《穿成男频恋爱脑炮灰后》 第1章 第 1 章 沈瑶的意识刚刚恢复过来没多久,入眼一片黢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一男一女奔跑的粗喘,空气干燥而粗糙,似有沙土掺杂其中。 脚下的地面难走,她的腿不听使唤地跑了好几步后终于感受到了来自脚底的剧痛。 沈瑶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连带着拽着他的男人也跟着跌倒在地。 “你干什么呢!快起来快跑啊!”男人急切地怒喝道。 被追杀了? 沈瑶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 但她还是有点不爽,她做执行总裁很多年了,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话。 沈瑶微微蹙眉,男人还算俊朗的外形,也没能让她消气,她直接反问道:“谁准你这么跟本宫说话的?” 本宫? 这么装? 下一秒,原主的记忆犹如突然降临的暴风雪般骤然席卷而来。她头痛了几秒后,猛然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她连续高强度工作十几天,压力大,睡眠严重不足,于是开完会后想要放松一下,便随机点开了一本名为《凡人之我在盛朝当皇帝》的男频暴爽文。 书中开篇的炮灰女配和她同名同姓,她又很喜欢书中的某位男配,于是她才一直追了下去。 结果读到一半就被这该死的情节气得猝死了—— 原主沈瑶,盛朝长公主,皇后之女。 但皇后在宫中犯了大错,竟然有意谋害兰贵妃诞下的本朝唯一一位皇子。于是皇帝龙颜大怒,将皇后贬至冷宫,而身为皇后之女的沈瑶也受到了牵连。 可皇帝父爱如山,并没有立刻将公主贬为庶民,而是想要为公主寻一位夫婿。 世家大族无人敢娶罪后之女为妻,于是皇帝震怒,一道旨令,将原主下嫁给了远在西北的贵妃之弟兰云意。 那西北塞外是苦寒之地,原主久居深宫本就不甘被贬,又听说那兰云意是个上不得台面,阴险狡诈、虚伪做作的小白脸,于是当即对这门婚事表示了抗拒。 但君命难违,原主就算百般不愿还是被绑上了车。 一路上她哭天喊地,对人生和世界都感到绝望之时,一位姓赵的副官如春风般抚慰了她的心,她也被赵副官“莫欺少年穷”的志向所打动。 两人在不知不觉中暗生情愫,原主对赵副官的宏伟志向打动,并决定到达西凉城后与其私奔,逃回京城。 公主说,她愿为乡村野妇,扶男人凌云之志; 赵副官则立誓,“莫欺少年穷”,成为驸马后一定会出人头地。 其实沈瑶看到这儿就已经想骂人了,但她还是强忍着继续读了下去,以为接下来的剧情可以稍微阳间一点。 但没想到,私奔时公主竟然直接吓死了,赵副官则一路逃跑到了戈壁滩。 他在戈壁滩上发现了一本绝世兵书,靠着各种金手指成功逆袭,名利双收,开启了一段开挂逆袭广开后宫三千佳丽的无耻传奇! 而现在,她穿进了那个同名同姓的恋爱脑炮灰的身体里。 一想到原主那句“愿为乡村野妇”的混帐狗屁话她就一阵头皮发麻。 她每天费劲巴力地讨好神经质上司,要死要活地工作赚钱,为的就是一个“权”字,而女主生来贵为公主,如此强权的身份竟然说不要就不要!? 沈瑶怒了。 既然原主弃之如敝履,那这尊贵无比的身份她就效劳了。 清醒后,沈瑶终于意识到她现在的剧本是“私奔”,原主命运的转折点。 沈瑶的记忆和心绪翻涌着,原主的感天动地恋爱脑情绪仍在感染着她,令她烦躁的情绪瞬间达到了顶峰。 所以当赵崇的手伸过来时,她毫不犹豫地一把拍开。 沈瑶的一系列反应让赵崇感到了一丝异样,但眼下情况紧急,他想不了那么多,还是用那个恶劣的态度继续说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赶紧起来。要是被人发现了,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说完,赵崇起身,再次粗暴地抓着沈瑶的胳膊想把人从地上拽起来。 沈瑶本就是冷艳挂美女,一旦面无表情时显得尤为气势逼人。赵崇突然有点害怕,但一想到平时这个女人对自己极度依赖的态度,他立马又自信起来像对待一个糙汉似的把沈瑶提了起来,甚至不等她站稳就立马半拖半拽着继续奔跑。 “不!”沈瑶脚钉在原地往后使劲,死也不肯往前再踏一步,“本宫绝不会和你私奔。” 情况紧急,私奔又是大事,被人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当初沈瑶提这件事的时候,赵崇本来摇摆不定,但没有风险就没有回报,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搏一搏,没想到都快出城了,沈瑶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赵崇掩愤怒地看着沈瑶,压低声音怒吼道:“你发什么疯?” 他的表情告诉沈瑶,如果不是因为还没拿到官职,他现在一定一巴掌扇到沈瑶脸上。 沈瑶心中某个地方突然一阵刺痛,赵崇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语有误,脸上表情瞬息万变。 他赶紧冷静下来,抓着沈瑶的肩膀,轻声安抚道:“别怕,路上虽然危险,但我会保护你。等到了京城,我们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不用受这塞外风吹日曝之苦……” 他话没说完,沈瑶抓起他的衣领把人一把摔到了一旁的墙上。 赵崇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从来不知道沈瑶的力气竟然这么大,更没想到沈瑶竟然会对他动手?! “你……” “保护本宫?”沈瑶冷眼反问,“本宫若留在西凉城,自有铁骑护卫全天十二时辰的保护,哪里用得上你?” 赵崇一脸错愕地看着沈瑶。 他早已习惯了原主对他的盲目依赖,所以突然沈瑶表露出不依赖他的那一面,这让他非常慌乱。 他顿了顿,然后突然嘲讽一笑,自贬道:“对,你是公主,含着金汤匙长大,身份自然高贵。而我只是一介平民,全凭着自己的努力摸爬滚打,不善巧言令色取悦上级,所以才混得一个靖王府副官的位置。” 若是原主听到这话,必然又要心生怜悯,觉得自己过分高傲让男人不痛快了。 但沈瑶却冷笑,懒得再和赵崇说话了。 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回去当尊贵无比的公主,别的都放一边。 于是她立马转身启程,径直往靖王府的方向回去。 身后的赵崇看到她背过身去,以为她慌了,一边偷偷察看她的脸色一边接着道:“我知道你吃不了苦,哎……但谁让我倒霉,发誓了要对你一辈子好呢。” 沈瑶:“?” 据她所知这里可是封建王朝,多少人上赶着对公主好呢,怎么到了赵崇这里就成了“倒霉”? 反观之下,那反派兰云意得了迎娶公主的圣旨后,光祭祖就祭了七天七夜,天天烧高香感谢祖坟冒了青烟自己撞了大运。 别的不说,反派这点做得倒是让她这个公主感到很有面子。 “……我知道你一定是嫌弃路途遥远辛苦,那这样,我们……”赵崇没有注意到沈瑶难看的脸色,仍在纠结,思考半天后艰难地说道,“我们倒是可以租条驴。” 沈瑶突然顿住了,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他。 “本宫之前让你租马,你说租马太贵。现在……终于舍得给本宫租条驴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看到沈瑶激动成这个样子,赵崇笑着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吃苦都吃不得,我疼你吧。” 他笑的时候,肩膀上背着的包袱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里面满是沈瑶的黄金首饰。 因为赵崇说,只有黄金可以当,所以她才拿了一些黄金……只是一些。赵崇并不知道,比起沈瑶全部的财产,那点钱只是凤毛麟角。 想到原主那些花不完的财产,沈瑶更不想再在渣男身上浪费时间了,加快脚步赶紧返回,结果那赵崇竟然不知死活地跟了上来,边走边说:“这条路是去租驴的吗?哎……公主真是金贵,想当年我在乡下的苦日子,别说驴,连条狗都没得骑……” 沈瑶:“……” “……但我赵某人一直有宏大的理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莫欺少年穷!” “当年我所受的欺辱,来日必让那些人百倍奉还!” 平日里沈瑶最喜欢听他说这种话,会夸奖他是个上进的好儿郎。但现在的沈瑶听到这些话只觉得聒噪,若不是打人浪费时间,她必然会重拳出击,把着复读机似的种马男一掌拍进墙里,抠都抠不下来。 看沈瑶一直不说话,赵崇也沉默了,刚才被摔到墙上的仇这会儿也回忆了起来。他正了正肩上的包袱,刻意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表示疏远,目光也如同淬了毒一般地瞪着她。 平时他这样看原主,原主就会患得患失,更加热切地讨好他。 赵崇:“其实公主跟了我并不吃亏,你毕竟一把年纪了,又有婚约在身。恐怕除了我,没人会对公主有意。” 诸如此般的PUA,赵崇又接连说了不少,但沈瑶全部都当没听见,满脑子都是“我要当公主、我要当公主”。 只要不私奔,哪怕她被贬了,她也还是全西凉城身份最尊贵的“人”。 无关性别,无关年龄。 全城都要向她俯首。 想想都爽。 他们还没出城,沈瑶抱着侥幸心理,希望自己能及时赶回去,但在距离靖王府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兵马声。 她心头一震,看着那如昼般的火影靠近,猛地停下脚步闪进角落中。 十余个手持火把的骑兵在大街上奔走一阵,到了距离她有十几米远的地方时停了下来。那处火光通明,照出每个人脸上肃穆的神情。 骑兵们中间有一条小道,一只马蹄金属板与地面碰撞发出的“踏踏”声并渐渐靠近,缓缓踏入骑兵们的中间。 马是纯黑汗血马,皮毛油量没有多余装饰,和马上之人的装束相得益彰。 男人皮肤极白,又是一身玄色袍子,头发整齐地全部束起盘在冠中,嘴角含笑,端是一副文人墨客的气度,却偏偏又散发着一股非常不好惹的尖锐气势。 手下下马拱手禀报道:“将军,属下方才去靖王府二次探查,公主……确实不在靖王府中。恐怕…恐怕靖王所言属实。” 沈瑶下意识靠到墙上。 不好了。 男人闻言,冷哼着笑了一下,那明月清风般的气度瞬间烟消云散,露出几分残忍又血腥的味道。 第2章 第 2 章 不过那种恐怖的感觉像是沈瑶的错觉,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被称作将军的男人就收了笑容,朗声道:“靖王所言何事啊?公主初来乍到,思乡情切,还没站稳脚跟就匆忙出嫁,闹闹脾气不也是应该的吗?” 手下:“……啊、啊,是。” 男人继续道:“公主不见了找找便是。瞧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我还以为堂堂盛朝长公主给我的喜酒里下了毒,跟哪个野夫私奔,最后在城外某个草丛里被发现,曝尸荒野了。” 说完,男人朝手下露出一个非常无害的笑容。 沈瑶立马品出了男人话中的滋味,立马皱起了眉。还不等她想到什么对策,她突然感到自己身后的人屏住了呼吸。 一回头,发现赵崇正在瞳孔地震—— 整个西凉城内,谁人不知那位黑马将军兰云意的身份。 当今贵妃之弟,盛朝唯一皇子的亲舅舅。 而比他的身份更为出名的,是他那温润如玉的气度和阴险叵测的手段。 多少忠臣义士死于他手中。 更为离谱的是他出神入化的刀法,据说能将一条鱼活活片出三千片,片完的鱼皮开肉绽还活蹦乱跳。 他逼供的手段,骇人非常。 赵崇突然手脚酸软,想到那些恐怖的传闻,他连手里的包袱都快拿不住。 沈瑶注意到他的异样——那一兜子金银珠宝,掉在地上必然会引起注意,于是在他手里的包袱险些要掉到地上时,沈瑶猛地伸出手将包袱接住了。 她松了口气,却完全没注意到包袱开了个口。 一个珐琅嵌丝的黄金手镯顺着包袱口掉了出来,沈瑶下意识兜住包袱口,只能任凭手镯与坚硬的地面接触,发出“当啷”一声轻响。 镯子缓缓地在地上打着转……最后不轻不重地归于平静。 沈瑶的心脏突然狠狠地跳起来,好像马上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赵崇猛地回神,推开沈瑶撒腿就跑。面前是死路,他却轻而易举地翻墙入内,几秒钟的功夫消失不见。 沈瑶被他推得狠狠一个踉跄—— 那个狗男主,就这么把她一个人丢给那个明显是反派的家伙,一个人跑啦??!! 就这样,原著中的惨剧再次重演了。 被丢过来的火把缓缓滚动到她脚边,渐渐将她的身影照得雪亮。 沈瑶蹲下又站起,孤身一人在原地,一头黑发如瀑,一身白衣胜雪,缓缓露出的半张面容冷艳绝伦,抬起头时一双又大又长的凤眼淡淡一瞥,既有倾城之姿,又有攻城略地之势。 那几个兵士一个个眼睛眨也不咋,屏住呼吸。为首的黑衣男子看到她的时候微微挑起了眉,被她的眼神看得十分不悦。 西凉城内,公主之前,他最大。 这么多年了,没人胆敢这么看他。 他直视着沈瑶的眼睛,拽着缰绳行至沈瑶跟前,然后翻身下马。 既然已被发现,沈瑶便没想着反抗,低头缓缓将手镯带上,对来人似乎也并不是很在意。 对方笑着拔出剑,剑尖毫不犹豫对准了她的喉咙,迫使她抬起头。 “……”沈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位名为兰云意的将军道:“夜半三更,大街上无端突然出现像姑娘这般的女子。若不是鬼,那便是妖了。” “魑魅魍魉,实属无稽之谈。”沈瑶回道。 “那便是人了。”兰云意歪歪头,接着说,“如果是人,那姑娘着实是个奇人,竟然‘孤身一人’在夜半三更‘独自’出门,属实令在下费解。” 沈瑶突然低头笑了笑。 死小子,问我奸夫在哪呢。 兰云意挑眉:“姑娘何乐之有?” “这位小将军,恐怕还曾未娶妻过门吧。”沈瑶突然反问,“何时及冠?” 她说完,兰云意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而他身边的一位副官更是干脆破防,当场跳了出来,喊道:“你好大的胆子,我们将军去年便已及冠,今年马上要二十一了。明天就要娶……” 他没说完,兰云意突然转过头去,狠狠地剜了那副官一眼。 那副官不说话了。 他才又转回头,重新挂上他那完美无瑕的假笑面具看着沈瑶:“如何?这与姑娘有何关系?” 让你装! 让你继续装! 沈瑶脸上的笑意也更甚了些,笑道:“……这位小将军,或许叫我姐姐更合适。” 兰云意眯起眼睛,随即很上道地说道:“……那,这位‘姐姐’究竟为何夜游?” 沈瑶:“你很好奇?” 男人没说话,但歪了歪头,看向沈瑶的眼神变得更专注了几分。 他这副模样,倒还挺讨喜的。 沈瑶突然苦笑了一声,慨然道,:“我于深闺之中二十五载,每日精研为妻为母之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嫁与一个好郎君……” 兰云意又笑了:“怎么,姑娘的娘家人给寻的夫婿不好,姑……姐姐这是出来寻短见了?” 沈瑶对他的改口很满意,旋即摇摇头,说:“传闻,我那夫婿温柔,体贴,嘴巴甜,小我五岁,家底厚重,年轻貌美。” 兰云意歪了歪脑袋,只见沈瑶摇头:“可就算这般的好郎君也不能事事令人满意。” 她说完,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兰云意也忍不住噤声皱眉。 身旁的副官注意到,兰云意罕见地没有笑,嘴角带着几分不悦地瞪着眼前的女子。 副官陷入了沉思。 兰云意最终还是没忍住先开口:“姑娘不如说来听听?” 沈瑶却看起来愈发哀愁了几分,甚至还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那好郎君不止我一人看中,我近日才知,他院中竟然早已有了个清风明月般的女子!” 兰云意狠狠地挑了下眉,这次甚至连带着手上的剑都抖了一下,剑刃在沈瑶的肩膀上轻轻刮过,将外衫的刮开了一个小口子。 沈瑶却还不停,继续对月飙戏:“我本善妒,我那夫君娶了我,日后院中,必不得安宁。” 兰云意重新稳住剑柄,想重新挂上自己熟悉的微笑假面,但是脸上的神经系统在这一刻突然非常不听使唤。他努力了半天,最后放弃,冷着脸把剑收回鞘中。 “所以姑娘夜游是为了散心。”兰云意听不下去,帮沈瑶找了个理由。 沈瑶笑着点点头:“所以我可以走了吗?” 兰云意没说话。 沈瑶接着道:“麻烦小将军护送了。”说完,挎上小包袱就径直往靖王府的方向走。 兰云意笑了笑随即跟了上去。 前几日他收到帝京来信,信中说,公主向来不受宠,但临行前皇帝亲自将公主送上马车,与公主相谈甚久。 有人听见,皇帝向公主许诺了什么。 所以他们斗胆猜测,公主虽然蠢笨,但此番下嫁,或许仍会为了皇帝的承诺而对他不利。 今日一见,兰云意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公主和他是同类。 不仅和他争权,还要搅合他后院不安宁。 呵,善妒的恶妇! 突然间,前面正在缓步离开的公主突然顿了一下,似乎暗暗咽下了一个喷嚏。 兰云意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起方才女人所说的“温柔”、“贴心”等词语,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泛起些许涟漪。 他又想起女人说的“不满意”之类的话,突然就有些不太开心。 因为他向来事事妥帖,从不让人挑出毛病,院中女人……反正他有话解释,日后再说也不迟! 于是他突然跟了上来,径直脱下外袍,从背后将沈瑶的身体裹了起来。 沈瑶吓了一跳,以为这狗der的反派突然要杀她,于是赶紧从怀中掏出公主印准备对对方进行强权压制,结果一摸,发现公主印竟然没了! 这时,身体突然被来自青年体温的热意包裹,并着一股西域特有的玫瑰异香和些许梨花味。 她回身时,兰云意已将外为她拢好。 沈瑶一愣,随即才感觉到刚才空气中暗藏的一丝寒冷,外袍中的香料还带着让人神经放松的力量,令沈瑶有点晕乎乎的。 一只温暖但粗糙的大手突然捧起她的手,将一枚小小的白玉印放在她的手心,收拢后和她一起攥住了象征权与地位的公主印。 她抬起头,蹙眉看向那兰云意。 那兰云意也在看着她,笑容温柔缱绻到……有些瘆人的地步。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沈瑶还是在这种万般惊险的情况下,更加惊奇地发现兰云意不仅白净,年轻,也确实如传闻中所说,貌美不逊色于“盛朝第一美人”的兰贵妃。 这时,路上的打更声突然响起,一声声地“当、当——”悠长深远,昭示着新的一天正式来临。 原著中的原主,这时候已经曝尸荒野了。 而她,活了下来。 活下来就好。 沈瑶在心中狠狠松了口气,抬头对上兰云意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 他盯着沈瑶,缓缓说道:“西凉气候恶劣,不比帝京,姐姐……可要好好保重自己。” 说完,他缓缓松开了手,帮沈瑶系上外袍的抽绳后,帮沈瑶指了一个方向,随后目送沈瑶离开。 第3章 第 3 章 沿着道路七拐八拐,身后还跟着一群点着火把的铁骑。在他们有意无意的引领下,沈瑶顺利回到了靖王府。 她远远地鞠躬道谢,而这时那些围观的吃瓜将士们一个个都露出了龟裂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或眼神复杂地看向为首的兰云意。 只有兰云意身旁的那位副官还不明所以,拉扯缰绳靠近兰云意,眉宇间尽是正气凛然:“将军,我们现在去抓公主和她那奸夫,还来得及吗?” 兰云意瞅了他一眼,二话不说一抽缰绳转身离开。 * 靖王是如今盛帝的表弟,跟沈瑶更是远的亲戚关系,但都是皇室一家人,所以沈瑶还是叫他叔叔。 沈瑶被贬,西凉城内的公主府还在加急装修中,所以盛帝便下旨让沈瑶住在靖王处。靖王虽然百般不愿意,但还是给沈瑶腾出了一个单独的院子。 原著说,原身好像完全没有住在别人家里的自觉,不仅从来没跟靖王妃请过安,对待靖王府上的下人也很冷漠,只和靖王手下的某个赵姓副官关系密切,所以大家都不太喜欢她。 光看表面和那些男凝的解读,原主似乎确实有点没有礼数了。但沈瑶很清楚,原主不招人喜欢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不懂礼数”,而是“位高权重”。 就像总裁突然住进了员工宿舍一样,被大家排挤一下很正常。 但是原主并不能理解这点,再加上她本人本身就有点社恐,听到那些窃窃私语后,便更加小心翼翼,更渴望赵崇的认可,所以人格上也就更加依赖赵崇了。 关于这点,沈瑶就想得很开。 她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仆役起床梳洗了,毕竟今天公主是公主大婚的日子,靖王府上下都要帮着操持一番。 而府上仆役们看到她披着别的男人的华袍回来,各个脸色有异,窃窃私语者比以往更甚。 沈瑶回到院里后,脱下外袍随手放在椅子上,脑中别无他想地指使了几个女仆过来帮他更衣梳洗,然后钻进古代的豪华大床上美滋滋地睡觉了。 她睡眠质量一向优越,头一沾枕头就能立马倒头深眠。困倦半晌便侵袭了她的全身,正当她开始觉得放松的时候,突然拨云见雾,睁开眼看到皇城的红墙青瓦。 壮丽而威严的皇宫之上,黑云压城。 沈瑶能听到自己在无助地嘶吼,心绞痛,眼泪一豆大颗接连不断地掉出来,自怜自艾充斥全身,令人绝望。 面前是个面容平和,保养得当的中年男人。 她叫他“父皇”。 她的手抓在父皇的袖子上,说自己没有犯错,为什么也被牵连。她不要去西北,求父皇开恩。 父皇却面色平静地拍拍着她的手背,没头没脑地说:“西凉并非苦寒之地,兰云意担任镇守军统领后,西凉城已成交通要塞,十分富庶……只是离帝京太远。” “……兰贵妃已诞下本朝第一位皇子,兰云意野心勃勃,但行事谨慎,常人难以接近。如今朕已经将你许配给他,待他喝下交杯酒后,你便是他的枕边人。” “朕不会辜负你和你母后。” “瑶儿,你能明白父皇的意思。” 自己哭得太大声了,很多话都听不清楚,沈瑶只零星抓到了这些片段,还有她父皇冰冷的神情。 说实话,她没太听得懂皇帝的意思。皇帝也没再详细说明,一双鹰眼冷冷清清地看着她,直到她哭累了开始低声啜泣的时候,这才转身从太监手里接过一瓶好酒,无奈而又郑重地递给沈瑶。 沈瑶感觉自己快醒了,但还是迷迷糊糊地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回忆起这件事。 她为自己想了个理由,或许是原主很少见到父亲的缘故,又受到母亲的影响,所以对父亲的关心非常执着吧。 而这次下嫁送别,是她和她父皇最亲近的一次。 沈瑶渐渐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后,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梳妆台前了。 镜中展现出一张和她前世一模一样的脸,脸型不够圆润,眉眼非常凌厉,嘴角也不够上扬,都是不怎么讨喜的特征,不过沈瑶从来没想过去改变,总是坦然接受自己的一切。 身边的小侍女嘴巴很甜,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夸赞她的发质又黑又亮等等……这让沈瑶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匹黑色的骏马。 于是沈瑶问道:“西凉城内,何处可以买马?” 小侍女“唔”了一声,道:“奴婢也不知道,或许以后可以问问驸马爷?军中用马不少,想必驸马爷肯定能为公主买到好马。” 沈瑶“哦”了一声,想到昨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便没什么兴趣再问了。 而且昨晚她说的“将军后院内已有女子”也不是瞎说,兰府后院里确实有一位清风明月般的人儿,但是兰云意这小子没给人家名分,就连在原著里也只是随笔写了这么一句。 当时沈瑶还有点疑惑,觉得人物ooc,因为原著中的兰云意十分多疑,家中就连仆役都很少,但是事实似乎确实如此,兰府中的确存在这么一位“清风明月般的人儿”。 沈瑶忍不住感叹,真是天下男人不管老的小的全都一个德行。 被侍奉着穿好婚服后,沈瑶那位从宫里带出来的大侍女夏果突然急匆匆回来了,拱手对沈瑶道:“公主,靖王妃和小姐前来拜见,还有将军府上的周校尉。” 这段时间靖王妃待她不薄,沈瑶已经让夏果送去了很多礼物给靖王妃,想必对方是带着女儿来道谢的。 靖王和皇帝已经是表兄弟,所以到了沈瑶和靖王之女沈瓒这里,基本上就没有太深的血缘关系了。再加上她住在靖王府的时间也不长,所以和这位表妹来往也甚少。 但沈瑶对她还是忍不住起了好奇心。 因为原著中,这位集全家宠爱于一身靖王独生女,日后竟然和赵崇那个种马男成婚了。 沈瑶突然叫停自己的思绪,生怕自己往下再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救赎心理,赶紧让人拉上屏风后把客人请了进来。 夏果于是出去叫人。她坐在床上,微微偏头让视线绕过身边的几个给她戴首饰的侍女,往屏风外看去。三人进来后,为首的那个人高马大,走路姿势看起来笨笨的,让沈瑶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副官。 副官跪下后,对沈瑶道:“骑兵校尉周燧,见过大公主。” 他说完,两位女眷又依次行礼。当少女说出“沈瓒”这个名字的时候,沈瑶的心中还是不免起了一点波澜。 靖王妃似乎是怕女儿在公主面前失了态,女孩跪下的时候王妃还帮公主整理了一下衣裙。看得沈瑶心情有点复杂,毕竟她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魔鬼。 “都起来吧。”沈瑶摆了摆手,“本宫现在不方便见人,委屈你们现在只能这样与本宫说话。” 靖王妃急忙道:“不委屈,全凭公主的意思。” 沈瑶笑笑,刚想继续说下去,突然听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那个骑兵校尉,竟然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哼”? 沈瑶挑眉。 她刚当上执行总裁的时候,也有蛮多人对她表示不服气,觉得她是个拼爹上位的。 面对质疑和否定,沈瑶从来不急着当场打脸,而且鉴于今天是自己大喜的日子,她决定不跟这个小官计较。 沈瑶没理他,说道:“连日来多谢靖王妃照顾了,夏果,将我那黄金八角盒赠予靖王妃。里面的金银首饰珠宝,就当本宫送给瓒儿日后的嫁妆。” 靖王妃猛地直起身子:“公主,这怎使得……” 夏果将梳妆台上沉甸甸的首饰盒拿起来,不由分说地塞进靖王妃怀里。 靖王妃双手接过,当夏果松手的时候她手里一沉,险些将盒子掉在地上。 手里实打实的重量令她心惊。 她第一次见到公主的时候,公主礼貌地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躲进了自己的院中,所以一开始她觉得公主是内向文静的。 但后来有次,她听下人说靖王手下的赵姓小官连日去往公主院内和公主相谈甚欢。 公主已有未婚夫,还和别的男子交往密切,这让她难以接受,便对公主也有了意见。 直到她捧起这个黄金八角盒,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对公主的那些打量,根本毫无意义。 公主就是公主,不守妇道又如何,还不是黄金八角盒子随意送人,荣华富贵一生,连夫君都能一下找两个。 “阿嚏!”沈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身旁拍粉的侍女一下子吓坏了,赶紧跪下求饶。沈瑶摆摆手安慰了她一下,然后继续道,“也麻烦校尉走这一趟了。将本宫那串南海的珠子送给周校尉吧……” “谢过公主,但在下不要。”周隧打断道,“在下过来就是帮将军照看公主一眼,保证我们将军的婚礼如期举行就行。” 沈瑶挑了下眉,感觉屋内的气氛骤然降至了冰点。 这个周燧显然来者不善,是兰云意专门派来找茬的? 她的驸马,竟是这么无聊的人? 沈瑶:“……本宫给你的东西,你敢不要?” “将军没让我收礼。” 沈瑶更意外了。 想不到那个精得全身上下长满了心眼子的兰云意,竟然有个这么直肠子的下属。 屏风外的夏果按捺不住,喝斥道:“我们公主比你们将军尊贵千倍万倍,公主送的东西你竟敢不要,我看你也是不想要你的命了!” 周燧冷哼:“在西凉城,人的命留不留,只有盛帝亲封的镇守大将军说了算。” **裸的挑衅。 沈瑶的脸色难看了几分,本来还在葛优躺,听到这话后缓缓地坐直了身子。 要只是普通来砸砸场子就算了,但偏偏这人想要挑战她的权威。 沈瑶笑了笑,为了不被众人误会成是一个为所欲为任性跋扈的坏人,她决定先忍一下。 “拿着,不然本宫就跟你家将军告你一状。” 周燧反驳道:“我家将军从不随意听信女人的妖言。” 他说完,夏果凌厉的一巴掌毫不犹豫地就甩了上去:“你这狂徒,敢对公主出言不逊!” 沈瑶没说话。 内心已气炸。 其实她知道,她就是没底气。 周燧其实说的没错,在西凉城,无人不识盛帝亲封的镇守大将军兰云意,但无人认得她盛帝亲封的瑶公主。 就算认得,也不过是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花边新闻。 昨晚兰云意放过了她,但他也可以直接杀了她,像原著中一样,胡乱安一个死因就好。没人会记得。 因为没人记得,她的公主名号就是徒有其表。 是因为兰云意认皇帝,所以兰云意才会认她。 是因为兰云意认了她,西凉城的百姓才认了她。 而不是因为,她是她。 沈瑶闭了闭眼。 夏果本性胆小,却因为公主太柔弱可欺而不得不如此凌厉,她哪里见过周燧这般的人高马大的塞外壮汉,内心现在一定怕极了。 要是周燧因为这一巴掌而报复夏果,那全是沈瑶没有作为的责任。 “住手。”沈瑶一忍再忍。 她突然想到男主赵崇的一句话。 今日所受屈辱,来日必将百倍奉还……? 其实夏果已经帮她还过了,但她还是决定做点什么,日后也绝不给任何人侵犯她边界的机会。 夏果有些不甘:“公主……” 沈瑶将此事翻篇,故作轻快地说:“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大家都高兴些。既然周校尉不要,那就将项链拆了,在场各位一人一颗分了罢。” 说完,沈瑶又差使旁边的人把夏果叫了进来。 夏果还是一脸不情不愿,进来的时候回头恶狠狠地剜了眼外面的家伙。 沈瑶没放心上,把她拽到跟前低声问:“那姓…额…在?”她挑挑眉。 夏果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听到公主突然又提起这个人,她的身体又紧绷起来:“公主的意思是……?” 沈瑶快速道:“没他的份。” 夏果松了口气:“嗯!” 说完,沈瑶余光瞥见床边的一张大袍,朗声道:“哦对了,夏果,帮本宫这件外袍放进箱子里,一起带进将军府。” 夏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见是一件玄色的男式外袍,脸色变了又变。 但她从不违抗沈瑶的命令,脸色白了一下,但还是依言照做。 沈瑶微微一笑,又歪到床上半躺下来。 夏果内心绝望,本以为公主已经想通了准备和驸马爷踏实过日子,却发现公主根本没想开,心里还是记挂着男人。 虽然她知道她现在拿着的是一件非常华贵的衣服,但也已经在心里默默地给这件衣服找好了主人。 她很难过,但更多的是无力。 作为奴婢,无论她觉得这有多么不对,她都只能依照主子的走。 夏果抱着那件黑色外袍走出了屏风,因为那周燧是驸马身边的人,于是夏果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但这次就没有刚才那么气盛了,看了对方一眼以后赶紧收回了目光,表现得心虚。 只见那呆傻的副官突然猛地绷直了身子,然后直直地跪了下去—— “砰”的一声。 听得沈瑶心里大呼“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