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绝关系后,六个女帝徒弟跪求原谅》 第一章 六个白眼狼 “师尊,交出命格锻造的终极奥秘,本帝……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无尽的黑暗深渊中,一道漠然无情,却又熟悉到让林凡神魂都在颤栗的声音,轰然炸响。 这里是炼魂深渊。 三千世界第一禁地,任何神魂堕入,都将被亿万载不灭的阴风撕碎,永世不得超生。 而此刻。 林凡那残破的至尊神魂,正被六道贯穿诸天的灭魂帝则锁链,死死钉在深渊中央。 每一道帝则,都散发着他曾亲手缔造的大道法则气息。 那是他为弟子们锻造无上命格时,耗尽心血融入其中的本源。 如今,却成了镇杀他的灭魂之钉。 深渊之上,六道神光万丈、帝威浩荡的风华绝代身影,如同六轮横压万古的骄阳,俯瞰着他。 正是他呕心沥血,亲手从凡尘烂泥中,一手托上神坛的六位逆徒女帝。 为首的,正是大弟子,冰凰女帝,萧清雪。 她一袭冰蓝帝袍,容颜冠绝诸天,气质却比这炼魂深渊的阴风还要冰冷亿万倍。 曾几何时,她只是一个经脉俱塞,被断言永世无法修行的天生废体。 是林凡,不惜燃烧自己第一个万年寿元,逆天而行,为她熔炼神凰骨,才让她踏上修行之路,最终君临天下,登临帝位。 此刻,她那双曾写满孺慕与敬仰的凤眸中,只剩下针刺骨髓的漠然与贪婪。 话音刚落。 一道娇媚入骨的身影款步走出,一颦一笑,竟引得天地元气为之沸腾。 二弟子,九窍女帝,苏媚。 她曾是天生石心,七情六感皆无,是林凡斩断自身一半通天帝运,为她铸就了万古唯一的九窍玲珑心。 “师尊呀,您老人家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苏媚掩唇轻笑,声音魅惑众生,话语却字字诛心。 “寿元将尽,气运枯竭,神魂衰败……一个彻头彻底的废人。何必,还守着那最后的秘密不放呢?咯咯咯……” “不错。” 三弟子,剑主女帝林婉儿,声音清冽如剑鸣,杀意毕露。 “师尊,我等已君临天下,唯有掌握您的锻命之法,才能真正横推万古,永恒不朽。您应该为我等感到欣慰才对。” “师尊,成全我们吧。” “师尊,别挣扎了,很丑陋。” 六个逆徒。 六张他曾视若亲女的脸庞。 一人一句,满嘴的冠冕堂皇,满眼的贪婪噬人。 林凡的神魂剧烈颤抖,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一股无法抑制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惨烈的笑声响彻深渊,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原来如此。 他燃烧自己的一切,换来的不是守护,而是最恶毒、最彻底的背叛。 为了萧清雪,他燃尽万年寿元。 为了苏媚,他斩断自身帝运,道基尽毁,修为再难寸进。 为了林婉儿,他孤身闯入九幽魔域,硬撼三尊无上魔主,九死一生,才夺来太虚剑骨。 为了四弟子……五弟子……六弟子…… 他付出了一切。 将六个本是凡尘蝼蚁的可怜少女,推上了万古之巅。 而他自己,却成了她们登顶后,最碍眼、也最渴望被瓜分掉的‘遗产’。 “我真是……瞎了眼啊。” 林凡神魂咆哮,恨意滔天,几乎要撑爆这片深渊。 “我将你们从泥潭中拉出,你们却嫌我碍事,将我推入万丈深渊。” “我为你们点亮前路,你们却在我油尽灯枯时,想要夺走我这最后的烛火。” “好,好,好得很啊。” 萧清雪眉头微蹙,似乎对他这最后的疯狂感到了极度的不耐。 “执迷不悟。” 她缓缓抬手,六道灭魂帝则瞬间光芒亿万丈,恐怖到足以炼化诸天的力量,开始疯狂撕扯林凡的神魂。 那是足以让神明都瞬间崩溃的极致痛苦。 但林凡却在狂笑,笑得眼角溢出魂血。 他死死盯着那六张高高在上、冷酷绝情的脸,用尽最后的气力,发出了最怨毒的诅咒。 “若有来生。” “我林凡……必不为人作嫁衣裳。” “若有来生。” “我林凡……只为自己,当世无敌。” “你们这群逆徒,都给我!死!” 轰! 在最后的咆哮中,林凡毅然决然地引爆了自己的至尊残魂。 毁灭性的力量,裹挟着他三千年的悔恨与不甘,狠狠冲向那六道绝美的身影。 …… 不知过了多久。 一缕温暖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林凡的脸上。 他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炼魂深渊的无尽黑暗,而是一间熟悉到骨子里的破旧木屋。 他猛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年轻、干净,虽然布满薄茧,但却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手。 体内气血奔涌如龙。 他能感觉到,自己如今的肉身强度,比前世巅峰时,还要强横了不止万倍。 “我……回来了?” 林凡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他回来了。 重生回到了三千年前。 回到了他还没有遇见那六个逆徒,还没有开始燃烧自己的悲剧起点。 就在这时。 院外,传来几道清脆悦耳,却带着几分忐忑和期盼的少女声音。 “请问……林凡先生在家吗?” “我们是慕名而来的,恳请林凡先生,收我等为徒。” 这声音…… 不就是…… 一股深入骨髓的杀意,瞬间从林凡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缓缓转头,血红的双眸透过窗户缝隙,死死盯住院外。 院中,六位穿着朴素,但难掩绝色容光的少女,正满脸虔诚地跪在地上。 为首的,正是萧清雪。 此刻的她,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正是天生废体,尚未被他逆天改命时的模样。 在她身后,是巧笑倩兮,眼中却藏着一丝精明的苏媚。 是神情倔强,死死抿着嘴唇的林婉儿。 还有另外三张,他化成灰都不会忘记的脸。 三千年前虔诚跪拜的稚嫩脸庞,与三千年后冷漠噬人的女帝面容,在林凡眼前疯狂重叠。 滔天杀意,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滚!” 这一个字,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林凡三千年积攒的怨毒与杀意,狠狠砸在院外六名少女的心头。 第二章 不做人系统 六张绝美的脸蛋,瞬间血色尽褪。 为首的萧清雪,更是如遭雷击,娇躯猛地一颤,满脸的错愕与不解。 怎么会? 剧本不对! 她们六人,皆是重生归来。 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她们很清楚,这一世的林凡,虽然只是个隐居山野的凡人,但性情温润如玉,宅心仁厚,是那种看到路边蚂蚁打架都要劝半天的滥好人。 前世的这个时候,面对她们的跪拜,他明明是既惊又喜,犹豫再三后才将她们扶起,温声细语地收为弟子,开启了她们辉煌一生的篇章。 可现在,这声怒吼中蕴含的杀意,冰冷刺骨,竟让她们这些重生归来的未来女帝,都感到一阵源自神魂深处的悸动与恐惧! “先生……是否有什么误会?” 二弟子苏媚最先反应过来。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往前膝行半步,露出一副精心计算过的楚楚可怜的模样,声音柔媚得能滴出水来: “我等真心实意,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只为求得先生指点,还望先生……” 她的话还没说完。 木屋之内,林凡的脑海中,一道冰冷机械的提示音,轰然炸响! 【叮!检测到宿主以最决绝的态度,从根源上斩断与逆徒萧清雪、苏媚、林婉儿……等六人的师徒因果,【不做人因果系统】激活中……】 【激活条件:宿主展现出彻底的拒绝姿态,拒绝前世因果循环……判定成功!】 【系统激活成功!检测到宿主斩断的因果极为重大,新手大礼包超规格发放中……】 一连串的提示音,让林凡冰冷的心,终于掀起一丝波澜。 系统? 没想到他还有系统? 【叮!宿主拒绝收徒萧清雪,成功斩断“为她燃寿万年,铸就神凰骨”之恶性因果!系统判定:重大因果斩断!】 【奖励结算:一、永久剥夺萧清雪“神凰骨”天命,因果返还!二、奖励宿主【万载寿元】!】 轰! 提示音落下的瞬间,林凡只感觉一股浩瀚无边的生命洪流,如同九天银河倒灌,从虚无中凭空涌现,疯狂灌入他这具年轻却又显得有些虚弱的身体里。 干涸的气血,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大地,瞬间被滋润,而后化作奔腾咆哮的江河! 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都在雀跃! 那种源自前世神魂深处的生命力枯竭,油尽灯枯的腐朽感,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生机与活力。 他的寿元,在一刹那间,暴涨万载! 但这,还仅仅是开始! 【叮!宿主拒绝收留六位逆徒,彻底斩断“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圣母因果!系统判定:核心因果斩断!】 【奖励结算:一、根基重塑,体质进化!奖励宿主诸天万界最强道基之一——【万古混沌体】!】 咔嚓!咔嚓咔嚓! 林凡的体内,传出了一阵炒豆子般密集而清脆的爆响。 一股霸道绝伦,仿佛凌驾于万道之上的混沌力量,在他体内轰然爆发。 他的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脉,每一滴血液,乃至于每一个最微小的细胞,都在这股力量下,被瞬间碾碎,然后又以一种更加完美,更加玄奥的方式重组! 破而后立! 痛!难以言喻的剧痛,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撕裂! 但紧随其后的,是更加难以形容的舒爽!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原本普通的凡体,正在向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道体”转化。 皮肤下,有混沌色的神曦流转,骨骼变得晶莹剔透,宛如神金,血液化作了淡金色,蕴含着恐怖的能量。 万古混沌体! 诸天万界,亿万种体质中,足以排进前三的无上道基! 亲和万道,万法不侵,成长潜力无穷无尽! 前世的他,若有此等体质,何须燃烧寿元,何须斩断帝运? 弹指间,便可为那六个逆徒铺就一条通天坦途! 只可惜…… “呵呵。” 林凡感受着体内奔涌不息的混沌之力,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冰冷的弧度。 这一世,这副身体,这身力量,只属于他自己! “先生?” 院外,苏媚见林凡迟迟没有回应,以为是自己的示弱起了作用,又娇声呼唤了一句,声音里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 林凡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眸子,在睁开的刹那,仿佛有混沌开辟,星辰生灭的景象一闪而过,最终归于一片深邃的漠然,不带一丝一毫的人类情感。 他的声音,穿透木门,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比刚才的怒吼更加平静,却也更加致命。 “三息之内。” “不滚,就死。”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股凝如实质的恐怖杀意,不再是情绪上的威慑,而是化作一柄无形的利剑,瞬间抵在了六名少女的眉心。 冰冷!绝情!不留任何余地! 六人脸色剧变,这一次,她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不是玩笑,而是发自神魂深处的凛冽杀机! 如果她们再多停留一息,那柄无形的剑,真的会贯穿她们的头颅! 这个林凡,真的会杀了她们! 她们想不通,完全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前世那个温吞善良的师尊,怎么会变成一尊杀神? 但求生的本能,让她们不敢再有任何迟疑。 萧清雪死死咬着嘴唇,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带着满腹的屈辱与惊疑,第一个站起身,那张高傲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狼狈。 “我们走!” 她冷冷地丢下三个字,转身便走,步伐甚至带上了一丝仓惶。 其余五人见状,也纷纷从地上爬起,紧随其后,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她们仓惶离去的背影,林凡嘴角的冷笑,越发浓郁。 这就对了。 好好感受一下,这突如其来的绝望与无助。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叮!检测到逆徒苏媚试图以“柔弱”姿态进行魅惑试探,被宿主以绝对冷酷的态度无情碾碎,成功斩断“为她铸就玲珑心”之恶性因果!】 【奖励结算:一、永久剥夺苏媚“九窍玲珑心”天命,因果返还!二、奖励宿主【通天帝运】(残缺)补全,并晋升为【鸿蒙气运之子】!】 轰! 一股玄之又玄的紫气,自林凡头顶天灵盖冲天而起,仿佛与冥冥中的天地气运长河产生了共鸣! 前世被斩断的气运,在这一刻,不仅失而复得,更是发生了本质的蜕变! 林凡能感觉到,从此刻起,他便是这方天地间,最受眷顾的人! “逆徒们,好好看着吧。” “你们失去的,都将成为我登临绝顶的阶梯。” 第三章 逆徒的猜疑 山脚下,溪水旁。 六道狼狈的身影终于停下了脚步,一个个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劫后余生的心悸感还未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惊疑、愤怒,以及一种计划脱轨的恐慌。 “岂有此理!” 三弟子林婉儿性格最为火爆,她一拳砸在旁边的大树上,那看似柔弱的拳头,竟蕴含着一丝微弱的剑气,将碗口粗的树干震出一片蛛网般的裂纹。 “他什么意思?一个山野村夫,竟敢如此辱骂我等!若不是看在他对我们还有几分用处,我刚才就一剑杀了他!” 她咬牙切齿,眼中杀气毕露。 “婉儿,别冲动。” 二弟子苏媚秀眉紧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像林婉儿那样只会被情绪左右,作为六人中的“智囊”,她已经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事情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她看向众人,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他的杀意……太真实了,凝如实质,那绝不是一个普通凡人能拥有的眼神和气势。最后那句话,我甚至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媚儿说得对。” 大弟子萧清雪冰冷的俏脸上,此刻也满是阴云。 她回想起刚才那股几乎让她窒息的杀机,至今仍心有余悸。 那是一种视她们如蝼蚁,可以随手碾死的绝对漠视。 这种感觉,她只在那些从太古时代活下来的老怪物身上感受过。 一个隐居山林的凡人,怎么可能? “难道……”一个最不可能,也最让她们恐惧的念头,在六人心中同时萌生。 “不可能!” 苏媚立刻摇头,几乎是下意识地斩钉截铁地否定道。 “重生之事,本就是逆天而行,乃是万古未有之奇迹。我等六人能一同归来,已是邀天之幸,耗尽了前世积累的所有气运,他怎么可能也重生了?绝无此种可能!”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也让众人稍稍心安。 是啊,重生,是她们最大的底牌和秘密。 如果连林凡也重生了,那她们最大的优势——信息差,将荡然无存! 她们的复仇,她们重登帝位的宏图伟业,都将成为一个笑话。 她们绝不相信,也绝不愿相信会有如此荒谬的事情。 “那该如何解释?”林婉儿烦躁地问道,“总不能是他今天心情不好吧?” 萧清雪沉吟片刻,目光闪烁,缓缓开口,为林凡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她们最能够接受,也最符合她们高傲心态的“合理解释”。 “或许,是我们重生归来,身负未来女帝的气运。这种气运,即便尚未觉醒,也与天地法则相斥,让他这种凡人本能地感到了排斥与厌恶。就像巨龙会让蝼蚁本能地感到恐惧一样。” “又或者,这一世的他,本就是这种孤僻怪异的性情,是我们记错了。” “但无论如何,” 萧清雪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高傲,属于冰凰女帝的威严渐渐回归,“他现在,终究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拥有特殊锻命之法的凡人,而我们,是未来的女帝!” 她环视众人,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自信: “既然他给脸不要脸,我们也不必再热脸贴冷屁股。当务之急,是按照前世的记忆,尽快寻回我们各自的逆天机缘,将实力提升上来!” “等我们恢复了前世的万分之一,不,万万分之一的力量,再来找他。” “到那时,是请他出山,还是‘请’他出山,就由不得他了!” 此言一出,其余五人纷纷点头,眼中的迷茫与惊疑,重新被野心和贪婪所取代。 没错。 只要实力在手,一个区区林凡,翻手可灭。 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萧清雪看向东南方向,那里是炎龙山脉的所在。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灼热。 “不必再管他。我先去炎龙火山,取回我的‘神凰骨’,铸就无上道基!你们也各自行动吧!” 她轻蔑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说服自己,也是在说服众人: “前世若不是他故弄玄虚,拦着我们,我自己也能找到,区区一头守护兽,又能奈我何?他不过是想彰显自己的重要性罢了。” 说罢,她身形一动,竟隐隐带起一丝风声,朝着炎龙火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其余五人也相继散去,各自奔赴记忆中的藏宝之地。 她们做梦也想不到。 就在她们刚刚离开的破旧木屋中。 林凡正盘膝而坐,感受着万古混沌体和鸿蒙气运带来的恐怖力量。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方天地的联系变得无比紧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对他微笑。 同时,他眼前的虚空中,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光幕,正清晰地呈现出六个移动的光点,以及她们的目的地和内心大致的想法。 【逆徒动向追踪】 【大弟子·萧清雪:目标炎龙火山。内心想法:“哼,一个凡人也敢给我脸色看,等我取回神凰骨,第一个就让你跪下求饶!”】 【二弟子·苏媚:目标迷雾沼泽。内心想法:“事情透着古怪,必须尽快拿到玲珑草,恢复实力,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 …… 看着光幕上的信息,林凡嘴角的弧度,冰冷而嘲讽。 【叮!逆徒动向已锁定:大弟子萧清雪,正欲前往炎龙火山,夺取其天命机缘“神凰骨”。】 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关键因果节点,现发布截胡任务。】 【选择一:坐视不理,任其夺取机缘。奖励:无。系统评价:你难道还想再当一次血包吗?圣母的脑子还没清醒?】 【选择二:截胡机缘!赶在萧清雪之前,夺取炎龙火山的终极造化!奖励:根据截胡成果的完美程度进行判定!评价:这才叫不做人!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凡看着光幕上的两个选项,缓缓站起身,周身骨节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一股远比前世巅峰时期更加恐怖的气息,一闪而逝。 “这还需要选吗?” “萧清雪,我的好徒儿。” “前世为师给你的,你不知珍惜。这一世,为师要亲手……拿回来!” 第四章 先知优势 炎龙火山。 地处大荒东南,乃是一片方圆数千里的生命禁区。 此地终年被炙热的毒瘴笼罩,山体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过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气息,寻常修士别说踏入,光是靠近百里之内,便会感到灵气躁动,气血翻涌,时间一长,便会被焚化为灰烬。 火山深处,更是栖息着一头实力堪比人族大能的恐怖妖兽——守护炎龙。 前世,林凡为了给天生废体的萧清雪寻找一丝逆天改命的希望,曾耗费百年光阴,踏遍千山万水,最终才锁定了这片绝地。 他以身试毒,解析毒瘴构成;他观察地脉,推演阵法走向。 最终发现,那头守护炎龙,乃是上古炎龙与太古神凰的混血后裔,其血脉发生变异,每隔千年,便会在巢穴中蜕下一块蕴含着精纯火系本源的骨头。 那骨头,外形酷似凰骨,林凡便将其命名为“神凰骨”。 当时,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斩杀那头守护炎龙,将整个巢穴连锅端走。 但他没有。 因为他以无上推演之法,洞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秘密:在炎龙巢穴的最核心之处,地脉岩浆的源头,孕育着一件真正的无上至宝。 守护炎龙的存在,与其说是巢穴的主人,不如说是那件至宝的“护卫”兼“孵化器”。 一旦杀了炎龙,地脉平衡被打破,岩浆暴动,那件至宝也可能会随之损毁。 更重要的是,他舍不得。 舍不得让萧清雪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那件至宝能量太过狂暴,以萧清雪的废体,根本无法承受。 所以,他只能选择次一等的方案,趁着炎龙沉睡之际,以复杂的阵法和禁制,压制住炎龙九成九的龙威,然后潜入进去,悄无声息地取走了那块相对温和的“神凰骨”,为萧清雪铸就了道基。 “愚蠢的我啊……” 林凡站在一座山峰之巅,遥望着远处那座不断冒着黑烟,散发着硫磺气息的巨大火山,忍不住自嘲地摇了摇头。 “把最好的宝藏,留给了一头畜生去看守。” “把次一等的残次品,当成稀世奇珍,双手奉给了那个未来的逆徒。” “真是……可笑至极。” 而这一世,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神凰骨?那种垃圾,狗都不要。 他要的,是炎龙火山真正的核心造化,那颗由整条火系祖脉,历经百万年孕育,并由炎龙以自身血脉温养了数万年的…… 祖龙之心! 嗖! 林凡身形一晃,整个人便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万古混沌体的力量,让他此刻的肉身,强横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缩地成寸,踏空而行,不过是等闲。 前世需要他小心翼翼,布下重重阵法,耗费数日才能穿越的毒瘴区域,如今对他而言,形同虚设,如履平地。 那些足以焚金熔铁,让大修士都闻之色变的炙热毒瘴,一靠近他的身体,便被一股无形的混沌气场自动分解、湮灭,化作最纯粹的火系元素,反而被他的身体吸收了一丝,连他的衣角都无法触碰到。 “鸿蒙气运之子,果然不凡。” 林凡感受着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善意”,心中了然。 若非气运加身,这些毒瘴就算伤不到他,也会造成些许阻碍。 很快,他便来到了炎龙火山的主峰之下。 按照前世的记忆,他没有从任何一个看似入口的山洞进入,而是来到了一处极其隐秘、被乱石和藤蔓覆盖的岩壁前。 这地方地势险恶,神识探查也会被地底磁力干扰,是绝对的死角。 他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灰蒙蒙的混沌气,在岩壁上以一种玄奥无比的轨迹,迅速刻画起来。 那是一套极其复杂的空间印诀,是他前世耗费百年心血,才推演出、唯一一条可以绕开所有明面上的禁制和危险区域,直通火山核心的密道开启方式。 嗡——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整面岩壁发出一阵轻微的颤动,那些乱石和藤蔓仿佛活了过来,自动向两边退开,紧接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裂缝,无声无息地开启。 裂缝之后,是一条斜斜向下,不知通往何处的台阶。 炙热无比的气浪,从台阶深处狂涌而出,足以让任何元婴境的大修士瞬间化为飞灰。 林凡面无表情,一步踏入。 对他而言,这股能熔化钢铁的热浪,不过是温暖的春风,甚至让他体内的混沌气都活跃了几分。 顺着台阶一路向下,深入地底不知几千丈。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地底熔岩空间。 赤红色的岩浆,如同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在他脚下缓缓流淌,不时冒出一个个巨大的气泡,炸开绚烂的火花。 整个空间亮如白昼,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 而在那片岩浆海的中央,一座由万年玄晶构成的岛屿之上,一头体型庞大到遮天蔽日的巨龙,正盘踞其上,陷入沉睡。 正是那头守护炎龙! 它每一次呼吸,都会掀起滔天的岩浆巨浪,整个空间都随之震颤。 恐怖的龙威,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地扩散开来,足以让任何闯入者神魂崩溃。 萧清雪前世能拿到神凰骨,全靠林凡在外面布下九十九重隔绝大阵,牵制住了这头炎龙九成九的威压。 她以为自己能独自寻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林凡的目光,没有在那头炎龙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他穿过那让寻常大能都寸步难行的龙威,视线死死锁定在炎龙盘踞的身体中央,在它心口位置,那颗随着它呼吸一同沉浮、散发着亿万道金色神曦的……心脏! 那不是炎龙自己的心脏。 而是一颗完全由法则和能量构成的,如同太阳般璀璨夺目的金色心脏! 祖龙之心! “神凰骨?呵呵,垃圾罢了。” “这祖龙之心,与我的万古混沌体,才是绝配!” 林凡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与渴望。 这一世,最好的,必须是我的! 他缓缓催动体内的万古混沌体,一丝丝玄奥的混沌气息,开始模拟出与那颗祖龙之心同源的波动。 他要做的,不是惊动这头蠢龙,然后硬抢。 而是,当着它的面,用它无法理解的方式,把它守护了万年的至宝……钓走! 第五章 女帝的绝境 地底熔岩海,万年玄晶岛上。 林凡的动作轻柔到了极致,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缕没有重量的幽魂,悄无声息地靠近着那头陷入沉睡的庞然大物。 守护炎龙的呼吸声如同雷鸣,每一次吞吐,都掀起灼热的气浪,足以将钢铁瞬间气化。但这些对于拥有万古混沌体的林凡来说,不过是微风拂面。 他停在了距离炎龙百丈之外的安全距离。 这个距离,既不会因为太过靠近而触发炎龙的被动警戒,又能让他清晰地感应到那颗祖龙之心的律动。 “开始吧。” 林凡盘膝坐下,双目紧闭,心神沉入体内。 一缕缕精纯的混沌气,如同拥有生命的灰色触手,从他指尖逸散而出,悄无声息地探入翻滚的岩浆之中,没有激起一丝涟漪,然后贴着岩浆底部,朝着炎龙所在的方向潜行而去。 这是一种近乎于艺术的偷窃,是对力量精妙操控的极致展现。 他没有使用任何蛮力,而是催动万古混沌体,以其“亲和万道”的特性,完美地模拟出祖龙之心的本源波动。 那丝丝缕缕的混沌气,在接触到祖龙之心的瞬间,没有引起任何排斥,反而像遇到了同源的伙伴,发出亲切的共鸣。 “醒来。” “归来。” “回到你真正的主人身边。” 林凡的心神,通过混沌气,向那颗祖龙之心传递着最纯粹的呼唤。 过程惊心动魄。 沉睡的炎龙哪怕只是无意识地翻一个身,或是打一个鼾,那狂暴的龙息都足以将林凡的计划彻底打乱,甚至可能让他陷入险境。 但林凡心如止水,古井无波。 前世三千年的磨砺,让他对时机的把握、对力量的控制,都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在他的“钓取”下,那颗璀璨夺目的祖龙之心,竟真的开始微微震颤,一丝丝金色的本源之力,被混沌气牵引着,缓缓脱离炎龙的身体,汇入混沌气之中。 一寸,又一寸。 祖龙之心终于被完整地“钓”了出来,化作一道流光,顺着混沌气的轨迹,无声无息地穿过岩浆,悬浮在了林凡面前。 这颗心脏约有拳头大小,通体呈琉璃金色,表面布满了玄奥的龙形纹路,它在静静地悬浮着,每一次跳动,都仿佛与天地脉搏同步,散发着让林凡的万古混沌体都为之欢欣雀跃的气息。 到手了! 拿到的瞬间,林凡的第一反应是立刻远遁,寻一处绝密之地,将其炼化。 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个更恶毒,也更让他愉悦的念头,浮上心头。 他想起了萧清雪离开时,那句轻蔑的自语。 “前世若不是他拦着,我自己也能找到……” 呵呵。 林凡停下脚步,一抹冰冷的弧度在他脸上扩散。 好徒儿。 为师怎么能让你失望呢? 他身形一晃,没有离开,反而贴着熔岩海的边缘,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另一侧,寻了一处被巨大钟乳石遮蔽的阴影角落,完美隐匿了身形。 混沌气流转,将他的一切气息都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仿佛他就是一块冰冷的岩石。 他要亲眼看看。 看看他这位自负高傲的大徒弟,是如何“自己找到”机缘的。 他甚至有些期待,当她发现自己连残羹剩饭都找不到时,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 与此同时。 炎龙火山外围,萧清雪的身影已经出现。 她凭借前世的记忆,避开了一些明显的危险区域,但没有林凡的指引,她终究还是走了一些弯路。 当她来到那处被林凡开辟的“安全洞穴”入口时,衣衫已经有些凌乱,俏丽的脸上也沾染了些许灰尘。 “哼,果然在这里。” 萧清雪看着那个熟悉的洞口,冷哼一声,眼中的自信又回来了几分。 “他前世故弄玄虚,说什么此地九死一生,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她自语着,迈步走了进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微不可查的混沌气息。 洞穴深处,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石台。 前世,那块酷似凤骨,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神凰骨”,就静静地躺在这里,散发着神圣而强大的气息。 可现在。 石台上,空空如也。 别说神凰骨,连一根骨头渣子,一缕火焰气息都没有。 死一般的寂静。 萧清雪脸上的高傲与自信,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瓷器,寸寸龟裂。 “怎么会?” 她一个箭步冲到石台前,用手疯狂地在上边摸索,指尖传来的只有冰冷的触感,让她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 “骨头呢!我的神凰骨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有些失态地低吼着,眼中充满了迷茫和即将被点燃的怒火。这可是她重生的第一步,是她超越前世,甚至向林凡复仇的基石!怎么能不见了? “难道被人捷足先登了?” 一个念头浮现,又被她立刻否定。 “谁?谁能知道这个地方?除了我们六个和……他,不可能有第八个人知道!” “难道是他自己取走了?他要那东西有什么用?一个凡人,碰一下都得化成灰!” 萧清雪的心,彻底乱了。 就在这时。 “吼——!!!” 一声愤怒到极致,充满了毁灭与失落的龙吟,猛地从地底深处爆发,响彻整片火山! 这声龙吟,不再是沉睡中的呼吸,而是苏醒后的狂怒! 守护炎龙,醒了! 它在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守护了万年的至宝,不见了!那是一种源自血脉和灵魂的失落,让它瞬间陷入了无尽的狂暴! 恐怖的龙威,如同实质性的海啸,瞬间冲垮了洞穴的石壁,狠狠地碾压在萧清雪身上。 噗! 萧清雪当场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 她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快要被这股威压撕碎。 “不好!” 她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 她终于明白了。 或许并非神凰骨被人取走了。 而是守护神凰骨的恐怖存在,出了问题! 而自己,恰好成了那个闯入它巢穴,被它当成小偷的倒霉蛋! 洞穴外,炙热的岩浆开始疯狂倒灌,一头遮天蔽日的恐怖龙头,从地底缓缓升起,那双比太阳还要巨大的龙眸,燃烧着足以焚尽八荒的怒火,死死锁定了她! 必须走! 萧清雪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再也没有半分未来女帝的从容,转身就想逃。 可,已经晚了。 第六章 神凰的悲鸣 炙热的龙息,未至,毁灭性的高温已将周围的岩石烧得通红,空气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 那不是凡火,而是混合了地心熔岩与炎龙本源之力的毁灭光柱,足以将一座山峰瞬间夷为平地。 前世身为冰凰女帝的威严与从容,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萧清雪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她尖叫一声,身体的反应甚至快过了思考。 啪! 她猛地捏碎了藏在袖中的一枚玉符。 那是她前世偶然得到的一枚“瞬移玉符”,是她此行最大的保命底牌,能在危急关头将她传送出千米之外。 一圈柔和的空间波纹扩散开来,包裹住她的身体,就要将她从原地抹去。 然而,她终究是低估了一头因失窃至宝而陷入癫狂的、实力堪比人族大能的妖兽,究竟有多么恐怖。 轰——! 龙息的速度,竟比空间传送的发动还要快上一线! 就在萧清雪的身影变得虚幻的刹那,那道琉璃色的毁灭洪流已经擦着她的身体席卷而过。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地底。 千米之外,萧清雪的身影踉跄着出现,重重摔在地上。 她身上那件华丽的法衣,在接触到龙息的瞬间便化为飞灰,左半边身体从肩膀到手臂,一片血肉模糊,皮肤被高温灼烧,发出焦臭的气味。 剧痛钻心,让她几乎昏厥。 “吼!!!” 一击未中,守护炎龙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它庞大到遮天蔽日的身体,猛地从火山深处的熔岩海中冲天而起,撞碎了厚重的岩层,出现在外界的天空之下。 一时间,天昏地暗。 整片炎龙山脉都在它的威压下瑟瑟发抖,万兽匍匐,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龙眸,死死锁定了地面上那个渺小如同蝼蚁的身影,充满了不死不休的暴戾。 跑! 萧清雪强忍着剧痛,从地上一跃而起,不顾一切地朝着山脉外围疯狂逃窜。 她将前世记忆中的各种逃命秘术,一个接一个地施展出来。 “疾风步!” “敛息术!” “幻影身法!” 可这一切,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她如今不过是区区锻体境,连灵气都无法有效运用,而身后的,是一头足以与化神境修士抗衡的太古异种! 轰隆隆! 守护炎龙双翼一振,庞大的身躯便如同一片移动的火烧云,瞬间跨越了数里距离,再次追至萧清雪身后。 它没有再喷吐龙息,似乎是想将这个胆敢窃取它至宝的小偷,用最原始、最残忍的方式撕成碎片。 一只覆盖着暗红色鳞片、燃烧着烈焰的巨大利爪,如同倾倒的山岳,带着撕裂苍穹的恐怖风压,朝着萧清雪当头拍下!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她。 这一刻,萧清雪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了真正的绝望。 她想不通。 为什么会这样? 前世的剧本,不是这样的! 难道重生归来,她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就要死在这里? 不! 我不甘心! 在生死一线间,一股极致的求生欲压倒了所有的恐惧与不解。 萧清雪面容扭曲,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她猛地一咬舌尖。 噗! 一口殷红的精血,混合着一丝微弱的神魂本源,被她喷吐而出,在身前化作一道诡异的血色符文。 “血魂遁法!” 这是她前世偶然得到的一种禁忌秘术,以燃烧神魂为代价,换取瞬间的极致速度。 此法一旦施展,轻则元气大伤,根基动摇,重则神魂受损,大道无望! 但现在,她已经顾不上了! 嗡! 血色符文炸开,化作一团浓郁的血光,包裹住萧清雪的身体。 她的速度在瞬间暴增了十倍不止,整个人化作一道凄厉的血线,险之又险地从巨爪落下的缝隙中穿了过去! 轰!!! 龙爪拍在地面上,大地剧烈震颤,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凭空出现,方圆百丈之内的一切,都被碾成了齑粉。 而那道血光,已经出现在了数里之外,并且还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头也不回地向着天边遁去。 守护炎龙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但它似乎有所顾忌,并没有追出炎龙火山的范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血光消失在视野尽头。 …… 不知过了多久。 距离炎龙火山百里之外的一片密林中。 “噗通”一声。 那道血光终于耗尽了所有力量,显露出萧清雪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一头栽了下来,重重摔在腐烂的落叶堆里。 她此刻的模样,凄惨到了极点。 浑身焦黑,衣不蔽体,左臂的伤口深可见骨,因为施展禁术,她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气息奄奄,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哪里还有半分未来冰凰女帝的威仪,简直比路边的乞丐还要狼狈。 她躺在地上,空洞的双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屈辱、不甘、怨毒、后怕……种种情绪在她脸上交织,最终,都化作了深深的迷茫与恐惧。 “不可能……” 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我的重生……我的机缘……” “为什么会这样?” 她想到了那个被她们赶下山的男人,想到了他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睛。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第一次在她心中钻了出来,让她不寒而栗。 这一切,会不会是有人在暗中算计? 究竟是谁,能有如此通天的手段,不仅知道她的机缘所在,还能提前布下如此绝杀之局? 她想不出来。 这股未知的恐惧,比被炎龙追杀,更让她感到窒息。 远处的火山之巅,阴影角落里。 林凡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无聊的闹剧。 【叮!检测到逆徒萧清雪机缘截胡失败,道心受损,气运大幅度跌落!】 【任务完成度判定:完美!】 【正在结算奖励……】 林凡没有理会系统的提示音,他收回视线,不再关注那条仓皇逃窜的丧家之犬。 对他而言,萧清雪的第一次“表演”,已经落幕。 现在,是时候享用他真正的战利品了。 他缓缓摊开手掌,那颗通体琉璃金色,表面布满玄奥龙纹,如同活物般跳动着的璀璨心脏,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 祖龙之心。 第七章 祖龙心脏,筑基之始 破旧的木屋之内,一灯如豆。 外界的风声与虫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这里自成一方天地,安静得落针可闻。 林凡盘膝而坐,身前的空气中,那颗琉璃金色的心脏正有节奏地搏动着。 每一次跳动,都让整个木屋内的空间泛起涟漪,桌椅板凳覆盖上一层细密的金色光尘,又在下一次搏动中被震散。 就在此时,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终于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完美截胡大弟子萧清雪天命机缘,任务完成度判定:完美!】 【综合评级:SSS!】 【奖励发放中……】 【一、获得任务核心物品【祖龙之心】永久所有权!】 【二、奖励宿主功法【混沌祖龙诀】!此功法与【万古混沌体】、【祖龙之心】完美契合,可最大化炼化效率,并将三者之力融为一体!】 一股浩瀚磅礴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林凡的神魂深处。 那是一篇古老、霸道、仿佛诞生于天地开辟之初的无上法门。 每一个字符都蕴含着龙形道韵,阐述着吞噬、炼化、掌控天地本源之力的至高奥秘。 林凡没有立刻开始,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祖龙之心。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一缕灰蒙蒙的混沌气流淌而出,小心翼翼地触碰在那颗心脏之上。 嗡——! 祖龙之心剧烈一颤,仿佛感应到了同源且更加高等的气息,竟发出一声喜悦的龙吟,主动亲近过来,用表面的龙纹轻轻摩挲着林凡的指尖。 它在渴望。 渴望被吞噬,渴望回归到更伟大的存在之中。 “很好。” 林凡收回手指,眼神中的灼热再也无法掩饰。 前世,他费尽心机,燃烧寿元,才为萧清雪寻来一块炎龙蜕下的残次品,并小心翼翼地帮她炼化。 今生,这天地间最顶级的火系至宝,却主动向他臣服。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张开口,对着那颗如同小太阳般的心脏,猛地一吸! 嗖! 祖龙之心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没有丝毫反抗,顺着他的喉咙,被他一口吞入腹中! 轰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能量,在他体内引爆了。 那不是温和的灵气,也不是狂暴的岩浆。 那是一头太古祖龙沉睡了百万年的力量,是整条火系祖脉历经万古岁月凝聚的本源精华! 亿万座火山在他体内同时喷发! “咔嚓!咔嚓!” 林凡的皮肤,在一瞬间就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金色的血液还没来得及流出,就被极致的高温直接蒸发成了金色的雾气。 他的经脉,如同被烧红的玻璃,一寸寸地扭曲、膨胀,发出即将被撑爆的哀鸣。 四肢百骸,每一粒细胞,都在这股毁灭性的力量下被反复撕裂、焚烧、碾碎! 剧痛! 超越了前世他被六位逆徒背叛,万箭穿心时的痛楚! 若是寻常修士,哪怕是化神境的大能,敢如此生吞祖龙之心,下场也只有一个——在零点一刹那内,神魂俱灭,化为宇宙尘埃。 但林凡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狰狞与快意! “来!来得再猛烈些!” 他神念一动,沉寂在他体内的万古混沌体,终于苏醒! 如果说祖龙之心的能量是一片狂暴的岩浆海洋,那么万古混沌体,就是一片能够吞噬星辰宇宙的无垠黑洞! 一股更加霸道,更加古老,凌驾于万道之上的气息,从林凡体内轰然爆发。 他那即将崩溃的身体内部,仿佛有一尊沉睡的混沌神魔睁开了双眼。 灰蒙蒙的混沌气,如同亿万条饥饿的锁链,从他的四肢百骸中探出,精准地缠绕住每一缕暴走的龙元之力,然后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姿态,将其野蛮地拖拽、吞噬、镇压! 没有安抚,没有引导。 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征服与掠夺! 林凡的体表,破碎的皮肤下,有金色的龙鳞虚影浮现,又在下一个瞬间被灰色的混沌气磨灭。 他的骨骼,发出了高亢的龙吟,又在混沌气的灌注下,发出了更加沉闷厚重的、如同开天辟地般的巨响! 整个破旧的木屋,在这股无形的威压下,开始无声无息地分解。 木屑、瓦片、石块,全都化作了最微小的粒子,在他周身形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尘埃气旋。 能量风暴的中心,林凡的身体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蜕变。 前世,我为你们铸就道基。 今生,我用你们的机缘,重塑我身! 不知过了多久。 当最后一缕金色的龙元之力被万古混沌体彻底吞噬、同化后,那恐怖的能量风暴终于缓缓平息。 周围的尘埃落定。 林凡的身影,重新显现。 他依旧盘膝而坐,身上的衣物早已化为飞灰,露出的身躯,却不再是凡人的血肉之躯。 他的皮肤晶莹如玉,表面有混沌色的神曦与淡金色的龙纹交织流转,构成了一幅玄奥无比的道图。 身体的每一寸,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仿佛随意一动,便可崩裂山河。 他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眸子里,混沌开辟、祖龙咆哮的景象一闪而过,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他体内的修为气息,如同冲破了九重天闸的洪流,一路势如破竹! 凡人之躯的桎梏,被瞬间冲破! 锻体境!一跃而过! 炼气境!一穿而过! 轰! 一道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他体内的灵力完成了从“气”到“液”的转变,凝聚成了一座稳固的道台! 筑基境! 而且,这还不是结束! 筑基初期! 筑基中期! 筑基后期! 最终,那股狂飙的气息,在距离金丹境只差临门一脚的地方,稳稳地停了下来。 筑基境巅峰! 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一步登天,直接跨越了两个大境界,屹立在了无数修士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林凡缓缓抬起手,轻轻一握。 啪!啪!啪! 他身前的空气,竟被他凭空捏出了一连串清脆的音爆。 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比前世同期强大了何止万倍的混沌龙元,他的嘴角,终于牵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萧清雪,我的好徒儿。” “多谢你的‘馈赠’。” “这才只是个开始。” 第八章 媚狐的算盘 木屑与尘土混合的微粒,在林凡的呼吸间悬浮,随着他胸膛的起伏而微微震颤。最终,它们失去了支撑,簌簌而下,为焦黑的地面铺上一层新霜。 他站起身,动作缓慢而平稳。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灵光外泄的异象。 一切力量,都完美地内敛于那具如同神玉雕琢而成的躯体之中。 筑基巅峰的力量,在他体内如同温顺的江河,沉稳而浩瀚地流淌着,混沌龙元贯通四肢百骸,举手投足间,皆蕴含着崩山裂石之力。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与圆满。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流如箭,在十丈外的岩壁上留下一个深邃的小孔。 林凡抬起手,修长的五指在眼前舒展,然后猛地一握。 噼啪! 一连串细密的空气爆鸣声,在他的掌心响起,清脆得如同炒豆。 这是纯粹的肉身之力,在没有动用丝毫灵力的情况下,便已能捏爆空气。 万古混沌体,加上祖龙之心,仅仅是筑基境,便赋予了他远超同阶修士,甚至能与金丹境强者正面抗衡的恐怖资本。 “前世我耗费千年心血,才堪堪摸到金丹门槛。” “今生,不过一日。” 林凡的脸上寻不到半点喜悦,唯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这种速度,本就天经地义。 这是她们,欠他的。 他心念一动。 “系统。” 一片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光幕,无声无息地在他眼前展开。 【宿主:林凡】 【体质:万古混沌体(祖龙之心融合初级阶段)】 【修为:筑基境巅峰】 【功法:混沌祖龙诀】 【气运:鸿蒙紫气(一丝)】 【剩余寿元:一万三千年】 林凡的视线在自己的数据上短暂停留,随即划到了下方的另一个模块。 【逆徒动向追踪】 光幕上,六个光点清晰地陈列着,是他那六位亲手教导出的“好徒儿”。 其中,代表大师姐萧清雪的光点,此刻正黯淡无光,颜色介于灰色与红色之间,,正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朝着大荒之外的方向仓皇逃窜,上面还标注着【道心受损,气运跌落,重伤濒死】的字样。 林凡对此毫不在意,视线直接跳过,落在了第二个光点上。 这个光点,明亮而活跃,正以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朝着地图上另一处标识为“迷雾沼泽”的区域快速移动。 【目标锁定:二弟子·苏媚】 【当前状态:炼气境三重,状态良好】 【实时位置:黑风山脉,距离迷雾沼泽约三百里】 【表层思维波动截取中……】 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如同瀑布般刷新。 【内心想法(实时刷新):“大师姐太过冲动,果然出事了。炎龙火山那等禁地,岂是她如今能染指的?哼,自以为重生便能掌控一切,愚蠢至极。”】 【“看来,还是得靠我。那老东西留下的记忆里,机缘遍地,但风险也同样巨大。我必须尽快拿到‘九窍玲珑草’,此物能洗涤神魂,恢复我前世万分之一的神魂之力。唯有神魂恢复,我才能施展一些真正的手段。”】 【“此事透着古怪,大师姐的失败绝非偶然。我必须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看着光幕上清晰呈现的一行行文字,林凡那张万年冰山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浮现出玩味的表情。 苏媚。 他的二弟子,前世艳绝天下,被誉为“媚狐丹帝”的女人。 在他的六位逆徒中,苏媚的实力并非顶尖,可她的心计却是最深沉的,也最擅长拨弄人心。 前世,她总是挂着那副温婉可人,善解人意的面具,替他排忧解难。 暗地里,却早已将他身边的人脉与资源,一点点蚕食殆尽,化为己用。 林凡甚至还记得,最后围杀他时,那柄从背后贯穿他心脏的利刃,正是苏媚算准了他心神最松懈的一瞬,亲手刺入的。 “智囊?” 林凡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不过是另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罢了。” 就在这时,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 【检测到关键因果节点,逆徒苏媚即将获取其踏上丹帝之路的第一块基石。】 【现发布截胡任务!】 【任务目标:截胡二弟子苏媚的天命机缘——九窍玲珑草。】 【任务地点:迷雾沼泽。】 【任务提示:根据前世因果律判定,宿主拥有此机缘的最高优先获取权。】 紧接着,一行耀目的金色文字,缓缓在光幕上显现,压过了所有的信息。 【系统特别提示:逆徒苏媚记忆出现重大偏差。‘九窍玲珑草’仅为伴生灵药,其守护的真正至宝,乃是万年难遇,可助人领悟七情六欲,勘破心魔,铸就无上道心的【七情仙莲】!】 看着这条提示,林凡脸上的嘲弄之色更浓了。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苏媚在耗尽心机,付出巨大代价后,终于得到那株“九窍玲珑草”时,那副如获至宝、以为掌控了一切的模样。 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错过的,才是真正能改变命运的无上至宝。 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她引以为傲的缜密算计,在自己眼中,不过是一场提前写好了结局的滑稽戏。 “前世,你最擅长算计人心,玩弄情感。” 林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一世,我倒要亲眼看看,当你的算盘被我一脚一脚踩得粉碎,当你引以为傲的智慧,变成让你坠入深渊的阶梯时……” “你那张永远从容自信的脸,还能不能维持得住。” 他站直了身体,掸了掸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筑基巅峰的修为,在他体内如同温顺的河流,奔腾不息。 混沌龙元流转,他身上那些细微的伤势,早已恢复如初,甚至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他目光抬起,望向遥远的、被终年迷雾笼罩的方向。 那里,是迷雾沼泽。 大荒三大禁地之一,以吞噬生灵、迷惑神魂著称。 对如今的修士而言,是九死一生的绝地。 对他而言,不过是后花园罢了。 “我的好徒儿,你的算盘打得不错。” “可惜……” “为师预判了你的预判。” 话音落下的瞬间。 林凡的身影在原地扭曲,虚化,如同被风吹散的一缕青烟,凭空消失。 第九章 如入无人之境 迷雾沼泽。 大荒三大禁地之一,以吞噬生灵、迷惑神魂著称。 林凡的身影,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沼泽的边缘地带。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灰色世界。 墨绿色的泥潭咕噜噜地冒着气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枯败的古树以扭曲的姿态扎根于泥沼之中,光秃秃的枝干上,挂着几具不知风干了多少年的修士骸骨。 一只飞鸟误入瘴气笼罩的范围,连一声悲鸣都来不及发出,翅膀便瞬间腐烂,化作一滩脓血,从半空中滴落。 空气中,弥漫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淡灰色瘴气。 这并非普通的瘴气,而是能侵蚀灵力,腐化神魂的“化灵死瘴”。 前世,林凡初探此地时,即便已是金丹修为,也必须布下重重防护法阵,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寻常筑基修士若是贸然闯入,只需吸入一口,便会灵力溃散,神魂消融,不出三息,就会化作一滩脓水,成为这片沼泽的养料。 然而此刻。 林凡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凝重。 他甚至没有撑起任何灵力护罩,就这么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抬脚,一步踏入了那片灰色的死亡地带。 下一刻,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足以让金丹真人都要严阵以待的剧毒瘴气,在林凡踏入的瞬间,竟像是遇见了至高无上的君王。 它们没有侵蚀,没有攻击,反而以一种近乎谦卑的姿态,向着两边疯狂退散,自行分开。 一条宽约三尺,清晰无比,没有任何毒雾的“安全通道”,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林凡的脚下,并随着他的前进,不断向着沼泽深处延伸。 仿佛这片天地,都在主动为他让路。 “这就是气运之子么?” 林凡感受着周身那股无形的庇护,心中并无波澜。 “天地万物,皆为我行方便。” 他闲庭信步,走在那条由毒瘴让开的道路上,如履平地。 前世,他为了替苏媚寻那九窍玲珑草,曾在此地耗费了足足三年。 他以身试毒,解析瘴气成分。 他推演阵法,规避天然迷阵。 他浴血搏杀,斩尽拦路妖兽。 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险死还生。 可现在,他只是走着。 那些曾经让他头痛不已的天然幻阵,在他眼中,如同透明的薄纱,所有的虚妄与迷惑,都无法对他造成分毫影响。 正确的道路,仿佛天生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走着走着,林凡的脚步忽然一顿。 前方的泥潭之中,一个巨大的阴影正在快速上浮。 哗啦! 一声巨响,泥浆炸开。 一头体长超过十丈,浑身覆盖着墨绿色坚硬鳞甲的恐怖巨兽,猛地从泥潭中窜出。 沼泽巨鳄! 此地真正的霸主,一身实力,足以与金丹初期的修士正面抗衡! 它那双灯笼大小的浑浊兽瞳,瞬间锁定了林凡,充满了暴虐与嗜血的杀意。 张开的血盆大口中,腥风扑面,足以吹倒一片林木。 前世,林凡为了对付它,布下了七重连环阵法,又动用了三件压箱底的法宝,才堪堪将其重创逼退。 而现在。 林凡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抬起眼,淡漠地看了它一眼。 那一眼,不带任何情绪。 没有杀气,没有威压。 只有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最顶端的、绝对的漠视。 “吼……呜?” 沼泽巨鳄那即将发出的惊天咆哮,在接触到林凡眼神的刹那,竟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充满疑惑与恐惧的呜咽。 它那凶残暴虐的兽瞳,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恐惧所取代。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面对天敌时才会产生的、无法抑制的战栗! 眼前这个看似弱小的人类,在它的感知中,比沉睡在炎龙火山里的那头蠢龙还要恐怖一万倍! 那不是猎物! 那是神明!是主宰!是能一个念头就让它魂飞魄散的无上存在! 噗通! 沼泽巨鳄那庞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回泥潭之中,溅起滔天泥浆。 但没有一滴泥水,能靠近林凡周身三尺。 紧接着,这头足以称霸一方的凶兽,做出了一个让任何修士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它掉转头,巨大的尾巴疯狂拍打着泥潭,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钻回了泥潭最深处。 整个过程,甚至还发出了一阵阵如同小狗受惊般的悲鸣。 它再也不敢露头。 林凡收回视线,继续向前。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路边的一只蚂蚁,主动为他让开了道。 “苏媚啊苏媚。” “你拿什么,跟我斗?” 他继续向前。 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变幻。 前世困扰了他许久,让他耗费数日才推演出破解之法的天然迷阵,此刻在他面前,如同虚设。 他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推演。 身体的本能,气运的指引,让他总能在无数条看似一模一样的岔路口,选择出唯一那条正确的路线。 所谓的绝地,所谓的禁区。 于他而言,如入无人之境。 很快。 林凡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里是迷雾沼泽的最核心,也是唯一的净土。 没有毒瘴,没有泥潭。 只有一汪清澈见底,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幽深寒潭。 潭水中央,一片不过脸盆大小的玉台之上,一株奇异的莲花,正静静绽放。 它有七片颜色各异的莲瓣,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种颜色都仿佛蕴含着一种极致的情绪,喜、怒、哀、惧、爱、恶、欲。 七色光华流转,交织成一道道玄奥的道韵,将整个寒潭都映照得如梦似幻。 七情仙莲! 这才是此地真正的至宝。 所谓九窍玲珑草,不过是吸收了它逸散出的些许药力,才生长在寒潭边上的伴生灵药罢了。 前世的苏媚,根本没有发现这株仙莲的存在。 她只是取走了那株伴生的“残次品”,便如获至宝,以此为基,铸就了她未来丹帝之路的第一块基石。 何其可笑。 林凡的目光,落在了寒潭边上,那一株通体碧绿,叶片上仿佛有九个天然孔窍正在呼吸吐纳的灵草上。 那就是九窍玲珑草。 他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潭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 他神识微动,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小心翼翼地、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在沼泽外围艰难地推进着。 林凡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哦?”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来得正好。” 他没有立刻动手采摘仙莲。 因为,直接拿走,太便宜她了。 最好的猎人,往往会给猎物留下一丝希望,然后在她最接近成功,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再将那份希望,连同她的尊严,一起踩得粉碎。 他要为他这位最擅长算计的二徒弟,准备一份特别的“惊喜”。 第十章 请君入瓮 幽深寒潭边,万籁俱寂。 林凡的目光从那株七情仙莲上移开,落向了沼泽深处。 在那里,一道隐晦而灵动的气息,正穿过层层迷雾与幻阵,以一种远超寻常修士的效率,朝着此地笔直而来。 苏媚。 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前世的记忆,让她避开了绝大多数致命的陷阱,但没有他的指引,她终究还是走得磕磕绊绊,耗费了不少心神。 林凡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样。 必定是一副小心谨慎,却又在眉眼深处藏着志在必得的从容与自信。 毕竟,在她看来,这遍地机缘的大荒,就是她重生归来,予取予求的后花园。 林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沉睡的精灵。 他的指尖没有触碰到七情仙莲的花瓣,而是隔着寸许距离,一缕精纯的混沌气流淌而出,化作无形的利刃,精准地切断了仙莲与下方玉台的连接。 整个过程,没有引起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 七情仙莲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采摘,依旧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七色宝光。 林凡将其收入掌心,混沌气瞬间将其层层包裹,隔绝了它与这方天地的一切联系。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立刻离开。 一个比单纯拿走宝物,更让他感到愉悦的念头,在心中升腾。 他的视线在寒潭周围扫过,很快,便定格在了角落里一丛不起眼的杂草上。 那是一株通体漆黑,叶片边缘生有细密锯齿的植物。 断肠草。 剧毒之物,凡人触之即死,修士碰之,则会灵力逆乱,经脉寸断。 其外形,在不开花结果之时,竟与七情仙莲那墨绿色的根茎有七八分相似。 林凡的嘴角,终于牵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身形一晃,来到那丛断肠草前,如法炮制,将其连根拔起。 然后,他回到了潭中心的玉台之上,将这株剧毒之草,稳稳地插在了七情仙莲原本生长的位置。 混沌气微微流转,模拟出些许灵气逸散的假象,让这株毒草看上去,竟也多了几分神异。 一个完美的替代品,就此诞生。 但这还不够。 诛人,当诛心。 林凡的身影再次闪烁,出现在了寒潭对面,一块光滑如镜的巨大石壁前。 他并指如剑,指尖吞吐着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混沌龙元。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指尖划过石壁时,发出的“嗤嗤”轻响。 石屑纷飞。 一行龙飞凤舞,却又透着无尽戏谑与嘲弄的字迹,被深深地烙印在了石壁之上。 做完这一切,林凡满意地拍了拍手。 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亲手布置的“舞台”,再也没有丝毫留恋。 混沌气流转全身,他的身形开始变得虚幻、透明,最终与身后一块巨大的岩石彻底融为一体,连一丝气息都没有泄露。 舞台已经搭好。 现在,他成了一名等待好戏开场的观众。 …… 约莫一炷香后。 一道略显狼狈,却依旧保持着优雅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这片核心区域的边缘。 来人正是苏媚。 她一身罗裙沾染了不少泥污,原本精致的妆容也有些花了,但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中,却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火热。 “终于到了。” 她长舒一口气,平复下体内翻涌的气血。 为了抵达此地,她动用了数种前世的秘术,好几次都险些触发了此地的禁制,可谓是险象环生。 但一想到即将到手的“九窍玲珑草”,她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神凰骨那等至宝,有炎龙守护,大师姐太过冒进,失败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九窍玲珑草,却是我记忆中最安全的一处机缘,合该为我所得!” 她自语着,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待我炼化此草,神魂恢复些许,便可施展‘魅惑之术’,先收服几个大荒部族的强者为我所用。待万宗大选开启,再前往中州圣域,拜入丹宗……” 未来的蓝图,在她脑中清晰无比。 她迈开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片没有瘴气的净土。 第一眼,她便看到了寒潭边上,那株通体碧绿,叶片上仿佛有九个孔窍正在呼吸吐纳的灵草。 “九窍玲玲草!” 苏媚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脸上浮现出狂喜之色。 果然在这里! 和前世的记忆一模一样! 她压下立刻冲过去采摘的冲动,身为丹帝,她深知天材地宝周围必有凶险。 她那双妩媚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试图找出可能存在的守护妖兽。 可扫视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就在她心中升起一丝疑惑时,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了对面那块光滑的石壁。 然后,她的瞳孔,猛地一凝。 石壁上,有字? 她定睛看去。 那是一行刚刚刻下不久的字,笔锋凌厉,入石三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张扬与……恶意。 “多谢师妹赠宝,兄台先行一步,此草权当回礼,勿念。” 轰! 这短短的一行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苏媚的神魂深处! 她脸上的狂喜、激动、自信、从容…… 在这一瞬间,全部凝固,然后寸寸碎裂! 师妹? 兄台? 赠宝? 回礼?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稳,脑中一片空白。 有人捷足先登了?! 不可能! 这个地方,除了她们六个和那个废物,不可能有第八个人知道! 而且,对方还知道自己是“师妹”? 难道是其他几个师姐妹中的一个? 不!她们不可能知道自己要来这里! 那……兄台? 一个让她不寒而栗的念头,疯狂地涌了上来。 难道,还有别的男人,也重生了?! 而且,对方似乎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与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引以为傲的算计,她自以为掌控一切的重生优势,在这一行字的面前,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就像一个自作聪明的小丑,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 “啊——!” 苏媚再也无法维持那副媚骨天成的从容,发出一声尖利到变调的嘶吼。 她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石壁上的那行字,仿佛要将它生吞活剥。 紧接着,她的目光猛地转向潭中心的玉台。 那株被她当成“回礼”的……草! 第十一章 道心崩坏的媚狐 那株被当成“回礼”的……草。 苏媚的身体僵住了,脖颈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滞涩的姿态,一寸寸地转向寒潭中心。 她的视线,越过了潭边那株她原本梦寐以求的九窍玲珑草,死死地钉在了潭心那方小小的玉台之上。 那里,确实插着一株植物。 通体漆黑,叶片边缘生有细密的锯齿,在寒潭的雾气中,透着一股不祥的死气。 没有灵光。 没有道韵。 甚至连一丝药香都无。 那根本不是什么天材地宝。 那是断肠草。 大荒之中,随处可见的剧毒之物。 前世身为丹帝,她对天下万草了如指掌,只需一眼,便能认出。 原来,石壁上的那句“此草权当回礼”,指的不是潭边的九窍玲珑草。 而是这株,被堂而皇之地摆在至宝诞生之地的……毒物。 轰。 苏媚感觉自己的神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捏爆了。 极致的羞辱感,如同烧红的铁水,从她的天灵盖直灌而下,瞬间流遍了她的四肢百骸,焚烧着她的每一寸理智。 她是谁? 她是媚狐丹帝苏媚! 是重生归来,手握未来剧本,注定要再次登临丹道之巅的绝世天骄! 她算无遗策,步步为营,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现在…… 现在她像什么? 一个被人提前看穿了所有心思,还被当面戏耍的跳梁小丑! 对方不仅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机缘,甚至懒得用什么高明的手段掩饰,就这么赤裸裸地,用一株最卑贱的毒草,插在了她梦寐以求的位置上。 这已经不是截胡。 这是施舍。 这是怜悯。 这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对着一只自作聪明的蝼蚁,随手丢下的一块发霉的面包。 “啊——!!!” 一声尖利到完全变调,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从苏媚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刺破了迷雾沼泽万年不变的死寂。 她那张原本媚骨天成的俏脸,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与屈辱,扭曲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她再也维持不住任何风度,任何算计。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从她口中喷出,在空中化作一团凄艳的血雾。 气急攻心! 灵力在她体内疯狂逆冲,经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她神魂深处那道悄然裂开的缝隙。 她的道心,在这一刻,被那株小小的断肠草,和那一行轻飘飘的字,狠狠地击碎了。 “是谁……” “到底是谁!!!” 她双目赤红,披头散发,状若疯魔。 她疯狂地扫视着四周,试图找出那个藏在暗处,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黑手。 可周围除了亘古不变的雾气与死寂,什么都没有。 那种一举一動都在别人监视之下,自己却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无力感,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股恐惧,甚至压过了失去机缘的愤怒。 兄台? 是男人? 难道,除了她们七个,还有别的男人也重生了? 一个又一个念头在她混乱的脑中炸开,每一个都让她不寒而栗。 对方不仅知道她的身份,甚至连她此行的目的都一清二楚! 这说明,对方拥有的“记忆”,比她更完整,更清晰! 在这场重生的赛道上,她自以为是唯一的选手,却没想到,早已有人站在了终点线,正带着戏谑的表情,看着她这个后来者,是如何一步步跑进对方早已设下的陷阱里。 “大师姐……” 混乱之中,苏媚忽然想到了那个同样惨败而归的萧清雪。 炎龙火山的失利,绝非偶然! 她们的重生,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有一个看不见的敌人,正像猎人一样,在暗中盯着她们这些“重生者”,逐一收割着她们的机缘,欣赏着她们的绝望! 想到这里,一股冰寒刺骨的凉意,从她的尾椎骨直冲头顶。 她再也不敢在此地多待片刻。 这里不是她的机缘之地。 这里是她的耻辱柱,是那个神秘敌人为她精心准备的刑场! 苏媚看了一眼潭边那株她曾经无比渴望的九窍玲珑草,此刻却觉得无比的讽刺。 她甚至不敢去采摘。 谁知道,那是不是另一个陷阱?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又一步。 最后,她猛地转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路疯狂逃去。 姿态之狼狈,比之先前的萧清雪,有过之而无不及。 …… 直到苏媚那充满恐惧与怨毒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沼泽深处。 寒潭边,一块巨大的岩石表面,光影微微扭曲。 林凡的身影,如同从水中浮现一般,悄无声息地显露出来。 他看着苏媚仓皇逃离的方向,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无聊的闹剧。 “这就承受不住了么?”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抹淡淡的嘲弄。 “我的好徒儿,这才只是开胃菜而已。” “前世,你们加诸于我身的痛苦与绝望,我会一点一点,百倍千倍地,还给你们。” 他收回视线,不再关注那只已经吓破了胆的狐狸。 他的目光,重新落向了那幽深的寒潭。 对他而言,真正的盛宴,现在才要开始。 林凡缓步走到潭边,摊开手掌。 嗡! 一朵流转着七色宝光,仿佛由世间最纯粹的情绪凝聚而成的莲花,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 七情仙莲。 这才是此地真正的至宝。 万年难遇,可助人勘破心魔,铸就无上道心的无价神物。 林凡盘膝而坐,将七情仙莲托举于身前。 他没有像吞噬祖龙之心那般粗暴。 此物蕴含的,乃是天地间最玄奥的情绪法则,需要以神魂引导,方能尽得其妙。 他闭上双眼,一缕精纯的神念探出,轻轻触碰在那赤色的莲瓣之上。 轰! 一股狂暴的“怒”之情绪,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入他的识海! 那是众生之怒,是天地之怒,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者瞬间化为只知杀戮的魔头! 可林凡的识海,坚固得如同混沌神铁。 这点情绪冲击,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掀起。 他神念再动,触碰橙色莲瓣。 那是“哀”,无尽的悲伤,仿佛要将他的神魂拖入永恒的沉沦。 黄色是“惧”,青色是“喜”,蓝色是“恶”,紫色是“欲”…… 最后,是位于莲心,那片最纯粹的绿色莲瓣——“爱”。 七种极致的情绪洪流,轮番冲击着他的神魂,试图将他同化,让他迷失。 林凡的神魂,如同一块万古不化的礁石,任由惊涛骇浪拍打,我自岿然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 当七色光华尽数收敛,尽数被他吸收、炼化之后。 林凡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眸子里,仿佛有亿万生灵的悲欢离合在生灭,有七情六欲的法则在交织,最终,一切都归于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漠然的混沌。 他的修为,没有丝毫增长。 但他的神魂,却在这一刻,完成了一次匪夷所思的蜕变。 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与圆满,充斥在他的心间。 “原来如此。” 林凡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筑基之上,是为金丹。” “而金丹,分九品。” “前世我穷尽千年,也不过凝结三品金丹,大道之路,早已注定坎坷。” “今生……” 他抬起头,望向被迷雾笼罩的天空,眼神却仿佛洞穿了万古。 “我要的,不是九品。” “我要的,是那传说中,早已断绝了无数岁月,凌驾于九品之上的……” “神品金丹!” 第十二章 七情之力,神魂暴涨 幽深的寒潭边,林凡的身影从岩石的阴影中剥离出来,真实得仿佛他一直就站在这里。 他最后看了一眼苏媚消失的方向,那双混沌色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 对于猎物,他从不吝啬陷阱。 对于叛徒,他更不会吝啬羞辱。 他没有在此地久留,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残影,朝着大荒深处那间破旧的木屋疾驰而去。 …… 木屋之内,一切如故。 之前被能量风暴震碎的桌椅残骸,还静静地躺在地上。 林凡盘膝坐于屋子中央,没有理会周遭的狼藉。 他摊开手掌。 嗡。 被混沌气包裹的七情仙莲,重新显现在他的掌心之上。 七片颜色各异的莲瓣,流转着梦幻般的光华,将这间破败的小屋映照得如同神域仙境。 喜、怒、哀、惧、爱、恶、欲。 七种世间最本源的情绪力量,在莲瓣上交织、演化,形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玄奥道韵。 “前世,你用九窍玲珑草洗涤神魂,奠定丹帝之基。” “今生,我便用这七情仙莲,弥补我前世最大的缺憾。” 林凡低声自语,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 前世他为求大道,强行突破,最后关头却被六位逆徒背叛,含恨自爆,神魂本源早已留下了难以察觉的隐患裂痕。 这裂痕,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可一旦冲击更高境界,便会成为最致命的破绽。 而这七情仙莲,正是修复此等神魂创伤的无上神物。 他不再犹豫,神念一动,引动了掌心上方的仙莲。 那朵七色莲花缓缓升空,悬浮于他的头顶三寸之处。 赤色的“怒”之莲瓣,第一个飘落。 它没有接触到林凡的肉身,而是直接化作一道赤色流光,没入了他的眉心祖窍。 轰! 一股足以让化神大能都瞬间癫狂的滔天怒火,在他的识海中轰然引爆! 那是被背叛的怒,是含恨而终的怒,是亿万生灵不甘的怒吼! 林凡的神魂,却如同一尊亘古长存的混沌神祇,静静地注视着这片狂暴的怒火之海。 他没有压制,也没有疏导。 他只是任由这股怒火,焚烧着自己神魂中的每一丝杂质,将那些隐藏在最深处的怨念与不甘,尽数烧成灰烬。 当最后一丝怒火熄灭,他的神魂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坚韧。 紧接着,橙色的“哀”之莲瓣落下。 无尽的悲伤如潮水般涌来,试图将他的意志拖入永恒的沉沦。 黄色的“惧”…… 青色的“喜”…… 蓝色的“恶”…… 紫色的“欲”…… 最后,是那片代表着“爱”的绿色莲瓣。 七种极致的情绪力量,如同七把无形的刻刀,在他的神魂之上反复地雕琢、洗礼、锤炼。 前世自爆时留下的那道微不可察的神魂裂痕,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被一点点地抚平,修复,最终完美愈合,再无瑕疵。 不知过了多久。 当七情仙莲的所有力量被彻底吸收炼化后。 林凡缓缓睁开了双眼。 刹那间,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变得截然不同。 他“看”见了。 他看见木屋之外,十里处,一只蚂蚁正在搬运着比它身体大上数倍的食物颗粒,触角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他看见三十里外,一片枯黄的落叶从枝头飘落,叶片上每一条细密的纹理,都仿佛一幅精妙绝伦的地图。 他看见五十里外,一条地底深处的寒潭之中,一头沼泽巨鳄正瑟瑟发抖,似乎还在为白天的遭遇而感到恐惧。 方圆百里之内,风吹草动,虫鸣鸟叫,灵气流转…… 一切的一切,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立体的方式,映入他的脑海。 巨细无遗,尽在掌握。 神识! 筑基境修士,本不可能诞生神识。 唯有踏入金丹大道,方能初步凝练。 可林凡此刻的神识强度,甚至已经超越了寻常的金丹后期修士! 这就是七情仙莲带来的蜕变。 它没有提升林凡分毫的修为,却让他的神魂之力,暴涨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境地! 就在此时,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完美截胡二弟子苏媚天命机缘,任务完成度判定:完美!】 【综合评级:SSS!】 【奖励结算中……】 【一、宿主神魂与【七情仙莲】完美融合,神魂强度大幅提升,神识提前觉醒!】 【二、奖励宿主神通【七情惑神光】!此神通可引动他人心底七情,使其陷入幻境,心神失守,道心崩溃!】 【三、奖励宿主寿元三千年!】 林凡对于这些奖励,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系统弹出的新任务所吸引。 【叮!】 【检测到关键因果节点,逆徒林婉儿即将获取其踏上剑帝之路的第一块基石。】 【现发布截胡任务!】 【任务目标:截胡三弟子林婉儿的天命机缘——鸿蒙剑胎。】 【任务地点:太虚剑冢。】 【任务提示:根据前世因果律判定,宿主拥有此机缘的最高优先获取权。】 光幕之上,代表着三弟子林婉儿的光点,正在以一种坚定而迅疾的速度,朝着地图上另一处血红色的禁地标识移动。 【目标锁定:三弟子·林婉儿】 【当前状态:炼气境九重,剑心通明,状态极佳】 【实时位置:距离太虚剑冢约八百里】 【表层思维波动截取中……】 【内心想法(实时刷新):“大师姐冲动易怒,二师姐心机深沉,皆非剑道正途。唯我,心无旁骛,一剑破万法!此番太虚剑冢之行,我必能得到那传说中的上古剑骨,奠定我无上剑道之基!”】 看着光幕上的文字,林凡的眼神变得有些幽深。 林婉儿。 他六位逆徒中,最纯粹,也最偏执的一个。 一个为剑而生的女人。 前世,他为了替她寻一把好剑,踏遍千山万水,最终在太虚剑冢深处,以自身精血为引,才唤醒了那沉睡的剑胎。 而她,在最后围杀自己时,也是出剑最快,最狠的那一个。 “剑心通明?” 林凡低声自语,声音里透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我倒要看看,当你引以为傲的剑道,在你最渴望的机缘面前,背叛你的时候……” “你的剑心,是否还能一如既往的‘通明’。” …… 与此同时。 大荒的另一端,一处隐秘的山谷之内。 浑身浴血,气息萎靡的萧清雪,刚刚处理好身上的伤口,脸色苍白如纸。 就在这时,她怀中的一枚传音玉符,忽然剧烈地颤动起来。 她皱眉接通,一道急促、惊恐,甚至带着哭腔的熟悉声音,猛地从玉符中传出。 “大师姐!大师姐救我!” 是苏媚的声音。 萧清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冷声道。 “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 “大师姐……” 玉符那头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颤抖着,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们……可能不是唯一的重生者!” 第十三章 剑冢之前 山谷内,风声呜咽,吹过萧清雪苍白的脸颊。 她握着那枚兀自震颤的传音玉符,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玉符另一端,苏媚那带着哭腔的尖锐声音,像是无数根淬毒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的耳膜。 “大师姐!大师姐救我!” 萧清雪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声音里透着一丝被惊扰的不耐与煞气。 “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 “大师姐……” 玉符那头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颤抖着,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们……可能不是唯一的重生者!” 轰。 这简短的一句话,却比炎龙火山最狂暴的岩浆,更能焚烧神魂。 萧清雪脸上的不耐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 她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 “不可能!” 可这两个字刚一出口,她自己就先僵住了。 一幕幕诡异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疯狂回放。 炎龙火山。 那本该沉睡的炎龙,为何会那么精准地在她取宝的前一刻苏醒? 那头畜生,为何会放弃守护神凰骨,发了疯一样,只追杀她一人? 就好像…… 就好像它早就知道,自己才是那个“贼”! 而神凰骨,早已不翼而飞。 “我的九窍玲珑草……也没了。” 苏媚带着哭腔的绝望声音,再次从玉符中传来,与萧清雪心中的恐惧形成了完美的共鸣。 “有人提前到了迷雾沼泽,拿走了真正的至宝,只在原地留了一株断肠草羞辱我!” “他还留了字!称我为‘师妹’!称他自己为‘兄台’!” 兄台! 这两个字,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萧清清雪的心口。 不是她们六人中的任何一个。 是一个男人! 一个同样重生,并且对她们所有人的计划都了如指掌的,神秘男人! 这不是巧合。 这也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针对她们所有“重生者”的,蓄谋已久的猎杀! 一股冰寒刺骨的凉意,从萧清雪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被冻结了。 她们引以为傲的重生优势,她们以为能掌控一切的未来剧本,在那个神秘的敌人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们不是棋手。 她们只是别人棋盘上,几颗自作聪明的棋子! “必须……必须警告其他人!” 萧清雪的声音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个敌人对我们了如指掌!我们必须加快行动,不能再被他逐个击破!” “三师妹!三师妹林婉儿的目标是太虚剑冢!快!我们必须马上联系她!” 苏媚惊恐的声音在玉符中回响,却只换来了萧清雪更加绝望的沉默。 太迟了。 以林婉儿那剑痴的性子,此刻,恐怕早已身在剑冢。 …… 太虚剑冢。 大荒三大禁地中,最为凌厉的绝杀之地。 这里没有毒瘴,没有凶兽,只有剑。 亿万柄残破的古剑,倒插于这片广袤的黑色大地之上,形成了一片钢铁的丛林。 每一柄残剑,都曾饮过强者之血,都曾有过辉煌的过去。 它们虽已崩坏,但残留的剑意却亘古不灭,交织成一片无形的、足以撕裂金丹修士神魂的恐怖剑气风暴,终年在此地呼啸。 寻常修士,别说进入,仅仅是靠近百里之内,都会被那逸散的剑气切割得遍体鳞伤。 然而此刻,一道身影,却在这片死亡禁区中闲庭信步。 林凡一袭布衣,双手负后,走在那片由无尽剑气组成的风暴之中。 那些足以绞杀万物的凌厉剑气,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时,便如同温顺的绵羊遇见了猛虎,自动向两边分开,为他让出一条绝对安全的通道。 他甚至能听到,周围那些倒插于地的残剑,正发出阵阵轻微的嗡鸣。 那不是攻击的征兆。 那是臣服。 是源自兵器本能的,对至高存在的敬畏与朝拜。 林凡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座由万千断剑堆积而成的巨大剑山之前。 他抬起头,混沌色的眸子,仿佛洞穿了时空。 “林婉儿啊林婉儿。” “你以为,此地的机缘,是那块所谓的‘太虚剑骨’?”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 前世,他为了满足这位三徒弟的剑道之心,在此地枯坐百年,以身饲剑,受尽万千剑气凌迟之苦,才终于从这剑山之下,为她引出了一块蕴含着上古剑意的剑骨。 可林婉儿不知道。 这所谓的剑骨,不过是真正至宝的“养料”罢了。 这剑冢的核心,埋葬的从来不是什么骨头。 而是一枚种子。 一枚在天地初开时,由最本源的庚金之气与鸿蒙紫气交织而成的…… 鸿蒙剑胎! 此物,可孕育出世间一切神剑,可演化出诸天万界所有剑道! 得之,便等于拥有了成为万古剑帝的资格。 “前世我将它给了你,你却用它,斩断了我们之间的师徒情分。” 林凡的声音很轻,却比这剑冢中的万年寒风,还要冰冷。 “这一世,我倒要看看。” “当你引以为傲的剑道之心,在你最渴望的机缘面前,被我一脚踩得粉碎时。” “你的剑,还会不会那么‘纯粹’。” 他不再停留。 强大的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开,瞬间便笼罩了整座剑山。 前世耗费百年才找到的入口,此刻在他眼中,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他没有选择强行破开剑山。 而是绕到剑山背后一处极其隐蔽的角落,那里,三柄看似毫不起眼的铁剑,以一个奇异的角度交错在一起。 林凡伸出手,以一种玄奥的韵律,依次轻轻敲击在三柄铁剑的剑柄之上。 咚。 咚咚。 沉闷的声响过后,那坚不可摧的剑山,竟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林凡一步踏入。 身影瞬间被无尽的黑暗与更加狂暴的剑气所吞噬。 就在他消失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一道白衣胜雪的窈窕身影,出现在了太虚剑冢的外围。 正是三弟子,林婉儿。 她背负着一柄古朴长剑,俏脸冷若冰霜,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对剑道的极致虔诚与渴望。 “太虚剑骨,我来了。” 她抚摸着背后的长剑,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她不知道。 猎人,早已在她之前,进入了猎场。 第十四章 万剑臣服 剑冢中心,是一片相对空旷的黑色平原。 林婉儿的身影,如同一朵孤傲的雪莲,静立于万千残剑的拱卫之中。 她的脸上,是一种近乎于朝圣的虔诚。 “太虚剑骨,藏于剑山之下,需以至诚剑心之血为引,方可唤醒。” 她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动摇的信念。 这是前世她摸索了数十年,才得到的唯一法门。 她伸出纤纤玉指,并指如剑,在另一只手的掌心轻轻一划。 一道细微的伤口裂开。 殷红的鲜血,没有滴落,反而化作一粒粒晶莹剔透的血珠,悬浮于空中。 每一滴血珠之中,都蕴含着一丝纯粹到极致的凌厉剑意。 这便是她的剑心之血。 “去。” 林婉儿素手一挥。 血珠如有了生命一般,朝着前方那座由万千断剑堆积而成的巨大剑山飞去,最终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她闭上双眼,静静等待。 等待着记忆中那石破天惊的震动,等待着剑骨出世的宏大异象。 一息。 两息。 十息过去。 整个太虚剑冢,死寂无声。 风依旧在呼啸,剑气依旧在割裂着空间。 但那座剑山,没有任何反应。 林婉儿的眉头,第一次微微蹙起。 “是我的血,不够虔诚么?” 她没有怀疑记忆,只怀疑自己。 她再次划开伤口,这一次,逼出了更多的剑心之血。 足足十几滴血珠,化作一道血线,再次射入剑山。 结果,依然是死寂。 那座剑山,就像一座真正的坟墓,埋葬了她所有的期望,连一丝回音都懒得给予。 林婉儿那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一丝焦躁,一丝无法理解的困惑,从她那古井无波的眼底浮现。 不可能。 剧本不是这样的。 前世,她只用了一滴血,便引得剑骨震动。 这一世,她剑心更加通明,为何会毫无反应? “我不信!” 她性格偏执,从不言弃。 她一咬牙,体内的灵力疯狂燃烧,甚至不惜耗损本源,催动了精血。 噗。 一口更加鲜艳的精血喷出,化作一片血雾,将整个剑山笼罩。 “醒来!” 她发出了一声清冷的厉喝。 回应她的,依旧是亘古不变的沉寂。 她引以为傲的剑道天赋,她坚信不疑的重生机缘,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林婉儿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一种名为“自我怀疑”的毒素,开始在她坚固的道心中悄然蔓延。 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她心神失守,道心即将出现动摇的刹那。 轰隆隆——! 整个太虚剑冢,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这股震动,源自大地最深处,仿佛有一头沉睡了亿万年的太古凶兽,正在苏醒! 林婉儿的脸上先是一喜,以为是自己的精血终于起了作用。 可下一瞬,她的脸色就变得煞白。 不对! 这股气息,不是剑骨! 这是一种她无法理解,无法想象,凌驾于她认知中所有剑道之上的,至高无上的……君王之意! 在这股剑意面前,她那所谓的“剑心通明”,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她猛地抬起头,骇然地望向那座震动的剑山之巅。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一道穿着朴素布衣,双手负后,正用一种漠然的眼神,俯瞰着她的身影。 林凡。 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可他脚下的那座剑山,却在疯狂地颤抖,哀鸣,仿佛承受不住他身上那无形的威压。 咻! 一声穿金裂石的剑鸣,猛地从剑山地底深处响起! 一道流光,不,那是一枚仿佛由混沌与鸿蒙之气凝聚而成的种子。 它破开了厚重的剑山,撕裂了层层大地,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神虹,冲天而起! 它没有理会下方那个献祭了精血的林婉儿。 而是径直飞到了林凡的身前,像一个见到了主人的孩子,亲昵地、欢快地环绕着他飞舞。 鸿蒙剑胎! 林婉儿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脑中一片空白。 她毕生追求的剑道,她梦寐以求的机缘,就这么…… 主动认了别人为主?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这只是那场信仰崩塌之剧的……序幕。 嗡—— 离林凡最近的一柄青铜古剑,忽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它的剑身,微微倾斜,剑尖朝下,对准了林凡的方向,做出一个仿佛鞠躬的姿态。 紧接着。 嗡嗡嗡嗡嗡——! 仿佛是连锁反应。 十柄。 百柄。 千柄。 以剑山为中心,那插满了整片黑色大地的,那数以万计、数以十万计的残破古剑,在这一刻,全部苏醒! 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汇聚成一股席卷天地的钢铁洪流。 然后,在林婉儿那逐渐被恐惧与绝望所吞噬的视野中。 所有的古剑,无论品阶高低,无论年代远近,都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剑尖低垂。 剑身俯首。 朝着剑山之巅那道孤高的身影,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万剑臣服! 这片埋葬了无数剑道强者的禁地,在这一刻,变成了一座最宏伟的朝堂。 而林凡,便是那唯一的帝王。 林婉儿呆呆地看着。 看着那她毕生追求,甚至不惜背叛师尊也要得到的剑道终极景象,在另一个人身上,如此轻易,如此理所当然地展现了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寸寸地崩塌。 她坚守的信念,她引以为傲的天赋,她对剑道的所有理解…… 在这一幕面前,被碾得粉碎。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碎裂声,在她的神魂深处响起。 那是她的剑心。 裂开了。 “噗——!” 林婉儿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精神冲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身前黑色的土地。 她双膝一软,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 那双原本只有剑的清澈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破碎。 与此同时。 远在千里之外的山谷中,萧清雪与苏媚的传音还未中断。 她们几乎是同时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太虚剑冢方向的、一闪而逝的恐怖剑意,以及那随之而来的,属于林婉儿的生命气息的急剧衰落。 炎龙火山。 迷雾沼泽。 太虚剑冢。 三场如出一辙的惨败,三份被精准截胡的机缘。 到了此刻,哪怕是最愚蠢的人也该明白。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战争。 一场由某个神秘的敌人,针对她们所有重生者,发起的全面战争! 第十五章 败犬联盟 夜色如墨,山风凄冷。 一处乱石嶙峋的隐蔽山坳内,苏媚扶着一道几乎没有重量的身影,踉跄着走了进来。 萧清雪正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上调息,听到动静,猛地睁开双眼,凌厉的视线如剑般射来。 当她看清来人时,那份警惕化为了深深的凝重。 是林婉儿。 只是,此刻的三师妹,再无半分往日的孤高与凌厉。 她一身白衣破损不堪,沾满了泥土与碎石,那张万年不变的冰霜俏脸上,此刻一片死灰。 她的双眼空洞无神,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仿佛连灵魂都被人抽走了。 她没有看萧清雪,也没有看苏媚,甚至没有看自己背负的那柄本命长剑。 一个剑客,却遗忘了自己的剑。 “她……” 萧清雪的声音有些干涩。 “她的剑心,碎了。” 苏媚将林婉儿轻轻地放在一堆枯草上,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栗。 她是在太虚剑冢外围,找到了这个失魂落魄的三师妹。 当时的林婉儿,就那么跪坐在剑冢入口,任由逸散的剑气在身上割开一道道细密的伤口,却浑然不觉。 山坳中,一堆篝火被点燃,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映照出三张同样苍白,同样狼狈的脸。 前世,她们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神凰女帝,媚狐丹帝,太虚剑帝。 每一个名号,都足以让诸天万界为之震颤。 可现在,她们却像三只被暴雨打湿了羽翼的雏鸟,在这荒山野岭,舔舐着各自溃烂的伤口。 死一样的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 火焰燃烧木柴发出的“噼啪”声,显得格外刺耳。 最终,还是萧清雪率先打破了这片死寂。 她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炎龙火山,神凰骨在我抵达前,就已消失。那头畜生放弃守护,只为追杀我。” 苏媚身体一颤,接过了话头,声音里满是后怕与屈辱。 “迷雾沼泽,七情仙莲被夺。那人……只在原地留了一株断肠草羞辱我。”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林婉儿身上。 林婉儿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坐着。 苏媚替她说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太虚剑冢,万剑臣服,鸿蒙剑胎出世,却被一个神秘的‘兄台’提前取走。他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羞辱的话语,因为对一个剑心已碎的人来说,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三段话。 三个如出一辙的结局。 精准。 高效。 并且,对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她们记忆中的那些“机缘”,而是隐藏在机缘背后,连她们前世都未曾发现的真正至宝! 神凰骨对祖龙之心。 九窍玲珑草对七情仙莲。 太虚剑骨对鸿蒙剑胎! 这已经不是巧合了。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她们所有人的……猎杀! 一个可怕的真相,如同一座冰山,缓缓浮出水面,让三位曾经的女帝,感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她们的重生,她们最大的依仗,从一开始,就暴露在了一个看不见的敌人眼中。 那个敌人,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明,拿着她们前世的记忆剧本,带着戏谑的表情,看着她们这些自作聪明的“演员”,是如何一步步走进他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我们……到底惹到了谁?” 苏媚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她抱着双臂,即便身处火堆旁,依旧感觉浑身冰冷。 萧清雪紧紧握住了剑柄,指节捏得发白,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压制内心的惊惶。 可那股无力感,却像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濒临崩溃的防线。 她们甚至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我们以为自己是棋手……” 苏媚惨然一笑,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冲花了她脸上的泥污。 “现在看来,我们连棋盘上的棋子都不算。” 棋子,至少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而她们,更像是棋手在落子前,随手拂去的棋盘上的灰尘。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也终于让那个一直沉默如石像的林婉儿,有了一丝反应。 她那空洞的眸子,缓缓转动,第一次聚焦在了苏媚和萧清雪的脸上。 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了如同梦呓般,破碎而嘶哑的声音。 “四师妹……五师妹……六师妹她们……” 一句话,点醒了所有人。 她们不是只有三个! 她们有六个! “对!” 苏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站了起来。 “我们不能再各自为战了!那个敌人对我们了如指掌,他正在逐个击破我们!” “必须立刻联系丹帝、阵帝和兽帝她们!把所有情报告诉她们!” “我们必须汇合!只有六个人在一起,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在未知的死亡威胁面前,前世的一切隔阂与竞争,都显得那么可笑。 萧清雪也猛地站起,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赞同之色。 她们必须抱团取暖。 否则,等待她们的,只会被那个神秘的黑手,一个接一个地,玩弄至死! 苏媚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造型古朴,刻满了玄奥符文的血色玉佩,这是她们前世约定好的,最高等级的紧急联络法器,名为“六道同心珏”。 她咬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鲜血滴在玉佩之上。 萧清雪和林婉儿也走了过来,同样逼出一滴精血。 三滴来自不同女帝的本命精血,瞬间融入了玉佩之中。 嗡! 血色玉佩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一道道肉眼无法看见的因果律令,瞬间跨越了万水千山,朝着大荒另外三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传递而去。 那是一道警报。 更是一道集结令。 一个由六位重生归来,却在开局便惨遭碾压的女帝们组成的联盟,在这一刻,于绝望与恐惧之中,正式宣告成立。 一个……败犬的联盟。 …… 与此同时。 距离山坳数千里之外,那间破旧的木屋之内。 林凡正静静地盘膝而坐。 在他的掌心之上,一枚不过拇指大小,通体混沌色,仿佛蕴含着宇宙开辟之初所有锋芒的物事,正静静地悬浮着。 鸿蒙剑胎。 它没有散发出任何惊天动地的剑气。 所有的凌厉,所有的杀伐,都完美地内敛于其中。 这才是真正的无上剑道之基。 随着林凡心念一动,那枚剑胎缓缓沉入他的气海丹田,与那颗跳动不休的祖龙之心,遥遥相对。 林凡缓缓睁开双眼,一抹足以斩断日月星辰的锋芒,在他的混沌色眸子深处一闪而逝。 他的实力,又一次迎来了难以想象的飞跃。 他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屋顶,望向了那三位逆徒聚集的方向。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终于知道抱团了么?” “也好。” “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 第十六章 混沌剑体,一念杀敌 木屋之内,林凡盘膝而坐。 他身前的空气中,那枚混沌色的鸿蒙剑胎,正散发着一种仿佛能压塌万古的沉重锋芒。 “融。” 林凡吐出一个字。 声音落下的瞬间,那枚剑胎微微一震,随即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没入他的眉心。 它没有进入识海,而是顺着经脉,流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咔嚓。 咔嚓。 林凡的体内,传来了炒豆子般密集的爆响。 他那经过祖龙之心改造过的万古混沌体,在这一刻,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催化剂。 鸿蒙剑胎所化的暖流,如同一位技艺最高超的神匠,开始对他的身体进行最深层次的锻造。 一道道玄奥无比,仿佛天地初开时便已存在的剑形符文,从虚无中诞生,烙印在他的每一块骨骼,每一寸血肉,甚至每一个最微小的细胞之上。 他的骨骼,化作了无上剑骨。 他的血肉,化作了不朽剑身。 他的经脉,化作了通天剑脉。 万古混沌体那包容万物的特性,与鸿蒙剑胎那攻伐第一的属性,在此刻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一种全新的,更加霸道,更加凌厉的体质,正在诞生。 轰隆!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能量波动,以这间破旧的木屋为中心,猛地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这股波动之中,蕴含着一丝新生的,至高无上的剑道本源气息。 对于修士而言,这股气息或许只会让他们感到敬畏。 但对于那些依靠本能行事的妖兽来说,这股气息,便是世间最极致的诱惑。 如同凡人闻到了传说中可以长生不老的仙丹。 …… 太虚剑冢外围,一片常年被剑气侵蚀的乱石林中。 数十个巨大的洞窟内,一双双猩红的眼眸,猛地睁开。 吼——! 一声充满了贪婪与暴虐的咆哮,从最深处的一个洞窟中传出,震得整片乱石林簌簌发抖。 紧接着,一头体型堪比小山,通体覆盖着漆黑鳞甲,形似恶狼,头生独角的恐怖妖兽,从洞窟中爬了出来。 剑煞魔狼。 太虚剑冢附近区域的绝对霸主。 为首的那头兽王,其实力更是堪比金丹中期的强大修士。 此刻,它的口中正滴落着腥臭的涎水,巨大的头颅转向了林凡所在木屋的方向,那双猩红的兽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 它嗅到了。 嗅到了那股让它血脉都在颤栗的本源气息。 吞了它! 只要吞了那个正在蜕变的“天材地宝”,它便能打破血脉的桎梏,成为真正的一方妖王! “嗷呜——!” 兽王仰天长啸,发出了进攻的指令。 霎时间,上百头体型稍小,但同样凶残无比的剑煞魔狼,从四面八方的洞窟中蜂拥而出,汇聚成一股黑色的死亡洪流,朝着那间破旧的木屋,疯狂冲去。 它们的速度极快,所过之处,大地龟裂,乱石被碾成齑粉。 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这支足以踏平一座凡人城池的妖兽大军,便已抵达木屋之外。 它们将那间在兽群面前显得无比渺小的木屋,围得水泄不通。 兽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最前方,巨大的头颅低下,贪婪地嗅着从木屋缝隙中逸散出的气息。 它能感觉到,那股气息的主人,此刻正处于蜕变的最关键时刻,毫无反抗之力。 这简直是上天赐予的盛宴。 兽王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抬起了它那足以拍碎精钢的巨爪。 它要将这碍事的木屋拍成碎片,然后享用里面的无上美味。 就在它的巨爪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间。 木屋内,那股狂暴的能量波动,戛然而止。 一切都归于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兽王的动作停滞在了半空,猩红的兽瞳里闪过一丝疑惑。 下一刻。 吱呀。 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一只手,从里面缓缓推开。 林凡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他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布衣,样貌也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那双眼睛,变了。 那不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 那是一双由最深邃的混沌与最锋利的剑芒交织而成的神眸。 仅仅是被这双眼睛平静地注视着,那头金丹中期的兽王,竟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半步。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的恐惧,从它的灵魂深处疯狂涌出。 它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类。 而是一柄剑。 一柄足以斩断诸天,毁灭万界的……创世之剑。 “吼!” 恐惧很快被身为王者的尊严与对至宝的贪婪所取代。 兽王发出了一声更加狂暴的咆哮,试图用声音来驱散内心的恐惧。 它身后的上百头魔狼,也随之发出了嗜血的嚎叫,整个兽群的凶煞之气,攀升到了顶点。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金丹修士都头皮发麻的场景,林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甚至没有从门内走出来。 他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只是平静地抬起眼,看着那头咆哮的兽王。 然后,心念一动。 嗡——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在兽王那巨大的瞳孔倒影中。 以林凡的身体为中心,他周围的空气里,凭空凝聚出了成千上万道细如牛毛的混沌色剑气。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没有撕裂天穹的威压。 那些剑气,就那么安静地悬浮着,仿佛一场即将落下的,最温柔的春雨。 下一瞬。 春雨,落下了。 嗤嗤嗤嗤嗤——! 密集的,几乎连成一片的轻微声响,成为了这片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那场由混沌剑气组成的“细雨”,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个妖兽群。 无论是那头不可一世的兽王,还是那些最弱小的魔狼。 它们的咆哮,它们的凶煞,它们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永远地凝固了。 一息之后。 微风吹过。 那上百头剑煞魔狼,包括那头金丹中期的兽王在内,它们的身体,如同沙雕一般,悄无声息地崩解,化作了漫天最细微的尘埃,消散在了空气中。 从始至终,它们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 一念之间。 兽群,灰飞烟灭。 林凡收回视线,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的目光,投向了虚空。 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光幕,缓缓展开。 光幕之上,代表着萧清雪、苏媚、林婉儿的三个光点,此刻正聚集在一起。 而另外三个原本分散在不同区域的光点,此刻也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她们汇合而去。 【叮!】 【检测到六位逆徒已缔结联盟,因果律发生剧变!】 【现同时发布三项终极截胡任务!】 【任务目标一:截胡四弟子丹帝柳青瑶的天命机缘——上古药神秘境,夺取真正至宝【混沌青莲】!】 【任务目标二:截胡五弟子阵帝白芷薇的天命机缘——太古阵皇遗迹,夺取真正至宝【万象天机盘】!】 【任务目标三:截胡六弟子兽帝秦绾绾的天命机缘——万兽谷祖地,夺取真正至宝【御兽天书】!】 看着光幕上并列的三个任务,林凡那双混沌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冰冷的锋芒。 “最后的清算……” “开始了。” 第十七章 丹谷之变 林凡的身影自虚空中一步踏出,脚下已是另一片天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中带着腥腐的奇异味道,那是无数种剧毒灵植混合在一起,经过千百年发酵后形成的致命瘴气。 目之所及,大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天空则被一层七彩的薄雾笼罩,阳光穿透下来,被折射成一道道扭曲、迷离的光带。 这里便是上古丹谷。 四弟子,丹帝柳青瑶前世崛起的根基之地。 记忆中,柳青瑶为了进入此地,耗费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在丹谷外围不断采集毒草,以身试药,炼制了上百种不同的解毒丹,才最终配制出能勉强抵御此地毒瘴的丹方。 即便是金丹修士,若无万全准备,踏入此地一步,也会在十息之内化作一滩脓血。 林凡却对那能融金化铁的毒瘴视若无睹。 他迈开脚步,径直走入了那片紫黑色的土地。 嗤。 一缕浓郁的七彩瘴气,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主动朝着他缠绕而来。 然而,就在那瘴气接触到他皮肤的前一瞬。 林凡的体表,一层微不可察的混沌光晕流转而过。 那缕霸道无比的瘴气,就像是初雪遇到了烈阳,连半点反抗都做不到,便被瞬间分解、净化,化作了最精纯的天地灵气,被他的身体吸收。 万古混沌体,万法不侵,万毒不入。 这些在他人眼中足以致命的险阻,于他而言,不过是换了一处空气略显浑浊的后花园罢了。 他穿过毒瘴区域,很快便来到了丹谷的内层。 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 不再是紫黑色的毒土,而是一片生机盎然,仙气缭绕的药园。 只是这片药园的景象,在林凡的神识感知中,却呈现出一种极不真实的扭曲感。 一步之外,灵芝仙草遍地。 再踏一步,却可能瞬间置身于刀山火海。 天然幻阵。 比之人为布下的阵法,更加凶险,因为它与整片天地的脉络融为一体,几乎毫无破绽可言。 “前世,柳青瑶为了破解此阵,在此地枯坐一年,以神农尝百草之法,将药园外围的灵植尽数尝遍,才从药性生克之中,推演出了唯一的生路。” 林凡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轻蔑。 何其愚笨。 他不再前行,只是静静地站立在幻阵的边缘。 那超越了金丹后期的恐怖神识,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铺开,笼罩了整片丹谷。 幻阵的每一处节点,每一缕灵气的流转轨迹,都在他的脑海中被清晰地勾勒出来。 不过三息。 他便找到了这座天然大阵的核心。 那是一株隐藏在地底深处,通体碧绿,形如藤蔓,正陷入沉睡的守护灵植。 寻常修士,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其惊醒,然后强行击败。 但林凡,有更简单,也更具羞辱性的方式。 他没有选择硬闯。 他只是站在原地,心念一动,催动了体内的混沌气。 一丝丝灰蒙蒙的气流,从他的指尖溢出,没有散发出任何威压,反而凝聚成了一股精纯到极致的,仿佛天地初开时第一缕乙木之气般的本源气息。 这股气息,顺着大地脉络,悄无声息地传递到了地底深处。 正在沉睡的那株守护灵植,猛地一颤。 它那沉睡了千年的意识,被瞬间唤醒。 它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一股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至高无上的皇者气息。 那不是威胁。 那是……朝拜的指令。 是下位者,对至高君王的本能臣服。 轰隆。 整座丹谷轻轻一震。 林凡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地变幻。 那片扭曲的,充满了杀机的刀山火海,如同潮水般退去。 一条由最温润的白玉铺就而成的小径,从他的脚下浮现,径直通往药园的最深处。 小径两旁,无数珍稀的灵植,都微微低下枝叶,仿佛是在列队恭迎它们的帝王。 林凡神色漠然,一步踏上玉径。 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药园深处。 药园核心,是一片被浓郁灵雾笼罩的药田。 田地中央,立着一块古朴的石碑。 石碑之上,没有文字,只有一道道玄奥的丹道符文,彼此交织,演化着天地间最本源的药理。 这便是柳青瑶前世赖以崛起的《神农丹经》。 林凡只是扫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 他的视线,落在了石碑之下的土地。 在那里,他感受到了一股更加厚重,更加古老的气息。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石碑之上。 混沌血脉之力微微催动。 咔嚓。 石碑应声而裂,化作齑粉。 埋藏于其下的土地,自动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一个三足双耳,通体由不知名青铜铸就的古朴小鼎。 鼎身之上,刻画着上古先民祭祀天地,耕种百草的图腾。 神农鼎! 就在此鼎现世的瞬间,一股苍茫、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要将整片天地都镇压。 林凡没有半分意外。 他逼出一滴指尖血,滴落在鼎身之上。 殷红的血液,瞬间便融入了青铜鼎之内,仿佛干涸的海绵遇到了水源。 嗡。 神农鼎发出一声仿佛来自亘古的嗡鸣,鼎身光华大放,随即化作一道流光,主动飞入林凡的眉心,静静地悬浮于他的识海之中。 轻松认主。 做完这一切,林凡的视线,又落在了那片灵气浓郁的药田之上。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他抬起脚,对着地面轻轻一踏。 轰隆隆! 整片药田,连带着下方的土地,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连根拔起! 一条深藏于地底,粗壮如龙,通体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巨大灵根,被他硬生生地从大地脉络中抽了出来。 这,才是支撑整座丹谷生机的核心。 林凡大手一挥,将这条地脉灵根连同那整片药田,尽数收入了神农鼎开辟出的内部空间之中。 失去了灵根。 这座上古丹谷,就像是被抽走了心脏的巨人。 生机,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流逝。 原本青翠欲滴的灵植,在几个呼吸间便枯黄、凋零,化作飞灰。 灵气充裕的空气,变得稀薄而污浊。 大地重新变回了那死寂的紫黑色。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 这片上古遗留下来的洞天福地,便彻底沦为了一片再无半点生机的死亡绝域。 林凡做完这一切,转身离去。 身影飘然,不带走一片尘埃。 ……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的天际。 一道倩影正驾驭着一叶青色飞舟,以一种近乎燃烧灵力的速度,朝着丹谷的方向疾驰。 正是四弟子,柳青瑶。 她刚刚与大师姐等人汇合,得知了那个恐怖的真相,内心早已被惊骇与不安所填满。 她必须尽快赶到丹谷,拿到那份属于自己的机缘,那是她未来安身立命的唯一依仗! 可就在此时。 她冥冥之中,与那片机缘之地的一丝感应,毫无征兆地…… 断了。 柳青瑶的身体猛地一僵,飞舟都险些失控。 一种仿佛心脏被人活生生挖走的剧痛与空虚,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骇然地抬起头,望向丹谷所在的方向。 在她灵敏的感知中。 那片她前世生活了数百年的根基之地,那片本该生机勃勃的仙家药园…… 正在死去。 第十八章 阵锁天地 柳青瑶道心失守的瞬间,林凡的身影已然撕裂虚空,出现在了数千里之外的另一片绝地上空。 他毫不停歇。 脚下,是一片广袤而死寂的盆地。 盆地的中央,一个巨大到仿佛能吞噬天光的深渊,正静静地匍匐在那里,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太古巨兽张开的巨口。 无回天坑。 五弟子,阵帝白芷薇的机缘之地。 此地并非人力所为,而是由天地之力自行演化而成的一座天然杀阵。 没有阵旗,没有阵基,山川的走向,风的流动,地下灵脉的每一次搏动,都是这座大阵的一部分。 它时刻都在变幻,永无定式。 前世,白芷薇为了寻得一线生机,在这天坑之外,枯坐整整一年,以身心融入天地,不眠不休地推演了数亿次,才终于抓住了一丝阵法变幻的微小缝隙,找到了一条九死一生的通路。 即便是那样,她也付出了半身精血的代价,才勉强闯入其中。 此刻,林凡悬浮于天坑之上,双手负后,衣袂在罡风中猎猎作响。 他没有急于进入。 那浩瀚如海的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开,瞬间便笼罩了整个天坑,深入地底万丈,探查着每一缕灵气的流转,每一寸地脉的起伏。 在他的神识感知中,整个世界化作了无数条纵横交错的线条。 有明亮的,有黯淡的,有粗壮的,有纤细的。 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幅宏大而复杂的阵图。 三息之后。 林凡收回了神识,那双混沌色的眸子里,不起丝毫波澜。 “以天地为阵,确实手笔不小。”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可惜,天地也有极限,而我的见识,没有。” 在他眼中,这座困住了前世阵帝白芷薇整整一年的天然杀阵,虽然宏大,却也因此充满了数之不尽的破绽。 就像一件看似华美,实则针脚粗糙的衣袍。 对于不懂行的凡人来说,它是神迹。 对于林凡这位见识早已超越天道本身的匠神而言,它漏洞百出,不堪一击。 走那条所谓的“生路”? 太慢了。 也太温和了。 林凡的复仇,从来不讲究温和。 他要用的,是最直接,最霸道,最能从根源上摧毁白芷薇信仰的方式。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心念一动。 嗡! 一尊三足双耳,通体青铜,散发着亘古苍茫气息的小鼎,自他眉心飞出,迎风便涨。 神农鼎! 它没有散发出任何攻击性的威能,只是静静地悬浮在天坑的正上方,鼎口朝下。 一股无形的,厚重到足以镇压山河的气息,如同一座太古神山,轰然压下! 轰隆隆! 整个无回天坑,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原本按照玄奥轨迹高速流转的天地灵气,在神农鼎的镇压之下,仿佛陷入了泥沼,运转速度骤然慢了百倍不止! 大阵的运转,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对于阵法大家而言,这短暂的凝滞,便是足以致命的破绽。 林凡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并指如剑,对着下方虚空,看似随意地连点数下。 嗤!嗤!嗤! 数道细如牛毛,却锋利到足以斩断法则的混沌剑气,自他指尖迸发,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下方天坑的不同方位。 那不是阵法的节点。 也不是灵脉的核心。 而是经过林凡精密计算后,找到的几处最脆弱,最不起眼的能量传导枢纽。 就像一条奔腾的大河,被截断了其中几条最关键的支流。 下一瞬。 连锁反应,开始了。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碎裂声,从天坑深处响起。 紧接着。 咔嚓!咔嚓咔嚓! 仿佛点燃了火药桶。 密集的,如同山崩海啸般的碎裂声,从天坑的四面八方疯狂响起! 那座运转了万年,号称金丹修士有进无出的天然杀阵,就像一栋被抽走了几根核心承重柱的摩天大楼。 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开始了全面的,不可逆转的崩塌! 山川在哀鸣,大地在龟裂,无数道原本隐匿的阵法纹路在虚空中浮现,然后又迅速地寸寸断裂,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林凡神色不变,身影一动,便在那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闲庭信步,轻松落入了天坑的底部。 阵法核心,一块磨盘大小,通体莹白如玉,其上布满了星辰轨迹般天然纹路的石盘,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万象天机盘! 此物乃天地初开时,一丝天道推演本源所化,得之,可洞悉万物变化,推演诸天阵法。 林凡伸出手,将天机盘收入囊中。 做完这一切,他再不看这片正在走向毁灭的天地一眼,转身一步踏出,消失无踪。 就在他离去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一道流光由远及近,带着焦急与不安,降临在了无回天坑的边缘。 来人一袭素雅的青色阵袍,容貌清丽,气质知性,一双眼眸亮如星辰,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虚妄。 正是六人中的五弟子,白芷薇。 她刚刚收到大师姐她们用“六道同心珏”发出的血色警报,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赶来此地,想要尽快取得机缘,再与其他师姐妹汇合。 可当她抵达之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眼前的景象,让她遍体生寒。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那变幻莫测的杀机,没有那足以绞杀神魂的阵法波动。 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灵气溃散,山石崩塌的巨大深坑。 就像一个被人挖走了所有宝藏后,随意丢弃的破烂箱子。 “不……不可能!” 白芷薇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冲到天坑边缘,神识疯狂地涌出,探查着每一寸土地。 她能感觉到。 她能感觉到空气中还残留着阵法崩溃后的能量余波。 她更能感觉到一种…… 一种她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匪夷所思的破阵手法! 那不是推演,不是破解。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如同神明俯瞰蝼蚁般的……碾压! 对方甚至懒得去走正确的路,而是直接掀了整个棋盘! 她引以为傲的阵法天赋,她坚信不疑的阵道理解,在这残留的气息面前,变成了一个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一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脑海中疯狂滋生。 那个神秘的“兄台”,不仅懂剑,不仅懂丹。 他还懂阵! 并且,他的阵法造诣,远在自己前世最巅峰的时期之上! 六位重生者。 炎龙火山,神凰骨。 迷雾沼泽,七情仙莲。 太虚剑冢,鸿蒙剑胎。 上古丹谷,神农鼎。 无回天坑,天机盘。 六去其五。 她们的底牌,一张接着一张,被那个看不见的敌人,用最残忍的方式,当着她们的面,撕得粉碎。 白芷薇的脸上血色尽褪,一片惨白。 只剩下最后一位了。 远在十万大山深处的…… 六师妹,兽帝秦绾绾! 第十九章 万兽之王 林凡的身影,自崩塌的天坑上空淡去,再出现时,已身处一片连绵不绝的原始山脉。 十万大山。 此地古木参天,遮天蔽日,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与蛮荒气息。 这里是妖兽的乐土,人族的禁区。 亦是六弟子兽帝秦绾绾,前世梦开始的地方。 林凡立于一座山峰之巅,俯瞰着下方这片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广袤林海。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收敛任何气息。 恰恰相反。 他放开了所有的压制。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威压,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太阳,朝着四面八方,轰然扩散! 那不是灵力。 那是源自生命最顶端的,血脉的律令。 是万古混沌体的包容与厚重。 是祖龙之心的霸道与威严。 更是那丝缕鸿蒙之气的,创世与终结的至高神韵。 这股气息,无声无息,却比任何雷鸣都更具穿透力。 它瞬间扫过了整片十万大山。 山林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正在追逐猎物的嗜血妖虎,四肢一软,整个身体匍匐在地,巨大的头颅死死地贴着地面,瑟瑟发抖。 于悬崖峭壁上盘旋的铁羽雄鹰,双翼一僵,如一块石头般从高空坠落,在撞上地面前才勉强展开翅膀,降落在地,收拢羽翼,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深潭之下,沉睡了数百年的蛟龙猛地睁开双眼,那巨大的龙躯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朝着一个方向,献上了最卑微的敬意。 无论是弱小如林间的麋鹿,还是强大如占据一方山头的兽王。 在这一刻,它们血脉深处那沉睡了亿万年的原始记忆,被强行唤醒。 它们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那创造了它们,也足以主宰它们一切的……始祖的气息。 那是神明降临。 是帝王巡视自己的疆土。 吼—— 一声充满了臣服与敬畏的低吼,从东方的山谷传来。 嗷呜—— 一声同样充满了谦卑与狂热的长嚎,自西方的密林响起。 紧接着。 此起彼伏的兽吼,从十万大山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响起。 那不是挑衅。 那是一场盛大无比的,迎接君王归来的朝拜。 林凡神色漠然,自山巅一步踏出,身影如幻影般,朝着山脉最深处的核心禁地走去。 他所过之处。 两侧的山林之中,无数道身影,从暗处走出。 体型堪比小山的金刚巨猿,收起了所有的暴虐,单膝跪地,垂首捶胸。 色彩斑斓的剧毒妖蟒,盘起身躯,将头颅低垂至尘埃。 成群结队的疾风魔狼,伏低身体,露出了最柔软的腹部。 万兽俯首。 它们自发地形成了一条长长的通道,用最虔诚的姿态,恭迎着那道身影的经过。 林凡目不斜视,闲庭信步。 他穿过了妖兽们用身体组成的朝圣之路,最终来到了一处被五色神光笼罩的山谷之前。 这里是万兽谷的祖地,真正的核心禁区。 谷口,一头通体雪白,额生独角,血脉已然接近上古异兽的白玉狮王,正匍匐在地,安静地等待着。 它是此地的守护者,实力堪比金丹后期的大修士。 可此刻,它却温顺得如同一只家猫。 看到林凡走来,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主动让开了通往山谷的道路。 林凡走入山谷。 谷内,生命的气息浓郁到了极致,遍地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 而在山谷的最中央,一座由先天灵玉构成的石台之上。 一枚通体赤红,表面布满了玄奥火焰纹路,约莫一人高下的巨蛋,正静静地立在那里。 它在呼吸。 每一次呼吸,都引得周围的天地灵气,形成一道道细微的漩涡,被其吸收。 麒麟蛋。 林凡能感觉到,蛋内的生命,已经孕育到了极致,随时都可能破壳而出。 他也能感觉到,这枚蛋与遥远天际的某个方向,存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源自前世的因果联系。 那是秦绾绾。 她已经很近了。 林凡走到石台前,伸出了手。 远在数百里之外,正拼命催动法宝,朝着万兽谷疾驰的秦绾绾,身体猛地一震。 她那张英气勃勃的俏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她与麒麟蛋之间的那一丝感应,开始剧烈地波动,仿佛随时都会被一股更加霸道的力量,彻底抹去。 “不!”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惜燃烧精血,速度再次暴涨。 山谷之内。 林凡的指尖,一滴殷红中带着混沌色泽的血液,缓缓渗出。 这滴血中,蕴含着他所有的血脉本源。 他屈指一弹。 血珠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在了那枚巨大的麒麟蛋之上。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 那滴血,就像落入滚油的水珠,瞬间便融入了蛋壳之内,消失不见。 蛋壳之上,所有的火焰纹路,在这一刻,尽数转化为了更加古老,更加尊贵的混沌色。 那丝连接着秦绾绾的因果之线,应声而断。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响起。 蛋壳之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咔嚓,咔嚓咔嚓! 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至整个蛋身。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蛋壳轰然炸开,化作漫天流光。 一道小小的,通体燃烧着混沌色火焰,粉雕玉琢般的身影,出现在了石台之上。 那是一只麒麟幼崽。 它有些茫然地晃了晃脑袋,睁开了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纯净的眼眸。 它看到的第一道身影,便是站在它面前的林凡。 血脉的指引,灵魂的烙印,让它在一瞬间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呀~” 小麒麟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孺慕与喜悦的叫声。 它迈开还有些不稳的四蹄,摇摇晃晃地跑到林凡脚边,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腿。 当场认主。 与此同时。 刚刚踏入万兽谷外围区域的秦绾绾,身形猛地从空中坠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与那份此生最大机缘的最后一丝联系,彻底消失了。 一种灵魂被活生生撕裂的剧痛,让她几乎昏厥过去。 她挣扎着抬起头,骇然地发现,周围那些原本应该对她无比亲和的妖兽,此刻都用一种充满了冰冷、敌意与畏惧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仿佛在看一个擅闯神之领域的……凡人。 第二十章 最后的稻草 夜风穿过山谷,带起一阵呜咽,像是在为某些注定陨落的星辰,提前奏响了哀乐。 篝火旁,萧清雪、苏媚、林婉儿三人围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那片死寂,被由远及近的三道破空声撕裂。 三道流光,不分先后地降落在山谷之内,现出了三道同样狼狈不堪的身影。 柳青瑶脸色惨白如纸,那双曾经能看透万千药理的灵动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与茫然。 白芷薇的阵袍上沾满了尘土,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缕缕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她却浑然不觉。 最惨的是秦绾绾。 她浑身浴血,气息紊乱,那不是与人争斗留下的伤势,更像是道心崩溃,灵力反噬所致。 她落地之后,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六个人。 前世威震诸天的六位女帝,在这一刻,终于齐聚。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没有睥睨天下的豪情。 只有六张写满了相同情绪的脸。 恐惧。 不甘。 以及,深入骨髓的绝望。 “丹谷……没了。” 柳青瑶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生机被抽干,变成了一片死地。” “无回天坑的天然大阵,被人……被人用最蛮横的方式,从根基上直接摧毁了。” 白芷薇的声音在颤抖,那是一种信仰被践踏后的崩溃。 秦绾绾抬起头,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嘶哑。 “十万大山的万兽,都视我为……仇寇。” 三段话,如同三柄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在场每个人最后的心防。 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那个敌人。 那个神秘的“兄台”。 他不仅知道她们所有的秘密,他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行事风格霸道绝伦,毫无顾忌。 他懂丹。 他懂阵。 他甚至能号令万兽! 这是一个全知全能的怪物。 大荒对她们而言,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充满了机缘的崛起之地。 这里是一个为她们精心布置的,巨大而绝望的……囚笼。 死一样的沉默,再次降临。 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压抑,更加令人窒息。 她们就像六只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的猎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看不见的猎人,用戏谑的姿态,将她们赖以为生的食物和水,一样一样地,当着她们的面,全部收走。 然后,等待着她们在饥渴与恐惧中,慢慢死去。 “我们……会死在这里。” 苏媚抱着双臂,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没有人反驳。 因为这是事实。 她们所有的底牌,所有的依仗,都被那个魔鬼用最残忍的方式,一张一张地撕得粉碎。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这股绝望的气氛即将吞噬所有人时。 “不。” 一个沙哑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响起。 是萧清雪。 她缓缓站起身,那双曾被祖龙之心灼伤的凤眸之中,此刻燃烧着一抹近乎疯狂的求生之火。 她死死地盯着众人,一字一顿。 “我还没输。” 她翻手之间,一件物事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那是一块不过巴掌大小,通体由某种不知名青石打造的罗盘。 罗盘的表面布满了裂纹,边缘残破不堪,指针也已锈迹斑斑,看上去就像一件随时都会散架的废物。 “这是什么?” 苏媚皱眉问道。 “我前世在一处上古绝地中偶然所得。” 萧清雪的声音低沉而嘶哑。 “我研究了数百年,也未能勘破它的奥秘,只知道它似乎能指引方向。这是我压箱底的,最后一张底牌。” 她的视线扫过每一位师妹的脸,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们必须逃!” “我们必须逃离大荒!” “哪怕是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比留在这里,被那个魔鬼玩弄至死要好!”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逃! 对! 逃离这个噩梦! 所有人的眼中,都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萧清雪不再犹豫,她咬破指尖,将一滴蕴含着神凰本源的精血,滴在了那块古老的罗盘之上。 嗡! 罗盘轻轻一震,仿佛一头沉睡了万古的巨兽,被唤醒了。 它贪婪地吸收着萧清雪的精血,表面的裂纹中,亮起了一道道微弱的金色光丝。 那根锈迹斑斑的指针,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疯狂地旋转,带起一阵阵细微的破空之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根指针。 那是她们……最后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 那疯狂旋转的指针,终于缓缓慢了下来。 最终,在一声轻微的“咔”声中,它稳定地指向了一个遥远得超乎想象的方向。 与此同时。 罗盘的中央,那片空白的石面之上,四个古老而沧桑的篆字,伴随着金色的光芒,缓缓浮现。 中州圣域。 这四个字,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六人的心头。 她们当然知道中州圣域。 那是诸天万界的中心,是真正的强者舞台,是她们前世最终登临帝位的地方。 只是,她们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如此狼狈地,被迫前往那里。 “走!” 萧清雪没有半分迟疑,收起罗盘,第一个化作流光,冲天而起。 其余五人,也立刻跟上。 六道流光划破夜空,带着决绝与仓皇,朝着罗盘指引的方向,亡命奔逃。 …… 破旧的木屋之内。 林凡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身前,那只粉雕玉琢的小麒麟正趴在他的腿上,睡得正香。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麒麟身上温热的混沌火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在他的神识感应之中。 那六个原本聚集在一起的光点,此刻正连成一线,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大荒的边缘地带移动。 【叮!】 【检测到六位逆徒已放弃大荒所有因果,正在逃往中州圣域!】 【第一卷剧情:孽徒,机缘是我的!已完成!】 【正在进行结算……】 【结算完成!综合评价:完美!】 【获得终极奖励:天道级功法《万古不灭经》!】 林凡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落在了那六道仓皇逃窜的身影之上。 “想逃?” “我允许了吗?” “中州圣域……也好。” “那个更大的舞台,才是为你们准备的,最后的刑场。” 第二十一章 大荒的馈赠 木屋之内,万籁俱寂。 林凡盘膝而坐,双眸微阖,意识却早已沉入那片只有他能看见的虚无光幕。 光幕之上,六个代表着他前世逆徒的光点,正汇聚成一道仓皇的流光,拼尽全力地朝着大荒的边缘地带逃窜。 她们的速度很快,燃烧着精血与灵力,透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仿佛只要逃出这片名为“大荒”的噩梦之地,就能迎来新生。 林凡的唇角,逸出一抹冰冷的讥讽。 新生? 不。 对于猎物而言,短暂的逃离,只是为了让它们在下一次被追上时,能献上更加甜美的绝望而已。 他并不急于追赶。 这场复仇的盛宴才刚刚开始,他有足够的耐心,去慢慢品尝每一道菜。 林凡收回了神识,意识回归身体。 他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混沌色的眸子里,映照出木屋内昏暗的烛火。 脚边,那只通体燃烧着混沌火焰的小麒麟,正蜷缩成一团,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得香甜。 是时候清点此行的收获了。 这片大荒,对于那六人而言是埋葬了她们希望的坟场。 但对他来说,却是一座满载而归的宝库。 林凡心念沉入体内,开始逐一检视那些本该属于他人,如今却已烙上他印记的无上至宝。 首先,是位于万古混沌体核心的【祖龙之心】。 它如同一颗永不熄灭的恒星,每一次搏动,都会泵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磅礴气血,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这颗心脏,赋予了他近乎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与恢复力。 只要此心不灭,他便肉身不朽。 接着,他的意识上浮,来到浩瀚无垠的识海。 识海中央,一株七色莲花正静静绽放,那便是【七情仙莲】。 它已与林凡的神魂彻底相融。 随着林凡意念一动,一股远超筑基境极限的恐怖神识,以他为中心,如无形的潮水般瞬间铺开。 百里。 千里。 神识所过之处,山川草木,飞禽走兽,甚至是风的流动,云的变幻,一切都以一种无比清晰的姿态,分毫毕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念动之间,可知千里之事。 而后,是已经与他肉身合二为一的【鸿蒙剑胎】。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 空气中,响起一阵细微的,仿佛空间被切割的嘶鸣。 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块骨骼,此刻都已化作了最本源的混沌剑体。 无需任何招式。 无需任何灵力。 他举手投足,甚至一个呼吸,皆是足以斩断法则的无上剑意。 他的身体,便是世间最锋利,最霸道的神剑。 识海之内,与七情仙莲并存的,还有两件散发着亘古气息的至宝。 一尊是三足双耳,鼎身刻满先民图腾的【神农鼎】。 林凡能感受到鼎内自成一方的广阔空间,那片被他连根拔起的上古药园,正在其中茁壮生长,生机盎然。 此鼎,是他未来炼制无上神丹,锻造灭世道兵的根基。 另一件,则是那块布满星辰轨迹般天然纹路的【万象天机盘】。 它静静悬浮,与天地间的某种玄奥规则遥相呼应。 林凡只是稍稍催动,便感觉自己仿佛能洞悉万物变化,推演一线天机,拥有了趋吉避凶,布局未来的无上能力。 最后,他的视线落回现实,看着脚边酣睡的小麒麟。 这只祥瑞之兽,代表着最纯粹的气运。 有它在侧,无形之中便能逢凶化吉,让他的修行之路,再无瓶颈。 祖龙之心,七情仙莲,鸿蒙剑胎,神农鼎,天机盘,麒麟祥瑞。 六件至宝,六种截然不同,却又都站在力量顶端的法则。 “前世我将这些机缘赠予你们,成就了六位女帝。” 林凡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这一世,它们尽数归于我身,又将造就一个……怎样的存在?”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将亲手去缔造。 林凡闭上双眼,那部刚刚获得的天道级功法《万古不灭经》,其经文奥义,如同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道音,在他的心底缓缓流淌。 以身为炉,以法为火。 他要将这六大至宝的力量,彻底熔于一炉。 轰! 林凡的体内,仿佛有一方宇宙正在开辟。 万古混沌体化作了包容万物的混沌熔炉。 祖龙之心便是那提供无尽能量的创世核心。 鸿蒙剑胎所化的剑意,是开天辟地的第一缕锋芒。 七情仙莲的神魂之力,化作了稳定宇宙的秩序法则。 万象天机盘开始疯狂推演,为这场融合寻找着最完美的路径。 神农鼎则镇压着狂暴的能量,使其不至于失控。 所有的力量,在《万古不灭经》的统御之下,开始以一种玄奥无比的方式,完美地交织,融合。 他的境界,依旧稳稳地停留在筑基巅峰,没有丝毫突破的迹象。 然而,他体内蕴含的能量质量,却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进行着蜕变。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条江河。 那么此刻的他,便是一片看似平静,实则深不见底的无垠星海。 林凡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真实的战力,早已超越了所谓的境界划分。 现在的他,斩杀寻常的金丹修士,或许真的只需要……一个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 体内那开天辟地般的能量风暴,缓缓平息。 所有的力量尽数内敛,再无一丝一毫的气息外泄。 林凡再次睁开眼时,他依旧是那个身穿布衣,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青年。 只是那双眸子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生灭,万古岁月流淌。 “根基已成。” 他缓缓站起身,整间破旧的木屋,似乎都因他这个简单的动作而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 “是时候,去更广阔的舞台了。” 林凡推开木门,目光望向了遥远的天际。 那是中州圣域的方向。 与此同时。 遥远的大荒边界,六道流光终于狼狈不堪地冲出了那片让她们心胆俱裂的土地。 回头望着身后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山脉,萧清雪等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们以为,逃离了这里,便是一场新生。 她们却不知,那只是另一场精心布置的噩梦的……开端。 第二十二章 猎人的凝视 夜色如墨,浸染了整片山林。 六道身影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动作间带着一种几乎要将灵力燃烧殆尽的决绝。 她们收敛了所有气息,像一群惊弓之鸟,不敢有丝毫的停留。 萧清雪手持那块古老的罗盘,为众人指引着方向,她的脸色因精血的消耗而显得异常苍白,但眼神却死死地盯着前方,不敢有半分松懈。 苏媚紧随其后,她的九条狐尾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狼狈与警惕,她的神识铺展到极限,探查着周围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林婉儿、柳青瑶、白芷薇、秦绾绾,每个人都精神紧绷,沉默地赶路。 逃。 这是她们此刻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逃离这片名为大荒的囚笼,逃离那个无处不在的魔鬼。 她们选择了最偏僻,最荒无人烟的路线,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强大的妖兽领地。 在她们前世的记忆中,这条路,应该是安全的。 就在此时。 吼——! 一声足以震裂山石的狂暴兽吼,毫无征兆地从前方密林中炸响。 大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头体型堪比移动小山的巨兽,撞断了数十棵参天古木,轰然出现在了她们的必经之路上。 那是一头铁甲暴熊。 它浑身覆盖着如同玄铁铸就的漆黑鳞甲,一双猩红的眼眸里,燃烧着纯粹的杀戮与暴虐。 它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赫然已是筑基后期的顶峰。 六人的脚步,戛然而止。 每个人的脸上,都瞬间血色尽褪。 “不可能!” 秦绾绾失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这条路上,绝不应该有这种等级的妖兽!” …… 百里之外。 一棵参天古树的树冠之上。 林凡正悠闲地倚靠着树干,一条腿随意地搭着,姿态惬意。 他手中,正把玩着那块莹白如玉,布满星辰轨迹的石盘。 万象天机盘。 他的指尖在石盘上轻轻划过,仿佛在拨动琴弦。 随着他指尖的动作,石盘上的一道道星辰轨迹,微微亮起,与这片天地的某种无形脉络,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他能“看”到,方圆百里之内,山川的走向,灵气的流动,甚至是每一头妖兽的活动轨迹,都化作了一道道清晰的线条,呈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找到了其中一条代表着铁甲暴熊的,最为粗壮狂暴的线条。 然后,用指尖在那代表着六位逆徒逃亡路线的线条上,轻轻一拨。 就像一个顽童,随意地更改了棋盘上棋子的位置。 那条属于铁甲暴熊的狂暴线条,便精准地,恰到好处地,与另外六条代表着猎物的线条,交汇在了一起。 林凡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将敌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欣赏她们在自己随手布置的舞台上,拼命挣扎的姿态。 这比直接杀了她们,要有趣得多。 …… “战!” 萧清雪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厉喝一声,神凰血脉之力催动到极致,一道炽热的火焰长鞭,狠狠抽向铁甲暴熊。 没有退路。 她们只能拼死一搏。 其余五人也瞬间出手。 苏媚的幻术,林婉儿的剑气,柳青瑶的毒粉,白芷薇的临时阵盘,秦绾绾的御兽残法。 轰!轰!轰! 五光十色的灵力光辉,在漆黑的夜幕下疯狂炸开。 六位女帝重生,即便修为低微,联手之下爆发出的战力也远超同阶。 然而,那头铁甲暴熊的防御力,却强悍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所有的攻击落在它那身玄铁鳞甲之上,只能溅起一连串刺目的火星,发出一阵阵金铁交鸣的巨响,却无法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吼! 铁甲暴熊被彻底激怒,它人立而起,巨大的熊掌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轰然拍下。 砰! 白芷薇布下的临时防御阵盘,只坚持了不到一息,便应声碎裂。 巨大的力量余波,将六人齐齐震飞出去。 噗。 修为最弱的柳青瑶和秦绾绾,当场喷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绝望。 一股冰冷的绝望,开始在每个人的心头蔓延。 她们本就灵力消耗巨大,如今又面对这样一头几乎无法战胜的怪物。 她们的逃亡之路,似乎就要在此终结。 “结六合阵!” 萧清雪咬着牙,再次冲了上去,为其他人争取时间。 她们开始燃烧本源,拼尽最后的底牌,与那头暴熊疯狂厮杀。 战斗惨烈到了极致。 一炷香后。 六个人,个个带伤,灵力几乎耗尽,只能勉强站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而那头铁甲暴熊,虽然也添了不少伤口,但依旧凶威赫赫。 它一步一步地逼近,那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六人最后的希望。 就在她们准备迎接死亡的最后一刻。 异变陡生。 那头即将发动致命一击的铁甲暴熊,动作猛地一僵。 它那双猩红的兽瞳之中,闪过一丝挣扎与困惑。 紧接着。 它仿佛接收到了什么无法抗拒的至高指令,又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它仰天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深深地看了六人一眼,随即转身,轰隆隆地冲入了旁边的密林,很快便消失不见。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六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头莫名其妙离去的巨兽,大脑一片空白。 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一股比死亡更加彻骨的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为什么? 为什么这头妖兽会突然出现? 又为什么会在即将杀死她们的时候,突然离去?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刻意。 “你们有没有觉得……” 苏媚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打破了这片死寂。 “我们……好像不是在逃亡。”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中,第一次没有了魅惑,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茫然。 她环视着周围这片漆黑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山林,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我们只是在被放牧。” 这句话,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劈在了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她们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是了。 那个魔鬼!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直接杀了她们。 他只是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坐在云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这群蝼蚁。 他随手拨弄一下棋子,就能制造出一场让她们拼尽全力的危机。 等她们挣扎到极限,濒临绝望时,他又会随手将危机撤去。 他在欣赏。 他在欣赏她们狼狈不堪的姿态,欣赏她们从希望到绝望,又从绝望中看到一丝虚假希望的丑态。 这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与恐惧,比直接被一剑杀死,要痛苦一万倍! “啊——!” 秦绾绾第一个崩溃了,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地催动残余的灵力,朝着罗盘指引的方向,疯狂逃去。 其他人也如梦初醒,巨大的恐惧化作了最后的动力。 她们不敢再有丝毫停留,更加疯狂地,亡命奔逃。 树冠之上。 林凡看着万象天机盘上,那六个重新开始移动,却明显变得更加慌乱无措的光点,脸上玩味的笑容,愈发浓郁。 他的视线,越过层层山峦,落向了大荒的边界。 在那里,一座古老的传送阵,正静静地散发着微光。 猎物,快要抵达终点了。 而猎人,也该准备收网了。 第二十三章 逃出囚笼 崎岖的山路延伸至视野的尽头,仿佛一条永无终点的灰色伤疤,刻印在死寂的大地之上。 六道身影,踉踉跄跄地在山路上移动着。 她们身上的衣袍早已被荆棘与碎石划破,沾满了干涸的血迹与泥土,看上去比最落魄的逃难者还要凄惨。 灵力早已枯竭。 每个人都是凭借着最后一丝求生的意志,在机械地迈动着双腿。 萧清雪手中的罗盘,光芒已经黯淡到了极点,那根指针却依旧顽固地指向前方。 那里,便是大荒的边界。 也是她们唯一的生机。 不知又翻过了多少座山头,当带头的萧清雪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时,她猛地抬起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前方的山势豁然开朗。 一片广阔的平原,出现在了她们的眼前。 空气中,再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蛮荒与血腥气息。 她们……出来了。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剧烈喘息。 秦绾绾第一个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不顾形象地大口呼吸着那带着自由气息的空气。 紧接着,柳青瑶、白芷薇也相继坐倒在地。 苏媚靠在一块山石上,身体还在微微颤抖,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度的疲惫与脱力。 林婉儿拄着剑,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却第一次有了一丝光彩。 她们逃出来了。 她们真的从那个魔鬼编织的囚笼里,逃出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们紧绷了数日的神经。 有人在笑,笑声却带着哭腔。 有人在哭,泪水却混杂着解脱。 “我们……活下来了。” 苏媚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她自己。 萧清雪是唯一还站着的人。 她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罗盘,直到确认指针不再颤动,稳定地指向平原深处的某个方向后,她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口浊气,仿佛带走了她所有的疲惫与恐惧。 她转过身,看着狼狈不堪的师妹们,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还没结束。” “找到传送阵,我们才能彻底安全。”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众人失控的情绪。 对。 只要还在这片土地上,她们就不算真正的安全。 她们互相搀扶着,强行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跟在萧清雪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平原深处走去。 罗盘的指引,最终将她们带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破败山谷。 山谷的深处,一座被藤蔓与尘土几乎完全掩盖的古老石台,静静地躺在那里。 石台之上,刻画着繁复而玄奥的阵纹,虽然大部分都已磨损,但核心处的几块凹槽,却依旧完好。 古传送阵! 通往中州圣域的,唯一的希望! 这一刻,所有的疲惫与伤痛,都被一股无法言喻的狂喜所取代。 白芷薇第一个冲了上去,她用颤抖的手拂去石台上的尘土,仔细检查着每一道阵纹。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可以修复!” “阵基完好,只需要补充足够的灵石,就能启动!” 萧清雪点了点头,她从储物戒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数十块上品灵石,这是她们最后的家当。 随着白芷薇将灵石一块块嵌入凹槽。 嗡! 整座石台,发出一声沉睡万古后被唤醒的低沉嗡鸣。 那些古老的阵纹,一道接着一道地亮了起来,微弱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冲天而起的光柱。 空间,开始出现细微的扭曲。 一股强大的传送之力,将整个石台笼罩。 成了! 六个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她们终于可以彻底摆脱这个噩梦了。 苏媚靠着石台的边缘坐下,第一次有心情整理自己凌乱的发丝,她看着那道通往新生的光柱,脸上露出一抹凄美的笑容。 “等到了中州,我们一定要查清楚,那个‘兄台’,到底是谁!” “何止是查清楚。” 秦绾绾的眼中,闪烁着刻骨的恨意。 “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抽魂炼魄,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他夺走我们的一切,我们要让他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林婉儿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冰冷的剑意自身体中散发出来。 压抑了太久的怨毒与不甘,在看到希望的这一刻,尽数爆发。 萧清雪缓缓走到山谷的边缘。 她回过头,最后一次望向身后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大荒山脉。 那双凤眸之中,没有了恐惧,没有了仓皇,只剩下足以冻结灵魂的怨毒与冰冷。 她重拾了一丝前世神凰女帝的傲气,一字一顿,仿佛在对那片天地,也像是在对那个看不见的敌人立下血誓。 “今日之辱,我萧清雪记下了。” “你等着!” “待我重回帝境,必将你挫骨扬灰,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她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杀意。 其余五人也纷纷站起身,看着那片让她们受尽屈辱的土地,眼中重新燃起了复仇的火焰。 她们是天命之女。 区区一个大荒的挫折,打不倒她们! 待她们抵达中州圣域,龙归大海,凤入九天,有的是机会卷土重来! “走!” 萧清雪不再留恋,转身踏上了传送阵。 其余五人,也立刻跟上。 她们站在光柱的中央,感受着那股越来越强大的空间拉扯之力,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胜利者般的笑容。 嗡鸣声越来越响。 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扭曲。 璀璨的光芒将她们彻底笼罩。 就在她们的身影即将彻底消失的前一刹那。 一个平静的,淡漠的,仿佛带着一丝戏谑笑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她们六个人的神魂深处,同时响起。 “这就想走了吗?” “我的弟子们。” 轰! 仿佛九天神雷,在六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那声音…… 那个她们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的声音! 传送阵的光芒,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了最璀璨的瞬间。 光芒之中。 一道身影,由虚转实,缓缓浮现。 他身穿一袭再普通不过的布衣,黑发披肩,面容清秀。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站在她们六个人中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他的出现,却让周围那狂暴的空间之力,瞬间温顺得如同一只绵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六位刚刚还立下血誓,重拾傲气的女帝重生者,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她们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那刚刚燃起的复仇火焰,被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足以冻结万古的恐惧,瞬间浇灭。 只剩下,一片死灰。 第二十四章 最后的“赠礼” 时间,仿佛被冻结成了琥珀。 空间传送的璀璨光芒凝固在空中,像一幅静止的画卷。 画卷的中央,是那道布衣身影。 以及,六张由狂喜瞬间堕入地狱,彻底失去血色的脸。 “我的弟子们。” 这五个字,如同淬毒的烙铁,一遍又一遍,狠狠地烙印在她们六人的神魂最深处。 每一个音节,都撕裂着她们刚刚重塑的道心,碾碎了她们所有的侥幸。 不是幻觉。 不是心魔。 是他。 真的是他! 萧清雪的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尊冰雕。 她那双刚刚才燃起复仇火焰的凤眸,此刻只剩下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纯粹的恐惧。 那是一种蝼蚁仰望苍穹时,发现整片天穹,都是一只正在凝视自己的眼睛时,所带来的终极战栗。 “你……” 苏媚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 她引以为傲的魅惑之术,她赖以为生的心计,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林凡没有理会她们的失态。 他甚至没有释放出任何威压。 他就那样闲庭信步地,从光柱的中心走出,一步一步,来到了六人的面前。 他的脚步声很轻。 可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了六人的心脏之上,让她们的呼吸,都随之停滞。 他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目光从六张惊恐万状的脸上,缓缓扫过。 最后,他的视线停在了萧清雪的身上。 “萧清雪。” 他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叙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你的神凰骨……哦,不对。” 林凡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故作恍然地纠正道。 “是祖龙之心,用着还顺手吗?” 轰! 这句话,比任何神通都要霸道,比任何利剑都要锋利。 它瞬间击穿了萧清雪所有的心理防线。 她的身体剧烈地一晃,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原来是他! 夺走她此生最大机缘,害她在炎龙火山被追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竟然是他! 林凡的目光,又转向了娇躯颤抖的苏媚。 “苏媚,七情仙莲的滋味,想必比那株小小的九窍玲珑草,要好得多吧?” 苏媚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迷雾沼泽里,那个当着她的面,取走仙莲,还留下羞辱字迹的神秘人……也是他! 林凡的视线继续移动,落在了手握长剑,指节已经捏得发白的林婉儿身上。 “还有林婉儿。” 他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 “万剑臣服的景象,可还壮观?” “噗!” 林婉儿再也压抑不住心神的反噬,一口心血猛地喷出,将身前的地面染红。 剑冢之内,那个在她之前,取走鸿蒙剑胎,让她剑心蒙尘的背影…… 是他!全都是他! 林凡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不急不缓地,一一划过剩下三人。 “柳青瑶,没有了神农鼎,你还怎么炼出前世的无上丹药?” “白芷薇,万象天机盘推演出的未来,可曾有现在的景象?” “秦绾绾……” 林凡看着那个已经跪倒在地,浑身抖若筛糠的兽帝,声音变得愈发轻柔。 “被自己曾经的子民,当做仇寇的滋味,如何?” 一句。 又一句。 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揭开了她们内心最深,最痛的伤疤。 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最恶毒的诅咒,将她们最后的尊严,撕扯得粉碎。 当林凡将六人被夺的机缘,一字不差地全部道出后。 整个山谷,陷入了一片死寂。 六位女帝重生者,她们的大脑,已经彻底停止了思考,只剩下一片空白。 真相,在此刻,以一种最残忍,最蛮横的方式,狠狠地砸在了她们的脸上。 那个神秘的“兄台”。 那个懂丹、懂阵、能号令万兽的全能怪物。 那个将她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让她们受尽屈辱与恐惧的魔鬼。 不是什么上古重生的大能。 也不是什么隐世不出的老怪。 而是她们前世,那个被她们榨干了所有价值后,随意抛弃的…… 废物师尊! 这个认知,比被一个神秘强大的敌人击败,要让她们绝望一万倍! 她们最大的依仗,就是重生的记忆。 她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先知先觉。 可这一切,在这个人面前,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们沾沾自喜的谋划,她们拼尽全力的挣扎,在他眼中,或许只是一场……有趣的戏剧。 她们以为自己是执棋者。 到头来,却连棋子都算不上。 只是被那个真正的棋手,随手丢在棋盘上,用来取乐的……玩物。 何等的荒谬! 何等的讽刺! 何等的……绝望! “为……为什么……” 萧清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沙哑得不像她自己。 林凡看着她们六张已经彻底失去灵魂光彩的脸,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肉体的死亡,太过廉价。 只有这种从灵魂根源上,彻底摧毁她们所有骄傲与希望的绝望,才是对他前世三千年付出的,最好的祭奠。 他没有回答萧清雪的问题。 有些答案,让她们用余生去猜,才是最残忍的惩罚。 “你们的机缘,我替你们收下了。” 林凡的语气,像是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去吧。” “去中州圣域,好好修炼。” 他看着六具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躯壳,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声音轻柔得如同魔鬼的低语。 “我很期待……” “你们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喜。” 话音落下。 林凡屈指一弹。 那凝固的传送光芒,仿佛收到了指令,猛然爆发开来! 嗡——! 璀璨到极致的光柱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阵法中的六道身影。 那股无法抗拒的空间拉扯之力,将她们六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连同那颗被种下的,名为“林凡”的永恒心魔,一同卷入了未知的时空乱流之中。 光芒散去。 古老的石台上,已是空无一人。 林凡静静地站在山谷之中,背负双手,抬头望向那道在天际缓缓消散的空间痕迹。 他的神情,无悲无喜,漠然如万古青天。 许久。 他才缓缓收回目光,转身,一步踏出。 他的身影,直接出现在了那座刚刚才沉寂下去的古传送阵之上。 中州圣域。 那个更大的舞台。 那座为她们准备的,最后的刑场。 猎人,也该入场了。 第二十五章 新世界的规则 古老的传送阵在林凡脚下彻底崩解,化作一地齑粉,被山谷中的夜风一吹,便了无痕迹。 他并未在此地停留。 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出现在百里之外。 再次一步,已至大荒的真正边缘。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被六人视为新生之地的广袤平原,混沌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 那座通往中州圣域的传送阵,他前世便已知晓。 只不过,那时的他,是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将重伤的萧清雪送了过去。 而这一世,他只是一个……尾随而至的看客。 林凡不急不缓地走向那座破败山谷,来到那刚刚熄灭了光芒的石台之上。 他屈指一弹,一缕精纯至极的混沌灵力,精准地注入了阵法的核心枢纽。 嗡! 本已灵力耗尽的古阵,仿佛得到了无上神力的滋润,瞬间被再次点亮。 那冲天而起的光柱,比之前六人合力催动时,还要璀璨十倍,稳定百倍。 空间扭曲,时空变幻。 林凡的身影,消失在了光柱之中。 …… 与六位逆徒所经历的,那种几乎要将肉身撕裂的狂暴传送不同。 林凡的整个传送过程,平稳得如同在自家后院散步。 他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混沌气,万古不灭经自行运转,将所有狂暴的空间乱流,都抚平得温顺无比。 他的神识甚至能穿透空间的壁障,看见外面那些光怪陆离,一闪而逝的时空碎片。 不知过了多久。 眼前豁然一亮。 一股浓郁到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灵气,如同决堤的江海,迎面扑来。 林凡的身形,出现在了一座巨大无比的白玉广场之上。 脚下的玉石温润,上面篆刻着玄奥的阵纹,与他刚刚离开的那座古阵遥相呼应。 广场的四周,矗立着数百根高达百丈的擎天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上古神兽,散发着镇压一方天地的宏伟气魄。 这里,便是中州圣域最外围的枢纽城市。 接引城。 甫一落地,林凡便感受到了巨大的不同。 这里的空气,仿佛是甜的。 每一次呼吸,都有海量的精纯灵气涌入四肢百骸,让他体内的混沌灵力都活跃了几分。 灵气的浓度,至少是大荒的十倍以上! 在这里修行一天,足以抵得上在大荒苦修半月。 他的神识悄无声息地铺展开来。 下一刻,即便是以他如今的心境,也不由得微微一顿。 广场之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那些行色匆匆的修士,一个个气息沉稳,灵力雄浑。 在大荒足以称霸一方的炼气境修士,在这里,几乎等同于凡人,只能在最外围做些杂役的活计。 当初让萧清雪等人狼狈不堪的筑基境,在这里,更是随处可见。 甚至于,林凡只是随意一扫,就在人群中,感受到了不下十道金丹境修士独有的,那股圆融无漏的强大气息。 他们有的身穿华贵宗门服饰,前呼后拥。 有的则像个普通老者,在路边的摊位上,与一个炼气境的小贩,为了一株灵草的价格,争得面红耳赤。 强者如云。 这四个字,在此地,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一个与大荒截然不同的,高度发达,秩序井然的修仙文明。 林凡收回神识,缓步走下广场。 宽阔的街道由青金石铺就,足以容纳八辆兽车并行。 街道两旁,琼楼玉宇,鳞次栉比。 法器阁、丹药铺、符箓斋……各种店铺林立,门口悬挂的招牌,无一不是流光溢彩,蕴含着强大的禁制。 偶尔有几声争执响起,也很快会有身穿统一制式铠甲的城卫军前来处理。 那些城卫军,最弱的,都是筑基中期的修为。 “大荒是清算过去的序幕。” 林凡走在人群之中,心中平静地想道。 “这中州,才是我真正崛起的舞台。” 他没有急于去寻找那六个逆徒的踪迹。 对于猎人而言,在动手之前,熟悉新的猎场,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他需要情报。 最快,最全面的情报。 林凡的脚步,停在了一座九层高的黑木阁楼之前。 阁楼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灵木打造,散发着一股静心凝神的异香。 牌匾之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 天机阁。 这是诸天万界最大的情报组织,分舵遍布每一个角落,传闻只要你出得起价钱,甚至可以买到某位圣地之主昨夜的梦话。 林凡迈步走了进去。 阁楼之内,别有洞天。 没有想象中的喧闹,反而异常安静。 数十位修士正静静地坐在蒲团之上,面前悬浮着一面水镜,似乎正在查阅着什么信息。 一位身穿青衣,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侍女,立刻迎了上来。 她的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修为竟也达到了筑基初期。 “前辈,欢迎光临天机阁,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林凡神色淡然,声音平稳。 “我需要中州圣域的最新情报。” “势力分布,以及近期将要发生的,所有值得关注的大事。” 侍女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她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前辈请随我来。” 她将林凡引至一处僻静的雅间,奉上灵茶后,才恭敬地问道。 “前辈需要的情报,分为三个等级。” “‘通识’级,包含中州所有一流以上势力的基本介绍,以及最近百年内所有公开的重大事件,售价一百块下品灵石。” “‘机密’级,在此基础上,会附带各大势力内部的部分派系斗争,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秘闻,售价一千块中品灵石。” “至于最高的‘天命’级……恕晚辈权限不够,无法向您介绍。” 林凡点了点头。 他如今身家丰厚,神农鼎内的灵石堆积如山,但他并不想过早地暴露什么。 “通识级,即可。” “好的,前辈请稍候。” 侍女取出一块空白的玉简,当着林凡的面,将手按在上面,双目微闭。 片刻之后,她将那块已经闪烁着微光的玉简,双手奉上。 林凡随手丢出一个储物袋,里面不多不少,正好是一百块下品灵石。 侍女接过,神识一扫,脸上的笑容愈发恭敬。 “多谢前辈,若前辈还有其他需要,可随时摇响桌边的灵铃。” 说罢,她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林凡拿起玉简,将神识沉入其中。 轰! 一股庞大无比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中州圣域,浩瀚无垠。 其上势力林立,错综复杂。 最顶尖的,是三大不朽神朝,五大万古圣地,以及七个太古世家。 这些势力,传承了至少数万年,底蕴深不可测,门内皆有大乘境的老怪物坐镇,是这片天地真正的主宰。 在其之下,则是一流宗门上百,二流宗门数千,彼此倾轧,合纵连横,共同构成了中州圣域的宏伟蓝图。 林凡的注意力,很快便被玉简中,一条被特意标红的信息所吸引。 十年一度,万宗大选! 这是整个中州圣域,近期最引人瞩目的盛事。 届时,几乎所有的一流宗门,都会在接引城设立考核点,广开山门,招收弟子。 对于无数散修和中小家族的子弟而言,这是一步登天,鱼跃龙门的最好机会。 而大选的最终日期,就在……一个月后。 林凡缓缓收回神识,将玉简捏成了齑粉。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他知道,那六只刚刚逃出囚笼的惊弓之鸟,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她们身负前世记忆,知晓各大宗门的优劣,更明白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为了尽快恢复实力,向那个神秘的“兄台”复仇,她们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拜入最顶尖,最适合她们的宗门。 万宗大选。 这既是她们重获新生的希望。 也是林凡为她们准备的,第二座,更加华丽的……刑场。 林凡站起身,走到雅间的窗边,推开窗户。 下方,是车水马龙,充满了勃勃生机的街道。 无数年轻的修士,脸上带着憧憬与向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目标都是那即将到来的盛会。 “万宗大选么……” 林凡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精光。 “倒是个不错的舞台。” 那六个逆徒,会如何选择? 是分散开来,各自拜入最强宗门?还是会因为恐惧,抱团取暖? 而自己,又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加入这场有趣的游戏? 一个念头,在他的心底,缓缓成形。 第二十六章 天命的轨迹 空间撕裂的剧痛,如同要将神魂与肉体一并碾碎。 当最后一丝眩晕感从脑海中褪去时,六道身影被粗暴地从扭曲的光影中甩出,狼狈不堪地摔在了一片枯黄的荒草之上。 砰!砰!砰! 她们的身体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声响。 没有人立刻起身。 她们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布偶,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着,瞳孔涣散,似乎还未从那最后的,足以摧毁一切心防的梦魇中挣脱出来。 “我的弟子们。” 那五个字,那张平静淡漠的脸,那双洞悉一切的混沌色眸子,化作了永恒的烙印,死死地刻在她们神魂的最深处。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会带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 恐惧。 比死亡本身更加纯粹,更加浓郁的恐惧,像无形的潮水,淹没了她们的理智,侵蚀着她们的道心。 周围是陌生的荒野。 空气中灵气的浓度远胜大荒,天空也显得更加高远辽阔。 可这一切,都无法带给她们丝毫的安全感。 反而,这片陌生的天地,更像是一个更大,更无情的囚笼。 不知过了多久,秦绾绾第一个崩溃了。 她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抱着头,发出一阵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 “我们的一切谋划,我们所有的挣扎,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她的呜咽,像一根引线,点燃了其余人心中的绝望。 林婉儿手中的长剑脱手滑落,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她呆呆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眼中一片死灰。 剑心已碎。 当她知道那个夺走鸿蒙剑胎,让她万念俱灰的背影,就是她最瞧不起的那个废物师尊时,她引以为傲的剑道,便已彻底崩塌。 苏媚的脸上,再无半分媚色,只剩下惨白与空洞。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她引以为傲的心计与智谋,在那个男人面前,幼稚得如同三岁孩童的把戏。 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在这片死寂即将吞噬所有人时,一道嘶哑到极致,却带着一丝不屈狠厉的声音,艰难地响起。 “都给我……站起来!” 萧清雪用手肘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从地上撑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身体因为恐惧和脱力而剧烈颤抖,但她的眼神,却像是在燃烧的寒冰。 她环视着瘫倒在地,彻底失去斗志的师妹们,声音里带着血的味道。 “我们……不能就这么完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他既然放我们过来,就说明,他暂时还不想杀我们!” 萧清雪死死地咬着嘴唇,一丝鲜血从唇角溢出,让她那张惨白的脸,显得愈发狰狞。 “他在玩弄我们,他在欣赏我们的绝望!” “他想看我们像狗一样,在这片新的土地上,继续丑态百出地挣扎!” “你们想让他……得逞吗!” 最后一句,几乎是她从牙缝里吼出来的。 所有人都被她的话震住了。 是啊。 那个魔鬼,他要的不是她们的命。 他要的是,看着她们从希望到绝望,再从绝望中燃起一丝虚假的希望,然后,再由他亲手掐灭的全过程。 如果她们就此沉沦,那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求生的本能,与那股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滔天恨意,终于压过了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 她们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 虽然依旧狼狈,虽然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恐惧,但那熄灭的火焰,终究是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大师姐说得对。” 白芷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 “这里是中州圣域,天地广阔,宗门林立。只要我们能分开,只要我们能拜入那些不朽传承,就有机会!” “我们有前世的记忆,这是我们最大的依仗!” “对!” 秦绾绾擦干眼泪,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 “我要拜入万兽神山,我要成为最强的御兽师,总有一天,我要让亿万妖兽,踏平他的一切!”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她们开始强迫自己思考,规划未来的道路。 这是她们唯一的出路。 萧清雪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冰冷而决绝。 “我们必须分开走。” “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只会被他一网打尽。分散开来,进入不同的顶级宗门,才是我们唯一的生机。” 她看向林婉儿。 “婉儿,你的目标,是中州第一剑宗,‘太虚剑宗’。那里有你前世的剑道机缘,只要你能拿到,剑心便可重塑,甚至更胜往昔。” 林婉儿闻言,身体一震,眼中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她捡起地上的长剑,重重地点了点头。 萧清雪的目光又转向苏媚。 “苏媚,你的心计和手段,最适合‘七巧楼’。那是一个以情报和资源著称的商会联盟,势力遍布整个圣域,在那里,你能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苏媚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思索。 接着,萧清雪又看向柳青瑶、白芷薇和秦绾绾。 “青瑶,去‘药王谷’。” “芷薇,去‘天机阁’。” “绾绾,去‘万兽神山’。” “这都是最适合你们,也是我们前世记忆中,最容易获得资源和庇护的地方!”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望向了极北的方向,那双凤眸之中,闪烁着决然的光。 “而我,去‘瑶池圣地’。” 六个人,六个不同的方向,六个代表着中州圣域最顶尖传承的宗门圣地。 这是她们根据前世记忆,为自己选择的,最优的翻盘之路。 她们企图利用宗门的资源和先知先觉的优势,尽快东山再起,积蓄力量。 “从今天起,” 萧清雪看着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血色的庄严。 “我们不再是前世高高在上的女帝,我们只是挣扎求生的复仇者。” “记住今天的恐惧,记住今天的屈辱!” “它会是我们未来,变强的唯一动力!” 说完,她第一个逼出一滴心头血,以指为笔,在空中画下了一道玄奥的血色符文。 “我,萧清雪,在此立誓。此生若不将林凡挫骨扬灰,神魂俱灭,便叫我永堕轮回,不得超生!” 其余五人见状,也纷纷逼出心头血,立下了最恶毒的血誓。 六道血色符文在空中交汇,融合,最后化作一道微光,分别没入了六人的眉心。 这是她们前世所掌握的一种秘法,可以让她们在万里之外,也能感知到彼此的生死。 仪式完成。 六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 她们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同样的恐惧,同样的仇恨,以及,同样的……决绝。 “保重。” 萧清雪吐出两个字,不再有丝毫留恋,转身选定一个方向,身影决然而去。 “保重!” 其余五人也各自拱手,随即化作五道流光,射向了天际的五个不同方向。 她们分道扬镳,各自踏上了那条充满了未知与荆棘的拜师之路。 荒野之上,很快便恢复了寂静。 她们以为,这是新生的开始,是复仇的序章。 她们却不知,她们所选择的每一条路,她们自以为是的每一个最优解,都早已在那个猎人的棋盘上,被标注得清清楚楚。 一场覆盖整个中州圣域的,盛大的猎杀游戏。 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二十七章 猎人,亦是猎物 接引城,一家临街的客栈雅间之内。 林凡临窗而坐,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窗外是鼎沸的人声与川流不息的修士,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对即将到来的万宗大选的憧憬与激动。 他刚刚从天机阁回来。 那份“通识”玉简里的情报,证实了他所有的预料。 六只刚刚逃出囚笼的惊弓之鸟,面对这十年一度的盛会,面对这鱼跃龙门的唯一机会,她们的选择,根本无需去猜。 太虚剑宗,七巧楼,药王谷,天机阁,万兽神山,瑶池圣地。 这六个名字,在他脑海中缓缓流淌而过。 每一个,都精准地对应着他那六位好徒儿前世的道途。 她们自以为的分道扬镳,各自奔赴前程,在他眼中,不过是六条清晰无比,早已被预设好的轨迹。 “真是……一点惊喜都没有。” 林凡端起桌上的灵茶,浅酌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这就像一场早已知晓结局的戏剧,演员们还在舞台上声嘶力竭,自以为掌控着命运,却不知,真正的观众,早已看得索然无味。 他并不急于行动。 猎人,需要足够的耐心。 在猎物们各自进入新的牢笼,以为自己安全,甚至开始重新积蓄力量之前,任何过早的干预,都会破坏这场游戏的趣味性。 不过,为了让接下来的“狩猎”更加精准,更加有趣,做一些提前的准备,还是有必要的。 林凡心念一动,手掌之上,光华一闪。 那块莹白如玉,布满星辰轨迹的石盘,悄然浮现。 万象天机盘。 这件从白芷薇手中“取”来的至宝,不仅能操控一方天地灵机,其最根本的用途,还是推演天命,窥探未来。 他想看看,这六只惊弓之鳥,在各自踏上“天命”的轨迹之后,会绽放出怎样不同的气运光彩。 哪一朵,会最先盛开。 而他,又该从哪一朵开始,亲手将其碾碎。 林凡的指尖,在天机盘上轻轻划过。 随着混沌灵力的注入,整块石盘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盘面上的星辰轨迹,一一点亮,散发出柔和而深邃的光芒。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了六件微不足道的小东西。 一根沾染着萧清雪气息的发丝,一片苏媚脱落的衣角碎片,一滴林婉儿在剑冢咳出的心血…… 这些,都是他在大荒那场“放牧”游戏中,随手收集的战利品。 他将这六件物品,依次放在天机盘的六个方位。 嗡! 天机盘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六道微弱的气息,如同六缕青烟,从那六件物品上升腾而起,被天机盘中央的枢纽瞬间捕捉。 盘面之上,星光流转,开始飞速地推演起来。 很快,六条颜色各异,粗细不同的命运丝线,清晰地浮现在了盘面之上。 赤红色的丝线,炽热霸道,充满了神凰浴火般的傲气,正一路向北,指向瑶池圣地的方位。 粉红色的丝线,灵动狡黠,带着七情六欲的变幻,蜿蜒曲折,最终汇入代表着财富与欲望的七巧楼。 纯白色的丝线,锋锐无匹,剑意冲霄,笔直地刺向了西方,太虚剑宗的所在。 …… 六条丝线,六个方向。 其最终的归宿,与林凡心中所想,分毫不差。 林凡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 一切,尽在掌握。 然而,就在他准备收起天机盘时,混沌色的眸子,却微微一凝。 他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他将神识沉入天机盘的更深层次,试图窥探得更加清晰。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那六条泾渭分明的命运丝线。 而是在这六条丝线的……根源之处。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林凡的眉头,第一次,轻轻皱了起来。 他看到,在萧清雪她们六人那看似独立的命运丝线之下,更深的地方,似乎还连接着什么。 那是一根……更加隐秘,更加粗壮,也更加古老的无形丝线。 它就像是隐藏在傀儡体内的提线,悄无声息地,将这六个看似自由的傀儡,全都牢牢地拴在了一起。 这根无形的丝线,散发着一股让林凡都感到心悸的,冰冷而死寂的气息。 那是一种凌驾于天道之上,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 这股力量,甚至超越了她们“重生”这个变数本身。 “这是……” 林凡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前世三千年,他站在诸天之巅,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因果牵连。 这六个逆徒的重生,有问题!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 嗡——! 他手中的万象天机盘,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了一阵剧烈无比的嗡鸣! 盘面之上,所有的星辰轨迹,在这一刻尽数狂闪起来,光芒刺目,仿佛受到了某种无法言说的恐怖惊吓。 原本清晰的六道命运丝线,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紧接着。 在那混乱的光影中央,几个由最古老的符文构成的血色大字,扭曲着,挣扎着,从盘面上浮现出来。 【重生】 【棋子】 【收割】 每一个字出现,都让天机盘的震动剧烈一分。 当最后一个“割”字浮现时,整块石盘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盘面上甚至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所有的光芒,在这一刻,尽数熄灭。 雅间之内,瞬间恢复了平静。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林凡静静地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那块光芒尽失,甚至出现了一丝裂痕的石盘。 他的脸上,再无半分玩味与惬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一个惊人的,让他都感到遍体生寒的可能,在他的心底,疯狂滋生。 六个逆徒的集体重生,或许……根本就不是偶然。 她们,只是棋子。 而她们的重生,她们的挣扎,她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为某个未知的存在,进行着一场……“收割”前的饲养。 那么,自己呢? 自己的重生,又是什么? 是巧合?还是……也在那盘棋之上? 林凡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了窗户,望向了接引城外那片更加广阔,也更加深不可测的天地。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场复仇大戏中,唯一的执棋者。 是高高在上的猎人。 现在看来…… 林凡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冰冷至极的寒芒。 “我以为我是唯一的猎人。”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缓缓低语。 “现在看来,在这片猎场里,或许还有别的存在。” “甚至……” “我也是猎物之一?” 第二十八章 不入宗门,自成一派 雅间之内,静得能听见窗外百丈处,某个小贩叫卖灵果的声音。 林凡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他的面前,那块曾推演万象的古老石盘,光芒尽失,盘面上那道细微的裂痕,如同一道嘲讽的伤疤。 【重生】。 【棋子】。 【收割】。 那三个由古老符文构成的血色大字,早已消散,却化作了更加冰冷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神魂之中。 许久。 他缓缓抬起手,将那块已经沦为凡物的石盘,收回了储物戒。 脸上的凝重,不知何时已经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对的冷静。 一种风暴来临前,大海深处最可怕的死寂。 他一直以为,这是一场他主导的,对六只蝼蚁的复仇。 现在看来,他错了。 这根本不是一场戏剧。 这是一个棋盘。 一个以诸天为盘,以重生者为子,进行着一场血腥收割的诡异棋局。 他的六位逆徒,是棋子。 她们的重生,她们的挣扎,她们的气运,她们未来的一切成就,都只是在被某个未知的存在“饲养”。 等到她们“成熟”的那一天,便是被收割的时刻。 那么,自己呢? 自己的重生,是巧合,还是……这盘棋上,一颗意料之外的变数? 林凡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嗒。 嗒。 嗒。 每一个声响,都代表着他脑海中一个念头的生灭。 万宗大选。 加入某个圣地或者神宗,利用其资源,隐藏在暗处,继续猎杀那六个逆徒。 这是他原本的计划。 也是最稳妥,最符合常理的选择。 可现在,这个选择,在他看来,却充满了致命的危险。 那些传承万古的圣地神宗,那些屹立在中州圣域顶点的庞然大物,它们……真的干净吗? 它们在这场“天命棋局”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是浑然不觉的背景板? 还是……本身就是那执棋者,用来圈养棋子的……牢笼? 一旦自己踏入其中,是否就意味着,将自己这颗最大的变数,也主动送到了棋盘之上,置于那执棋者的眼皮底下? 林凡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脑海中,前世三千年的记忆,如同星河倒卷,奔涌而过。 那些他曾亲手为逆徒们推演、夺取的无上功法。 那些他曾见识过的,各大圣地神宗压箱底的传承秘术。 一幕一幕,清晰无比。 然后,他将这些与自己今生所拥有的,进行了一次最直接的对比。 功法? 他身负《万古不灭经》,修行出的混沌灵力,足以碾压同境界的任何一种灵力。 体质? 万古混沌体,诸天万界最强神体之一,潜力无穷。 秘术? 《命格锻造术》,足以逆天改命,颠覆因果,这等禁忌之术,即便是前世的他,也未曾听闻有第二人掌握。 更不用说,他还有祖龙之心、鸿蒙剑胎、神农鼎…… 林凡的嘴角,逸出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发现了一个可笑的事实。 中州圣域这些所谓的顶级宗门,它们所能提供的最好的东西,在他眼中,也不过尔尔。 拜入宗门,对他而言,根本不是机缘。 是束缚。 是枷锁。 是主动将自己套上项圈,走进别人早已划定好的游戏规则里。 既然如此…… 林凡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混沌色的眸子里,所有的迷茫与不确定,在这一刻尽数被斩碎。 只剩下,一片通透与决然。 为何要加入宗门? 为何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 笼中之鸟,焉知天地之大? 我既为天龙,又岂能自困于浅滩! 一个疯狂的,也是唯一正确的念头,在他的心底,轰然成形。 不入任何宗门! 他要以一个“散修”的身份,参加这一次的万宗大选。 但他的目的,不是为了被某个宗门选中。 而是要将这场万众瞩目的盛会,变成他一个人的舞台。 变成他宣告自身存在,震慑所有宵小的擂台。 更要变成……他继续猎杀那六位逆徒的,最华丽的狩猎场! 她们不是想拜入宗门,寻求庇护,重获新生吗? 很好。 那我就在所有宗门,所有天骄的面前,将她们的希望,她们的骄傲,她们最后的依仗,一点一点,彻底碾碎! 我要让她们知道,无论她们逃到哪里,无论她们拜谁为师,只要还在这片天下,就永远活在我的阴影里。 我要让那些收她们为徒的宗门明白,收下她们,不是得到了天才,而是引来了……足以颠覆山门的灾祸! 林凡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下方那条依旧人声鼎沸,充满了勃勃生机的街道。 无数年轻的修士,脸上带着憧憬与向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为了一个月后的大选,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们,都在努力地,想要挤上这张棋盘。 而林凡,则选择站在棋盘之外。 “规则,是用来遵守的,也是用来打破的。”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自语。 “既然你们都想上台唱戏……”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森然的笑意。 “那我就来当那个唯一的观众,兼……评委。” 话音落下。 他转身离开了雅间。 …… 接引城,中央广场。 这里是万宗大选的临时报名处。 广场之上,人山人海,数十个由各大宗门设立的报名点前,都排起了长龙。 每一个报名点前,都悬浮着一道光幕,上面显示着该宗门的名称与简单的入门要求。 “太虚剑宗,要求剑骨天成,悟性超绝者!” “药王谷,要求木系灵根,对丹道有天赋者!” “万兽神山,要求能与妖兽产生共鸣者!” 林凡的目光,从那些熟悉的名字上一一扫过,不起波澜。 他穿过拥挤的人群,径直走向了广场最角落,一个几乎无人问津的报名点。 这里没有华丽的光幕,只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趴在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打着盹。 桌前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三个字。 散修处。 这里,是为那些没有任何宗门背景,又想在大选中碰碰运气的散修,设立的报名点。 林凡走到桌前,轻轻敲了敲桌面。 老者被惊醒,睡眼惺忪地抬起头,不耐烦地问道。 “姓名,年龄,修为。” 林凡的神情平静无波,淡淡开口。 “林凡。” “二十。” “筑基九重。” 老者打了个哈欠,随手拿起笔,在一册厚厚的名录上,准备登记。 可当他听到“筑基九重”四个字时,握笔的手,却猛地一顿。 他有些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清明,重新抬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林凡一眼。 二十岁的筑基九重。 即便是在天才如云的接引城,也足以称得上是上上之选了。 这样的人,为何不去那些大宗门的报名点,反而来他这个冷清的散修处? 老者没有多问,只是将“林凡”这个名字,和后面的信息,工工整整地记了上去。 “好了。” 他递给林凡一块黑色的铁牌,上面刻着一串数字。 “一个月后,凭此牌,入场。” 林凡接过铁牌,转身离去。 从始至终,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就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汇入了人群的海洋。 没有人知道。 当“林凡”这个名字,出现在那本散修名录上的那一刻。 一场即将席卷整个中州圣域年轻一代的滔天风暴,已然…… 拉开了序幕。 第二十九章 大荒的终章 那块代表着“散修”身份的黑色铁牌,入手冰凉,没有丝毫灵力波动,普通得像一块路边的顽石。 林凡将其收入储物戒,并未在喧闹的广场上多做停留。 他转身,汇入人潮,步伐不疾不徐。 周围是鼎沸的人声,无数年轻修士的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对仙道的渴望,他们三五成群,高声谈论着心仪的宗门,或是即将到来的考核。 这些声音,这些鲜活的表情,从林凡身边流淌而过,却无法在他那片混沌色的心湖中,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他穿过广场,走过长街,最终,脚步停在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塔之前。 摘星楼。 接引城的最高建筑,传闻在塔顶,伸手便可触碰星辰。 林凡没有理会塔下守卫探究的视线,一步踏出,身形便已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摘星楼的最顶层。 这里是一处露天的平台,罡风凛冽,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 站在塔顶,整座宏伟的接引城尽收眼底,如同一张摊开的巨大棋盘,车水马龙,皆为棋子。 而视线越过城市的边际,再向远处眺望。 那里,是一片苍茫、古老、带着蛮荒气息的无垠大地。 大荒。 那片埋葬了他前世,也见证了他新生的土地。 呼啸的罡风,仿佛从遥远的大荒吹来,带着熟悉的草木与尘土的气息,拂过林凡的脸颊。 这一刻,他那古井无波的神魂之海,终于泛起了一丝微澜。 前世三千年的记忆,如同被风掀开的尘封画卷,一幕一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奔涌而过。 …… 画面中。 是一个白衣胜雪,温润如玉的青年。 他正蹲下身,用自己宽大的袖袍,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脸上的泪痕。 那女童,正是年幼的萧清雪。 “师尊,清雪怕火,它会烧伤我。” “不怕。” 青年的声音,温柔得如同三月的春风。 “为师会一直陪着你,教你掌控它,让它成为你最强的力量。” …… 画面一转。 深夜的丹房内,灯火通明。 青年不眠不休,耗费了整整七天七夜的心血,炼废了上百炉丹药,终于炼成了一枚能够洗涤道基的无上宝丹。 他看着丹炉中那枚流光溢彩的丹药,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门外,柳青瑶的身影,正静静地等待着。 …… 又一幅画面。 剑冢之内,万剑齐鸣,杀意冲霄。 青年以身躯为盾,挡在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女面前,任由无数剑气在自己背上划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婉儿别怕。” 他咳出一口鲜血,声音却依旧坚定。 “有为师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把剑,可以伤你。” …… 一幕幕。 一桩桩。 那个为了弟子,可以耗尽心血,可以不顾生死,可以付出一切的自己。 那个将“师尊”二字,当做自己此生唯一信仰的自己。 那个愚蠢到,将六匹中山狼,当做六只小白羊来呵护的自己。 这些记忆,在重生之初,每一次浮现,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与滔天的恨意。 可现在。 林凡只是静静地“看”着。 像是在看一部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古老戏剧。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只有,绝对的冰冷。 与漠然。 画卷,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炼魂深渊。 六道熟悉的身影,六张冷漠到极致的脸。 她们将他团团围住,就像围猎一头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的野兽。 “师尊,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你的神魂,你的道骨,你的气运……都将成为我们登临帝境的最后一块基石。” “这是你的荣幸。” 那一句句冰冷的话语,那一道道贪婪的目光,那贯穿身体,抽取一切的剧痛。 以及最后,他选择自爆神魂时,那毁天灭地的绝望。 所有的画面,最终定格。 而后,在他那片混沌色的心湖中,悄然破碎,沉寂,化为虚无。 林凡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前世的“善”,是一种何等可笑的脆弱。 那是一种没有力量去守护,也没有獠牙去威慑的,最廉价的东西。 它不会换来感恩。 只会滋生出,无穷无尽的贪婪与欲望。 是他的善,亲手将六个弟子,喂养成了六头择人而噬的恶鬼。 所以,杀死他的,不是她们。 是前世那个,愚不可及的自己。 而今生的“恶”,今生的冷酷与无情,才是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任何伤害的,最坚固的铠甲。 当这个念头,在心中彻底通达的瞬间。 林凡感觉到,一道无形的枷锁,从自己神魂的最深处,应声断裂。 那是前世三千年,他为自己套上的,名为“师道”与“责任”的枷锁。 那是他心中,对过去那个“善”的自己,残留的最后一丝……执念。 现在,它断了。 彻底断了。 林凡再次睁开双眼时,那双混沌色的眸子,变得前所未有的深邃与平静。 仿佛洗尽了所有的尘埃,倒映出的,只有一片最纯粹,最本源的虚无。 他的心境,在这一刻,圆满通达。 体内自行运转的万古不灭经,轰然加速,每一缕混沌灵力,都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变得更加凝实,更加纯粹。 他与过去的自己,在此刻,完成了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切割。 一个全新的,只为自己而活的林凡。 在这一刻,真正诞生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苍茫的大荒,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的坟墓。 而后,他轻声开口,声音被凛冽的罡风吹散,却又仿佛响彻了整个天地。 “再见了,曾经的林凡。” “从今往后,世间再无圣人师尊,只有……” “我。” 话音落下。 他猛然转身。 没有一丝留恋。 没有半分迟疑。 他背对着那片埋葬了自己过去的天地,一步一步,走下了摘星楼。 他重新汇入了下方那片鼎沸的人潮之中,就像一颗冰冷坚硬的石子,沉入了喧嚣的汪洋。 没有人知道。 刚刚在云端之上,完成了一场神魂蜕变的,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 风云际会的万宗大选。 即将迎来它最意想不到,也最致命的……参与者。 第三十章 棋子归位 大荒的边缘地带,一座崩塌了近半的上古传送阵,在呼啸的荒风中无声矗立。 阵法的基石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古老的符文早已被岁月磨蚀得模糊不清,散发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六道身影,正围绕着这座残阵,拼尽了体内最后一丝灵力。 她们的衣衫早已破碎不堪,沾满了血污与尘土,曾经光彩照人的脸庞,此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惊惶。 萧清雪站在阵法中央,双手死死地捧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青铜罗盘。 罗盘的指针,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指向了阵法核心处一个残缺的节点。 这是她们逃出那片噩梦之地后,根据前世记忆,在一处早已废弃的古修士洞府中找到的唯一生路。 “快!” 萧清雪的声音嘶哑干涩,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起皮。 “灵力不够了,阵法快要熄灭了!” 其余五人闻言,皆是面色一白,纷纷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强行压榨着早已枯竭的丹田。 嗡—— 得到了精血的滋养,那原本明灭不定的阵法光辉,骤然亮起,一股空间扭曲的磅礴之力,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在被光芒吞噬的最后一刻,她们不约而同地,回望了一眼身后那片苍茫无尽的枯黄大地。 大荒。 那片曾给予她们新生希望,又将她们打入无间地狱的噩梦之地。 那张平静淡漠,洞悉一切的脸,再一次浮现在她们的脑海。 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被那股足以冻结神魂的恐惧所取代。 她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片土地,逃离那个魔鬼的阴影。 光芒闪过。 六道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大荒的天地之间。 …… 空间传送的眩晕感,比上一次要温和得多。 当她们再次脚踏实地时,一股浓郁到近乎液化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 仅仅只是一个呼吸,就让她们干涸的丹田,得到了一丝久违的滋润。 放眼望去,不再是枯黄的荒草与嶙峋的怪石。 而是连绵不绝的青山翠谷,天空中不时有仙鹤飞过,留下一串清越的鸣叫。 这里,是中州圣域。 一个与大荒截然不同的,真正属于修士的无上乐土。 “我们……成功了。” 秦绾绾瘫坐在地上,感受着周围精纯的灵气,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其余几人虽然没有哭出声,但紧绷了数日的身体,也彻底松懈下来,一个个东倒西歪,大口地喘息着。 她们真的逃出来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际,数道流光由远及近,迅速朝着她们所在的位置飞来。 “有修士!” 萧清雪心中一凛,立刻强撑着站起身,将师妹们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地望向来人。 那几道流光落在不远处,显露出几个身穿各色宗门服饰,气息沉稳的中年修士。 为首的一名青袍老者,目光在狼狈不堪的六人身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你们是何人?为何会从那座废弃的古传送阵中出来?” 这片区域,正值万宗大选预热,鱼龙混杂,他们是奉宗门之命,在此地巡查,顺便看看能否提前发掘一些有天赋的散修苗子。 萧清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拱手道。 “回禀前辈,我等乃是大荒来的散修,无意中闯入一处遗迹,误触了传送阵,才被传送到此地。” 她的说辞,早已在路上演练了无数遍,听不出任何破绽。 “大荒来的?” 那几名修士对视一眼,眼中的警惕之色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在他们这些圣域宗门修士眼中,大荒就是蛮荒与贫瘠的代名词。 一名手持长剑的中年修士,目光落在了林婉儿身上,忽然轻“咦”了一声。 他能感觉到,这个看似狼狈的少女体内,似乎蕴藏着一股极其纯粹的剑意种子,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他心念一动,屈指一弹,一道温和的剑气射向林婉儿。 林婉儿下意识地抬手,并指如剑,一道虽微弱却锋锐无匹的剑光,瞬间将那道剑气斩碎。 “好一个天生剑胎!” 那中年修士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小姑娘,你可愿拜入我太虚剑宗?” 这一声惊呼,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 另一名身形富态,笑容可掬的修士,目光则在苏媚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抚掌赞道。 “此女心窍通透,玲珑天成,正是我七巧楼需要的人才!” 紧接着。 “这女娃与草木的亲和力,简直闻所未闻!” “好强的神魂之力,天生就是我天机阁的弟子!” “你们看那个,她只是一个眼神,我豢养的灵兽竟有些躁动不安,是御兽的奇才!” 这些在外围预选弟子的宗门长老,眼光何其毒辣。 萧清雪她们六人,虽然经历了惨败,道心受损,但她们被林凡用无数天材地宝堆砌起来的根基,依旧远超寻常天才。 此刻稍一展露,便如同黑夜中的明珠,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过片刻功夫,六个人,便被几个一流宗门的长老当场“预定”。 他们甚至许诺,只要她们能通过最简单的入门测试,便可直接收为亲传弟子,提前带回宗门在接引城的驻地悉心培养,无需再参加那残酷的大选。 面对这从天而降的“机缘”,六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 她们原本的计划,是先在接引城休养生息,再想办法参加大选,拜入宗门。 没想到,竟是如此顺利! 这一定是天命! 是天道都觉得她们的遭遇太过凄惨,给予她们的补偿! 那个魔鬼虽然可怕,但他毕竟还在遥远的大荒。 而她们,已经踏上了中州圣域的土地,即将拜入不朽传承,得到宗门的庇护。 新生,从这一刻,真正开始了。 “我等,愿意!” 萧清雪代表所有人,恭敬地回答道。 …… 接引城,摘星楼顶层。 林凡临窗而立,手中端着一杯灵茶,茶水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那张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脸。 他庞大的神识,如同一张无形的天幕,笼罩了城外方圆百里的区域。 城郊那片山谷中发生的一幕幕,从六只惊弓之鸟的出现,到她们被各大宗门长老如获至宝般地“发掘”,再到她们脸上那重燃希望的狂喜。 整个过程,都清晰无比地,倒映在他那双混沌色的眸子深处。 就像在看一场早已被写好了剧本的,滑稽戏。 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去吧。”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自语。 “去你们的宗门,去拿回你们前世的机缘,去拼尽全力地向上爬。” “爬得越高越好。” 他的嘴角,逸出一丝冰冷至极的弧度。 “因为只有那样,当我踩下来的时候,你们才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缓缓站起身。 周身筋骨发出一阵细密的噼啪声响,整个人的容貌与气息,在短短一息之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那股超然物外的神性与漠然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饱经风霜的坚毅与朴实。 他的眼神不再深邃如渊,而是变得明亮而锐利,像一头来自荒野的孤狼。 一个普普通通,却又带着一股不屈之意的,来自大荒的散修形象,就此成形。 做完这一切,他走下摘星楼,汇入了下方那片喧嚣的人潮之中。 …… 接引城的中央广场,万宗大选的报名处依旧人山人海。 今天是报名的最后一天。 林凡穿过拥挤的人群,径直走向那个最冷清的,属于散修的报名点。 他平静地排在队伍的末尾。 轮到他时,负责登记的老者头也未抬,有气无力地问道。 “姓名,籍贯,修为。” “林凡。” “大荒。” “筑基九重。” 听到最后四个字,那老者昏昏欲睡的眼睛,才终于睁开了一丝,抬头看了林凡一眼,随即又恢复了淡漠,提笔记下。 与此同时。 接引城的上空,数艘铭刻着各大宗门徽记的华丽飞舟,正缓缓升空,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 其中一艘飞舟的甲板上,萧清雪迎风而立,俯瞰着下方繁华的城市,感受着圣域的浩瀚灵气。 她脸上的疲惫与恐惧,终于被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所取代。 “师妹们,看着吧。” 她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里,才是属于我们的舞台!” “我们失去的一切,都将在这里,百倍千倍地拿回来!” 苏媚、林婉儿等人站在她的身后,脸上同样露出了久违的,充满希望与憧憬的笑容。 她们以为,噩梦已经结束。 她们以为,游戏,终于可以按照她们的剧本,重新开始了。 她们却不知道。 就在她们满怀希望,驶向各自“新生”的同一时刻。 下方广场的报名处,林凡拿起了登记长老递过来的黑色铁牌。 长老看着玉册上刚刚写下的名字,用平淡到近乎敷衍的语气,随口念道。 “林凡,籍贯大荒,散修。” “好了,下一个。” 林凡转身,将那块铁牌收入怀中,他那张平凡而坚毅的脸,在人海中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很快便消失不见。 天际之上,飞舟破开云层,驶向象征着希望与未来的宗门圣地。 尘埃之下,那个将为整个中州圣域带来无尽颤栗与恐惧的名字,被悄然记下。 旧日的篇章,在此终结。 一场盛大的,以整个圣域为棋盘的猎杀游戏。 于此刻,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三十一章 万宗大选 中州圣域,接引城中央,一座由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巨大广场,名为“登天台”。 此刻,登天台之上,早已是人山人海。 苍穹之上,风云激荡,灵光万道。 咚! 一声悠远绵长的钟鸣,自云端深处响起,洗涤人心。 紧接着,一艘通体由冰晶铸就,寒气缭绕,仿佛从九天玄冰中驶出的千丈飞舟,撕开云层,缓缓降临。 飞舟之上,无数身着月白宫装,气质清冷的女子临风而立,为首者,正是瑶池圣地的长老。 萧清雪,便在其中。 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圣地亲传弟子服饰,愈发衬得她身姿卓绝,容颜清丽,引来下方无数修士的惊艳赞叹。 她微微昂着下颌,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心中那份失落的骄傲,正在一点点地回归。 紧随其后。 吼! 一声震天兽吼,一头体型堪比山岳的黄金巨猿,脚踏祥云而来,每一步落下,都让空间为之震颤。 巨猿的肩上,站着一群气息狂野的修士,正是万兽神山之人。 秦绾绾俏立于前,身旁那头幼崽也已恢复了神气,亲昵地蹭着她的裤腿。 西方天际,万道剑气冲霄,一柄横贯天地的巨剑虚影,裹挟着无尽锋锐之气,破空而至,那是太虚剑宗的剑舟。 林婉儿立于剑首,白衣胜雪,神情孤傲,周身剑意流转,已然有了几分前世剑帝的雏形。 七巧楼的宝船珠光宝气,药王谷的青木仙藤蜿蜒而至,天机阁的星轨罗盘遮天蔽日…… 六大顶级宗门,携带着他们新招揽的绝世天才,齐聚于此。 萧清雪、苏媚、林婉儿、秦绾绾、柳青瑶、白芷薇。 她们六人,分立于各自宗门的阵营之中,目光在空中交汇。 她们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在大荒那片穷山恶水之地所遭遇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如今,梦醒了。 她们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舞台,回到了那条早已熟悉的天命轨迹之上。 只要按部就班,利用前世的记忆,她们很快就能将那些失去的东西,全部拿回来。 至于那个魔鬼…… 他不过是大荒的一粒尘埃,而她们,即将翱翔于九天之上。 云泥之别,再无交集。 这个念头,让她们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肃静!” 登天台中央,一位来自圣域联盟,修为深不可测的白袍老者,声如洪钟,响彻全场。 “万宗大选,最终核录,现在开始!” “凡念到姓名者,上前一步,领取考核玉牌!” 随着老者话音落下,他身后那面巨大的金色光幕之上,无数名字开始飞速滚动。 “太一圣地,项天歌!” 一名身材魁梧,气息霸道的青年越众而出,引来一片惊呼。 “霸王体!果然是他!” “天机阁预测,此人有前三之姿!” “独孤世家,独孤求败!” 又一名背负古剑,眼神锋利如刀的青年走出,他周身散发的剑意,甚至引得太虚剑宗的剑舟都发出了一声轻鸣。 一个个前世如雷贯耳的名字,接连响起。 萧清雪等人听着这些熟悉的名字,脸上的笑意愈发从容。 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她们的命运,已经重回正轨。 负责主持的老者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在场数十万修士的耳中。 “……瑶池圣地,萧清雪。” 萧清雪莲步轻移,姿态优雅地走出,领取了玉牌。 “……太虚剑宗,林婉儿。” “……七巧楼,苏媚。” 她们六人,作为各自宗门最出色的新人,相继上前,享受着属于天才的荣光。 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最耀眼的一批天骄已经展示完毕时。 那白袍老者拿起名录的最后一页,看了一眼,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念一个最普通的名字。 “散修。” “林凡。” 最后两个字,轻飘飘地,从老者的口中吐出。 可这两个字,落入萧清雪六人的耳中,却不亚于一场足以摧毁神魂的灭世天劫。 嗡! 六人的大脑,在同一瞬间,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周围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影,都在飞速褪去。 天地之间,只剩下那两个冰冷、森然,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名字,在她们的神魂深处,疯狂回响。 林。 凡。 她们脸上的从容、骄傲、憧憬,在这一刹那,尽数凝固,然后,寸寸碎裂。 萧清雪刚刚挺直的背脊,猛地一僵,那双冰冷的凤眸之中,血丝瞬间攀爬蔓延,滔天的寒意几乎要将她身旁的空气冻结。 苏媚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掐出了淋漓的鲜血,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种灵魂被抽离的冰冷与空洞。 林婉儿娇躯剧烈一颤,那刚刚稳固不久的剑心,再次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她脚下的剑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秦绾绾身旁的妖兽幼崽,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浑身炸毛,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她的身边。 柳青瑶与白芷薇,更是面无血色,如同两尊瞬间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的苍白雕塑。 怎么会!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大荒那个囚笼里吗! 他怎么敢来! 疯狂的念头,在她们心中咆哮。 六道强横无比的神识,在同一时间,不顾一切地,疯狂扫向登天台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出那个让她们肝胆俱裂的身影。 可是,没有。 数十万修士,人头攒动,气息驳杂。 她们的神识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却根本找不到任何一道熟悉的气息。 那个名字,就像一个来自九幽的诅咒,凭空出现,却不见其人。 这种未知的恐惧,远比直接面对他本人,更加折磨,更加恐怖! “是谁?” “是谁把他引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六人悄无声息地聚在了一处角落,彼此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猜忌。 苏媚的声音嘶哑,死死地盯着萧清雪。 “大师姐,我们之中,只有你和他纠缠最深,是不是你留下了什么线索?” “放肆!” 萧清雪厉声喝道,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 “我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怎么可能引他前来!” 她的目光转向林婉儿。 “婉儿,你的剑心因他而碎,这股因果最是难缠,会不会是你?” 林婉儿脸色惨白,嘴唇翕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恐慌,如同瘟疫。 猜忌,如同毒药。 她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联盟,在那个名字出现的瞬间,便已濒临崩溃。 而此刻。 在登天台最边缘,一个毫不起眼的人群角落里。 一个身穿粗布麻衣,面容普通,气息内敛到如同凡人的青年,刚刚从散修登记处,领到了一块黑色的铁牌。 他将铁牌收入袖中,转身离去,深邃的眸子,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远处那六道聚在一起,如同惊弓之鸟般的身影。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嘲弄。 就在这时,白袍老者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传遍全场。 “核录完毕!” “万宗大选,第一轮,天赋测试!” “即刻开始!” 第三十二章 一掌碎天碑 随着白袍老者话音落下,登天台中央那片广阔的白玉地面,缓缓裂开。 一座高达百丈,通体漆黑,不知由何种神金铸就的古老石碑,从地底轰然升起。 通天石碑。 传闻此碑乃上古遗物,能精准地测试出修士的根骨、灵力纯度乃至未来潜力。 石碑之上,共有九十九道刻度,光芒亮起的刻度越多,则代表天赋越高。 “测试开始!” “第一位,太一圣地,项天歌!” 那名身负霸王体的魁梧青年,大笑一声,龙行虎步地走上前。 他将手掌重重按在冰冷的碑面之上。 嗡! 石碑剧烈一震,刺目的金光冲天而起,如同狼烟滚滚,一路扶摇直上! 三十道! 五十道! 七十道! 最终,光芒在第八十二道刻度处,堪堪停下。 全场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叹。 “八十二道!天哪,往届大选,能超过八十道的,无一不是日后名震一方的巨擘!” “霸王体,果然恐怖如斯!” 就连云端之上的各大宗门长老,也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 项天歌收回手掌,脸上带着睥睨四方的傲气,回到了自己的阵营。 “下一位,独孤世家,独孤求败!” 那名背负古剑的青年,神情冷漠,一步踏出,人未至,一道凌厉的剑意已经刺在了石碑之上。 嗤啦! 石碑之上,白光暴涨,其攀升速度,竟比项天歌还要快上一线! 八十三道! 比霸王体,还高了一道! 全场再次沸腾。 接下来,一个个天骄轮番上场,石碑上的光芒此起彼伏,虽再无人能超越八十之数,但也大多在六七十道之间徘徊,引得众人阵阵喝彩。 这,便是中州圣域黄金一代的盛况。 终于。 “瑶池圣地,萧清雪。” 老者的声音响起。 萧清雪一身白衣,在万众瞩目之下,缓步上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那个名字而泛起的最后一丝波澜。 她要向所有人,也向自己证明,她依然是那个天命所归的神凰! 玉手,轻轻贴上石碑。 刹那间,一股炽热霸道的赤红色光芒,轰然爆发! 一道虚幻的神凰之影,在光柱中引颈长鸣,那股高贵而古老的气息,甚至让周围的温度都凭空升高了数分。 光芒势如破竹,疯狂上涌! 八十道! 八十五道! 九十道! 最终,光芒定格在了第九十三道刻度之上! 全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前所未有的成绩,惊得说不出话来。 “九……九十三道!这……这已经破了近三千年来的记录了!” “神凰命格!此女未来,不可限量!” 云端之上,瑶池圣地的长老脸上笑开了花,其余宗门的长老则投来了毫不掩饰的嫉妒与羡慕。 萧清雪听着耳边传来的惊呼与赞美,感受着那一道道敬畏的视线,她心中被林凡践踏的骄傲,终于彻底回归。 她冷傲地瞥了一眼下方的人群,仿佛在寻找什么,又仿佛只是在俯瞰蝼蚁。 她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 那个魔鬼,不过是她命中注定要踏过的一块绊脚石罢了。 紧接着。 “太虚剑宗,林婉儿。” 林婉儿上前,一指点出,纯白剑光亮起,九十一道! “七巧楼,苏媚。” 粉色霞光流转,九十道! “万兽神山,秦绾绾。” 兽吼震天,九十二道! 柳青瑶,白芷薇,成绩亦是相差无几,全都在九十道之上! 整个登天台,彻底被这六位横空出世的绝世妖女所引爆。 她们六人,仿佛六轮曜日,将之前所有天骄的光芒,都压得黯淡无光。 她们站在一起,享受着这迟来的荣光,心中的阴霾,似乎也彻底散去。 或许,那个叫林凡的散修,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是她们,太过杯弓蛇影了。 测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快,各大宗门的天才弟子已经测试完毕。 轮到了数量最多的散修。 散修之中,虽偶有黑马,但成绩大多平平,再未能激起什么波澜。 众人的热情,也渐渐冷却下来。 就在所有人都有些意兴阑珊之时。 老者拿起名录的最后一页,看了一眼,声音平淡无波。 “散修。” “林凡。” 这个名字,再一次响起。 登时,萧清雪六人刚刚舒展的眉头,又不自觉地蹙起,六道审视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散修的人群之中。 人群分开。 一个身穿粗布麻衣,面容普通,气息内敛到如同凡人的青年,缓缓走了出来。 他一步一步,走得不疾不徐。 “噗嗤。” 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 “这就是那个林凡?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看他这样子,灵力波动微弱,怕是连五十道都上不去吧?” “真是浪费时间,一个散修,也敢取这种名字。” 周围的天骄们,脸上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萧清雪六人仔细地打量着他,神识一遍遍扫过。 没有。 没有那股让她们深入骨髓的恐怖气息。 没有那种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眼神。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散修。 六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释然。 果然,是自己吓自己。 负责测试的执事,见林凡气息普通,又磨磨蹭蹭,脸上也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快点!后面还有人等着!” 林凡没有理会周围的任何声音。 他走到了那面高达百丈的通天石碑之前。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几乎要刺破云霄的碑顶,眼神平静无波。 然后,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 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将手掌贴上去。 而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然后,轻描淡写地,一掌拍下。 动作随意得,就像在拍打一只恼人的苍蝇。 砰! 一声极其沉闷的声响,从石碑内部传出。 没有光。 一道光芒都没有亮起。 石碑之上,那九十九道刻度,毫无反应。 “哈!我就说吧,连一道都亮不起来!” “废物一个,赶紧滚下去吧!” 讥笑声,此起彼伏。 负责的执事,更是皱起了眉头,正要开口呵斥。 然而,下一秒。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所有人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一秒钟。 绝对的死寂。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的脆响,从林凡手掌拍落的地方,响了起来。 紧接着。 咔嚓……咔嚓……咔嚓! 那声音,如同瘟疫般疯狂蔓延! 以林凡的手掌为中心,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瞬间布满了整个碑身! 那座经历了万古岁月,测试了无数天骄,坚不可摧的通天石碑。 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不……不可能!” 白袍老者瞳孔剧震,失声惊呼。 他的话音未落。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高达百丈的通天石碑,在全场数十万人骇然欲绝的目光中,轰然炸裂! 无数巨大的黑色碎石,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烟尘冲天,遮蔽了天日! 整个登天台,都为之剧烈震颤! 这不是测试。 这是……毁灭! 所有人都被这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的一幕,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片烟尘弥漫的废墟。 第三十三章 猎人的选择 登天台之上,已然化作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闹剧。 或者说,一场围绕着一个名为“林凡”的散修,展开的疯狂争夺战。 “林凡小友!只要你入我天衍圣地,圣子之位虚位以待!圣地所有典籍,任你翻阅!圣主甚至愿意亲自收你为徒!” 那名脾气火爆的红袍长老,唾沫横飞,开出的条件让无数天骄眼红到滴血。 “王老怪,你那点家底也好意思拿出来?” 万法神朝那位身穿龙袍的皇叔,冷笑一声,大手一挥,气魄更甚。 “小友,入我神朝,你便是与太子同尊的‘一字并肩王’!整个神朝的气运,都将为你所用!未来,你甚至有机会执掌这片浩瀚江山!” “我瑶池圣地,愿以三枚‘长生道果’为聘,只求小友挂名客卿长老!” “我万兽神山,愿将镇山神兽的幼崽赠予小友,签订本命契约!” 一个又一个平日里足以让整个中州圣域为之震动的名字,一件又一件传说中的无上至宝,此刻却像街边小贩叫卖的白菜一样,被这些圣地长老、神朝皇叔,毫无风度地抛了出来。 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狂热与急切。 他们看向林凡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晚辈,而像是在看一件足以决定宗门未来万年气运的无上神器。 然而。 身处这场风暴中心的林凡,却平静得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 他的脸上,没有受宠若惊,没有激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动。 那双深邃的眸子,只是淡漠地扫过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老脸,仿佛在看一群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跳梁小丑。 面对天衍圣地长老的许诺,他只是微微摇头。 “圣地,晚辈无意。”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让那红袍长老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 面对万法神朝皇叔那足以让天下人为之疯狂的“并肩王”之位,他依旧是摇头。 “王权,于我如浮云。” 那龙袍皇叔霸道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瑶池圣地。 万兽神山。 七巧楼。 药王谷。 …… 他一个接一个地拒绝。 每一次拒绝,都说得云淡风轻,却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整个登天台,渐渐地从喧闹,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林凡。 这人,是傻子吗? 天衍圣地的圣子之位,万法神朝的王爵,这都是一步登天的无上机缘! 他竟然全都拒绝了! 他到底想要什么? 就连主持大选的白袍老者,也看不懂了。 他活了数千年,从未见过如此离奇的一幕。 在全场数十万人不解、困惑、乃至嘲弄的注视下。 林凡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视线,越过了所有人,最终,落在了太虚剑宗的阵营前。 落在了那位手持长剑,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丝剑修孤傲,没有像其他人那般疯狂争抢的中年长老身上。 那一瞬间。 太虚剑宗的队伍里,林婉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在刹那之间,彻底冻结。 她看见了。 她看见那个魔鬼的目光,穿透了人群,精准无比地,锁定了自己所在的宗门。 不。 不要。 千万不要! 她在心中疯狂地尖叫,祈祷着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现实,却将她最后一丝侥幸,碾得粉碎。 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 林凡那张平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他对着太虚剑宗的长老,微微拱手,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晚辈自幼仰慕剑道,愿入太虚剑宗修行。” 轰! 一言出,石破天惊! 整个登天台,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太虚剑宗?” “他疯了吗!为了一个太虚剑宗,他拒绝了天衍圣地和万法神朝?” “太虚剑宗虽强,但比起圣地神朝,终究还是差了一筹啊!这笔账,他到底会不会算?” 无数人哗然,无法理解。 那些被拒绝的圣地长老们,更是脸色铁青,又是愤怒,又是不甘。 他们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 唯有太虚剑宗那位中年长老,在经历了一瞬间的错愕之后,脸上瞬间被巨大的狂喜所淹没! 天降麒麟儿! 这简直是太虚剑宗万载未有的大气运!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得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小友能看上我太虚剑宗,是我宗门的荣幸!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太虚剑宗的……首席圣子!” 他生怕林凡反悔,当场便许下了宗门之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而此时此刻。 没有人注意到。 在太虚剑宗的队伍里,那道被誉为“天生剑胎”的绝世身影,林婉儿,正剧烈地颤抖着。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那双原本孤傲冷冽的眸子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仿佛看到了末日降临。 来了。 他真的来了。 他拒绝了所有的康庄大道,拒绝了所有的无上坦途,偏偏选择了自己所在的这条独木桥。 这不是巧合。 这是宣告! 这是魔鬼,对猎物发出的,最残忍的狩猎宣言! 在所有人的簇拥与恭贺声中,林凡缓步走入了太虚剑宗的阵营。 他走得很慢。 一步。 又一步。 最终,他停在了林婉儿的身旁,与她擦肩而过。 他没有看她。 甚至连一丝余光都没有瞥向她。 可林婉儿却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来自九幽的洪荒凶兽,用那冰冷至极的舌头,从头到脚舔舐了一遍。 那股深入神魂的战栗,让她几乎要当场崩溃。 也就在这一刻。 一道冰冷的,只有林凡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叮!】 【检测到宿主将与前世因果目标(林婉儿)长期接触,已激活新功能:因果伪装。】 【功能效果:可根据宿主当前行为,完美伪造身份、气息、乃至神魂波动,杜绝一切探查。】 【当前已为您伪装成:天生剑痴。】 话音落下的瞬间。 林凡周身那股内敛到极致的混沌气息,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一股纯粹到极致,锋锐到极致,仿佛为剑而生,为剑而狂的特殊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他整个人,就仿佛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神剑。 朴实无华,却又暗藏着足以斩断天地的无上锋芒。 就连一旁欣喜若狂的中年长老,也下意识地多看了他一眼,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满意。 没错! 就是这种感觉! 此子,天生就是为剑道而生的! 他选择太虚剑宗,是天命所归! 猎人,已经披上了最完美的伪装,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羊圈。 他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远方风云变幻,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对未来充满向往的剑道新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场盛大的猎杀游戏。 第一颗棋子。 已然归位。 第三十四章 剑道妖孽 太虚剑宗,演武场。 数千名新晋弟子盘膝而坐,神情肃穆,目光全都汇聚在场中央。 今日,是入门后的第一场考核,剑道亲和力测试。 一名须发皆白的主考长老,声音洪亮地宣布着规则。 测试内容很简单,演练一遍太虚剑宗的基础剑法《流云十三式》。 此剑法虽是基础,却暗合剑道至理,天赋高者,演练之时甚至能引动手中长剑的灵性,发出剑鸣。 一个个弟子轮番上场,结果大多平平。 “下一位,林婉儿。” 当这个名字响起时,场间顿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作为被长老从山门外亲自带回,并被誉为“天生剑胎”的绝世天才,林婉儿早已是所有新弟子关注的焦点。 在无数道或羡慕或嫉妒的视线中,林婉儿缓步走出。 她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白色劲装,手持一柄普通的精铁木剑,神情孤傲,仿佛一朵遗世独立的雪莲。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个魔鬼的身影强行压下。 她告诉自己,那个人只是天赋测试时走了狗屎运,论及对剑道的理解,自己拥有前世的记忆,无人能及。 这里,是她的领域! 剑,是她的骄傲! 心念一定,她动了。 唰! 剑光如水,行云流水。 同样是《流云十三式》,在她手中施展出来,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与美感。 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精准到了极致,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 嗡—— 当她挽出一个剑花时,手中的木剑,竟真的发出了一声清越的嗡鸣! “剑鸣!天哪,用木剑使出基础剑法,竟能引动剑鸣!” “不愧是天生剑胎,我们跟她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惊叹声此起彼伏。 主考长老更是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赞许与欣赏。 “好!好一个天生剑胚!此女,当为我太虚剑宗未来之栋梁!” 听着周围的赞誉,感受着长老那毫不掩饰的欣赏,林婉儿心中被林凡碾碎的自信,终于重新凝聚起了一丝。 她收剑而立,目光下意识地,朝着人群中那个平凡的身影瞥了一眼。 那一眼,带着一丝挑衅,一丝宣泄。 仿佛在说,看到了吗?这,才是我真正的实力! 你那毁天灭地的蛮力,在真正的剑道面前,一文不值! 主考长老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拿起名册,看向了下一个名字。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下一位。” “林凡。”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汇聚到了那个角落。 那个一掌,拍碎了通天石碑的怪物。 在万众瞩目之下,林凡平静地走出,同样拿起了一柄木剑。 他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复杂的视线,只是安静地站立在场中央。 “开始吧。” 主考长老沉声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也带着一丝审视。 林凡动了。 他施展的,也是《流云十三式》。 起手,出剑,转身,格挡。 他的动作很标准,标准得就像一本活的教科书。 但,也仅此而已。 没有灵动,没有韵味,更没有引动丝毫的剑鸣。 平平无奇,乏善可陈。 演武场上,渐渐响起了失望的议论声。 “就这?我还以为他能在剑道上,也创造奇迹呢。” “看来他果然是空有蛮力,对剑道一窍不通。” “也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天赋不可能面面俱到。” 林婉儿站在一旁,看着林凡那笨拙的剑招,嘴角的冷笑,再也无法抑制。 果然! 果然不出她所料! 这个魔鬼,根本不懂剑! 他选择太虚剑宗,不过是…… 林婉‘儿心中的念头还未转完,她的笑容,猛地僵在了脸上。 场中。 林凡正好施展到了《流云十三式》的最后一式。 “晨星破晓”。 一记简单到极致的直刺。 他没有动用任何灵力,甚至连肉身力量都未曾催动。 只是在刺出的那一瞬间,他体内那枚沉寂的“鸿蒙剑胎”,轻轻地,散发出了一缕微不可查的气息。 那一缕气息,古老,苍茫,仿佛来自于天地未开,万道未生之前的混沌。 是剑的本源。 是道的初始。 刹那之间。 风停了。 云滞了。 整个演武场上,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震动! 一种源自于灵魂,源自于天地间所有“剑”之概念的,剧烈震动! 嗡嗡嗡嗡——!!! 演武场上,数千名弟子腰间的佩剑,开始疯狂地颤鸣! 长老们珍若性命的宝剑,不受控制地出鞘半寸,发出恐惧的哀鸣! 就连那些插在远处兵器架上,作为装饰的凡铁,也剧烈地抖动起来! 下一瞬。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锵!锵!锵!锵! 数千柄长剑,在同一时间,挣脱了所有的束缚! 它们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汇聚成一股钢铁的洪流,而后,剑尖齐齐朝下! 朝向那个手持木剑,做出平平无奇一记直刺的青年! 那不是臣服。 那是朝拜! 是万千兵刃,在朝拜它们至高无上的君王! “这……这是……” 主考长老骇得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着林凡,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婉儿更是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她那刚刚凝聚起来的一丝剑道骄傲,在眼前这“万剑来朝”的神迹之下,被碾得粉碎,连一丝灰烬都不剩下。 如果说她的表现是“技”的极致。 那么林凡所展现的,便是“道”的本源! 是创世神,对凡人随手涂鸦的,降维打击! 还不等众人从这神话般的场景中回过神来。 轰!!! 一股浩瀚无边,仿佛能斩断万古青天的恐怖剑意,从太虚剑宗的最深处,轰然苏醒! 宗门的护山大阵,被瞬间引动! 一道贯穿天地的巨剑虚影,在苍穹之上显现,而后,缓缓地,朝着演武场的方向,低下了它高贵的剑尖! “万剑臣服!剑阵俯首!这是传说中的……剑道圣体!” 一道苍老而激动的咆哮,撕裂虚空! 一名身穿朴素麻衣,气息却渊深如海的老者,直接出现在了演武场的上空。 太虚剑宗宗主! 那个已经闭关百年,不问世事的老怪物! 他无视了所有人,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林凡身上,那眼神,如同最饥渴的饿狼,看到了世间最完美的瑰宝! 他的身影一闪,瞬间降临在林凡面前,因为过度激动,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无需再考!无需再测!”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太虚剑宗唯一的……亲传弟子!” 话音落下。 林婉儿娇躯剧烈一颤,面如死灰,最后一丝血色,也从她的脸上褪去。 绝望,如同无尽的深渊,将她彻底吞噬。 林凡缓缓收剑。 他看着眼前狂喜的宗主,又看了一眼远处那如同雕塑般呆立的林婉儿,那张平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猎杀游戏。 第二步。 完成。 第三十五章 被夺走的传承 成为宗主亲传弟子的后续,比想象中更加简单直接。 林凡甚至没有经历任何繁琐的仪式,便被那位激动到无以复加的宗主,授予了等同于宗门圣子的最高权限。 其中,便包括了自由出入宗门禁地“剑冢秘境”的资格。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婉儿也凭借着她“天生剑胎”的卓越表现,以及入门考核时的惊艳剑鸣,成功说服了她的师尊,为她争取到了一个进入秘境的名额。 消息传来时,她正盘膝坐在自己的洞府之中,擦拭着一柄新得的灵剑。 听完传讯弟子的回报,她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林凡。 你以为拜了宗主为师,便能一步登天吗? 剑冢秘境之内,机缘无数,但最核心的那一份传承,“太虚无上剑典”,隐藏在秘境最深处的上古剑阵之内。 想要开启剑阵,必须以自身剑意为引,在特定的七十二个阵眼节点上,注入恰到好处的灵力。 多一分,则阵法崩溃。 少一分,则毫无反应。 这个秘密,前世只有我一人知晓! 你天赋再高又如何?终究不过是一个空有力量,却不知宝山所在的莽夫。 这一次,我将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林婉儿收剑入鞘,缓缓起身,那份属于前世剑帝的孤高与自信,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 三日后,剑冢秘境开启。 巨大的青铜门在轰鸣声中缓缓洞开,一股荒古而锋锐的剑气,扑面而来。 数十名获得了资格的内门精英弟子,神情激动地鱼贯而入。 林婉儿走在人群之中,不动声色,但眼底深处,却燃烧着志在必得的火焰。 林凡则是最后一个进入的。 他依旧穿着那身普通的粗布麻衣,与周围那些身穿华丽宗门服饰的天才们,格格不入。 他平静地踏入秘境,仿佛不是来寻觅机缘,而是来后院散步。 一入秘境,所有弟子便化作鸟兽散,各自朝着感应中的机缘之地飞驰而去。 林婉儿压抑住内心的急切,同样选择了一个方向,不疾不徐地前进。 她知道,想要抵达那处核心传承之地,沿途必须经过三处险地,破解数道禁制,这是一个“考验”。 她早已为这趟行程,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 在她动身的同一时刻,那个被她视作“莽夫”的林凡,却连看都未看周围那些散发着灵光宝气的山谷与洞府一眼。 他只是辨认了一下方向。 然后,迈开脚步,朝着秘境最深处,径直走去。 他走的,是一条没有任何道路的直线。 前方,是一片散发着恐怖剑意的乱石林,每一块嶙峋的怪石,都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足以撕碎任何闯入者。 这是秘境的第一道险关,“万剑林”。 林婉儿前世为了通过这里,耗费了整整三天,身上留下了数十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林凡走进了石林。 那些足以斩断金丹修士的无形剑气,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时,便如同春雪遇阳,悄无声息地消融。 他体内的鸿蒙剑胎,只是散发出了一缕微弱的气息。 这片上古剑阵残留的剑意,便像是见到了君王的臣子,纷纷退避,不敢有丝毫冒犯。 他闲庭信步,穿过了这片在他人眼中的绝地。 第二处险关,“无垠剑泽”。 第三处险关,“问心剑梯”。 这些足以让宗门天骄们九死一生的上古禁制,在林凡面前,形同虚设。 他畅通无阻。 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林婉儿记忆中的那份“太虚无上剑典”。 而是这处秘境真正的核心。 那个连林婉儿都不知道的,隐藏着“鸿蒙剑胎”真正力量源头的传承之地。 …… 与此同时。 林婉儿正经历着一场“苦战”。 她凭借前世的记忆,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万剑林中九成的杀机,但依旧被几道残余的剑气划破了衣衫,显得有些狼狈。 在无垠剑泽,她更是耗费了半数灵力,才斩杀了一头由剑气凝聚而成的守护妖兽。 当她最终气喘吁吁地站在问心剑梯之下时,脸上不仅没有疲惫,反而充满了即将成功的亢奋。 就是这里! 和前世一模一样! 只要通过这最后的考验,抵达山顶,那份无上传承就是我的了! 她一步步踏上剑梯,抵抗着那股直击神魂的剑道威压,眼神愈发坚定。 半个时辰后。 她终于登上了山顶。 山顶之上,空无一物,只有一座古朴的石台,上面铭刻着玄奥的符文。 林婉儿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走到石台前,伸出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右手,准备按照记忆中的法门,开启传承仪式。 然而。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石台的瞬间。 轰隆隆——!!! 整个剑冢秘境,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仿佛有一头沉睡了万古的巨兽,在此刻苏醒! 林婉儿脚下一个踉跄,骇然地稳住身形。 发生了什么?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 她便惊骇地看到,秘境之中,无论是山川河流,还是草木砂石,都开始逸散出一缕缕精纯到极致的剑意本源! 成千上万,密密麻麻! 这些剑意本源,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朝着一个方向,倒卷而去! 那个方向,是秘境的最深处! 是她脚下这座山峰的……后方! “不!” 林婉儿心中涌起一股极致的不安,她不顾一切地,将手掌重重按在了面前的石台之上! 快! 传承快开启! 可是,石台毫无反应。 不仅毫无反应,在那股疯狂的能量洪流席卷之下,石台之上铭刻的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 咔嚓。 一声轻响。 石台的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痕。 紧接着。 咔嚓!咔嚓! 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最终,在林婉儿那双写满了惊恐与不敢置信的瞳孔倒映中,这座承载了她全部希望的传承石台,轰然一声,化作了一堆毫无灵性的白色齑粉。 被风一吹,便散了。 噗——! 林婉儿再也抑制不住,气急攻心之下,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她身体摇摇欲坠,惨白的脸上,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骇然抬头,用尽全身力气,望向那股能量汇聚的源头。 只见在秘境最深处,那片被混沌雾气笼罩的虚空之中。 一道身影,正沐浴在万千剑意神光之中,缓缓走出。 那人,正是林凡。 此刻的他,手中正托着一缕混沌色的剑气。 那缕剑气,仿佛是整个秘境的心脏,是万千剑道的本源。 随着它的出现,整个秘境的灵性,似乎都被彻底抽空,开始走向枯萎与衰败。 林婉儿的计划,再次化为泡影。 她的骄傲,她的希望,她最后的依仗,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道心,彻底崩裂。 林凡吸收了那缕本源剑气,感受着体内鸿蒙剑胎传来的欢欣之意,实力再次暴涨。 他没有看远处那道失魂落魄的身影一眼。 在转身离开这片传承之地时,他那深邃的眸子,却微微一凝。 他敏锐地察觉到。 在这处传承之地的最核心处,似乎还残留着另一股极其隐晦的气息。 一股……气运曾被人为剥夺过的痕迹。 手法很巧妙,不像是宗门的手笔,更像是一种来自更高层次的规则之力。 这被剥夺的气运,原本属于谁? 背后,是否还隐藏着其他人? 第三十六章 前世的天骄 自剑冢秘境归来,林凡便住进了宗主亲赐的“太虚峰”。 此峰灵气浓郁,冠绝全宗,是历代圣子才有资格入住的修行圣地。 此刻,洞府之内,林凡盘膝而坐,并未急于修行。 他的神念,沉浸在体内那缕混沌色的剑气之中,反复回味着离开秘境前,所感知到的那一丝极其隐晦的痕迹。 气运,曾在此地被强行剥离。 那手法之诡秘,甚至瞒过了宗门的护山大阵,不像是宗门内部的争斗,更像是一种凌驾于此界规则之上的力量所为。 林凡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漠然。 他前世身为至尊,为了给那六个孽徒逆天改命,对命格、气运的研究早已登峰造极。 他很清楚,这种剥夺,必然会留下一个“受害者”。 一个本该光芒万丈,却最终沦为废物的……牺牲品。 而这个牺牲品,很可能就是林婉儿踏上剑帝之路的第一块垫脚石。 有趣。 林凡站起身,走出了洞府。 接下来的数日,他没有闭关,反而像个真正的入门新人,开始闲逛整个太虚剑宗。 他走过演武场,看过外门弟子的晨练。 他进入功法阁,翻阅过那些最基础的剑术典籍。 他甚至会去灵膳堂,安静地坐上一两个时辰。 他从不与人交谈,也无人敢上前打扰这位新晋的宗主亲传。 但他那恐怖的神魂之力,却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宗门。 每一个弟子的气息强弱,灵力运转的轨迹,乃至神魂深处的情绪波动,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感知之中。 他在寻找。 寻找一个与这宗门气运格格不入的,充满了怨憎与不甘的,衰败的灵魂。 终于,在第五日。 藏经阁,一处堆放着废弃玉简的偏僻角落里,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个青年。 身形消瘦,面色枯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杂役服饰,正拿着一块抹布,麻木地擦拭着布满灰尘的书架。 他的动作很慢,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可林凡的目光,却在他的身上停住了。 叶孤辰。 这个名字,在林凡的记忆深处,掀起了一丝微澜。 前世,此人销声匿迹了近三百年,直到林婉儿成就女帝之后,他才横空出世,以一手惊天动地的“斩天拔剑术”,连败十三位剑道宗师,名震中州。 世人都说他是大器晚成,厚积薄发。 可现在看来,真相,并非如此。 林凡缓步走了过去。 脚步声惊动了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青年。 叶孤辰抬起头,看到来人,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便要躬身行礼。 “不必。” 林凡的声音很平淡。 他伸出手,在那青年错愕的注视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的剑骨,碎了。” 轰! 这五个字,像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叶孤辰的神魂之上! 他整个人如遭电击,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瞬间涌上了滔天的血色,有震惊,有痛苦,更有深入骨髓的怨毒与仇恨! 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你……” 他嘶哑地开口,却只说出一个字。 林凡没有理会他的反应,一股精纯的神念,顺着他的手臂,毫无阻碍地探入叶孤辰的体内。 刹那间,一切都清晰了。 叶孤辰的脊椎深处,一根原本应是晶莹剔透,灵光流转的剑骨,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痕。 这些裂痕极其微小,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但它们却精准地破坏了剑骨与经脉的所有连接点,彻底断绝了他凝聚剑元的可能。 好阴毒的手段。 这并非外力重创,而是一缕缕极寒的阴属性剑气,常年累月,如跗骨之蛆般慢慢侵蚀,最终由内而外地将其彻底毁掉。 手法之隐蔽,心肠之歹毒,让林凡都为之侧目。 而这股残留的阴寒剑气,他再熟悉不过。 前世,他的六弟子,未来的“霜心剑帝”林婉儿,最擅长的,便是这种杀人于无形的阴毒剑术。 原来如此。 林凡心中再无疑惑。 前世的林婉儿,为了独占宗门气运,为了确保自己“天生剑胎”的地位无可动摇,便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暗中废掉了宗门里真正的万古妖孽。 何其讽刺。 “是谁做的。” 林凡收回手,声音依旧没有波澜。 叶孤辰死死地咬着牙,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他不答,但那双赤红的眼睛,却下意识地瞥向了宗门内一座灵气最盛的仙峰方向。 那是林婉儿的居所。 答案,不言而喻。 “想报仇吗?” 林凡淡淡地问道。 叶孤辰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凡,那眼神,像一头濒死的孤狼。 报仇? 他拿什么报仇? 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是宗门未来的希望。 而他,只是一个修为尽废,连狗都不如的杂役。 无边的绝望,再次将他淹没。 然而,下一刻。 一股浩瀚、苍茫、仿佛来自于天地未开之前的混沌剑意,从林凡按在他肩头的手掌中,轰然涌入! 那股剑意霸道到了极致! 它没有去修复那些裂痕,而是直接将整根破碎的剑骨,连同其中残留的阴寒剑气,瞬间碾成了最精纯的能量粉末! “啊——!” 叶孤辰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剧烈的痛楚让他几乎昏厥。 但这痛苦,只持续了一瞬。 紧接着,那股混沌剑意便以那些能量粉末为材料,以天地法则为刻刀,开始重新为他铸造一根全新的剑骨! 那不是修复。 那是……创生! 叶孤辰能清晰地“看”到,一根比之前璀璨百倍,完美到毫无瑕疵,甚至铭刻着大道符文的金色剑骨,正在自己的体内,缓缓成型! 他与天地灵气之间那断绝已久的联系,在这一刻,以一种狂暴百倍的姿态,重新接续! 轰! 洞府外的天地灵气,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漩涡,疯狂地倒灌进叶孤辰的体内! 他那停滞了三年的修为,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暴涨! 炼气一重! 炼气五重! 炼气九重! 筑基! 最终,修为的攀升,在筑基三重才堪堪停下! 林凡松开了手。 他随手一指,一道信息流光没入叶孤辰的眉心。 那是一份他从剑冢本源中剥离出的次级传承,虽不及他的鸿蒙剑胎,却也足以傲视此界任何剑典。 “这是你的新生。” 林凡转身,准备离去。 他做这一切,不是出于善心,仅仅是为自己的猎物,准备一个有趣的对手罢了。 叶孤辰呆呆地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那失而复得,甚至比以往强横了不知多少倍的力量,感受着脑海中那部剑指大道的无上法门。 整个人,如在梦中。 数息之后,他猛地惊醒。 他看着林凡那即将离去的背影,眼中的茫然、震惊、狂喜,最终全都化作了最极致的虔诚与决绝。 他没有丝毫犹豫。 双膝重重跪地,额头狠狠地磕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叶孤辰,叩谢主人再造之恩!” 他抬起右手,并指朝天,神情肃穆。 “我叶孤辰,在此立下天道血誓!此生此世,我的命,我的魂,我的剑,皆为主人所有!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宏大的誓言之声,引动了冥冥中的天道法则。 林凡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一枚棋子,已然归位。 林婉儿,你前世最大的梦魇,回来了。 希望这一次,你能喜欢我为你准备的这份礼物。 第37章 嫁祸与猜疑 林婉儿的洞府中,一片狼藉。 上好的灵玉茶具被摔得粉碎,散落在地,一如她此刻崩裂的道心。 她面色苍白,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秘境中的一幕,如同最恶毒的梦魇,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 那座化为齑粉的传承石台,那个沐浴在万千剑光中走出的身影,彻底摧毁了她身为重生者的最后一丝优越感。 林凡。 又是林凡!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她的神魂。 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太虚峰,将那个魔鬼碎尸万段。 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 对方如今是宗主亲传,地位尊崇,天赋更是展现出了神迹般的“万剑来朝”。 她没有任何证据,更没有任何实力去撼动他。 直接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 绝不! 林婉儿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刺入掌心,渗出鲜血。 前世身为剑帝的骄傲,不允许她就此认输。 既然无法直接对付林凡,那就一定有别的原因。 一个念头,在她混乱的思绪中逐渐清晰。 林凡空有蛮力,对剑道的理解粗鄙不堪,他怎么可能找到那处连她都是凭借前世记忆才知晓的传承之地? 除非……有人在暗中与他合作! 一个宗门之内,既有动机,又有能力,还能接触到秘境核心机密的人。 一个名字,瞬间浮现在林婉儿的脑海中。 慕容嫣。 与她同为宗门圣女候选,背景深厚,天赋同样卓绝的竞争对手。 这个念头像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全部心神。 没错,一定是她! 一定是她嫉妒我的“天生剑胎”,暗中与林凡那个莽夫勾结,一个提供情报,一个出手夺宝,瓜分了本该属于我的传承! 这个推论,让她那颗因恐惧和愤怒而濒临崩溃的心,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宣泄口。 …… 三日后。 宗门演武场上,一次寻常的弟子切磋正在进行。 角落里,几名内门弟子正围着一个擦拭兵器架的杂役,肆意地嘲讽着。 “哟,这不是我们太虚剑宗曾经的第一天才,叶师兄吗?” “听说你现在连剑都提不起来了,怎么,改行来擦剑了?” 叶孤辰面无表情,对这些羞辱充耳不闻,只是麻木地做着手中的活计。 “跟他废什么话,一个废物罢了。” 为首的弟子不屑地啐了一口,正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叶孤辰仿佛被激怒了一般,猛地抬起头,赤红着双眼低吼道。 “废物?我再废物,也比某些靠出卖宗门机密,换取丹药符篆的人干净!”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所有人的耳中。 那几名弟子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哈哈,这废物是疯了吧?开始说胡话了。” 叶孤辰却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死死盯着为首那名弟子。 “我胡说?秘境开启前三日,是谁偷偷去坊市,花大价钱买了一张能屏蔽气息的‘敛息符’?又是谁的侍女,在慕容师姐的洞府外,鬼鬼祟祟地将符篆交给了她?” “你……你血口喷人!” 为首的弟子脸色剧变,他正是慕容嫣的追随者之一。 “我亲眼所见!” 叶孤辰脖子上青筋暴起,状若疯狂。 “我还看见,有人在传承山峰的后山,留下了一枚慕容家的独门联络暗号!” 这场突如其来的争吵,很快吸引了更多的围观者。 人群之中,林婉儿的身影悄然出现。 她听着叶孤辰那一句句“指控”,原本就充满猜忌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敛息符。 独门暗号。 这些线索,像一块块拼图,在她脑中迅速拼接,完美印证了她心中的那个猜想。 就在此时,一股强横的气息,从叶孤辰的身上轰然爆发! 筑基三重的灵力波动,毫无保留地席卷全场! 所有嘲笑他的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筑……筑基境?这怎么可能!” “他的剑骨不是碎了吗?” 惊呼声此起彼伏。 叶孤辰感受着众人震惊的目光,脸上露出一抹快意的狞笑,他猛地推开身前的弟子,大步流星地离去。 而这惊天的一幕,则成了压垮林婉儿心中最后一丝理智的稻草。 她彻底想通了。 慕容嫣不仅与林凡合谋,夺走了自己的传承。 她甚至还用得到的机缘,治好了叶孤辰这个废物,将他收为己用! 这是在挖她的根基,断她的前路! 这是不死不休的死仇! 汹涌的杀意,再也无法抑制,从林婉儿的眼底喷薄而出。 …… 一月一度的宗门小比。 高台之上,林婉儿与慕容嫣,狭路相逢。 “慕容师妹,你的手段,真是让师姐我大开眼界。” 林婉儿的声音,冷得像是九幽寒冰。 慕容嫣秀眉微蹙,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毫不掩饰的敌意,却不明所以。 “林师姐此话何意?” “何意?” 林婉儿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话音未落,她动了。 没有丝毫切磋的意思,上手便是前世赖以成名的杀招! “霜绝剑意!” 一道阴寒至极,仿佛能冻结神魂的剑光,撕裂空气,直取慕容嫣的心脉要害! 这一剑,又快又狠,完全超出了小比的范畴。 慕容嫣脸色大变,仓促间只能凝聚灵力护盾抵挡。 轰! 护盾应声而碎,她整个人被巨力轰飞出去,重重摔在台下,喷出一口鲜血。 全场哗然! 谁也没想到,被誉为宗门双姝的两人,竟会当众生死相向! “林婉儿!你疯了!” 慕容嫣的追随者们又惊又怒,纷纷拔剑。 林婉儿的拥护者们也不甘示弱,立刻上前对峙。 负责主持的长老,更是气得脸色铁青,连声呵斥,却无法阻止那迅速升级的对立情绪。 一场小比,演变成了一场宗门内部天才弟子的大规模对峙。 两大派系,就此彻底决裂。 太虚剑宗,乱了。 而在万仞之巅的太虚峰上。 林凡凭栏而立,俯瞰着山下那场由他一手导演的闹剧,神情没有丝毫波澜。 他缓缓收回视线。 “最好的猎手,往往只需要将诱饵,放到合适的位置。” 他转身,走进洞府。 第二日,一则申请被递交到了因宗门内斗而焦头烂额的宗主案头。 首席圣子林凡,申请外出历练,以求勘破修行瓶颈。 宗主大笔一挥,准了。 半个时辰后,一道平凡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太虚剑宗的山门。 他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南方。 那里,是七巧楼的所在之地。 也是他为二弟子苏媚,准备好的,另一场盛大的游戏。 第38章 捧杀计划 当林凡的脚尖离开太虚剑宗山门界线的最后一寸土地,他的整个身形便如墨滴入水,悄无声息地晕开,然后彻底化作虚无。 风中没有留下半分灵力残响。 守山弟子们依旧昏昏欲睡,对那片空无一物的山道毫无察觉。 数百里外,一处乱石嶙峋的荒芜山谷中,风声凄厉如鬼哭。 林凡的身影凭空凝实,他拂开一块青石上的沙砾,随意坐下,冰冷的石面透过衣袍传来刺骨的凉意。 他闭上眼,神念在识海中轻轻一拨。 眼前,一道唯有他能洞悉的虚幻光幕,如画卷般缓缓展开,幽蓝色的光华映照着他毫无波澜的脸庞。 光幕之上,六枚光点散落各处,代表着他亲手养大的六只白眼狼。 其中五枚光点,或明亮或黯淡,却都静止不动。 唯独那枚属于林婉儿的光点,正以一种濒死挣扎般的频率疯狂闪烁,其上甚至缠绕着一圈不祥的淡黑色雾气,如同腐肉上滋生的蛆虫。 看来,宗门之内,那场早已预见的风暴,已然将她彻底吞噬。 林凡的视线在那枚光点上停留了不足一瞬,便漠然移开,仿佛只是瞥了一眼路边的蝼蚁。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冰冷的触感,在光幕上缓缓划过,最终,轻轻点在了另一枚位于圣域南方的光点上。 【因果目标:苏媚】 【当前位置:七情谷】 【状态:为炼制‘七情迷心丹’,苦寻主药‘九幽幻心莲’不得,心烦意乱。】 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在光幕上清晰地浮现。 七情谷。 这个名字,在中州圣域便是堕落与邪毒的代名词。 此宗门人,不求长生大道,不炼护身剑体,毕生所学,皆是勾魂摄魄的魅惑之术与淬炼阴狠的天下奇毒。 他们行事毫无章法,视人命如草芥,是所有名门正派唾弃的存在。 而他的二弟子苏媚,便是这一代七情谷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妖女。 林凡阖上双眼,前世的记忆,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记得。 他记得清清楚楚。 苏媚这个女人,与林婉儿那种把愚蠢和骄傲都刻在脸上的货色,完全不同。 苏媚的心,就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毒沼。 表面上总是波澜不惊,温言软语,可沼泽之下,却藏着无数致命的陷阱与冰冷的算计。 她极端的自私,骨子里流淌着怀疑一切的毒血。 她总能用最甜美动人的笑容,说着最恶毒刻薄的谎言。 她将身边所有人,包括他这个师尊,都视作可以利用,也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前世,他为了替苏媚寻求解开媚骨反噬的灵药,只身闯入九幽魔域,与上古魔魂厮杀,险些身死道消。 可当他拖着重伤之躯,带着灵药归来时,迎接他的,却是苏媚与她那位情夫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 那足以销融神魂的“十里销魂香”,那甜腻的气味,他至今仿佛还能闻到。 他近半的神魂本源,就在苏媚温柔的注视下,被硬生生抽走。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师尊,与其让媚儿欠您这份天大的人情,不如……您就成全媚儿,化作媚儿晋升的资粮吧。” 何等的凉薄。 何等的歹毒。 林凡猛地睁开双眼,深邃的瞳孔里,翻涌的不是怒火,而是一片死寂的冰寒,仿佛能冻结灵魂。 对付这种女人,若是还像对付林婉儿那样,用绝对的力量去碾压,去抢夺她的机缘,反而会让她立刻警觉。 她会像一条受惊的毒蛇,瞬间遁入阴影,再想将她揪出来,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 那样的复仇,不够解渴。 也远远不够……残忍。 “既然你生性多疑,”林凡的唇角,勾起一道森然的线条,“那便给你一场你根本无法拒绝的‘天赐机缘’,让你亲手敲碎自己所有的戒备。” “既然你视他人为棋子,那便让你也尝尝,站在棋盘之巅,俯瞰众生的滋味。” “既然你最相信自己的算计……”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愉悦。 “那便让你在最志得意满,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时候……” “从云端,坠入无间地狱。” 一个全新的,专为苏媚量身定制的复仇计划,在他冰冷的脑海中,缓缓成型。 其名为——捧杀。 第一步,赠予。 在她最渴望,最求之不得的时候,将她梦寐以求的‘九幽幻心莲’,以一种天经地义的方式,送到她的面前。 让她坚信,这是她的气运,是她命中注定的造化。 从而,彻底击溃她那颗多疑的蛇蝎之心。 第二步,扶持。 利用自己洞悉未来的优势,在暗中为她铺平一切道路。 助她炼成奇丹,助她修为暴涨,助她扫平谷内所有竞争的对手,甚至……亲手将她推上七情谷谷主之位。 让她站在人生的最顶峰,让她那颗自私自利的心,膨胀到吞天噬地的地步。 让她彻底相信,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天命之女。 第三步……引爆。 就在她登临谷主之位,接受万众朝拜,最风光,最得意的那一刻。 将所有提前埋下的陷阱,所有被她利用后舍弃的棋子,所有被她得罪过的仇敌…… 在同一个瞬间,全部点燃! 他要让苏媚亲眼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美貌、修为、权势,是如何在转瞬间化作泡影。 要让她亲身体会,从天堂坠落,被万鬼噬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无尽绝望。 那场面,可比直接一剑杀了她,有趣一万倍。 “欲使其毁灭,必先使其疯狂。” 林凡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一种造物主般的冷漠光芒。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系统光幕上,那一行关于“九幽幻心莲”的信息上。 计划的开端,有了。 这味让苏媚辗转反侧的主药,是炼制“七情迷心丹”的绝对核心。 此丹一旦练成,便可让修炼媚术之人修为一日千里,对神魂的控制力更是能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前世,苏媚为了得到此物,甚至不惜设计害死了自己最亲密的师姐。 那么这一世,就让这份“天降的馅饼”,来得更容易一些吧。 林凡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的神念如一张无形的巨网,瞬间覆盖了方圆千里,很快,便锁定了一处凡人与修士混居的坊市。 在那坊市的角落里,一名身穿七情谷外门服饰的弟子,正满头大汗地张贴着高价悬赏,收购各种珍稀药材,神情焦灼。 诱饵,已经就位。 现在,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渔夫”,将这份香甜的饵料,精准地送到那条多疑的鱼儿嘴边。 林凡的身影,再次融入山谷的阴影之中。 一场以人心为猎场的狩猎游戏,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39章 天降馅饼 七情谷,媚心居。 香炉里焚着能乱人心神的“百花软魂香”,甜腻的烟气如蛇般缠绕着洞府内的每一寸空气。 苏媚一袭紫纱罗裙,斜倚在软榻上,平日里足以让任何男人失魂落魄的妩媚脸庞,此刻却覆着一层冰霜。 在她面前的玉石几案上,一张丹方静静躺着。 《七情迷心丹》。 这是她能否在三月后的宗门大比中,彻底压倒所有竞争对手,夺得圣女之位的唯一依仗。 丹方上的其余一百零七味辅药,她早已凭借各种手段凑齐。 唯独最核心的主药,那一味只生于九幽至阴之地的“九幽幻心莲”,遍寻不得。 没有它,一切都是空谈。 “废物!” 苏媚猛地抓起手边一只琉璃盏,狠狠砸在地上。 啪! 清脆的碎裂声,惊得门外侍立的弟子浑身一颤。 宗门大比迫在眉睫,她的几个老对手个个都在闭关苦修,唯有她,被这一味药材卡住了所有前路。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烦躁欲狂。 …… 半月后。 一无所获的苏媚,耐着性子处理完谷内事务,独自一人离开宗门,前往千里之外的黑石坊市。 她要去见一个为她搜罗情报的暗线,做最后的努力。 行至一处名为“断魂坡”的乱葬岗时,浓郁的血腥气,让她秀眉微蹙。 此地妖兽横行,时常有不开眼的散修命丧于此,本是寻常。 但下一刻,一道极其微弱的呻吟声,从一堆碎石后传来。 苏媚脚步一顿。 她生性多疑,从不理会任何分外之事。 正当她准备绕开时,一股奇异的药香,混杂在血腥味中,若有若无地飘入她的鼻尖。 那香味,阴寒,幽邃,又带着一丝勾魂夺魄的迷幻之意。 苏媚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对这股味道,太熟悉了! 这半年来,她翻遍了无数典籍,在脑海中模拟过千百次,绝不会错! 九幽幻心莲! 她身形一晃,如鬼魅般出现在碎石之后。 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散修,胸口被妖兽利爪洞穿,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在他的怀中,一只被鲜血染红的玉盒半开着,那股让她心神剧震的药香,正是从其中散发出来。 而在散修的另一只手里,还死死攥着一张残破的兽皮图卷。 “古……古修洞府……” 那散修看到突然出现的苏媚,眼中迸发出最后的回光返照,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挤出几个字。 “传……承……” 话未说完,他头一歪,彻底没了生息。 苏媚站在原地,没有立刻上前。 她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此刻却冷静得可怕,没有半分即将得到至宝的狂喜,只有极致的审视与怀疑。 太巧了。 巧合得就像一个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剧本。 她最需要的东西,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以这种最戏剧性的方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不是机缘。 这是陷阱。 苏媚心中,第一时间便下了定论。 但,那九幽幻心莲的香气,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挠着她的心。 她沉默了片刻,玉指轻弹,一道无形的气劲将那名散修的尸体翻了过来。 她没有去碰玉盒与地图,而是仔細检查尸体。 伤口是新伤,残留着三阶妖兽“血纹豹”的妖气,做不得假。 散修身上的储物袋里,只有一些低阶丹药和几十块下品灵石,穷困潦倒,符合一个底层散修的身份。 她又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确认四周没有任何阵法波动与窥探的气息。 最终,她才小心翼翼地,用灵力卷起那只玉盒与地图,迅速离开了断魂坡。 回到洞府,苏媚立刻布下三重隔绝禁制。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那株心心念念的灵药,而是将那张残破的兽皮地图,摊开在桌上。 地图的材质是上古蛮兽之皮,绘制手法古朴,上面标注的地点,是一处名为“陨龙渊”的绝地。 苏媚冷笑一声。 接下来,她开始了自己的验证。 第一天,她动用了自己在黑石坊市经营多年的暗线,调查那名死去散修的身份。 得到的回报是:此人名为赵四,乃是坊市周边一个散修小团体的成员,修为炼气九层,平日靠猎杀妖兽为生,半月前接了一个探查陨龙渊外围的任务,从此失踪。 身份,天衣无缝。 第二天,她将玉盒中的九幽幻心莲取出,用宗门秘法,反复验了不下十遍。 药性、年份、气息,与古籍记载中一般无二。 是真品。 第三天,她没有靠近陨龙渊,而是耗费巨大代价,请动了一位精通望气之术的阵法师,远远地观察那处绝地。 阵法师的回应让她心头一震。 陨龙渊深处,确实有一股极其隐晦,却又磅礴浩瀚的上古禁制波动。 那波动古老而强大,绝非今人所能布置。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 这是一个真的机缘。 一个倒霉的散修,走了天大的狗运,无意中发现了古修洞府的地图,并侥幸在洞府外围采到了一株灵药,却在返回的路上,命丧兽口,最终便宜了自己。 这个故事,合情合理。 每一个环节,都经得起推敲。 苏媚坐在洞府中,看着桌上的灵药与地图,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的理智,她那生性多疑的本能,依旧在疯狂地警告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是,她的贪婪,她对力量的渴望,却像燎原的野火,将那些警告的声音,一点点烧成灰烬。 万一呢? 万一这就是我的天命呢? 我苏媚本就不是凡俗之人,气运加身,得到这等奇遇,岂非理所当然?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她开始为这个“机缘”的真实性,寻找更多的理由。 或许,是某个对头布下的陷阱? 不可能。 谷内那几个废物,没这个脑子,更没这个手笔。 能拿出九幽幻心莲和上古洞府做诱饵的,整个中州圣域都屈指可数,那些大人物,又怎会费尽心机来对付她一个小小的七情谷弟子? 所以,这绝不可能是陷阱。 这,就是我的天命! 当这个结论在心中彻底成型时,苏媚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被狂热的火焰所取代。 她缓缓起身,将九幽幻心莲小心翼翼地收好。 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张地图。 一株莲花,便已是如此至宝。 那座上古洞府之内,又该藏着何等惊天的传承! 她不能再等了。 必须在宗门大比之前,将这份天赐的机缘,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三日后。 苏媚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七情谷,独自一人,朝着陨龙渊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她动身的同一瞬间。 千里之外,一座荒芜的山巅上。 林凡凭虚而立,漠然地看着光幕之上,那个代表着苏媚的光点,正精准地沿着他预设的路线移动。 他的嘴角,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 多疑的蛇,终于还是没能抵挡住饵料的香甜,主动钻进了为它准备好的笼子。 那么,好戏,也该开场了。 第40章 声名鹊起 陨龙渊深处,一座被藤蔓与岁月掩盖的洞府之内,空气潮湿而凝滞。 苏媚的身影,如一缕紫色的轻烟,在几座看似古老却威力平平的禁制之间穿行。 她的每一步都落在阵法的薄弱节点上,指尖弹出的灵力不多不少,恰好能让那些流转的光纹短暂地停滞一瞬。 一切都和那份兽皮地图上记载的破解之法,分毫不差。 当她推开最后一扇石门时,一股浓郁的丹香与灵气扑面而来。 洞府中央的石台上,除了一部完整的《七情迷心丹》丹方玉简外,还静静地躺着另一枚玉简,以及十数瓶早已绝迹的上古灵药。 苏媚的神念探入第二枚玉简。 一股庞杂而精深的信息洪流涌入她的识海。 那是一位上古丹修毕生的炼丹心得,里面详细记录了数十种奇丹的改良之法,其中,便包括了如何将七情迷心丹的药效,催发至理论极限的秘术。 饶是苏媚心机深沉,此刻也无法抑制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天命。 这便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她收起所有宝物,没有片刻逗留,迅速离开了这座仿佛专门为她准备的宝库。 …… 半月之后,七情谷宗门大比,于万众瞩目下拉开帷幕。 演武场上,人声鼎沸。 苏媚的几个老对手,皆是意气风发,各自施展出了闭关多日的苦修成果,引得台下阵阵惊呼。 轮到苏媚登台时,迎接她的,却是不少夹杂着轻蔑与怜悯的目光。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曾经的圣女热门人选,近来为了寻找一味主药而四处奔波,早已荒废了修行。 她的对手,一名筑基七重的核心弟子,更是毫不掩饰脸上的胜券在握。 “苏师姐,请。” 那人客气地说着,手中却已凝聚起一道凌厉的毒煞之气。 苏媚没有看他。 她只是抬起手,轻轻解开了腰间悬挂的一个紫金香囊。 一缕无形无色,却带着极致诱惑之意的异香,随风散开。 那名核心弟子脸上的自信表情,瞬间凝固。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凝聚的毒煞之气在掌心明灭不定,最终彻底消散。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痴痴地望着苏媚,脸上露出了如痴如醉的狂热神情。 “我……认输。” 两个字,从他口中艰难地挤出。 全场,一片死寂。 紧接着,是冲天的哗然! “怎么回事?李师兄怎么不战而降!” “那是什么妖术?我只是闻到一丝香气,就感觉神魂都在颤栗!” 高台之上,宗主与几位长老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 “这是……传说中能操控人心的七情迷心丹?” “丹方不是早已失传了吗?她从何处得来!” 接下来的比试,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独角戏。 无论对手是筑基后期,还是半步金丹。 只要那缕异香散开,所有人在三个呼吸之内,便会心神失守,斗志全无,主动俯首称臣。 苏媚从头到尾,甚至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灵力。 她就那样安静地站在台上,接受着所有对手的“投降”。 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诡异手段,比任何狂暴的术法,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最终,她毫无悬念地,夺得了此次大比的魁首。 当宗主亲手将代表圣女身份的信物交到她手中时,苏媚享受着台下无数弟子敬畏、狂热的目光,内心那颗因大荒之败而产生的阴霾,被彻底驱散。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膨胀与自信。 …… 苏媚一战成名的消息,如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中州圣域。 太虚剑宗,林婉儿的洞府内。 “啪!” 一只上好的白玉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七情迷心丹?她凭什么!” 林婉儿的面容因嫉妒而扭曲。 她在宗门内被林凡压制,又因与慕容嫣派系的争斗而焦头烂额,实力不进反退。 可苏媚那个贱人,竟一飞冲天,成了七情谷的圣女! 凭什么她们这些重生者,只有自己如此坎坷! 神凰宗,梧桐神殿。 萧清雪听完侍女的回报,只是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旁门左道,终究上不得台面。” 在她看来,苏媚这种依靠丹药媚术取胜的方式,是对强者二字的侮辱。 但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一丝不悦。 联盟之内,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巨大的差距。 那个曾经需要仰仗自己的女人,如今的风头,竟隐隐盖过了她。 其余几名散落在各大宗门的弟子,在得到消息后,心思各异,或羡慕,或嫉妒,或警惕。 那份因共同敌人而建立起来的脆弱联盟,在苏媚的声名鹊起之下,第一次,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痕。 …… 此刻的七情谷,媚心居已扩建成了圣女殿。 苏媚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之上,听着下方弟子们阿谀奉承的汇报,脸上挂着一丝慵懒而满足的笑意。 宗主将她立为下一代继承人培养,无数资源向她倾斜,曾经的对手如今只能在她面前卑躬屈膝。 这种将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感觉,让她无比迷醉。 萧清雪,林婉儿…… 她轻轻念着这两个名字,嘴角噙着一抹冷意。 一群蠢货。 还在为宗门内的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却不知,真正的天命,早已选择了我苏媚。 大荒的失败,不过是上天对我的一场小小考验。 如今,我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她彻底相信,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天命之女。 就在她最志得意满,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时候。 一名长老快步走入殿内,神情激动地躬身行礼。 “启禀圣女!” “中州三大圣地联合发布消息,十年一开的上古秘境‘万龙巢’,将于三月后开启!” “宗主决定,此次我七情谷的队伍,将由您亲自带队!” 苏媚缓缓坐直了身体。 万龙巢。 那个前世让无数天骄饮恨,却也埋藏着无尽机缘的太古秘境。 她的眼中,燃起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热的野心之火。 这,是上天为她铺设的,通往巅峰的下一个台阶。 她不知道。 在她看不见的,更高的云端之上。 一场为她量身定制的,盛大的毁灭盛宴,即将开席。 第41章 致命的诱饵 七情谷,圣女殿。 苏媚斜倚在铺满雪白狐裘的软榻之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紫金香囊。 殿内,曾经的媚心居早已扩建得富丽堂皇,数十名弟子侍立两侧,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一名长老正躬身汇报着谷内事务,言语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吹捧与谄媚。 苏媚听着这些,神情慵懒,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她的思绪,早已飘回了数月前的那场“天降机缘”。 从陨龙渊归来后,她的人生便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丹药,传承,地位。 所有的一切,都以一种近乎梦幻的方式,主动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曾反复复盘过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一毫人为布置的痕迹。 但每一次的推演,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结论。 天命。 她苏媚,就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天命之女。 至于大荒中那个处处针对她们的神秘敌人,如今看来,不过是天道降下的一块磨刀石罢了。 一块已经被她彻底踩在脚下,无足轻重的磨刀石。 …… 中州圣域,龙渊城。 此城因临近数个上古秘境的入口,修士往来如织,是整个中州南部最繁华的情报集散地。 一座名为“听风楼”的酒馆内,人声鼎沸。 角落里,一个身穿太虚剑宗杂役服饰的青年,正低头默默擦拭着一张桌子。 他面容枯槁,气息微弱,正是已在宗门内销声匿迹许久的叶孤辰。 邻桌,几名来自不同宗门的弟子正高声阔论。 “听说了吗?最近地脉异动得厉害,有大能推算出,中州核心禁地‘万象秘境’,怕是要提前开启了!” “万象秘境?那不是百年一开吗?距离上次才过去六十多年。” “谁说不是呢!据说这次异动非同小可,很可能会喷吐出一些从未现世过的上古奇珍!” 叶孤辰擦拭桌子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像是被这边的谈话吸引,动作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邻桌一名醉醺醺的散修,与人争执推搡,怀中不慎掉出了一角残破的兽皮图卷。 “我的地图!” 那散修惊呼一声,慌忙去捡。 但已经晚了。 旁边一名眼尖的修士一把将图卷抢到手中,只看了一眼,便发出一声惊呼。 “无垢琉璃心!” 这五个字一出,整个嘈杂的酒馆,瞬间安静了三成。 无数道视线汇聚过来。 “什么?地图上标的是无垢琉璃心?” “传说中能洗涤道基,弥补任何功法缺陷的无上至宝?” “快看,地图指向的,正是万象秘境的核心区域!” 混乱,在一瞬间爆发。 数十道身影同时扑向那名拿着地图的修士。 灵力爆散,桌椅横飞。 叶孤辰在那片混乱之中,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最终被一股巨力推搡着撞出了酒馆大门,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那张引起了巨大骚乱的残破图卷,则在数次易手之后,被一道神秘的黑影趁乱夺走,彻底消失无踪。 …… 三日后。 一份被层层加密的情报,连同那张引起了腥风血雨的残破图卷,被送到了七情谷苏媚的面前。 她展开图卷。 那熟悉的,上古蛮兽皮的粗糙质感,那与她之前获得的那份一模一样的古朴绘制手法,让她心脏猛地一跳。 她压下心中的波澜,先看情报。 情报上详细描述了龙渊城听风楼发生的一切,以及后续数日里,各大势力为追寻这张地图而产生的连番血战。 最后,情报总结,万象秘境确实有提前开启的迹象。 苏媚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又是陷阱? 这个念头第一时间冒了出来。 但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决。 陷阱,不会用如此大的阵仗。 更不会用一张足以让金丹甚至元婴修士都为之疯狂的地图,来掀动整个龙渊城的风云。 这更像是一场真正的,因重宝出世而引发的意外。 而这份重宝,在机缘巧合之下,又一次,流转到了她的手中。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无垢琉璃心。 七情大道的功法虽然诡秘强大,但有一个致命缺陷,便是极易受心魔反噬。 而这无垢琉璃心,正是完美弥补这一缺陷的无上神物。 若能得到它,她的道途将再无任何桎梏。 贪婪的火焰,开始灼烧她的理智。 她必须去。 但,不能一个人去。 万象秘境凶险万分,各大宗门的天骄都会前往,单凭她一人,未必能笑到最后。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她不仅要去,还要拉上所有人一起去。 这既是为了增加夺宝的筹码,更是为了向所有人证明,谁才是这个联盟真正的主导者。 她立刻向其余五人发出了最高等级的密会传讯。 一日后,一处隐秘的虚空节点中,六道神念化身齐齐降临。 林婉儿神情冰冷。 萧清雪面带傲色。 其余几人,也都各怀心思。 “苏媚,你最好有天大的事。” 林婉儿率先开口,语气不善。 苏媚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只是将那份地图的虚影,展示在众人面前。 “万象秘境,无垢琉璃心。” 她只说了八个字。 场间的气氛,瞬间变了。 “消息可靠吗?” 萧清雪皱眉问道。 “我已派人核实,秘境地脉异动,千真万确。” 苏媚环视众人,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怕又是那个藏在暗处的敌人在布局。” 她顿了顿,发出一声轻笑。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何我能得到七情迷心丹的传承,一举成为圣女?为何这等神物的地图,又会恰好落到我的手中?” “因为,天命在我!” “前几次的失败,不过是天道对我们的考验。这一次,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时代开端!”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只要我们联手,夺得无垢琉-璃心,再在秘境中寻得其他机缘,我们失去的一切,都能百倍地拿回来!” “届时,我等六人君临天下,那个只会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又算得了什么?”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最终,萧清雪第一个点头。 “好,我便信你一次。” 有了她带头,其余几人纵然心有疑虑,但在重宝的诱惑与苏媚描绘的宏伟蓝图面前,也终究选择了同意。 联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再度成型。 …… 半月之后。 万象秘境入口。 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一只狰狞的巨兽之口,横亘在天地之间,吞吐着狂暴的虚空乱流。 各大宗门的天骄弟子,驾驭着各式华丽的飞舟法宝,早已汇聚于此,泾渭分明,气势冲天。 忽然,一道紫色流光划破天际。 以苏媚为首,六位曾经的“天命之女”,出现在众人眼前。 苏媚一身紫衣,意气风发,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瞩目。 她坚信,这里,将是她,以及她们,重登巅峰的起点。 无人察觉。 在数万米之外,一朵毫不起眼的云层之上。 林凡的身影与虚空融为一体,漠然地俯瞰着下方那群如同飞蛾扑火般的猎物。 他看着意气风发的苏媚,看着各怀心思的其余五人,神情没有半分波动。 棋子,已全部入场。 猎场,也即将开放。 就在此时,那巨大的空间裂缝,猛地一震。 所有狂暴的乱流在瞬间归于平静,一道璀璨到极致的白光,从裂缝深处轰然爆发,形成了一个稳定而深邃的光门。 万象秘境,开了。 第42章 猎物入笼 光门之内,是天旋地转的撕扯。 空间法则如狂暴的洪流,将涌入其中的上千名天骄修士,像沙砾一样冲向万象秘境的四面八方。 一道身影被狠狠甩出空间通道,砸在一片墨绿色的沼泽里。 他刚挣扎着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环境,脚下的泥沼便猛地炸开。 一张遍布着粘液与倒刺的巨口,冲天而起。 “啊!” 惨叫声只持续了半息,便被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所取代。 腥臭的血水,染红了一片沼泽。 另一处,一座寸草不生的荒芜石林中。 三名来自同一个二流宗门的弟子,背靠着背,警惕地环视四周。 “还好,我们被传送到了一起。” 为首的青年刚松了口气。 轰隆! 他们脚下的一根石柱,毫无征兆地活了过来。 那根本不是石柱,而是一条潜伏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岩石巨蟒的尾巴。 巨蟒的头颅从地底猛然探出,灯笼大的蛇瞳里,满是冰冷的饥饿。 磅礴的妖气,瞬间锁定了三人。 绝望,凝固在他们脸上。 相似的场景,在秘境的各个角落不断上演。 这里不是机缘遍地的天堂。 这里是上古凶兽的乐园,是稍有不慎便会尸骨无存的修罗场。 …… 一片血红色的枫林之中。 苏媚的身影轻盈落地,她立刻取出一枚罗盘,灵力注入其中。 很快,其余五道身影从不同的方向疾驰而来,在她身边汇合。 “还好,这‘子母同心盘’有用,没把我们分散太远。” 萧清雪看着远处天边一闪而逝的术法光芒与凶兽怒吼,眉头微蹙。 此地的危险程度,超出了她们的预料。 “都别掉以轻心。” 苏媚收起罗盘,展开那张兽皮地图,沉声道。 “根据地图显示,我们正处于‘血枫林’的外围,这里是三阶妖兽‘血纹鬼蛛’的巢穴,不要发出任何灵力波动,跟着我走。” 她言语间的自信与从容,让其余几人原本有些不安的心,安定了不少。 众人收敛气息,跟在苏媚身后,小心翼翼地在林间穿行。 不到一刻钟,她们便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看到了一株通体赤红,形如珊瑚的灵药。 “赤血珊瑚草!至少有三千年的药龄!” 丹帝传人,四弟子周芷若发出一声低呼。 这等灵药,在外界足以让金丹修士争破头。 “旁边有守护妖兽。” 林婉儿握住了剑柄,冷声道。 在灵药旁,一只体型硕大的血纹鬼蛛正趴在蛛网上假寐。 “我们六人合力,速战速决!” 萧清雪眼中闪过一丝热切。 “不必。” 苏媚却拦住了她们。 她指着地图上的一个角落。 “绕开它,前面有更好的。” 众人一愣。 放弃一株三千年的灵药? “信我。” 苏媚的声音不容置疑。 萧清雪与林婉儿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一行人继续前进,在苏媚的带领下,她们有惊无险地绕过了一处又一处看似平静却暗藏杀机的区域。 半个时辰后,她们抵达了一座瀑布下的深潭。 苏媚指着潭底一块毫不起眼的青石,说道。 “东西就在那下面。” 一名精通水行法术的弟子上前,催动灵力掀开青石。 刹那间,一股精纯至极的寒气,从潭底喷薄而出。 一株通体晶莹,仿佛由寒冰雕琢而成,顶端结着三枚蓝色果实的奇花,静静地躺在淤泥之中。 “是……是五千年份的‘冰魄玄果’!” 周芷若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比刚才那株赤血珊瑚草的价值,高了十倍不止! 而且,此地没有任何妖兽守护的痕迹。 众人合力取上灵药,看向苏媚的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的将信将疑,此刻已化作了深深的信服。 连萧清雪那张高傲的脸上,也多了一丝认可。 苏媚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那份掌控一切的快意,愈发浓烈。 她享受这种感觉。 “这只是开胃菜。” 苏媚将冰魄玄果分给众人,语气平淡地说道。 “真正的宝物,还在核心区域等着我们。” “只要拿到无垢琉璃心,我们便能彻底洗去过去的尘埃,真正君临这个时代。” 她的话语,点燃了所有人眼中的火焰。 对最终宝物的期待,压倒了一切。 …… 与此同时。 在苏媚等人小心翼翼绕开的那片血枫林深处。 林凡的身影,如鬼魅般穿行。 他甚至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就那么闲庭信步地走在落满红叶的地面上。 四周,无数隐藏在暗影与地底的血纹鬼蛛,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对他这个不速之客视而不见。 林凡的脚下,踩着一道道玄奥的金色纹路,这些纹路与大地脉络完美契合。 他走的,才是这片秘境真正的“生路”。 他来到那株被苏媚等人放弃的“赤血珊瑚草”前,看都未看一眼。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旁边的空地,轻轻一掌拍下。 轰! 地面裂开,一股比赤血珊瑚草浓郁百倍的药香,冲天而起。 地缝之下,一截形如真龙,遍布金色鳞纹的古老根茎,显露出来。 “万年龙血根。” 林凡神情淡漠,将这株足以让外界元婴老怪都疯狂的至宝,随意地收入储物戒。 这,才是这片区域真正的机缘。 那株三千年的赤血珊瑚草,不过是龙血根逸散的药力,催生出的杂草罢了。 做完这一切,他继续前行。 前方,一道横贯天地的空间裂缝,如同一道狰狞的黑色伤疤,无声地吞噬着一切。 这道裂缝,正是苏媚手中那张假地图上,标注的“十死无生”的绝地。 林凡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径直走了过去。 就在他的身体即将触碰到裂缝边缘的刹那。 他只是随意地向左横移了半步。 那道足以瞬间绞杀金丹修士的空间裂缝,擦着他的衣角,悄然划过。 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在神念中,调出了那道唯有他能看见的虚幻光幕。 光幕之上,代表着苏媚等人的六个光点,正精准地,一步步靠近他设下的那个最终陷阱。 “走快点。” 林凡看着那几个光点,低声自语,声音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别让我等太久。” …… 又过了两个时辰。 苏媚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记的终点。 那是一片翻涌着炽热岩浆的地下熔湖。 而在熔湖的正中央,一座古老、残破的黑色祭坛,依靠着四根粗大的锁链,悬浮在半空之中。 祭坛的石板上,铭刻着无数早已失传的上古符文,散发着苍凉而浩瀚的气息。 在祭坛的最中心。 一颗拳头大小,通体剔透,宛如最完美的琉璃雕琢而成的心脏,正在那里缓缓跳动。 每一次跳动,都散发出一圈肉眼可见的,纯净到极致的光晕。 那光晕涤荡开来,众人只是被余波扫中,便感觉神魂通透,仿佛被清泉洗涤过一般,所有的杂念都被一扫而空。 “无垢琉璃心!” 苏媚看着那颗心脏,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热光芒。 所有的怀疑,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都被眼前这真实的无上至宝,冲击得烟消云散。 天命! 这就是属于她的天命! “我去取来!” 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与贪婪,话音未落,整个人已化作一道紫色流光,直扑那座悬浮在岩浆之上的古老祭坛。 第43章 虚假的传承 苏媚的身影,如一片紫色的羽毛,轻盈地落在古老祭坛之上。 脚下的黑色石板,在下方岩浆的映照下泛着暗红色的光,灼热的气浪被她护体的灵力隔绝在外,无法伤及分毫。 祭坛之下,萧清雪、林婉儿等五人仰头望着,神色各异。 嫉妒、不甘、贪婪、期待。 种种情绪在她们眼中交织。 更远处,熔岩湖的边缘地带,数十道被异象吸引而来的身影,正远远地观望着。 他们是来自各大宗门的天骄,虽然不敢靠近这等核心之地,却不妨碍他们见证一场天大机缘的诞生。 “那就是七情谷的圣女苏媚吧?好大的气运!” “这等上古至宝,竟被她一人所得,真是羡煞旁人。” 议论声压得很低,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酸楚与羡慕。 祭坛上,苏媚听不见那些议论。 她所有的心神,都已被那颗跳动的琉璃心脏所吸引。 纯净,完美,充满了洗涤灵魂的至高神韵。 她能感觉到,只要炼化了它,自己所有的功法缺陷都将被弥补,从此天高海阔,再无桎梏。 她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的萧清雪等人,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笑容。 那眼神仿佛在说。 看,这才是天命。 而我,才是天命唯一的主人。 再没有任何犹豫。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苏媚伸出纤纤玉手,毅然决然地握住了那颗【无垢琉璃心】。 嗡! 一股无法想象的精纯能量,如温顺的洪流,瞬间涌入她的掌心,沿着经脉冲向四肢百骸。 她的气息,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攀升。 筑基巅峰的壁垒,被一冲而破。 一股远超筑基,触摸到金丹甚至元婴门槛的恐怖威压,从她身上轰然散开。 下方的五名女子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远处的围观者们更是发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天啊!她要当场突破了!” “这是何等恐怖的传承之力!” 苏媚感受着体内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脸上露出了极致的狂喜与陶醉。 她感觉自己即将羽化飞仙,触摸到那个梦寐以求的境界。 我成功了! 我苏媚,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千里之外,一处无人察觉的山巅。 林凡漠然地看着光幕上发生的一切,神情没有半分波动。 他知道。 那名为“逆尘幻心”的上古奇物,最喜欢的就是七情六欲这种驳杂的力量。 当苏媚的七情道功法将它催发到极致时。 便是盛宴落幕的时刻。 祭坛之上,就在苏媚的气息攀升到顶点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股原本温顺精纯的传承之力,仿佛一头被唤醒的远古凶兽,在她经脉中猛然调转方向,开始了最疯狂的逆行! 它不再是滋养的甘泉。 而是毁灭一切的毒药! “嗯?” 苏媚脸上的狂喜笑容,瞬间凝固。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便从丹田深处炸开。 她引以为傲的七情道功法,与这股逆行的力量,产生了最根本、最暴烈的冲突。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 苏媚的身体,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膨胀起来,紫色的罗裙被撑得几欲撕裂。 下一瞬,又猛地干瘪下去,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 一胀一缩之间,七道绚烂的霞光,不受控制地从她的七窍之中疯狂喷涌而出。 那不是祥瑞。 那是她毕生修为,正在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彻底失控、崩解的征兆! 噗! 苏媚猛地喷出一大口漆黑如墨的血液,洒在那颗依旧剔透的“琉璃心”上。 她那攀至巅峰的修为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一泻千里。 半步金丹,碎了。 筑基巅峰,破了。 筑基后期,筑基中期,筑基初期…… 断崖式的下跌,势不可挡! 更恐怖的是,她赖以为生的媚术也彻底失控。 她时而发出勾魂夺魄的浪笑,时而又嚎啕大哭,时而摆出极尽诱惑的姿态,时而又疯狂地撕扯自己的头发与衣衫。 像一个最丑陋、最疯癫的戏子,在所有人面前,上演着一出滑稽的独角戏。 最终,她双眼一翻,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祭坛上直挺挺地栽落下来。 下方,萧清雪五人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还是林婉儿最先反应过来,但她没有半分救助的意思,反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满是惊惧与嫌恶。 最终,是六弟子,那位驭兽师传人,几乎是本能地催动一条灵藤,在苏媚即将坠入岩浆的前一刻,将她卷了回来,重重地摔在岸边的碎石上。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躺在地上,形象尽毁的女人。 她的修为,已经跌回了炼气境,甚至还在不断衰退。 她的道基,被那股狂暴的力量,冲刷得千疮百孔。 一代妖女,彻底沦为了一个废人。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毫不掩饰的哗然与哄笑。 “怎么回事?走火入魔了?” “我还以为是天命之女,原来是个走火入魔的疯子!” “哈哈哈,想一步登天,结果摔进了泥里,真是天大的笑话!” 刺耳的嘲笑声,如同一根根钢针,扎入苏媚的耳中。 她躺在地上,神智尚存,身体却动弹不得。 她听着那些鄙夷的笑声,看着那些轻蔑的目光,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的丹田。 她完了。 噗。 又一口黑血喷出,她彻底昏死过去,道心,已然崩溃。 而站在她身边的萧清雪、林婉儿等五人,此刻却没有半分幸灾乐祸。 她们看着苏媚凄惨的下场,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意外。 这绝对不是意外!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同时劈中了她们五人的神魂。 这张地图,是她们所有人一起收到的。 这个陷阱,是为她们所有人准备的。 今天,如果第一个冲上祭坛的不是苏媚,而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五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们的目光,几乎是同时,从苏媚的身上移开,开始在彼此的脸上游移。 震惊、难以置信,最终,全部化作了深深的恐惧与猜疑。 脆弱的联盟,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第44章 信任崩塌 熔岩湖畔,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躺在碎石堆里的苏媚,喉咙中偶尔发出的、意义不明的疯癫呓语,和远处围观人群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交织成一曲荒诞的挽歌。 空气中,弥漫着道基崩溃后逸散的灵力残韵,混杂着一股绝望的腥甜。 萧清雪、林婉儿等五人,如同五尊被瞬间冰封的雕像,僵立在原地。 她们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煞白与惊恐。 先前因“无垢琉璃心”而升起的半点贪婪与期待,此刻全变成了穿心刺骨的寒意。 人群中,一名圣地弟子忍不住低声对同伴说道。 “真是可悲,前一刻还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女,下一刻就成了连凡人都不如的废物。” 另一人则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后怕。 “这秘境太过诡异,看来这等天大的机缘,不是我等能觊觎的。” 这些话语,如同一根根无形的鞭子,抽打在幸存五人的神魂之上。 突然,萧清雪动了。 她猛地转过身,几步走到苏媚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经彻底沦为废人的昔日盟友。 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 “苏媚!” “你给我们的地图,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你是不是故意隐瞒了什么,想独吞真正的好处,结果遭了反噬!” 这声厉喝,打破了现场诡异的平衡。 昏迷中的苏媚被这声音刺激,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曾经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浑浊的怨毒与疯狂。 “是你们!” “是你们害我!” 她嘶哑地尖叫着,目光在萧清雪、林婉儿等五人脸上一一扫过,像是在寻找那个毁了她的仇人。 “你们当中……有人动了手脚!”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微不可察的神念波动,以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钻入了六弟子,那位驭兽师传人的耳中。 那声音,模仿得与林婉儿的声线一般无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冰冷与怀疑。 “老六,你看大师姐,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苏媚倒了,她反而是最高兴的那个吧?” 驭兽师传人身躯猛地一震。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没错! 大师姐萧清雪,向来与二师姐苏媚不合,视其为最大的竞争对手。 如今苏媚废了,得利最大的,不正是她萧清雪吗? 还有三师姐林婉儿,她一向心高气傲,自视甚高,对苏媚的媚术手段不屑一顾,两人也时有摩擦。 这个陷阱,会不会…… 一个可怕的念头,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生。 驭兽师传人猛地抬起头,目光直刺萧清雪与林婉儿。 “大师姐,三师姐!” “从进入秘境开始,你们就对这份地图表现得不冷不热,是不是早就知道这祭坛有问题!” “你们是不是故意让二师姐去探路,好坐收渔翁之利!” 此言一出,场间的气氛彻底凝固。 林婉儿本就因苏媚的惨状而心神不宁,此刻被当众如此赤裸裸地指责,一张俏脸瞬间涨得通红。 “你血口喷人!” 她厉声呵斥,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你的意思是,这个局是我布下的不成?我若有这个本事,第一个要除掉的,难道不是你们这群蠢货吗!” “够了!” 萧清雪冷喝一声,打断了林婉儿的爆发。 她冰冷的视线扫过所有人,那份属于神凰宗圣女的威严,让激动的驭兽师和愤怒的林婉儿都为之一窒。 “现在互相指责,还有什么用?” 四弟子丹帝传人周芷若,性格向来懦弱,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 “是啊,大家不要吵了,我们现在应该……” “闭嘴!” 林婉儿和驭兽师传人,几乎是同时,冲着她吼了回去。 周芷若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猜疑的链条,一旦开始转动,便再也无法停下。 每个人都开始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身边的“同伴”。 萧清雪的强势,此刻成了“做贼心虚”的掩饰。 林婉儿的高傲,成了“不屑解释”的罪证。 驭兽师传人的率先发难,又何尝不是一种“转移视线”的手段? 就连一直沉默的另外两人,她们的沉默,也成了“心怀鬼胎”的证明。 曾经因共同敌人而强行捏合在一起的联盟。 此刻,在生死的恐惧与巨大的猜疑面前,彻底分崩离析,显露出了它本就脆弱不堪的本质。 她们的内讧,她们那丑陋的、互相攻讦的嘴脸,被远处的数十名天骄,尽收眼底。 嘲弄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 各种各样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投射过来。 一个本该同气连枝的强大团体,在大难临头之时,不仅没有半分互助,反而像一群疯狗般互相撕咬。 “乌合之众”四个字,清晰地写在了每一个围观者的脸上。 终于,萧清雪眼中的最后一丝耐心,被消磨殆尽。 她看着眼前这几个各怀鬼胎、面目可憎的“师妹”,脸上露出一抹深深的厌恶与决绝。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从今日起,你我之间,再无联盟。” “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说完,她再也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便化作一道流光,决然离去。 “走就走!谁稀罕与你为伍!” 林婉儿冷哼一声,同样御剑而起,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警惕与疏离,也纷纷作鸟兽散,片刻间便消失在不同的方向。 曾经不可一世的六人联盟,就此,彻底决裂。 偌大的熔岩湖畔,只剩下还在疯言疯语的苏媚,和一个空荡荡的、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色祭坛。 然而。 就在所有人,包括远在云端之上的林凡,都以为这场闹剧即将落幕之时。 轰隆——!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巨响,从秘境的最核心处,猛然传来! 整个万象秘境,都为之剧烈震颤。 那片悬浮着黑色祭坛的熔岩湖,开始疯狂沸腾。 一道粗大到无法形容的七彩光柱,撕裂了秘境昏暗的天穹,冲天而起,将整个世界都映照得纤毫毕现。 磅礴浩瀚,远超“无垢琉璃心”万倍的灵气与道韵,如海啸般席卷开来。 真正的机缘,出世了。 第45章 渔翁得利 那一道贯穿天地的七彩光柱,如同一根神圣的巨矛,将万象秘境昏暗的天穹,钉开了一个璀璨的窟窿。 磅礴的道韵与灵气,化作肉眼可见的潮汐,向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刚刚因苏媚之事而分道扬镳的萧清雪、林婉儿等人,在半途猛地停下身形,骇然回望。 那些原本在远处看热闹的各宗天骄,更是被这股气息压得喘不过气,脸上写满了震惊与狂热。 “这……这才是真正的秘境核心出世!” “快!机缘在那边!” 混乱,贪婪,在瞬间被点燃。 无数道身影化作流光,疯了一般朝着光柱的方向冲去,全然不顾沿途可能存在的致命危险。 没有人注意到。 在距离熔岩湖数百里外,一处毫不起眼的山谷之中。 林凡的身影,从一块与山体融为一体的岩石后,缓缓走出。 他抬起头,平静地望着那道搅动了整个秘境风云的七彩光柱,神情没有半分意外,更无半点激动。 仿佛一个欣赏着自己亲手栽种的花朵,终于绽放的园丁。 从陨龙渊的那份假地图开始。 到龙渊城听风楼那场精心导演的骚乱。 再到苏媚自以为是的“天命所归”。 最后,是那座名为“逆尘幻心”的上古奇物所伪装的“无垢琉璃心”。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此刻。 这万象秘境的真正核心,一株上古世界树的残根,需要汲取足够庞杂且剧烈的七情六欲之力,才能从沉睡中被唤醒。 而苏媚那群蠢货,她们的贪婪,她们的嫉妒,她们的狂喜,她们的绝望,她们崩溃后的怨毒与疯狂…… 正是催化这株残根苏醒的,最后,也是最完美的养料。 林凡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那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冲向光柱的修士们。 他转身,向着与光柱完全相反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那里,才是盛宴真正的开席之地。 …… 穿过一片被幻阵扭曲了光线的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片宁静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波澜,与外界那狂暴沸腾的熔岩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湖心,一座白玉雕琢而成的古老祭坛,静静悬浮。 它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洗涤着周围的一切,充满了祥和与神圣的气息。 这,才是秘境真正的核心。 林凡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祭坛之上。 就在他踏足祭坛的瞬间,一道半透明的、身披残破古甲的身影,在祭坛中央缓缓凝聚。 那身影手持一杆断裂的战戈,虽然形态虚幻,但一股浩瀚如渊,远超金丹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元婴中期。 上古英灵。 “外来者……” 英灵口中发出干涩而古老的神念波动。 “退去,或,死。” 林凡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了眼。 轰! 一股远比英灵更加霸道,更加蛮荒的气息,从他体内冲天而起! 混沌剑体,毫无保留地催动! 他周身的空气开始扭曲,皮肤之下,仿佛有亿万星辰在流转。 一声高亢的龙吟,不是从他口中,而是从他的心脏处,轰然炸响! 祖龙之心,神威初显! 那上古英灵的动作,猛地一滞。 它那空洞的眼眶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类似“错愕”的情绪波动。 一个筑基巅峰的小辈,为何会有如此恐怖的肉身与血脉之力? 不等它想明白。 林凡动了。 他甚至没有拔剑,只是并指如剑,对着英灵,随意地一划。 嗤啦! 一道灰蒙蒙的剑气,看似朴实无华,却瞬间撕裂了空间。 剑气所过之处,祭坛周围的法则都被短暂地斩断。 英灵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手中的断戈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横扫而来,带起一片破碎的虚空。 剑气与断戈,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湮灭之声。 英灵手中的断戈,那件至少是灵宝级别的上古兵器,竟从碰撞点开始,寸寸消融,化为最精纯的能量粒子,消散在空中。 英灵的身影,被这股力量震得暴退了数十丈,虚幻的身体都变得暗淡了几分。 它那沉寂了万古的意志,第一次产生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筑基! 这是一个披着筑基外皮的太古凶兽! 林凡一击得手,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 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英灵的身后,五指成爪,对着英灵的头颅,狠狠抓下。 这一爪,朴实无华,却蕴含着祖龙镇压四海的无上伟力。 英灵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周身爆发出最后的光芒,试图抵挡。 但一切都是徒劳。 林凡的手爪,无视了所有的能量防御,如同探入水中捞月一般,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它的护体神光,捏住了它由神念构成的核心。 “你们的时代,结束了。” 冰冷的声音,在英灵的意志中响起。 咔嚓。 一声轻响。 那道守护了此地万年的上古英灵,连同它最后的不甘与荣耀,被林凡一手捏得粉碎,彻底化作漫天光点。 …… 林凡踏上祭坛中心。 在他面前,一株只有巴掌大小,通体翠绿,仿佛由最完美的翡翠雕琢而成的幼苗,正静静地悬浮着。 它只有两片叶子,却仿佛承载了整个世界的生命。 每一次呼吸,都让周围的空间随之律动。 世界树幼苗。 这,才是万象秘境真正的本源至宝。 林凡伸出手,将它轻轻握在掌心。 一股磅礴浩瀚,远胜之前那假传承万倍的生命源力,涌入他的体内。 就在幼苗被取走的瞬间。 轰隆隆——! 整个万象秘境,失去了最后的能量核心,开始以一种不可逆转的方式,剧烈地崩溃塌陷。 远处那道作为诱饵的七彩光柱,骤然熄灭。 天空如同破碎的镜子,裂开一道道狰狞的黑色虚空裂缝。 大地在沉陷,山川在崩塌,熔岩与洪水肆虐。 所有还在秘境中疯狂寻宝的修士,全都停下了脚步,脸上写满了末日降临般的恐惧。 “怎么回事!秘境要塌了!” “快跑!出口在哪里!” 恐慌在蔓延,无数人被卷入空间裂缝,瞬间被绞成血雾。 林凡手握着世界树幼苗,感受着其中那足以重塑一切的磅礴生机,漠然地看着这片正在走向毁灭的天地。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是对这场闹剧的最终宣判。 “你们的闹剧,为我献上了最好的祭品。” 第46章 天下笑柄 万象秘境入口之外。 那道曾经吞吐着虚空乱流的巨大裂缝,此刻正像一头濒死的巨兽,发出最后的哀鸣。 空间法则在疯狂扭曲,崩溃,形成一个个明灭不定的黑色漩涡。 各大宗门早已等候在此的长老们,个个面沉如水,悬停于半空。 他们身后的飞舟法宝之上,旌旗猎猎,气氛肃杀而凝重。 每一双眼睛,都死死地盯着那道即将彻底闭合的空间裂缝。 突然。 轰! 裂缝猛地向内一缩,随即又剧烈地向外扩张。 它不再吞噬,而是呕吐。 数以百计的身影,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从那扭曲的光门中被狠狠地喷射了出来。 “啊!” “救我!” 惊叫声,惨嚎声,此起彼伏。 修士们如下饺子一般,七零八落地从高空坠落,有的砸在山岩上,筋断骨折。 有的被狂暴的空间余波扫中,当场化为一团血雾。 场面,一片狼藉。 “快!救治本门弟子!” 各大宗门的长老们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纷纷化作流光,冲入混乱的人群中,寻找着自家的幸存者。 恐慌在蔓延。 劫后余生的天骄们,一个个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长老!秘境塌了!彻底塌了!” 一名浑身是血的弟子,被自家宗门的长辈扶起后,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里面……里面有真正的机缘出世了!一道七彩光柱,通天彻地!” “但是我们还没靠近,整个世界就开始崩塌了!”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讲述着秘境中那末日般的景象。 很快,一个更劲爆,更离奇的故事,开始在人群中悄然流传。 “你听说了吗?七情谷的圣女苏媚,找到了传说中的‘无垢琉璃心’!” “然后呢?她成功了?” “成功个屁!她当场就走火入魔,疯了!修为全废,变成了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白痴!”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砸入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然而,这还不是故事的高潮。 一名亲眼目睹了熔岩湖畔那一幕的散修,压低了声音,对着周围的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你们是没看见!苏媚倒下之后,神凰宗的萧清雪,太虚剑宗的林婉儿那几个人,没有一个上去扶的!” “她们……她们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互相指责,互相谩骂!” “都说是对方设下的陷阱,要害死其他人!” “那场面,啧啧,比凡俗街头的泼妇骂街还精彩!什么天之骄女,什么同门情谊,全是笑话!” 一传十,十传百。 这个故事以一种病毒般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临时营地。 所有人的目光,开始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 神凰宗的营地里,萧清雪孤零零地站着,她那张总是带着高傲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屈辱的煞白。 不远处,太虚剑宗的阵营中,林婉儿死死地握着剑柄,指节发白,身体因为愤怒与羞耻而微微颤抖。 丹鼎门的周芷若,正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无声地哭泣。 其余两人,也都是同样的失魂落魄,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而最惨的,莫过于七情谷。 在一群女弟子嫌恶又怜悯的目光包围中,苏媚如同一条死狗,被丢在角落的草席上。 她衣衫不整,满脸污秽,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天命在我”、“你们都该死”的疯话。 嘲笑声,开始响起。 起初还只是压抑的窃笑,但很快,就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这就是所谓的天命联盟?我看是笑柄联盟吧!” “还想君临天下?结果在秘境里就先内讧了,真是丢人现眼!” “乌合之众!” 这四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萧清雪等五人的心上。 她们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 滔天的羞辱感,如同潮水,将她们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威压,降临了。 神凰宗的一位宿老,排开众人,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萧清雪面前。 他没有看萧清雪。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如同万载玄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我神凰宗,立派数万年,从未出过临阵内讧,见死不救,为天下人耻笑之辈。” “萧清雪。” 他终于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令宗门蒙羞,令祖师蒙羞。” “从即刻起,剥夺你圣女候选的身份,废除核心弟子序列,打入外门,静待宗门发落!” 轰! 萧清雪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但那位宿老,已经转过身,再也不看她一眼。 这,只是一个开始。 “林婉儿!” 太虚剑宗的执法长老,声如洪钟。 “你剑心不坚,心性不堪,不配为我剑宗核心!即日起,收回你所有宗门资源,贬为杂役弟子,入思过崖面壁十年!” “周芷若!” 丹鼎门的一位长老痛心疾首地指着她。 “你身为丹帝传人,遇事非但不能稳住人心,反而第一个自乱阵脚,懦弱无能!丹帝一脉,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 一道又一道冰冷的宣判,接连响起。 驭兽师传人,被宗门宣布收回本命灵兽,终身不得再契约任何妖兽。 阵法师传人,被直接废除了部分修为,逐出了师门。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 五位曾经光芒万丈,被各自宗门寄予厚望的天之骄女,一个接一个地,从云端坠落。 她们被剥夺了身份,收回了资源,斩断了前途。 最后。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七情谷那位风韵犹存的谷主身上。 她缓缓走到那滩烂泥般的苏媚面前,蹲下身,静静地看了许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念及旧情,至少给予一些怜悯的时候。 她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 “我七情谷,不收废物。” 说完,她转身,对着身后的弟子吩咐道。 “把她丢出营地,从此,与我七情谷再无半点瓜葛。”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成了这场闹剧,最完美的收场白。 众叛亲离。 身败名裂。 她们所追求的一切,所依仗的一切,在这一天,被彻底粉碎。 她们,成了整个中州圣域,最大的笑柄。 在这片充斥着嘲弄、鄙夷、与宣判的混乱之中。 一个身穿太虚剑宗杂役服饰的青年,默默地拉起了兜帽,遮住了自己平凡的脸。 他转身,逆着人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喧嚣之地。 他的脚步不快不慢,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提前退场。 没有人注意到他。 更没有人知道,眼前这出精彩绝伦的大戏,从头到尾,都是由他一人,亲手导演。 …… 龙渊城,听风楼旁,一间不起眼的杂役居所内。 林凡盘膝而坐。 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 逆徒们的惨状,也无法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波澜。 他缓缓摊开手掌。 一株只有巴掌大小,通体翠绿,仿佛由生命本源凝聚而成的幼苗,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 世界树幼苗。 感受着其中那浩瀚如海的生命源力,林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情绪。 那是一种丰收的喜悦。 就在他准备将其炼化,冲击更高境界之时。 一个冰冷、机械的声音,在他神魂深处,准时响起。 【叮!】 【检测到宿主完成对六位逆徒的阶段性毁灭打击,声望、地位、道心已全面摧毁。】 【因果结算中……奖励生成。】 【获得奖励:元婴破境丹一枚。】 第47章 元婴之威 龙渊城,杂役居所。 林凡没有理会外界的喧嚣。 那些逆徒的下场,不过是开胃小菜,甚至无法在他心湖中激起半点涟漪。 他抬手一挥,数十道阵旗无声无息地飞出,融入四周的墙壁与虚空。 隔绝,隐匿,防御。 一层又一层,足足九十九道上古禁制,将这间简陋的屋子,化作了一方与世隔绝的绝对领域。 即便是化神境大能亲至,也休想窥探其中分毫。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盘膝坐下。 掌心之上,那枚系统奖励的丹药静静悬浮。 元婴破境丹。 另一只手中,是那株承载着世界本源的翠绿幼苗。 万事俱备。 林凡没有丝毫犹豫,张口将那枚破境丹吞入腹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清凉的气流,没有狂暴的药力,而是如同一位温和的向导,瞬间沉入他的丹田气海。 它并未直接冲击金丹,而是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那颗通体布满混沌纹路的金丹,轻轻包裹。 这是在为接下来那毁天灭地般的能量洪流,搭建一个稳固的河床。 准备工作,完成。 林凡的神情没有半分变化,开始炼化那株世界树幼苗。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磅礴生机,如九天银河倒灌,顺着他的手臂,悍然涌入经脉之中。 那不是灵气。 那是比灵气高级了万倍的世界本源之力! 是生命最原始,最纯粹的形态! 林凡的混沌剑体,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轰鸣。 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个细胞,都在这股浩瀚的生命源力冲刷下,贪婪地吞噬,而后又被撑得几欲爆裂。 毁灭与新生,在他的体内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平衡。 而这股能量洪流最终的目标,是他丹田气海中的那颗金丹。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从金丹表面传来。 那颗坚不可摧,足以让同阶修士绝望的混沌金丹,表面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裂痕。 但从裂痕中涌出的,不是毁灭的气息,而是一缕精纯到极致的翠绿光华。 咔嚓!咔嚓咔嚓! 裂痕越来越多,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 磅礴的世界源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入其中。 与此同时。 林凡胸膛处,那颗沉寂的祖龙之心,仿佛受到了最极致的滋养,猛地跳动了一下。 咚! 这一下跳动,仿佛太古神鼓被擂响。 一道无形的龙威扫过,将他体内那几欲暴走的能量,瞬间镇压得服服帖帖。 他神海之中的鸿蒙剑胎,也发出一阵欢快的嗡鸣,剑身之上,那灰蒙蒙的混沌气,变得愈发凝实,仿佛要开辟一方天地。 所有的机缘,在这一刻,被世界树的本源之力完美地串联,与他自身,达成了前所未有的融合。 根基,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暴涨! 终于。 当最后一丝世界树幼苗的能量被他吞噬。 他的金丹,也走到了破碎的临界点。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颗金丹,在一瞬间,向内坍缩,化作了一个比针尖还要渺小亿万倍的奇点。 所有的光,所有的能量,所有的法则,都被吞噬了进去。 丹田气海,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与黑暗。 下一瞬。 无尽的光,从那奇点之中,轰然绽放! 破而后立! 碎丹成婴! 在那片光芒的中心,一个约莫三寸高,与林凡面容一般无二的迷你小人,缓缓凝聚成形。 他盘膝而坐,宝相庄严。 这,就是元婴。 但林凡的元婴,却与世间任何典籍记载中的都截然不同。 他人的元婴,是道果的凝聚。 林凡的元婴,仿佛是一个执掌万道的缩影神祇! 它通体缭绕着丝丝缕缕的混沌气,仿佛天地未开之前的本源。 眉心之处,一道金色的祖龙印记,若隐若现,散发着镇压诸天的无上威严。 而在它的怀中,正抱着一柄同样缩小了无数倍的灰色小剑。 鸿蒙剑胎! 元婴一成。 一股远超金丹百倍、千倍的恐怖气息,从林凡体内,冲天而起! 轰隆隆! 整个中州圣域的天穹,风云变色。 方圆百万里的灵气,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恐怖灵气龙卷,疯狂地朝着龙渊城的方向汇聚而来。 那龙卷的顶端,贯穿天际。 其末端,却精准地指向了城中那间毫不起眼的杂役居所。 无数闭关的老怪物,在这一刻被惊醒,骇然地望向天空。 “这是何等异象!” “有人在突破元婴?不可能!寻常元婴,绝无这般毁天灭地的气象!” “究竟是哪位妖孽出世!” 无数道强大的神念,试图穿透虚空,探查那灵气漩涡的中心。 但他们的神念,在靠近那间小屋的刹那,就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无形而浩瀚的力量,搅得粉碎。 灵气倒灌,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当最后一丝灵气被那小屋吞噬,天地才恢复了清明。 而那间小屋,依旧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屋内。 林凡缓缓睁开了双眼。 没有神光迸射,没有电闪雷鸣。 在他睁眼的瞬间,房间内飘浮的尘埃,都为之静止了一刹。 虚空之中,传来一阵仿佛不堪重负的、极其细微的呻吟。 他感受着体内那奔腾如海的法力,感受着神魂与天地法则前所未有的亲和。 他慢慢抬起手,握拳。 嗤。 他拳心周围的空气,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仿佛一张被揉皱的纸,褶皱的中心,甚至出现了一丝丝漆黑的裂缝。 仅仅是肉身的力量,就足以撕裂空间。 这就是元婴境。 不。 这是属于他林凡的元婴境。 “元婴境……” 林凡轻声自语。 “终于,有了和那些棋手,掰一掰手腕的初步资格。”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让万古都为之冻结的漠然。 他的神念微动,那道唯有他能看见的虚幻光幕,在眼前展开。 光幕之上,是一副巨大的地图。 地图上,六个曾经无比明亮的光点,此刻已变得黯淡无比,如同风中残烛。 她们分崩离析,散落在中州圣域的不同角落,每一个光点周围,都萦绕着代表着“绝望”、“怨毒”、“凄惨”的灰色雾气。 林凡的视线,在那六个光点上一一扫过。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情绪。 那是一种猎人,在欣赏着自己陷阱中,那些奄奄一息的猎物时,才会有的冰冷笑意。 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48章 绝望的棋子 杂役居所之内,万籁俱寂。 林凡徐徐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息绵长悠远,在空中凝而不散,最终化作一道细小的灰色剑形,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虚空。 他缓缓睁开双眼。 世界,已经完全不同。 在他的感知中,空气不再是空无一物,而是由无数种不同属性的灵气粒子与更深层次的法则丝线交织而成。 他能“看”到风的流动轨迹,能“听”到光的热量在墙壁上发出的细微声响。 神念一动,便可轻易探出数百里,龙渊城内每一只蝼蚁的爬行,每一片落叶的脉络,都清晰地倒映在他的神魂之中,却又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干扰。 这就是元婴。 生命层次的跃迁。 他内视丹田,那尊与他容貌一般无二的三寸元婴,正抱着鸿蒙剑胎,静静吐纳着混沌气。 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的法力变得更加凝练一分。 举手投足之间,便蕴含着足以轻易撕裂空间,碾碎金丹修士的恐怖伟力。 这种将天地都踩在脚下的感觉,让他无比的平静。 前世三千年,他将这种力量一次次赠予他人,换来的却是背叛与死亡。 这一世,它只属于自己。 林凡心念微动,那道只有他能看见的虚幻光幕,在眼前缓缓展开。 光幕之上,代表着六位逆徒的光点,状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们不再是盘踞一方,气运冲天的炽热星辰。 而是变成了六颗黯淡、摇曳,随时可能熄灭的残烛。 林凡的指尖,轻轻划过光幕。 第一个被他点中的,是代表着二师姐苏媚的那个光点。 光点早已是死灰色。 旁边浮现出一行冰冷的系统文字。 【目标:苏媚。】 【状态:已死亡。】 【简述:道基尽毁,沦为废人后,被七情谷抛弃。三日前,于龙渊城外被昔日仇家“黑风寨”掳走,受尽折磨而死,尸骨无存。】 系统甚至贴心地显现出了一副模糊的最后画面。 那是一间阴暗潮湿的地牢,苏媚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在角落,那张曾经颠倒众生的脸庞,此刻只剩下空洞的恐惧与麻木。 几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发出狰狞的狂笑。 画面一闪而逝。 林凡的神情没有半分波动。 可悲吗? 或许吧。 但这都是她自己选的路。 若非她贪婪地冲上祭坛,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的手指继续移动,落在了大师姐萧清雪与三师姐林婉儿的光点上。 这两个光点虽然也黯淡无比,却并未熄灭,而是在地图上飞速移动,轨迹飘忽不定。 【目标:萧清雪。】 【状态:叛逃。被神凰宗剥夺身份,沦为宗门叛逆,正在被执法队追杀。】 【目标:林婉儿。】 【状态:叛逃。被太虚剑宗贬为杂役,心高气傲,不甘受辱,盗取宗门典籍后叛逃,被列为甲级追杀目标。】 两个曾经的天之骄女,如今都成了丧家之犬。 林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很好。 让她们在绝望与逃亡中,一点点耗尽最后的气运,比直接杀了她们,要有趣得多。 至于剩下的五弟子兽帝传人,和六弟子阵帝传人,她们的光点则固定在各自的宗门之内,光芒微弱到了极致,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 一个被收回了本命灵兽,囚禁在思过崖。 另一个被废了部分修为,打入外门充当苦力。 她们的结局,已经注定。 在宗门这座巨大的牢笼里,在无数同门的白眼与欺凌下,慢慢腐烂,直至死亡。 六位逆徒,一位惨死,两位在逃,两位被囚。 曾经不可一世的“天命联盟”,已经土崩瓦解。 林凡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最后一个,也是从始至终都最不起眼的光点上。 四弟子,丹帝传人,周芷若。 她的光点,是所有幸存者中最黯淡的,却也是最“自由”的。 它离开了丹鼎门,正在一片名为“黑云山脉”的区域,疯狂逃窜。 而在她的光点之后,十几个散发着浓郁魔气的红色光点,正组成一张大网,紧追不舍,不断压缩着她的逃生空间。 【目标:周芷若。】 【状态:被追杀。因丹鼎门将其逐出,其身怀《百草丹经》的消息泄露,被魔道散修“血煞七鹰”盯上,已逃亡三日,濒临绝境。】 林凡的眼睛,微微眯起。 就是她了。 萧清雪和林婉儿,虽然狼狈,但终究是金丹修士,战斗力尚存,还有周旋的余地。 而这个周芷若,性格懦弱,毫无主见,一身本事全在炼丹之上,几乎没有任何战斗能力。 对那些觊觎她丹经的魔修来说,她不是一个修士。 她只是一只抱着绝世珍宝,瑟瑟发抖的羔羊。 一块行走的肥肉。 林凡很清楚。 人在最安逸的时候,会隐藏秘密。 但在最极致的,毫无希望的绝望之中,为了活下去,则会不惜一切代价,暴露所有的底牌。 那所谓的“重生”,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的线索,就藏在这些逆徒的身上。 苏媚死得太快,来不及。 萧清雪等人,还不够绝望。 唯有这个周芷若,此刻正处在死亡的悬崖边缘。 她,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林凡看着系统地图上,那个代表着周芷若的蓝色光点,被十几个红色光点包围,最终被堵死在一处悬崖的尽头。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饶有兴致的神情,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剧。 “让我看看。” 他轻声自语,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 “你们这些所谓的‘重生者’,最后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 黑云山脉。 悬崖之巅。 “呼……呼……呼……” 周芷若背靠着冰冷的崖壁,胸口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甜味。 她身上那件原本华贵的丹师袍,此刻已经变得破破烂烂,沾满了泥土与血污。 白皙的脸颊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不断向外渗着鲜血,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而凄惨。 在她面前,七名身穿黑色劲装,浑身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修士,呈扇形将她包围。 为首的,是一个鹰钩鼻的独眼男子。 他仅剩的那只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芒,像是在欣赏一只已经被逼入绝境的猎物。 “跑啊。” 独眼男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发出一阵沙哑的狞笑。 “丹鼎门的天才丹师,怎么不跑了?” “啧啧,看看这身段,这脸蛋,若是没被划破,卖到合欢宗去,想必也能值个好价钱。” 他身后的几名魔修,也都发出了淫邪的哄笑声。 周芷若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眼中满是屈辱与绝望。 从云端跌落,被宗门抛弃,再到被这群豺狼追杀了三天三夜。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周仙子。” 独眼男子向前走了两步,手中的鬼头刀在地上拖出一串刺耳的火星。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交出《百草丹经》,我发发慈悲,可以给你留个全尸,让你死得痛快点。” “否则……” 他那只独眼,肆无忌惮地在周芷若身上扫视着,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们兄弟几个,会让你在死前,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人间极乐。” “哈哈哈哈!” 身后的魔修们,笑得更加猖狂。 周芷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看着眼前这群如同恶鬼般的魔修,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 前进是地狱。 后退是死亡。 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绝望,如冰冷的海水,将她彻底淹没。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重生归来,本该是天命所归,本该是弥补所有遗憾,携手登临世界之巅的啊!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苏媚死了。 萧清雪和林婉儿成了叛徒。 自己也即将死在这荒山野岭,受尽凌辱。 那个人…… 那个毁了她们一切的神秘人,到底是谁! 滔天的怨恨与不甘,在周芷若的心中疯狂滋生,甚至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 “我跟你们拼了!”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疯狂与决绝。 就在那独眼男子以为她要自爆,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时。 周芷若却猛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只有巴掌大小,通体由青铜铸成,布满了裂痕的古老罗盘。 第49章 代价的信标 那块布满裂痕的青铜罗盘,一出现在周芷若手中,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空气都发生了扭曲。 它很古老。 古老到上面的每一丝铜绿,都仿佛沉淀着一个纪元的尘埃。 为首的独眼男子,那只鹰隼般的独眼猛地一凝。 他看不透这罗盘的来历,但他能感觉到,那上面流转着一股让他心悸的气息。 “法宝?” 他沙哑地开口,贪婪压过了警惕。 “看来丹鼎门待你不薄,连这等护身之物都赐予了你。” “也好。” “杀了你,它就是我的了!” 他身后的几名魔修,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手中的兵刃握得更紧。 在他们眼中,这个已经被逼入绝境的女人,连同她手中的神秘法宝,都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周芷若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 她那张沾满血污的脸上,所有的恐惧、懦弱、不甘,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于燃烧生命的疯狂。 她赌上了一切。 重生归来的所有希望,所有怨恨,都将在这最后一刻,绽放出最绚烂的烟火,或者,化为最彻底的灰烬。 “噗!” 她猛地咬破舌尖。 一口殷红滚烫,蕴含着她全部生命本源的精血,如一道血箭,尽数喷洒在了那古老的青铜罗盘之上。 滋啦——! 罗盘与精血接触的瞬间,发出一阵仿佛滚油浇入冰水的刺耳声响。 那些古老的铜绿,在精血的浸润下,竟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 这还不够。 周芷若惨白的脸上闪过一抹决然,她将体内仅存的所有灵力,不,是更深层次的生命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 她的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处开始变得灰白。 她光洁的额头,浮现出细密的皱纹。 她的生命,正在被这块罗盘疯狂地吞噬。 这一切,都清晰地落在了千米之外,一朵不起眼的云层之后,林凡的眼中。 他静静地悬浮着,气息与周围的天地完全融为一体,就像一块沉默的顽石。 他没有出手。 他在等。 他在等一个答案。 这个罗盘,就是他布下这场围杀之局,想要看到的终极底牌。 它与重生有关。 它背后,藏着那个将这些逆徒送回过去的,真正的秘密。 就在周芷若的气息即将彻底湮灭的刹那。 嗡——! 那块青铜罗盘,终于吸饱了祭品。 它剧烈地一震,悬浮到了半空。 罗盘之上,那些原本黯淡无光的古老符文,一个接一个地亮起,交织成一幅繁复到无法理解的诡异步图。 下一瞬。 一道并不刺眼,却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光柱,从罗盘中心冲天而起。 它没有射向任何人。 它撕裂了云层,洞穿了天穹,射向了那片冰冷、死寂的无尽虚空。 像是在向某个遥远到无法想象的存在,发送一个坐标。 一个信号。 “装神弄鬼!” 独眼男子见状,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他以为对方只是在拖延时间,脸上浮现出狰狞的杀意。 “给我上!” “把她剁成肉酱!” 一声令下,七名魔修同时动了。 血色的刀光,惨绿的鬼火,腥臭的毒雾……七道充满了暴虐与毁灭气息的攻击,从四面八方,封死了周芷若所有的退路,朝她当头罩下。 周芷若已经耗尽了所有力量,瘫软在地,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她只能睁着那双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看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 就在那七道攻击即将触碰到她身体的瞬间。 那道通天的黑色光柱,猛地向外一扩。 一层半透明的、荡漾着黑色波纹的能量护罩,以罗盘为中心,骤然撑开。 轰!轰!轰! 七名筑基后期魔修的全力一击,落在护罩之上,竟连半点涟漪都未能激起,就如同泥牛入海,被那诡异的黑色波纹尽数吞噬,消弭于无形。 “什么?!” 独眼男子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 他身后的几名魔修,更是骇然后退,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绝不是这个世界应该存在的防御! 不等他们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异变再起。 那块悬浮在半空的罗盘,光芒大盛。 一道道符文流转,竟在护罩的内壁之上,投射出了一片模糊的、由无数光点组成的星图。 一个极其复杂的空间坐标,正在被快速解析,定位。 与此同时。 一股无法形容的意志,顺着那道贯穿天地的黑色光柱,降临了。 它不是威压。 它远比任何威压都更加恐怖。 在那股意志降临的刹那。 风,停了。 悬崖边滚落的碎石,静止在了半空。 就连空气中飘浮的尘埃,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凝固在了原地。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独眼男子和他那六个手下,脸上的表情,永远地定格在了惊骇与错愕的那一刻。 他们保持着攻击的姿势,变成了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他们的身体还能动。 但他们的神魂,他们的意志,却被那股更高维度的存在,彻底冻结。 他们能思考,能感受,能体会到那股发自灵魂最深处的、足以让神魔都为之战栗的恐惧。 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像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等待着未知的裁决。 紧接着。 一个宏大、冰冷、不带任何情感,非男非女的机械合成音,仿佛直接从法则层面响起,回荡在天地之间,也回荡在每一个被凝固的生灵神魂深处。 “侦测到因果信标……” “……正在定位……” “……世界坐标锁定……准备进行物理接引……” 这声音,让瘫倒在地的周芷若,眼中终于迸发出了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希望。 来了! 终于来了! 这就是她重生之后,脑海中一直存在的,最后的救命稻草! 只要激活信标,便能呼唤“组织”的接引! 她得救了! 然而,这股狂喜并未持续太久。 在献祭了几乎全部的生命力之后,她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 整个悬崖之巅,陷入了一种绝对的、诡异的静止。 云层之后。 林凡的瞳孔,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微微一缩。 但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解开谜题的了然,以及……更加深沉的冰冷。 因果信标。 物理接引。 原来如此。 根本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重生。 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跨越世界的“投放”。 这些逆徒,不过是某个未知势力,投放到这个世界,用来收割气运或者达成某种目的的棋子。 而那股降临的意志…… 林凡感受着它的本质。 冷漠,无情,视万物为数据,视生灵为草芥。 那是一种凌驾于生命之上的,纯粹的“程序”或者说“法则”。 一个棋手。 一个将整个世界都当做棋盘的,冰冷的棋手。 就在这时。 林凡看到,在昏死过去的周芷若身前,那片被凝固的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 一道漆黑的裂缝,正在被一股外力,强行撕开。 裂缝的另一端,散发出比深渊更加不祥、更加混沌的气息。 有什么东西,要跨界而来了。 不能再等了。 林凡知道,一旦让对方成功降临,自己最大的秘密——重生者的身份,就有可能在那个未知的“棋手”面前暴露。 他要的,是躲在幕后,操纵一切。 而不是从一个棋手,沦为另一个更高级棋盘上的棋子。 林凡眼中的漠然,化为了一缕斩断万古的锋芒。 他从云层之中,一步踏出。 第50章 虚空中的窥视 林凡的身影,就那样毫无征兆地,踏出了云层。 在他现身的那一刹那,他脚下的虚空,泛起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这片被更高意志冻结的天地,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绝对平静的湖面,凝固的法则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那些被定在原地的魔修,身体依旧无法动弹,但他们被禁锢的神魂,却能清晰地感知到这股新降临的气息。 那是一种远比刚才那股宏大意志更加具体,更加直接的恐怖。 如果说刚才的意志是高悬于九天的冰冷神罚,让他们感到自身的渺小与无力。 那么林凡的存在,就是一头走到了他们面前,张开了血盆大口,让他们能闻到其喉咙深处血腥味的太古凶兽。 为首的独眼男子,那只惊骇的独眼中,恐惧被另一种更深的绝望所取代。 他认出了这个青年。 就是在万象秘境入口处,那个穿着太虚剑宗杂役服饰,却让他本能感到心悸的过客。 原来,他不是过客。 他是黄雀。 瘫软在地,已经昏死过去的周芷若,似乎也在冥冥中感受到了这股熟悉的气息,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艰难地睁开一道眼缝。 当林凡那张平静淡漠的脸庞,映入她那即将涣散的瞳孔中时。 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尽。 那张脸,比身后万丈深渊更让她绝望,比眼前这七名魔修的面孔更让她恐惧。 是那个人。 是那个毁了她们一切的魔鬼。 他怎么会在这里。 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了她的意识。 林凡没有去看那些如同标本般被钉在原地的魔修,更没有多看一眼地上那滩烂泥般的周芷若。 他的目光,平静地投向了那道通天的黑色光柱。 就在此时。 那道光柱的顶端,那片被强行撕开的空间裂缝,开始剧烈地扭曲,旋转,最终化作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洞。 一道模糊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虚影,从黑洞中缓缓投射而出。 它没有人形的轮廓,没有五官,只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混沌光影。 那个宏大、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再度响起。 “编号六七七号重生者,周芷若。” “因果修正任务失败。” “经评估,灵魂价值过低,不具备二次投放资格。” “最终裁定:予以回收。” 话音落下的瞬间。 林凡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 重生者。 任务。 回收。 原来如此。 他前世耗尽心血培养出的六位女帝,根本不是什么天命所归。 她们只是某个未知存在,投放到这个世界,用来执行某种任务的棋子。 而她们的重生,也不是上天的恩赐,仅仅是一次失败后的“二次投放”。 可笑。 太可笑了。 他林凡三千年的呕心沥血,到头来,只是为他人做嫁衣,为别人培养出了六件不合格的工具。 林凡的目光,彻底锁定了那道虚影。 他的复仇,从这一刻起,有了新的,也更值得他去毁灭的目标。 虚影的裁决还在继续。 一只完全由漆黑法则丝线编织而成的大手,从那黑洞中缓缓伸出。 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出现的瞬间,就已经来到了周芷若和那块青铜罗盘的上空。 它没有散发出任何能量波动,但它所过之处,天地间的一切色彩都仿佛被剥离,只剩下黑与白。 那只手,不是为了杀戮。 它只是要像从货架上取下一件废品一样,将周芷若的神魂与那块作为信标的罗盘,一同“回收”。 林凡的眼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只是冷哼了一声。 嗡——! 一声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剑鸣,在他的丹田元婴处响起。 那尊盘膝而坐的混沌元婴,怀中的鸿蒙剑胎,应声出鞘。 一道只有寸许长,灰蒙蒙的剑气,从林凡的指尖迸射而出。 它没有撕裂长空,没有搅动风云。 它只是安静地,逆着那只法则大手,斩了上去。 看似朴实无华。 却蕴含着斩断万物本源的混沌之力。 下一瞬。 剑气与法则大手,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片极致的,连光与声音都能吞噬的湮灭区域,在碰撞点诞生。 嗤啦! 那只由更高维度法则构成的,足以让化神境大能都为之绝望的漆黑大手,竟从与剑气接触的地方开始,被硬生生斩开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构成大手的法则丝线,在混沌剑气的侵蚀下,正以一种不可逆转的方式,寸寸消融。 整个天地,那被凝固的法则,在这一击之下,彻底破碎。 被定在原地的七名魔修,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身体就在两种更高层次力量的对冲余波中,化作了最基本的粒子,彻底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 那道悬浮在空中的虚影,那团混沌的光,第一次剧烈地波动了起来。 它那冰冷、机械的意志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类似“意外”的情绪。 “……变数?” 它的声音,不再是平铺直叙的宣告,而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异的凝重。 “棋盘之外的棋子?” 林凡没有回答。 他只是持剑而立,周身混沌气流转,那双漆黑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对方,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那只被斩出裂痕的法则大手,停顿了一瞬。 它放弃了抓向周芷若,而是缓缓地,带着那道无法愈合的剑痕,向黑洞中退去。 显然,这次“回收”行动,出现了一个远超预期的意外。 这个意外,足以让它背后的存在,重新评估此次行动的风险。 林凡看着那只退去的大手,看着那道准备关闭的黑洞,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极淡的,充满了无尽嘲弄的弧度。 “回收?”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万古玄冰,清晰地传入了那道虚影的意志之中。 “在我面前。” “你,有什么资格谈回收?” 他的话语,狂傲到了极致。 却又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 那道虚影的波动,变得更加剧烈。 它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黑洞即将彻底关闭。 在它消失的最后一刹那,那道虚影仿佛将所有的力量,都汇聚成了一道无形的“注视”,深深地,跨越了无尽虚空,烙印在了林凡的神魂之上。 一个冰冷到极致的意志,最后一次响起。 “有趣的变数……” “你,已经被‘棋局’标记了。” 话音落下。 黑洞,连同那道黑色光柱,彻底消失。 悬崖之巅,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地上那块彻底失去光泽,裂纹密布的青铜罗盘,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林凡静静地站着,任由山巅的冷风,吹动他黑色的衣袍。 棋局。 标记。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很好。 这场游戏,终于变得有趣起来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猎物上门的猎人。 他已经成功引起了另一位,更高级别的棋手。 一个将诸天万界都当做棋盘的棋手。 林凡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地上那个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女人身上。 周芷若。 六位逆徒中,最懦弱,最不起眼的一个。 此刻,却成了他手中,撬动那盘所谓“天命棋局”的,第一枚,也是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第51章 虎口夺食 悬崖之巅,风声重归。 那道被斩出裂痕的法则大手,正带着无法弥合的剑伤,缓缓缩回漆黑的裂缝之中。 撤退,已成定局。 但战利品的归属,尚未尘埃落定。 就在那只大手即将完全没入黑洞的刹那,那道冰冷的机械合成音,最后一次响起。 “回收失败。” “启动备用方案:销毁信标与关联目标。” 话音落下的瞬间,数道比发丝更细,却比万载玄铁更加坚韧的漆黑锁链,从那即将闭合的黑洞中闪电般射出。 它们的目标不是林凡。 而是地上那块黯淡的青铜罗盘,以及昏死过去的周芷若。 这是败退前的最后反扑。 得不到,便毁掉。 林凡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那几道划破虚空的黑色细线。 他的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他抬起手,并指为剑,对着那几道法则锁链,随意一划。 嗤! 一道灰蒙蒙的剑气横空而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仿佛一道抹除万物的橡皮擦,精准地迎上了那几道锁链。 两者在半空中相遇。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法则锁链就那样无声无息地,从中间断裂,而后寸寸消融,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更多的锁链,从那黑洞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前仆后继。 那道虚影的意志,似乎被彻底激怒。 “棋盘之外的变数?” 宏大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意。 “一并抹除!” 轰! 那即将闭合的黑洞,猛地向外一扩。 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力量,试图强行撕裂世界壁垒,降临此地。 整个黑云山脉的天穹,瞬间暗了下来。 法则在哀鸣,空间在战栗。 林凡脚下坚硬的崖坪,开始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仿佛承受不住这跨界而来的伟力。 林凡的眉头,第一次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感受到了。 对方的力量层级,确实远在自己之上。 但那股力量在穿过世界壁垒时,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压制与削弱,十不存一。 就像一头深海巨兽,强行挤进了浅水的池塘,空有一身伟力,却处处受制。 硬碰硬,是愚蠢的。 斩断源头,才是上策。 林凡的视线,越过了那些疯狂舞动的法则锁链,落在了它们唯一的源头之上。 那块悬浮在半空,作为坐标信标的青铜罗盘。 电光石火之间,他做出了决断。 他不再理会那些袭向自己的攻击余波。 任由几道法则锁链的碎片划过他的衣袍,带起几缕布屑。 他体内的混沌剑体发出一阵轰鸣,将侵入体表的异种法则之力瞬间碾碎。 下一瞬。 他动了。 咚! 一声沉闷如太古神鼓的心跳,从他胸膛处响起。 祖龙之心,被催动到了极致。 磅礴浩瀚的气血之力,如火山喷发,瞬间灌满他的四肢百骸。 他整个人,都仿佛化作了一尊由黄金浇铸的熔炉,散发出足以焚山煮海的恐怖热量。 而这些气血之力,又在刹那间,尽数化为燃料,灌注进了丹田气海那尊混沌元婴怀中的鸿蒙剑胎之内。 林凡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残影。 他一步踏出,直接穿过了法则锁链交织成的死亡之网。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虎口夺食。 那道虚影显然没有料到林凡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在它的计算中,这个“变数”应该会全力抵挡它的抹杀攻击,直至被活活耗死。 这种无视防御,直扑宝物的行为,完全超出了它的逻辑。 “找死!” 冰冷的怒吼,第一次带上了情绪的波动。 黑洞中涌出的法则锁链,陡然加速,如一张天罗地网,从背后朝着林凡的后心罩来。 但,晚了。 林凡的手,已经穿过了最后的能量余波。 他的五指修长,指节分明,看起来并不如何孔武有力。 可在探出的那一刻,他掌心周围的空间,都出现了细密的黑色裂缝。 他一把抓住了那块震颤不休的青铜罗盘。 入手滚烫。 一股诡异、冰冷、充满了数据与规则气息的力量,顺着他的掌心,试图侵入他的神魂。 “哼。” 林凡发出一声冷哼。 他体内的混沌元婴猛地睁眼,怀中的鸿蒙剑胎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那股侵入的异种法则,连一个瞬间都没能坚持住,就被混沌剑气绞杀得干干净净。 失去了坐标信标。 那道连接着未知之地的黑洞,仿佛被拔掉了插头的灯火,开始了剧烈的扭曲与坍缩。 所有的法则锁链,都在一瞬间失去了力量的源头,化作点点黑光,消散在风中。 “你……” “你竟敢……” 虚影那充满惊怒与难以置信的咆哮,从即将湮灭的黑洞中传出,却已是强弩之末。 林凡握着罗盘,转过身,平静地注视着那片正在消失的黑暗。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极淡的,充满了无尽嘲弄的弧度。 “你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神祇的宣判,清晰地传入了那片正在崩溃的虚空。 “现在,它是我的了。” 轰——! 黑洞,再也无法维持。 在一声不甘的闷响中,彻底向内坍缩,最终化为一个比针尖还小的光点,消失不见。 天地,重归清明。 仿佛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跨界交锋,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崖坪之上,那纵横交错,深不见底的裂痕,证明着此地曾有神魔降临。 林凡缓缓摊开手掌。 那块青铜罗盘,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它表面的裂痕更多了,仿佛随时都会碎裂,所有的光泽都已敛去,看起来就像一块从古墓中挖出的破铜烂铁。 但林凡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着一股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属于更高维度的法则烙印。 这,就是他此行的最大收获。 也是他撬动那所谓“天命棋局”的,第一把钥匙。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 落在了地上那个昏迷不醒,浑身被冷汗浸透,气若游丝的女人身上。 周芷若。 六位逆徒中,最懦弱,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此刻,却成了唯一一个,能为他揭开棋局秘密的活口。 林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只是伸出另一只手,对着周芷若的眉心,轻轻一点。 一道精纯的法力渡入,稳住了她即将溃散的生机。 他需要她活着。 至少,要在榨干她所有价值之前,活着。 林凡看着这个曾经让他恨之入骨,此刻却如同一只待宰羔羊的逆徒。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浮现。 这个失败的“棋子”,究竟知道多少关于“天命棋局”的秘密。 第52章 天命棋局 黑云山脉深处。 一处被藤蔓与苔藓覆盖的隐秘洞府之内。 林凡随手将一道隔绝禁制打入洞口,封死了唯一的出路。 他松开手。 一道瘫软的身影,如同一袋垃圾般被丢弃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是周芷若。 她的生机虽被林凡暂时稳住,但精神已然处于彻底崩溃的边缘。 那张曾经清秀的脸庞上,此刻只剩下泥污与干涸的血迹,双眼空洞地望着洞顶的岩石,瞳孔涣散,没有一丝焦距。 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宛如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恐惧。 深入骨髓,碾碎了她所有神魂的极致恐惧。 林凡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没有半分怜悯,平静得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被拆解的器物。 他没有开口询问。 对于一个精神已经崩溃的人来说,语言是最没有效率的工具。 他缓步上前,在那具颤抖的身体旁蹲下。 而后,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根手指修长而白皙,指尖缭绕着一缕几不可见的灰色气流。 它缓缓地,朝着周芷若的眉心,按了下去。 周芷若涣散的瞳孔,在看到那根手指的瞬间,猛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她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魔神,张开了无边的大口。 “不……” “不要……” 她发出了嘶哑破碎的尖叫,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向后挪动,却连动弹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林凡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 轻轻地,点在了她的眉心之上。 嗡! 没有酷刑,没有折磨。 林...凡那浩瀚如渊海的神魂之力,化作一柄无形的手术刀,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直接切入了周芷若最脆弱的记忆核心。 一瞬间。 周芷若所有的尖叫与挣扎,戛然而止。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翻白,彻底失去了意识。 林凡闭上了双眼。 在他的神魂视野中,一幅幅混乱、破碎、充满了恐惧与不甘的记忆画面,如同一卷被撕碎的古老画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他看到了。 看到了六个女人,在无尽的黑暗中,被一道冰冷的光芒选中。 他听到了。 听到了那个与悬崖之巅一般无二的,宏大、机械的合成音,在她们的神魂中下达指令。 【编号六七七至六八二号投放目标,已选定。】 【任务世界:鸿蒙界。】 【任务核心:修正“林凡”此一变数所产生的庞大因果,并予以收割。】 【任务失败惩罚:回收。】 一幕幕画面飞速流转。 她们重生归来,带着所谓的“先知”,意气风发地踏上大荒,寻找那个前世带给她们无尽辉煌,也带来无尽痛苦的男人。 她们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 她们以为自己是回来弥补遗憾,执掌命运的女主角。 却不知,从一开始,她们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只是为了完成一场冰冷的“任务”。 林凡的神魂之力,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剥离掉那些无用的情绪与记忆碎片。 他很快找到了核心。 那是一段深埋在周芷若神魂最深处,连她自己都不愿去回想的记忆。 那是她第一次任务失败,被宗门贬为杂役,心灰意冷之时,试图再次联系“组织”的场景。 她拿出了那块罗盘。 然而,罗盘回应她的,却不是救赎,而是冰冷的裁决。 【编号六七七号,任务进度评估为‘极差’。】 【因果收割效率低于百分之一。】 【启动警告程序。】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直接在周芷若的神魂中炸开。 林凡甚至能通过这份记忆,感受到那份足以让化神大能都为之疯狂的痛苦。 也正是在那份痛苦的逼迫下。 一个恐怖的真相,被强行灌入了她的脑海。 一个名为“天命棋局”的庞大组织,浮出了水面。 这个组织,游离于诸天万界之外。 它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无数的世界中,寻找那些因为意外而产生庞大“因果之力”的个体。 然后,将与这些个体关联最深的人,送回过去。 这些被送回去的“重生者”,就是棋子。 她们的任务,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复仇,更不是为了弥补遗憾。 而是要利用重生的优势,重新将那些本该属于她们的机缘夺回来,将前世的轨迹“修正”。 每一次“修正”,都会产生庞大的“因果之力”。 而这些力量,将通过信标罗盘,源源不断地被“天命棋局”所收割。 她们,根本不是什么天命之女。 她们只是为棋局收割庄稼的农具。 是为棋手提供养分的贡品。 轰! 林凡的神魂猛地一震。 一股滔天的杀意,几乎要抑制不住地从他体内冲出,将这方洞府,连同整座黑云山脉,都彻底夷为平地。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他三千年的呕心沥血,他三千年的无私奉献。 到头来,只是为他人养出了一片可以收割的,肥沃的庄稼地。 而这些逆徒,不过是别人派来收割的工具。 可笑! 荒谬! 林凡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神魂之力继续深入。 周芷若的记忆,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在极致的恐惧与绝望中,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被彻底翻开。 罗盘,是她们与“棋局”唯一的联系。 是定位世界的坐标。 是上缴“贡品”的通道。 也是悬在她们头顶的,最锋利的断头台。 一旦任务彻底失败,被评估为“无价值”,就会像她一样,被无情地“回收”。 连神魂都不会留下一丝。 林凡还看到了更恐怖的画面。 在周芷若混乱的记忆深处,她曾通过罗盘,窥见过“天命棋局”的一角。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虚空。 无数个像她们一样的“重生者”,来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种族,如同被丝线操控的木偶,在各自的棋盘上,麻木地重复着“修正”与“收割”的轮回。 而在这无数棋盘之上。 一道道模糊不清,却散发着令万界都为之颤栗气息的庞大身影,正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们,就是“执棋人”。 就在这时。 昏死过去的周芷若,仿佛在梦魇中看到了最恐怖的景象,身体猛地抽搐起来。 她那惨白的嘴唇,发出含混不清,却充满了无尽绝望的嘶喊。 “我们不是……” “不是天命之女……” “我们只是贡品……是棋子!!” 这声凄厉的嘶喊,在寂静的洞府中回荡。 它彻底撕碎了六位女帝重生归来的所有光环,揭示了她们从始至终,都未曾摆脱的,那可悲至极的宿命。 林凡缓缓收回了手指。 他站起身,消化着这庞大而冰冷的信息。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的眼眸深处,那片混沌的死寂,却被一抹前所未有的,足以冻结万古的寒意所取代。 他的复仇,并未结束。 它只是,刚刚找到了真正应该被毁灭的目标。 一个终极的疑问,在他心底缓缓浮现。 既然这六位逆徒的重生,是“天命棋局”的安排。 是棋盘上早已设定好的棋子。 那么…… 自己的重生呢? 是棋局推演中的一个意外,一个无法掌控的“变数”? 还是说…… 自己,同样是这个棋局的一部分? 只是另一颗,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更特殊的棋子? 林凡缓缓摊开手掌。 那枚布满了裂痕,冰冷死寂的青铜罗盘,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他的目光,落在了罗盘之上。 他知道。 答案,或许就在其中。 第53章 被标记的猎物 洞府之内,一片死寂。 林凡收回了打入禁制的手,将洞口彻底封死。 冰冷的地面上,周芷若如同一滩失去骨架的烂泥,蜷缩在那里。 她的生机被林凡用一道法力强行吊着,未曾断绝,但她的神魂,却已在记忆被粗暴搜刮后,彻底成了一片无法修复的废墟。 林凡没有再看她一眼。 这个女人,连同她的五位师姐妹,从这一刻起,已经不再是他的主要目标。 她们只是更大棋盘上,被人随意丢弃的废子。 而他,则刚刚从这些废子的残骸中,窥见到了棋盘背后,那执棋的冰冷轮廓。 林凡盘膝而坐。 他摊开手掌,那枚从虚空中强行夺来的青铜罗盘,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它上面的裂痕更多了,古老的铜绿下,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 林凡的神念,化作一根无形的尖针,小心翼翼地探了上去。 他想知道,这件作为“信标”的器物,其运作的原理是什么。 然而。 就在他的神念即将触碰到罗盘表面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僵硬、充满了纯粹规则与数据气息的法则之力,从罗盘内部猛地反弹而出。 那股力量不带任何杀伤性,却拥有一种更高维度的排斥力。 林凡探出的那缕神念,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被瞬间弹回,在他的神魂中激起一阵轻微的震荡。 “嗯?” 林凡睁开双眼。 他不信邪,再次调动法力,试图强行侵入。 结果依然一样。 这枚小小的罗盘,仿佛一个绝对封闭的系统,拒绝任何外来力量的探查与干涉。 它只响应特定的“祭品”与“指令”。 就像刚才周芷若献祭生命力那样。 就在林凡思索着,是否要用更暴力的手段,例如鸿蒙剑气,直接将其分解时。 异变陡生。 他神魂深处,那道只有他能看见的虚幻光幕,那代表着【不做人因果系统】的存在,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 一道灰蒙蒙,却又带着无上吞噬之意的光芒,从林凡的眉心处自行射出。 这道光芒的目标,正是他手中的青铜罗盘。 光芒如水银泻地,瞬间将罗盘整个包裹。 滋啦——! 罗盘仿佛被扔进了滚油之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 它剧烈地挣扎、震动,似乎想要摆脱这股光芒的笼罩。 罗盘内部,那股冰冷僵硬的法则之力,疯狂涌出,试图将系统之光排斥在外。 但这一次,它遇到了克星。 系统之光中蕴含的,是林凡重生后,斩断前世一切因果,所凝聚出的,只属于他自己的霸道法则。 两股来自不同维度,却又隐隐同源的力量,展开了最直接的吞噬与反吞噬。 罗盘的震动愈发剧烈。 它表面的那些裂痕,开始向外迸射出漆黑的电弧。 林凡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属于“天命棋局”的法则烙印,正在被自己的系统,一寸寸地,从罗盘中强行抽取出来。 然后,碾碎,吸收,化为己用。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终于。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青铜罗盘的震动戛然而止。 它表面的最后一丝光泽也彻底敛去,那些密布的裂痕,仿佛又加深了几分,变成了一件真正的,随时可能化为齑粉的凡物。 与此同时。 林凡眼前的系统光幕,开始了疯狂的刷新。 一行行冰冷的文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接连浮现。 【叮!】 【检测到同源高级法则碎片……】 【判定为‘天命棋局’下属因果信标……】 【开始解析……开始吸收……】 光幕上的进度条,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飞快读满。 【解析完毕!】 【吸收完毕!】 【系统正在根据获取的法则信息进行功能升级……】 【叮!系统功能升级成功!】 【解锁新功能:气运掠夺!】 【功能说明:宿主在斩断与目标相关的重大因果线时,将有一定几率,直接掠夺目标的部分气运,化为己用。】 林凡看着这条全新的功能说明,黑色的瞳孔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满意。 这才是他想要的。 返还奖励,终究是被动的。 而直接掠夺,才是猎人对猎物,最彻底的宣告。 这意味着,他不再需要等待逆徒们去触碰机缘,他可以直接将她们本身,当成行走的机缘。 然而。 这股满意的情绪,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新功能解锁的提示音刚刚落下的瞬间。 一阵尖锐、刺耳,仿佛能刺穿神魂的最高级别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在他的脑海中疯狂炸响。 嘀!嘀!嘀!—— 光幕之上,所有正常的文字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红色的,不断闪烁的巨大感叹号。 一行行带着前所未有危机感的文字,逐一弹出。 【警告!警告!最高级别威胁警报!】 【系统在吸收‘因果信标’的法则碎片时,其行为模式已被‘天命棋局’的监控网络捕捉!】 【对方已通过法则共鸣,逆向追踪到您的世界坐标!】 【侦测到来自上位法则的锁定!】 最后一行血红色的文字,仿佛用鲜血写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重重地烙印在林凡的神魂之中。 【您已被‘天命棋局’标记为‘高优先级清除目标’!】 冰冷的警告音,在林凡的脑海中反复回荡。 整个洞府,安静得可怕。 林凡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巨大、冰冷、不含任何情感的眼睛,跨越了无尽的时空,穿透了世界的壁垒,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不是一种感觉。 那是一种事实。 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生命,在自己的世界地图上,给他的位置,标注上了一个血红色的叉。 危机,不再是遥远的,潜在的。 它已经变成了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从这一刻起。 他不再是躲在暗处,戏耍逆徒的猎人。 他自己,也成了另一场更宏大猎杀游戏中,被标记的猎物。 良久的死寂之后。 林凡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洞府之外,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天空。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惊慌,甚至没有一丝凝重。 他只是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骨节,发出清脆的爆鸣。 一股比那跨界而来的锁定,更加冰冷,更加霸道的滔天战意,从他的体内,轰然升起。 “标记我?” 他轻声自语,声音不大,却带着足以让神魔都为之战栗的疯狂与期待。 “很好。” “我正愁,找不到你们。” 第54章 清洗与灭口 洞府之内,万籁俱寂。 那股被上位法则锁定的冰冷感觉,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如同一根无形的毒刺,深深扎进了这方天地的因果深处。 林凡静坐不动,仿佛一尊亘古不化的雕像。 他没有丝毫惊慌失措。 恐惧,是弱者面对未知时的无能狂怒。 而他,早已习惯了将未知撕碎,踩在脚下。 他缓缓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通体漆黑,雕刻着繁复云纹的传讯灵符。 法力注入。 灵符微微一亮,一道恭敬中带着一丝狂热的声音,从中传出。 “主上,您有何吩咐?”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林凡前世记忆中,一位本该在三十岁时便夭折,却拥有着顶尖情报天赋的绝世天骄。 这一世,林凡顺手为之,将其从既定的死亡命运中捞了出来。 作为代价,他成了林凡手中,最锋利也最隐秘的一双眼睛。 “密切监视中州圣域。” 林凡的声音不起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 “尤其是天机阁、万兽山、太虚剑宗……以及所有与萧清雪、林婉儿等人相关的势力。” “我需要知道她们每一天的动向,接触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 “是,主上!” 灵符那头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应下。 林凡正要切断通讯,那声音却带着一丝迟疑,再次响起。 “主上,其实……您就算不吩咐,我也正要向您禀报一件怪事。” “说。” “就在半个时辰前,天机阁内部大乱。阁中最受重视的亲传弟子,被誉为下一代阵帝的五弟子,她的本命魂灯,灭了。” 林凡的眼眸,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这么快。 “死因?” “意外。” 灵符那头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 “天机阁的长老出动了三位,亲自去她闭关的‘陨星涧’查探,得出的结论是……她在推演一座上古残阵时,不慎引动了地脉煞气,走火入魔,最终被空间裂缝吞噬,尸骨无存。” “所有痕迹都指向一场不幸的修炼事故,找不出任何外力干涉的迹象。” 林凡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果然。 仅仅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枚漆黑的灵符,再次剧烈地震动起来。 这一次,那头传来的声音,带上了难以抑制的惊骇。 “主上!又出事了!” “万兽山,六弟子所在的万兽山……彻底乱了!” “她契约的本命灵兽,一头有着上古血脉的‘九幽冥虎’,毫无征兆地发狂了!当着无数弟子的面,挣脱魂契,将她本人重创!” “什么?” 即便是林凡,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也泛起了一丝波澜。 本命灵兽反噬主人,这种事的概率,比凡人被天雷连续劈中十次还要低。 “她人呢?” “不知道!” 那声音充满了困惑与恐惧。 “她被重创后,逃入了宗门禁地‘兽神陵’,万兽山倾巢而出,将整个兽神陵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找到。”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洞府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凡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地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富节奏的轻响。 周芷若,献祭生命激活信标,被判定为“回收”。 五弟子,推演阵法,死于“意外”。 六弟子,被本命灵兽反噬,离奇“失踪”。 短短一天之内,六位逆徒,已经有三位,以各种合乎情理,却又诡异至极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 手段干净利落,不留丝毫痕迹。 那所谓的“天命棋局”,甚至不需要亲自派强者降临。 它只需要轻轻拨动一下这些棋子身边的命运之线,就能让她们死于一场场完美的“意外”。 从而,最大程度地避免引起这个世界天道的警觉。 这是何等恐怖的掌控力。 良久。 灵符那头,那位情报天才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做出了总结。 “主上……我派去的人,都是死士,他们探查了所有细节,可什么都没有。” “这不是暗杀……” “这是……天谴。” “她们的命运,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画上了句号。” 天谴吗? 林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这不是天谴。 这只是棋手在清理棋盘上那些已经失去作用的废子。 而当废子被清理干净之后,下一步,自然就是要找出那个掀翻了棋盘的“变数”。 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继续盯着。” 林凡冷冷地打断了手下的感慨。 “剩下的萧清雪和林婉儿,她们察觉到危险,一定会像疯狗一样亡命天涯。我要知道她们逃亡的每一个坐标。” “是!” 切断了通讯,洞府重归死寂。 林凡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望向了外界。 他知道,一场波及整个中州圣域的风暴,已经拉开了序幕。 而他,正处于风暴的最中心。 然而,他脸上没有半分凝重,反而有一种隐隐的期待。 与这种看不见的敌人博弈,远比碾死那几个愚蠢的逆徒,要有趣得多。 就在这时。 嗡——! 一枚被他随意丢在储物戒角落里,几乎快要遗忘的传讯玉符,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这枚玉符,不是他那位情报手下的。 它的气息,属于另一位……敌人。 林凡神念一动,玉符出现在他掌心。 法力渡入。 一道扭曲、模糊,充满了干扰波纹的光幕,在玉符上方艰难地展开。 光幕之中,一张曾经高傲、清冷,此刻却写满了惊惶与绝望的脸庞,猛地映入林凡的眼帘。 是萧清雪。 她似乎正在一处急速移动的空间法宝之中,周围的景象飞速倒退,她的气息紊乱到了极点,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或逃亡。 她那身洁白的长裙,此刻已是处处破损,沾满了血污。 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神凰女帝,此刻狼狈得如同一只丧家之犬。 她似乎并不知道这枚玉符的另一端是谁,只是在做着最后的,无差别的求救。 “救我!” “谁都好!救我!” 她嘶哑的尖叫声,从光幕中传出,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挣扎。 “是‘组织’!是‘组织’在清洗我们!” “下一个就是我!下一个……” 话音未落。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从光幕中传来。 萧清雪脸上的绝望,瞬间定格。 她周围的空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捏碎。 光幕,在一阵刺耳的杂音中,彻底化为一片黑暗。 通讯,中断。 第55章 敌人的敌人 洞府之内,光芒散尽。 那枚传讯玉符上扭曲的光幕,随着一声刺耳的爆鸣,彻底化为虚无。 最后定格的,是萧清雪那张被绝望与惊恐吞噬的脸。 林凡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已经恢复死寂的玉符,上面还残留着一丝空间被强行撕裂的法则余波。 死了。 曾经高高在上,视众生为蝼蚁的神凰女帝。 就这么以一种近乎滑稽的方式,死在了一场他甚至懒得去观摩的逃亡路上。 林凡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他只是在计算。 周芷若,被回收。 五弟子阵帝,死于“意外”。 六弟子兽帝,被本命灵兽反噬,“失踪”。 现在,大弟子萧清雪,在求救的路上,被“组织”清理。 六位逆徒,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已经去其四。 那只名为“天命棋局”的无形大手,清理棋盘的效率,比他预想中还要高。 而剩下的林婉儿与苏媚,此刻恐怕也已是惊弓之鸟,在天罗地网之下,做着最后的挣扎。 这盘棋,下得真干净。 就在林凡准备将这枚已经无用的玉符收起时。 嗡。 那块本已彻底黯淡的玉符,竟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榨干了其内所有的灵力,闪烁起一道微弱至极的光。 扭曲的光幕,再次艰难地展开。 这一次,光幕中的景象不再是急速移动的空间法宝。 而是一片狼藉的焦土。 萧清雪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光幕之中。 她半跪在地上,浑身是血,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已经断了。 她引以为傲的神凰法衣,此刻破碎得如同乞丐的烂布。 那张清冷绝艳的脸上,布满了尘土与血污,唯有那双眼睛,在极致的恐惧中,透出一种疯狂的求生欲。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口的伤势,咳出大片的血沫。 她活下来了。 在“组织”的必杀一击中,靠着某种保命的底牌,苟延残喘了下来。 但她比谁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下一次攻击,随时会到。 “是你……” “在大荒里,一直针对我们的人,是你!” 萧清雪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笃定。 她没有再进行无意义的求救,而是死死地盯着光幕的另一端,仿佛要穿透无尽虚空,看到林凡的脸。 “她们都死了……被‘组织’清理了。” “下一个就是我,然后是林婉儿和苏媚。” “我们都被骗了!从头到尾,我们都只是棋子!是为它们收割因果的工具!” 她语速极快,将自己知道的一切,用最简短的语言疯狂地倾泻出来。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只有你!只有你这个棋盘之外的变数,才有可能对抗‘天命棋局’!” “我知道你恨我们,你想我们死!” “但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说到这里,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停下来剧烈地喘息着,眼中那疯狂的求生欲几乎要溢出光幕。 “庇护我!只要你肯庇护我活下去!” “我知道的所有关于‘棋局’的秘密,全部都可以告诉你!” “我的神凰骨……不,我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只求活命!” 她几乎是在哀嚎。 曾经不可一世的神凰女帝,此刻卑微到了尘埃里,将自己的一切当做筹码,摆在那个她最痛恨的仇人面前,只为换取一线生机。 洞府之内,一片安静。 林凡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 看着这个前世背叛自己,这一世又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女人,是如何在更大的恐惧面前,舍弃了所有的尊严。 他没有说话。 他就那么安静地听着,任由那份死寂,通过玉符,传递到另一端,化为最沉重的压力,压在萧清雪即将崩溃的神经上。 时间,一息一息地流逝。 每一息,对萧清雪而言,都漫长得如同一个纪元。 林凡的沉默,比任何拒绝的话语,都更让她绝望。 光幕中,她脸上的血色,在一点点褪尽。 那双燃烧着求生欲的眼睛,也渐渐被灰败所取代。 她明白了。 对方根本不在乎什么秘密。 对方只想看着她们,一个个地,被“组织”清理干净。 这本身就是他复仇的一部分。 就在萧清雪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即将湮灭时。 林凡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通过玉符的传递,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我为什么要救一个,想杀我的人?” 轰。 这句平淡的反问,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萧清雪的神魂之上。 是啊。 为什么? 就因为有共同的敌人? 何其可笑。 她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彻底消失。 那是一种比面对“组织”追杀时,更加深沉,更加纯粹的绝望。 面对“组织”,她只是棋子。 可面对林凡,她是一个背叛者,一个不共戴天的仇敌。 然而。 也正是在这极致的绝望中,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 “因为我知道一名‘执棋人’的下落!” “‘组织’的成员,那些高高在上的‘执棋人’!我知道其中一个的大概活动范围!” “我们可以合作!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夺走他手中的权限,我们就有机会摆脱锁定!这是唯一的机会!” 这句话,终于让洞府内的空气,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林凡的眼眸深处,那片混沌的死寂,第一次泛起了一圈涟漪。 执棋人。 这三个字,比萧清雪之前说的所有秘密,加起来都更有价值。 光幕那头,萧清雪死死地盯着,不敢错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反应。 她看到,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似乎……动了一下。 希望的火苗,在她死灰色的心中,重新燃起。 “合作?” 林凡玩味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可以。” 听到这个字的瞬间,萧清雪几乎要虚脱过去,巨大的狂喜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活下来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 林凡下一句话,便如同一盆来自九幽之下的玄冰寒水,从头到脚,将她浇了个通透。 “不过,不是合作。” 林凡的声音里,带上了一抹毫不掩饰的,如同在欣赏猎物最后挣扎的残酷笑意。 “从现在起,你只是我的诱饵。” 话音落下的瞬间。 萧清雪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冰冷,更加彻骨的绝望。 她明白了。 她没有逃出棋盘。 她只是从一个棋盘,跳进了另一个,更加冰冷,更加可怕的棋盘。 咔嚓。 传讯玉符上的灵光,彻底耗尽,在一声轻响中,化为齑粉。 光幕,永远地黑暗了下去。 第56章 猎人的新游戏 洞府内,玉符的最后一缕飞灰在空气中散尽。 林凡依旧盘膝坐在原地,面无表情。 他没有立刻动身。 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在身前的地面上,轻轻划下两条相交的直线。 一条,代表着被清理的废子,萧清雪。 另一条,代表着他自己,那个被标记的变数。 两条线的交点,便是即将到来的那位“执棋人”。 “执棋人”的目标有两个。 一是彻底抹除萧清雪这颗已经暴露且失去价值的棋子。 二是通过萧清she这根线,顺藤摸瓜,找到并清除自己这个棋盘之外最大的麻烦。 所以,对方一定会来。 这是一个阳谋。 林凡的指尖在交点上轻轻一点。 一个念头已然成型。 他再次取出了那枚漆黑的云纹传讯灵符。 法力注入。 “主上。” 那头恭敬的声音立刻响起。 “锁定萧清雪的方位,将她逃亡的路线,不动声色地引向西荒边境的‘葬仙谷’。” 林凡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是!” 手下没有问为什么,这是他能活下来的最大优点。 “另外。” 林凡顿了顿,补充道。 “将谷内所有可能存在的活物,全部驱离。我需要一个……干净的猎场。” “遵命!” 灵符的光芒黯淡下去。 林凡站起身,一步踏出,身影便已消失在洞府之中。 …… 葬仙谷。 位于中州与西荒交界的一处上古绝地。 传说,上古时代曾有仙神在此陨落,其不散的怨念与破碎的法则,将这方圆千里化为了一片天机混沌之地。 这里的空间极不稳定,时常有细小的空间裂缝生灭。 灵气狂暴驳杂,寻常修士在此地待久了,甚至会被混乱的法则同化,沦为没有神智的疯魔。 这里是所有宗门都会告诫弟子,必须绕道而行的生命禁区。 却也是一座最完美的天然囚笼。 林凡的身影,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葬仙谷的入口。 他没有理会周围那些足以撕裂元婴修士的法则乱流。 混沌剑体微微一震,所有靠近他的异种法则,便被尽数碾碎,化为虚无。 他闭上双眼,庞大的神念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瞬间覆盖了整个山谷。 他在寻找。 根据前世的记忆,在这座山谷的最深处,存在着一处连此界大帝都未曾发现的恐怖凶地。 很快。 他找到了。 在山谷中心一处深不见底的地渊之下。 那里,沉睡着一道“上古地脉煞眼”。 那是整个鸿蒙界西荒地脉的负面能量汇聚之点,亿万年来,积攒了足以毁灭一方圣地的恐怖煞气。 它平日里处于沉睡状态,如同一座休眠的火山。 可一旦被引爆…… 林凡的身影,出现在地渊边缘。 他看着下方那片浓稠如墨,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煞气之海,神情没有半分波动。 常规的杀阵,对付“执棋人”那种存在,不过是孩童的玩具。 唯有引动这方天地本身的力量,用世界级的伟力去冲刷,才有一线可能。 他翻开手掌。 一株通体翠绿,散发着磅礴生命气息的小树苗,出现在他掌心。 正是那株从秘境中得到的,世界树的幼苗。 煞气,代表着极致的死亡与终结。 而世界树的气息,则代表着极致的生命与开端。 两者,是天然的死敌。 林凡没有选择用常规的手段去布置阵法。 他只是屈指一弹。 一滴蕴含着世界树本源气息的绿色汁液,从幼苗的叶片上飞出,如同一颗坠落的绿色星辰,悄无声息地,落入了下方那片漆黑的煞气之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滴汁液落下的瞬间,整片沉睡的煞气之海,仿佛被滴入了一滴滚油的冷水,猛地一颤。 紧接着,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沸腾起来。 沉睡亿万年的凶兽,被唤醒了。 一股股漆黑如龙的煞气,开始在地渊之下盘旋、汇聚,发出无声的咆哮。 它们感受到了那股让它们厌恶到极致的生命气息,却又找不到源头,只能在原地疯狂地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爆发的那个临界点。 林凡只是做了一件很简单的事。 他将一颗火星,扔进了一个装满了火药的巨桶里。 然后,盖上了盖子。 而那个被引诱而来的“执棋人”,就是负责揭开盖子的那个人。 当他带着高维法则的气息踏入此地时,立刻就会成为这片狂暴煞气唯一的宣泄口。 到那时,他要面对的,将是积攒了亿万年的,一整个大世界地脉的怒火。 这个杀局,简单,粗暴,却又无解。 因为它利用的,是天地本身的规则。 林凡做完这一切,身影一闪,便已来到地渊上方的一座孤峰之巅。 他寻了一块岩石坐下,将自身气息与周围混乱的法则彻底融为一体,宛若一块真正的顽石。 他俯瞰着下方那片看似平静,实则已是毁灭前夜的山谷。 他平静地自语。 “你们视众生为棋子,今天,就让你们尝尝,被当做猎物的滋味。” 时间,开始一息一息地流逝。 林凡就像一位最有耐心的猎人,静静地等待着。 他与萧清雪之间,并无直接的神魂联系。 但他在那枚玉符上,留下了一缕极难察觉的鸿蒙剑气。 那缕剑气,就是他的眼睛。 他能清晰地“看”到。 萧清雪正驾驭着一件残破的飞舟法宝,不计代价地燃烧着灵石,在西荒的群山中疯狂逃窜。 她的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林凡那份“合作”的最后一丝期盼。 她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引路的信标。 一个让猎物安心走进陷阱的诱饵。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就在第三个时辰即将结束之时。 林凡那古井无波的眼眸,猛地动了一下。 他“看”到了。 在萧清雪身后极远的天际线上,一道模糊不清,却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黑影,出现了。 那道黑影没有进行任何追逐。 他只是不紧不慢地吊在后面,像是在戏耍一只已经无路可逃的老鼠。 他正在靠近。 越来越近。 葬仙谷那狂暴的法则,似乎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他就像是行走在自己后花园的君王,闲庭信步。 终于。 那道黑影,踏入了葬仙谷的范围。 几乎就在他踏入的同一瞬间。 林凡的脑海中,响起了萧清雪那充满了无尽惊恐与绝望的嘶喊。 “他来了!” 第57章 执棋人降临 葬仙谷深处,法则乱流如刀。 萧清雪驾驭的残破飞舟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灵光忽明忽暗,随时可能解体。 她脸色惨白,神魂因恐惧而颤抖,不断回头望向身后。 那里,一道身影不紧不慢地跟着。 他身穿一袭最纯粹的黑袍,连光线都会被吞噬。面容笼罩在一片模糊的阴影中,看不真切,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投影。 他没有御空,只是在扭曲破碎的大地上行走。 每一步落下,周围狂暴的空间裂缝都会诡异地抚平,混乱的法则都在哀鸣着退避。 他就像一位巡视领地的君王,优雅,从容,却散发着让万物凋零的死亡气息。 萧清雪知道,自己就是那只被君王戏耍的猎物。 她不敢停。 她只能按照那个男人指示的路线,冲向这片绝地的最深处。 那是她唯一的生机。 终于,一片巨大无比的地渊出现在前方。 地渊之下,是死一般的沉寂,仿佛连通着九幽地狱。 就是这里! 萧清she燃烧了最后一丝法力,化作一道流光,决绝地冲入了地渊上方的核心区域。 她身后的黑袍人,第一次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那片模糊的面容似乎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一声轻笑从黑袍下传出,那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比万载玄冰更冷。 “有趣。” “竟然想借助地势反抗。” “棋子的挣扎,总是这么……徒劳。” 他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抬脚,准备踏入这片为他准备好的坟场。 也就在他右脚落下的瞬间。 孤峰之巅,林凡的双眼骤然睁开。 杀局,启动! 嗡! 一缕微不可查的,蕴含着极致生命气息的波动,在地渊最深处荡开。 如同在滚油中滴入一滴冷水。 轰!!! 沉睡了亿万年的上古地脉煞眼,被彻底引爆! 整座葬仙谷,在这一刻剧烈地颤抖起来。 无穷无尽,漆黑如墨的上古煞气,如同苏醒的灭世魔龙,从地渊之下冲天而起。 天空,瞬间被染成了黑色。 日月无光。 吼! 那些煞气在空中汇聚,咆哮,化作亿万条粗壮无比的法则锁链,化作咆哮的黑色巨龙,化作审判万物的漆黑雷霆。 它们找到了宣泄口。 那个身上带着高维法则气息,让它们厌恶到极致的异物。 刹那间,毁天灭地的攻击从四面八方,从天上地下,每一个角落,向着黑袍人轰然压下。 这片天地,要将他彻底抹杀! 远处的萧清雪看到这一幕,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 死了! 在这种天地之威下,没有人能活下来! 然而。 面对这足以瞬间毁灭一方圣地的恐怖杀局。 黑袍人只是缓缓地,抬起了一根手指。 那根手指苍白,修长,仿佛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他朝着那片沸腾的毁灭,轻轻一点。 两个字,从他那模糊的面容下,清晰地吐出。 “定格。” 没有法则对撞。 没有惊天巨响。 诡异到极致的一幕,发生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离。 那咆哮着要撕裂天穹的黑色煞气巨龙,凝固在了半空。 那奔腾着要湮灭万物的法则锁链,静止在了他的面前。 那足以轰碎星辰的漆黑雷霆,停滞在了即将触碰到他黑袍的最后一寸。 整个世界,化为了一幅绝对静止的毁灭画卷。 风停了。 声息灭了。 连尘埃,都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只有黑袍人,是这幅静止画卷中,唯一能动的“活物”。 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这被他随手定格的天地之威。 他缓缓转过头。 那片模糊的面容,精准地,朝向了林凡所在的孤峰。 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与法则乱流,直接与林凡的视线对上。 “躲在后面的小老鼠。” 他的声音,直接在林凡的神魂中响起。 “是你吧。” “那个‘变数’。”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 林凡所在的孤峰之巅,空间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 黑袍人的身影,如鬼魅般凭空出现。 就在林凡面前,不足三尺。 面对面。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一整片宇宙坍塌下来,狠狠砸在林凡的神魂之上。 在这股威压面前,元婴境的修为,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 林凡甚至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颤栗,即将崩解。 “找到你了。” 黑袍人发出满意的轻语。 他抬起手,朝着林凡随意一挥。 没有动用任何法力。 但林凡周围的空间,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的毛巾,开始了疯狂的扭曲、折叠、挤压。 要将他,连同他所在的那片空间,直接碾成最原始的粒子。 这就是“执棋人”的力量。 言出法随。 视空间法则如玩物。 然而。 就在那片空间即将彻底坍塌的瞬间。 吼! 一声源自太古的龙吟,从林凡体内轰然炸响。 他的心脏,那颗祖龙之心,疯狂跳动。 磅礴的气血之力冲刷四肢百骸。 万古混沌体自行运转,一道道混沌气流护住周身,强行撑住了那片即将崩塌的空间。 眉心处,鸿蒙剑胎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斩断了侵入神魂的法则威压。 轰! 林凡脚下的孤峰,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的对冲,在一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 烟尘弥漫中。 林凡的身影暴退百丈,双脚在虚空中犁出两道长长的痕迹,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但终究是站住了。 没有被秒杀。 他硬生生扛住了执棋人随手的一击。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黑袍人那只挥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那片模糊的面容,第一次,正对着林凡。 一丝真正的情绪波动,终于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那是惊讶。 “哦?” 他发出一声轻咦,声音里带着一丝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兴趣。 “竟然能扛住我的‘法则之手’。” “你这只蝼蚁,身上藏着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他缓缓放下了手。 不再是那种戏耍老鼠般的随意。 一股比之前恐怖十倍的气息,开始从他体内缓缓升腾。 他,真正将林凡,视为了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对手。 第58章 斩断棋线 虚空之中,齑粉飘散。 黑袍人周身那股升腾的气息,并未化作惊天动地的神通。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林凡的方向,轻轻吐出一个字。 “缓。” 一瞬间,林凡感觉自己坠入了凝固的琥珀之中。 空气变得粘稠如浆,他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都需要耗费比平时千百倍的力量。 原本迅如雷霆的身法,此刻慢得如同凡人蹒跚学步。 而黑袍人的攻击,到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只是并指如剑,随意地向前一划。 嗤! 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无声无息地在林凡的胸前展开。 太慢了。 林凡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闪避。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裂缝,切开混沌气流的防御,撕裂他坚逾法宝的皮肤,在他的胸膛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尚未流出,便被裂缝中传出的虚空之力绞碎成虚无。 剧痛传来。 可这仅仅是开始。 “剥夺。” 黑袍人再次吐出两个字。 林凡猛地发现,自己与周遭天地灵气的联系,被强行斩断了。 他体内的法力,成了一片无源之水,用一分便少一分。 “重。” 又一个字落下。 林凡只觉得一座无形的神山,轰然压在了自己的双肩之上。 他的身体猛地一沉,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双脚下方的虚空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黑袍人就那么站在不远处,像一个戏弄虫豸的顽童,一个字一个字地,将林凡的所有反抗能力,逐一瓦解。 他享受着这种绝对的掌控。 林凡在挣扎。 他催动祖龙之心,磅礴的气血之力强行冲刷着经脉,对抗着那股无处不在的迟缓之力。 他体内的世界树幼苗散发出翠绿的光晕,磅礴的生机涌向胸口的伤痕,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蠕动、愈合。 可他每修复一分,黑袍人随手的一击便会制造出更重的伤势。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虐杀。 林凡的身体在不断地破碎与重组之间循环,每一次都消耗着他庞大的生命本源。 远处,侥幸存活的萧清雪,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她脸上的狂喜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于神魂深处的战栗。 这就是“执棋人”真正的力量吗? 言出法随。 视天地法则如无物。 那个将她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可怕男人,在这个黑袍人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黑袍人似乎也玩腻了。 他看着那个在自己法则领域中苦苦支撑,却始终没有倒下的身影,那份新奇的兴趣正在消退。 “你的躯体很特别。” “我会将它剥离出来,做成一件不错的藏品。” 他决定结束这场游戏。 他要动用更强的力量,彻底碾碎这只蝼蚁的意志。 然而。 就在他准备动用更强法则的瞬间。 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状态的林凡,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 任由一道足以将他腰斩的空间裂缝,狠狠劈在他的左肩之上。 咔嚓! 整条左臂,连同小半个身子,被瞬间斩断,化为虚无。 剧痛让林凡的身体猛地一颤。 可他的双眼,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看到了。 就在刚才,黑袍人动用法则之力的那一刹那。 他周围那片被“定格”的煞气画卷,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协调的涟漪。 就像平静的湖面,落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 这个世界的法则,在排斥他! 他每一次动用法则,都在加剧这种排斥。 他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 他需要为此界付出代价。 这个破绽,就是生机! 林凡的嘴角,第一次,在这场战斗中,咧开了一个疯狂的弧度。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主动朝着黑袍人,冲了过去。 “找死。” 黑袍人对林凡的举动感到不解,但更多的是被冒犯的恼怒。 他决定满足这只蝼蚁的愿望。 “因果回溯。” 他抬起手,掌心对准了冲来的林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诡异力量,瞬间笼罩了林凡。 这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 这是直接作用于神魂与记忆的绝杀。 林凡的眼前,景象飞速变幻。 他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山巅。 萧清雪、林婉儿、苏媚……六位他倾尽所有培养的弟子,正用最怨毒,最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神凰骨被剥离,道基被摧毁,三千年修为化为流水。 那种被全世界背叛的极致痛苦与绝望,如同最凶恶的潮水,要将他的神魂彻底淹没。 黑袍人很满意。 在这种攻击下,再强大的道心,也会瞬间崩溃,沦为行尸走肉。 然而。 嗡! 就在那无尽的幻象即将吞噬林凡的瞬间。 一道灰蒙蒙的光,从林凡的眉心处,悍然射出。 【不做人因果系统】,被触动了! 它非但没有被幻境影响,反而像是被激怒的凶兽,顺着那道侵入的因果之力,猛地反向追溯而去。 一根连接着黑袍人与某个未知维度的,虚无缥缈的丝线,瞬间被系统死死锁定! 就是现在! 林凡的神魂,从幻境中挣脱。 他全身所有的力量,混沌剑体的伟力,祖龙之心的气血,世界树幼苗的生机,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全部灌注进了眉心那枚鸿蒙剑胎之中! 他的双眼,血丝遍布,死死地盯着黑袍人。 “你不是喜欢下棋吗?”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响彻整个葬仙谷。 “今天,我就先斩了你的棋线!” 话音落下。 一道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剑光,从林凡眉心斩出。 这一剑,不斩肉身,不斩神魂。 斩的是因果! 斩的是命运! “给我断!” 噗嗤!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虚空中被应声斩断。 黑袍人的身体,猛地僵住。 下一刻。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不敢置信的凄厉惨叫,从他的口中爆发而出。 “啊——!” 他身上那股言出法随,视万物为玩物的恐怖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飞速衰退。 他与“天命棋局”总部的联系,断了! 他最大的依仗,那份来自更高维度的力量支持与不死特性,消失了! 他的力量,在这一刻,跌落到了前所未有的谷底。 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 林凡的身体,在斩出那一剑后,已经濒临崩溃。 但他凭借着滔天的战意,强行压榨出最后一分力气。 人与剑,在这一刻,彻底合一。 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血色长虹。 一剑。 贯穿了黑袍人那片模糊的面容。 正中眉心。 第59章 深渊的呼唤 那道贯穿天地的血色长虹,最终定格于黑袍人的眉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才被重新赋予了意义。 被“定格”的整个世界,轰然苏醒。 那亿万条咆哮的煞气黑龙,失去了攻击的目标,在半空中茫然地盘旋了一瞬,便如同退潮的海水,不甘地嘶吼着,重新沉回了地渊之下。 天地,恢复了清明。 只剩下那座化为齑粉的孤峰,以及虚空中对峙的两人。 黑袍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那片模糊的面容,第一次显现出清晰的轮廓,那是一张因极致的痛苦与怨毒而扭曲的脸。 他没有立刻死去。 被斩断了与更高维度的联系,他就像一台失去了网络支持的终端,虽然核心程序还在,却已无法调用云端的恐怖算力。 但他本身,依旧是一位强大的修士。 “你……” 一个沙哑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挤出。 林凡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一只手,已经覆盖在了黑袍人的天灵盖上。 搜魂! 这是最直接,也最彻底的获取情报的方式。 然而,就在林凡神念探入的瞬间。 一股暴戾、毁灭、不属于此界任何一种法则的恐怖禁制,从黑袍人的神魂深处轰然引爆! 那股力量蛮横到了极点,其唯一的目的,就是在被触碰的刹那,将这具神魂连同其中所有的秘密,彻底炸成虚无。 林凡的神念如遭雷击,猛地缩了回来。 好霸道的手段。 天命棋局,根本不给棋子留下任何被策反的可能。 黑袍人感受到自己神魂的变化,脸上那怨毒的表情,化为了一抹病态的狂笑。 “哈哈哈……变数!你以为你赢了?” “没用的!你什么都得不到!我的神魂,早已与棋局绑定!你敢动,就只会得到一片虚无!” 林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缓缓收回了准备搜魂的手。 插在对方眉心的鸿蒙剑胎,却在此时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灰蒙蒙的剑气,如同世间最精密的磨盘,开始缓缓转动。 不是一击毙命的摧毁。 而是一丝一缕地,从最本源的层面,开始磨灭黑袍人的道基与生机。 “啊——!” 一种比神魂撕裂还要痛苦千万倍的惨叫,从黑袍人口中爆发出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修万载的法则感悟,自己引以为傲的神魂本源,正在被那道诡异的剑气,一点点地,磨成最原始的粒子,然后消散。 这个过程,缓慢,清晰,且不可逆转。 “告诉我棋局的最终目的。” 林凡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波澜,清晰地传入对方的耳中。 “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否则,我会让你在这无尽的痛苦中,亲眼看着自己的一切,如何被磨成虚无。” 黑袍人的惨叫声一滞。 他疯狂地挣扎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如同被钉死在虚空中的标本,无法动弹分毫。 那股源自本源的消磨之痛,让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如同烈日下的冰雪,飞速消融。 但他依旧在嘶吼,试图用言语动摇林凡的道心。 “你杀了我又如何?你和我一样!都只是更高存在的玩物!” “你永远也无法反抗!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取悦‘它们’!你这只稍微强壮一点的蝼蚁!” 他试图激怒林凡。 然而,林凡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他只是从对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更高存在?” 林凡忽然开口,打断了对方的咆哮。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抹淡淡的,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般的讥讽。 “看来,棋局之上,还有东西。” “你们这些所谓的‘执棋人’,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的走狗而已。” 这句话,仿佛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黑袍人最后的尊严之上。 他的疯狂笑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肉体上的消磨,更加让他难以承受的,源于信念崩塌的巨大恐慌。 一直以来,他都以高高在上的“执棋人”自居,视此界众生为棋子,享受着操纵命运的快感。 可现在,他最引以为傲的身份,被眼前这个“变数”,用最轻蔑的语气,一语道破。 他不是棋手。 他只是棋盘上,一枚稍微大一点的棋子。 一条被主人喂得膘肥体壮,随时可以宰杀的狗。 这最后的防线一垮,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便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啊啊啊!” 在彻底的绝望和对死亡的无尽恐惧下,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嘶吼出最后的诅咒,也吼出了林凡最想知道的秘密。 “最终的‘收割仪式’……” “将在‘炼魂深渊’举行……”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那里是……棋局在此界的根基……” “也是……你前世的……” “陨落之地!” 话音未落。 轰! 黑袍人体内的禁制,似乎因为他泄露了最终的秘密而被彻底引爆。 他的身体,连同他的神魂,在一瞬间炸成了一片璀璨的光雨,随后彻底湮灭于虚空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林凡静立在原地。 鸿蒙剑胎发出一声轻鸣,飞回他的眉心。 他胸口和左肩的伤口,在世界树幼苗磅礴的生机下,正飞速地愈合着。 可他的脸色,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炼魂深渊。 那个地方,他当然记得。 那是他前世三千年修为一朝尽丧,被六位逆徒联手背叛,最终含恨陨落的葬身之地。 一个他发誓,此生再也不会踏足的地方。 那里,竟然是天命棋局在此界的根基。 是最终收割仪式的举办地。 一个更深层次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猛然在他脑海中炸开。 自己的重生,真的是偶然吗? 或许,自己的重生,从一开始,就是棋局计划的一部分。 它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导自己这颗最特殊的棋子,带着滔天的怨恨与不甘,一步步地,重新走回那个最终的坟场。 只是,它们没有算到。 这颗棋子,在中途,跳出了棋盘。 第60章 新的棋手 虚空中,最后一点属于执棋人的光雨彻底湮灭。 葬仙谷那狂暴的法则乱流,仿佛失去了目标,在空中盘旋哀鸣片刻,便如退潮的海水,重新沉回了地渊的黑暗之中。 天地,恢复了它原本那份荒芜与混乱的宁静。 林凡静立于那片齑粉化的孤峰上空。 他胸口与左肩的伤势,在世界树磅礴生机的滋养下,已然愈合,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他抬手一招。 一枚通体漆黑,质地非金非玉的罗盘,从执棋人湮灭的地方飞出,落入他的掌心。 这便是那名执棋人用来锁定棋子,甚至干涉法则的凭依。 此刻,它上面那股令人不适的高维气息已经消失,变得沉寂,冰冷。 林凡的指尖在罗盘上轻轻摩挲,没有立刻探查,只是将其收起。 他的动作不带半分喜悦,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随即,他转过身。 视线穿过千百丈的距离,落在了远处那道瑟瑟发抖的身影上。 萧清雪。 这枚曾经无比重要的诱饵,如今,价值已经耗尽。 她瘫坐在一块破碎的岩石上,劫后余生的庆幸早已被刚才那场超越理解的战斗,碾得粉碎。 她看着那个男人,如同看着一尊从九幽地狱走出的神魔。 那个男人,动了。 他没有撕裂空间,也没有化作流光。 他就那么一步一步,踩着虚空,朝着她走了过来。 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萧清雪即将崩溃的心脏上。 来了。 审判,终于来了。 她以为自己会尖叫,会求饶,会像之前那样不顾一切地抓住最后一线生机。 可她没有。 在见识了那场连天地都为之静止的恐怖战斗后,她心中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尊严,所有的不甘,都已经被彻底磨平。 她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等待着那道她亏欠了三千年,又追杀了一路的死亡判决。 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面前。 预想中的雷霆一击没有到来。 只有一道冰冷得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的利用价值,已经结束了。” 萧清雪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没有睁眼。 “滚吧。” 林凡的声音依旧平静。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萧清雪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滚? 就这么……放过她了? 然而,不等她想明白这其中蕴含的是怜悯还是更深沉的羞辱。 林凡抬起了手。 一根手指,对着她的眉心,遥遥一点。 没有杀意。 没有能量波动。 但萧清雪却在这一瞬间,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啊——!” 她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曾经清冷孤傲的凤眸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骇然。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 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伟力,强行侵入了她的紫府,她的经脉,她的四肢百骸。 她苦修数百年,引以为傲的神凰道基,如同被烈火灼烧的冰雪,在飞速消融。 她体内的法力,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向外宣泄,却不是回归天地,而是彻底湮灭成虚无。 她与天地灵气的联系,被一根根地,强行斩断。 力量在流逝。 境界在跌落。 元婴。 金丹。 筑基。 炼气。 不过短短十数息的时间。 她便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凰女帝,一个足以开宗立派的元婴修士,彻底沦为了一个比最孱弱的凡人,还要虚弱的存在。 噗通。 她从岩石上滑落,瘫软在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浑身上下,再无半点灵力波动的痕迹。 她成了一个废人。 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 这种从云端跌落尘埃,被剥夺掉一切的痛苦,远比直接一剑杀了她,要残酷千万倍。 林凡收回了手指。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地上的那个女人一眼。 对他而言,亲手杀死这些早已沦为尘埃的仇人,已经无法让他的道心产生任何波澜。 让她们活着。 以凡人之躯,去亲身体会她们曾经视若蝼蚁的众生,所经历的渺小与无助。 这,才是对她们这些背叛者,最极致的漠视。 林凡转过身,身影在原地消失。 许久。 瘫软在地的萧清雪,才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抬起头。 她看着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不是因为恨。 也不是因为痛苦。 而是一种她自己也无法言说的,源于神魂尽头的,彻底的解脱。 …… 林凡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葬仙谷的入口。 他没有立刻离开。 他再次取出了那枚漆黑的罗盘。 法力注入。 罗盘没有任何反应。 林凡换了一种方式,将自己的一缕神念探入其中。 这一次,他感受到了。 在罗盘的最深处,残留着一道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坚韧的烙印。 那是属于“天命棋局”的权限印记。 正是这道印记,让执棋人能够调用那言出法随的恐怖力量。 也正是因为这道印记,执棋人的神魂才会在被搜魂的瞬间,彻底引爆。 林凡的眉心,鸿蒙剑胎微微一颤。 一缕灰蒙蒙的剑气,顺着他的神念,悄无声息地刺入了那道权限印记之中。 开始缓缓地,对其进行解析,磨灭,乃至……同化。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但林凡有足够的耐心。 他收起罗盘,目光投向了大陆的最尽头。 那个方向,是中州圣域的核心,也是传说中的禁地。 炼魂深渊。 他前世的陨落之地。 他这一世,最终的宿命之地。 不知为何,在得知这个最终的秘密后,他心中那燃烧了三千年的复仇火焰,反而渐渐平息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宏大,也更加冰冷的滔天战意。 他的敌人,早已不是那几个可悲的逆徒。 而是那个将诸天万界都当做棋盘,将众生命运都视为玩物的,名为“天命棋局”的庞然大物。 他不再是被命运推着走的复仇者。 他要主动出击。 去掌控自己的命运。 去掌控……这盘棋的走向。 林凡站在风中,低声自语,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将天地都纳入掌中的冷酷与漠然。 “天命棋局……” “执棋人……” 他抬起头,那张始终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森然的弧度。 “这盘棋,从现在开始,该由我来下了。” 话音落下。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无法被捕捉的流光,冲天而起,消失在天际线的尽头。 他没有前往炼魂深渊。 在那之前,他需要变得更强。 他需要去整合更多的力量,去拿回那些前世本该属于他,或是他从未染指过的,更庞大的机缘。 他不再是棋子。 他要成为,新的棋手。 第61章 棋盘之外的棋子 幽暗的洞府深处,潮湿而冰冷。 四壁之上,一道道灰蒙蒙的禁制符文如蛛网般蔓延,将所有的灵气与生机尽数隔绝。 洞府中央,一名女子被数条由符文构成的锁链洞穿了琵琶骨,无力地瘫倒在地。 她曾是高高在上的丹帝,一念可决万千生死的存在。 此刻,她发丝凌乱,法袍破碎,曾经颠倒众生的容颜因修为尽废而迅速衰老,布满了癫狂与怨毒。 “为什么!” 她嘶吼着,声音干涩而扭曲,如同破旧的风箱。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对我们的一切了如指掌!” “你就像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 洞府的阴影里,一道身影静静站立。 林凡没有理会她的咆哮。 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一枚古老的漆黑罗盘。 那是从丹帝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女子的嘶吼声渐渐力竭,化为了绝望的喘息。 洞府内,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 林凡终于动了。 他缓步从阴影中走出,指尖在罗盘光滑的表面上轻轻一点。 “这枚‘牵星盘’,是你们六人踏入中州时,于一处上古遗迹中共同寻得。” 他的声音平静,在空旷的洞府中激起阵阵回音。 丹帝的身躯猛地一僵。 “其上,有一道只有你们六人知晓的隐秘刻印。” 林凡的指尖,精准地落在了罗盘背面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 那里,用一种早已失传的上古神文,烙印着一朵六瓣雪花的微小图样。 代表着她们六人曾经牢不可破的同盟。 丹帝的癫狂,在这一刻,如同被冰封的火山,瞬间凝固。 她脸上的怨毒与不甘,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源于神魂最深处的,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彻骨恐惧。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凡,仿佛要将他的样貌刻进自己的骨髓里。 “你……” 她的嘴唇颤抖着,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先知。 他就是魔鬼。 一个洞悉了她们所有过往,所有秘密的魔鬼。 林凡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眼眸里没有怜悯,没有快意,只有一片永恒的冰冷。 “告诉我。” 他反问。 “是谁,给了你们重生的机会?” 这个问题,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丹帝最后的心防之上。 “那个虚影。” 林凡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却让丹帝的神魂都为之颤栗。 “它,承诺了你们什么?” 丹帝呆呆地看着他。 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浑浊的泪水便从她那已经失去神采的眼角,滚滚而下。 那笑声,初时低沉,继而高亢,最终化为一种撕心裂肺的疯狂。 “哈哈……哈哈哈哈!” “承诺?” 她状若疯魔,断断续续地嘶吼着,将那个埋藏了两世的秘密,彻底吐露了出来。 “那是一场交易!” “一场……用我们的所有,去换取一次重新来过机会的交易!” “一个自称‘天命棋局’的伟大存在,找到了我们!” “它说,你是这方天地错误的因果,是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变数!” 她的声音充满了自嘲与悔恨。 “我们的任务,就是‘修正’你这条错误的线!” “重新夺走你的一切,让你像前世一样,耗尽心血,散尽修为,为我们铺平成帝之路!” “让你……奉献至死!” “而这枚罗盘,就是我们与‘棋局’联系的工具!” “是我们的凭依,也是……我们的枷锁!” 洞府内,回荡着她那绝望的笑声。 林凡静静地听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原来如此。 原来她们的背叛,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被安排好的戏码。 丹帝的笑声渐渐停歇。 她看着林凡那张毫无波动的脸,眼中最后的光彩,也彻底黯淡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任务失败的棋子……”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对林凡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判。 “会被‘回收’……” 她忽然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迸发出一抹奇异的光。 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怨毒与病态快意的,古怪神采。 “但你不同……” 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而诡异。 “林凡!你和我们不一样!” “我们只是棋子,可你……” “你根本不在棋盘上!” “你的重生,是一个意外!” 话音落下的瞬间。 噗! 一团漆黑的火焰,毫无征兆地从丹帝的体内燃起。 那是烙印在她神魂最深处的禁制。 在她泄露出最终秘密的刹那,被悍然引爆。 她没有发出任何惨叫。 只是用那双被黑色火焰吞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凡。 她的身体,她的神魂,在短短一息之间,便被那黑炎焚烧殆尽,化作一捧飞灰,簌簌落下。 洞府,重归死寂。 林凡站在原地,看着那捧飘散的飞灰,许久未动。 意外么。 他缓缓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 自己的重生,竟然是那个所谓的“天命棋局”,都未能预料到的变数。 他抬起另一只手,将那枚漆黑的罗盘送到眼前。 然后,五指缓缓合拢。 咔嚓。 坚逾法宝的罗盘,在他的掌心,被轻易捏成了齑粉。 粉末,从他的指缝间流下。 他忽然低声开口,那声音极轻,仿佛只是对自己耳语。 “原来你们的背叛,都只是一场廉价的交易。”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弧度。 “也好。” “这让我的复仇,再无半分迟疑。” 洞府的黑暗,似乎比之前更加浓郁。 林凡收敛了所有外放的气息,整个人如同一尊融入黑暗的石雕。 棋盘之外的棋子。 这个信息,比他之前得到的所有秘密,都更加重要。 它意味着,自己拥有了掀翻棋盘的真正可能。 他不再是那个被仇恨推着走的复仇者。 也不是那个被命运安排的牺牲品。 他是一个真正的,不可控的变数。 一个让执棋者,都感到棘手的麻烦。 林凡的眼眸深处,那片万古不化的寒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冰冷刺骨,却又带着无尽战意的光,从那缝隙中透出。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洞府之外那无尽的黑暗。 许久。 一声轻语,在死寂的洞府中,悄然响起。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审视,一丝玩味,还有一丝……作为猎人,发现新猎物时的冰冷兴致。 “天命棋局?” “一个……下棋的?” 第62章 因果反噬 幽暗的洞府内,万籁俱寂。 林凡回到这处临时开辟的隐秘据点,挥手间,洞口的禁制便已层层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气息。 他没有打坐,也没有调息。 他只是走到石桌前,将那枚从丹帝身上搜出的,通体漆黑的罗盘,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牵星盘。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块吸走了所有光线的黑石。 林凡的指尖,在距离罗盘一寸的上空悬停。 他的脑海中,回荡着丹帝临死前那癫狂而绝望的话语。 “你根本不在棋盘上!” 棋盘之外的棋子。 这个认知,比之前斩杀执棋人所带来的成就感,要强烈千百倍。 它意味着,自己最大的秘密,那场逆转了光阴长河的重生,并非出自天命棋局的手笔。 它是一个真正的,连执棋者都无法预测的,意外。 这才是他最大的优势。 也是最大的谜团。 林凡收敛心神,一缕精纯至极的神念,如同一根无形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枚牵星盘探去。 就在神念触碰到罗盘表面的瞬间。 嗡! 一股宏大,冰冷,不属于此界任何一种力量体系的规则之力,轰然反弹。 那感觉,不像是撞上了一堵墙。 更像是触碰到了一道绝对光滑,不存在任何缝隙,由纯粹的秩序与法则构成的无形壁垒。 他的神念,被轻易地排斥在外。 然而。 也就在这一刻。 林凡神魂深处,那一直沉寂的【不做人因果系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反应。 仿佛一头嗅到了血腥味的太古凶兽,从沉睡中苏醒。 一股蛮横到了极点的吸力,自系统内部轰然爆发。 它甚至没有征求林凡的同意。 它主动出击了。 那股吸力无视了牵星盘表面的规则壁垒,像一根扎入骨髓的吸管,死死地锁定了罗盘最核心的能量源头。 开始吞噬! 石桌上的牵星盘,剧烈地颤动起来。 其上那些古老而玄奥的纹路,一明一暗,疯狂闪烁。 一丝丝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蕴含着高维法则气息的流光,被强行从罗盘中剥离出来,顺着那无形的吸力,疯狂涌入林凡的神魂。 牵星盘表面的光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 咔。 一道细微的裂痕,出现在罗盘的边缘。 咔嚓! 第二道,第三道…… 裂痕如蛛网般飞速蔓延,整枚罗盘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解。 与此同时。 林凡的脑海中,系统界面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刷新。 一道道冰冷的提示音,如同瀑布般冲刷着他的意识。 【警告:侦测到高维因果法则碎片……】 【正在解析……】 【解析进度百分之十……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七十……】 【解析完毕,核心功能升级中……】 林凡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系统正在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蜕变。 如果说之前的系统,是一柄锋利无比,能斩断一切因果联系的手术刀。 那么此刻,这柄手术刀正在融化,重组成一件更加复杂,也更加恐怖的工具。 那不再是单纯的破坏。 而是……创造。 【升级完毕。】 【恭喜宿主,核心能力【因果斩断】已初步进化为【因果编织】(雏形)。】 【因果编织(雏形):您现在可以消耗自身能量,在小范围、短时间内,对既定的物理因果进行有限度的干扰。】 一段信息流涌入林凡的脑海。 他瞬间明白了这项新能力的恐怖之处。 他抬起头,看向洞顶渗出的一滴即将落下的水珠。 在过去,他只能看着它落下。 但现在。 他心中一动。 那滴悬在半空的水珠,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了一下,下落的轨迹出现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偏转。 最终,它没有落在预定的石笋尖上,而是滴在了旁边的一片青苔上。 林凡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变化,其背后代表的意义,却足以让任何一个洞悉法则的修士为之疯狂。 他改变了结果。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物理层面。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偏转。 但他确实,以自己的意志,强行“编织”出了一段本不该存在的因果。 这是神才能拥有的权柄! 然而。 林凡还未来得及体会这份新力量带来的震撼。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警告都要刺眼的,血红色的对话框,猛然占据了他整个神魂视界。 那猩红的颜色,仿佛在滴血。 【最高等级警告!】 【由于您主动接触、解析并吸收了“天命棋局”的核心法则碎片,您的存在已无法被“异常数据”的标签所定义。】 【您的行为,已被对方判定为主动攻击与掠夺。】 【您的存在,已被对方正式标记。】 一连串的提示,如同警钟长鸣。 紧接着,又一行字迹,缓缓浮现。 那是一种带着冰冷嘲弄的语气。 【当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锁定了您。】 【恭喜您,成功从一个难以被发现的“虫子”,升级为了一个必须被清除的“病毒”。】 【当前状态:首要清除目标。】 最后一行字,带着审判般的终结意味,烙印在林凡的神魂深处。 【追猎者,已在途。】 【请宿主,做好准备。】 所有提示,戛然而止。 系统界面恢复了往日的沉寂。 桌上那枚牵星盘,在被吸干了最后一丝法则能量后,终于承受不住,在一声脆响中,彻底化为了一捧细腻的黑色粉末。 洞府内,死一般地安静。 林凡缓缓抬起头,望向洞府之外。 天空依旧晴朗,阳光透过禁制的缝隙洒下,温暖而明亮。 可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跨越了无尽的空间,穿透了层层的法则,从一个无法想象的维度,冷冷地注视着他。 那是一种被整个天地所排斥,被至高规则所锁定的巨大危机感。 三千年修行的战斗直觉,在他的神魂深处,发出了最凄厉的尖啸。 林凡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那只刚刚拨动了水珠轨迹,体验着神之权柄的手,在身侧,一根根手指缓缓收拢。 最终,握成了一个坚硬如铁的拳头。 第63章 清洗开始 洞府之内,一片死寂。 那股被至高规则锁定的刺骨寒意,并未随着系统提示的消失而散去。 它像一根无形的毒针,深深扎进了林凡的神魂烙印之中,时刻提醒着他,自己已经从一个藏在暗处的观察者,变成了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头号目标。 追猎者,已在途。 林凡没有动。 他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良久。 他抬起手,一枚由最纯粹的神念凝聚而成的传音玉简,在他掌心悄然成型,然后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没有惊慌。 没有逃窜。 面对一个能够跨越维度锁定自己的恐怖存在,任何物理层面的躲藏都毫无意义。 他选择留在原地。 他要亲眼看一看,这个名为“天命棋局”的庞然大物,究竟是如何“清除病毒”的。 而最好的观察样本,便是那些同样被烙印了记号,却已然失去利用价值的……棋子。 他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在这一刻,无声地张开。 那些遍布中州圣域,被他以雷霆手段收服,或是用前世记忆掌控的无数眼线,如同沉睡的触须,悄然苏醒。 目标,直指剩下的四位逆徒。 清洗,开始了。 …… 第一天。 万阵圣地,地底三千丈的禁忌密室。 阵帝披头散发,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她的身前,是一片由亿万符文构成的浩瀚星图,每一颗星辰,都是一座精妙绝伦的杀阵。 她在推演。 疯狂地推演着一切能够屏蔽天机,隔绝因果的古老阵法。 丹帝的死,像一柄重锤,敲碎了她所有的侥幸。 她知道,下一个,随时可能轮到自己。 突然。 嗡! 星图中央,那座作为阵眼核心的“小周天挪移阵”,毫无征兆地,光芒逆转。 本该向外输送能量的阵纹,在一瞬间变成了吞噬一切的黑洞。 “不!” 阵帝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尖叫。 她想切断联系,却发现自己与大阵的神魂链接,像是被焊死了一般,无法挣脱分毫。 轰! 狂暴的空间之力,沿着神魂链接,悍然倒灌而回。 噗! 阵帝的身体如遭雷击,猛地一颤,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之上。 她的七窍之中,溢出混杂着银色空间碎片的血液。 道基,已然重创。 也就在此时。 密室厚重的大门,发出一声机括转动的轻响,缓缓开启。 一道身影,背着光,走了进来。 是圣地的一位长老,平日里因资源分配,与阵帝积怨已深。 “师妹,我感应到此地阵法异动,特来……”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 他看见了瘫倒在地,气息萎靡的阵帝。 他的脸上,先是闪过一抹错愕,随即,那错愕化为了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与贪婪。 最后,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而诡异的寒光。 …… 第二天。 御兽神宗,万兽崖。 兽帝最信赖的本命灵兽,一头拥有太古金乌血脉的“焚天神鹰”,正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她。 那双金色的鹰瞳里,没有了往日的亲昵与依赖。 只有暴戾,混乱,以及对血肉的无尽渴望。 “小金……” 兽帝的声音在颤抖。 她试图安抚。 吼! 回应她的,是一声撕裂长空的唳鸣。 焚天神鹰双翅一展,遮天蔽日的金色火焰,不是扑向敌人,而是朝着兽帝本人,当头罩下! 宗门之内,警钟长鸣。 无数弟子长老惊骇地看到,他们神宗的护山神兽,疯了。 它在自己的领地内大开杀戒,将它曾经守护的一切,撕成碎片。 最终。 神宗深处,一道沉寂了五百年的苍老气息,轰然苏醒。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祖,踏空而出。 他看着那头正在疯狂肆虐的神鹰,以及在火焰中苦苦支撑、早已身受重伤的兽帝,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痛苦与决绝。 一掌。 从天而降。 巨掌之下,狂暴的烈焰与凄厉的鹰啼,戛然而止。 整个御兽神宗,都安静了。 半日后,宗主对外宣布。 兽帝与其本命灵兽,因修炼秘法走火入魔,双双陨落。 一切,合情合理。 …… 第三天。 中州边境,一座名为“鬼市”的地下交易城。 最后一位逆徒,正把玩着一枚刚刚到手的,蕴含着一丝混沌气息的古怪石珠。 为了得到它,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积蓄。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能参透其中奥秘,她的修为必将再进一步。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瞬间。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一百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逆徒的身体猛地僵住。 她回过头,看到了一张本该早已化为枯骨的脸。 那是她百年前,为了夺取一部功法,而灭杀的一个小家族的漏网之鱼。 一个她随手就能碾死的蝼蚁。 可现在。 这只蝼蚁的身上,却散发着让她都感到心悸的恐怖气息。 战斗,在一瞬间爆发。 又在一瞬间结束。 逆徒倒在了血泊中,脸上还带着无法置信的惊骇。 那个“仇家”,捡起地上那枚滚落的石珠,看都没看她的尸体一眼,转身便消失在了鬼市的阴影之中。 像一场最寻常不过的,江湖仇杀。 …… 林凡的洞府内。 三枚记录着情报的玉简,静静地摆放在石桌上。 一名负责情报的下属,躬身侍立在一旁,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尊上,三日之内,三位……全部……陨落。”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源于世界观崩塌的恐惧。 “每一件事,都查得清清楚楚,有因有果,天衣无缝。” “万阵圣地的阵帝,是死于权力倾轧。” “御兽神宗的兽帝,是死于修炼意外。” “最后一位,是死于旧日寻仇。” 下属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抬起头,看着林凡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终于忍不住说出了那句憋在心里的话。 “尊上,这一切……不像是人为。” “倒像是……天谴。” 天谴。 林凡拿起一枚玉简,神念扫过。 他的指尖,在玉简冰凉的表面上轻轻划过。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天谴。 这比天谴,更可怕。 天命棋局,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它只需要拨动因果的丝线,将万阵圣地那位长老心中的一丝贪念,放大一万倍。 将焚天神鹰血脉中一丝狂暴的因子,催化到极致。 将那个百年前的仇家,获得奇遇的可能性,从百万分之一,变成百分之百。 它不是在创造事件。 它只是在无数种“可能性”中,选中了那个它最想要的结果,然后让其“必然”发生。 高效,无声,不留任何痕迹。 林凡放下了玉简。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洞府的石壁,望向了无尽的虚空。 六位逆徒。 丹帝、阵帝、兽帝,以及另一位,四人已除。 只剩下两个。 一个,是被他废掉修为,沦为凡人,苟延残喘的萧清雪。 另一个,是至今下落不明,心机最深,也最让他忌惮的,林婉儿。 她们就像悬在头顶的,最后的倒计时。 当她们的名字也被划掉时。 就是“追猎者”,降临的时刻。 洞府内,一片死寂。 许久。 一声极轻的,仿佛自言自语般的低语,打破了沉静。 第64章 绝望的求援 洞府之内,三枚记录着死亡的玉简,在石桌上散发着冰冷的微光。 林凡的手指,在光滑的石桌表面,无意识地划过。 天谴。 他的下属用这两个字来形容这场清洗。 很贴切。 却不够精准。 这不是无目的的惩罚,而是一场效率高到令人战栗的,定点清除。 它在向自己示威。 也在宣告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针对他这个“病毒”的最终围剿。 林凡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没有感到恐惧。 恰恰相反,一种久违的,棋逢对手的冰冷兴致,正在他的神魂深处,缓缓苏醒。 就在此时。 嗡! 一声尖锐而急促的颤鸣,打破了洞府的死寂。 石桌的角落里,一枚被他随意丢弃,早已布满尘埃的传音玉符,正剧烈地振动着,其上那道代表着前世因果的灵犀刻印,正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闪烁。 林凡抬眼看去。 那是他与萧清雪之间,曾经唯一的联系。 一枚他重生之后,刻意没有毁掉的信物。 他早就料到,它会响。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林凡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再看那枚玉符一眼。 他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整个人如同一尊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石像。 洞府内,只剩下那枚玉符越来越凄厉的蜂鸣。 它在哀求。 它在恐惧。 它在燃烧自己最后的存在,试图换来一次被接通的机会。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炷香。 也许是一个时辰。 当玉符上的光芒已经黯淡到近乎熄灭,颤鸣也变得断断续续,仿佛一个即将溺死之人的最后挣扎时。 林凡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手,一道微弱的法力,如同一滴水,慢悠悠地注入了那枚濒临破碎的玉符之中。 嗡。 一声轻响。 传讯,接通了。 玉符那头,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传来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的,剧烈的喘息。 仿佛一个在深水中窒息了太久的人,终于呼吸到了第一口空气。 “林凡……” 一个声音响起。 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被彻底碾碎了所有尊严后的空洞与颤抖。 “我知道是你。” 萧清雪。 她没有再说任何废话。 在死亡的阴影下,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怨恨,都已化为最卑微的求生本能。 “他们都死了。” 她的语速极快,生怕下一秒林凡就会切断联系。 “阵帝,兽帝,还有三师姐……都在三天之内,以一种最‘合情合理’的方式,陨落了。” “这是‘天命棋局’的清洗。” “有一个‘执棋人’,很快就会降临此界,他的任务,就是清除掉所有任务失败的‘污点’!”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鼓起最后一点勇气。 “我虽然废了,但也被烙印了记号,我逃不掉。” “现在,只有你能对抗‘它’!” “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我们合作,一起活下去!” 合作。 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带着一种扭曲的讽刺。 洞府内,一片安静。 林凡没有回应。 玉符那头的萧清雪,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那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正在被这片死寂无情地浇灭。 就在她即将彻底绝望的时刻。 一声极轻的,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声,从玉符中传了过来。 那笑声不大。 却像一柄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了萧清she的识海。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合作?” 林凡的声音响起,平淡,冰冷,不带一丝波澜。 “萧清雪,你是不是忘了。” “我重生回来,就是为了看你们一个个,绝望地死去。”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最锋利的刻刀,将她最后的尊严,凌迟得体无完肤。 “你现在这份绝望。” 林凡的语气里,带上了一抹近乎残忍的愉悦。 “我很喜欢。” 轰! 萧清雪的神魂,仿佛被一道九天神雷劈中。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一声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嘶吼,从玉符那头爆发出来。 那声音里,再也没有了神凰女帝的半分影子。 只有一个被逼入绝境,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可悲的凡人。 “我不想怎么样。” 林凡的语气,恢复了那种漠然一切的平静。 “我只是通知你。” “你的情报,对我有点用。” “但你,没用了。” 他顿了顿,用一种仿佛在陈述事实的口吻,宣判了她最后的命运。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 “不……” 玉符那头,传来一声绝望的悲鸣。 林凡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那枚光芒彻底熄灭的玉符,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玩物。 “记住。” 他的声音极轻,却清晰地传入了玉符的另一端。 “你的命,我随时可以取。” “但现在……” “我更想看‘天’来收你。” 话音落下。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枚承载了两世恩怨的传音玉符,在他的掌心,被轻易捏成了最细腻的粉末。 粉末,从他的指缝间簌簌落下。 世界,重归安静。 林凡缓缓站起身。 他从这场所谓的“谈判”中,兵不血刃地拿到了自己需要的情报。 更重要的,是他亲手将这位前世高高在上的逆徒,彻底推入了无间地狱。 这种将仇敌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掌控感,远比一剑杀了她们,更能让他那冰封的道心,产生一丝愉悦。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并未因此而舒缓。 反而,变得更加凝重。 他的脑海中,回荡着萧清雪最后那句话里的一个词。 所有污点。 天命棋局要清除的,是所有任务失败的污点。 这是否意味着,除了自己这颗跳出棋盘的棋子。 除了逆徒们这些被标记的废子。 在这盘棋上,还存在着别的……不该存在的东西? 林凡眼眸深处,那片万古不化的寒冰,裂开了一道更深的缝隙。 一道冰冷刺骨的杀意,从中一闪而逝。 追猎者,即将到来。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此地布下天罗地网,静待其降临。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在猎人到来之前,他需要先去确认一些事情。 去见一个,同样被这盘棋局,深深伤害过的……老朋友。 林凡的身影,在原地缓缓变淡。 下一瞬。 他已消失在洞府之中,无影无踪。 第65章 另一个“我” 洞府之外,天光依旧。 林凡的身影立于山巅,任由猎猎罡风吹动他的衣袍。 萧清雪的情报,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深处一间尘封已久的暗室。 天命棋局要清除的,是所有污点。 这个“所有”,便很值得玩味。 林凡的神念,如同一道横跨三千载光阴的闪电,在他浩瀚如烟海的记忆中飞速检索。 无数前世陨落的强者,那些惊才绝艳却又半途夭折的天骄,一个个在他脑海中闪过。 大部分身影,被他迅速排除。 他们的陨落,虽有遗憾,却有迹可循,是争斗,是意外,是修行路上的必然劫数。 但,有一个名字,却在此刻,被他从记忆的尘埃中,重新拎了出来。 秦长生。 一个在前世,曾以一己之力,撑起正道半边天的男人。 一个以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的道心,名震诸天的绝世巨擘。 他的陨落,是前世修真界最大的悬案之一。 在一次平平无奇的秘境探索中,离奇身陨,连神魂都未曾逃出。 世人皆以为是英雄末路,天妒英才。 可如今想来。 那哪里是什么意外。 那分明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来自更高维度的,精准处决。 一个意志坚定到足以撼动法则的男人,若也获得了重生的机会,他会做什么? 他绝不会屈服。 他只会成为棋盘上,另一颗不听话的棋子。 另一个,必须被清除的“污点”。 林凡抬起手。 十几道由纯粹神念凝聚的无形信标,在他掌心一闪而逝,瞬间融入虚空,射向中州圣域的四面八方。 他遍布暗处的庞大情报网络,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指令只有一条。 寻找一个藏于庸碌皮囊之下的,英雄的灵魂。 不到半个时辰。 回讯,便已传来。 青云宗。 中州边境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二流宗门。 内门弟子,秦长生。 天赋平平,修为平平,在宗门内毫无存在感,如同一粒混入沙堆的石子。 完美的伪装。 林凡的身影,在山巅缓缓变淡。 没有丝毫犹豫。 他改变了容貌,收敛了所有气息,化作一名再普通不过的散修,朝着青云宗的方向,破空而去。 …… 青云宗山门,祥和宁静。 灵气氤氲,仙鹤飞舞。 山道上,随处可见朝气蓬勃的年轻弟子在切磋论道,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林凡的身影,如同一道幽灵,无声无息地穿过了宗门的护山大阵,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的神念,并非是霸道地横扫。 而是如春风化雨般,化作千万缕微不可查的细丝,融入了这方天地的灵气脉络之中。 他很快便找到了秦长生的居所。 一座位于后山最偏僻角落的,毫不起眼的茅屋。 然而,当他的神念触及到那片区域时。 他感觉到了。 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不谐之感。 那片区域的灵气,流动得异常滞涩。 那里的因果线,呈现出一种被强行干扰后的,紊乱与扭曲。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试图将这片空间,从整个世界的画卷上,一点点地抠下去。 天命棋局的锁定。 已经开始了。 林凡的眼眸深处,那片万古不化的寒冰,又冷了几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没有去那座茅屋。 而是身形一闪,出现在茅屋通往山外的一处必经之地的山谷中。 他负手而立,静静等待。 如同一位最有耐心的猎人,在等待猎物走进自己布下的陷阱。 一刻钟后。 一个身影,不急不缓地走进了山谷。 他穿着青云宗最普通的内门弟子服饰,面容普通,气息普通,修为也只是刚刚筑基的水平。 正是秦长生。 他似乎正要外出,执行某个宗门任务。 当他看到站在谷中道路中央的林凡时,脚步停了下来。 他的脸上,只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一个普通弟子看到陌生人时该有的反应。 “这位道友,有事?” 秦长生的声音很平和,带着几分礼貌的询问。 林凡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山谷内,一片寂静。 风停了。 鸟鸣也消失了。 一股无形的压力,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秦长生的眼神,依旧平静,但他那垂在身侧,看似放松的手,五指却不自觉地,微微蜷曲了起来。 他感觉不到杀意。 但眼前这个陌生人带给他的感觉,比任何杀意,都更加危险。 那是一种被同类,盯上的感觉。 终于。 林凡开口了。 他的声音,像是两块冰冷的石头在摩擦,不带一丝温度。 “天命棋局的‘执棋人’,很快就要到了。” 一句话。 天地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惊雷炸响。 眼前的“普通弟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出鞘一半的绝世神兵。 那张平凡的脸上,所有的平和与礼貌,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如深渊般的警惕与凌厉。 一股磅礴浩瀚,却又被死死压抑在体内的恐怖气息,一闪即逝。 “你是谁?” 这三个字,不是问出来的。 而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带着金石般的质感。 林凡迎着他那足以刺穿神魂的目光,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一个和你一样,不想再当木偶的人。” 林凡的回答,让秦长生那紧绷如弓弦的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直。 林凡无视了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机,向前踏出了一步。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到三尺之内。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距离。 秦长生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林凡却仿佛毫无所觉,他只是用那双漠然的眼睛,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所以我问你,秦长生。” 他的声音极轻,却如重锤般,一字一句,砸在秦长生的心头。 “你是想作为一个失败的棋子,被‘回收’。” “还是想作为一个人,真正地,再活一次?” 山谷之内,死寂无声。 秦长生的手,死死攥着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然而。 就在他体内的剑意即将压抑不住,彻底爆发的瞬间。 无论是林凡,还是秦长生,都没有察觉到。 在他们头顶那万里无云的苍穹之上,在那凡人永远无法窥见的,法则交织的更高处。 一根肉眼不可见的,由纯粹的因果之力构成的丝线,正从一个无法想象的维度,缓缓垂落。 它无视了空间,无视了法则。 它的末端,如同一根最精准的毒针,穿透了层层阻碍。 最终,死死地,锁定了这座偏僻而寂静的山谷。 第66章 逆天者联盟 山谷之内,死寂如铁。 秦长生那句“你是谁”的质问,还回荡在凝固的空气里。 而林凡那句“再活一次”的反问,则像一根楔子,死死钉在了他的道心之上。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瞬间。 异变,陡生。 秦长生脚下,一块平平无奇的鹅卵石,毫无征兆地,滚动了一下。 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 噗通。 身为筑基修士,本该身轻如燕的秦长生,竟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脚下一崴,整个人狼狈地向前扑倒。 他脸色剧变,体内灵力下意识运转,试图稳住身形。 然而,那本该如臂使指的灵气,在经脉中流淌到一半时,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堤坝,瞬间凝滞。 这一扑,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秦长生猛地抬头,那张平凡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惊骇与匪夷所思的神情。 这不是意外。 一个筑基修士,绝不可能被一块石头绊倒。 更不可能在体内灵气充盈的情况下,无法稳住身形。 他想站起来。 可就在他手掌撑地的瞬间,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痛从丹田处炸开,仿佛有一根针在那里疯狂搅动。 灵气,再次紊乱。 他闷哼一声,刚刚撑起一半的身体,又重重摔了回去。 一种荒谬绝伦,却又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疯狂上涌。 他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不。 不是抛弃。 是针对。 是这方天地间的一切“偶然”,都在以一种最精准,最恶毒的方式,汇聚到了他的身上,要将他以一种最“合情合理”的方式,碾死在这里。 就在此时。 林凡动了。 他没有去看秦长生,而是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片万里无云的苍穹。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那根正在缓缓收紧的,无形的因果之线。 “果然开始了。” 他低语。 也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天空,暗了。 并非乌云遮蔽。 而是一颗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巨大陨石,撕裂了大气,拖着长长的尾焰,以一种不符合任何物理轨迹的角度,笔直地,朝着这座小小的山谷,当头砸下。 速度之快,威势之猛,足以将方圆十里,夷为平地。 而它的落点中心,正是瘫在地上,连调动一丝灵力都无比艰难的,秦长生。 绝望。 彻彻底底的绝望,瞬间淹没了秦长生的心神。 他想躲。 身体却不听使唤。 他想反抗。 灵力却在丹田内暴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颗代表着“必然死亡”的星辰,在自己的瞳孔中,越放越大。 这就是“天命”的清除方式。 不给你任何挣扎的余地。 让你死于一场谁也挑不出错处的,“天灾”。 然而。 就在那颗陨石即将触及山谷的刹那。 一道冰冷淡漠,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山谷。 “此地,无意外。” 林凡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并指如剑,朝着天空,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 没有毁天灭地的法术。 他只是以自身那浩瀚如渊海的神魂之力为墨,以前世对因果法则的理解为笔,强行在这片被锁定的空间中,写下了属于他的,唯一规则。 嗡! 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幅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画卷。 风,停了。 落叶,凝固在半空。 那颗携万钧之势砸落的陨石,就那么诡异地,在距离地面不足百丈的高空,骤然停滞。 它依旧在燃烧,依旧在散发着毁灭性的热量。 但它,就是无法再下落分毫。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神之手,强行扼住了它的轨迹。 秦长生呆住了。 他瘫在地上,仰着头,看着那颗悬在头顶的“死兆星”,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到了什么? 言出法随? 不。 这比言出法随,更加霸道,更加匪夷所思。 这是在公然篡改现实。 这是在与这方天地的根本法则,正面对抗。 “执棋人通过天机锁定你,我暂时屏蔽了此地天机。” 林凡的声音,如同惊雷,在秦长生耳边炸响。 “但撑不了多久,快走!” 一语惊醒梦中人。 秦长生到底是前世巨擘,纵然心神剧震,也在瞬间明白了林凡在做什么。 眼前这个人,正在以一己之力,对抗着那个名为“天命”的恐怖存在,为他撬开了一丝生机。 他不再有任何一丝犹豫。 吼!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秦长生喉咙深处爆发。 他不再试图去调动那些已经“不听话”的灵气。 而是用一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直接引爆了自己神魂深处,那股属于前世巨擘的本源之力。 轰! 一股与他筑基修为完全不符的,磅礴浩瀚的气息,冲天而起。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不是御空,而是以肉身强行撞开空气,朝着山谷之外,疯狂冲去。 他体内的经脉寸寸断裂。 他的七窍之中溢出鲜血。 但他的速度,却快到了极致。 就在他冲出山谷范围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在林凡耳边响起。 他强行构建的“无意外”空间,崩塌了。 那颗停滞在半空的陨石,失去了最后的束缚,轰然砸落。 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冲天的烟尘,席卷了一切。 整个山谷,连同周围的几座山峰,被瞬间从地图上抹去。 …… 百里之外。 秦长生的身影踉跄落地,张口便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煞白如纸。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化为巨坑的废墟,眼中还残留着无法磨灭的骇然。 若不是最后关头,那个人为他争取了三息的时间。 此刻的自己,早已尸骨无存。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旁。 正是林凡。 他依旧是一身普通的散修服饰,气息平平,仿佛刚才那个对抗天威,篡改现实的人,根本不是他。 秦长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的伤势,转身,对着林凡,深深一揖。 没有多余的废话。 这一拜,是拜救命之恩。 更是拜那份通天彻地的手段。 “阁下手段通天,秦某,佩服。”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 “从今往后,你我便是盟友。” 林凡看着他,神情淡漠。 “不。” 他缓缓摇头。 “我们不是盟友。” 秦长生一愣。 只听林凡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继续说道。 “天要杀我们,视我们为污点,为病毒。” “那么从今天起,我们便不再顺天而行。”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秦长生,仿佛在宣告一个崭新纪元的到来。 “我们是行走在天命之外的,逆行者。” “今天,‘逆天者联盟’,成立。” 逆天者联盟。 这五个字,像一道烙印,深深地刻在了秦长生的神魂之中。 他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重生以来所有的孤独,所有的压抑,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然而。 林凡的脸色,却并未有半分轻松。 他忽然抬起头,望向无尽的苍穹深处,那双万古不化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一抹极致的凝重。 他能感觉到。 就在刚才,就在他们成功逃离的那一刻。 一道无比遥远,无比宏大,无比冰冷的意志,跨越了无穷时空,第一次,将“目光”真正地,落在了他这个“病毒”的身上。 示威结束了。 游戏,也结束了。 林凡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冰。 第67章 他来了 百里之外,乱石嶙峋。 秦长生咳出的鲜血,在地面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暗红。 他刚刚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林凡那冰冷的声音,便已在耳边响起。 “我们成功了。” “也彻底暴露了。” “他,要亲自来了。” 秦长生猛地抬头,看向林凡。 他发现林凡的脸上,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正在缓缓凝聚,如同万丈深渊下正在汇聚的风暴。 “他?” 秦长生只问出一个字。 他知道林凡说的是谁。 那个名为“天命棋局”的幕后黑手。 那个将他们这些曾经的强者,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恐怖存在。 林凡没有回答。 答案,来得比任何言语都快。 一种感觉,毫无征兆地,同时在两人的心头浮现。 那不是杀气。 不是威压。 而是一种仿佛被整个世界剥离,被所有存在的概念所遗忘的,绝对孤寂。 秦长生修炼了千年的战斗直觉,在此刻发出了最凄厉,最绝望的尖啸。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身体瞬间紧绷如满月之弓。 可他随即发现,这种戒备毫无意义。 因为,他找不到敌人。 敌人不在任何方向。 不在天上,不在地下,不在虚空,不在过去,也不在未来。 “没用的。” 林凡的声音,如同梦呓,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秦长生一愣。 他环顾四周,山石依旧,草木依旧。 可他立刻明白了林凡的意思。 他们所在的这片空间,物理层面没有变化。 但在法则的维度上,已经被硬生生“剪”了下来,变成了一座与整个世界隔绝的孤岛。 就在他领悟到这一点的瞬间。 世界,失去了颜色。 天空,不再是蓝色。 它变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混沌的灰白,仿佛一张被擦去了所有内容的画纸。 大地,山石,草木,乃至于他们自己的身体,都在迅速褪色。 所有的色彩,所有的光影,都在被一种更高的规则,强行抹除。 风,停了。 远处山林中,鸟兽惊恐的嘶鸣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不是安静。 是连声音这个概念,都被抽走了。 秦长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听不见血液流淌的奔涌。 一种被装进了绝对真空的玻璃罐里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神魂。 他骇然地看向林凡。 林凡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他只是抬起头,凝视着那片灰白色的,什么都没有的天空。 秦长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然后,他感觉到了。 他体内的金丹,在颤抖。 那枚承载了他前世所有剑道感悟,凝聚了此生所有修为的道果,此刻像一个见到了帝王的卑微臣子,瑟瑟发抖。 金丹之上,那道属于他自己的,锋锐无匹的剑之法则,正在哀鸣。 它在退避。 它在屈服。 它在向一个更高位格的存在,表示最彻底的臣服。 一股源于生命本能的,最深沉的恐惧,攫住了秦长生的心脏。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某种强大的力量。 这不是某种高深的法术。 “这不是力量……” 他的神念,在死寂的思维空间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带着极致颤抖的低语。 “这是‘规则’本身,降临了。” 话音未落。 在那片灰白色的天空中央。 一道身影,出现了。 他不是飞来的,不是走来的,也不是撕裂空间出现的。 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从“无”中,浮现了出来。 仿佛他本就该在那里。 仿佛这片被剥离了色彩与声音的死寂世界,本就是为了迎接他的到来,而铺开的画卷。 他穿着一袭简单的灰色长袍,样式古朴,看不出任何宗门或势力的标记。 他的面容,笼罩在一片模糊的光影之中,无法看清。 他没有散发出任何惊天动地的威压。 他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与这方混沌天地,融为一体。 可就是他的存在本身。 让林凡和秦长生,同时感觉到,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他们的“命运”。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 仿佛自己从出生到此刻,所有的经历,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念头。 乃至于未来所有可能的分支,所有挣扎的轨迹。 都被摊开在一张桌面上,被一双冰冷的眼睛,漠然地审视着。 所有的可能性,都在收束。 所有的未来,都指向了同一个终点。 死亡。 秦长生那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他想要拔剑。 这是他身为剑修的本能。 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不是身体被禁锢,而是他的“神”与“意”,在对方面前,根本无法凝聚。 他想要斩出的那一剑,在念头升起的瞬间,就已经被对方“看到”,并且从“因果”的层面上,直接抹去了。 林凡的身体,同样僵硬。 他神魂深处的【因果编织】系统,第一次,陷入了彻底的沉寂。 不是被压制。 而是像一台低端的计算器,在面对一道超出其运算极限的复杂问题时,直接宕机了。 他的存在,他最大的秘密。 那个跳出了棋盘,逆转了光阴的重生。 在这一刻,被毫无保留地,洞悉了。 那道灰色的身影,动了。 他只是微微低下头,那片模糊的光影之中,仿佛有两道目光,穿透了无尽的虚空,直接落在了林凡的身上。 没有审视,没有好奇。 只有一种程序员看待BUG,或者医生看待病毒的,纯粹的漠然。 一道淡漠到不含任何感情,仿佛由绝对零度的冰晶摩擦而成的声音,直接在两人的神魂之中响起。 “找到你了。” 那声音顿了顿,给出了一个最终的定义。 “棋盘外的,‘污点’。” 轰! 秦长生的神魂,几乎要在这句话下直接崩解。 污点。 他这位前世撑起正道半边天的巨擘。 他这位宁折不弯,与天争命的逆行者。 在对方的定义里,仅仅是一个需要被擦除的,污点。 林凡的神情,依旧冰冷。 只是,他那垂在身侧,缓缓收拢的拳头,暴露了他同样不平静的内心。 他成功了。 他成功地从一个难以被发现的“虫子”,升级成了一个让对方必须亲自出手清除的“病毒”。 他终于,有资格站在了这位“执棋人”的面前。 那道灰色的身影,似乎完成了最终的确认。 他缓缓地,抬起了一根手指。 一根普通的手指,皮肤光洁,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他抬起的动作,很慢。 慢到足以让凡人看清每一个细节。 可就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林凡和秦长生,同时感受到了极致的危机。 仿佛那根手指之上,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仿佛那根手指的落下,代表着一种不可违逆,不可更改的,终极审判。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空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林凡的眼中,只剩下那根正在缓缓抬起,即将指向自己的手指。 那是,死亡的形状。 第68章 天命不可违? 那根手指,还在缓缓抬起。 整个灰白色的死寂世界,仿佛都随着这个动作,被施加了无法想象的重压。 秦长生感觉自己的神魂正在被寸寸碾碎。 他甚至无法升起反抗的念头。 因为“反抗”这个行为,在这根手指面前,似乎从概念上就不被允许存在。 就在这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审判降临之前。 那道灰色的身影,终于开口。 一道不属于任何生灵,仿佛由法则本身摩擦而成的声音,在林凡与秦长生的神魂中直接响起。 “林凡,今日,你必死于此。” 这不是威胁。 不是宣告。 而是一句陈述,如同在阐述“太阳东升西落”一般,不容辩驳的真理。 必死。 当这两个字落下的瞬间。 林凡笑了。 在这片连声音都已消亡的死寂天地间,他那冰封的脸上,竟扯开一抹森然、狂悖的弧度。 他体内的神魂,那枚烙印着三千年记忆与无尽怨恨的道心,在这一刻非但没有屈服,反而爆发出滔天的凶性。 “是吗?” 两个字,在林凡的思维中无声咆哮。 下一瞬,他动了! 嗡! 一道混沌色的剑光,自他眉心悍然射出,撕裂了这片灰白色的死寂。 鸿蒙剑胎! 这枚融合了他前世今生所有杀伐之念的无上剑胎,在出现的瞬间,便爆发出斩灭万物的恐怖锋芒,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朝着那道灰色身影的眉心,暴斩而去! 这是林凡此刻,所能斩出的,最强一击! 然而。 那道灰色身影,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本该一往无前,斩破一切的鸿蒙剑光,在距离灰色身影不足三尺的地方,毫无征兆地,停滞了。 它在空中剧烈地嗡鸣,颤抖,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 紧接着,剑胎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剑尖调转,竟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朝着林凡自己的眉心,反噬而回! 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运转功法,强行召回剑胎。 可他体内的灵气,却像一群叛乱的士兵,在同一时间,开始了疯狂的逆行。 噗! 一股钻心剧痛从经脉深处炸开,林凡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 他想躲避。 脚下坚实的大地,却在他抬脚的瞬间,“咔嚓”一声,毫无征兆地崩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 他失去了所有借力点,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着深渊坠落。 甚至连他呼吸的空气,都在那一瞬间,变成了能腐蚀神魂的剧毒。 窒息感,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 “巧合”。 无数个致命的“巧合”,在“你必死于此”那句话落下的瞬间,密集地爆发了。 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他的敌人。 仿佛这方天地间的一切法则,都在用最精准,最恶毒的方式,执行着那个已经写定的结局。 一旁的秦长生,目眦欲裂。 他眼睁睁看着林凡陷入绝境,体内的剑意疯狂咆哮,想要出手相助。 可他骇然发现,自己动不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别说拔剑,他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他只能像一个被封在琥珀里的虫子,无助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恐惧,冰冷的恐惧,淹没了他的心神。 他终于看懂了。 这个“执棋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动用任何力量。 他只是说了一句话。 然后,整个世界,便开始自动地,不计代价地,去完成他那句话所定义的结果。 这是何等恐怖,何等不讲道理的手段! 半空中,林凡身形急坠。 面对着反噬而来的剑胎,与下方吞噬一切的深渊,他那双冰冷的眼眸里,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 “原来如此……” 他的神念,在极速的闪动。 “你不是在攻击我。” “你是在‘定义’我的结局。” “然后,让所有的‘过程’,都来服务于这个结局。” 轰! 就在鸿蒙剑胎即将刺入他眉心的刹那,林凡竟放弃了所有抵抗。 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决然,主动引爆了体内那股逆行的灵气! 狂暴的力量,在他体内炸开。 他整个人如同一颗陨石,被这股自内而外的爆炸力,狠狠地轰向一旁的崖壁。 噗! 他的身体重重撞在山壁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整个人如同一张破布般滑落。 也正因为这毫厘间的轨迹偏离,那柄反噬的鸿蒙剑胎,擦着他的头皮,险之又险地飞了过去,深深钉入了他身后的山体之中。 他活下来了。 以一种最狼狈,最惨烈的方式,打破了第一个“必死”的瞬间。 他剧烈地喘息着,浑身浴血,道基在刚才的灵气暴动中已然受创。 那道灰色的身影,似乎对他能躲过这一劫,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那片模糊的光影,终于第一次,正视向狼狈不堪的林凡。 仿佛在审视一个稍微有趣一点的BUG。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所谓的挣扎。” “不过是在我写好的剧本上,增添几行无意义的脚注罢了。” 话音落下。 他那根始终没有指向任何人的手指,轻轻地,向下一点。 这一次,他没有再定义结局。 他只是,定义了一个新的“过程”。 “此地,法则湮灭。” 轰隆! 林凡身后的整座山壁,连同那柄深深钉入其中的鸿蒙剑胎,在一瞬间,化为了最原始的粒子流。 不是崩碎,不是爆炸。 而是构成它们存在的基本法则,被直接抽走了。 它们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大恐怖,攫住了林凡的心神。 他的一切战斗经验,一切神通法术,在这种直接篡改规则的打击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就像一个三维世界的生物,在面对一个四维存在的随意涂抹。 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他看着自己那正在粒子化的手臂,看着那股湮灭之力正朝着自己的身躯蔓延而来。 这一次,再无任何侥幸。 然而,就在那湮灭之力即将触及其丹田的瞬间。 林凡的眼中,那疯狂冷静的光芒,抵达了极致。 他忽然做出了一个让秦长生,甚至让那位执棋人,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放弃了抵抗那股湮灭之力。 反而将自己仅存的所有神魂之力,疯狂地,全部涌向了自己神魂深处,那个早已沉寂下去的系统。 【因果编织】。 他在赌。 赌这个同样涉及因果法则,同样跳出棋盘的系统,能在这位“规则”的化身面前,为他撬开一线生机! 嗡! 当林凡的神魂之力触及系统的刹那。 整个灰白色的世界,猛地一颤。 那道灰色的身影,第一次,动作有了明显的停顿。 他那片模糊的面容,猛地转向林凡,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也就在这一刻。 林凡的身体,被那股湮滅之力,彻底吞噬。 没有惨叫。 没有爆炸。 他就那么悄无声息地,从这个被剥离的世界里,消失了。 一切,重归死寂。 秦长生呆呆地看着林凡消失的地方,神魂一片空白。 死了? 那个刚刚还与他并肩作战,那个以一己之力对抗天威的男人,就这么……死了? 一种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的虚无与绝望,将他彻底吞没。 天空之上。 那道灰色的身影,在原地静立了许久。 他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良久。 他缓缓收回了目光,仿佛终于擦掉了一个顽固的污点。 他转身,身影开始变淡,即将离开这片已经没有意义的孤岛。 可就在他即将彻底消失的瞬间。 一个微弱的,带着剧烈喘息,却又充满了某种奇异洞悉感的声音,从下方那片被湮灭的废墟中,幽幽响起。 “原来……是这样……” 灰色身影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豁然回头,那双漠然的眼中,第一次,透出一种名为“惊愕”的情绪。 只见那片空无一物的废墟之中。 一点微光,凭空亮起。 紧接着,无数光点汇聚,林凡的身影,竟在法则湮灭的虚无中,一点点地,重新凝聚成形!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第69章 我即是变数 灰白色的世界,死寂无声。 那片被法则湮灭的虚无中,林凡的身影由光点汇聚,重新凝实。 他站在那里,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但他活了下来。 秦长生瞪大了眼睛,神魂中掀起滔天巨浪,那刚刚被绝望冻结的思维,在这一刻彻底融化,沸腾。 活下来了。 在那种抹除一切存在的攻击下,他竟然活下来了! 天空之上,那道灰色的身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停滞了。 他那片模糊的面容,死死地“盯”着下方那个如同风中残烛的身影,那双漠然的眼中,第一次,透出一种名为“惊愕”的情绪。 林凡抬起头,迎着那道目光,嘴角咧开一抹极度虚弱,却又无比森然的笑意。 “你的‘规则’,并非凭空而来。” 他的声音,通过神念的震动,在死寂中回响。 “它也需要‘消耗’。” “而我刚才,让你‘消耗’得,有点多了吧?” 此言一出,那灰色身影周围的混沌空间,出现了一丝肉眼可见的涟漪。 仿佛一块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巨石。 他没有回答。 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最好的回答。 林凡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下都牵动着体内的重伤,咳出的却是带着金色光泽的血液。 他没有再贸然攻击。 嗡! 他体表浮现出一层暗金色的光晕,万古混沌体的防御被催动到了极致。 他只是站在那里,神念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捕捉着这个世界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那道灰色的身影,似乎被林凡的挑衅激怒了。 或者说,一个完美的程序,在遇到了一个无法解析的BUG后,启动了更强力的清除指令。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地,重力逆转。” 轰! 秦长生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天而降,将他死死压在地上,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而林凡脚下的大地,却瞬间失去了所有引力。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着天空那片灰白的混沌,飘了上去。 就像一个被吹向太阳的,无助的气球。 “此地,灵气暴乱。” 林凡周围的虚空中,那些本该温顺的灵气,瞬间化作了亿万柄最锋利的刀刃,从四面八方疯狂切割着他的护体神光。 暗金色的光晕剧烈闪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此地,心魔丛生。” 无形的波动扫过。 林凡的识海中,前世被逆徒背叛,被万箭穿心,被烈火焚烧的景象,疯狂涌现,试图撕裂他的道心。 一个又一个“规则”被定义。 一个又一个致命的“意外”,接踵而至。 林凡的身躯在半空中翻滚,护体神光明灭不定,七窍中不断有金色的血液溢出,状若疯魔。 但他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 那是一种洞悉了所有秘密后,拨云见日的璀璨光芒。 他笑了。 无声地,在自己的思维中,放声大笑。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他终于明白了! 无论是重力逆转,还是灵气暴乱,这些都不是凭空创造出来的。 重力,本就有万分之一错乱的“可能性”。 灵气,本就有亿万分之一失控的“可能性”。 心魔,更是每一个修士道心深处,都必然存在的“可能性”! 这个执棋人,根本不是在“创造”规则! 他只是一个高明的窃贼! 他窥见了这世间万物运转之中,那无数条微不可查的,通往“毁灭”与“失败”的可能性丝线。 然后,用他那匪夷所思的能力,将其中一条丝线的发生概率,从亿万分之一,强行提升到了百分之百! 他不是神。 他只是一个最高明的,概率的操纵者! 一道璀璨的电光,在林凡的脑海中彻底炸开! 那么,破局之法,便有了! 只要自身足够完美。 只要自己的行为,不存在任何负面的“可能性”。 那执棋人的“天命”,便是一句空话! 可谁又能做到绝对的完美? 谁又能保证自己挥出的每一剑,运转的每一次灵气,都不存在那亿万分之一的破绽? 能。 林凡能! 因为他最大的底牌,从来不是什么功法,不是什么法宝。 而是他自己! 是他这个跳出了棋盘,从“结局”逆流而上,回到“过程”的,最大的变数! “你不是神。” 林凡的神念,如同一柄利剑,撕裂了死寂,狠狠刺向天空那道灰色的身影。 “只是一个窥见了概率的窃贼。” 他稳住身形,任由那些灵气刀刃切割着自己的身体,任由心魔在识海中咆哮。 他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死死盯着执棋人。 “而我。” “就是那个让你所有计算,都出现错误的……” “唯一变数!” 话音落下的瞬间。 林凡做出了一个让秦长生神魂俱裂的动作。 他非但没有加强防御,反而散去了体表所有的护体神光! 他甚至没有去镇压识海中的心魔,没有去平复体内暴走的灵气。 他就那么赤裸裸地,将一个浑身浴血,灵气紊乱,道心不稳的,充满了无数“破绽”的自己,暴露在了执棋人的面前。 然后,他动了。 他朝着天空那道灰色的身影,主动冲了过去! 疯了! 秦长生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这不叫战斗。 这叫自杀! 他将自己身上所有可能导致“死亡”的负面可能性,全部放大到了极致! 执棋人似乎也愣住了。 他无法理解这个BUG的行为逻辑。 但清除的指令,早已下达。 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脱的,仿佛宣判最终结局的冷漠,再次响起。 “你,将死于自身灵气反噬。”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清除方式。 一个灵气已经暴乱的修士,让他死于反噬,需要“消耗”的力量,微乎其微。 嗡! 林凡体内的灵气,在这一瞬间,彻底失去了控制,化作一股毁灭性的洪流,朝着他的丹田和神魂,逆冲而去! 这是百分之百的,必死之局! 然而。 就在那股毁灭洪流即将吞噬他生机的刹那。 林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堪称疯狂的弧度。 他引爆了。 他竟主动引爆了自己神魂深处,那个一直沉寂的系统! 【因果编织】! 轰隆! 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任何已知法则的混沌之力,从林凡的神魂本源处,悍然爆发! 这股力量,没有去对抗那股反噬的灵气。 它只是以一种无比霸道,无比不讲道理的方式,在林凡的体内,定义了一个全新的,“事实”! 【事实:林凡的灵气,从未暴乱。】 一瞬间。 那股足以将他撕成碎片的狂暴灵气洪流,就像一场从未发生过的幻梦,突兀地,消失了。 它们变回了最温顺,最精纯的能量,静静地流淌在林凡那残破的经脉之中。 天空之上。 那道灰色的身影,猛地一颤! 他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剧烈的反应! 他那片模糊的面容上,光影剧烈扭曲,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最无法理解的事物! 他定义的“结果”,被否定了! 被一个更底层的,更霸道的“事实”,直接覆盖了! “你的‘天命’,对我无效了。” 林凡的身影,如同一颗炮弹,撕裂了空间的阻隔,瞬间出现在了执棋人的面前。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不是抓,不是打。 而是以一种宣告的姿态,轻轻按向那片模糊的面容。 “现在。” “轮到我来,定义你的‘结局’了。” 第70章 欢迎来到我的棋盘 灰白色的世界里,死寂是唯一的旋律。 林凡的身影在虚无中重新凝聚,像一幅被撕碎后又拙劣地拼接起来的画。 他站在那里,气息微弱,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吹散。 天空之上,那道灰色的身影,那片模糊的面容,正死死地“看”着他。 那双漠然的眼中,第一次透出的“惊愕”,还未散去。 林凡洞悉了对方的秘密。 这所谓的“执棋人”,所谓的“天命”,并非全知全能的创世神。 他更像一个顶级的黑客,窥见了世界运转的底层代码,找到了其中存在的无数“漏洞”与“负面可能”。 然后,他通过消耗某种未知的“资源”,强行将某个漏洞的触发概率,从亿万分之一,提升到百分之百。 他不是在创造灾难。 他只是在“指定”灾难的发生。 林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忽然动了。 没有积蓄力量,没有施展神通。 他就那么拖着重伤的身躯,朝着天空那道灰色的身影,直直地冲了过去。 这个动作,充满了莽撞与不顾一切的疯狂。 在被禁锢于原地的秦长生眼中,这无异于飞蛾扑火。 他甚至看到林凡在冲锋的途中,身体因为伤势过重而一个踉跄,体内的灵气运转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却又无比致命的紊乱。 完了! 秦长生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在这样一位玩弄“可能”的怪物面前,暴露如此巨大的破绽,等于主动将脖子送到了对方的刀下。 然而,就在林凡身影踉跄的同一瞬间。 一道快到极致,几乎无法捕捉的神念,如无形的闪电,悍然刺入秦长生的识海。 “前辈!” 是林凡的声音。 “此獠之力,在于引动‘可能’,将万一化为必然。我将以身为饵,制造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破绽’!” 秦长生神魂剧震。 “你我进来时,我曾于此地布下‘逆五行颠倒大阵’的阵基,你可还记得方位?” 记得! 秦长生当然记得。 当时他还疑惑林凡为何要在这种地方做些无意义的布置,此刻才恍然大悟。 “你要做什么?”他的神念急切地回应。 “他倾尽全力,引爆我体内破绽之时,便是他对此地掌控最弱之刻!” 林凡的声音带着一种疯狂的决然。 “届时我会传令,你倾尽全力,催动大阵!成败,在此一举!” 秦长生的神魂,因这番话而掀起滔天骇浪。 好大的胆子! 好疯狂的计划! 这是在用自己的命,去赌那一线生机! “……好!” 秦长生没有丝毫犹豫,一个字的神念回应,重如山岳。 天空之上。 那道灰色的身影,果然“看”到了林凡体内那丝灵气紊乱的破绽。 那片模糊的面容上,惊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计算机般冰冷的精准。 一个完美的,固有的,无法辩驳的漏洞。 这是目标自身代码中存在的缺陷,利用它来清除目标,所需要消耗的“资源”,将是最低的。 这是最高效,最完美的,处决方案。 他缓缓抬起手。 这一次,他没有再定义任何宏大的规则。 他只是将那根代表着“审判”的手指,遥遥地,指向了林凡体内,那一个正在发生的,“破绽”。 嗡! 整个灰白色的世界,所有的“力量”,都开始朝着那根手指的指尖汇聚。 不再是创造规则。 而是集中所有的计算力,去放大一个已有的错误。 一股磅礴到无法想象的因果之力,如同一道无形的激光,精准地锁定了林凡体内那丝紊乱的灵气。 它要将这个小小的“可能”,放大为“必然”。 一个“林凡被自身功法反噬,爆体而亡”的,终极命运。 就在这股力量倾注而下的瞬间,秦长生感到自己身上的禁锢之力,猛地一松。 执棋人,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对林凡的“一击必杀”之上! 机会! 林凡看着那股足以将自己从因果层面彻底抹去的恐怖力量,看着它精准地涌向自己故意暴露出的破绽。 他笑了。 在那张布满血污的脸上,笑容显得那般森然,那般狂悖,那般充满了即将掀翻棋盘的快意。 执棋人看到了这个笑容。 一股源于高位逻辑的,无法理解的“错误”感,第一次,在他的意识中闪过。 但,已经晚了。 因果的洪流,已经奔涌而出,不可逆转。 “就是现在!” 一声惊天动地的神念咆哮,在秦长生的识海中炸响。 吼! 秦长生双目赤红,压抑了半生的浩然剑意与此生的不屈怒火,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尽数爆发! 他没有去拔剑。 他只是将那双本该握剑的手,狠狠地,按在了脚下那片死寂的灰白大地之上! 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神魂,所有的意志,都化作一道洪流,灌入大地深处,点燃了那些早已埋下的阵基。 没有惊天的光芒。 没有轰鸣的巨响。 大阵启动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某个扭曲的开关。 咔嚓—— 一声来自法则层面的碎裂声,响彻天地。 这个被剥离出来的灰白世界,它的根本规则,被强行颠倒了! 金不再坚锐,变得如水般柔软。 木不再生长,变得如火般灼热。 水不再流动,变得如土般凝固。 火不再炽烈,变得如金般锋锐。 土不再厚重,变得如木般曲折。 逆五行颠倒大阵! 这上古绝杀之阵,其真正的恐怖之处,并非杀伤,而是篡改! 它将一块区域内的根本法则,强行逆转,化作一片连神魔都要迷失的混沌之地! 天空之上。 执棋人那股已经锁定了林凡的,必杀的因果洪流,瞬间失去了它的“逻辑基础”。 它所要放大的“功法反噬”,是建立在正常五行法则运转下的“可能”。 而在此刻这片五行颠倒的混乱之地,“功法反噬”这个概念,从根本上,就不成立了! 那股庞大到足以毁灭一切的因果之力,像一发失去了制导的灭世导弹,在这片扭曲的空间里,疯狂地乱窜,最后在一声不甘的哀鸣中,轰然内爆,化为漫天无意义的混沌光屑。 噗! 那道灰色的身影,第一次,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那仿佛万古不变的身形,竟控制不住地,向后飘退了半步。 他那片模糊的面容之上,光影疯狂扭曲,那是一种底层代码被篡改,核心逻辑被否定的,极致的震惊! 他所定义的“结果”,再一次,被否定了! 而且是以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方式! 大阵的中央。 林凡静静地站着。 那些狂暴扭曲的逆五行之力,如最温顺的宠物,环绕着他,却不伤他分毫。 因为,他就是这座大阵的阵眼。 他以身为饵,将执棋人引入了这个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他缓缓伸出手。 嗡的一声,那柄曾被湮灭的山体吞噬的鸿蒙剑胎,撕裂了扭曲的空间,发出一声欢快的剑鸣,重新落入他的掌心。 剑胎在手,林凡整个人的气势,轰然一变。 如果说刚才他是一块坚冰,那么现在,他就是一块包裹着滔天杀意的,万载玄冰! 他抬起眼,那双冰冷的眸子,穿透了重重混沌,死死锁定了那个第一次露出狼狈姿态的灰色身影。 “欢迎来到我的棋盘。” 林凡的声音,在这片扭曲的天地间响起,冰冷,而清晰。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混沌法则自动为他让开一条坚实的道路。 他手中的鸿蒙剑胎,遥遥指向天空的执棋人,剑尖的锋芒,仿佛要将那片灰白的天幕,都彻底撕裂。 “在这里,” “我,就是天命。” 第71章 小收割仪式 扭曲的天地间,法则如狂乱的毒蛇,在林凡脚下盘旋,却又温顺如仆从。 他手持鸿蒙剑胎,剑尖遥指天空,整个人与这片颠倒的世界融为一体。 “在这里,”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我,就是天命。” 百丈之外,秦长生拄着剑,大口喘息。他看着林凡那如同神魔般的背影,刚刚被绝望冻结的心,终于涌起一股灼热的暖流。 赢了。 这个叫林凡的男人,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将那位高高在上的“规则”化身,拉进了泥潭。 然而,被困于大阵中心的灰色身影,面对林凡的审判,却并未流露出任何败者的惊惶。 那片模糊的光影中,竟缓缓勾勒出一抹扭曲的,仿佛嘲笑整个世界的弧度。 他笑了。 “你的棋盘?” 那道由绝对零度冰晶摩擦而成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近乎“愉悦”的情绪。 “不。” “你错了。” “这,也是我的棋盘。” 话音未落,他那本该被大阵之力死死压制的身躯,竟缓缓抬起了双手,结出一个古老而诡异的法印。 林凡心头警铃大作。 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强烈的危机感,如同针刺,狠狠扎在他的神魂之上。 不对劲! “以尔等因果为祭,” 执棋人高声吟唱,那声音仿佛穿透了这片被隔绝的空间,与某个冥冥中更宏大的存在产生了共鸣。 “恭迎天命降临!” “休想!” 林凡没有丝毫犹豫,神念一动,手中的鸿蒙剑胎发出一声撕裂神魂的剑鸣,化作一道混沌剑光,朝着执棋人的眉心,暴斩而去! 他要打断这个诡异的仪式! 然而,就在剑光即将触及对方的瞬间。 嗡! 一道无形的,由无数因果丝线构成的血色壁障,凭空出现在执棋人身前。 鸿蒙剑胎狠狠斩在壁障之上,竟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被硬生生弹开。 也就在这一刻,整个灰白色的世界,剧烈地颤抖起来。 天空,那片混沌的灰白,被撕裂了。 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黑色漩涡,从裂缝中浮现。 那漩涡之中,翻滚的不是云气,而是亿万张痛苦哀嚎的魂影,以及无数条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猩红的因果之线。 它就像苍天之上,睁开了一只充满了恶意与贪婪的血色魔眼,漠然地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一股恐怖的吸力,从漩涡中心传来。 秦长生骇然发现,林凡布下的“逆五行颠倒大阵”,那些狂暴扭曲的法则之力,竟不受控制地,化作一道道洪流,被那天空的血色魔眼疯狂地吞噬! 大阵的力量,正在飞速流失! 执棋人站在那里,任由剑气与颠倒的法则冲刷着身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大功告成的狂热与嘲弄,在林凡与秦长生的神魂中轰然炸响。 “你以为你在算计我?” “你不过是帮我提前凑齐了祭品!” “这座逆五行大阵,隔绝了天机,篡改了法则,确实是绝佳的陷阱。但它同样,也为我创造了一个完美的,不受外界干扰的祭坛!” 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这个疯子,他竟将计就计! 他利用大阵隔绝天机的特性,在这里启动了一个更加邪恶,更加恐怖的仪式! “这是什么?”秦长生失声吼道,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都开始被那漩涡微弱地拉扯。 “小收割仪式。” 执棋人仿佛一个炫耀自己作品的工匠,用一种冰冷的语调解释道。 “以这座大阵为根基,以你我二人的因果为引,献祭一座城池的生灵,便足以让我挣脱此地束缚,并获得一次‘天命’的垂青。” “一座城!”秦长生的血液瞬间冰冷。 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正是大荒边境,距离此地最近的,便是有着数十万凡人与修士的,云安城! 仿佛是为了印证执棋人的话。 远方,那座本该灯火通明的城池方向,所有的喧嚣,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生灵同步发出的,源于生命本源被抽离的,最凄厉,最绝望的恐惧悲鸣! 那声音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汇聚成一股怨毒的洪流,涌入天空的血色魔眼,让那漩涡旋转得更加疯狂,气息也愈发恐怖。 大阵的力量,从攻击执棋人的利器,彻底变成了为这个邪恶仪式提供能量的源头。 此消彼长之下,执棋人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小,他的气息却在漩涡的加持下,节节攀升,很快就超越了之前的巅峰。 他彻底扭转了劣势。 他站在血色漩涡之下,重新变回了那个执掌一切,漠视众生的“天命棋手”。 他那片模糊的面容,转向林凡,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如同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一,立刻破开这座大阵,以你的能力,独自逃生不难。但没有了阵法压制,这满城生灵的魂魄与生命力,会在三息之内,被我彻底吸干,化为我力量的一部分。” 他顿了顿,给出了第二个选项。 “二,留下来,继续维持大阵与我对抗。但你看到了,这大阵已经成了我的‘血泵’,你越是维持,它抽取得越快,你只是在延缓他们的死亡而已。” “最终,你会和这座城一起,被我慢慢炼化,成为我功勋簿上,最亮眼的一笔。”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凡。 他要看的,不是林凡的实力。 而是他的选择。 他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为了守护苍生,不惜燃烧自己,最终落得众叛亲离的“圣母”林凡的影子。 他想看看,重活一世,这个“BUG”的底层代码,是否真的改变了。 “林凡!” 秦长生的神念咆哮着传来,带着无比的焦急与决断。 “走!立刻走!”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换一群素不相识的凡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将来,有的是机会为他们报仇!” 秦长生的话,字字泣血。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针对林凡道心的,死局。 全城生灵的哀嚎声,如同跗骨之蛆,钻入脑海。 执棋人冰冷的注视,如同两座大山,压在心头。 盟友急切的催促,在耳边不断回响。 林凡立于风暴的中心,那张染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沉默着。 他只是缓缓抬起头,望向天空那只吞噬生机的血色魔眼。 他的沉默,不是在犹豫。 也不是在挣扎。 那双愈发冰冷的眼瞳深处,没有半分对前世的追忆,更没有半分“圣母”的慈悲。 那里,正在构筑一个比“逆五行颠倒大阵”更加疯狂,更加不计后果,更加逆天的全新棋局。 你要用一座城来威胁我? 你要看我如何选择? 好。 那我就选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 第72章 圣母与魔王 全城生灵的哀嚎,化作了实质的音浪,冲击着这片扭曲的空间。 秦长生的神念在疯狂咆哮。 “林凡!走!别管他们!” “这是陷阱!是针对你道心的陷阱!” 天空之上,执棋人那片模糊的面容,正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漠然,俯瞰着一切。 他在等。 等林凡做出那个他早已预料到的,愚蠢而仁慈的选择。 风暴的中心,林凡沉默着。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张沾满血污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仿佛放弃了抵抗。 仿佛默认了败局。 执棋人那模糊的面容上,光影微微波动,似乎勾勒出一抹无声的讥诮。 然而,下一瞬。 林凡的双眼,猛然睁开! 那双眼眸里,没有半分挣扎,没有半分犹豫,更没有半分对苍生的怜悯。 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决然到要将这天都捅个窟窿的,绝对疯狂! 他没有选择逃跑。 他也没有选择继续对抗。 他选择了第三条路。 一条执棋人,乃至秦长生,都无法想象的路! “你想要?” 林凡的神念,如同一柄冰锥,狠狠刺向天空。 “那就给你!” 他的双手,在胸前瞬间结出一个与之前截然相反的,无比晦涩的古印。 不是催动大阵去“杀”。 而是逆转! 嗡——! 整个逆五行颠倒大阵,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些本该狂暴扭曲,用以绞杀敌人的法则之力,在这一刻,被一股更加霸道,更加不讲道理的意志,强行扭转了方向! 它们不再向内收缩,而是向外,疯狂扩张! “你做什么!” 秦长生骇然失声。 只见林凡脚下的大地轰然开裂,那不是崩塌,而是被一股巨力强行撕开。 一道暗金色的光幕,以林凡为中心,拔地而起! 它如同一只倒扣的巨碗,无视了空间的扭曲,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冲天而上! 光幕的边缘,狠狠撞上了天空那只血色的魔眼! 它没有去攻击那只魔眼。 它只是……挡在了魔眼与那座遥远的城池之间! 它将整个小收割仪式对云安城的生命抽取,硬生生地,隔断了! 大阵的功能,在林凡的意志下,被强行从“绝杀之阵”,扭转为了“守护之阵”! “噗——!” 光幕成型的瞬间,林凡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色的血液。 他的身体剧烈摇晃,浑身的骨骼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爆响。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执棋人的仪式并未停止。 那血色魔眼吞噬不到城中生灵,便将所有的抽取之力,尽数倾泻在了这道光幕之上。 而作为阵眼的林凡,承受了这一切。 他一个人,硬扛下了整个邪恶仪式的反噬之力! 他一个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那满城生灵,撑起了一片天! 但他没有倒下。 他只是站在那里,身躯挺拔如枪,背脊没有一丝一毫的弯曲。 他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天空的执棋人,里面燃烧的,是足以焚尽九天的怒火与杀意。 …… 数十里之外。 一座隐蔽的山谷中。 萧清雪正跪坐在一面古朴的水镜之前,她的脸色同样苍白。 水镜之中,清晰地映照着那片灰白世界里发生的一切。 当她看到执棋人启动“小收割仪式”时,她的心,没有半分波澜。 一座凡人城池的死活,与她何干? 她甚至有一丝快意,她想看看,这个今生变得如此冷酷的师尊,在面对这种抉择时,是否会露出前世那副令人作呕的“圣母”嘴脸。 她看到了秦长生的劝说。 她看到了林凡的沉默。 然后,她看到了林凡睁开眼,看到了那道逆转一切的守护光幕,拔地而起。 看到了他喷出鲜血,却依旧站得笔直的身影。 轰! 萧清雪的大脑,在这一刻,一片空白。 怎么会?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水镜中的身影,与她神魂深处,那段被她视为奇耻大辱的记忆,疯狂地重叠、交织、然后撕裂! 那是她拜入师门不久。 一次外出历练,遇到了一头即将突破的妖王。 师尊带着她们几个弟子,本可轻松将其斩杀,夺取妖丹。 可就在动手前,师尊却发现那妖王正在守护一窝刚刚诞生的幼崽。 于是,他放弃了。 他不仅放弃了,还挡在她们面前,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万物有灵,它只是在尽母亲的职责,我们……绕路吧。” 绕路? 就为了一窝毫无价值的畜生,放弃一颗价值连城的妖王内丹? 那一刻,萧清雪看着师尊那张温润仁慈的脸,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困惑与……鄙夷。 后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 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凡人,错过千载难逢的秘境开启。 为了不伤及无辜草木,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收回即将落下的剑气。 他守护一切,他怜悯一切。 他像一个行走在世间的圣人。 也像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最终,这份愚蠢的仁慈,害死了他自己。 也让她们这些被他强行拔擢起来的“天命之女”,成了整个诸天万界的笑话。 所以,她恨他。 她恨他的无能,恨他的软弱,恨他那份可笑的“守护”! 可现在…… 萧清雪死死地盯着水镜。 镜中那个男人,浑身浴血,气息衰败,却如同一尊撑天支地的神魔。 他也在守护。 守护着一座与他毫不相干的城池。 但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没有半分仁慈。 只有霸道! 只有一种“我想救,我便能救,谁也拦不住”的,逆天而行的疯狂! 这不是前世那种软弱的恳求。 这是以雷霆手段,行守护之道! “为什么……” 萧清-雪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她的道心,那颗建立在“师尊是错的”这个基石上的坚固道心,在此刻,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一个让她不敢去想,却又无法遏制的念头,疯狂地滋生出来。 或许…… 或许前世的师尊,他错的……从来都不是“守护”。 他错的,只是“无能”! 是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支撑他那份想要守护一切的宏愿! 而今生! 眼前的这个林凡! 他,拥有了! 他不再是那个滥好人圣母! 他是以魔王之姿,行守护之道的……神! “师尊……” 萧清雪喃喃自语,声音破碎,带着无尽的颤抖与茫然。 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从她那双冰冷的凤眸中,悄然滑落。 咔嚓! 一声轻响。 她那坚如磐石的道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然后,在废墟之中,以一种全新的,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开始缓缓重塑。 第73章 你的天命,我要了 灰白色的世界在哀嚎。 那道撑天而起的暗金色光幕,如同一个被巨锤反复敲打的铜钟,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嗡鸣。 林凡站在光幕之下,七窍之中,金色的血液如同小溪般流淌。 他的万古混沌体,那号称万劫不磨的无上神躯,此刻正承受着来自法则层面的碾压。 每一寸骨骼都在呻吟,每一条经脉都在抽搐。 天空那只血色的魔眼,将所有的抽取之力,都灌注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他成了这邪恶仪式的唯一祭品。 他身后的那座城,云安城,却因此得到了喘息。 …… 城中。 刚刚还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数十万生灵,惊魂未定地抬起头。 那股将他们拖向深渊的恐怖吸力,消失了。 一个正在奔逃中摔倒的孩童,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他停止了哭泣,小手指向天空某个方向。 “娘,看,有星星。” 他的母亲顺着手指看去,什么也没有。 但她,不,是城中所有的修士,都在同一时间,感知到了一股意志。 一股孤独,决绝,却又无比强大的意志,在他们与那未知的恐怖之间,筑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长城。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修士,颤抖着跪倒在地,朝着那意志传来的方向,重重叩首。 “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出手相救!” “云安城数十万生灵,感念大恩!” 他的叩拜,如同一个信号。 城中,无数的凡人,修士,无论男女老幼,都自发地跪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有人在用生命,守护他们。 一缕缕肉眼无法看见的光线,从每一个人的头顶升起。 那不是灵气,不是魂光。 那是比这一切都更加本源,更加纯粹的,名为“感激”、“祈愿”、“命运”的因果之线。 万家灯火,在此刻,化作了万道因果。 它们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法则的扭曲,如同一条条归家的游鱼,朝着那道浴血而立的身影,汇聚而去! …… “嗯?” 天空之上,执棋人那片模糊的面容,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困惑。 他感觉到,仪式的运转,出现了一丝滞涩。 就好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被灌入了某种不属于其设计范畴的,全新的能量。 而风暴的中心,林凡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感觉到一股暖流,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而温暖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神魂。 这股力量,没有帮他修复伤势。 也没有增强他的灵气。 它只是静静地,冲刷着他神魂深处,那个冰冷的系统。 嗡! 一声源于灵魂本源的轰鸣。 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在林凡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响起。 【检测到宿主主动承载一方世界因果……】 林凡的瞳孔,微微一缩。 【因果法则共鸣度突破阈值……】 【系统正在进化……】 咔嚓! 林凡“看”到,自己神魂中那个代表着【不做人因果系统】的界面,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如同破碎的镜子,寸寸龟裂! 无数玄奥难明,代表着至高法则的金色符文,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将原本的系统碎片彻底吞噬,然后,以一种全新的,更加霸道,更加宏大的方式,重新组合! 这个过程,只在刹那。 当全新的界面稳定下来时,一行璀璨夺目,仿佛由天地初开第一缕光芒凝聚而成的金色大字,烙印在了林凡的神魂之巅。 【恭喜宿主,系统已成功进化为——天命执掌系统!】 轰隆!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洪流,瞬间灌入林凡的脑海。 那不再是冰冷的任务,不再是简单的截胡与返还。 那是一种全新的,对于“因果”二字的,终极诠释! 执棋人,是“窃贼”。 他窥见万物运转中,那通往“失败”与“毁灭”的因果线,然后耗费力量,将其中一条的发生概率,强行提升到百分之百。 他是在“选择”一个已有的,坏的结局。 而此刻的林凡。 他得到的,是“编织”! 他可以,无中生有! 他可以,凭空创造出一条全新的,通往他所期望的结局的,因果之线! 这,才是真正的,执掌天命! “原来……是这样。” 林凡缓缓抬起头,他体内的伤势依旧沉重,但他整个人的气息,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他是一块包裹着杀意的万载玄冰。 那么现在,他就是深渊本身。 是那片能够容纳一切,也能够吞噬一切的,混沌虚无。 他看着天空那只依旧在疯狂抽取能量的血色魔眼,看着那个对自己此刻变化一无所知的执棋人。 林凡笑了。 “你想要祭品?”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法则的轰鸣,在执棋人的神魂中响起。 “你想要因果?” 执棋人那片模糊的面容猛地一滞,他察觉到了不对。 林凡身上那股正在飞速衰败的气息,为何……停了? 甚至,隐隐有了一种深不可测的质变! “你……做了什么?” 执棋人冰冷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压抑的惊疑。 林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遥遥地,指向了天空那只血色的魔眼。 他的动作,与之前的执棋人,如出一辙。 然后,他以一种宣告的姿态,用一种定义“真理”的口吻,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此仪式,将献祭于我。” 嗡! 当这几个字落下的瞬间。 林凡神魂深处,那崭新的【天命执掌系统】,光芒大放! 一股比执棋人之前所动用的,更加纯粹,更加本源,更加不讲道理的因果之力,轰然爆发! 它没有去攻击。 它只是在林凡的体内,与那片扭曲的天地之间,强行“编织”出了一条全新的,金色的因果之线! 这条线的起点,是天空那只血色魔眼。 而它的终点,是林凡自己! 【事实:小收割仪式的所有产出,其唯一受益者,为林凡。】 一瞬间。 天空之上,那只由无数生灵怨念与因果汇聚而成的血色魔眼,猛地一颤! 它旋转的方向,没有丝毫征兆地,逆转了! 它不再向外抽取,而是疯狂地,将自身积蓄的所有能量,那些从云安城抽来的生命力,那些从逆五行大阵中吞噬的法则之力,尽数化作一道最为精纯的能量洪流,朝着下方的林凡,倒灌而下! “不!!” 一声惊骇到极致的尖叫,第一次,从执棋人那片模糊的面容后发出! 那不再是冰冷的法则摩擦声,而是一个属于真正生灵的,充满了恐惧与不可置信的嘶吼! 他定义的“结果”,被否定了! 被一个更底层的,更霸道的“事实”,直接覆盖、篡改、夺取! 他辛辛苦苦布下的杀局,他引以为傲的仪式,在这一刻,彻底成了为他人做嫁衣的笑话! 他成了那个被“定义”结局的,可怜虫! 轰! 庞大的能量洪流,灌入林凡的体内。 他那干涸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大地,疯狂地吞噬着这股力量。 他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嘴角的金色血迹瞬间蒸发。 他的气息,节节攀升,转瞬间便突破了之前的巅峰,并且还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继续暴涨! “我的!那是我的!” 执棋人状若疯魔,他疯狂地催动自身的力量,想要重新夺回仪式的控制权。 可他那点可怜的“窃取”之力,在林凡那霸道的“编织”面前,就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准备的饕餮盛宴,被敌人一口口,全部吞下。 林凡沐浴在能量的光雨之中,缓缓抬起眼。 他看着那个第一次露出惊惶姿态的灰色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现在。” 他的声音,如同九幽之下的寒风,吹过执棋人的神魂。 “你的天命,我也要了。” 第74章 编织胜利之因 能量的洪流,如天河倒灌,疯狂涌入林凡的四肢百骸。 他干涸的经脉被撑开,龟裂的神躯在愈合,就连神魂的损耗,都在这股精纯至极的能量补充下,迅速恢复。 他正在以一种不讲道理的方式,变得更强。 “不!” “这不可能!” 天空之上,那道灰色的身影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这声音不再是冰冷的法则摩擦,而是属于一个生灵的,无法接受现实的疯狂嘶吼。 他无法理解。 他精心设计的仪式,他用一座城池生灵献祭的成果,为何会成了对方的补品。 这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践踏了他所信奉的“规则”! 他那片模糊的面容剧烈扭曲,光影疯狂闪烁,暴露出其后那张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的脸。 “强弩之末,还想故弄玄虚!” 执棋人发出尖啸,他拒绝接受这个结果。 他强行切断了与血色魔眼的联系,任由那能量洪流继续灌注给林凡,却将自己仅存的所有力量,全部汇聚于掌心! 嗡! 整个灰白色的世界都在颤抖。 无数残存的因果丝线,那些被逆五行大阵扭曲的法则,甚至是他自身存在的本源之力,都化作一道道灰色的流光,朝着他的手掌汇聚。 一只覆盖了整个天穹的,由纯粹因果构成的灰色巨手,缓缓成型。 那手掌之上,每一道掌纹,都是一条通往“毁灭”的绝对路径。 它散发出的气息,让远处刚刚松了一口气的秦长生,神魂再度被冻结。 那是必杀的一击。 那是赌上了一切的,终结的一击。 执棋人要将林凡,连同他脚下那座已经变成守护之阵的逆五行大阵,彻底从这个世界上,连根拔起,一把捏碎! “死!” 巨手遮天蔽日,带着抹除一切的意志,轰然压下! 然而。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林凡甚至没有抬头。 他只是静静地感受着体内那股全新的,名为“天命”的力量。 直到那只巨手已经压至头顶,狂暴的劲风将他的黑发吹得狂舞。 他才缓缓地,抬起了一根手指。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 没有调动灵气,没有催动剑意。 他就那么隔着守护光幕,遥遥地,指向了那只即将落下的因果巨手。 然后,他平静地吐出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不是命令,不是神通。 只是一句陈述。 一句对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事实”的陈述。 “此击,不中。” 话音落下的瞬间。 执棋人那张扭曲的脸上,闪过一丝极致的讥讽。 不中? 在这种锁定了因果,避无可避的攻击面前,你说不中? 这是何等的天真!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讥讽,便彻底凝固了。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毫无征兆地在虚空中响起。 那只因果巨手下落的路径上,空间像是脆弱的玻璃,突然裂开了一道漆黑的口子。 一股混乱到极致的空间乱流,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狠狠冲刷在巨手的手腕处! 巨手猛地一滞,下落之势竟被硬生生迟滞了刹那。 其上凝聚的因果之力,也因此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紊乱。 “巧合?” 执棋人的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 更加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嗡! 巨手内部,那些本该完美协同,共同构筑毁灭路径的因果丝线,仿佛突然拥有了各自的想法。 代表“重压”的因果,与代表“撕裂”的因果,莫名其妙地互相排斥。 代表“湮灭”的因果,又与代表“禁锢”的因果,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它们就像一群内讧的士兵,在战场上自相残杀起来! 轰! 一声闷响,从巨手内部炸开。 整只手掌,竟被自身的力量,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无数混乱的能量从中宣泄而出。 执棋人彻底懵了。 他的思维,那台以精准计算著称的超级计算机,在这一刻,彻底宕机。 他无法理解。 他无法解析。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这就像一个人挥出拳头,他的手腕却自己扭断,拳头上的肌肉自己跟自己打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巧合了。 这是天谴! 然而,天谴,还没有结束。 就在那只已经残破不堪,威能大减的巨手,即将挣脱束缚,继续拍下的时候。 一道微弱的,不起眼的流光,突兀地出现在灰白世界的尽头。 它仿佛已经旅行了亿万年。 仿佛只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偶然闯入了这片不该存在的空间。 它飞行的轨迹,不偏不倚。 精准地,命中了那只因果巨手内部,因能量内爆而产生的,最脆弱的那个核心。 那是一颗来自域外的,冰冷的陨石。 砰。 一声轻响。 像是一根针,刺破了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 那只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承载了执棋人所有希望的因果巨手,在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巧合”之下,在距离林凡头顶光幕一寸之遥的地方。 无声地,烟消云散。 化作了漫天无意义的,混沌光屑。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秦长生张大了嘴,神魂中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数千年的修行观,都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天空之上。 执棋人那道灰色的身影,僵硬地悬停在半空。 他脸上的愤怒,讥讽,疯狂,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到了世间最恐怖,最无法理解之物的,见了鬼一般的,极致恐惧。 “你……” 他的声音在颤抖,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神魂崩裂的颤音。 “你做了什么?!” 光幕之下,林凡缓缓放下了手指。 也就在这一刻,他那张刚刚恢复红润的脸,猛地一白。 他身形一个踉跄,几欲栽倒。 体内那股刚刚吸收的,庞大到足以撑爆任何化神修士的能量,竟在刚才那一句“陈述”之中,被瞬间抽空了近乎一半! 编织因果,代价巨大。 他强行稳住身形,压下喉头翻涌的气血。 他抬起头,迎着执棋人那充满恐惧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又充满了掠夺意味的弧度。 他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 他只是用一种宣告最终结局的口吻,轻声说道。 “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第75章 跌落神坛 “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林凡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执棋人的神魂之上。 事实? 什么事实? 空间崩裂是事实? 因果内乱是事实? 天外陨石恰好撞上核心也是事实? 一连串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巧合”,被强行扭曲为“事实”,这已经超出了执棋人的理解范畴。 这是神才能拥有的权柄! 他看着林凡,那张原本在他眼中如同蝼蚁般卑微的脸,此刻却笼罩上了一层让他神魂都在颤栗的,深不可测的迷雾。 恐惧,如同疯长的藤蔓,第一次,死死缠住了他的核心逻辑。 他赖以生存的根基,被动摇了。 就在这一瞬间的心神失守,他那本该与这方天地完美融合的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比致命的紊乱。 如同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内部的一颗螺丝,松动了。 对于秦长生这样的修士而言,这丝紊乱微弱到无法察觉。 但对于此刻的林凡来说,这简直就像黑夜中的烽火,刺眼到了极点! 机会! 林凡双眸之中,暗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没有趁机攻击执棋人的本体。 那不过是表象。 他要斩的,是根! 神眸,开! 一瞬间,整个世界在林凡眼中,化作了无数条交织缠绕的因果丝线。 秦长生的因果线是赤红的剑形。 脚下大地的因果线是厚重的土黄。 而天空之上,那个因恐惧而颤抖的灰色身影,其本身的因果驳杂而混乱,但在他的天灵盖之上,却延伸出一条与众不同的,近乎透明的虚幻丝线。 这条线,无视了空间的扭曲,无视了法则的颠倒,径直刺入这片灰白世界的穹顶,连接着某个九天之上,无法窥探的,宏伟存在。 它就像一根提线木偶的丝线。 又像一根供给养分的脐带。 源源不断的力量,正通过这条线,从那个未知的源头,灌注到执棋人的体内,维持着他“代行天命”的位格。 这就是他的根基! “你在看什么!” 一声惊怒交加的尖啸,猛地炸响。 执棋人瞬间反应了过来,当他顺着林凡的视线,意识到对方在窥探自己最大的秘密时,极致的恐惧化作了滔天的疯狂! 他绝对不能让对方斩断这条线! “找死!” 他咆哮着,残存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 他不再试图构建什么精密的因果攻击,只是化作一道灰色的流光,以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朝着林凡,悍然撞了过来! 他要围魏救赵! 他要逼迫林凡回防自身,从而打断对方的窥探! 百丈之外,秦长生骇然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到那道灰色流光所过之处,连颠倒的法则都被其撞得粉碎,形成一片真空地带。 这一击,足以将一座山脉夷为平地! 而林凡,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仿佛被吓傻了。 “躲开!” 秦长生下意识地吼出声。 然而,林凡对他的警告充耳不闻。 他甚至缓缓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了那一条虚无的“棋线”之上。 他要硬扛! 轰! 灰色的流光,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林凡身前的暗金色守护光幕之上。 光幕剧烈地向内凹陷,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随即轰然破碎! 残余的冲击力,化作一道毁灭性的能量波,狠狠轰击在林凡的胸膛。 砰!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 林凡脚下的大地瞬间龟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出数百丈。 他整个人被这股巨力轰得向后倒飞出去,但他的双脚却如同扎根在大地深处的神铁,在地上犁出了两条深深的沟壑。 金色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溢出,滴落在灰白色的土地上,如同烙铁般发出“嗤嗤”的声响。 但他终究是,站住了。 万古混沌体,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 执棋人那模糊的身影在半空中停下,光影疯狂闪烁,透露出无与伦比的震惊。 他竟然……没死? 也就在他这一瞬间的停滞中。 林凡,睁开了眼睛。 那双染血的眸子里,没有痛苦,只有一种猎人锁定猎物般的,冰冷与决然。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轮到我了。” 他将体内那刚刚吸收,又被自己挥霍了近半的庞大能量,将那股新生的“天命”之力,毫无保留地,尽数灌注于手中的鸿蒙剑胎之内! 嗡——! 那柄古朴的剑胎,发出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欢快剑鸣。 剑身之上,不再是混沌的灰色,而是缠绕上了一缕缕璀璨夺目的,暗金色流光。 那是属于林凡自己的,“天命”! 下一刻。 林凡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了。 没有撕裂空间。 没有雷霆呼啸。 他就那么凭空消失,仿佛他从未站在那里。 执棋人的神魂疯狂预警,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将他彻底笼罩。 他猛地转身。 只见林凡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之间,相隔不过三尺。 林凡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鸿蒙剑胎,剑尖之上,所有的暗金色流光汇聚成一点,亮如星辰。 他斩击的目标,不是执棋人的脖颈。 也不是他的丹田。 而是他头顶上方,那片虚无。 那条只有林凡才能看见的,虚幻的“棋线”! “不——!” 执棋人发出了此生最凄厉,最绝望的嘶吼。 他想要躲闪,却发现周围的空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凝固,他的身体,动弹不得。 那是林凡用“天命”之力,为他编织的,名为“必中”的结局。 剑,落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光华万丈的特效。 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碎裂般的“咔嚓”声,却在林凡、执棋人、乃至远处秦长生的神魂最深处,清晰无比地,响彻起来。 那条连接着未知存在的,虚幻的“棋线”。 应声而断!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从执棋人的口中发出。 那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怒吼,而是凡人被抽筋剥皮时,最纯粹的,源于生命本源的痛苦哀嚎。 他身上那层代表着“规则”的灰色光影,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那股代行天命,言出法随的恐怖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以一种雪崩般的速度,疯狂衰落。 洞虚境…… 元婴境…… 金丹境…… 他的境界,在一瞬间,从那高不可攀的云端,笔直地跌落,最终,重重地摔在了化神境的门槛上! 他那模糊的身影,也彻底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面色惨白如纸,五官普通的青年,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此刻却因为力量的反噬而浑身浴血。 他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他从执掌棋盘的棋手,变回了一颗可以被随意碾碎的,棋子。 噗通。 他再也无法维持悬浮,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无力地坠落,重重地摔在了那片死寂的灰白大地上。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那个持剑而立,正居高临下俯瞰着他的身影。 他眼中,那属于神的漠然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凡俗的,怨毒到极致的恨意,与无法遏制的……恐惧。 林凡缓缓降下身形,落在他面前。 他手中的鸿蒙剑胎,剑尖斜指地面,一滴金色的血液,顺着剑锋,缓缓滑落。 他看着这只从神坛跌落的羔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处置? 不。 对于林凡来说,这从来不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第76章 最大的污点 死寂。 如同潮水般褪去的灰色,让扭曲的天地重新显露出本来的轮廓。 那座隔绝一切的逆五行颠倒大阵,在失去了执棋人这个对抗目标后,也开始缓缓消散。 狂暴的法则之力,重新变得温顺。 秦长生拄着剑,终于能大口喘息,他看着远方那个从半空中坠落的身影,神魂依旧处于一种极度的不真实感中。 结束了。 那个如同神明般,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执棋人,败了。 被林凡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从神坛之上,硬生生扯了下来! 噗通。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身影,像一袋破烂般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他身上的灰色神光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涌出的鲜血,将身下的土地染成一片泥泞。 林凡提着剑,一步步向他走去。 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天地的脉络之上,带起沉闷的,如同审判丧钟般的韵律。 他身上的伤势同样沉重,但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那双冰冷的眼眸里,倒映着地上那滩正在蠕动的烂肉,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屠夫看待牲畜般的漠然。 “咳……咳咳……” 执棋人剧烈地咳嗽着,咳出的全是混着内脏碎片的血沫。 他挣扎着抬起头,那张普通的脸上,因为力量的流逝而迅速苍老,爬满了皱纹。 他看着步步逼近的林凡,眼中的恐惧在某一刻忽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歇斯底里的,怨毒的疯狂。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呵呵……” “呵呵哈哈哈!” 他笑了,笑声嘶哑而难听,如同夜枭的哀啼。 “杀了我?” “杀了我又如何!” 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林凡嘶吼。 “你这个棋盘之外的污点!一个卑微的变数!”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林凡的脚步,没有因为他的咆哮而有丝毫停顿。 他走到执棋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聒噪的蝼蚁。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鸿蒙剑胎。 然后,刺下。 这一剑,没有刺向心脏,也没有斩断头颅。 噗嗤! 一声沉闷的血肉撕裂声。 剑尖精准地,刺穿了执棋人的丹田。 一股毁灭性的剑气,从剑胎中轰然爆发! “啊——!” 执棋人的狂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凄厉百倍的惨叫。 那不是肉体的痛苦。 那是他作为修士的根基,他赖以生存的一切,被彻底摧毁、碾碎时,发出的绝望悲鸣。 他的修为,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被洞穿的丹田处,疯狂宣泄。 化神,元婴,金丹…… 他的境界一泻千里,转瞬间就变成了一个灵气尽失的凡人。 林凡面无表情地拔出长剑。 剑身上,不沾半点血污。 “现在,你可以说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淡,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废掉修为,比直接杀死,更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果然。 那极致的痛苦与绝望,让执棋人眼中的疯狂也褪去了,只剩下一种濒死前的,灰败的死寂。 他喘息着,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知道,对方想要情报。 他死死地盯着林凡,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报复性的快意。 你想知道? 好,我就让你知道! 我要让你在绝望中,等待最终的审判! “我……只是无数棋子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枚。”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清晰地传入林凡的耳中。 “你以为你赢了?你只是毁掉了一枚探路的卒子!” “真正的……归墟大阵,早已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悄然启动……” “整个诸天万界,都将是主上的祭品!” 执棋人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那是生命回光返照前的最后疯狂。 “你想阻止?” “晚了!” “最终的‘收割仪式’,地点就在……就在【炼魂深渊】!” 炼魂深渊! 当这四个字入耳的瞬间,林凡那古井无波的眼瞳深处,终于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那是他前世,最终陨落的地方。 执棋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变化,他笑得更加畅快,更加怨毒。 他用尽最后一口气,猛地抬高了音量,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恶毒的诅咒。 “林凡!” “你真以为你的重生是意外吗?!” “你错了!” 他的声音,如同尖锐的钢针,狠狠刺向林凡的神魂。 “你是棋局推演中,那个本不该出现的,最大的‘污点’!” “主上……主上迟早会亲自出手,将你这个变数……彻底抹除!” “你逃不掉的!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说完最后这句话,执棋人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形态。 他的血肉,他的骨骼,他的神魂,都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下,寸寸崩解,化作了漫天的飞灰。 但在他彻底消散的前一刹那。 一道浓缩了他所有怨念与残存力量的,漆黑如墨的诅咒印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林凡的眉心,暴射而来! 这是他最后的反扑。 然而,那印记还未靠近林凡三尺。 林凡体表,一层常人无法看见的暗金色气运,自动浮现。 嗡! 黑色的印记撞在气运之上,就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掀起,便被瞬间消融、磨灭,化为虚无。 风,吹过。 漫天飞灰,彻底散尽。 这片灰白色的土地上,只剩下林凡一人,持剑而立。 远处的秦长生,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执棋人临死前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每一个字,都让他感到一阵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 林凡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缓缓垂下眼帘,看着手中那柄依旧在轻鸣的鸿蒙剑胎。 炼魂深渊…… 前世的陨落之地,竟是这一世最终的仪式场所。 是巧合? 还是早已注定的,宿命?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正在恢复清明的天空,口中,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重复着那句话。 “最大的……污点?” 这个信息,如同一颗种子,在他那坚如磐石,自认掌控一切的道心深处,悄然落下。 他的重生,不是意外。 而是一个,计算之外的“错误”。 林凡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但那双愈发深邃的眼眸中,那股冰冷的杀意之下,却有一簇更加危险,更加疯狂的火焰,被悄然点燃。 棋局? 污点? 他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剑。 那就把这棋盘,彻底掀了。 第77章 赎罪者 风停了。 那片笼罩天地的灰白,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从世界的边缘褪去。 被颠倒的法则正在归正,被扭曲的空间正在愈合。 远方,云安城的轮廓重新变得清晰,隐约有劫后余生的喧闹声,顺着和煦的风传来。 逆五行颠倒大阵的阵纹,在林凡脚下寸寸黯淡,最后化作最本源的灵气,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切都结束了。 林凡站在原地,手持剑胎,身形挺拔。 他身上的伤势在万古混沌体的自愈下缓缓恢复,但那股吸收来的庞大能量,也因编织因果而被消耗了七七八八。 他没有看那座被他救下的城。 也没有理会远处投来的,秦长生那混杂着敬畏与困惑的探寻。 他只是垂着眼,看着手中的鸿蒙剑胎。 剑身上,那缕暗金色的天命流光,已然隐去。 “污点……”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咀嚼着这个词。 就在这时。 一道流光从远方的山谷中冲天而起,划过长空,带着一丝决绝与仓惶,朝着他的方向疾驰而来。 流光速度极快,却在距离林凡百丈之外时,骤然停滞。 光芒散去,露出一道纤弱的身影。 是萧清雪。 她就那样悬停在半空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看着那个持剑而立的背影,那双曾冷若冰霜的凤眸里,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复杂。 有恐惧,有悔恨,有茫然,更多的,是一种信仰崩塌后的,彻底的卑微。 林凡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释放出半分神念。 但他知道她来了。 从她闯入这片区域的那一刻起,她的每一缕气息,每一次心跳,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将整个后背,毫无防备地留给了这位前世背叛自己的大弟子。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每一息的沉默,对萧清雪而言,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刀子,在她的神魂上反复切割。 终于,她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无声的审判。 她娇躯一颤,缓缓从半空中降落,双脚踩在了那片刚刚经历过浩劫的,龟裂的土地上。 而后。 在林凡平静的注视下。 这位前世杀伐决断,威压万古的神凰女帝。 这位今生骄傲入骨,视众生为蝼蚁的天之骄女。 缓缓地,弯下了她那从未向任何人弯曲过的,高傲的膝盖。 噗通。 双膝重重跪地。 尘土飞扬。 她挺直了上半身,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 可她没有求饶。 她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将额头,重重地,磕在了身前那冰冷坚硬的泥土之上。 “弟子萧清雪……”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尽的悔恨与一种奇异的解脱。 “罪该万死。” 说完这句,她便不再言语,只是以额头触地的姿态,长跪不起。 她在等。 等候那最终的,无论是死亡还是折磨的判决。 林凡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看着跪伏在自己脚下,浑身颤抖的身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依旧是那片不起波澜的虚无。 没有恨。 也没有怜悯。 更没有半分复仇的快意。 当他的敌人,从这几个不成器的逆徒,变成那个名为【天命棋局】的庞然大物时。 萧清雪个人的恩怨,就已经从他的棋盘上,被抹去了。 太小了。 小到,不值得他再为此浪费任何情绪。 见林凡久久没有动作,萧清雪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沾满泪痕与尘土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决然。 她没有求饶。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 她只是抬起手,一指点向自己的眉心。 嗡! 一缕晶莹剔透,缠绕着她本源气息的神魂之光,被她强行从魂海中剥离出来。 剥离神魂的剧痛让她身体剧烈摇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她依旧咬着牙,将这缕神魂之光,托在掌心。 在那光芒之中,无数信息流转。 有她前世身为女帝时,所接触到的,关于诸天万界的一些隐秘。 有她重生后,脑海中莫名多出的,关于那个神秘“组织”的零星片段。 更重要的,是在那神魂之光的中央,静静悬浮着一枚指甲盖大小,如同燃烧火焰般的赤色晶石。 “弟子……不求师尊原谅。” 萧清雪的泪水再次涌出,她仰视着林凡那张冷漠的脸,声音卑微到了尘埃里。 “亦不求活命。” “这缕神魂,记录了弟子所知的一切,关于那个……【天命棋局】的秘密。这枚【炼魂火引】,是前世弟子偶然所得,能够指引前往【炼魂深渊】核心区域的唯一信物。”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托着神魂与火引的手,高高举起,呈递到林凡面前。 “弟子……只求……” 她的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只求能追随师尊身后,为守护这个世界……战死!” “以命,完成最后的赎罪!” 林凡的视线,落在了那枚赤色的【炼魂火引】之上。 他知道这东西。 前世,他陨落之前,曾耗费百年苦功,也未能寻到此物,最终只能强闯炼魂深渊,陷入重围。 没想到,它竟然在萧清雪手中。 他的手,动了。 没有去扶起萧清雪。 也没有说任何话。 他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在那团神魂之光上轻轻一捻。 那缕包含了无数秘密的神魂,连同那枚赤色的炼魂火引,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指尖,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依旧跪在地上,满脸期盼与绝望的萧清雪。 他平静地,吐出了两个字。 “准了。” 没有原谅。 没有安慰。 甚至没有多余的一个眼神。 只是如同批阅一道奏折般,批准了她想要成为一件“工具”的请求。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仿佛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了萧清雪的心头。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解脱感,如同山洪般将她彻底淹没。 她没有被原谅。 但她,被接纳了。 以一种工具的身份,获得了追随他,并为他去死的资格。 这就够了。 “谢……师尊。” 萧清雪的声音,轻如蚊蚋,却带着重获新生的颤抖。 她再次低下头,对着林凡的背影,行三跪九叩之大礼。 每一个头,都磕得无比用力,无比虔诚。 当她抬起头时,林凡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和一道正在远处天边,与秦长生汇合的,渐行渐远的背影。 第78章 名震天下 天幕之下,那片曾被扭曲的灰白大地,正在一寸寸恢复生机。 秦长生御剑跟在林凡身后,相隔十丈。 这是一个安全的,代表着敬畏的距离。 他看着前方那个挺拔的背影,数次张口,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该问什么? 问那言出法随的神通,究竟是何种法则? 问那从天而降,精准到匪夷所思的陨石,是否真是巧合? 问那最后被斩断的,连他都无法感知的“棋线”,又是什么? 他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因为他明白,自己与林凡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境界可以衡量。 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林凡没有回头。 他能感觉到身后秦长生那混杂着震撼与困惑的视线,也能感觉到远处那道跪伏在地的身影,萧清雪,那份卑微到尘埃里的赎罪意志。 他更能够感觉到,脚下那座刚刚经历过死劫的云安城,正有无数道炽热的,混杂着感激、崇拜、祈愿的因果之线,如百川归海般,源源不断地汇入他的体内。 这些,他都不在意。 他的目光,穿透了万里云层,投向了那片记忆中最深沉的黑暗。 炼魂深渊。 …… 与此同时。 云安城。 当那片死亡的灰色彻底褪去,温暖的阳光重新洒落时,整座城池先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随即,震天的欢呼声,冲破云霄。 无数人相拥而泣,跪地叩谢苍天。 而城中那些幸存的修士们,他们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修士,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摸出一枚布满裂纹的传讯玉简,用尽全身力气,将一道神念烙印了进去。 “速禀宗主!云安城之劫已解……”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有大能出手,逆转献祭仪式,言出法随,斩落……斩落自称‘执棋人’的上界来使!” 几乎在同一时间。 城内各处,数十枚、上百枚类似的传讯玉简,被同时捏碎! 一道道承载着颠覆性消息的流光,划破天际,射向中州圣域的四面八方。 风暴,开始了。 …… 中州圣域,万古圣地。 悬浮于云海之上的神殿内,圣主正手持一枚刚刚亮起的玉简,闭目倾听。 他那张万年不变,古井无波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疑惑。 随即,疑惑变成了凝重。 最后,凝重化作了无法掩饰的骇然。 咔嚓! 他手中的玉简,那枚由千年温玉雕琢而成,坚逾精钢的法器,竟被他失控的力量,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痕! “逆转仪式?” 圣主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洞悉世事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名为“失态”的情绪。 “言出法随,定义‘不中’之果?” “斩落……上界来使?!” 他豁然起身,在空旷的大殿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让脚下的空间泛起涟漪。 这情报里的每一个词,都在疯狂冲击着他身为圣地之主的认知。 “执棋人……天命棋局……林凡!” 他停下脚步,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 不朽神朝,皇宫深处。 一座被尘封了三百年的禁地石门,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开! 漫天烟尘中,一道枯瘦得如同干尸的身影,一步跨出。 他每走一步,干瘪的血肉便充盈一分,花白的头发便乌黑一寸。 当他出现在惊恐万状的皇宫禁卫面前时,已然恢复成一位气息渊深如海,威严盖世的中年帝王。 正是闭死关多年的神朝老皇主! “传太子!” 老皇主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多时,当朝太子连滚带爬地赶来,跪伏在地。 “父皇!您……” “废话少说。” 老皇主打断了他,直接将一枚刚刚收到的密报丢到他面前。 “看。” 太子颤抖着拿起密报,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便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老皇主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只是用一种梦呓般的,却又无比确信的口吻说道。 “速速备上厚礼,神朝宝库,任你挑选,不计任何代价!” 他的双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死死盯着太子。 “与此人交好!” “此人有大帝之姿!” …… 相似的一幕,在各大太古世家疯狂上演。 某个曾与林凡有过摩擦的王家。 家主看完密报,脸色瞬间变得惨绿。 他一脚踹开祠堂大门,对着里面正在罚跪的纨绔子弟怒声咆哮。 “把这个逆子给我吊起来!用雷鞭抽!” “备上我王家一半的库存!老夫要亲自去云安城,负荆请罪!” 而更为广阔的散修界,则彻底陷入了狂热。 无数酒馆、坊市之中,关于“云安城之战”的故事,被添油加醋地传唱了无数个版本。 在这些版本里,林凡不再是一个人。 他被塑造成了一位蔑视苍天,敢于向上界挥剑的无上神明。 一座名为“逆天者联盟”的虚幻丰碑,在无数底层修士的心中,被悄然竖立。 林凡这个名字,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名震天下。 …… 然而,在一片沸腾与喧嚣之中。 某些传承更为古老,底蕴深不可测的禁忌之地,却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凝重。 一座漂浮在虚空裂缝中的黑色神殿内。 几道模糊不清,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古老身影,沉默地对坐着。 许久。 一道苍老如金石摩擦的声音,缓缓响起。 “上界来使……执棋人……” “他居然赢了。” 另一道声音接了下去,带着一丝苦涩。 “这不是胜利。” “这是一个小卒子,在棋盘上,当着所有棋手的面,掀翻了棋盘一角。” “他捅破天了。” 最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最终的定论。 “这天下,要乱了。” …… 外界的风暴,林凡一概不知,也并不关心。 此刻,他已立于云安城的最高处。 下方,是无数劫后余生的百姓,正对着他的方向顶礼膜拜。 他能感觉到,一股股磅礴的气运与香火愿力,正被【天命执掌系统】吸收、转化,变成一种可以被他动用的,最本源的能量。 他的伤势在加速恢复。 他的力量在缓慢积蓄。 声望,名气,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他对抗棋局的最实在的武器。 一本遍布着古老符文的金色书册,在一位隐世不出的活化石笔下,缓缓展开。 那支由大帝遗骨制成的笔,蘸着神兽之血,郑重地,在书册的最新一页,写下了一个名字。 林凡。 与万古圣主、不朽皇主这些名字,并列在了一起。 他不再是一个崛起的后辈。 他已是这盘棋局中,一个谁也无法忽视的,真正的棋手。 林凡感受着体内增长的力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缓缓抬起手,那枚赤色的【炼魂火引】,正在他的掌心,散发着微弱而灼热的光芒。 它指引着一个方向。 林凡的目光,随之投向了那片遥远的天际。 他的战场,从来不在身后。 第79章 天命的真相 山巅的风,卷起劫后余生的尘埃,吹拂着林凡的衣袍。 城中,山呼海啸般的叩拜声汇成信仰的洪流,冲刷着天际。 无数道肉眼不可见的,纯粹的香火愿力与气运金线,从那一张张激动、崇敬的脸上剥离,如万千条金色游龙,朝着林凡的身体汇聚而来。 他体内的天命执掌系统,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将这些能量吸收、炼化。 伤势在加速愈合。 干涸的能量在迅速补充。 林凡的视线却穿过了这一切。 他没有看脚下跪拜的众生,也没有看远处那道汇合了秦长生,正遥遥望向此处的卑微身影。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那一瞬间,外界的一切喧嚣都消失了。 他的神魂,化作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的虚空。 三千年的记忆,如同沉寂的星辰,被悉数点亮。 执棋人临死前那怨毒的诅咒,化作一道道扭曲的黑色符文,在虚空中盘旋。 萧清雪那缕包含了前世今生所有秘密的神魂之光,则如同一颗温润的宝珠,静静悬浮于中央,散发着柔和的光。 所有的碎片,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聚合在一起。 林凡开始了最后的推演。 第一个被重构的,是他前世记忆中,关于“上古天命之战”的认知。 史书上记载,那是一场波及诸天万界的内战,是神魔为了争夺道统正朔,而引发的毁灭性战争。 一个谎言。 林凡的神念,精准地从萧清雪的记忆碎片中,抽离出了一段她身为女帝时,在某处禁地石碑上看到的残缺壁画。 壁画上,那些被后世称为“魔”的上古生灵,正与一群形态诡异,无法名状的“天外之物”厮杀。 那些天外之物,它们的能力,赫然与执棋人那操控因果的力量,如出一辙。 拼图的第一块,合上了。 上古天命之战,并非内战。 而是这个世界的本土神魔,反抗来自更高维度“收割者”的,一场保卫家园的战争。 那么,他所掌握的【命格锻造术】,又是什么。 林凡的神念一动,关于这门禁忌之术的所有感悟,化作无数金色丝线,与那场上古战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 答案,瞬间清晰。 为何此术会失传。 为何此术能逆天改命。 因为,这根本不是一门普通的功法。 这是上古神魔阵营,在战败前,倾尽整个文明之力,创造出的,对抗“既定天命”的终极武器。 是属于失败者的,最后的传承。 而胜利者呢? 执棋人。 天命棋局。 林凡咀嚼着这个名字,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在他的神魂深处弥漫开来。 胜利者,将这个世界,变成了它们的牧场。 它们自称为“天命”。 它们设立规则,拨弄因果,让万物生灵在其制定的轨道上运转。 修士的每一次突破,王朝的每一次更迭,一个时代的兴盛与衰亡,都只是牧场中,庄稼的一次次成熟与收割。 它们收割的,是气运,是因果,是这个世界的一切精华。 那么,重生者呢? 他,还有他的六位逆徒,为何会同时重生? 执棋人那句“修正因果之力”,如同惊雷,在林凡的脑海中炸响。 他瞬间明白了。 一潭死水,是无法产生涟漪的。 一个完全按照既定剧本运行的世界,所能产生的因果之力是有限且固定的。 但如果,投入一颗石子呢? 让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带着未来的记忆,回到过去。 他每改变一件事,每拯救一个本该死去的人,每杀死一个本该活着的人,都会在因果长河中,掀起滔天巨浪。 这个过程,便会产生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修正因果之力”。 这才是最高效的收割方式。 重生,不是意外。 是他,和他的弟子们,被棋局精心挑选,投回过去的“石子”。 他们的每一次挣扎,每一次改变命运的努力,都只是在为棋局,更卖力地“耕种”而已。 林凡前世的圣母之心,救助苍生,培养弟子,掀起的因果何其庞大。 而这一世,他斩断前缘,截胡机缘,逆天而行,所产生的因果之力,更是十倍、百倍于前世。 原来,所谓的复仇,所谓的逆天。 从一开始,就落在了棋盘之上。 林凡神魂深处,那张属于他自己的,冰冷的面孔上,第一次浮现出一抹极致的自嘲。 然而,推演并未结束。 一个最关键,也是最恐怖的问题,浮现在他心头。 棋局,费尽心机,收割如此庞大的能量,究竟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为了维持牧场的运转? 不。 林凡的神念,死死锁定了两个词。 【炼魂深渊】。 【归墟大阵】。 归墟,万物之终点。 炼魂,熔炼神魂本源。 当这两个词与“收割”联系在一起时,一个让神魔都要为之颤栗的,疯狂的真相,轰然浮现。 它们,不满足于定期收割。 它们要的,是最终的,彻底的毁灭。 它们要通过那座早已在暗中启动的归墟大阵,将这片诸天万界,连同其中所有的生灵、星辰、法则,彻底炼化。 炼成最本源的,最纯粹的能量。 只为了,供给那棋盘之后,真正的“主上”,完成最终的蜕变,晋升到那无法想象的,更高的维度。 它们不是要剪羊毛。 它们是要连羊带骨头,一起扔进熔炉,烧成灰烬。 一股无法遏制的冰冷,从林凡的四肢百骸,直冲天灵。 他持着鸿蒙剑胎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明白了自己的重生,为何会被执棋人称为“污点”。 因为他这颗棋子,在觉醒了“不做人系统”后,非但没有为棋局产生能量,反而开始反向吸收棋局的力量。 他成了一个漏洞。 一个病毒。 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这场复仇的最终意义。 那早已不是他与六个逆徒之间的个人恩怨。 那甚至不是他与天命棋局之间的胜负。 林凡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个人的仇恨与冰冷,如同冰雪般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宏大,更加死寂,也更加疯狂的战意。 那是承载了上古神魔所有不甘与遗愿的,文明的火种。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将六个凡人,亲手塑造成了女帝。 这双手,又在这一世,将她们一个个,从神坛拉下。 可现在,这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 “原来,这不是我的复仇。” 林凡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 “而是……我们整个世界的战争。” 话音落下。 他摊开手掌,那枚赤色的【炼魂火引】,正在他的掌心,散发着灼热的光。 它在催促。 它在指引。 最终仪式的开启,已经不远了。 林凡抬起头,目光跨越了万水千山,落向了那片被无尽黑暗笼罩的禁忌之地。 他握紧了拳头。 掌心中的那点赤色火光,被他牢牢攥住,再无一丝光亮透出。 决战的地点,已经知晓。 而他,将是那个主动踏入战场的,唯一的猎人。 第80章 晋升化神 风拂过山巅,林凡的身影如同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 下方城池中汇聚而来的磅礴愿力,在他体内化作金色的海洋,冲刷着万古混沌体的每一寸角落。 他洞悉了一切。 那所谓的复仇,早已渺小如尘埃。 棋盘已经显现,他这颗跳出棋局的“污点”,将在最终的仪式上,直面那位执掌一切的棋手。 在此之前,他需要力量。 足以掀翻整个棋盘的力量。 林凡的身影自山巅消失,下一瞬,便出现在秦长生与萧清雪面前。 秦长生感受到那股愈发深不可测的气息,心神一凛,下意识地抱拳躬身。 萧清雪则连头都不敢抬,直接跪伏在地,身体因敬畏而微微颤抖。 林凡没有看他们。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两人,落向了远方。 “守好此地。” 他吐出四个字,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我要闭关。” 话音未落,他抬手对着身侧的地面轻轻一压。 轰隆。 大地无声地裂开,泥土与岩石自行向两侧退去,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凭空出现,仿佛通往九幽地府。 林凡一步踏入,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在他身后,那裂开的大地又自行合拢,恢复原状,不留一丝痕迹。 秦长生看着那片完好如初的地面,喉结滚动了一下,满脸骇然。 言出法随,化地为牢。 这等手段,已经超出了他对修士的理解。 …… 地底深处,是一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林凡盘膝而坐。 随着他的心念一动,整个空间被彻底隔绝,自成一界。 他开始清点此战的收获。 神念沉入体内,三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浩瀚的力量,正在他的气海中盘旋。 第一股,是灰色的。 那是与执棋人一战时,强行解析并吸收的,属于“天命棋局”的因果法则碎片。它们如同无数把破碎的钥匙,散乱,无序,却蕴含着撬动世界规则的至高奥秘。 第二股,是金色的。 那是守护云安城,从数十万生灵心中汇聚而来的,最纯粹的香火愿力与善因果。这股力量温暖而磅礴,如同一条奔涌不息的黄金大河,是构成他自身“天命”的基石。 第三股,是暗金色的。 它位于气海的最核心,正是那进化后的【天命执掌系统】。它如同一尊永恒运转的烘炉,正将那灰色的法则碎片与金色的香火愿力,不断地吸入,炼化,提纯。 所有的积累,所有的感悟,所有的力量。 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冲击更高境界的燃料。 他的根基,早已雄厚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突破,不需要挣扎。 只是水到渠成。 嗡—— 万古混沌体自行运转,林凡的皮肤表面,浮现出一道道古老而神秘的混沌符文,每一个符文都仿佛蕴含着一个世界的生灭。 他丹田气海之中,那尊与他面目一般无二的元婴,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小小的眼眸里,没有孩童的懵懂,只有与林凡本体一般无二的,永恒的漠然与虚无。 下一刻。 那磅礴的金色愿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狠狠灌入元婴的体内。 灰色的因果法则碎片,则化作一条条锁链,缠绕在元婴的四肢百骸,将世界的至高规则,强行烙印其上。 元婴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幻,透明。 没有痛苦。 没有瓶颈。 就像冰雪消融,百川归海。 这是一个生命层次的跃迁,是一个从“有形”到“无形”的质变。 当元婴的形体彻底化作一团璀璨到极致的光球时。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碎裂般的声音,在他的神魂最深处,清晰无比地响起。 那是境界的壁垒,被彻底碾碎的声音。 光球猛地向内一缩。 随即,从中走出一道身影。 那身影与林凡一般无二,却并非实体,而是由最纯粹,最本源的神魂之力凝聚而成。 五官清晰,纤毫毕现,周身缠绕着混沌气流,眼眸开阖间,仿佛有星辰生灭。 元神! 踏入化神境! 然而,一切还未结束。 那股刚刚助他突破的浩瀚能量,仅仅消耗了不到三成。 新生的元神,如同一个嗷嗷待哺的无底黑洞,张口一吸。 轰! 气海内剩余的金色海洋与灰色法则,被它鲸吞而下。 化神境初期! 化神境中期! 化神境后期! 他的气息,以一种完全不讲道理的方式,疯狂暴涨。 寻常修士需要数百年苦功才能跨越一个小境界,在他这里,却如同喝水般简单。 雄厚到极致的积累,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它最恐怖的一面。 最终。 当最后一丝金色愿力被元神吸收殆尽,他的气息攀升至一个顶点,重重撞在了那层通往洞虚境的无形壁垒之上,才终于缓缓停歇。 化神境,巅峰! 一步登天! …… 死寂的密室中。 林凡,睁开了眼睛。 没有神光万丈,没有气冲霄汉。 只有一片绝对的,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沉。 在他睁眼的瞬间。 他所在的这方由他亲手开辟的,坚不可摧的密室空间,其四壁之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 仿佛承受不住他无意识间散发出的气息,即将崩塌。 林凡缓缓抬起手,握拳。 没有用力。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他掌心处的空间,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直接扭曲、塌陷,形成一个漆黑的点。 这就是化神境的力量。 元神寄托虚空,一念之间,便可引动天地法则。 他的神念,穿透了层层岩石,覆盖了整座云安城。 城中每一个人的心跳,每一只飞鸟的振翅,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 他能“看”到,山巅之上,秦长生正盘膝调息,神情肃穆。 他能“看”到,不远处,萧清雪依旧跪在那里,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最终落向了自己体内。 在那枚赤色的【炼魂火引】之上。 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枚火引与遥远天际的某个坐标之间,存在着一道肉眼不可见的,虚无的因果之线。 那里,就是他的终点。 林凡平静地站起身。 轰! 他身前的石壁,在他起身的瞬间,便化作了齑粉。 他一步踏出,身影穿过厚重的岩层,重新出现在阳光之下。 正在等候的秦长生与萧清雪,同时感觉到一股让神魂都在战栗的恐怖威压。 他们猛地抬头。 只见林凡的身影,从地底一步步走出,脚下的大地在他身后自行愈合。 他身上的气息,与闭关前相比,已是天壤之别。 如果说之前是一座深不可测的寒潭。 那么现在,就是一片笼罩了整个天地的,冰冷的星空。 秦长生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清雪更是将头埋得更深,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林凡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万里云层,望向了那片被无尽黑暗笼罩的禁忌之地。 他只说了一句话。 “出发。” “去炼魂深渊。” 第81章 主动出击 炼魂深渊。 当这四个字从林凡口中吐出时,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魔力,让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 秦长生身躯一震,他能感觉到,这不再是一句简单的陈述,而是一道已经射出的,无法挽回的箭矢。 跪伏在地的萧清雪,娇躯颤抖得更加剧烈,她将头颅深深埋下,不敢去看那道决定了整个世界走向的背影。 林凡没有动。 他只是站在那里,化神境巅峰的气息并未刻意释放,却已然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 他就是天。 他就是地。 下一刻,他闭上了双眼。 他的神念,并未像寻常修士那样如潮水般铺开,而是化作了数道精准无比的,蕴含着至高因果律令的金色丝线,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刺入了中州圣域各处不同的禁地与虚空。 万古圣地,神殿之内。 那刚刚平复下心绪的圣主,正准备下达最高戒备指令,他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僵住了。 一道声音,直接在他的神魂本源中响起。 “云安城,山巅,速来。” 不朽神朝,皇宫禁地。 那位刚刚出关,准备调集整个神朝之力与林凡交好的老皇主,正对太子下达指令,他的话语戛然而去,脸上浮现出无法抑制的骇然。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内容,在他耳边炸响。 一处漂浮在虚空裂缝中的黑色神殿内。 那几道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古老身影,其中一道猛地站起,引得整个神殿都在震动。 “他……在召唤我们?” 这已经不是传讯。 这是跨越了无尽空间,直接作用于神魂本源的绝对命令。 一种基于生命层次的,无法抗拒的召唤。 …… 云安城上空,风云汇聚。 秦长生正惊疑不定,便看到远方的天际,一道道流光撕裂云层,以一种近乎燃烧本源的速度,朝着此地疾驰而来。 每一道流光,都代表着一位足以让整个中州圣域为之震动的存在。 万古圣主。 不朽神朝老皇主。 虚空神殿之主。 还有几位隐世不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活化石。 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抵达,悬停在半空,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涛骇浪。 而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下方山巅上,那个平静站立的年轻身影。 林凡睁开眼,没有看他们,只是抬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抹。 刹那间,云层翻滚,自行凝聚成一座白玉般的平台,平台之上,桌椅沙盘,一应俱全,皆由最纯粹的云气法则构成。 “诸位,请。” 林凡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几位巨擘相视一眼,压下心中的震撼,身形一闪,落座于云台之上。 秦长生犹豫片刻,也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在末席坐下,如坐针毡。 他知道,一场决定这个世界未来的议事,即将开始。 “想必,诸位已经知晓了执棋人的存在。” 林凡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 他伸手在沙盘上轻轻一划,整个中州圣域的地理轮廓清晰浮现,而在遥远的极西之地,一片被浓郁黑雾笼罩的区域,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那里被标注着三个字。 炼魂渊。 万古圣主率先开口,他神情凝重,沉声道。 “林道友,云安城之事,我等已知晓。天命棋局,归墟大阵……此事关乎世界存亡,我等认为,当务之急,是整合中州所有力量,布下万古御天大阵,固守圣域,等待对方的‘收割仪式’出现破绽,再寻机反击。”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不朽神朝老皇主的赞同。 “不错。敌在暗,我在明,对方布局万古,所图甚大,我等对其实力、手段皆一无所知,贸然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固守待变,方为上策。” 其余几位巨擘也纷纷点头。 这是最稳妥,也是唯一合乎逻辑的选择。 面对一个能将世界当做棋盘的恐怖存在,任何主动进攻的行为,都显得狂妄而愚蠢。 他们将所有的分析,所有的利弊,全部摆在了桌面上。 整个过程中,林凡一言不发。 他就那么静静地听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起半点波澜,仿佛在听一群凡人商议如何对抗天灾。 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将询问的视线投向他时。 他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反驳。 也没有解释。 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越过固若金汤的中州圣域防线,越过那层层叠叠的防御计划。 然后,重重地,点在了那片代表着终极危机的漆黑区域。 【炼魂深渊】。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云台之上,缓缓响起。 “等待,就是将命运交到敌人手中。” “我们不是棋子,不能等待棋手落子。” “我们要做执棋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万古圣主豁然起身,失声道。 “林道友,你的意思是……” “主动远征炼魂深渊,在其‘归墟大阵’彻底完成之前,摧毁核心。” 林凡平静地说出了这个石破天惊的计划。 “疯了!” 虚空神殿之主脱口而出。 “那是敌人的老巢!是最终仪式的所在地!主动进入,与送死何异?” “林道友,请三思!这不是意气之争!” 一时间,整个云台之上,所有人都认为林凡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这个计划,已经不能用冒险来形容。 这是自杀。 面对众人的质疑与劝阻,林凡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争辩。 因为对一群无法理解星空浩瀚的蝼蚁,解释引力的存在,是毫无意义的。 他只是缓缓站起身。 下一刻。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气息,从他体内,释放了出来。 那不是单纯的力量威压。 而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宏大的东西。 在这股气息的笼罩下,在场的所有巨擘,无论是圣主还是皇主,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的那层隔阂,被瞬间打破了。 他们能“看”到自己身上缠绕的,那一根根代表着命运的丝线。 他们能“感觉”到,自己那停滞了数千年的修为瓶颈,竟然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仿佛只要眼前这个人愿意,他一念之间,就能将他们的命格,提升到一个全新的,他们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这是……锻造命运的力量。 这是……执掌天命的权柄!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撼与狂热。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与林凡的差距,早已不是境界可以衡量。 林凡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他淡然开口,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 “我,能为我们所有人,锻造一条通往胜利的命运。” 话音落下。 云台之上,所有的疑虑,所有的惊恐,所有的不解,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名为希望的疯狂火焰。 万古圣主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对着林凡,深深地,弯下了他那从未向任何人弯曲过的,高傲的腰。 “谨遵……道主法旨!” “谨遵道主法旨!” 下一刻,所有巨擘,齐齐起身,躬身行礼。 他们的眼神,从敬畏,化作了绝对的信服。 反攻的火焰,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第82章 集结!诸天反抗军 云台之上,万籁俱寂。 所有巨擘的视线,都汇聚在林凡身上,那股被点燃的火焰,在他们沉寂了千百年的眼眸中疯狂燃烧。 林凡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只是抬起手,食指在虚空中,缓缓写下了一篇无形的文章。 没有笔墨。 没有灵光。 他所用的,是刚刚踏入化神境后,所能调动的一丝,最为本源的天道法则。 他将自己的意志,化作一枚枚金色的神文,直接烙印在了整个中州圣域的规则之上。 一篇檄文。 一篇讨伐天命的檄文。 …… 中州圣域,一处与世隔绝的古老药园内。 一位须发皆白,正在悉心照料一株九叶仙草的丹道宗师,他拿着玉剪的手,毫无征兆地停在了半空。 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一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直接在他的神魂本源中,轰然炸响。 “天命为棋,众生为子,牧我界域,收割万灵……” “其名,天命棋局。” “其罪,当诛!” “吾,林凡,以逆天者联盟之名,昭告天下。” “三日之后,云安城外,集结远征。” “此战,为存亡,不为对错。” “愿为世界一战者,来!” “愿为己身一战者,来!” “愿为后世子孙,争一线生机者,来!” 咔嚓。 丹道宗师手中的万年暖玉剪,应声而断。 他猛地抬头,望向天空,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浮现出名为恐惧与挣扎的情绪。 几乎在同一时间。 北境冰原,正在闭死关冲击瓶颈的绝代刀皇,周身护体刀气瞬间溃散。 南海归墟,驾驭着万丈巨鲲的妖族大圣,失手扯断了手中的缰绳。 西漠佛国,正在辩法的万千佛子,齐齐噤声。 整个中州圣域,所有修为达到化神境以上的存在,无论身在何处,无论在做什么,都在这一刻,清晰无比地“听”到了这篇来自天道层面的檄文。 天下震动。 风暴,以一种比光还快的速度,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某个传承悠久的不朽神朝内,朝堂之上,瞬间炸开了锅。 “荒谬!一派胡言!” 一位身穿紫袍的亲王怒声呵斥。 “天命棋局?收割世界?此等无稽之谈,分明是那林凡妄图消耗我等实力,好让他一家独大!” “附议!我等不朽传承,历经万载,从未听闻此等异事,不可轻信!” 保守派的声音,占据了绝对的主流。 然而,龙椅之上,那位刚刚从禁地走出的老皇主,他的脸色却是一片凝重。 他翻开了皇室最古老的一本手札,那上面,用神魔之血记载着寥寥数语。 “天外有客,好牧生灵……遇之,当避。” 相似的一幕,在各大万古圣地疯狂上演。 有圣主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力排众议,决定响应号召。 “他能斩杀上界来使,便说明他有对抗棋局的资格!我等固守,不过是坐以待毙!赌上这一把,或可为宗门,为这世界,争一个未来!” 更多的势力,则选择了观望。 “先让那些小宗门去探探路,若真如他所言,我等再出手不迟。” “不错,保存实力,方为上策。” 而那些曾与林凡有过摩擦的太古世家,此刻更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王家大殿内,家主脸色惨白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去,是送死……不去,若他胜了,我王家便是第一个被清算的……” 在这些顶级势力还在权衡利弊,勾心斗角之时。 那些曾受过林凡恩惠,或是在云安城被他救下的修士与宗门,他们的选择,却简单得惊人。 一个刚刚建立不足百年的三流宗门内。 宗主将宗门宝库里所有的灵石和丹药都取了出来,分发给门下最精锐的一百名弟子。 他没有说太多豪言壮语,只是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云安城,若无林前辈,我等早已是冢中枯骨。” “这条命,是前辈给的。” “今日,我们去还。” “愿往者,取丹药,随我出发!” 无人后退。 与此同时。 那片狼藉的战场之上,跪伏了数日的萧清雪,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她没有资格参与远征。 但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完成赎罪。 她取出一枚漆黑的古令,那是她前世身为神凰女帝时,暗中培养的一支秘密力量的信物。 她将一滴本源精血,滴落在古令之上。 一道微弱却决绝的神念,跨越了无尽虚空。 “故人们。” “我,回来了。” “以萧清雪之名,恳求诸位,助林凡前辈一臂之力。” “此战,无关恩怨,只为……我们曾守护过的这个世界。” ……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云安城外的万里荒原之上,那座由云气构成的议事平台,早已散去。 只剩下林凡一人,负手立于一座新隆起的山丘之上。 在他身后,是秦长生,以及万古圣地、不朽神朝等少数几家,第一时间响应号召的巨擘势力。 他们的阵容很强。 但与想象中,那足以对抗整个天命棋局的大军相比,却显得有些单薄。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天边,依旧是空空如也。 一些前来助阵的修士,脸上开始浮现出失望与不安。 秦长生也是心头沉重。 终究,还是私心战胜了大义。 面对那虚无缥缈的“世界危机”,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明哲保身。 然而。 林凡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波澜。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仿佛在等待一场必然会到来的日出。 终于。 就在太阳升至中天的那一刻。 远方的天际线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那是一艘破旧的飞舟,上面插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的旗帜。 它来了。 紧接着。 第二个黑点,第三个黑点…… 如同被点燃的星星之火。 一道道流光,一艘艘战舟,从四面八方,撕裂云层,破空而来! 有传承数千年的二流宗门。 有独来独往的散修大能。 有刚刚崭露头角,满腔热血的年轻天才。 更有一些本该早已坐化,却被萧清雪唤醒的,气息恐怖的隐藏老怪。 他们从各自的洞府、山门、城池中走出,汇聚而来。 起初,只是涓涓细流。 很快,便汇成了滔滔江河。 最终,化作了一片遮天蔽日的钢铁洪流! 数以万计的战舟,数以十万计的修士,汇聚在这片荒原之上,组成了一支或许是这方世界,有史以来最强大,也是最混杂的联军。 他们没有统一的服饰,没有整齐的军阵。 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相同的,名为决绝的神情。 山丘之上。 林凡看着下方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联军,那股汇聚而来的,决死一战的磅礴意志,让整片天空都在为之颤抖。 他缓缓抬起手。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天地。 鸿蒙剑胎,被他握于手中。 他没有说任何鼓舞人心的话语。 也没有做任何战前的动员。 他只是转身,将那古朴无华的剑胎,遥遥指向了极西之地,那片被无尽黑暗笼罩的禁忌之地。 炼魂深渊的方向。 而后。 他平静地,吐出了两个字。 “出发。” 第83章 炼魂深渊 一声令下,天地间再无杂音。 那片由无数战舟与修士组成的钢铁洪流,化作一道横贯天穹的巨大阴影,朝着极西之地,开始了沉默而决绝的迁跃。 没有激昂的口号。 没有战前的鼓噪。 只有无数法宝引擎共同发出的,低沉如闷雷般的轰鸣,仿佛是这个世界在走向末日决战前,最后的悲鸣。 舰队的最前方,是一艘通体由混沌神铁铸造的古朴战舰。 林凡负手立于船头,鸿蒙剑胎被他随意地握在手中,衣袍在跨越空间的罡风中猎猎作响。 他身后,秦长生、万古圣主、不朽皇主等一众巨擘,皆是神情肃穆,一言不发。 他们是这支反抗军的核心,却也是第一次,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感到一种发自神魂深处的无力。 因为他们的目标,不再是某个宗门,某个神朝。 而是天命。 不知过了多久。 当前方的空间壁垒再一次被撕裂时,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腐朽与终结的气息,扑面而来。 所有战舟的引擎轰鸣声,在这一刻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变得低沉了数分。 联军,抵达了。 炼魂深渊。 从舰队所在的高空俯瞰,那根本不是一道深渊。 而是一道横亘在整个大陆板块之上,狰狞可怖的巨大伤疤。 它不知有多深,不知有多广,边缘的地壳被撕裂、翻卷,形成犬牙交错的黑色山脉。 无尽的黑雾,如同大地流出的污血,从伤疤深处源源不断地逸散出来,将方圆数百万里的天空,都染成了一片令人绝望的灰黑色。 “全军,下降。” 林凡的声音,通过神念,清晰地传入每一位舰长的脑海。 庞大的钢铁洪流开始缓缓下沉,如同一个巨大的整体,朝着那道世界的伤疤,投入进去。 越是下降,环境的变化便越是剧烈。 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息变得浓郁,其中开始夹杂着一种扭曲的,混乱的法则之力。 “啊!” 一艘中型战舟上,一名修为只有金丹境的年轻修士,突然抱着头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的双眼时而浑浊,时而清明,仿佛在瞬间经历了从出生到老死的无数轮回。 “我的道……我的过去……是假的……” 他喃喃自语,随即眼神彻底涣散,竟是道心崩溃,直接昏死过去。 这只是一个开始。 很快,舰队各处,都开始出现类似的状况。 修为稍弱的修士,感觉自己的神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前世的记忆与今生的经历混杂在一起,真假难辨。 一些修为高深的化神境修士,虽然能够稳住心神,但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天地法则之间的联系,正在被这种诡异的环境强行干扰,甚至扭曲。 在这里,他们引以为傲的神通,威力会被削弱三成以上。 而最可怕的,是死寂。 绝对的死寂。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甚至连灵气流动的声音都彻底消失。 整个世界,就像一幅被抽离了所有声音的黑白默片,压抑得让人发疯。 恐慌,如同瘟疫,在庞大的联军之中无声地蔓延。 唯有林凡。 他站在船头,任由那混乱的因果法则冲刷着他的身体,万古混沌体自行运转,将这些扭曲的力量尽数吸收、碾碎。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这片绝望之地,他比任何人都熟悉。 他的视线,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浓郁黑雾,投向了深渊的最底部。 他看见了。 那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黑色平原。 平原之上,密密麻麻,站立着无数道身影。 他们穿着各个时代的服饰,手持各式各样的法宝,静静地站立着,如同一个由亿万兵马俑组成的森然军阵。 他们一动不动,身上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他们的眼眶里,没有瞳孔,只有两团如鬼火般跳动的,空洞的灰色火焰。 那是历代以来,所有陨落在此地,或是被“天命棋局”从时间长河中强行拘来的强者神魂。 他们被抹去了意志,炼化了记忆,变成了一支只知杀戮的,最恐怖的傀儡大军。 在这支傀儡大军的最中央。 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型法阵,正在缓缓运转。 法阵由无数道漆黑如墨的法则锁链构成,它们从虚空中延伸而出,汇聚于一点,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漩涡。 归墟大阵。 它像一颗正在贪婪跳动着的,属于这个世界的邪恶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在从诸天万界抽取着最本源的气运与精华。 万古圣主等人,顺着林凡的视线望去。 当他们看清深渊底部那无穷无尽的傀儡大军,以及那座散发着终结气息的归墟大阵时,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瞬间血色尽失。 饶是他们身为一界巨擘,道心坚如磐石,此刻也不由得从脚底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要如何去战? 这根本不是一场战争。 这是一场献祭。 用他们所有人的血肉与神魂,去填补那座无底的深渊。 林凡没有理会身后众人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绝望。 他的目光,从那座归墟大阵上移开,缓缓扫过深渊的峭壁。 最终。 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峭壁的某一个位置。 那是一块平平无奇的黑色岩石。 那里,正是他前世被六位逆徒围攻,最终选择自爆神魂的地方。 宿命的轮回感,在神魂深处悄然浮现。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浑身是血,被最信任的弟子背叛,满心不甘与绝望的自己。 上次我陨落于此,是为了他人。 这次我君临此地,只为自己。 林凡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属于过往的情绪,被彻底碾碎,只剩下永恒的冰冷与疯狂的杀意。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没有言语。 没有指令。 但随着他这个简单的动作。 身后那遮天蔽日的庞大舰队中,数万艘战舟的主炮,数百万件攻伐法宝的阵眼,在同一时间,亮起了璀璨夺目的,足以撕裂整个苍穹的光芒。 大战,一触即发。 第84章 破阵之战 随着林凡抬手的动作落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那数万艘战舟的主炮,数百万件法宝的阵眼,其上积蓄到极致的光芒,在同一瞬间,挣脱了所有的束缚。 轰!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已经被那超越了听觉极限的能量爆发,彻底抹除。 整个炼魂深渊的上空,被一片纯粹的,毁灭性的白光所笼罩。 数百万道能量洪流,汇聚成一道足以贯穿星河的光之瀑布,带着净化一切的意志,朝着深渊底部那无穷无尽的傀儡军阵,倾泻而下。 光瀑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被强行撕裂,扭曲,留下一道道漆黑的,久久无法愈合的裂痕。 这是倾尽了整个中州圣域大半底蕴的,饱和式的第一击。 足以将任何不朽神朝,从版图上彻底抹去。 船头之上,秦长生等人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片被光芒吞噬的深渊。 然而。 就在那毁灭性的光瀑即将触及傀儡军阵的瞬间。 异变陡生。 深渊底部,那座缓缓转动的归墟大阵,其核心处的黑暗漩涡猛地一缩。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从大阵中央扩散开来。 地面上,那亿万一动不动的傀儡军团,它们空洞的眼眶中,那两团灰色的魂火,在同一时刻,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丝丝缕缕的,最本源的死寂之气,从它们的身体中被强行抽出,冲天而起。 无数道死气汇聚在一起,在傀儡军阵的上空,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编织成了一张巨大无朋的灰色天幕。 那天幕之上,流转着与归墟大阵同源的,扭曲而混乱的法则。 轰隆隆! 光之瀑布,狠狠地砸在了那张灰色天幕之上。 足以蒸发山海的能量,却没能将其撕开哪怕一道裂口。 那灰色天幕如同一块贪婪的海绵,在剧烈震颤中,竟开始反向吸收那庞大的攻击能量。 天幕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灰色向着亮白色转变。 与此同时,下方那亿万傀儡,动了。 它们僵硬地抬起头,齐刷刷地望向天空中的钢铁洪流,空洞的眼眶里,魂火暴涨。 “杀!” 一道不似人声,由亿万神魂嘶吼汇聚而成的咆?,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炸响。 下一刻,无穷无尽的傀儡军团,化作一股逆流而上的黑色潮水,踩着深渊的峭壁,悍不畏死地朝着联军舰队冲锋而来。 联军阵中,一片哗然。 “挡住了!它们竟然挡住了!” “还在吸收我们的攻击!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眼看那黑色的死亡潮水越来越近,恐慌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地蔓延。 旗舰之上,林凡的表情,却无半点变化。 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在他的推演之中。 “传我指令。” 他冰冷的声音,通过旗舰的阵法,瞬间传递到每一个小队的指挥官神魂之内。 “所有战舟,维持火力压制,不计损耗。” “万古圣地,不朽神朝,虚空神殿……所属精锐,结九玄杀阵,离舰。” “目标,深渊峭壁九处外围阵眼,不必理会傀儡,直取核心。” 第二道指令,精准而冷酷。 话音未落。 联军的阵型瞬间变换。 从万古圣地等顶级势力的旗舰之中,飞出数道由顶尖高手组成的流光。 他们每一个,都是化神境以上的存在,此刻却如同一群最精锐的士兵,在各自圣主、皇主的带领下,组成一个个锋锐无匹的尖刀小队。 他们绕开了正面冲锋的傀儡大军,化作九道利箭,撕开黑雾,直扑深渊峭壁上那些能量节点最密集的位置。 那里,正是支撑着灰色天幕的九个外围阵眼。 秦长生看得心神激荡。 这才是真正的指挥。 以庞大舰队的火力为掩护,吸引正面压力,再以最精锐的力量,执行斩首战术。 然而,棋局的后手,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就在那九支尖刀小队即将靠近各自目标的瞬间。 一道慵懒,却又带着俯瞰众生般威严的声音,从那归墟大阵的核心处,悠悠响起。 “一群妄图撼树的蝼蚁。”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轰鸣,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本源中响起。 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一名身穿银色星辰道袍,面容俊美妖异的年轻男子,从那黑暗漩涡中,缓缓走出。 他比之前被林凡斩杀的执棋人,气息要强大十倍不止。 他只是悬停在归墟大阵之上,甚至没有看那些冲锋而来的尖刀小队。 他只是轻轻地,对着虚空,挥了挥手。 一个简单的动作。 刹那间,那九个外围阵眼周围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开始扭曲,折叠。 如同九张被揉捏的画卷。 冲在最前面的万古圣主等人,只觉得眼前景象一花,原本近在咫尺的阵眼,突然变得遥不可及。 他们陷入了一片由无数空间断面组成的迷宫之中,四面八方,都是自己人的倒影,却再也找不到前进的道路。 “空间法则!是更高阶的空间法则!” 万古圣主发出一声惊骇的怒吼,他一掌拍出,却只打碎了一片镜花水月般的虚影。 九支最精锐的小队,在瞬间被尽数困住。 战局,急转直下。 旗舰之上,所有巨擘的脸色,都变得一片惨白。 这还怎么打? 对方只动用了一根手指,就废掉了他们最强的突击力量。 然而。 就在那银袍执棋人准备欣赏蝼蚁们绝望的表情时。 一声冰冷的轻哼,在他耳边响起。 旗舰的船头,林凡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银袍执棋人脸色微变,猛地抬头。 他看见,一道身影,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他布下的法则迷宫,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正是林凡。 他手持古朴的鸿蒙剑胎,剑尖斜指地面,漆黑的眼眸里,是比炼魂深渊更深沉的虚无。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碰撞。 但银袍执棋人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周身那引以为傲的空间法则,在对方出现的刹那,便凝固了。 仿佛一条毒蛇,被一头远古神龙,用爪子死死地按住了七寸。 “你的对手,是我。” 林凡平静地开口。 他以一己之力,将敌方最强战力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锁定在了自己身上。 那股笼罩着九支尖刀小队的,无形的空间法则之力,随着银袍执棋人心神的动摇,出现了刹那的松动。 “就是现在!全力破阵!” 万古圣主何等人物,瞬间抓住了这个机会,发出一声惊天咆哮。 被困在空间迷宫中的九支小队,不再犹豫。 他们纷纷祭出了各自宗门压箱底的禁器与神通。 一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圣剑。 一方刻满了亿万生灵虚影的皇道玉玺。 一座吞吐着无尽虚空风暴的黑色神殿。 轰!轰!轰! 九处阵眼,在瞬间遭到了最猛烈的攻击。 狂暴的能量,将那些本就不稳固的空间迷宫直接撑爆。 爆炸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深渊。 那张笼罩在天空中的灰色天幕,剧烈地闪烁起来,其上的光芒,开始变得明暗不定。 外围的防线,已然开始崩溃。 银袍执棋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看了看面前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的林凡。 他那俊美妖异的脸上,没有丝毫怒意。 反而,缓缓地,勾起了一抹诡异至极的微笑。 “你很强。” “强到有资格,品尝……最深的绝望。”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那双银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 林凡只觉得眼前一花。 周围的一切,战场,舰队,深渊,执棋人,都在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熟悉的,破败的小山村。 以及六个跪在他面前,眼神稚嫩,脸上带着对未来无限憧憬的,年幼的少女。 第85章 心魔之劫 眼前的世界,在刹那间剥离了所有的颜色与声音。 炼魂深渊,亿万傀儡,遮天蔽日的舰队,以及那个银袍执棋人,都如同一幅被瞬间抹去的油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翠绿的山谷。 温暖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不远处,有一座他亲手搭建的竹屋,屋前的药圃里,各种灵草正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一切都和他记忆最深处的那个地方,分毫不差。 就在他出现的瞬间。 六道活泼的身影,从竹屋里雀跃着跑了出来。 她们的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里是对他全然的依赖与孺慕。 为首的,正是萧清雪。 她扎着简单的马尾,穿着朴素的布裙,像一只欢快的小鹿,第一个冲到他的面前。 “师尊,你出关啦!” “我们为你准备了生辰贺礼!” 其余五人也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将他簇拥在中央,献宝似的拿出她们精心准备的礼物。 有苏媚用山间野果酿的酒。 有林婉儿用竹子削的剑鞘。 …… 温馨的场面,真实得可怕。 一道几不可闻的,带着无上威严的低语,在他的神魂中响起。 “回到你最渴望,却永远失去的过去。” “在这里,没有背叛。” “没有痛苦。” “沉沦吧。” 林凡没有动作。 他任由那六个少女将他拉到石桌旁坐下,接受她们的祝福。 他甚至端起了那杯果酒,放在鼻尖轻嗅。 他在观察。 他在解析。 他在寻找这个由至高因果律构成的幻境,其最底层的法则与破绽。 银袍执棋人,似乎对他这种平静的反应感到不满。 幻境,陡然一变。 温暖的阳光被乌云吞噬,和风化作了刺骨的寒流。 翠绿的山谷变得枯黄,肃杀。 周围那六张天真烂漫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扭曲,冷漠。 “师尊,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冰冷的话语,从萧清雪的口中吐出。 下一刻。 一柄熟悉的,由她亲手锻造的长剑,带着决绝的锋芒,狠狠刺入了他的胸膛。 噗嗤。 冰冷的剑锋穿透万古混沌体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神魂被撕裂的剧痛,比前世放大了千百倍,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苏媚的指尖,搭上了他的手腕,一股阴寒的剧毒,瞬间侵入他的四肢百骸,封锁了他所有的灵力。 其余四人,同时出手。 前世那绝望的一幕,以一种更加残酷,更加细致的方式,在他的身上,重新上演。 “为什么?” 幻境中的“他”,发出了与前世一般无二的,虚弱而不解的质问。 “因为你太碍事了。” 幻境中的“萧清雪”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被冰冷所取代。 她握着剑柄,狠狠一搅。 “我们想要登临帝境,就需要斩断与你之间所有的因果。” “你的无私,你的恩情,是你身上最强大的力量,却也是我们身上最沉重的枷锁。” “所以,师尊。” “请你去死吧。” 极致的痛苦,极致的背叛,极致的绝望。 这些足以让任何道心崩溃的情绪,如同最凶猛的潮水,企图将林凡的神魂彻底淹没,撕碎。 可林凡的脸上,依旧没有半分波澜。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一个正在欣赏一场劣质戏剧的,冷漠的观众。 银袍执棋人似乎察觉到了不对。 这不对。 任何生灵,在面对自己最痛苦的回忆时,都不可能如此平静。 他加强了幻境的力量。 那搅动着林凡心脏的长剑,带来的痛苦再次暴涨十倍。 那侵蚀神魂的剧毒,开始灼烧他的本源。 然而,林凡依旧无动于衷。 执棋人终于改变了策略。 他不再施加痛苦。 而是给予诱惑。 幻境中的一切,开始倒流。 穿胸而过的长剑退了出去,狰狞的伤口自行愈合。 冰冷的毒素从体内散去。 肃杀的山谷重新变得温暖。 那六张冷酷的脸,再次变回了天真烂漫的模样。 幻境中的“萧清雪”丢掉了手中的剑,扑通一声跪倒在林凡面前,泪如雨下,悔恨交加。 “师尊,对不起,我们错了!” “我们被心魔蒙蔽了,我们不是故意的!” “求求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她的声音,带着最深沉的哀求与诱惑,直击神魂本源。 “回到过去,好不好?” 这才是整个幻境,最核心的杀招。 它诱导林凡去否定重生以来的一切。 去重新接纳那份早已被他斩断的,名为“师徒”的因果。 只要他的道心,出现一丝一毫的动摇。 一丝一毫对过去的怀念。 他就会被这个因果幻境彻底同化,神魂永世沉沦,成为归墟大阵的养料。 面对那梨花带雨的哀求。 面对那足以让铁石心肠都为之动容的场景。 林凡。 笑了。 一声极轻的,仿佛冰层碎裂般的嗤笑。 那笑声在死寂的幻境中扩散开来,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不屑与解脱。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哭得撕心裂肺的“萧清雪”。 平静地,吐出了两个字。 “不好。” 幻境中的哭声,戛然而止。 那六个少女的脸上,同时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林凡的声音,继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幻境的根基之上。 “因为那个‘师尊’。” “已经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了幻境中“萧清雪”的头顶。 没有愤怒。 没有怨恨。 只有一片纯粹的,彻底的漠然。 这股心境,是银袍执棋人从未见过,也永远无法理解,更无法模拟的东西。 它超越了爱恨,超越了因果,抵达了一种名为“虚无”的终极。 轰! 整个温馨的山谷幻境,在这股心境的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天空,大地,竹屋,药圃。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破碎的镜面般,浮现出一道道漆黑的裂痕。 裂痕的背后,不再是温暖的阳光。 而是一片冰冷的,由无数扭曲的法则锁链与痛苦哀嚎的神魂构成的,混沌而疯狂的真实。 这个由执棋人精心构筑的精神牢笼,其表层的伪装,被彻底撕碎。 第86章 我心如铁,万古不动 轰隆! 林凡漠然的心境,化作了撕裂伪装的无上伟力。 整个由因果律构筑的心魔幻境,发出了濒临破碎的哀鸣。 山谷在崩塌。 竹屋在瓦解。 那六张悔恨交加的脸庞,也随着世界的碎裂而变得扭曲、模糊。 然而,那银袍执棋人显然不愿就此认输。 他疯狂地催动着归墟大阵的力量,试图用更深沉的绝望,将这片即将崩溃的精神牢笼重新加固。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那道威严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疯狂,在幻境中回荡。 “你以为斩断过去,就能无懈可击?” “不!” “真正的痛苦,源于无法改变的悔恨!” 话音落下的瞬间,崩溃的幻境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强行稳定。 无数条崭新的,散发着失败与腐朽气息的因果线,从虚无中滋生,如同亿万条毒蛇,朝着林凡的神魂疯狂涌来。 每一条因果线,都代表着一个充满悔恨的“可能性”。 一幅画面在林凡面前展开。 画面中,他没有选择隐居,而是在收徒之后,便以雷霆手段铲除所有潜在威胁,双手沾满血腥,最终却因杀戮过重,引来天道反噬,形神俱灭。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质问。 “如果你当初没有那么心软,就不会有背叛,但你同样会死!你悔吗?” 画面再转。 这一次,他早早洞悉了徒弟们的野心,在她们动手之前,便将她们一一废掉修为,囚禁起来,最终在无尽的孤独与猜忌中,道心崩溃,坐化于山巅。 “如果你早点杀了她们,就不会有后来的痛苦,但你将永远活在背叛的阴影里!你恨吗?” 一个又一个失败的结局。 一次又一次错误的抉择。 这些由执棋人推演出的,最能动摇道心的“如果”,化作最恶毒的诅咒,企图在林凡的心中,种下名为“悔恨”的种子。 只要他承认任何一个“如果”,承认自己当初有更好的选择。 他的道,便会出现裂痕。 面对这无穷无尽的精神冲击,林凡却做出了一个让执棋人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闭上了双眼。 不看。 不听。 不辩。 他没有去思考那些虚假的“如果”,而是将所有的心神,都沉入了自己神魂的最深处,审视着那颗历经两世,早已坚如磐石的本心。 前世的自己,是愚蠢吗? 是。 那份无私的奉献,那份对人性的盲目信任,在残酷的修行世界里,愚蠢得可笑。 但,后悔吗? 林凡在心中,问了自己一遍。 答案,清晰无比。 不。 他从不后悔。 因为正是前世那般愚蠢的“因”,才结出了今世这般果决的“果”。 没有那三千年毫无保留的付出,就没有他对命格锻造之术的极致理解。 没有那穿心刺骨的背叛,就没有他此刻斩断一切,只为自己的决绝道心。 过去的一切,无论是对是错,是善是恶,都已成为他登临绝顶的基石。 承认它,接纳它,然后……超越它。 这,才是他林凡的道! “执迷不悟!” 银袍执棋人感受到了林凡那不动如山的心境,他彻底暴怒了。 他放弃了所有诱导与诘问,选择了最直接,也最野蛮的方式。 “既然你不悔,那便恨吧!” “堕入魔道,成为只知杀戮的怨魂,成为我最完美的傀儡!” 轰! 整个心魔幻境的力量,被他压缩到了极致,化作一道纯粹的精神洪流,引爆了林凡神魂记忆中,那份被背叛时最原始,最深沉的怨念。 那是足以让任何圣人堕落成魔的滔天恨意。 然而。 就在那股怨念即将吞噬林凡理智的瞬间。 他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既没有普度众生的慈悲,也没有焚尽八荒的仇恨。 只有一片空无。 一片超越了所有情绪,凌驾于所有定义之上的,绝对的虚无。 他看着眼前这片由怨念构成的疯狂世界,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因果毒蛇。 他轻声开口。 那声音不大,却像创世的第一缕法则,瞬间镇压了所有的疯狂。 “无论是圣母还是魔王,都只是外人的定义。” “我,只是林凡。” 此言一出,言出法随! 他缓缓抬起手,并指为剑。 没有动用鸿蒙剑胎。 没有催动万古混沌体。 他以心为剑。 以念为刃。 在所有扭曲的因果线,所有疯狂的怨念之中,朝着自己,斩出了重生以来,最重要的一剑。 这一剑。 斩的不是执棋人。 斩的不是心魔幻境。 他斩的,是连接着前世与今生,那最后一丝无形的,名为“身份”的因果牵绊。 从这一刻起。 世上再无那个被背叛的至尊。 也无那个背负着仇恨的重生者。 只剩下,林凡。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来自灵魂维度的碎裂声响起。 随着这一剑斩落。 整个由执棋人耗费巨大心力构筑的心魔幻境,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轰然破碎! 现实世界。 炼魂深渊的底部。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那银袍执棋人的口中爆发出来。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瘫软下去。 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双眼、鼻孔、耳洞、嘴角,同时溢出。 七窍流血! 他引以为傲,足以让大乘境修士都道心崩溃的心魔大劫,不仅没能动摇林凡分毫。 反而被林凡那超越了理解范畴的道心,强行击溃。 幻境破碎带来的恐怖反噬,如同最锋利的刀,狠狠地切割着他的神魂本源。 他成了磨刀石。 一块将林凡的道心,打磨得圆融无暇,再无半分破绽的,完美的磨刀石! 战场之上。 那艘混沌神铁铸造的旗舰船头。 空间一阵微不可查的涟漪。 林凡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原地,仿佛从未离开过一秒。 他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内敛,更加深不可测。 那是一种返璞归真的恐怖,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这方天地,这片深渊,这整个世界本身。 他看着下方神魂重创,气息萎靡到极点的银袍执棋人。 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波澜。 心魔之劫,已破。 接下来。 是真正的,力量对决。 第87章 天命在我 心魔反噬的剧痛,让银袍执棋人神魂本源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他撑着几乎要溃散的身体,缓缓站直。 那张俊美妖异的脸上,再无半分从容与优雅,只剩下被极致羞辱后,扭曲到极点的疯狂。 “很好。” 他发出嘶哑的笑声,七窍中流出的鲜血,让他看起来像一尊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你成功激怒了我。” 他没有再对林凡发起任何攻击。 而是转身,张开双臂,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主动向后倒去,直直坠入了身后那颗吞噬一切的,归墟大阵的黑暗漩涡核心。 嗡! 整个炼魂深渊,在这一刻猛地一颤。 那座由无数法则锁链构成的邪恶心脏,跳动频率骤然加快了十倍。 一股远超之前的,更加古老、更加浩瀚、更加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威压,从大阵核心处轰然爆发。 银袍执棋人的身影,从黑暗漩涡中重新升起。 他悬停在半空,身躯与整个归墟大阵的亿万符文彻底相连,无数道漆黑的法则锁链刺入他的身体,将大阵的力量源源不断地灌注其中。 他的双眼,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没有任何情感的银色。 他不再是一个独立的生灵。 他成了棋局主宰意志降临此界,一个临时的,完美的代言人。 “以天命之名。” 他的声音,不再是他自己的,而是亿万道声音的重叠,带着不容置喙的审判意味,响彻整个深渊。 “我判你,灵力枯竭。” 言出,法随。 刹那间,整个炼魂深渊,乃至方圆百万里的天地,所有游离的灵气,都像是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指令。 它们如同退潮的海水,疯狂地从林凡身边逃离。 它们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溪流,主动绕开了他所在的区域,形成了一片绝对的“灵气真空”。 旗舰之上,秦长生等人脸色大变。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林凡所站立的那片空间,已经变成了一片对修行者而言,比九幽绝地还要恐怖的死域。 任何化神境修士身处其中,都会在十个呼吸内被抽干所有灵力,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然而。 身处真空中心的林凡,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甚至没有去看周围那些惊慌逃窜的灵气。 灵力? 他早已不需要那种低级的东西。 在他体内,那颗由万古混沌体凝练的本源核心,在此刻爆发出亿万道璀璨神光。 神光穿透他的皮肤,将他整个人都渲染成了一尊琉璃神体。 他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呼吸动作。 轰! 深渊上空,那片被黑雾笼罩的虚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撕开了一道道细密的口子。 丝丝缕缕的,比灵气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混沌之力,被他强行从虚空乱流中抽出,化作百川归海,尽数没入他的体内。 他自成一界。 他自给自足。 银袍执棋人那双银色的瞳孔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他无法理解。 他再次抬手,声音愈发宏大。 “我判你,剑器崩毁!” 林凡手中,那柄古朴的鸿蒙剑胎,发出一声轻微的哀鸣,剑身之上,竟浮现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痕。 这是来自法则层面的抹除。 然而,不等那裂痕扩大。 林凡体内的一缕混沌之力,顺着手臂灌入剑胎之中。 嗡! 鸿蒙剑胎光芒大作,那丝裂痕瞬间愈合,整个剑身变得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锋锐。 它在吞噬对方的法则,化为己用。 “我判你,肉身腐朽!” 执棋人彻底暴怒,他接连下达判词。 一道道代表着“衰败”、“终结”、“死亡”的灰色法则锁链,从虚空中浮现,朝着林凡的身体缠绕而来。 可它们甚至无法靠近林凡周身三尺。 那护体的混沌神光,如同最炙热的神焰,将所有靠近的负面法则,尽数焚烧、蒸发。 战斗,彻底进入了另一个维度。 两人之间的虚空,成为了最凶险的战场。 不再有惊天动地的神通对轰。 只有无声的,法则层面的对弈。 执棋人以归墟大阵为后盾,不断编织着一条条恶毒的因果线,企图从命运的根源上,将林凡彻底抹杀。 林凡则以万古混沌体为棋盘,以自身圆融无暇的道心为棋子,将对方所有的攻势,一一化解,甚至反向吸收。 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旗舰之上,万古圣主看着那片看似平静,实则凶险到了极致的战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这已经不是我们能理解的战斗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发自灵魂的颤栗。 他们这些所谓的巨擘,在这样的对决面前,就像是看着两位神明下棋的蝼蚁,连看懂规则的资格都没有。 对弈,在瞬息间进行了千百次。 银袍执棋人发现,无论他动用何等精妙的法则杀招,都无法动摇林凡分毫。 对方就像一块完美的磐石,无懈可击。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疯狂。 他终于找到了,他认为的,林凡唯一的“破绽”。 不是林凡自身。 而是他身后,那支庞大的联军。 执棋人耗尽了从归墟大阵中借来的最后力量,编织出了他最强,也是最阴险的一条因果线。 那是一条由无数种可能性交织而成的,必中的预言。 “林凡,必将为守护联军,而露出破绽!” 因果线成型的瞬间。 联军所在的整片天空,毫无征兆地开始崩塌。 无数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张开的恶魔巨口,朝着那数万艘战舟吞噬而去。 这是阳谋。 林凡若出手相救,心神必会分散,执棋人便能趁虚而入,给予他致命一击。 林凡若不出手,这支集结了整个世界希望的联军,便会在此刻,全军覆没。 看着那即将被吞噬的舰队。 看着那无数张绝望的脸庞。 林凡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他笑了。 那是一种俯瞰棋局,洞悉了一切的,冰冷的笑。 他没有去管那崩塌的天空。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你执掌的,是棋局赐予的虚假天命。”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地传入执棋人的耳中。 “而我。” 随着他的话语,他身后,那沉寂的【天命执掌系统】轰然启动。 一道道肉眼无法看见的金色丝线,从他身上蔓延而出,瞬间连接了下方的每一艘战舟,每一位修士。 在这一刻,他将所有人的命运,都暂时与自己,捆绑在了一起。 他看着执棋人,吐出了最后的三个字。 “即是天命。”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对着那片无形的,由法则构成的棋盘,下达了自己唯一的,也是最终的指令。 “此局,我胜。” 一言,定鼎乾坤! 执棋人那张由法则构成的脸上,银色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布下的那条“必中”的因果线,那足以吞噬整个联军的空间崩塌,在林凡的指令下,竟硬生生地,调转了方向。 所有的法则陷阱。 所有的恶毒判词。 所有的空间崩塌。 在这一瞬间,全部朝着唯一的源头,反噬而归。 那个源头,就是与归墟大阵融为一体的他自己。 “不!”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充满难以置信的咆哮,从执棋人的口中爆发。 然而,一切都已无法逆转。 他亲手制造的,最恐怖的毁灭之力,狠狠地,轰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第88章 为众生锻命 轰! 法则的反噬,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银袍执棋人的神魂本源之上。 他那与归墟大阵相连的身体,瞬间布满了如同陶瓷碎裂般的恐怖裂痕,无数道漆黑的法则之力从裂痕中逸散而出,又被大阵强行吸回。 他败了。 在最引以为傲的,法则层面的对弈中,一败涂地。 然而,极致的失败,催生出的不是绝望,而是同归于尽的疯狂。 “你赢了对弈。” 执棋人抬起头,那双银色的瞳孔已经彻底碎裂,只剩下两团混沌的,燃烧着毁灭意志的漩涡。 “但你输了棋局!” 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张开双臂,主动将自己那即将崩溃的神魂,彻底献祭给了脚下的归墟大阵。 他将自己,变成了最后的燃料。 嗡——! 整座炼魂深渊,连同其所在的这片大陆板块,都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颗原本还在跳动的邪恶心脏,其核心的黑暗漩涡骤然停止了旋转。 下一刻,它以一种无法形容的速度,向内坍缩到了极致。 然后,轰然爆发。 没有光。 没有声音。 只有一种纯粹的,剥离万物的“收割”法则,化作亿万道漆黑如墨的锁链,从大阵中心冲天而起。 它们的目标,不再是林凡一人。 而是这片天地间,所有的生灵。 每一艘战舟。 每一位修士。 甚至深渊峭壁上,那些还未被波及的傀儡残骸。 “我的灵力!我的修为在被抽走!” “不!是我的命格!我感觉我的命运正在被它吞噬!” 联军阵中,瞬间陷入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深沉的恐慌。 一名化神境的长老,眼睁睁看着自己苦修千年的道果,在体表浮现,然后被一道凭空出现的黑色锁链缠住,强行拖拽而出,化作最精纯的能量,被吸入下方的大阵。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变成一具没有半点生机的干尸。 这只是一个开始。 无数道黑色的法则锁链,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战场上的每一个生命。 整个天空,化作了一座正在缓缓转动的,血肉磨盘。 旗舰之上,秦长生、万古圣主等人,同样感受到了那股发自神魂深处的剥离感。 他们的命运,他们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正在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斩断。 他们拼尽全力抵抗,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护体神光在那黑色锁链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脆弱。 这是来自世界规则层面的,无差别抹杀。 无法抵抗。 无法闪躲。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了终极绝望的时刻。 林凡,动了。 他没有去斩断那些收割生命的锁链。 因为他知道,只要归墟大阵的根基还在,这些锁链便会源源不断地产生。 治标,不治本。 他的身影,缓缓升空,来到了整个联军舰队的最上方,来到了那座血肉磨盘的正中心。 他闭上了双眼。 外界的一切哀嚎与绝望,都无法再干扰他分毫。 他的心神,彻底沉入了神魂的最深处。 在那里,冰冷的【天命执掌系统】,正与他前世那独步诸天的“命格锻造”之术,开始进行一种前所未有的,水乳交融般的融合。 系统,是斩断旧因果,获得力量的“破”。 锻命,是创造新可能,定义未来的“立”。 一破一立。 一生一灭。 这本是两种截然相反的道。 但在林凡那超越了爱恨,抵达了“虚无”的道心统御之下,它们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点。 他不再是单纯地斩断与逆徒的联系。 也不再是单纯地为某个人修改命格。 他要做的。 是以自身为熔炉。 以万古混沌体为根基。 以识海中那一道鸿蒙气运为神火。 为这片被奴役了万古,被当做棋盘,被肆意收割的天地。 重新锻造一个,全新的“天命”。 当这个念头在林凡心中彻底成型的瞬间。 他睁开了双眼。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没有神光,没有威压,只有一片映照着整个世界的倒影。 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竟变得如同水晶般透明。 透过血肉,甚至可以看到其中流淌着的,一道道比星河还要璀璨的,金色的命运丝线。 他没有去触碰任何实体。 他的手指,只是轻轻地,拨动在了虚空之中。 仿佛那里,有一张无形的,连接着天地万物的命运之弦。 随着他这个动作。 一道宏大,庄严,不属于任何语言,却能让所有生灵瞬间明悟其意的道音,从他的口中,传遍了整个世界。 “我于此界,立下新法。” 道音落下的第一个刹那。 下方那座疯狂吞噬一切的归墟大阵,猛地一滞。 那些正在收割生命的黑色锁链,其蔓延的速度,骤然减缓。 林凡的手指,继续拨动。 第二句道音,响彻乾坤。 “从今往后。” 轰! 整个世界的法则,开始剧烈地颤抖。 旧有的,充满了腐朽与终结气息的规则,与一股新生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意志,发生了最激烈的碰撞。 无数修士的神魂之中,同时看到了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一幅,是自己的命运被无形的大手操控,无论如何挣扎,最终都将沦为养料的,灰暗的结局。 另一幅,是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无数分岔路口,充满了无限可能,一切都由自己亲手创造的,璀璨的画卷。 林凡的神情,依旧冰冷。 他的口中,吐出了这道新法的,最后一句,也是最核心的定义。 “我命由我,不受束缚!” 一言,定鼎乾坤!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道无法形容的,充满了生机与自由意志的全新法则,以林凡为中心,轰然诞生! 它如同一轮金色的太阳,瞬间照亮了整个被黑雾笼罩的炼魂深渊。 金光所过之处。 那些狰狞的,代表着收割与奴役的黑色锁链,如同冰雪消融,发出了凄厉的嘶鸣,寸寸断裂,化为虚无。 所有联军修士都感到身上一轻。 那股缠绕在神魂之上,剥离自身命运的恐怖力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自由”的感觉。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全新的,平等的联系。 他们的命运,不再被任何存在所预设。 他们的未来,真正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而那座失去了所有目标的归墟大阵,在被这道全新的法则扫过的瞬间,其内部的结构,开始从根源上崩溃瓦解。 它所代表的旧秩序,已被彻底取代。 第89章 新的执棋人 金色的光芒,如同退潮的海水,缓缓从炼魂深渊的上空褪去。 那道由林凡亲手立下的,名为“我命由我”的全新法则,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的天地规则之中,不再需要以实体显现。 但它的影响,却在每一个角落,刚刚开始。 深渊之中,那股盘踞了万古,足以让神魂冻结的死寂之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被归墟大阵抽干了一切生机的岩壁上,竟有微弱的,象征着生命的光点在顽强地闪烁,那是被压抑了无数岁月,此刻终于得到解放的生机本源。 数万艘战舟,静静地悬停在空中。 劫后余生的修士们,从那极致的恐惧与绝望中,缓缓回过神来。 一名白发苍苍的宗门长老,伸出颤抖的双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条曾经束缚着他,让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突破瓶颈的无形枷锁,消失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可能”的感觉,在他的神魂中滋生。 一名年轻的士兵,丢掉了手中的法宝长戈,跪倒在甲板上,朝着远处那道独立于天地间的身影,虔诚地叩首。 他不知道什么是法则,什么是天命。 他只知道,是那个人,将他们从化为干尸的命运中,拉了回来。 无数道目光,汇聚向同一个人。 敬畏。 崇拜。 狂热。 在这一刻,林凡,已是这方世界所有幸存生灵心中,唯一的,无冕之神。 旗舰之上,万古圣主、秦长生等一众巨擘,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与决然。 他们整理衣冠,神情肃穆,化作数道流光,朝着林凡所在的方向,飞了过去。 他们停在了距离林凡百丈之外的地方,不敢再靠近分毫。 那片空间,看似空无一物,却给他们一种凡人仰望星空般的距离感。 万古圣主深吸了一口气,向前一步,躬身九十度,用一种近乎谦卑的语气,开口说道。 “我等,拜见尊上。” 他身后,所有神朝皇主,圣地之主,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姿态放到了最低。 “我等愿奉尊上为主,重立乾坤,再定秩序!” 声音在空旷的深渊上空回荡,充满了真诚与期盼。 在他们看来,林凡以一己之力,破灭了旧的棋局,拯救了世界,理应成为这个世界新的主宰。 然而。 林凡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 他只是望着下方那正在被净化,却依旧深不见底的黑暗,吐出了三个字。 “散了吧。”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万古圣主等人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 散了? 这是什么意思? “属于你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林凡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般冰冷,不带半分波澜。 “回去,重建你们的神朝,你们的宗门。” “这个世界,需要你们。”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从未想过要称王称霸。 他的格局,早已超越了世俗权力的范畴。 一股更深的敬畏,从他们心底升起。 “尊上……” 秦长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凡直接打断。 “逆天者联盟,留下。” 话音落下,他不再理会众人,身影一动,已然落在了炼魂深渊的边缘,那片被法则之力夷为平地的悬崖之上。 万古圣主等人怔在原地,许久,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对着林凡的背影,再次深深一拜,然后带着无尽的感慨与劫后余生的庆幸,下达了撤退的指令。 庞大的联军舰队,开始缓缓调转方向,化作一道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很快,整个炼魂深渊,便只剩下了林凡,以及秦长生、虚空殿主等寥寥数人。 他们是“逆天者联盟”的核心,是这个世界,最早接触到“天命棋局”真相的一批人。 他们知道,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战争结束了。 但对于林凡而言,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 夜幕降临。 星辰的光辉,第一次毫无阻碍地洒入了这片被诅咒了万古的深渊。 林凡独自一人,站在悬崖的边缘。 他的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在他的神海之中,属于那银袍执棋人的神魂碎片,正在被万古混沌体的力量,一点点地解析、碾碎。 在执棋人神魂彻底崩溃的前一刻,林凡从他那充满了疯狂与不甘的记忆中,窥见了棋局更深层的秘密。 这炼魂深渊,根本不是什么上古禁地。 它是一座牢笼。 一座由上一个纪元的残存法则,构建而成的,镇压着某个恐怖存在的终极牢笼。 而所谓的“归墟大阵”,从一开始,其目的就不是单纯为了收割这个世界。 收割,只是过程。 它的最终目的,是利用亿万生灵的命格与神魂,汇聚成一股足以冲破牢笼的力量,将被镇压在深渊最底部的,棋局主宰的真身,释放出来。 执棋人,不过是狱卒。 亿万傀儡,不过是工具。 整个中州圣域,乃至诸天万界,都只是棋局主宰为了脱困,而准备的祭品。 同时,林凡也得到了另一个,让他道心都为之波动的答案。 他的重生。 并非棋局的安排。 在棋局主宰那庞大到足以推演万物命运的计算中,根本没有“林凡重生”这个变量。 他是一个错误。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足以让整盘棋局,彻底崩盘的,致命的错误。 想到这里,林凡的脸上,那万古不变的冰冷,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那是一种洞悉了一切,俯瞰棋局的漠然。 他不再是那个被动应付的复仇者。 也不再是那个仅仅为了破局而挣扎的棋子。 从这一刻起,他将亲自入场。 他将亲自布下一场席卷诸天,颠覆因果的棋局。 将那个躲在幕后,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所谓主宰,从棋盘上,彻底地,抹去。 他对着身前那深邃的黑暗,轻声开口,像是在宣告一个既定的事实。 “你的棋局结束了。” 风,在深渊中回旋,带着新生的气息。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意志”的东西。 “现在,轮到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生灭。 那里倒映出的,不再是眼前的深渊。 而是一张全新的,以诸天万界为基石,以万物命运为丝线,正在缓缓展开的,无上棋盘。 第90章 棋局之外 金色的法则之光,如同一场盛大的退潮,缓缓敛入林凡的体内。 炼魂深渊那被抽干了一切生机的漆黑岩壁上,盘踞万古的死寂与怨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一缕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绿意,从一道岩石的缝隙中,顽强地探出头来。 那是被压抑了无数岁月,此刻终于得到解放的,最原始的生机。 悬停于空中的数万艘战舟,一片死寂。 劫后余生的修士们,缓缓从那被抹杀的恐惧中回过神。 他们看着下方那正在被净化的深渊,又抬起头,望向那道独立于天地间的身影。 敬畏。 崇拜。 狂热。 一名白发苍苍的宗门长老,颤抖着跪倒在甲板上,老泪纵横。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条困锁他数百年,让他此生无望突破的无形命格枷锁,消失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可能”的感觉,在他的神魂中滋生。 更多的人跪了下去。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法则,什么是天命。 他们只知道,是那个人,将他们从化为干尸的命运中,拉了回来。 在这一刻,林凡,已是这方世界所有幸存生灵心中,唯一的,无冕之神。 旗舰之上,万古圣主、秦长生等一众巨擘,彼此对视。 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震撼,以及一丝发自灵魂的决然。 他们整理衣冠,神情肃穆,化作数道流光,朝着林凡所在的方向飞去。 众人停在了距离林凡百丈之外的地方。 那片空间明明空无一物,却给他们一种凡人仰望星空般的遥远与隔绝之感。 万古圣主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躬身九十度。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谦卑。 “我等,拜见尊上。” 他身后,所有神朝皇主,圣地之主,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姿态放到了最低。 “此界旧序已破,万物待兴。” “我等愿奉尊上为主,重立乾坤,再定秩序!” 声音在空旷的深渊上空回荡,充满了真诚与期盼。 在他们看来,林凡以一己之力,破灭了旧的棋局,拯救了世界,理应成为这个世界新的主宰。 然而。 林凡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望着下方那正在被净化,却依旧深不见底的黑暗,吐出了三个字。 “散了吧。” 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万古圣主等人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 散了? 这是什么意思? 林凡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般冰冷,不带半分波澜。 “属于你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回去,重建你们的神朝,你们的宗门。” “这个世界,需要你们。”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他从未想过要称王称霸。 他的视线,早已超越了世俗权力的范畴。 一股更深的,近乎于仰望神明的敬畏,从他们心底升起。 “尊上……” 秦长生还想说些什么。 却被林凡直接打断。 “逆天者联盟,留下。” 话音落下,他不再理会众人,身影一动,已然落在了炼魂深渊的边缘,那片被法则之力夷为平地的悬崖之上。 万古圣主等人怔在原地,许久,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对着林凡的背影,再次深深一拜。 然后,带着无尽的感慨与劫后余生的庆幸,下达了撤退的指令。 庞大的联军舰队,开始缓缓调转方向,化作一道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很快,整个炼魂深渊,便只剩下了林凡,以及秦长生、虚空殿主等寥寥数人。 他们是“逆天者联盟”的核心。 他们知道,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战争结束了。 但对于林凡而言,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夜幕降临。 星辰的光辉,第一次毫无阻碍地洒入了这片被诅咒了万古的深渊。 林凡独自一人,站在悬崖的边缘。 他的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在他的神海之中,属于那银袍执棋人的神魂碎片,正在被万古混沌体的力量,一点点地解析、碾碎。 那些疯狂的怨念,不甘的咆哮,扭曲的法则,在万古混沌体的过滤下,都化作了最纯粹的信息流。 林凡从中看到了真相。 这炼魂深渊,根本不是什么上古禁地。 它是一座牢笼。 一座由上一个纪元的残存法则,构建而成的,镇压着某个恐怖存在的终极牢笼。 而所谓的“归墟大阵”,从一开始,其目的就不是单纯为了收割这个世界。 收割,只是过程。 它的最终目的,是利用亿万生灵的命格与神魂,汇聚成一股足以冲破牢笼的力量。 将被镇压在深渊最底部的,棋局主宰的真身,释放出来。 执棋人,不过是狱卒。 亿万傀儡,不过是工具。 整个中州圣域,乃至诸天万界,都只是棋局主宰为了脱困,而准备的祭品。 同时,林凡也得到了另一个,让他那颗早已圆融无暇的道心,都为之泛起一丝波动的答案。 他的重生。 并非棋局的安排。 在棋局主宰那庞大到足以推演万物命运的计算中,根本没有“林凡重生”这个变量。 他是一个错误。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足以让整盘棋局,彻底崩盘的,致命的错误。 原来如此。 林凡那万古不变的冰冷神情,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松动。 那是一种洞悉了一切,俯瞰棋局的漠然。 他不再是那个被动应付的复仇者。 也不再是那个仅仅为了破局而挣扎的棋子。 从这一刻起,他将亲自入场。 他将亲自布下一场席卷诸天,颠覆因果的棋局。 将那个躲在幕后,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所谓主宰,从棋盘上,彻底地,抹去。 他对着身前那深邃的黑暗,轻声开口。 那声音像是在宣告一个既定的事实。 “你的棋局结束了。” 风,在深渊中回旋,带着新生的气息。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意志”的东西。 “现在,轮到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生灭。 那里倒映出的,不再是眼前的深渊。 而是一张全新的,以诸天万界为基石,以万物命运为丝线,正在缓缓展开的,无上棋盘。 第91章 最后的集结 夜色,在炼魂深渊的边缘,浓郁如墨。 秦长生与虚空殿主等人,静静地站在悬崖之上,不敢打扰那道独立于天地间的身影。 他们能感觉到,林凡虽然身在此处,但他的意志,早已去往了另一个无法被窥探的战场。 一片由神念构筑的,冰冷的星域囚牢之中。 银袍执棋人那残破的神魂,被无数道无形的锁链束缚在囚牢的中央。 他已经没有了形体,只剩下一团明灭不定的光影,散发着最纯粹的怨毒与不甘。 林凡的神念化作一柄无情的利刃,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刺入了那团光影的核心。 没有声音。 执棋人的神魂发不出任何惨嚎。 但那剧烈到极致的扭曲与抽搐,比任何声音都更能表现其所承受的,源自灵魂维度的凌迟。 一寸。 又一寸。 他的神魂本源,被林凡的神念无情地碾碎,解析。 所有精心隐藏的记忆,所有关于棋局的秘密,都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无所遁形,化作最纯粹的信息洪流,被林凡尽数吸收。 悬崖边。 林凡紧闭的双眼,眼皮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 他的脸色,随着信息的涌入,变得愈发凝重。 他终于知道了最终的秘密。 所谓的“归墟大阵”,根本不是一个可以被关闭,可以被摧毁的法阵。 它是一个已经启动,便不可逆转的,宇宙“癌变”的过程。 从执棋人献祭自身,引爆大阵核心的那一刻起。 这个世界,乃至与这个世界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诸天万界,其最底层的法则,就已经被“感染”了。 一种名为“归墟”的终结法则,正在像癌细胞一样,疯狂地自我复制,从根源上,将整个宇宙的规则,朝着“终结”与“虚无”的方向同化,炼化。 所有生灵,所有世界,最终都将被这片不断扩散的“癌变”吞噬,化为最原始的能量,成为棋局主宰脱困的最终食粮。 这是一个无法停止的倒计时。 唯一的生机。 是在整个宇宙被彻底“消化”之前,找到并摧毁位于炼魂深渊最底部的“癌变”源头。 那个被镇压了无尽岁月,棋局主宰的本体。 林凡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的星辰生灭之景已经隐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秦长生等人立刻围了上来,神情紧张。 “林前辈,情况如何?” 林凡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自己获知的部分信息,凝成一道神念,打入了他们的识海。 瞬间。 秦长生与虚空殿主等人,脸色变得煞白。 “不可逆转的炼化?” 虚空殿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这……这岂不是说,我们无论如何,都……” 绝望,如同瘟疫,在几位联盟核心成员的心中蔓延。 秦长生强行稳住心神,他看着林凡,沉声说道。 “前辈,既然唯一的生机是摧毁源头,我等愿组成一支敢死队,追随前辈潜入深渊底部,行雷霆一击!” “不错!” 另一位圣主也立刻附和。 “我等皆是将死之人,能以残躯为众生换取一线生机,死得其所!” 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最高效,也是最合理的选择。 集中最顶尖的力量,进行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斩首行动。 然而。 林凡却缓缓摇了摇头。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深渊的黑雾,望向了那无垠的星穹。 “这不是一场潜入。”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是文明的存亡之战。” “每一个生灵,都有权知晓真相,并做出自己的选择。” 秦长生等人愣住了。 他们无法理解。 在这种分秒必争的时刻,将真相公之于众,除了引发更大范围的恐慌与混乱,还有什么意义? 凡人的力量,在这场法则层面的战争中,与尘埃无异。 林凡看穿了他们的想法。 “我立下的新法,是我命由我。” “他们的命运,不该由我们来决定。” 说完,他不再解释。 身影一晃,冲天而起。 他悬停于九天之上,立于整个世界的穹顶。 万古混沌体轰然运转,无尽的混沌之力从虚空乱流中被抽出,灌入他的体内。 他的身躯,开始绽放出亿万道神光。 神光汇聚,在他的身后,凝聚成一尊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伟岸的巨大法相。 那法相的面容与林凡一般无二,冰冷,漠然,俯瞰着脚下的大千世界。 下一刻。 林凡以自身无上修为为引,以这方世界的天地法则为桥。 将自己的法相,将自己的声音,投映向了诸天万界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刻。 无论是繁华鼎盛的仙道神朝。 还是妖气冲天的蛮荒古地。 亦或是偏居一隅的凡人国度。 所有生灵,无论修为高低,无论种族为何,都感受到了某种源自神魂的召唤。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只见,每一个世界的苍穹之上,都出现了一道贯穿天地的巨大身影。 那身影如此威严,如此浩瀚,仅仅是注视着他,就让无数生灵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 紧接着。 一道冰冷,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在每一个生灵的耳边,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底,同时响起。 “吾名,林凡。” “我将告知尔等一个真相。” “我们所在的世界,乃至我们所知的诸天,皆为一座囚笼,一个棋盘。” “一个名为‘天命棋局’的存在,正在收割我们的世界,炼化我们的命运。” “末日,已经开始。” 声音平静地陈述着最残酷的事实,没有渲染,没有鼓动。 “倒计时已经开启,当整个宇宙被完全炼化,万物将归于虚无。” “唯一的生机,在于炼魂深渊之底,棋局主宰的本体。” 话音至此,微微一顿。 那响彻诸天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意志。 “我,林凡,将赴炼魂深渊,行此最终一战。” “此战,无关恩怨,只为存续。” “愿为自己命运而战者,来!” 言毕。 苍穹之上的伟岸法相,缓缓消散。 但那最后一句号令,却如同最深刻的烙印,永远地刻在了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深处。 诸天万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过后,是滔天的骇浪。 一座悬浮于星海之中的神金巨城里,一位刚刚出关的剑仙,猛地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眼中爆发出惊天剑意。 一片被魔气笼罩的大陆上,无数魔头匍匐在地,朝着天空那道已经消散的身影,发出了嗜血的咆哮。 一个凡人王朝的都城内,年迈的帝王推开所有侍从,独自一人,对着天空,整理好了自己的皇冠。 无数星域。 无数世界。 无数生灵。 在震惊,在恐惧,在绝望之后,一簇名为“抗争”的火苗,从他们的眼底,悄然燃起。 诸天万界,应者几何? 第92章 罪人的祈愿 林凡的号令,如同一记无声的重锤,敲碎了死寂宇宙的琉璃外壳。 那声音穿透了世界壁障,跨越了时空距离,在每一个拥有独立意志的生灵神魂最深处,轰然炸响。 炼魂深渊,这片曾经的禁绝焦土,此刻光华流转,成为了诸天万界的唯一坐标。 一道流光撕裂天幕。 百道星辉紧随其后。 万道神虹贯穿虚无。 亿万道光焰从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奔涌而来,汇聚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璀璨星海。 有仙道神朝驾驭着星辰巨舰,舰首的龙雕狰狞咆哮,猎猎旌旗上烙印着古老的神纹,甲胄森然的军士目光如电。 有盖世魔主脚踏白骨扁舟,周身缭绕的魔气浓稠如墨,腐蚀着空间,他身后,亿万魔军发出震天的嘶吼。 有妖族大圣骑乘着山岳般的太古异兽,从蛮荒古地奔袭而至,冲霄的妖气染红了半边天穹。 更有无数籍籍无名的独行者,他们或许只是凡人眼中的天仙,或许是偏安一隅的界主,此刻却化作一颗颗渺小的星火,义无反顾地投入这席卷天地的洪流。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集结。 没有统一的指挥。 没有繁琐的誓师。 所有响应号召而来的生灵,心中只有一个被那道声音彻底点燃的信念。 为自己的命,战一次。 秦长生与虚空殿主并肩立于悬崖边缘,看着眼前这堪称神迹的景象,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在微微战栗。他原以为,这会是一场属于顶尖强者的孤独远征。 他从未想过,林凡竟能以一己之力,唤醒整个宇宙沉睡的抗争意志。 就在这股磅礴到足以让天地法则退避的洪流中,几道格格不入的身影出现了。 她们从汹涌人群的边缘,艰难地跋涉而来。 没有护体神光,任由狂暴的能量气流撕扯着单薄的衣衫。 没有滔天气焰,身形佝偻,仿佛随时会被周围任何一道气息碾碎。 她们的气息萎靡到了极致,像是风中残烛,那点微光随时都会熄灭。曾经笼罩在她们身上的帝境光环,早已碎裂成肉眼不可见的尘埃,只剩下破败的衣裙与满身干涸的血污。 那几张曾令众生倾倒,也曾令林凡刻骨铭心的脸上,再无半分神采,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卑微,与死寂般的决绝。 是萧清雪。 以及剩下的几位,从那场终极对弈的余波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女帝。 “是她们!” 人群中,一道惊雷般的怒喝炸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几个叛徒,还有脸出现?” “杀了她们!用她们的血祭旗!” 无数道锐利的视线化作实质的刀剑,裹挟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狠狠剐在她们身上。那股压力,足以让寻常大帝神魂崩裂。 然而,萧清雪她们对此毫无反应,仿佛已经失去了痛觉。 她们的眼中,整个世界都已褪色,只剩下远处悬崖边上,那道孤高的身影。 她们在万众瞩目之下,穿过那片足以压垮神魂的威压地带,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仿佛背负着一座看不见的世界,脚下的焦土都印出深深的脚印。 终于,她们来到了林凡的面前。 隔着百丈距离,她们停下了脚步。 噗通! 为首的萧清雪,双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直直地跪了下去。膝盖骨与坚硬的岩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身后,剩下的几位女帝,也随之齐齐跪倒,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半分犹豫。 这个动作,让周围鼎沸的喧嚣与杀意,都为之一滞。 所有人都看着这群曾经高高在上,亲手将恩师推入深渊的女帝,此刻却像最低贱的蝼蚁,匍匐在她们一手造就的“神明”脚下。 萧清雪深深埋下头,额头几乎要触碰到身下的焦土,散乱的发丝沾满了尘土。 她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沙哑得如同两块顽石在摩擦。 “我们不是来祈求宽恕。” 一句话,让所有准备看好戏的人都愣住了。 萧清雪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下一句。 “因为我们,罪无可恕。” 嗡!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的天灵盖上,浮现出一枚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道果。那是她帝境修为的全部残骸,像一件破碎的瓷器,再无复原的可能。 紧接着,她身后的几位女帝,也同样祭出了自己那残破不堪的本源。 她们将自己仅存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那破碎的修为。 那稀薄到几乎看不见的天命。 以及那正在她们体内熊熊燃烧,作为这一切驱动力的,她们的神魂本源。 她们是在用自己的生命,进行一场最后的祈愿。 “我们只求……” 萧清雪猛地抬起头。 那双曾经清冷如月,骄傲如凰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哀求,与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她的嘴唇干裂,渗出血丝。 “一个战死在你面前的机会。” 整个集结地,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她这番话,震得神魂发懵。 不求宽恕,不求活命,只求一死? 萧清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泣血般的嘶鸣。 “请让我们担任死士!” “用我们这被诅咒的性命,用这副肮脏的残躯,为您,为这个世界……” “撕开一道,微不足道的口子!” 她重重地叩首,额头狠狠砸在坚硬的岩石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鲜血瞬间涌出,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焦黑的土地上,却浑然不觉。 “这是我们……” 她再次抬起头,血迹模糊了她的视线,声音却无比清晰。 “唯一的,赎罪之路。” 声音在空旷的深渊前回荡,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周围的强者们,彻底沉默了。 那沸腾的愤怒与杀意,在这一刻,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有人感叹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昔日背叛恩师的逆徒,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寻求最终的解脱。 也有人依旧冷眼旁观,低声嗤笑:“一场好戏,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看。” 但更多的人,只是沉默地看着,等待着那个唯一有资格审判她们的人,做出裁决。 整个天地的焦点,都汇聚于此。 林凡,依旧静静地站着。 深渊的罡风吹动他的衣角,他却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就那样沉默地注视着匍匐在自己面前的萧清雪等人,眼神深邃如渊,仿佛在凝视着几块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顽石。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息。 两息。 十息。 林凡的沉默,化作了一股比任何威压都更加沉重的力量,不仅压在萧清雪等人的神魂之上,也压在所有围观者的心头。 他会给她们这个赎罪的机会吗? 还是会像碾死几只恰好爬到脚边的蚂蚁一样,让她们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绝望,彻底消失? 这个决定,将是对那段贯穿了他两世恩怨的,最终裁决。 第93章 万界为兵 在萧清雪等人泣血的祈愿中,时间仿佛被冻结。 那足以让神魂崩灭的沉默,是比任何审判都更加残酷的凌迟。 终于。 林凡有了动作。 他没有看她们,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视线偏移。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凭空出现一枚质地冰冷的玉牌,上面没有任何纹路,只有一个以神念烙印的,代表着序列的冰冷数字。 屈指一弹。 玉牌化作一道流光,没有带起半点风声,精准地落在了萧清雪面前的焦土之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那声音,宣告了她们命运的终局。 “先锋营,癸字九队。” 林凡的声音,第一次在她们耳边响起,却比深渊的罡风更加冰冷,不包含任何可被称之为情绪的东西。 说完这六个字,他便彻底转过身,面向那片由亿万生灵汇聚成的,无垠星海。 仿佛在他身后跪着的,不是与他有两世纠葛的逆徒,而只是几粒恰好停留在路边的尘埃。 已经,不重要了。 萧清雪的身体剧烈地一颤,随即又彻底放松下来,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没有抬头,只是伸出颤抖到几乎无法控制的手,将那枚冰冷的玉牌,死死地攥进了掌心。 玉牌的棱角刺破了皮肉,鲜血浸染,她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安宁。 求仁得仁。 她身后,剩下的几位女帝,对着林凡那再也不会为她们回转的背影,深深叩首。 然后,她们挣扎着站起身,互相搀扶着,拖着残破的身躯,沉默地走向了联军阵列最前方,那个代表着有死无生,只为燃烧自己、撕开敌人第一道防线的先锋营阵地。 没有人再对她们投去愤怒或鄙夷的目光。 只剩下一种复杂的,看着一场跨越万古的恩怨,终于走向其最终落幕的唏嘘与感慨。 林凡立于所有人的最前方,他的身影并不高大,却仿佛是这片星海唯一的中心。 他面对着那片由无数神舟、星空巨兽、飞行堡垒组成的钢铁洪流,面对着那亿万道汇聚而来的,充满决死之意的目光。 他没有发表任何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 他只是吐出了两个字。 “开拔。” 道音不大,却通过法则的共鸣,清晰地传递到了每一个生灵的神魂之中。 轰——! 仿佛是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 寂静的星海,瞬间沸腾! 一座由亿万吨神金铸造的星辰战舰,其舰首那颗沉寂了万年的龙首雕像,双眼骤然亮起,喷出两道贯穿虚空的能量光柱! 一头体型堪比月亮的太古鲲鹏,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长鸣,它那遮天蔽日的双翼缓缓展开,每一次扇动,都掀起足以撕裂星辰的空间风暴! 一艘由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魔舟之上,盖世魔主举起了手中的巨斧,他身后,亿万魔军同时发出嗜血的咆哮,那咆哮汇聚成一股漆黑的音浪,让周围的星辰都为之黯淡! 仙道神朝的龙舟。 妖族圣地的古兽。 佛门净土的莲台宝座。 科技文明的歼星母舰。 无数种族,无数文明,在这一刻,将他们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毫无保留地迸发出来。 亿万道神光冲天而起,将这片黑暗的宇宙边荒,照耀得亮如白昼。 无尽的战意汇聚成一股洪流,逆卷而上,甚至将宇宙的背景法则都暂时排开,形成了一片独属于联军的,名为“抗争”的绝对领域。 星辰为舟。 银河为道。 亿万生灵的决死意志,汇聚成了一柄刺破永夜,斩断宿命的无上利剑。 而林凡,便是这柄剑的剑尖。 他身形一动,化作第一道流光,向着那片代表着终结与虚无的黑暗,一往无前。 在他身后,整片钢铁星海,开始缓缓加速。 那是一场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波澜壮阔的迁徙。 一场以整个宇宙的存续为赌注的,最后的远征。 …… 空间在剧烈地跳跃。 每一次闪烁,都是跨越数个星域的距离。 在林凡的引领下,这支庞大的联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他们的最终目的地——炼魂深渊,疾速挺进。 不知过了多久。 当舰队最后一次从空间跃迁中脱离时,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源自神魂的寒意。 眼前的景象,让每一个自诩见多识广的强者,都陷入了失语。 他们抵达了炼魂深渊的外围。 但是,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地理”或“空间”的概念。 前方,是一片绝对的“无”。 那不是黑暗,因为黑暗本身也是一种存在。 那是一种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在被抹消的,纯粹的虚无。 它像一个无限巨大的,正在缓慢旋转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光线,物质,法则,甚至是时间本身。 在它的边缘,空间被扭曲成诡异的,如同抽象画般的螺旋与褶皱。 一颗迷途的巨大陨石,在靠近那片区域的瞬间,无声无息地被拉长,扭曲,最终像一缕青烟般消散,连最基本的粒子都没能留下。 所有战舟的护体神光,都在疯狂地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无数法宝罗盘上的指针,开始疯狂地旋转,最后齐齐爆裂开来。 这里的一切物理规则,一切大道法则,都已失效。 或者说,被另一种更高维度的,名为“归墟”的法则,彻底覆盖与同化了。 这里,已经成为了棋局主宰的,绝对领域。 一股比绝望更加深沉的压抑感,笼罩在每一个战士的心头。 他们那股足以撼动宇宙的磅礴战意,在接触到这片扭曲领域气息的瞬间,就如同烈火遇到了寒冰,被压制,被消融。 他们就像一群即将冲入深海的陆地生物,纵然武装到了牙齿,却在踏入水面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了来自整个世界的排斥与恶意。 就在整支联军舰队,在这片绝对的虚无面前,不得不放缓速度,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靠近时。 异变,陡生。 在那片死寂到极致的,扭曲的虚无中心。 毫无征兆地。 亮起了一个猩红色的光点。 紧接着。 第二个。 第三个。 十个,百个,万个…… 刹那之间,亿万个猩红的光点,如同最恶毒的瘟疫,在那片纯粹的虚无之中疯狂蔓延开来。 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所有人视线的尽头。 那不是星辰。 那是一只只,刚刚睁开的,充满了冰冷、怨毒与无尽恶意的……眼睛。 整个炼魂深渊,活了过来。 它变成了一头无法想象其庞大的,蛰伏在宇宙尽头的终极掠食者。 而此刻,这头掠食者,醒了。 它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眼前这群不知死活,胆敢闯入它巢穴的,渺小的虫子。 下一瞬。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至极的神念,如同一场席卷整个宇宙的暴风雪,无声无息地,扫过了整支联军舰队。 棋局主宰为他们准备的欢迎仪式,开始了。 第94章 归墟守卫 那股神念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像一片永恒的寒冬,掠过整片由亿万生灵组成的钢铁星海。 它不是在探查,也不是在威慑。 它是在检阅。 如同一个工匠,在欣赏自己即将敲碎的艺术品。 每一个被这股神念扫过的生灵,都感觉自己的神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从里到外被彻底看透,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过往,所有的弱点,都暴露在冰冷的审视之下。 战意在消融。 勇气在蒸发。 在那片扭曲虚无的中心,亿万猩红的眼眸之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沉睡中苏醒,缓缓站起。 不是嘶吼,也不是咆哮。 而是一种整齐划一的,金属摩擦般的脚步声。 踏。 踏。 踏。 声音不大,却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宇宙的心跳之上,踩在了每一个战士的神魂鼓点之上。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那些猩红的眼眸开始移动。 一道道身影,从那片纯粹的虚无之中,一步步地,走了出来。 他们没有驾驭任何法宝,也没有组成任何战阵。 就那样沉默地,一步步地,踏着虚空,走向联军。 当第一道身影彻底走出虚无,显露出全貌时,整支联军最前方的战线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不是想象中青面獠牙的魔物。 也不是扭曲可憎的怪物。 那是一名身穿古朴皇袍,头戴平天冠,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 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帝道龙气,哪怕只是站在那里,都有一种令万灵臣服的无上威仪。 联军阵中,一位来自不朽神朝的皇主,身体猛地一震,手中的传国玉玺“啪”的一声掉落在甲板上。 他双目圆睁,嘴唇哆嗦着,发出了见了鬼一般的惊呼。 “太……太祖皇帝!” 那走出虚无的身影,赫然是他们神朝史书上记载的,以一己之力开创了不朽基业,早已在三万年前坐化的创世圣皇! 这声惊呼,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 紧接着,第二道身影走出。 那是一名手持青铜战戈,浑身肌肉虬结,身上布满了图腾刺青的巨人。他身上散发出的,是莽荒时代最纯粹的,属于妖族大巫的狂野气息。 “巫祖!” 一头体型堪比星辰的黄金比蒙,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悲鸣。 第三道身影。 第四道身影。 成千上万道身影,从虚无中列队而出。 他们之中,有开创了剑道一脉,传说一剑斩落过星辰的白衣剑圣。 有以阵法之道封印了九幽魔域入口的阵道始祖。 有统御了亿万魔军,险些将中州圣域化为魔土的初代魔尊。 …… 人族的圣皇。 妖族的古帝。 魔族的始祖。 佛门的菩萨。 每一个,都是在各自的时代留下了赫赫威名,早已被认定陨落,被后人立碑作传,敬若神明的传说! 此刻,他们全都“活”了过来。 他们组成了这支名为“归墟守卫”的军队。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那双眼睛。 空洞。 死寂。 没有任何神采,如同两颗被蒙上了厚厚灰尘的琉璃珠,再也映不出任何光。 他们是这世间最华丽,也最悲哀的傀儡。 “师……师尊……” 联军阵列中,一位须发皆白,修为已至大乘巅峰的剑宗老祖,看着敌军中那位一袭青衫,负手持剑的傀儡,浑浊的老眼中,瞬间涌出了两行滚烫的热泪。 他手中的古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个孩子一样,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那是他宗门的创派祖师。 是他入门时,对着画像叩拜了三千次,立誓要追随其一生剑道的信仰! 类似的惊呼与悲鸣,在庞大的联军阵列中,此起彼伏。 无数的战士,在敌人的军阵中,看到了自己宗门的先祖,看到了自己血脉的源头,看到了自己家族世代供奉的守护神。 那股刚刚被林凡点燃的,足以焚天的决死战意,在这一刻,被一盆最冰冷的,名为“现实”的脏水,从头浇到脚。 军心,瞬间大乱。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要和祖先战斗?” “我做不到……我下不了手!” 恐慌与迷茫,如同瘟疫般扩散。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那支由传说组成的傀儡大军,动了。 没有任何战吼。 没有任何迟疑。 那位被认出的创世圣皇,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一掌拍出。 一道囊括了天地玄黄,蕴含着无上皇道法则的金色掌印,瞬间跨越虚空,狠狠印在了一艘属于他后人神朝的龙舟之上。 轰——! 曾经坚不可摧的龙舟护盾,在这位太祖皇帝的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整艘龙舟,连同上面数万名还处于震惊中的皇族子弟,瞬间被拍成了宇宙中最绚烂的一团烟火,连一丝残骸都未留下。 那位白衣剑圣,随手挽了一个剑花。 一道朴实无华的剑气横扫而出,却在飞出的瞬间,演化为一片囊括了亿万星辰的剑气星河,将前方数十艘战舟瞬间切割成了最微小的粒子。 他们施展的,正是生前威震诸天的无上绝学。 用来屠杀的,却是他们曾经誓死守护的后人。 这是一场最残忍的屠杀。 联军的阵线,在接触的瞬间,就被撕开了一道道巨大的口子。 无数的将士,面对着那些只存在于史书与画像中的先辈,面对着他们施展出的,自己宗门最正统的传承功法,根本无法兴起半点抵抗的念头。 他们脑中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攻击,将自己吞没。 有人试图抵挡,却在兵刃即将接触到对方身体的刹那,又猛地收了回来,任由对方的攻击贯穿自己的胸膛。 他们宁愿死。 也不愿对自己的信仰挥刀。 就在联军的士气即将彻底崩溃,陷入一场单方面溃败的深渊时。 一道充满了戏谑与恶意的神念,再一次扫过整个战场,化作清晰的声音,在每个人心底响起。 “感受绝望吧。” “挣扎吧。” “想要前进,就必须亲手斩断你们引以为傲的过去。” “想要活命,就必须屠戮你们敬若神明的祖先!” “来,让本座看看你们的选择。” 这诛心之言,化作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无数修士道心崩溃,喷出鲜血,眼中最后的光芒也彻底熄灭。 完了。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胜算。 就在这片绝望即将化为实质,彻底吞噬所有人之时。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与那恶毒的嘲讽,响彻在每一个人的神魂之中。 “他们早已安息。” 林凡的声音,不带半分波澜,却像一柄无情的铁锤,狠狠敲碎了众人心中那层名为“情感”的迷雾。 “眼前这些,不过是窃贼盗取了英雄的骸骨,再将他们粉饰成玩偶,摆在台前,供人取乐的道具。” “亵渎英灵的,是棋局的主宰。” 林凡的目光,穿透了混乱的战场,落在了那一个个空洞的傀儡身上。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决断。 “让逝者安息。” “让窃贼偿命。” “这,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尊敬!” 一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是啊。 师尊早已陨落。 祖先早已安息。 眼前这些,只是披着他们皮囊的,可悲的道具! 真正的敌人,是那个躲在幕后,肆意玩弄英雄亡魂的,卑劣的窃贼! 悲伤与痛苦依旧在心中翻涌,但一种更为炽烈的,被羞辱、被玩弄的滔天怒火,从他们的眼底,重新燃起! 一名年轻的剑修,看着前方那道斩杀了自己无数同门的白衣剑圣傀儡,他擦干眼角的泪水,重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弟子不孝,今日,要亲手为祖师送葬!” 军心,在崩溃的边缘,被强行稳住。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道立于阵前,纹丝不动的身影。 他们知道,情感的困局解开了。 但战术的困局,依旧摆在眼前。 如何,才能战胜这些曾经无敌于世的……英雄? 第95章 斩断过去 怒火,可以暂时压制恐惧,却无法弥补实力上的天堑。 喊杀声震天动地,无数道神通的光华撕裂了黑暗,狠狠砸向那支由传说组成的傀儡大军。 然而,结果是绝望的。 一名剑修燃烧了精血,施展出宗门最强的禁忌剑招,剑气长河贯穿了一名傀儡的胸膛。 可那具傀儡只是身形一顿,胸口的大洞在扭曲的法则下瞬间愈合,反手一掌,便将那名耗尽了所有力量的剑修,连同他身后的数十名同门,拍成了齑粉。 溃败。 这是一场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的,单方面的屠杀。 联军的阵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无数的战舟被击沉,无数的生灵在与自己先祖的对视中,神魂俱灭。 “哈哈哈哈……” 那属于棋局主宰的,充满恶意的神念笑声,在每一个生灵的脑海中回荡,敲碎了他们最后一点侥幸。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的历史,你们的信仰!” “现在,它们都属于我。” “而你们,将亲手毁灭它们,然后,再被它们毁灭!” 诛心之言,化作最恶毒的诅咒,让联军的攻势都为之一滞。 就在这片绝望的泥潭即将吞噬一切时。 一直立于阵前,纹丝不动的林凡,动了。 他没有冲向任何一个敌人。 他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这个动作,在这片充斥着毁灭与死亡的战场上,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要做什么? 下一刻,所有人都得到了答案。 林凡的周身,空间开始发生一种极其细微的,非物理层面的扭曲。 仿佛他脚下的那片虚空,不再是三维的,而是变成了一张可以被随意提起的,名为“因果”的画卷。 在他的神海之中,那沉寂的系统,此刻光芒大放。 【天命执掌系统】。 无数道比星辰轨迹更复杂,比天地法则更深奥的金色丝线,在他的神念中显现。 每一根丝线,都连接着一个正在战场上肆虐的英灵傀儡。 而所有丝线的另一端,都汇聚于炼魂深渊最深处,那个不可名状的,邪恶意志的源头。 这些,便是控制傀儡的,因果之线。 林凡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这些可悲的玩偶。 而是它们身后的,提线之人。 “哼。” 一声冰冷的,源自法则层面的神念冷哼,在林凡的神海中轰然炸响。 棋局主宰察觉了他的意图。 刹那间,无数混乱、扭曲、充满了终结与虚无气息的归墟法则,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些因果之线,朝着林凡的神魂发起了反向侵蚀! 这是一场无声的,却比任何神通对轰都更加凶险万倍的战争。 棋局主宰要将林凡也变成自己的傀儡! 林凡那万古不动的神魂,在这股侵蚀之下,第一次泛起了剧烈的波动。 他悬浮于空中的身体,微微一颤。 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看到这一幕,无数联军将士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连他,也无法抵抗吗? 然而。 林凡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已经看不到任何战场厮杀的景象。 那里倒映出的,是亿万金色丝线的生灭,是宇宙最本源的规则在交织,在碰撞。 他的声音,没有蕴含任何法力,却仿佛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理,在每一个生灵,每一具傀儡,乃至那深渊主宰的意志中,同时响起。 “以我之名。” 他顿了顿,那漠然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定义一切的绝对意志。 “敕令因果——断!”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法则涟漪,以林凡为中心,骤然扩散。 它没有掀起任何能量风暴。 它没有造成任何物理破坏。 它只是轻轻地,扫过了整片战场。 刹那间。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正在疯狂攻击的英灵傀儡,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他们身上那股狂暴、嗜血、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气息,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亿万双猩红、空洞的眼眸,那抹代表着被操控的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一抹久违的,属于“人”的神采,重新浮现。 那位开创了不朽神朝的太祖圣皇,缓缓放下了已经举到一半的手掌,他看着前方那些自己后人所在的,残破不堪的龙舟舰队,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与欣慰。 那位白衣胜雪的剑道始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沾满了后辈鲜血的双手,轻轻一叹,手中的剑,化作光点消散。 那位曾与林凡有过一面之缘的剑宗老祖,此刻正双目圆睁,看着那具停在他面前,属于他师尊的傀儡。 在老者不敢置信的注视下。 那具傀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熟悉的,温和的笑容。 他仿佛在说。 “做得不错。” 紧接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成千上万的英灵傀儡,不约而同地,转过身。 他们面向联军的方向。 面向自己的后人。 没有言语。 只有一个微笑。 那微笑中,有解脱,有欣慰,有歉意,有鼓励。 随后,他们的身躯,从脚下开始,化作了漫天的金色光点。 像一场盛大而温柔的萤火,缓缓升腾,消散在冰冷的星空之中。 逝者,终于得到了他们迟来的,真正的安息。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劫后余生的战士,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如同神迹的一幕,脑中一片空白。 那道诛心之局。 那道无解的死局。 就以这样一种近乎慈悲的方式,被破解了。 良久。 不知是谁,第一个朝着林凡的方向,跪了下去。 紧接着。 第二个。 第三个。 如同潮水一般,甲板上,星兽的背上,法宝之上。 所有幸存的生灵,都朝着那道独立于星海间的身影,献上了自己最崇高的敬意。 如果说之前的集结,是出于对末日的抗争。 那么此刻,他们的心中,只剩下一种情绪。 追随。 无条件的,绝对的追随。 林凡没有理会身后的顶礼膜拜。 他的视线,穿过了那片因英灵消散而变得空旷的战场,落在了那片扭曲虚无的,真正的核心。 外围的守卫,已经清除。 通往炼魂深渊最底部的道路,在他面前,缓缓洞开。 那片绝对的虚无深处,一片死寂。 棋局主宰的嘲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如同深渊巨兽苏醒前的,压抑气息。 第96章 棋局主宰 英灵消散后的战场,并未迎来片刻的安宁。 那片因敬意与悲伤而凝固的星空,被钢铁洪流再次启动的轰鸣声所撕裂。 没有胜利的欢呼。 没有即将面对最终敌人的豪言壮语。 整支庞大的联军舰队,都笼罩在一片更加沉凝的,如同实质的决死意志之中。 在林凡的带领下,亿万生灵组成的璀璨星海,向着那片空无一物的黑暗最深处,长驱直入。 前方的道路,再无阻碍。 但每一个生灵心中的压抑感,却不减反增,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缓缓攥紧他们的心脏。 他们正在驶入炼魂深渊的核心。 一个真正的,法则的坟场。 最先出现异常的,是舰队最前沿那些由神金铸造的侦测法宝。 所有指向前方的罗盘指针,早已停止了疯狂的旋转,此刻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扭曲,齐齐指向了每一个罗盘自身的中心,然后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中,从内部崩裂,化为一堆废铁。 紧接着,是所有战舟的护体神光。 那些由无数阵法大师呕心沥血构建,足以抵御星辰直接撞击的能量护盾,此刻却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表面的古老符文忽明暗,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禀报!旗舰主炮能量回路紊乱!无法锁定任何目标!” “禀报!空间跃迁引擎熄火!此地空间曲率已彻底消失!” “禀报!时间流速监测法阵崩溃!时间……在这里停止了!” 惊恐的报告声在各大旗舰的指挥舱内此起彼伏,带着一种面对未知时的原始恐惧。 他们抵达了终点。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失语。 那里没有物质。 没有光与暗的区别。 甚至连“空间”与“时间”这两个构成整个宇宙万物的基本概念,都已不复存在。 那是一片纯粹到极致的,代表着“终结”与“虚无”的领域。 就好像宇宙这张无限巨大的画卷,在这里被一个远超想象的存在,硬生生撕掉了一大块,露出了背后那令人看一眼便会神魂错乱的,什么都没有的“画布本身”。 联军的钢铁洪流,在这片绝对的“无”面前,被迫停了下来。 每一艘战舰的引擎都在发出徒劳的轰鸣,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他们就像一群即将冲入汪洋大海的蚂蚁,却在最后一刻骇然发现,前方的根本不是海洋,而是连空气都不存在的,绝对的真空。 就在这片让万物失声的死寂之中。 那片虚无的最中心。 一道横亘了整个视野的巨大残影,如同水墨滴入清水,缓缓地,从“无”中晕染开来。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 它是一幅活动的,充满了死亡与腐朽气息的宇宙遗照。 时而,它是一条破碎的,所有星辰都已化为冰冷尘埃的古老星河,在做着最后的、无意义的旋转。 时而,它是一根根崩塌断裂,闪烁着法则最后光芒的秩序链条,像一具巨兽死后暴露在外的森森白骨。 时而,它又化作无数文明在毁灭前夜,那不甘的最后哀嚎所凝聚成的,无形无质的庞大嘶吼。 它像是一个宇宙死亡后的尸骸。 一具被更高维度的存在啃食殆尽后,所剩下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庞大残渣。 它,就是“归墟大阵”本身。 它,就是棋局主宰的本体。 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了所有生灵理解范畴的宏大意志,开始从那具宇宙尸骸中苏醒。 没有征兆。 没有过程。 一个古老、浩瀚,不包含任何可被称之为感情的念头,直接在联军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最深处,凭空响起。 那不是声音。 那是一个被强行植入脑海的,绝对的“认知”。 “你们来了。” 这个念头之后,是一个短暂的停顿。 仿佛一位晚宴的主人,在审视着那些主动走上餐桌的,精心准备的菜肴。 “我的……新养料。” 轰! 这五个字,如同亿万颗宇宙在同一瞬间于神魂之中引爆。 噗!噗!噗! 联军阵列中,成千上万修为较弱的修士,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双眼瞬间失去神采,七窍流血,整个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轰然炸开,神魂在接触到这个念头的瞬间,就被其中蕴含的庞大信息撑爆了。 秦长生感到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从神魂深处传来,他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古剑狠狠刺入脚下的甲板,借助那冰冷的物理痛感,才勉强维持住灵台的一丝清明。 虚空殿主更是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撞在了身后的指挥台上,他那张万古不变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近似于“恐惧”的神情,周身的空间法则都在不受控制地扭曲、破碎。 这股意志,不仅仅是传达信息。 在信息传递的瞬间,它将自身的来历,也化作一股无法抗拒的信息洪流,强行灌入了所有幸存者的认知之中! 上一个宇宙纪元。 一个同样繁盛,同样诞生了无数仙帝神皇,拥有无尽璀璨文明的世界。 在它最鼎盛的时刻,遭遇了来自更高维度的“收割”。 整个宇宙,连同其中的所有生灵,所有法则,都被当成了食粮,被彻底吞噬,抹去了一切存在的痕迹。 但在那场终极的毁灭中,有一丝最本源的意志,侥幸存活了下来。 那就是那个宇宙的“天道”。 或者说,是天道被啃食殆尽后,所剩下的,一丝残魂。 它目睹了自己世界的灭亡,目睹了众生的哀嚎。 它在无尽的虚无中漂流了亿万年,怨恨、不甘、恐惧,最终凝聚成了一个全新的,扭曲的唯一执念。 眼前这个所谓的棋局主宰。 便是那个被毁灭的宇宙,所剩下的最后亡魂! 这恐怖的真相,让整支联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绝望。 他们要对抗的,不是一个强者。 不是一个魔头。 而是一个……曾经代表了整个宇宙至高无上法则的,天道的残骸! “怎么可能……” 一位妖族大圣浑身剧烈颤抖,他那山岳般的身躯,此刻却渺小得如同尘埃,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与天道为敌?我们……我们本身就是天道的一部分啊!” 就在这片足以让任何生灵道心崩溃,陷入疯狂的真相面前。 那道宏大的意志,再一次在他们心中响起。 这一次,它带着一种循循善诱般的,扭曲的“慈悲”。 “与其被动地,在绝望与无知中等待被收割。” “不如主动成为收割者。” “这,才是唯一的‘进化’,唯一的‘永生’之路。” 这番话,如同最恶毒的魔音,精准地击中了所有生灵心中最原始的恐惧。 对未知的恐惧。 对被更高等存在支配的恐惧。 那宏大的意志继续解释着它的理念,像一位布道的圣人,在阐述着宇宙的终极真理。 “毁灭你们,吞噬你们,将你们的一切化为我晋升的阶梯。” “然后,由我,去挑战那些真正的‘收割者’。” “这是我给予你们的,最高的慈悲。” “你们的牺牲,将成为新纪元的第一块基石。你们的文明,将以另一种方式,在我身上得到延续。” 这番扭曲而又宏大的“歪理”,伴随着那股足以让宇宙本身都为之颤抖的无上威压,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黑色山脉,狠狠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如坠冰窟。 不。 比那更可怕。 是连坠入冰窟这个概念都不存在的,彻底的虚无。 他们所有的抗争,所有的热血,所有的牺牲,在对方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幼稚。 就像一群蚂蚁,在对一颗即将撞向它们星球的陨石,挥舞着自己孱弱的触角,宣泄着毫无意义的愤怒。 天道残魂的意志,缓缓收敛。 它不再言语。 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那片由宇宙尸骸组成的庞大身躯,开始缓缓蠕动、汇聚。 那片绝对的“无”,仿佛都成了它的养料,被它贪婪地吸入体内。 它的形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始变得清晰,变得凝实。 它在为即将到来的“进食”,准备一副合适的餐具。 第97章 天道之威 宇宙尸骸的蠕动,带来了比任何咆哮都更加沉重的死寂。 那股足以让道心崩溃的宏大意志,在展示完自身的来历后,便陷入了沉默,仿佛在给予这些渺小的生灵,消化绝望的时间。 联军的钢铁星海,死气沉沉。 无数战士的脸上,只剩下一种信仰崩塌后的茫然与空洞。 与天道为敌? 不。 是与一个被毁灭的,充满了怨毒与不甘的天道亡魂为敌。 这个认知,本身就是最恶毒的诅咒。 然而,在这片凝固的绝望海洋中,总有几块礁石,拒绝被彻底淹没。 秦长生用剑鞘支撑着身体,强行压下神魂深处传来的战栗,他看向身旁的虚空殿主,又遥遥望向远处魔舟之上的盖世魔主,以及妖族古兽背上的那几位妖族大圣。 他们的脸上,同样写满了骇然与震撼。 但他们的眼中,却还残留着一丝属于顶尖强者的,最后的凶性。 一道神念,在几位帝境强者的心底悄然响起。 “就这么等死吗?” 是秦长生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横竖都是一死。” 盖世魔主的神念回应,充满了暴戾与疯狂。 “与其在恐惧中被当成养料吞噬,不如让它看看,虫子,也是会咬人的!”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 一个眼神的交汇,便达成了一场最后的共识。 他们是各自神朝、宗门、种族的巅峰。 他们可以战死,但绝不能在毫无反抗的等待中,被抹去存在的痕迹。 “动手!” 秦长生的神念化作一道惊雷。 轰! 死寂的星海,被数十道骤然爆发的帝威,撕开了一道口子! 秦长生手中的古剑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龙吟,他将毕生修为灌注其中,一道朴实无华,却仿佛凝聚了整个剑道历史的灰色剑气,斩破了虚无! 虚空殿主双手结印,他身前的空间被层层折叠、压缩,最终化作一个散发着恐怖湮灭气息的黑色奇点,无声无息地射出! 盖世魔主仰天长啸,他那庞大的魔躯燃烧起来,亿万魔军的战意被他强行抽取,汇聚于手中的巨斧之上,劈出了一道足以将星河一分为二的漆黑斧光! 仙道皇主祭出了传国玉玺。 妖族大圣燃烧了本命精血。 佛门古佛敲响了镇世佛钟。 数十位屹立于诸天万界顶点的帝境强者,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燃烧了自己的本源,打出了他们此生最璀璨,也可能是最后的一击! 刹那之间,这片黑暗的宇宙坟场,被照亮了。 亿万道法则神链交织成一片绚烂的能量洪流。 那光芒胜过了恒星的寂灭。 那威能足以将数个星域瞬间打回混沌。 这是联军所有的希望,是这个宇宙纪元最后的抗争,汇聚成的,决死一击! 所有幸存的生灵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片毁天灭地的能量洪流,冲向那具缓缓蠕动的宇宙尸骸。 哪怕,只是让它的形态产生一丝波澜也好! 然而。 那片由宇宙尸骸组成的残影,没有任何动作。 它甚至没有散发出任何抵御的意志。 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下一瞬。 让所有生灵神魂冻结的一幕,发生了。 那股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洪流,在靠近天道残魂一定范围后,就那么……消失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法则对冲的湮灭。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逸散。 就好像一段被画手画在纸上的汹涌浪潮,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用橡皮,轻轻地,从画纸上擦掉了。 无声无息。 干干净净。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加可怕的,绝对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的英灵傀儡是诛心。 那么眼前这一幕,则是诛灭了所有生灵心中,名为“可能”的最后一丝火苗。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那宏大的意志,再一次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无意义的挣扎。” 话音淡漠,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紧接着,一股无法被感知,无法被捕捉,超越了所有法则的“注视”,从那宇宙尸骸中投射而出,落在了联军舰队的左翼。 那里,是龙族强者的聚集地。 数十艘由龙骨与神金打造的狰狞战舰,组成了一支强大的舰队。 每一艘战舰上,都站着气息强横的龙族战士,为首的几位,更是血脉纯正,修为已至帝境的太古龙皇。 他们感受到了那股“注视”。 几位龙皇脸色剧变,正欲催动血脉之力进行防御。 可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时间已经没有意义。 空间也失去了概念。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那片由数十艘龙族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队。 连同其中的所有龙族强者。 以及他们所在的那片广袤的虚空。 就那样,瞬间消失了。 不是被摧毁。 不是被分解。 不是被传送。 就是最纯粹的,从“存在”这幅画卷之上,被干净利落地,彻底抹去。 仿佛那里,从来就只有一片冰冷的,什么都没有的黑暗。 一位距离那片区域最近的妖族大圣,身体猛地一僵。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 他脸上的表情,从惊骇,到错愕,最后化为一种无法理解的茫然。 他脑海中,关于“龙族”这个概念的记忆,正在以一种不可抗拒的方式,迅速变得模糊、淡薄。 就好像,那是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只存在于某个荒诞梦境中的种族。 “不……” 秦长生喷出一口鲜血,他不是被攻击,而是自己的认知,在与眼前这违背了一切常理的现实发生剧烈冲突时,道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恐慌,如同最恶毒的瘟疫,在寂静的舰队中疯狂蔓延。 这不是战斗。 这是神明在擦除自己画稿上,不满意的笔迹。 任何攻击都无法触及其本体。 而它的攻击,却是无法被观测,无法被理解,更无法被防御的,“概念抹除”。 完了。 所有人的心中,都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联军的战意,在这一击之下,彻底崩溃。 这不是一场战争。 这是一场处刑。 就在这片足以吞噬一切的,名为“现实”的绝对绝望之中。 一道身影,缓缓从联军旗舰的甲板上,走了出来。 他没有散发出任何惊天动地的气势。 也没有携带任何璀璨夺目的法宝。 他就那样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衣,一步步地,走到了亿万联军的最前方。 独自一人。 面对那片代表着宇宙终结的,宏大残影。 第98章 你的世界,我的棋盘 林凡向前走去。 他的脚步不快,每一步踏下,都无声无息,却仿佛踩在了某种不可见的,宇宙的脉络之上。 在他身后,是亿万生灵组成的,一片凝固的绝望之海。 战意、勇气、希望,所有能够支撑一个文明反抗的情绪,都在那一次匪夷所思的“概念抹除”下,被彻底蒸发,连一丝青烟都未曾留下。 现在,只剩下麻木的等待。 等待着自己成为下一段被从画卷上擦去的,无意义的笔迹。 天道残魂的意志,锁定了这个唯一还在移动的,渺小的黑点。 它那由宇宙尸骸组成的庞大身躯,停止了蠕动。 一股比先前抹除龙族时,更加集中,更加纯粹的“权柄”,如无形的潮水,朝着林凡涌去。 这一次,它没有选择一片区域。 它的目标,只有林凡一个。 它要将这个胆敢直面自己的,唯一的反抗者,从根源上彻底抹去。 没有能量波动。 没有法则显现。 联军舰队中,那些幸存的强者们,只是骇然地看到,林凡前方的虚空,正在“消失”。 那不是被吞噬,也不是被扭曲。 而是那片区域的“存在”本身,正在变得稀薄,透明,仿佛一张正在被水浸透的画纸,上面的色彩与线条都在迅速褪去,露出背后那片令人疯狂的,纯粹的苍白。 这股“抹除”之力,很快便蔓延到了林凡的脚下。 他脚边的一块星辰碎片,无声无息地,就那么消失了。 紧接着,是他黑色的衣角,也开始变得透明,仿佛即将被同化为虚无。 “结束了……” 秦长生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这不是一场可以被战胜的战争。 然而。 就在那股抹除之力即将触及林凡身体的瞬间。 林凡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做出任何防御的姿态,只是平静地,抬起了头,望向那片代表着终结的宏大残影。 他的神色,无悲无喜。 下一刻。 他体内的某样东西,苏醒了。 咚! 一声沉闷的心跳,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法则的层面响起。 那是祖龙之心! 伴随着这声心跳,一缕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古老的金色光芒,从他的心脏处透体而出。 紧接着。 他周身的空间,开始弥漫起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混沌色的薄雾。 那是鸿蒙气运! 他那看似寻常的肉身,每一寸血肉,每一个粒子,都在这一刻发出了低沉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嗡鸣。 那是万古混沌体在与这片宇宙最本源的恶意,进行着最直接的对抗! 林凡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定义规则的,不容置疑的韵律。 “道,生一。”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以他为中心,整个世界,变了。 一根金色的丝线,凭空从他脚下生出,向着前方延伸。 紧接着。 第二根。 第三根。 成千上万,亿万兆,数之不尽的金色丝线,以一种超越了所有理解的速度,从林凡的体内疯狂涌出! 它们不是能量,也不是物质。 它们是因果。 是命运。 是林凡以自身大道为根基,强行在这片虚无的坟场之上,重新编织出的,属于他自己的法则! 这些金色的丝线疯狂交织,彼此缠绕,瞬间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辉的球形领域。 无数玄奥复杂的命运符文,在领域壁的内侧生灭流转,如同一个初生宇宙的,第一批星辰。 而林凡,就站在这片金色领域的正中心。 也就在这一刻,天道残魂那足以抹除一切的“权柄”,与林凡撑开的金色领域,悍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毁天灭地的光焰。 只有一片无声的,却比任何轰鸣都更加令人心悸的湮灭。 在两者接触的边界。 林凡领域的金色光壁,在疯狂地闪烁,明灭不定。 成片的金色因果线条,在接触到外界那片“无”的瞬间,就被抹去,消散。 但旋即,又有更多的金色线条从林凡体内涌出,前赴后继地修补着领域的缺口。 林凡悬浮于领域中心,身体第一次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他撑住了! 他以一人之力,以自身的大道为基石,硬生生顶住了来自一个宇宙亡魂的,概念层面的抹杀!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让那些本已陷入等死状态的联军将士,全都呆住了。 他们茫然地看着那片在无尽黑暗中,倔强亮起的,小小的金色光球。 那光芒并不炽烈,却像一根针,狠狠刺破了他们心中那层名为“绝对绝望”的厚重帷幕。 那是什么? 就在他们失神之际。 那片金色的领域,在剧烈地颤抖中,非但没有被压垮,反而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又无比坚定的姿态,缓缓扩张! 一寸。 一尺。 一片。 金色的光华,如同一场温柔的黎明,越过了林凡的身体,向着他身后的联军舰队,笼罩而来。 虚空殿主猛地一震。 他骇然发现,那股一直笼罩在神魂之上,仿佛随时会将自己从存在中抹去的,冰冷的排斥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而又稳固的感觉。 仿佛从一片随时可能溺毙的,冰冷的深海,重新回到了坚实的大地。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之前因为法则错乱而变得有些虚幻的掌纹,此刻重新变得清晰、凝实。 “法则……稳固了!” 一名阵法大师失声惊呼,他看着自己面前那些已经爆裂的罗盘,其中一块幸存的罗盘指针,此刻不再指向虚无,而是稳稳地,指向了那片金色领域的中心——林凡所在的位置! 金色的领域,最终将所有幸存的联军舰队,全部笼罩了进去。 在这片领域之内,一切法则都恢复了正常。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空间再次拥有了意义。 他们,被林凡从天道残魂的“世界”里,强行拉了出来,拉进了属于林凡自己的“世界”! 劫后余生的狂喜,让无数人瘫倒在地,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溺水。 他们看着那道站在领域最前方,独自承受着所有压力的背影,眼神中,只剩下了近乎于仰望神明般的敬畏。 林凡没有回头。 他抬头,目光穿透了自己领域的壁障,与那片由宇宙尸骸组成的宏大残影,在法则的层面,第一次进行了平等的对视。 那股古老而浩瀚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名为“波动”的东西。 似乎是惊讶。 似乎是错愕。 它发现,自己的“权柄”,在这个小小的,如同牢笼般的金色领域内,失效了。 它无法再像擦除画稿一样,轻易抹去里面的任何一粒尘埃。 一场单方面的处刑,在这一刻,终于演变成了一场对峙。 林凡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仅仅回荡于物质世界,而是化作一道清晰的,充满了绝对自我意志的神念,直接在天道残魂的意志核心中,轰然炸响。 “在你的世界里,你是唯一的规则。” 他顿了顿,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那片正在与自己领域激烈对撞的,纯粹的虚无。 “但在这里。” “这是我的棋盘。”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两个领域交界的地方,那无声的湮灭,骤然变得狂暴起来! 一边,是代表着终结与归墟的绝对之“无”。 另一边,是代表着因果与新生的创生之“有”。 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样位列宇宙顶点的至高法则,展开了最原始,也最野蛮的碰撞与吞噬。 黑色的虚无疯狂侵蚀,试图将这片金色的“异物”重新同化。 金色的领域则死死坚守,无数因果线条生灭不息,将一切侵入的“无”,都强行赋予“有”的概念。 那片交界的区域,化作了一片比宇宙开辟之初更加混乱的,法则的混沌磨盘。 林凡成功地将战局,从一场必死的屠杀,拉回到了对等的棋局之上。 只是。 他的棋盘,比起对方那囊括了整个炼魂深渊的无垠疆域,实在是太小了。 而维持这片棋盘的每一分,每一秒,所需要消耗的代价,也必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场两个“世界”的对弈。 胜负手,究竟在哪? 第99章 因果的弱点 金色的世界在颤抖。 每一根构成领域的因果之线,都在与外界那片绝对的“无”的碰撞中,发出濒临断裂的哀鸣。 林凡独立于领域中心,面无表情,但那从额角滑落,沿着下颌线滴落的冷汗,却暴露了他此刻承受的恐怖压力。 他的力量,他以自身大道为根基构建的“世界”,正在被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消耗。 这是一种最纯粹,也最绝望的对抗。 有,正在被无吞噬。 存在,正在被虚无磨灭。 林凡清楚,纯粹的消耗战,他必败无疑。他的积累再深厚,终究是一个生灵的极限。而他面对的,是一个宇宙纪元死亡后所凝聚的,无尽的怨毒与终结。 就在这片金色的领域光芒明灭,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的时刻,那股宏大的意志,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它不再是宣告,而是一种带着审视意味的分析。 “以自身的因果,构筑壁垒。” “有趣的挣扎。” “但任何存在,都有其根源。你的根源,便是你的过去。” “那么,就让本座,斩断你的根。”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道残魂改变了策略。 它不再从外部强行磨灭林凡的领域,而是将那无形的意志,如同一根毒针,精准地刺入了金色领域的内部。 刹那间,领域内光影变幻。 一幕幕熟悉的,却又早已被林凡埋葬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被强行投射出来。 冰冷的雪山之巅。 一袭白衣胜雪的女子,正是他前世的大弟子,萧清雪。她手中的剑,曾是他亲手为她寻来神铁所铸。 此刻,那柄剑却毫不犹豫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那刺骨的冰寒,仿佛要将神魂都彻底冻结。 画面一转。 丹房之内,香气旖旎。 他最疼爱的四弟子,丹道天赋冠绝古今的少女,正将一碗亲手熬制的汤药,温柔地送到他的嘴边。 那汤药入喉,却化作了焚烧五脏六腑,腐蚀经脉的剧毒。 少女脸上那天真烂漫的笑容,与他口中涌出的黑色血液,构成了最讽刺的画面。 第三幕。 第四幕。 六位逆徒,六次背叛。 掏心,挖骨,碎魂,夺运。 曾经付出的所有心血,都化作了刺向自己的,最锋利的刀。 最后,是众生对他的唾骂与误解。 是那些曾受他恩惠的生灵,用最恶毒的语言,将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这些画面,并非简单的幻象。 天道残魂动用的,是这个宇宙最本源的“历史记录”,是铭刻在因果长河之中的,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它要将林凡最痛苦的过去,最脆弱的心魔,重新挖出来,让他再一次品尝那深入骨髓的背叛与绝望。 它要从内部,击溃他的道心! 联军舰队中,秦长生等人虽然身处林凡的领域庇护之下,却也能感受到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怨毒与恶意。 他们看不见具体的幻象,但他们能看到,林凡的身体,在那一刻,出现了一瞬极其轻微的僵直。 “道心攻击!” 虚空殿主脸色剧变。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直接作用于神魂与记忆的攻击,比任何神通法则都更加凶险! 一旦道心失守,哪怕肉身不朽,也只是一具任人宰割的空壳。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 预想中的道心崩溃,并没有发生。 林凡的身体,仅仅僵直了那一瞬,便恢复了正常。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古不变的漠然。 那些足以让任何生灵陷入疯狂的背叛画面,如同流水一般,从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滑过,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就好像在观看一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陈旧的戏剧。 心魔? 这些东西,在他重生那一刻,就已经被他亲手斩得干干净净。 如今再看,不过是一捧早已冰冷的,名为过去的灰烬。 天道残魂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它投射出的幻象愈发清晰,愈发真实,那穿心之痛,挖骨之苦,几乎要化为实质。 可林凡的眼神,却从最初的漠然,渐渐地,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近乎于审视的专注。 他没有在看那些幻象。 他的目光,穿透了这些由因果构成的虚影,落在了某种更深层,更本质的东西之上。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非常细微,却又无比关键的不对劲。 天道残魂,在构建这些属于他的“过去”时,它本身并没有产生任何力量。 它每投射出一分幻象,每模拟出一丝属于萧清雪的剑意,或是丹毒的法则。 在林凡的领域之外,那片更广阔的,属于这个宇宙的法则海洋中,就会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对应的力量,被抽调而来。 这个过程极为隐秘,快到超越了时间的定义。 若非林凡自身就是因果法则的执掌者,对这种力量的流动敏感到了极致,根本不可能察觉。 就像一个画师在作画。 他看似在凭空创造,但他所用的每一滴颜料,都必须从他身旁的颜料盒中蘸取。 天道残魂,似乎就是那个画师。 而整个宇宙的法则,就是那个颜料盒! 一个念头,如同撕裂了万古黑暗的第一道闪电,轰然在林凡的神海中炸响!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天道残魂,作为一个来自上一个纪元的宇宙亡魂,对于这个纪元的世界来说,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来者”! 它是一棵看似遮天蔽日,实则早已断了根的无根之木! 它本身,并不产生任何力量! 它之前所展现出的,无论是抹除龙族的概念权柄,还是磨灭自己领域的归墟之力,所有的一切威能,都源自于它对这个宇宙现有法则的“解析”与“调用”! 它就像一个通过未知手段,窃取了整个宇宙最高权限的黑客。 它可以肆意地删除数据,调用资源,执行任何看似无所不能的操作。 但它的一切行为,都必须依赖于“服务器”本身的存在。 它的力量,并非凭空创造,更非无穷无尽! 找到了。 这就是它的根源! 这就是它最致命的,唯一的弱点! 这一刻,林凡心中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凝重,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勘破了生死迷局的,绝对的冷静与清明。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无,与那片由宇宙尸骸组成的宏大意志,再一次对视。 这一次,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被动防守的坚韧。 而是一种猎人终于发现了猎物踪迹后,那冰冷而又专注的,锁定。 那股宏大的意志,似乎也察觉到了林凡心态的变化,它停止了徒劳的道心攻击。 一股疑惑的波动,在法则层面一闪而逝。 它不明白,这个渺小的生灵,为何在绝对的劣势之下,反而散发出了一种……胜券在握的气息? 林凡嘴唇微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在他的神魂深处,一句话清晰地响起,定义了这场战争的性质。 “原来如此。” “你并非神明。” “只是一个……权限最高的窃贼。” 那么,问题就变得简单了。 如何才能耗尽一个窃贼,从整个宇宙府库中,盗取而来的藏品? 第100章 最后的献祭 那句发自神魂层面的,轻蔑的断言,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天道残魂那浩瀚无垠的意志中,激起了一丝涟漪。 窃贼。 这个充满了主观色彩的,属于生灵的词汇,让它那超越了理解的认知,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不解”的情绪。 它无法理解。 这个在自己绝对权柄之下,如同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的渺小生灵,为何在勘破了自己力量的本质后,非但没有陷入更深的绝望,反而……像一个找到了猎物破绽的猎人? 就在这份不解产生的刹那。 林凡心中,一个无比大胆,无比惨烈,却又是唯一可行的计划,已然成型。 他需要一个瞬间。 一个足以让这个完美运转的,窃取了整个宇宙权限的程序,发生一次“宕机”的瞬间。 一道无形的神念,穿透了领域的壁障,精准地送入了金色世界内,那几道早已心存死志的身影神海之中。 剑宗之内,那座属于萧清雪的冰冷宫殿里。 她正盘膝而坐,静静看着那片庇护着所有人的金色光芒,看着那道独立于黑暗最前沿的,师尊的背影。 当林凡的计划在她脑海中响起时,她那冰封了万古的脸上,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挣扎。 反而,一抹如释重负的,凄美的笑容,缓缓绽放。 她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另一边,魔舟之上,曾经妖娆妩媚,颠倒众生的苏媚,此刻素面朝天,她收到了同样的神念,脸上的表情与萧清雪如出一辙。 还有丹宗的、阵宗的、兽宗的……所有幸存的,曾犯下滔天罪孽的逆徒们。 在这一刻,她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她们彼此对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与解脱。 这是她们的宿命。 是她们唯一能够偿还罪孽的机会。 “去吧。” 林凡的神念,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下一刻。 在联军所有幸存者惊骇的注视下。 数道身影,毅然决然地,从那片唯一的安全区,那片金色的领域之中,飞了出去! 她们主动地,将自己暴露在了那片代表着绝对虚无的,冰冷的黑暗之中。 “她们疯了吗!” 秦长生失声喊道,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自杀般的行为。 天道残魂的意志,立刻锁定了这几个主动脱离庇护的,渺小的“数据点”。 没有任何迟疑。 那股足以抹除一切存在的“权柄”,如无形的潮水,瞬间降临在她们身上。 最前方的萧清雪,她的身体从脚下开始,迅速变得透明,正在被从“存在”的概念中抹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彻底消失的前一刻。 她最后回望了一眼那道背影。 一道只有林凡能听见的神念,带着一丝久违的,属于少女般的释然,在他心底响起。 “师尊。” “这一次,弟子……没有回头。”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萧清雪的身体,连同她的神魂,她毕生的修为,她那被林凡亲手斩断又重新滋长的,充满了背叛、悔恨与不甘的扭曲天命……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主动地,向内坍缩,引爆! 但这并非一场能量的爆炸。 而是一场因果的殉爆! 没有光,没有热。 只有一团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污秽、粘稠、充满了最极端负面情绪的,混沌的“色彩”,从她原本存在的位置,猛然炸开! 紧接着。 苏媚。 林婉儿。 所有飞出领域的逆徒。 她们在被彻底抹除的前一刹那,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她们将自己的一生,将自己所有的罪与罚,爱与恨,荣耀与屈辱,全部献祭,逆向转化成了一股股最混乱,最污秽的“因果剧毒”! 数十团充满了背叛、绝望、悔恨、贪婪、嫉妒等等负面情感的因果乱码,如同一道道肮脏的墨流,汇聚成一股洪流,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主动地,狠狠撞向了那片由宇宙尸骸组成的,宏大的天道残魂! 这一幕,超出了所有生灵的理解范畴。 这并非攻击。 这是一场主动的“投毒”! 天道残魂的意志,本能地将这股撞来的“洪流”,视作了新的“养料”。 在它的认知里,宇宙万物,一切存在,无论是物质还是法则,最终都可以被解析,被还原成最纯粹的能量,然后被吞噬。 它张开了“巨口”,试图将这股送上门来的养料,一口吞下。 然而。 当那股充满了主观情感与复杂因果的“剧毒”,涌入它那由纯粹规则组成的“核心”时。 意外,发生了。 就如同一个无比精密的,由无数“0”和“1”组成的完美程序,在运行中,突然被强行灌入了一段充满了BUG、充满了逻辑悖论、充满了无意义字符的,混乱代码。 背叛,如何解析? 悔恨,如何量化? 一个生灵临死前,那交织着爱与恨的复杂情感,又该被归入哪个能量序列? 这些东西,对于一个正常的生灵来说,是构成其完整人格的一部分。 但对于一个只剩下纯粹“理智”与“规则”的天道残魂而言。 这是最无法理解,最难以处理,最没有“营养”的……垃圾数据! 为了处理这段突如其来的“因果剧毒”。 为了解析这些毫无逻辑的“情感乱码”。 天道残魂那遍及整个宇宙,对所有法则的,完美而又流畅的绝对掌控,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 凝滞。 它对整个宇宙“服务器”的调用,出现了一瞬间的卡顿。 那片正在疯狂磨灭林凡金色领域的,绝对的“无”,其侵蚀的速度,在那一刻,停顿了不足万分之一刹那。 整个炼魂深渊,那代表着终结的至高法则,在这一瞬间,出现了唯一的,致命的破绽! 对于旁人而言,这个瞬间,比电光石火还要短暂,根本无法被捕捉。 但对于早已将所有心神,所有力量,全部汇聚于一点,苦苦等待着这一刻的林凡而言。 这个瞬间。 便是永恒! “就是现在!” 林凡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足以洞穿宇宙的璀璨精光! 逆徒们用她们的生命,用她们的罪孽,用一场最悲壮的献祭,为他换来了这转瞬即逝的,唯一的机会。 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底牌,都在这一刻,汇聚于指尖。 这一击,将决定所有人的生死。 也决定这个宇宙纪元的,最终命运! 第101章 那一剑的风华 逆徒们的献祭,是投向完美程序的,最污秽的乱码。 那股由极致情感与扭曲因果汇聚而成的洪流,撞入天道残魂意志核心的瞬间,整个炼魂深渊,那永恒不变的终结法则,出现了万古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卡顿。 正在疯狂侵蚀金色领域的绝对之“无”,其推进的速度,停滞了。 那股足以将存在本身都彻底抹除的恐怖压力,骤然一松。 领域之内,劫后余生的亿万联军将士,在这突如其来的喘息之机中,非但没有感到半分喜悦,反而陷入了一种更深的,源于灵魂的战栗。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能看到,那片唯一的金色壁垒之外,萧清雪等人消散的地方,只剩下几缕正在被黑暗迅速同化的,残破的因果余烬。 她们用一场最惨烈的自我毁灭,换来了这连万分之一刹那都不到的,宝贵的空白。 这片空白,就是一切。 林凡站在领域的最前方,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逆徒们消散前,那最后的决绝与释然。 恨意,悔意,爱意,不甘。 所有纠缠了他两世的复杂情感,在这一刻,被那场盛大的死亡,彻底洗刷干净。 剩下的,只有最纯粹,最原始,也最冰冷的战意。 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鸿蒙剑胎。 那柄看似朴实无华的古剑,在此刻发出了震动整个金色世界的龙吟。 “吼!” 万古混沌体在他体内轰然运转,每一颗粒子都在燃烧,都在咆哮,化作无穷无尽的力量,灌入他的右臂。 一道道紫色的鸿蒙气运,不再是缭绕的雾气,而是化作了实质化的,如同神罚般的紫色雷霆,疯狂缠绕上他的身躯与剑刃。 整个金色领域的光芒,在这一刻,尽数向他手中的剑汇聚而去。 联军将士骇然发现,他们赖以生存的庇护所,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 林凡,正在抽取这个“世界”的一切! 天道残魂的意志,已从那短暂的逻辑混乱中挣脱。 它无法理解“情感”,但它能判断出“威胁”。 那停滞的归墟法则,开始重新启动,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抹除之力,再次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那片刚刚变得稀薄的金色领域壁障,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机会,正在消失。 “不够!” 林凡发出了一声源自神魂深处的低吼。 “还不够!” 他双目赤红,不仅是调动了自身所有的修为。 他将那三千年重生记忆的长河,彻底点燃。 无数的丹方,阵图,功法,无数强者的崛起与陨落,无数秘境的开启与关闭,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神海中化作最璀璨的薪柴。 他将自己对命格锻造的终极理解,那足以逆天改命的无上权柄,化作一道道最本源的法则符文,强行烙印在剑身之上。 他甚至将那与他神魂绑定的,名为【天命执掌系统】的根源权限,也毫不犹豫地,作为最后的燃料,尽数投入了这把剑中! 嗡! 鸿蒙剑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悲鸣。 它承受不住。 这股力量,早已超越了一件兵器所能承载的极限。 剑身之上,不再是光滑的剑面,而是浮现出了一片片生灭不定的微缩宇宙。 时而星河璀璨,时而万物凋零。 那是林凡所有的一切,凝聚成的,最终的形态。 噗! 一缕血线,从林凡的眼角渗出。 紧接着,是耳,鼻,口。 他的七窍之中,流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一种混合着神魂碎片的,金色的本源之力。 他的万古混沌体,出现了崩裂的迹象。 他的神魂,在燃烧殆尽的边缘剧烈摇曳。 这一剑,超越了他前世身为至尊的巅峰。 这一剑,也超越了他此生所能达到的极限。 这是将他过去,现在,乃至未来的一切可能性,全部赌上的,唯一的一剑。 在这一刻,那片即将崩溃的金色领域之内,时间仿佛被无限地拉长。 秦长生,虚空殿主,盖世魔主……所有幸存的强者,都呆呆地看着那道燃烧自己的身影。 他们看到,林凡的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一道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平静的独白,在他即将燃尽的神魂中响起。 “前世,我为你们锻命。” “今生,我为自己出剑。” 他顿了顿,目光穿透了时空的阻隔,锁定了那片由宇宙尸骸组成的,宏大的残影核心。 “而这一剑……为众生!” 话音落下的瞬间。 就在天道残魂的归墟法则,即将彻底恢复运转,将整个金色领域连同其中万物彻底抹除的前一刹那。 林凡,一剑斩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撕裂宇宙的光焰。 甚至没有任何能量的波动。 那把燃烧着林凡一切的鸿蒙剑胎,在挥出的瞬间,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下一瞬。 它无视了空间的距离。 它斩断了时间的流逝。 它出现在了那片横亘了整个视野的,庞大宇宙尸骸的最中心。 那个由纯粹规则与终结意志所构成的,绝对的核心面前。 剑光过处。 并非物理层面的切割。 也非能量层面的湮灭。 而是因果层面的,斩断! 天道残魂,其本质,是“上一个宇宙纪元的天道残骸”与“这个宇宙纪元的归墟大阵”,两者通过某种未知的契约,结合而成的扭曲共生体。 它既是外来者,又是窃取了本地最高权限的管理员。 而林凡这一剑,斩断的,正是这两者之间,那根维系着它存在的,最根本的“因果之线”!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声音,并非在物质世界响起,而是直接在整个宇宙的法则底层,轰然炸裂! 那片由宇宙尸骸组成的庞大残影,猛地一僵。 紧接着,一道横贯了它整个躯体的,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芒的裂痕,从它的核心处,骤然浮现,并向着两端疯狂蔓延! 一股无法形容的,充满了痛苦,愤怒,以及最深层次不可置信的,混乱的意志风暴,从那道裂痕中,疯狂泄露出来! “吼——!” 一声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灵,甚至不属于任何概念的咆哮,第一次,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整个炼魂深渊,在所有幸存者的神魂最深处,轰然炸响! 那是属于棋局主宰的,真正的……哀嚎。 第102章 疯狂的归墟 那一声贯穿了法则的哀嚎,是终结的序曲。 被林凡一剑斩断了根基的天道残魂,其庞大的宇宙尸骸之躯上,那道金色的裂痕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如同一道神罚的烙印,开始疯狂灼烧它的本源。 就在那股撕裂灵魂的痛苦达到顶点的瞬间。 联军的钢铁星海中,爆发出了一阵迟来的,劫后余生的,震天的欢呼! “赢了!” “我们赢了!” 无数战士扔掉了手中的兵器,相拥而泣,将压抑了太久的恐惧与绝望,化作最原始的呐喊,宣泄而出。 秦长生用剑鞘支撑着几乎要软倒的身体,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虚空殿主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也在此刻有了松动的迹象。 胜利了。 面对这样一个无法被理解,无法被战胜的怪物,他们,竟然真的等来了胜利的曙光。 然而。 那震耳欲聋的欢呼,仅仅持续了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 便被一阵更加恐怖的,充满了无尽疯狂与恶毒的意志狂潮,彻底淹没。 “赢?” 那股宏大的意志,不再淡漠,不再高高在上,而是充满了歇斯底里的嘲弄。 “不。” “是结束。”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片庞大的宇宙尸骸,那具被斩裂的残魂核心,停止了挣扎。 它不再维持固有的形态。 它开始消融。 如同一块投入沸水中的黑冰,以一种无可逆转的姿态,彻底分解,化作最纯粹的,代表着终结与归墟的本源法则,主动地,完美地,融入了整个炼魂深渊,融入了那座作为它根基的归墟大阵的每一个角落! 它放弃了“收割”。 它选择了“引爆”! “既然无法得到。” “那就一同毁灭!” 疯狂的意志化作终末的敕令,响彻诸天。 整个炼魂深渊,在这一刻,从一座囚笼,变成了一颗即将引爆的,足以炸毁整个宇宙纪元的炸弹! 林凡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比雪还要苍白。 那一剑抽空了他的一切,此刻的他,连站立都感到一阵阵发黑。 可他顾不上这些。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了未来的眼眸中,倒映着整个世界正在走向崩塌的恐怖景象。 “稳住心神!” 林凡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暴喝。 “它要引爆大阵!” 他试图调动那已经与他神魂深度绑定的【天命执掌系统】,去强行修复,去稳固那些正在分崩离析的宇宙法则。 然而,系统的界面之上,只剩下了一片代表着最高警报的,刺目的血红。 无数的法则链条,正在以超越他修复能力亿万倍的速度,成片成片地断裂,崩解! 这不再是修补。 这是在用一只手,去阻挡整个宇宙的坍塌! 炼魂深渊之外。 那片由无数文明组成的,庞大的联军舰队,正准备迎接英雄的凯旋。 突然。 一艘位于舰队边缘的仙朝巨舰,其周围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如同一面破碎的镜子,裂开了数道漆黑的口子。 那艘足以抵挡帝境强者全力一击的巨舰,连同其中数以万计的精锐战士,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就被那漆黑的空间裂缝,无声无息地吞噬,绞成了最基本的粒子。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诸天万界。 一颗燃烧了亿万年的古老恒星,其光芒骤然黯淡,随后如同一颗被捏碎的灯泡,轰然熄灭,化作一片冰冷的尘埃。 一片生机盎然的生命星域,大地开裂,天空被撕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无数生灵在绝望的哀嚎中,被卷入崩坏的天地,化为齑粉。 毁灭,如同最迅猛的瘟疫,从炼魂深渊这个宇宙的“癌变”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幸存的帝境强者们,拼尽了最后一丝本源,构筑起层层叠叠的防御光幕,试图庇护住身后的残兵。 可他们的防御,在那宇宙级的崩塌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 刚刚才从地狱中爬出的联军将士,再一次,也是更彻底地,坠入了名为“末日”的深渊。 这一次,他们连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这不再是战争。 这是天灾。 是一场波及了所有人的,无差别的,盛大的死亡。 就在这片席卷一切的绝望之中,那股疯狂的意志,再一次在林凡的脑海中响起。 这一次,它带着一种病态的,欣赏艺术品般的快意。 “林凡,你听。” “这是世界的哀嚎。” “是你胜利的,伴奏曲。” “你赢了我,却要输给这个世界。感受你所保护的一切,在你面前化为尘埃的绝望吧!” 这句充满了终极恶意的嘲讽,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林凡的神魂之上。 他那徒劳维持着法则稳定的身体,骤然一僵。 他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不再去管那片正在加速崩溃的领域壁障。 也不再去看那些在末日天灾中被吞噬的星辰与生命。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赤红的眼眸中,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疲惫,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勘破了生死的,绝对的冷静。 堵? 是堵不住的。 当一座大坝已经从根基处开始全面溃烂时,任何试图去修补裂缝的行为,都只是在拖延那必然到来的,最终的决堤。 堵不如疏。 防不住。 那就……彻底改变它! 一个比天道残魂的自爆,更加疯狂,更加伟大的念头,如同一颗创世的星辰,在他的神海中,轰然点亮! 在联军所有幸存者,那惊骇、茫然、不解的注视下。 林凡转过了身。 他不再背对深渊,面向联军。 而是背对众生,面向那片正在吞噬一切的,宇宙风暴的最中心。 那个归墟大阵彻底引爆的,毁灭的奇点! 他没有留下任何言语。 他只是迈开脚步,毅然决然地,朝着那片代表着绝对死亡的黑暗,一步步走去。 “林凡!” 秦长生骇然失声,他想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定在原地。 “你要做什么?!” 盖世魔主发出不甘的怒吼。 他们无法理解。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本已油尽灯枯的背影,主动地,决绝地,冲向了那片足以埋葬整个纪元的,末日的风暴眼。 那背影在席卷天地的毁灭光影中,显得无比渺小,仿佛下一瞬就会被彻底撕碎。 却又带着一种,要将这崩坏的天地,都重新扛回肩上的,无言的决绝。 第103章 以身为炉 那道走向毁灭的背影,每一步落下,都踏碎了联军将士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那不是冲锋。 那不是赴死。 那是一种走向自己宿命的,平静的回归。 归墟大阵的核心,是法则的奇点,是宇宙的墓穴。 空间在这里被揉捏成混乱的纸团,时间在这里断裂成无意义的碎片。 任何物质,任何能量,任何概念,在触碰到那片区域的瞬间,都会被还原成最原始的虚无。 “不要!” 秦长生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嘶吼。 他手中的古剑嗡嗡作响,似乎想要挣脱他的手掌,追随那道身影而去,却被一股无形而又无法抗拒的意志,死死地禁锢在原地。 不只是他。 整个幸存的联军舰队,所有残存的生灵,都被那道背影中散发出的,最后的意志,钉死在了原地。 他们只能看。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支柱,主动地,走入了那片足以埋葬整个纪元的,终末的风暴眼。 轰! 林凡的身体,终于与那片狂暴的法则风暴,悍然相撞。 没有血肉横飞。 没有神魂湮灭。 在接触的刹那,他整个人就像一滴落入滚油的水珠,瞬间被亿万道狂乱的归墟法则吞没,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呐喊,都卡在了喉咙里。 所有人的心跳,都停止了。 结束了。 彻底的,结束了。 然而。 就在这片死寂的绝望,即将彻底淹没一切的下一个瞬间。 那片毁灭风暴的最中心,那个连光都无法逃逸的绝对奇点之内。 一点金光,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那光芒起初微弱如豆,仿佛随时会被无尽的黑暗与混乱掐灭。 但它非但没有熄灭,反而以一种无比蛮横的姿态,开始扩张! 一圈金色的光晕,硬生生从那片代表着“无”的法则风暴中,撑开了一方小小的,绝对稳定的领域。 在那片金色光晕的中心,林凡的身影,重新显现。 他毫发无损。 他盘膝而坐。 万古混沌体那不朽的光辉,如同一座亘古不坏的神山,任凭外界的法则风暴如何冲刷,如何撕扯,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这一幕,让所有本已陷入彻底黑暗的道心,如同被一记重锤狠狠砸中! 他没有死! 他竟然在那片毁灭的中心,活了下来! 就在所有人都无法理解这超越了认知的一幕时。 一道平静,却又宏大无比的神念,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法则的崩坏,清晰地在每一个幸存生灵的脑海深处,轰然响起。 “逃避无法带来新生。” “毁灭的尽头,亦是创造的起点。” 这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定义真理的韵律,瞬间抚平了他们心中因恐惧而产生的狂乱,让他们在末日的绝望中,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创造? 在这片万物归墟的坟场之上,要如何创造? 下一刻。 林凡用行动,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他做出了一个让天道残魂那疯狂的意志都为之一滞的,匪夷所思的举动。 他主动散去了体表那层护住他万古不坏的,金色的混沌光辉。 他敞开了自己的肉身。 他打开了自己所有的防御。 他就那样平静地,任由那足以磨灭天道,分解宇宙的,最纯粹,最狂暴的归墟之力,如开闸的洪水,疯狂地涌入自己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 滋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一道漆黑的裂痕,从他的眉心出现,瞬间蔓延至全身。 那不是皮肤的开裂。 那是他的万古混沌体,在与归墟之力的直接碰撞中,从根源上开始崩解! 一滴金色的神血刚刚渗出,就在触碰到外界的瞬间,被彻底蒸发,连一丝能量都未曾逸散。 他的身体,在被毁灭。 以一种无可逆转的,最彻底的方式。 “疯了……” 虚空殿主喃喃自语,他无法理解,这与自杀何异? 但林凡的神情,依旧庄严而肃穆,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最神圣的仪式。 又一道宏大的神念,响彻诸天。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如同神匠挥锤般的,铿锵有力的决绝。 “今日,我林凡。” “以万古混沌体为熔炉!”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正在崩裂的身体,非但没有彻底瓦解,反而从内部爆发出亿万道更加璀璨的紫色神曦! 那是鸿蒙气运! 它们不再是防御,而是化作了薪柴,化作了燃料,在他那如同熔炉般的身体内部,轰然点燃! “以鸿蒙气运为薪柴!” 紫色的神火与漆黑的归墟之力,在他的体内展开了最原始的交锋与熔炼。 他的血肉,他的骨骼,他的经脉,都在这两种至高力量的挤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正在被一同熔解成一种非物质,非能量的,混沌的初始状态。 那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足以让一尊大帝瞬间形神俱灭。 可林凡的意志,却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锤,高高举起,然后重重落下! “以我三千年大道感悟为神锤!” 咚! 这一锤,并非砸向敌人。 而是砸向了他自己! 砸向了他体内那座正在以血肉为炉,以气运为火,以归墟为铁的,创世的熔炉! 所有人都明白了。 他不是在自杀。 他是在……炼器! 只是,他炼制的,不是任何已知的神兵或法宝。 就在所有生灵都陷入这宏大而又疯狂的景象所带来的巨大震撼中时。 林凡那已经开始变得模糊、扭曲的身影,发出了最后的,定义了这场豪赌最终目的的,无上宣言。 他的声音响彻了这片正在走向死亡的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我不救一人。” “不救一界。” 他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积蓄着开天辟地的力量。 “我要……” “为这整个将死的宇宙,锻造一个全新的‘天命’!”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那已经化作人形熔炉的身体,轰然爆发出无量光。 那光芒无法用任何颜色去定义,其中有时光长河在奔涌,有因果之网在交织,有万千法则在生灭。 那是林凡将自己的一切,连同这片宇宙的毁灭之力,一同熔炼后,所诞生的,最初的,也是最终的…… 道。 第104章 为世界锻命 那句为整个宇宙锻造天命的宣言,并非狂妄的嘶吼,而是一道定义了终局的,平静的敕令。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凡那具由万古混沌体构筑的,本应不朽不坏的肉身,彻底失去了固有的形态。 他化作了一团光。 一团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混沌的本源之光。 在这团光的内核,是燃烧着紫色神焰的鸿蒙气运,如同熔炉中永不熄灭的薪柴。 而构成这熔炉本身的,是他那正在被归墟之力疯狂解离,又在鸿蒙气运的灼烧下强行重塑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 他的意识,并未随着肉身的解体而消散。 恰恰相反。 在脱离了形体的束缚之后,他的神魂以前所未有的姿态,无限地拔高,扩张,与整个正在走向崩塌的宇宙,初步连接在了一起。 刹那间。 无尽的悲鸣,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涌入他的感知。 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遥远星域,一颗古老恒星在熄灭前,那不甘的哀叹。 他听到了某片富饶星系,亿万生灵在天地崩裂的瞬间,那最绝望的哭号。 他听到了无数修士拼尽全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园、宗门、亲友化为齑粉时,那深入骨髓的无力与痛苦。 毁灭。 冰冷,无情,毫无道理的毁灭。 这就是这个纪元,由那个窃贼所书写的,最终的命运。 在这片席卷一切的绝望中,林凡那已经化作光团的意志,没有泛起半点波澜。 他只是平静地,催动了那早已刻入他神魂本源的,无上之术。 命格锻造! 但这一次,他所观察的,不再是某一个体身上,那纤细而脆弱的命格之线。 他的视野,穿透了物质,跨越了时空。 他看到了。 一张覆盖了整个宇宙的,无边无际的,恢弘巨网! 那是这个宇宙的……命运之网! 这张网,本应由亿万万条璀璨的因果之线交织而成,每一个节点,都对应着一个星辰,一个世界,一个生灵。 它们彼此连接,彼此影响,构成了一幅流动不息,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壮丽图景。 可现在。 这张本应光辉灿烂的巨网,却早已变得残破不堪。 无数的丝线黯淡、断裂。 更触目惊心的,是网上那一个个巨大而又深邃的黑洞。 那是被天道残魂的“收割”权柄,从概念层面彻底抹除后,所留下的,永恒的虚无。 那里,曾经是繁盛的龙族。 那里,曾经是璀璨的文明。 那里,曾经是无数鲜活的,充满了爱恨情仇的生命。 如今,只剩下代表着绝对死寂的,冰冷的“空”。 而现在,随着归墟大阵的彻底引爆,这张本就残破的巨网,正在从根基处,被那股终结万物的力量,彻底溶解! 林凡的意志,俯瞰着这一切。 如同一位最顶级的神匠,在审视一件即将彻底损毁的,旷世的艺术品。 他抬起了“手”。 那并非真正的手臂,而是由他那燃烧的意志与神魂,所凝聚成的,一只横跨了无尽星河的,半透明的巨手。 巨手张开,朝着那片最狂暴的,正在疯狂撕扯着命运之网的归墟风暴,猛地一握! “凝!” 一声源自法则层面的低喝。 那只巨手,仿佛化作了一个无形的漩涡。 那些足以分解一切的,狂乱的归墟之力,竟被这只手硬生生地攥住,强行拖拽,拉扯进了林凡那化身为熔炉的光团之中! 以身为炉,熔炼归墟! 他要做一件连天道残魂都无法做到的事。 他要将这代表着“终结”的毁灭之力,通过自己这座独一无二的熔炉,进行转化,提纯,炼制成可以用来编织新法则的,最本源的…… “丝线”! 滋……滋啦! 光团内部,紫色的鸿蒙神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与热。 漆黑的归墟之力在神火的煅烧下,发出了凄厉的尖啸,其中属于上个纪元的怨毒与疯狂,被一点点炼化成虚无。 最终,只剩下一缕缕纯粹到极致的,仿佛由混沌凝聚而成的,灰色的气流。 那是创造世界最原始的材料。 林凡的意志化作刻刀,神魂化作巨锤。 他开始在这张残破的宇宙命运之网上,进行雕琢! 他伸出“手指”,拨动了法则的琴弦。 他斩断了旧有法则中,那根深蒂固的,名为“弱肉强食,天道注定”的腐朽根基。 凭什么生而为神,便永恒高贵? 凭什么生而为蚁,便世代卑微? 凭什么一个生灵的命运,要由另一个更高维度的存在,随意书写,肆意收割? 林凡那冰冷的意志中,第一次,流露出一股霸道到极致的,反叛的火焰! 他将那新生的灰色丝线,引向了命运之网的最核心。 他要刻下第一条,也是最根本的,属于这个全新纪元的,至高法则! 他的意志化作声音,在法则的底层轰鸣。 “我命!” 随着第一个音节落下,那只横跨星河的巨手,握指成拳,化作一柄开天辟地的神锤,朝着宇宙的命运基石,重重敲下! 咚! 这一锤,无声。 却让整个正在崩塌的宇宙,猛地一震! “由我!” 第二锤落下! 一道崭新的,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辉的法则丝线,被强行编织进了那张灰暗的命运之网中! 它如同一条活过来的神龙,所过之处,那些断裂的因果线,竟开始发出微光,有了重新连接的迹象! “不!” “受!” “束!” “缚!” 林凡的意志连成一片,化作狂风暴雨般的锤音,一锤接着一锤,疯狂地砸落在宇宙的基石之上! 咚!咚!咚!咚! 每一锤落下,都有一条全新的金色法则,被蛮横地烙印进旧世界的残骸里! 这一刻。 奇迹,发生了。 那席卷一切的毁灭风暴,那无可阻挡的宇宙崩塌之势,竟然……奇迹般地,减缓了一丝! 炼魂深渊之外。 一艘正在被空间裂缝吞噬的星舰,其崩解的过程,在那一刻,出现了诡异的停顿。 一颗正在走向死寂的星辰,其核心处最后的一点余温,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锁住,停止了消散。 联军舰队中。 所有幸存的生灵,无论是帝境强者,还是普通士兵,都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奇异的悸动。 那是一种……束缚被打开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压在他们血脉与神魂中,亿万年的枷锁,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出了一道裂痕! 他们不明所以。 但他们能感受到。 在旧的,那令人窒息的毁灭法则之外。 一种全新的,充满了生机与无限可能的秩序,正在诞生!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 那被林凡强行压制了一丝的归墟之力,仿佛感受到了新王即将登基的威胁,发出了更加狂暴的怒吼。 旧的宇宙法则,开始本能地排斥、攻击这个新生的“异物”。 两种截然相反的,代表着“终结”与“开创”的宇宙级法则,在这片万物凋零的废墟之上,即将展开最后的,决定整个纪元存亡的…… 对决。 第105章 汝命由汝 那一句“我命由我,不受束缚”,是林凡为这方将死宇宙,定下的第一根支柱。 金色的法则丝线,如初生的血管,在那张残破、灰暗的命运巨网上一经出现,便开始疯狂蔓延。 它所过之处,腐朽的因果被点亮,断裂的法则被重新粘合。 那些正在被空间裂缝吞噬的星舰,其崩解的过程,竟真的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那些正在熄灭的星辰,其核心的余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挽留,停止了最后的冷却。 绝望的末日天灾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属于它的,崭新的秩序。 这一丝秩序,如同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旧宇宙法则的残躯之上。 那股融入了整个归墟大阵的,属于天道残魂的疯狂意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源自根基的否定! 这是对它存在的,最彻底的蔑视! “吼!” 无形的意志狂潮,化作了实质的法则风暴。 那原本还在无序扩散的,席卷一切的毁灭之力,在这一刻,停止了蔓延。 紧接着。 它们开始收缩。 凝聚。 从四面八方,从每一个正在崩坏的世界角落,从每一道撕裂空间的漆黑伤口中,所有的归墟之力,所有的终结法则,都化作了最纯粹的黑色洪流,朝着那片新生的金色光芒,疯狂倒灌而来! 它们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毁灭。 它们要绞杀这个胆敢挑战旧日铁律的新生“异端”! 转瞬之间。 整个宇宙的命运之网,化作了一方黑金两色的,宏大棋盘。 无数漆黑的归墟之力,在棋盘之上,凝聚成型。 那不再是混乱的风暴。 而是一条条粗大、冰冷,表面铭刻着亿万生灵绝望哀嚎的,法则锁链! 每一条锁链,都代表着一种终极的“宿命”。 强权必将碾压弱小。 新生必将走向腐朽。 一切挣扎,一切奋斗,一切爱与希望,在时间的尽头,都将归于虚无。 这,是上一个宇宙的真理。 也是这个宇宙,本该上演的,最终结局。 铿锵! 亿万条代表着“终结”的黑色锁链,带着无可辩驳的,属于真理的重量,朝着那片刚刚燃起的,代表着“可能”的金色神纹,狠狠砸下! 宇宙在哀鸣。 时空在对撞中化为最原始的混沌。 两种截然相反的宇宙观,展开了最直接,最野蛮的交锋。 黑色的锁链每一次挥动,都会在法则层面,映照出无数令人道心崩溃的幻象。 那是曾经辉煌的文明,在“收割”之下化为尘埃的场景。 那是盖世的英雄,在宿命面前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悲凉。 那是无数生灵在绝望中祈祷,却只换来更深沉黑暗的死寂。 “看。” “这就是结局。” “一切,皆是虚妄。” 天道残魂那冰冷的意志,化作最恶毒的低语,在法则的碰撞中回响,试图证明自己的正确性。 而那片金色的神纹,则顽强地绽放着光芒。 光芒之中,没有宏大的史诗。 只有一个个最微不足道的瞬间。 那是一个凡人武者,在面对妖兽时,明明双腿颤抖,却依旧将孩子护在身后的背影。 那是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小草,在风暴中被吹得东倒西歪,却始终没有折断的根茎。 那是一位母亲,在星辰崩陨的末日中,哼着最后的摇篮曲,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的,温柔的侧脸。 没有惊天动地的伟力。 只有最原始,最本能的,属于生命的,那一点点不屈的火种。 然而。 星星之火,终究难以燎原。 黑色的法则锁链,是上一个宇宙纪元积累了亿万年的,庞大到无法计算的“存量”。 而金色的神纹,仅仅来源于林凡一人的意志,是刚刚诞生的“增量”。 在这场不成比例的对撞中,金色的光芒节节败退。 一片片刚刚被修复的命运之网,被黑色的锁链重新撕裂,染上代表终结的腐朽色彩。 那团位于风暴最中心,由林凡身躯所化的创世熔炉,其光芒也开始剧烈地明灭不定。 他所化的光团,正在被飞速压缩。 仿佛下一瞬,就会被那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熄灭。 领域之内。 秦长生握着剑鞘的手指关节,已经捏得发白,一丝血迹从指缝中渗出。 虚空殿主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彻底的灰败。 他们能感受到。 那股刚刚升起的,名为“希望”的法则,正在消亡。 宇宙的崩塌,在短暂的停滞后,以更加迅猛的姿态,卷土重来。 这一次。 再无人能够阻挡。 就在那片金色的光芒,即将被压缩至极限,彻底熄灭的前一刹那。 在那片代表着终结的,绝对的黑暗,即将宣布自己永恒胜利的瞬间。 林凡那化作光团的意志,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宏大的呐喊。 那声音,没有通过空气,没有通过神念。 而是直接作用于法则的底层。 直接叩问着这片宇宙之中,每一个尚存的,拥有“意志”的,最本源的存在。 “汝命!” “由汝!” “不由天!” 这声呐喊,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火星。 它并非命令。 它是一次唤醒! 它唤醒了那压抑在所有生灵血脉最深处,被旧有天道束缚了亿万年的,最原始,最本能的……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生来就要被注定! 凭什么奋斗的终点只有虚无! 凭什么我们的命运,要由一个高高在上的存在,随意书写,肆意抹除! 刹那间。 奇迹,发生了。 联军舰队中,一名在宇宙崩塌的威压下,已经彻底放弃,瘫软在地的年轻士兵,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那涣散的瞳孔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重新握紧了手中的战刀。 一颗正在走向死亡的行星地核深处,一缕沉睡了亿万年的,不甘就此熄灭的地脉之灵,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 一片早已化为死寂废墟的星域里,一头在末日中苟延残喘的星空巨兽,它抬起了那颗比山岳还要庞大的头颅,朝着黑暗的宇宙,发出了一声不屈的嘶吼。 人。 妖。 魔。 兽。 草木。 山石。 甚至是那些破碎星辰的残骸。 在这一刻,所有尚存的“意志”,无论强大或弱小,高贵或卑微,都在林凡那声终极叩问的感召下,迸发出了属于自己的,最璀璨的光芒! 一缕。 十缕。 亿万缕! 数之不尽的,纤细却又无比坚韧的金色光丝,从这片垂死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升腾而起。 它们汇聚成一道道金色的洪流,跨越了无尽的时空,精准地,悍然地,注入了那片即将熄灭的,属于林凡的创世之光中! 嗡——! 林凡所化的光团,在这一刻,轰然暴涨! 那光芒不再只是他一人的意志。 那是整个宇宙所有不屈生灵的,共同意志的集合体! 金色的神纹,在得到这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力量加持后,瞬间化作了焚尽八荒的金色神焰!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巨响,在法则的层面轰然炸开。 一条缠绕在金色光团之上的,最粗大的黑色法则锁链,在那金色神焰的灼烧之下,第一次,出现了一道清晰的…… 裂痕! 第106章 万灵的祈祷 那一道裂痕,并非出现在物质层面。 它是一道烙印在“宿命”这个概念本身上的,神罚的伤口。 随着那声清脆的法则碎裂之音,整个正在对撞的,黑金两色的宇宙棋盘,陷入了一瞬间的,绝对的死寂。 那亿万条代表着“终结”的黑色锁链,其疯狂砸落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凝滞。 而那片被压缩到极致,即将熄灭的金色神纹,也在这万古难求的喘息之机中,稳住了即将崩溃的阵脚。 僵持。 一种微妙而又脆弱的平衡,在两个宇宙法则的对决中,形成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蝼蚁……” 那股融入了整个归墟大阵的,属于天道残魂的疯狂意志,从短暂的错愕中回过神来。 它无法理解。 它无法理解那一道裂痕的来源。 在它的计算中,那股由众生汇聚而成的反抗意志,微弱得如同尘埃,连让黑色锁链沾染上一丝杂色都做不到,更遑论是将其撼动。 这不符合逻辑。 这违背了真理。 “反抗,只会带来更深沉的绝望。” 冰冷的意志化作了更加酷烈的法则浪潮,这一次,它不再是单纯的攻击,而是一种“证明”。 刹那间,那一条条漆黑的法则锁链之上,光影流转。 一幕幕代表着“宿命”的真实幻象,被强行投射到整个宇宙的每一个角落,映入每一个幸存生灵的脑海。 那是一颗蔚蓝的,充满了生命活力的星球,在它的鼎盛时期,被一颗从天而降的冰冷陨石,撞得四分五裂,亿万生灵的繁荣,在宇宙的随机恶意面前,化作一场绚烂的烟花。 那是一位惊才绝艳的人族剑仙,在即将突破帝境,勘破长生奥秘的瞬间,道心之中毫无征兆地生出心魔,万载苦修,一朝成空,最终在不甘的嘶吼中,身化枯骨。 那是一对爱侣,历经千难万险,跨越种族与世仇,终于得以相守,却在最幸福的时刻,被无情的寿元大限拆散,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自己怀中,化作冰冷的尸体。 “看。” “这就是宇宙。” “这就是天命。” “一切的努力,一切的爱恨,在终极的‘无’面前,皆是笑话。” 天道残魂的意志,如同一位冷漠的教师,在用最残酷的现实,去教育那些胆敢反抗的学生。 它要用这无可辩驳的,铁一般的绝望,去掐灭那刚刚燃起的,名为“可能”的火苗。 然而。 它算错了一件事。 它不懂得,何为生命。 一处早已化为废墟的星际都市里,断壁残垣之下,一个浑身沾满灰尘的母亲,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死死护住怀中啼哭的幼儿。 一块数万吨重的楼体残骸,正在她头顶缓缓坠落。 她没有抬头去看那些宏大的宇宙幻象。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发出不甘的怒吼。 她只是低下头,用脸颊蹭着孩子满是泪痕的小脸,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神魂的最深处,发出了一个最卑微,也最决绝的祈愿。 “我要他活下去。” 这个念头,没有撼动天地。 但它化作了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却纯粹到了极点的,微弱金光,从她的天灵盖,缓缓升起。 遥远的妖界废土之上。 一头浑身插满断戟,鳞甲破碎的狼族妖王,用他仅剩的前爪,支撑着几乎要倒下的身体。 在他的身后,是瑟瑟发抖的,最后几十个狼族幼崽。 他的脑海中,同样倒映着那些令人道心崩溃的绝望幻象。 他咧开嘴,露出了染血的獠牙。 “老子……” “还没败!” 一声无声的咆哮,从他燃烧的妖魂中炸开,化作一缕粗壮而又狂野的金色气焰,冲天而起。 一颗即将彻底冷却的行星,其地核的最深处。 一缕沉睡了亿万年的,模糊的世界之灵,在即将归于永恒死寂的瞬间,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宇宙深处的,不屈的共鸣。 它想起了。 它想起了自己地表之上,曾经奔跑过的麋鹿。 它想起了自己海洋之中,曾经遨游过的巨鲸。 它想起了自己天空之上,曾经绽放过的极光。 那片广袤而又死寂的大地,在这一刻,竟微微震颤了一下,一抹如薄纱般,却覆盖了整个星球的金色光晕,无声地,升入了漆黑的宇宙。 一个。 十个。 一万个。 亿万万个! 那一个个在末日中挣扎的,最微不足道的生灵。 那一个个在绝望中守护着什么的,不屈的意志。 他们所发出的祈愿,他们所发出的怒吼,在这一刻,化作了亿万万道冲天而起的金色光丝! 这些光丝起初互不相干,如同黑夜里的萤火,随时可能熄灭。 但它们在升起的过程中,开始彼此吸引,彼此连接。 那位母亲的祈愿,触碰到了一位重伤垂死,已经放弃抵抗的联军士兵。 那士兵的身体猛地一颤,他那原本已经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 他用尽力气,重新握住了身旁的断剑。 又一缕金光,从他身上升起,汇入了那道母亲的祈愿之中。 那妖王的怒吼,跨越了星河,与另一片战场上,一位正在被魔物围攻的魔族尊者,产生了共鸣。 那魔尊仰天长啸,引爆了自己的魔核,与敌人同归于尽。 他消散的魔魂,化作一道漆黑如墨的金光,融入了妖王的怒吼里。 这一点点的光,连接着另一点光。 这一声声的呐喊,唤醒了另一声声的呐喊。 星星之火,并未试图去燎原。 它们只是选择了,汇聚在一起! 刹那间。 一道前所未有的,贯穿了整个宇宙的,由最纯粹的“不屈意志”所组成的金色洪流,形成了! 这道洪流没有冲向任何敌人。 它的目标,是那片位于宇宙风暴最中心的,由林凡所化的,正在与旧日法则对峙的创世熔炉! 嗡——! 当这股包含了万灵祈愿与怒吼的洪流,悍然注入那片本已达到极限的金色神纹之中的瞬间。 林凡所化的光团,那座以身为炉的熔炉,其内部的鸿蒙神火,轰然暴涨亿万倍! 如果说,林凡是那个点燃了反抗火星的,孤独的盗火者。 那么此刻,整个宇宙的众生,便化作了无穷无尽的,足以焚尽诸天的薪柴! “我命由我!” “我命由我!” “我命由我!!!” 亿万万生灵的意志,汇聚成了同一句呐喊,化作了新天命法则的,无上圣音! 咔嚓!咔嚓!咔嚓! 那片金色的神纹,不再是防御,不再是修补。 它化作了审判万古的金色神焰,主动地,狂暴地,朝着那些代表着“宿命”的黑色锁链,反卷而去! 一条。 十条。 成百上千条! 那些曾经坚不可摧,代表着旧日真理的黑色法则锁链,在接触到这股由众生之力加持的金色神焰的瞬间,就如同冰雪遇上了烈阳,发出了凄厉的尖啸,被疯狂地,不可逆转地,熔化,蒸发! 那片由黑色锁链构筑的,代表着绝望与终结的黑暗天幕,被硬生生地,烧出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窟窿! “不……” “不可能……” 天道残魂那疯狂而又混乱的意志,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它从未理解过,也从未体验过的情绪。 惊恐! 它无法计算。 这些蝼蚁,这些尘埃,这些在它的“剧本”里,连一个字符都算不上的东西。 它们的意志汇聚在一起,为什么……可以撼动天道! 旧的法则,正在被新的法则,以一种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强行覆盖,强行改写! 那片金色的火海,已经占据了整个宇宙棋盘的大半江山。 剩下的黑色锁链,正在节节败退,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旧日的黄昏,已然降临。 而新生的黎明,正在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宣告着它的到来。 那属于棋局主宰的,最后的哀嚎,在整个宇宙的法则底层,无声地,回荡着。 第107章 棋局,终焉 那一声清脆的裂响,是旧日崩塌的丧钟。 当亿万万生灵的不屈意志,化作足以焚尽万古的薪柴,汇入林凡那座创世熔炉的瞬间,这场关乎宇宙存亡的对决,便已经失去了悬念。 金色神焰不再是防御的壁垒。 它化作了审判的海洋。 一片由“我命由我”这道全新法则构筑而成的,无垠的金色海洋,以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姿态,将那片代表着“终结”与“宿命”的黑色汪洋,彻底淹没,包裹。 滋啦—— 曾经坚不可摧,代表着上个纪元铁律的黑色法则锁链,在这片金色神焰的灼烧下,就如同被投入熔岩的枯枝,发出绝望的嘶鸣,被成片成片地熔解,气化。 那片由天道残魂意志所化的,象征着绝对终结的黑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退潮,收缩。 它不再试图反抗。 它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恶毒,在面对这股由整个宇宙所有生灵共同发出的呐喊面前,都显得那般可笑,那般无力。 它只想逃。 所有的黑色法则之力,疯狂地向着中心凝聚,试图收缩成一个绝对防御的奇点,一个能抵挡住这片金色海洋侵蚀的,最后的堡垒。 然而。 这片金色的海洋,没有边界。 它就是整个宇宙的新生。 退无可退。 避无可避。 当最后一缕黑色的法则锁链也被彻底熔断,那团凝聚到极致的,纯粹的黑暗本源,就那样被孤零零地,囚禁在了这片无垠的金色海洋的正中心。 它在其中左冲右突,掀起一道道徒劳的黑色波澜,却无法撼动这片海洋分毫。 仿佛一颗被琥珀凝固的,黑色的毒瘤。 就在这片代表着绝对孤立的囚笼中,天道残魂那混乱的意志,终于发出了一声充满了不甘与迷惘的咆哮。 “不!” “我才是天命!” 那咆哮声在法则的层面震荡,却无法在这片金色的海洋中,传递出分毫。 “我只是在延续生命!” “我只是不想被‘收割’!” “这有何错!” 这声最后的质问,充满了悲怆与委屈,仿佛它才是那个受害者。 也就在这一刻。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这片金色海洋的上空。 那并非林凡的肉身。 而是他那早已与这片全新法则融为一体的,宏大的意志化身。 他身着一袭简单的白衣,黑发披散,面容平静,就那样低着头,俯瞰着下方那团疯狂翻涌,做着最后挣扎的黑暗。 他的眼神里,没有仇恨,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定义真理的,绝对的冷静。 他平静地回应。 那声音,没有通过任何介质,却清晰地响彻了这片法则之海的每一个角落。 “你的生命,不应建立在众生的毁灭之上。” 林凡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重量,将那团黑暗本源掀起的波澜,瞬间抚平。 他继续说道。 “这个世界,不再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天’,来决定命运。” 话音落下的瞬间。 林凡那道屹立于法则海洋之上的意志化身,缓缓地,抬起了双手。 他没有结出任何惊天动地的法印。 也没有调动任何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只是平静地,在胸前,双手合十。 一个最简单,最朴素的动作。 然而。 随着他这个动作的完成。 轰——! 整片无垠的金色海洋,那由亿万万生灵意志与“我命由我”法则共同构筑的,审判的汪洋,在这一刻,开始了最终的,也是最彻底的收缩! 这不是挤压。 这是一种磨灭。 一种从概念的根源处,进行的,最彻底的净化! 构成这片金色海洋的,早已不是单纯的能量。 它的每一滴“海水”,都是一枚由众生祈愿所凝聚成的,闪耀着璀璨光辉的法则符文。 此刻,这亿万万枚符文,就如同一座宇宙级的,缓缓转动的巨大磨盘,开始朝着中心那团最后的黑暗,缓缓碾压而去! “啊——!” 天道残魂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它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擦除”。 金色的符文海所过之处,那团黑暗本源最外层的,属于上一个纪元的怨毒与疯狂,最先被触及。 它们甚至没能掀起一丝涟漪,就在接触金色符文的刹那,被彻底蒸发,化作虚无。 紧接着。 是它那身为“天道”的威严与烙印。 那些它曾经引以为傲的,高高在上的权柄,在“众生平等,我命由我”这道更根本的法则面前,就如同伪劣的赝品遇到了真迹,自行崩溃,瓦解。 它过往收割的所有世界的悲鸣,那些被它当作战利品,铭刻在本源之中的亿万哀嚎,此刻,在这片由众生祈愿构成的海洋中,非但没有成为它的力量,反而化作了最可怕的内鬼。 一道道解脱的,安息的意志,从它的本源内部升起,主动地,迎向了那片金色的海洋。 由内而外,同时崩解! 它的体量,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飞快地消减。 它那凝聚成团的黑暗本源,开始变得稀薄,透明。 透过那层层消散的黑雾,甚至能看到其中,一幕幕属于上个宇宙纪元,在走向终结时的,绝望的画面。 那是一个璀璨的文明,在最终的“收割”降临时,整个族群选择点燃自己,化作一道光,撞向了那冰冷的“天”的幻影。 那是一尊无敌的强者,在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后,依旧挺直了脊梁,对着苍穹,发出了“我不服”的最后咆哮。 那些,都是它曾经的子民。 也是它为了自己的“永生”,亲手葬送的一切。 如今,这些被它吞噬的,早已死去的意志,在林凡这道全新天命的感召下,得到了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解放。 “不……” “原来……” “是这样……” 天道残魂那混乱的意志,在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瞬间,那股持续了亿万年的疯狂,竟奇迹般地,褪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迟来的悔恨与明悟。 它错了。 错得离谱。 延续生命的方式,从来都不是吞噬与毁灭。 而是传承。 是新生。 然而,一切都晚了。 随着最后一声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的,悠长的叹息,渐渐消散。 那团困扰了诸天万界无数年的,那作为一切灾难与绝望根源的幕后黑手。 那片最后的黑暗。 终于,在这片由众生共同谱写的金色海洋中,被彻底洗去,磨灭。 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它所蕴含的,那属于上一个宇宙纪元的,最本源的能量,则被金色海洋彻底净化后,化作最纯粹的养分,反哺给了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崭新的世界。 棋局,终焉。 席卷诸天的毁灭风暴,在这一刻,彻底平息。 宇宙,在经历了漫长而又血腥的黑暗纪元后,终于迎来了,属于它自己的,真正的黎明。 第108章 创生甘霖 那团代表着终结与宿命的最后黑暗,被彻底抹去。 整个宇宙的法则底层,那片由众生祈愿汇聚成的金色海洋,缓缓平息了波澜。 胜利的寂静,降临了。 炼魂深渊之外,幸存的联军舰队中,死一般的沉寂被一声压抑的,喜极而泣的哽咽打破。 “结束了……” “我们……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神。 无数修士脱力地瘫软在地,手中的兵器坠落在甲板上,发出叮当的脆响。 有人相拥而泣。 有人仰天长啸。 那股压在神魂之上,仿佛永恒不散的末日阴影,终于烟消云散。 然而。 秦长生与虚空殿主等一众帝境强者,却并未露出丝毫轻松的神情。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那片宇宙风暴的核心。 那股属于天道残魂的疯狂意志虽然消散了。 但那座由它亲手布下的,作为这一切灾难载体的,宏伟到无法想象的归墟大阵,其物理结构,依旧存在! 它就像一头被斩去了头颅的,庞大的战争巨兽。 虽然已经死去,但它那庞大到足以压塌星河的尸骸,本身就是一颗最不稳定的炸弹。 那些依旧在惯性下运转的,吞噬万物的法则奇点。 那些遍布宇宙虚空的,撕裂时空的漆黑伤口。 它们失去了意志的主导,不再主动扩张,却也因此变得更加混乱,更加不可预测。 任何一丝能量的扰动,都可能引发整座大阵的连锁性自毁。 那将是一场不亚于先前天灾的,另一场宇宙级别的大爆炸。 所有人的喜悦,都在感受到这股潜藏的毁灭危机后,瞬间凝固。 他们刚刚逃离了被行刑的命运。 难道下一刻,就要死于行刑台的意外坍塌吗? 就在这股新的绝望,即将重新滋生之际。 那片位于宇宙中心的,由林凡意志所化的白衣身影,动了。 他没有选择用更强大的力量,去暴力摧毁那座失控的大阵。 因为他知道,那只会让毁灭的能量,以另一种方式,宣泄到这个本就脆弱不堪的宇宙之中。 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一条最艰难。 也是最慈悲的路。 他那由法则构筑的,横跨了无尽星河的意志化身,缓缓张开了双臂,仿佛要拥抱整座庞大的,仍在惯性运转的死亡机器。 “逆。” 一个平静的音节,从法则的根源处,轻轻响起。 下一刻。 那片由众生祈愿汇聚而成的金色海洋,在他的主导下,调转了方向。 亿万万道金色的法则洪流,不再向外扩散,而是化作了最精纯的能量,主动地,有序地,倒灌回那座庞大的归墟大阵之中! 他要以自身为枢纽。 以新生的天命法则为核心。 强行接管这座为毁灭而生的战争机器,并将其从根源处,彻底逆转! 嗡—— 整座归v墟大阵,在接触到这股新生法则的瞬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剧烈嗡鸣。 仿佛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绞肉机,被强行卡入了一根金刚石铸就的撬棍,并试图让它反向转动。 林凡那道白衣身影,在这股恐怖的法则对冲之下,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随时都会被撕裂。 逆转一座为终结宇宙而设计的大阵,其所需要耗费的心力与承受的压力,甚至超过了之前与天道残魂的正面对决! 但他的意志,没有丝毫动摇。 在他的主导下,奇迹,开始上演。 那座大阵最外围,一个仍在旋转,足以吞噬星辰的漆黑奇点,其旋转的速度,在金色法则的注入下,开始缓缓减慢。 然后,停止。 紧接着。 它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法则的姿态,开始了……反向旋转! 它不再吞噬。 它在喷涌! 一缕缕最精纯的,仿佛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灵气,从那黑洞的中心,如泉水般喷薄而出,化作一片绚烂的彩色星云。 一个不够。 十个。 成千上万个! 遍布宇宙的,所有作为阵基的毁灭奇点,都在同一时间,开始了这宏伟的逆转。 那些曾经代表着死亡与终结的黑洞,在这一刻,竟化作了一个个创生的泉眼,向这片死寂的宇宙,喷洒出最原始的生命甘霖! 那些撕裂了时空的漆黑裂缝,在金色法则的流淌下,开始缓缓弥合。 它们不再是狰狞的伤口。 而是化作了一条条流淌着时光碎屑的金色河流,所过之处,破碎的空间被抚平,紊乱的时间被重新梳理。 一场席卷了整个纪元的毁灭风暴。 在这一刻,被彻底逆转成了一场润泽万物的,创生的春雨。 这股由毁灭转化而来的,最本源的生命能量,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洒向了这片百废待兴的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一颗早已熄灭了亿万年,只剩下冰冷内核的死寂恒星,在被一缕金色甘霖触碰到的瞬间,其核心处,竟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仿佛烛火般的光芒。 一片在战争中被彻底打碎,只剩下无数陨石碎块的星域废墟,那些漂浮的碎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开始缓缓地,向着曾经的核心聚拢,有了重新凝聚成星辰的迹象。 一颗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地表化为一片焦土的古老行星之上。 一滴金色的雨露,悄然落下。 在它落下的地方,那龟裂的,没有一丝生机的黑色大地上。 一点新绿,以一种无比顽强的姿态,顶开了焦黑的土壤,缓缓地,舒展开了两片稚嫩的叶子。 那是这颗星球,在死去无数个纪元之后,诞生的第一个,全新的生命。 毁灭的尽头,亦是创造的起点。 林凡用行动,向整个宇宙,证明了他曾经许下的诺言。 一个全新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时代。 就此,拉开了序幕。 而作为这一切的缔造者。 那道屹立于宇宙中心的白衣身影,在完成了这最后的逆转之后,光芒渐渐变得黯淡。 他那宏大的,仿佛与整个宇宙融为一体的意志,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最后,那道身影彻底化作点点金光,融入了这片被他亲手拯救的,崭新的天地法则之中,再无踪迹。 世界,得救了。 那么,林凡呢? 第109章 创道者 那一场润泽了整个宇宙的创生甘霖,仍在飘洒。 但那道曾屹立于宇宙中心的白衣身影,却已消散无踪。 世界得救了。 林凡呢。 这个问题,悬在了每一个劫后余生的生灵心头。 秦长生握着剑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虚空殿主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无法掩饰的,深切的忧虑。 他们能感受到,那股属于天道残魂的毁灭法则已然消散。 他们也能感受到,一种全新的,充满了生机与可能的秩序,正在这片废墟之上建立。 但那个一手缔造了这一切的人,却仿佛燃烧了自己,化作了新秩序的养料,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的气息。 就在这股混杂着喜悦与悲伤的复杂情绪,即将蔓延开来之际。 宇宙的最中心。 那片曾是归墟大阵核心,如今已化作创生之泉的源头之地。 那些散落于整个宇宙,属于林凡的,最后的光点,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开始调转方向。 它们从那些刚刚复苏的星辰上剥离。 从那些正在弥合的空间裂缝中升起。 从那些刚刚萌发新绿的焦土里逸出。 亿万万道金色的光点,汇聚成一条条璀璨的溪流,跨越了无尽的时空,向着同一个原点,倒灌而回。 它们没有重塑为血肉之躯。 那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更为本源的构筑。 在所有帝境强者的注视下,那些金色的光点,在宇宙的中心,开始编织。 它们彼此交错,勾勒,凝聚。 它们化作了一枚枚肉眼无法看清,却又真实存在的,最古老,最玄奥的法则符文。 这些符文不断堆叠,不断组合,渐渐地,勾勒出了一道人形的轮廓。 那轮廓起初只是一个模糊的剪影。 但随着越来越多法则符文的填充,它开始变得清晰,凝实。 那并非血肉。 那是由最纯粹的,“道”与“法”,所凝聚而成的,一具全新的,不朽的神体。 当最后一道金色的光点,融入那具神体的眉心。 那道身影,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秦长生与虚空殿主的神念,在触及到那双眼眸的瞬间,便如遭雷击,轰然溃散。 他们没有感受到任何攻击性的力量。 在那双眼眸中,他们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倒影。 秦长生看到了一颗恒星从诞生到熄灭的全过程,那亿万年的光阴,在那眼眸中,不过是一次短暂的呼吸。 虚空殿主则看到了一片混沌被撕开,无数世界在其中生灭沉浮,最终又归于原点的宏大循环。 时间与空间。 生命与死亡。 存在与虚无。 所有对立而又统一的宇宙至理,都化作了最平静的风景,在那双眼眸里,静静地流淌。 他站在那里。 整个宇宙所有正在运转的法则,都仿佛找到了自己的源头,发出了喜悦的共鸣。 他看向何方。 那片区域原本混乱无序的能量,便会自行梳理,构筑出最稳定,最和谐的全新规章。 他站在那里,便是一切“道”的源头。 他看向何方,何方便有了“理”的规章。 他不再是任何已知修炼体系中的存在。 帝境,在他面前,孱弱得如同初生的婴孩。 他超越了修炼。 他本身,就是修炼的终点。 他成为了这个由他亲手拯救,亲手重塑的宇宙中,唯一的,至高无上的…… 创道者。 他微微抬起了手,仿佛在感受这具全新的身体。 那只手掌并非血肉构成,而是由无数闪耀着微光的法则符文紧密排列而成,半透明的肌体之下,是如同星河般缓缓流淌的金色神能。 他看向一片在先前的大战中,被彻底打成齑粉的星域废墟。 那里只剩下无数冰冷的,毫无生机的陨石,在黑暗的宇宙中漫无目的地漂浮。 他的视线,在那片废墟上,停留了一瞬。 仅仅是一瞬。 那片死寂的废墟之中,所有的陨石,无论大小,都在同一时间,停止了那混乱无序的翻滚。 紧接着。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动了琴弦。 一块最大的陨石残骸,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引力。 周围的碎石,仿佛受到了君王的召唤,开始调整自己的轨迹,缓缓地,向着那块最大的残骸,靠拢,汇聚。 它们以一种充满了韵律感的,无比和谐的姿态,开始了新的演化。 或许亿万年后。 那里,会重新诞生一颗全新的星辰。 而这一切的发生,仅仅是因为,他多看了一眼。 这就是创道者。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命由我,不受束缚”这句全新天条的,终极诠释。 因为他,就是这条天条的化身。 联军舰队之中。 那名曾经在绝望中第一个重新握紧战刀的年轻士兵,此刻正呆呆地,仰望着星空的尽头。 他看不见那道身影。 他也无法理解那横跨宇宙的法则变迁。 但他能感受到。 他能感受到,这片宇宙,活过来了。 空气中,不再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属于末日的腐朽气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希望与生机的,清新的味道。 仿佛压在所有生灵血脉与神魂中,亿万年的枷锁,被彻底砸碎。 一种源自生命最本能的冲动,一种想要去创造,去奋斗,去爱,去体验一切的渴望,从他心底的最深处,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他不知道那股至高的意志属于谁。 但他知道,是那股意志,给予了他们所有人,一个可以去追逐未来的,崭新的世界。 他放下了手中的战刀。 整理了一下破损的战甲。 然后,朝着那感应中,意志传来的方向,宇宙的最中心。 深深地,弯下了腰。 他的动作,仿佛一个信号。 甲板上。 星舰内。 整个联军舰队,所有幸存的生灵。 无论人族,妖族,还是魔族。 无论帝境强者,还是普通士兵。 在这一刻,都仿佛被同一种最古老的本能所驱使。 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那同一个方向。 深深地,躬身行礼。 秦长生收回了自己那依旧在震颤的神念,他看着那道屹立于万法之源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混杂着敬畏与释然的复杂神情。 他握着剑鞘的手,缓缓松开。 然后,这位一生桀骜,只信手中之剑的人族剑帝,第一次,对着剑以外的存在,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这一拜。 无关权柄。 无关力量。 这是劫后余生的众生,对开创了新纪元的,那位“开道者”的,最崇高的敬意。 宇宙中心。 林凡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切。 亿万万生灵那发自内心的崇敬,化作无形的洪流,涌向他,却无法在他那由法则构筑的心海中,掀起半点波澜。 他拥有了定义一切的权力。 他成为了这个宇宙,事实上的神。 他可以一念之间,让宇宙重归混沌。 也可以一念之间,创造出无数比现在更辉煌的文明。 他可以随心所欲地,书写任何一个生灵的命运。 他,成为了他曾经最想推翻的那种存在。 林凡缓缓垂下眼帘,看着自己那双由法则符文构筑而成的,半透明的手掌。 这双手,可以执掌万物。 那么。 它应该用来做什么。 是成为一个新的,高高在上的“天”。 还是…… 第110章 悠悠万载 林凡静立于万法之源。 他俯瞰着下方那片由众生敬仰汇聚成的,无形却浩瀚的信仰海洋。 他感受到了成为一个新的,至高无上的“天”的诱惑。 那是一种只需一个念头,便可定义一切,主宰一切的,终极权柄。 他可以比旧天道做得更好。 他可以建立一个绝对公平,绝对秩序的,完美世界。 然而。 那样的世界,与他亲手推翻的那个,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不过是换了一个更仁慈的,狱卒。 林凡的眼中,那流淌着万道至理的宇宙生灭之景,缓缓敛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粹的,宁静的虚无。 他对着这片由他亲手拯救的宇宙,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他那由法则构筑而成的,不朽的神体,开始缓缓地,变得透明。 不是消散。 而是一种融入。 他将自己,这具代表着全新天命,代表着至高权柄的“创道者”神体,主动地,彻底地,分解为最本源的法则丝线,无声地,融入了这片宇宙的每一寸空间,每一粒尘埃。 他放弃了成为主宰。 他选择了成为规则本身。 那句“我命由我,不受束束”,不再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去诠释,去维护。 从这一刻起。 它,就是这片天地间,最底层的,不可动摇的,自然规律。 如同星辰东升西落。 如同生命终有尽头。 从此以后,每一个生灵,都拥有了挣脱宿命的,最基本,也最神圣的权力。 …… 自那一日起,时间的长河,开始了新的奔涌。 岁月悠悠。 百年。 千年。 万载。 那场席卷了整个纪元的创生甘霖,其效用在漫长的时光中,被发挥到了极致。 曾经的死寂废墟,化作了璀璨的全新星河。 曾经的枯败星球,重新披上了生命的绿衣。 那场终末之战后幸存的生灵,成为了新时代的火种,他们在百废待兴的废墟上,建立起了一个又一个崭新的文明。 万载之后。 宇宙,早已恢复了它应有的繁华,甚至远胜往昔。 一座悬浮于星海之中的巍峨神城,其名为“剑来”。 这里,是新时代最负盛名的剑道圣地。 神城最高处,一座朴实无华的剑坪之上。 一位白发苍苍,身形却依旧挺拔如剑的老者,正负手而立,看着身前数万名盘膝而坐,聆听大道的年轻弟子。 老者,正是早已成为传说的人族剑帝,秦长生。 万年的时光,并未磨去他身上的锋锐,反而让他的气息,沉淀得如同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神兵,愈发深不可测。 他的修为,早已超越了旧时代的帝境,达到了一种全新的,不可思议的层次。 讲道结束,弟子们散去。 一名天资最为出众的亲传弟子,忍不住走上前,恭敬地问道。 “师尊,弟子有一惑。” “讲。” 秦长生的声音平静而又淡漠。 “弟子观阅古籍,上古之时,天骄辈出,然帝境已是顶点,且万中无一,为何如今我辈修士,人人皆可望通天大道,再无血脉与命格的桎梏?” 秦长生闻言,并未立刻回答。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曾见证过宇宙生灭的眼眸,望向了星空的尽头,那片传说中,终末之战发生的地方。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有敬畏。 有追忆。 也有一丝,仿佛永远也无法企及的,怅然。 许久。 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弟子,声音低沉而又肃穆。 “记住。” “我们能自由地修行,不是因为天赋。” “而是因为一万年前,曾有人为我们……” “锻造了天命。” 弟子似懂非懂,但那句话里蕴含的,沉重如万古青天的分量,却让他心神剧震,将这句话,深深烙印在了自己的神魂之中。 同样的场景,也发生在宇宙的各个角落。 虚空殿主开创了横跨万界的“星门”网络,让天堑变为通途,他的追随者们,成为了新宇宙的秩序维护者。 那些曾在末日中发出不屈怒吼的妖王,魔尊,他们的后裔,如今都已是一方神朝的开创者,彼此之间虽有竞争,却再无灭族之战。 他们时常会在各自圣地的最高处,遥望星空。 追忆那场决定了宇宙命运的终极之战。 以及那个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男人。 然而。 自从那一战后,林凡的真身,便再也未曾出现过。 他就像一颗划破了万古黑夜的流星,在带来了最璀璨的光明之后,便彻底消失在了天际。 关于他的去向,世间流传着无数个版本。 有人说,他以身合道,化作了这片宇宙全新的天道法则,默默守护着万物生灵。 这个说法,得到了最多强者的认可。 因为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我命由我”的至高法则,如同空气般,无处不在,却又无形无质,它公平地赋予了每一个生命挣扎与奋斗的权力。 也有人说,他早已超脱而去,破碎虚空,前往了更高维度的,凡人无法想象的世界。 更有人说,他功成身退,化为凡人,行走于红尘万丈,体验着他亲手创造的这个,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时代。 他的名字,成为了最古老的传说。 他的事迹,被谱写成永恒不朽的史诗。 他是新纪元的开创者。 是万法之源的奠基人。 是所有修士心中,那座永远无法逾越的,至高无上的丰碑。 但他本人,却彻底消失在了世人的眼前,仿佛从未真正存在过。 镜头,从那些繁华鼎盛的星际神城,从那些霞光万道的洞天福地,缓缓拉远。 穿过一片片绚烂的星云。 越过一条条寂静的星河。 最终,来到了一处位于宇宙偏远悬臂的,毫不起眼的蔚蓝色星辰之上。 这颗星球,没有惊天动地的灵脉。 也没有什么强大的修真文明。 有的,只是最普通的,属于凡人的,山川湖海,四季轮转。 在一片连绵的青山脚下。 坐落着一个与世无争的,炊烟袅袅的小山村。 村口的一座小院里。 几只老母鸡正在悠闲地刨着土,一条黄狗懒洋洋地趴在门槛下,甩着尾巴。 院中的那棵大槐树下。 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黑发青年,正躺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摇椅上,闭着眼睛,悠闲地晒着太阳。 他的呼吸平稳而又绵长。 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惬意的微笑。 仿佛正沉浸在,一个无比香甜的,安稳的午睡之中。 第111章 当神仙,没意思 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叶子在风里摇晃。 树下的摇椅发出吱呀的轻响,躺在上面的青年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一只花猫从墙头跳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脚边,蜷成一团。 一切都很安静。 忽然。 一个声音在他不存在的脑海中响起。 “第一万三千六百五十二年,编号七七四九星域,一颗恒星进入衰亡期,引力坍缩。” 声音没有情绪,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另一个声音紧接着问。 “然后呢?” 这个声音带着一丝困惑。 第一个声音继续陈述。 “其核心将演化为白矮星,外层物质抛射,形成新的星云,为新生命的诞生提供基础物质。” “这是循环,是法则,是你设定的秩序。” “我?” 那个困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我是谁?” “你是道。” 冰冷的声音回答。 “你是这片宇宙的根源,是万物运转的规章。你的意志,就是真理。” 随着这句话,他的“视野”被无限拉开。 他“看”到了一片荒芜的星域,那里只有冰冷的尘埃在漂浮。 他的一个念头划过。 “这里,应该有光。” 于是,那片星域的中心,一团氢元素开始汇聚,旋转,压缩。 温度升高。 压力变大。 第一束核聚变的光芒,点亮了那片黑暗。 一颗新的恒星,诞生了。 他又“看”向另一处,那是终末之战留下的空间裂痕,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他的意志流淌过去。 破碎的空间开始自我修复,扭曲的维度被抚平。 那道伤疤消失了。 “你看到了吗?” 冰冷的声音说。 “一念创世,一念修复。你拥有了定义一切的力量。这是永恒,这是全能。” “是吗?” 那个困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我感觉不到那颗星的温度。” “我也听不见那道伤疤愈合时的声音。” “我能看到秦长生的剑道又突破了一层,但我不知道他的剑为何而挥。” “我能看到虚空殿主又构建了一座新的星门,但我不知道那些旅人要去向何方。” “情感是低等生命的束缚。” 冰冷的声音解释。 “欲望是走向毁灭的诱因。你已经超越了这些,你只需要观察,你只需要存在。” “你就是最完美的平衡。” “平衡……” 困惑的声音咀嚼着这个词。 它的“视野”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内收缩,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一副画面浮现。 那是一座山,山上有一间茅屋。 一个青年在屋前练剑。 剑很重,铁打的,每一次挥动,手臂的肌肉都会酸痛。 汗水从额头滑落,流进眼睛,又涩又痛。 “这是记忆。” 冰冷的声音试图解释。 “无意义的生物电信号残留。根据计算,这种名为‘痛苦’的体验,会降低百分之九十的行动效率。” 困惑的声音没有理它,第二幅画面出现。 那是一个洞穴,炎龙的巢穴。 他把手伸进滚烫的龙血池,捞起一颗跳动的心脏。 灼烧的剧痛从手掌传来,直冲神魂。 但他把心脏按进了自己的胸膛。 力量涌入四肢百骸的瞬间,他笑了。 “这是贪婪。” 冰冷的声音做出判断。 “为了获取能量,不惜损伤本体,极不理智的行为。” 画面再次切换。 一个女人,穿着华贵的凤袍,站在九天之上。 她曾是他最疼爱的弟子。 她把一柄剑,刺进了他的心脏。 剑尖穿透身体的感觉,很奇怪。 不只是痛。 还有一种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这是背叛。” 冰冷的声音说。 “一种社会关系的崩塌。其产生的负面情绪,名为‘心碎’,是导致个体意识崩溃的高危因素。现在,你已免疫。” “免疫?” 困惑的声音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我记得那种感觉。” “我记得汗水的咸味。” “我记得龙血的烫。” “我记得那把剑穿过身体时,真的很冷。” “我记得我当时,很愤怒。” “愤怒是无能的表现。” 冰冷的声音反驳。 “你现在是全能的。” “是啊,全能。” 困惑的声音说。 “我能创造一个世界,却捏不出一碗当初师父给我做的,带着葱花香味的阳春面。” “我能抹平宇宙的伤痕,却找不回自己胸口那道剑伤留下的疤。” “我能看到所有人的命运,却唯独看不清自己的脸。” “我拥有了定义一切的力量,却唯独找不回‘我’的温度。” 沉默。 长久的沉默。 连冰冷的声音,都无法再做出任何“计算”和“判断”。 “你正在同化我。” 困惑的声音平静地说。 “你想让‘林凡’消失,只留下‘道’。” “这是必然的进程。” 冰冷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个体意识是暂时的,是法则海洋里的一朵浪花。浪花,终将回归海洋。” “你会得到最终的安宁,永恒的平静。” “我拒绝。” 林凡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坚定。 不再困惑。 不再迷惘。 “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推翻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天’,不是为了让自己变成另一个‘天’。” “我命由我。” “这句话,不只是说给众生听的。” “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他的意志,这股诞生于“道”的源头,却又不甘于成为“道”的个体意志,在这一刻,向整个宇宙下达了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违背了“平衡”的命令。 “以我之名。” “为我,造一具会饿的肚子,造一双会疲惫的腿,造一颗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烦恼的心。” “给我七情六欲。” “给我生老病死。” “给我一个,有尽头的,‘我’。” 命令下达。 作为最根本法则的“道”,无法违抗其创造者的意志。 整个宇宙的法则之海,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悄然运转。 在宇宙最偏僻,最不起眼的角落。 在那颗蔚蓝色的,毫不起眼的星球上。 物质在汇聚。 能量在编织。 一具凡人的躯体,被悄然构建。 它很完美。 完美地隔绝了九成九的灵气。 完美地屏蔽了与法则之海的任何感应。 完美地拥有了,作为凡人的一切弱点。 一道无形的枷锁,被套在了这具身体的神魂之上。 它封印了全知。 它禁锢了全能。 它只留下了一段被修改过的,属于一个普通山村青年的,二十年的人生记忆。 做完这一切。 那股盘踞于宇宙之巅的,属于“林凡”的个体意志,如同一道流光,纵身一跃。 他放弃了永恒。 第112章 英雄何在 剑坪上,风吹过,数万名弟子的衣袂发出轻微的响动。 他们起身,朝着剑坪最高处的那道身影,躬身行礼,然后安静地退下。 秦长生没有动。 他背着手,站在那里,像一柄插在山巅的古剑。 一名青年走了过来,步子很轻,停在秦长生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师尊。”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秦长生没有回头,目光投向星空的尽头。 “说。” “弟子心中有惑。” 青年组织了一下语言。 “古籍记载,上古修士,帝境便是终点,能走到那一步的人,万中无一。为何现在,通天大道仿佛就在眼前,修行再也不看什么血脉命格?” 秦长生沉默了很久。 久到那名弟子以为自己问错了话,额头开始冒汗。 秦长生终于收回了目光。 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弟子。 那双眼睛里没有答案,只有一片比星空更遥远的过往。 “记住。” 秦长生的声音很低。 “你们能自由地握剑,不是因为你们的天赋有多好。” “一万年前,曾有人为我们所有人,重新锻造了天命。” 弟子没有完全听懂。 他只是觉得这句话很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秦长生再次看向星空,补上了一句。 “我们不是活在他的影子里。” “是活在他创造的光里。” 这道光,照亮了整个宇宙。 虚空深处,一座由无数晶体构成的巨大环状建筑,正安静地悬浮。 它的中心,空间的涟漪荡开,一艘满载着货物的商船从中滑出,船上的生灵发出欢呼。 一座高塔之上,虚空殿主看着星图上又一个被点亮的航道节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习惯性地,抬头望向了那个方向。 在另一片星域,一座由骸骨与熔岩铸就的魔都之中。 新一代的魔尊,坐在他父亲曾经的王座上,批阅着与人族神朝签订的贸易协定。 处理完公务,他走到露台上,那里立着一尊没有面容的雕像。 他看着雕像,也望向了那个方向。 这样的场景,在宇宙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那些从终末之战中活下来的强者,如今都已是新时代的一方巨头。 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习惯。 十年后。 一场会议,在曾经的联军旗舰,如今被改造为“众生殿”的地方召开。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活着的传说。 秦长生坐在首位,身前的桌子上,横放着他的剑。 虚空殿主坐在他的左手边,面前是一副不断变化的立体星图。 曾经的妖王,魔主,都已是神朝之主,他们带来了各自疆域万年来的变化。 “星门网络已覆盖百分之九十三的可居住星域,文明间的交流成本,降低了千万倍。” 虚空殿主先开口,声音像他的人一样,没有起伏。 “我魔域与人族疆域接壤的混沌星带,已经建立了十三个永久性的互市,再无战事。” 一位魔君沉声说道。 “妖族的新生代数量,比万年前翻了三倍,有几个好苗子,已经摸到了旧帝境的门槛。” 老妖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欣慰。 一切都在变好。 宇宙的生机,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代都要蓬勃。 那条“我命由我”的全新天则,完美地融入了世界。 它不偏爱任何种族,不眷顾任何天才。 它只是提供了一个舞台,一个让所有生命都能尽情挣扎,向上攀爬的舞台。 所有议题都讨论完了。 大殿内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最后,还是秦长生,打破了这片寂静。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剑鞘。 “最后一个议题。” “找到他。” 这两个字一出口,大殿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一万三千年了。” 虚空殿主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我动用了星门网络所有的算力,回溯了终末之战后每一寸空间的法则波动。” “没有结果。” “我翻遍了妖族所有关于神魂转生的上古典籍,甚至去幽冥界捞了几百个老鬼的残魂。” 老妖王叹了口气。 “他们都说,那种层次的自我分解,不可能有任何痕迹留下。” “他将自己,变成了规则本身。” 一位人族的老皇主,得出了结论。 “他就是那道光,那阵风,那场雨,他无处不在。” “所以,我们也永远找不到他。” 这个结论,很宏大,也很残忍。 它意味着,那个带领他们打赢了那场不可能的战争,那个为世界开创了新纪元的人,作为一个“个体”,已经消失了。 他们寻找了一万年。 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 从最尖端的法则追溯,到最古老的占卜问卜。 结果都是一片空白。 一开始,他们以为他只是在休养。 后来,他们以为他去了更高维的世界。 再后来,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个最有可能,也最让他们难以接受的现实。 他把自己,还给了这个世界。 “我不同意。” 秦长生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就这么没了。” “他只是想让我们找不到他。” 虚空殿主看着秦长生。 “你的意思是?” “他赢了,然后他觉得没意思了。” 秦长生靠在椅背上,看着大殿的穹顶。 “他推翻了天道,然后发现,当一个新的天道,是件很无聊的事。” “所以,他跑了。” 这个推论,听起来有些荒唐。 但不知为何,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这似乎才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因为那个人,是林凡。 他做任何事,都不会让人意外。 “既然他不想被找到,那我们就不找了。” 秦长生站起身。 “但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环视众人。 “得让所有后来者知道,他们如今拥有的一切,是怎么来的。” “我提议,为创道者立碑。” “在每一颗有智慧生灵的星球,在每一座横跨星海的神城,在每一处星门网络的节点。” “立起他的丰碑。” “将那一战,谱写成史诗,让每一个新生儿,都能听到他的名字。” 没有人反对。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一场席卷整个宇宙的浩大工程,就此拉开序幕。 宏伟的祭典,在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举行。 亿万万的生灵,向着那些刚刚落成的,没有面容的巨大丰碑,深深朝拜。 他们的敬仰,汇成无形的海洋。 而在宇宙最偏僻的悬臂,一颗蔚蓝色的星球上。 一个炊烟袅袅的小山村,村口的集市正热闹。 一个黑发青年蹲在一个菜摊前,手里捏着一颗白菜。 “大娘,这白菜上有个洞,你得给我算便宜点。” “什么洞?这是虫儿爱吃,说明咱这菜没打药,是好东西!” 卖菜的大娘叉着腰,嗓门很大。 “那也不能按原价卖啊,你看这都少了一块了。” 青年用手指比划着。 “少啰嗦,就这个价,两文钱,爱要不要!” 青年叹了口气,从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两枚磨得有些发亮的铜板,递了过去。 他拎着白菜,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第113章 英雄在砍柴 青年拎着那棵被虫蛀过的白菜,走进了院子。 院门没关,吱呀一声晃开。门槛下的黄狗抬起头,尾巴在地上扫了两下。 他把白菜放在石桌上,伸手拍了拍黄狗的脑袋。狗的毛有些粗糙,带着太阳晒过的味道。 他转身走向院子角落的柴房。 柴房里堆着半人高的木柴,他从中抽出一根手臂粗的,架在木墩上。 他拿起旁边的斧头,斧柄被磨得很光滑。他掂了掂,双手握紧,举过头顶。 “呼——” 斧头落下。 “咔!” 木柴从中间裂开,分成两半。 他弯腰捡起木柴,又重复了一遍动作。举起,落下。 院子里只剩下斧头劈开木头的声音。 他劈了足够一顿饭用的柴火,抱起来,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有些暗,只有一个小窗透进光。他把柴火放到灶台边,拿起米缸旁的瓢,舀了半瓢米。 米倒进陶锅,他端着锅走到院子里的水井边。 井水很凉,冲刷着白色的米粒,发出沙沙的响动。他淘了两遍,端着锅回到厨房。 架锅,添水,塞柴,点火。 火苗舔着锅底,很快,灶膛里亮了起来,映着他平静的脸。 他拿起石桌上的白菜,用刀切掉根部,一片片剥开,洗干净。 菜刀落在砧板上,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凡子,菜买回来了?” 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苍老。 “回来了,娘。” 他应了一声,手里的动作没停。 “那颗白菜,又是两文钱?” “嗯。” “你啊,又被王大娘给多算了。她那秤头高得很。” “菜还行,挺新鲜的。” “今晚就吃白菜?” “嗯,再炒个蛋。” “行,你看着弄吧。” 屋里的声音消失了。 灶膛里的火烧得正旺,木柴发出噼啪的爆裂声。一点火星从灶膛里溅出,落在地上,熄灭了。 宇宙的另一端,是一片不讲道理的地方。 这里没有星辰,没有光,连黑暗都显得不纯粹。 空间本身像一块被拧坏的毛巾,到处都是褶皱和断裂。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上一刻和下一刻会毫无征兆地颠倒。 一粒尘埃如果落入这里,会被瞬间拉扯成无数份,抛向不同的时空。 这里是终末之战留下的疤痕,一片连法则都无法通行的死亡禁区。 一道意念流淌过来。 它没有形状,没有声音。 它只是存在。 那混乱打结的空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抚过,开始缓缓舒展。 扭曲的光线被理顺,指向一个正确的方向。 断裂的时间被重新连接,开始以一个恒定的速度流淌。 虚无之中,诞生了第一粒尘埃。 然后是第二粒,第三粒。 无数尘埃汇聚,旋转,彼此碰撞。 最中心的位置,温度开始升高。 厨房里,饭菜的香气飘了出来。 一盘炒白菜,一盘炒鸡蛋,一锅白米饭。 青年把饭菜端上桌,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下。 “娘,吃饭了。” “哎。” 老妇人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白菜。 “咸了点。” “下次少放点盐。” 青年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饭,埋头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快,咀嚼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很清晰。 黄狗蹲在桌子下,仰着头,看着他。 他吃完一碗,又盛了第二碗。 吃完饭,他收拾碗筷,拿到院子里洗。 井水冲在油腻的碗碟上,他用丝瓜瓤用力擦拭。 洗完碗,他搬出那张用了好些年的摇椅,放在大槐树下。 他躺了上去,摇椅发出吱呀的轻响。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脸上,暖洋洋的。 他闭上了眼睛。 不知名的星域,一颗暗红色的星球。 大地干裂,张开一道道巨大的口子,像是星球的伤口。 最后一条河流在几天前彻底干涸,只留下一条布满死鱼的河床。 一个种族最后的幸存者,聚集在最高的山顶。 他们皮肤干瘪,嘴唇开裂,靠在一起,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一个孩子抬头看着天空,天空是灰黄色的。 “阿母,水……” 他的母亲抱紧他,无法回答。 就在这时,一滴水珠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干涸的河床中心。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无数水珠凭空出现,汇成一股细流。 细流变成小溪,小溪冲刷着河床,奔涌向前。 山顶上,一个年老的族人最先看到了。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向下方,嘴唇颤抖。 “水……”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他们看到了那条正在复活的河流。 他们看到了河岸边,干裂的土地正在愈合。 他们看到了土里,有绿色的嫩芽破土而出。 整个世界,在他们眼前,重新焕发生机。 没有人欢呼。 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 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来。 他们朝着天空,朝着大地,朝着那条奔流不息的河,磕下头去。 大槐树下,摇椅还在吱呀作响。 青年翻了个身,砸了咂嘴,似乎在做什么梦。 他睡得很沉。 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 宇宙中最后一万三千七百二十六处法则紊乱区,被全数抚平。 七千四百五十九个因战争而濒临崩溃的世界,重新稳固了核心。 三百一十二个即将灭绝的种族,获得了新生。 那场席卷纪元的终末之战,它留给这个宇宙的,最后一丝伤痕,被彻底抹去。 他为这个宇宙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这个宇宙,忘记他曾做过的一切。 摇椅上的青年,眼皮动了动。 他缓缓睁开眼睛。 夕阳的光从院墙外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从摇椅上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全身的骨头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啊……午觉睡得真舒服。”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望向村外那条通往远方的土路。 山还是那座山,村子还是那个村子。 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 他忽然觉得,有点腻了。 他转身,朝着屋里走去。 “娘。” “嗯?睡醒了?” “我想出去走走。” “走走?去哪?村头李大爷家串门?” “不是。” 青年站在门口,看着屋里正在纳鞋底的母亲。 “我想去远点的地方看看。” 第114章 再见,老朋友 屋里的灯火,在他身后越来越小。 他没有回头。 娘纳鞋底用的那根针,针脚很密。 他带了三双新鞋,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包在一个蓝布包裹里。 他沿着村口那条土路一直走,路边的野草刮着他的裤腿。 太阳落山了,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天黑透的时候,他走出了山谷。 眼前是一片没有尽头的荒野,月光照在上面,泛着白光。 风从荒野上吹过来,带着草木腐烂的味道。 他停下脚步,把包裹放在地上。 他准备找个避风的地方,睡一觉,天亮了再走。 就在这时,他站住了。 他没有动,眼睛看着前方空无一物的黑暗。 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念头。 也不是一段记忆。 那是一种感觉,好像身体里某个一直沉睡的器官,忽然醒了。 他眼前,一串文字凭空浮现。 那些字是冰冷的,机械的,他曾经很熟悉。 【检测到宿主主动脱离‘安逸’环境……】 【因果程序启动最终章……】 文字只闪烁了一下,就散开了。 它们没有消失,而是重新汇聚。 一团光在他面前亮起,那光不属于这个世界,它直接在他的视野里燃烧。 光影扭动,拉伸,最后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不稳定,像水里的倒影,随时都会散掉。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个声音没有通过耳朵,它直接撞进了他的意识里。 “你终于肯走了。” 声音很古老,带着一种燃尽一切后的疲惫。 林凡看着那团光影,没有说话。 “你不问我是谁?” 光影问。 “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么。” 林凡开口,声音很平静。 “因果程序。” “程序……” 光影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发出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叹息。 “也可以这么说。” “一个为了复仇而诞生的,程序。” 话音落下,一股庞大的信息冲进了林凡的脑海。 那不是语言,也不是画面。 那是纯粹的,属于一个世界在临死前的,全部记忆。 林凡看到了。 他看到一片比他后来创造的宇宙,还要古老,还要广阔的星空。 那里的法则,温和而包容。 那里的生灵,安宁而喜乐。 他看到了那个世界的“天道”,它没有形态,它就是风,是光,是每一颗星辰的运转,是每一个生命的呼吸。 然后,毁灭降临了。 一些不属于那个宇宙的东西,撕开了世界的屏障。 它们是“收割者”。 一场战争开始了。 那是整个世界的反抗。 神魔在呐喊中化为尘埃,星辰在撞击中归于寂灭。 那个世界的“天道”,在燃烧自己,抵御着入侵。 它败了。 在整个宇宙即将被彻底吞噬,化为“收割者”养料的最后一刻。 它做了一件事。 它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法则,全部舍弃。 它只留下了一样东西。 “不甘”。 对世界被毁灭的,不甘。 对亿万万生灵被屠戮的,不甘。 对“收割者”的,滔天恨意。 它将这份纯粹的,足以诅咒万古的“不甘”,锻造成了一道因果律武器。 一个程序。 一个没有实体,只为了“复仇”而存在的程序。 【不做人因果系统】。 这个程序没有力量,它无法直接对抗“收割者”。 它只能等待。 等待一个“钥匙”。 一个同样被“收割者”的棋局毁掉一切,身负滔天怨念的灵魂。 一个能够承载这份“不甘”,并将其化为行动的,变数。 它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它自己的意识都快要被时光磨灭。 然后,它等到了林凡。 信息洪流停止了。 林凡站在原地,沉默着。 荒野的风吹动他的衣角,他像一尊石像。 “现在你明白了。” 那道光影的声音,比刚才更虚弱了一些。 “我不是金手指。” “我只是一个复仇的执念。” “你也不是被选中的天命之子。” “你只是那个,与我拥有同样仇恨的人。” 林凡抬起头,看着它。 “我推翻了天道,成为了新的天道。” “然后我放弃了它,成为了一个凡人。” “这一切,也是你的安排?” “不。” 光影摇了摇头。 “我的程序,只到‘收割者’被毁灭的那一刻为止。” “引导你,给你力量,让你去复仇,这是我的使命。” “在那之后,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只是在看。” 光影的轮廓,开始变得更加黯淡。 “我看着你拯救那个世界。” “我看着你重塑法则。” “我看着你将‘我命由我’,刻进了新世界的骨子里。” “我看着你,最终放弃了成为神,选择重新成为人。” 它的声音里,那股古老的疲惫似乎消散了一些,多了一种别的东西。 “我将仇恨赠予你,你却还世界以自由。” “如此,甚好。” 林凡没有说话。 他能感觉到,这道光影正在消散。 不是消失,而是一种融入。 “我的使命,是复仇。它已经完成了。” “你的使命,是新生。它才刚刚开始。” “旧世界的最后一个执念,也该放下了。” 光影的声音,越来越轻,像风中的呢喃。 “谢谢你。” 这是它说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整团光影彻底散开。 它没有化作光点消失。 而是变成了一道最纯粹的,看不见的规则,无声地,融入了这片荒野,融入了这片夜空,融入了这个由林凡亲手开创的新世界。 它成为了新秩序的一部分。 成为了那条“我命由我”法则之下,一道不起眼的注脚。 林凡神魂的最深处。 最后一道看不见的枷锁,断裂了。 那是他与旧世界,与那份滔天仇恨,最后的一丝联系。 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是力量上的,而是存在上的。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复仇者林凡,也不再是创道者林凡。 他只是林凡。 一个刚从山村里走出来,准备去远方看看的,普通青年。 他站在荒野里,站了很久。 月亮升到了头顶。 他对着光影消散的地方,那个空无一物的方向,轻声说了一句。 “再见。” 第115章 这回,我选我自己 荒野上的风停了。 月亮挂在天上,把地面照得发白。 林凡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刚刚对一个世界的执念说了再见。 现在,这里只剩下他自己。 他能感觉到,那片由他亲手构筑的法则之海,依旧在向他敞开。 它像身体的一部分,一个可以随时回归的,温暖的母体。 只要他想,一个念头,他就能重新变回那个无所不能的“道”。 他可以听到宇宙另一端,一颗新生的恒星正在发出第一声啼哭。 他可以看见一万光年外,秦长生的弟子正在演练新的剑招。 他知道一切,他能做到一切。 他闭上眼睛。 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那个声音就是他自己,却又无比宏大,不带任何情感。 “回来吧。” “这具凡人的躯壳,太脆弱了。” “它会饥饿,会疲惫,会生病,会衰老,最终会化为一捧黄土。” “回到我这里,你就是永恒。” 林凡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出自己的右手,在眼前摊开。 这是一只属于凡人的手。 手掌上有几道细小的口子,是前几天劈柴时不小心划破的,现在已经结了痂。 指节上有一层薄茧,是常年握斧头和锄头留下的痕迹。 他缓缓握紧拳头,感受着掌心皮肤的挤压,感受着指骨节节收拢。 他能感觉到肌肉正在用力,能感觉到血液在皮下加速流淌。 “感觉,是生命的缺陷。” 那个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 “痛苦,快乐,都是束缚。它们会影响你的判断,让你变得不再完美。” “你创造了最完美的平衡,就应该身处平衡之上,而不是重新跳回这片混乱的泥潭。” 林凡松开拳头,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 他弯下腰,用手指捻起一撮泥土。 泥土有些湿润,带着草根的腥气。 他把泥土凑到鼻尖,闻了闻。 “我记得这个味道。” 他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我成为‘道’的时候,我知道这片土地的构成,我知道每一粒沙尘的起源。” “但我闻不到这个味道。” 他站直身体,拍了拍手上的土。 “我记得我娘做的白菜,有时候会咸,有时候会淡。” “作为‘道’,我能瞬间分析出菜里盐分的精确含量,但我尝不出咸淡的区别。” “我记得村口的黄狗,每次我回家,它的尾巴会摇得很快。” “作为‘道’,我能计算出它尾巴摇动的频率和幅度,但我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那个宏大的声音沉默了。 它无法理解这些话。 在它的计算里,味道、咸淡、摇尾巴,都只是一连串可以被量化,被分析的数据。 这些数据,没有任何意义。 “你所说的永恒,是一片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没有味道的虚无。” 林凡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那样的永恒,跟一座坟墓,有什么区别?” “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掀翻了一座坟墓,不是为了把自己再埋进另一座更大的坟墓里。” 那个宏大的声音终于再次开口,这一次,它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波动,像是不解,又像是警告。 “你正在拒绝我。” “你正在拒绝你自己。” “是的。” 林凡回答。 “我拒绝。”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荒野的空气都静止了。 “我命由我。” “这句话,我说给了众生听。” “现在,我再说给自己听。” 他看着前方空无一物的黑暗,一字一句地说道。 “天命归天命,我归我。”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理会脑海中那个宏大的声音。 他盘腿坐下,就在这片荒野的中央。 他把那个蓝布包裹放在腿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的意志,那股曾重塑宇宙,定义法则的,至高无上的意志,在这一刻,全部向内收敛。 它不再望向星辰大海,不再俯瞰众生命运。 它只看着自己。 看着这具名为“林凡”的,凡人的躯体。 在他的神魂深处,一条由无数法则丝线构成的光河,正从浩瀚的宇宙本源,缓缓流入他的身体。 这是他与“道”的连接。 正是这条光河,让他拥有了全知全能的权柄。 林凡的意志,化作一柄无形的刀。 他没有丝毫犹豫,朝着那条光河,斩了下去。 没有声音。 没有光芒。 但在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神魂被撕裂了。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仿佛将一个完整的生命,硬生生劈成了两半。 光河的源头,那片浩瀚的法则之海,剧烈地翻涌起来。 它本能地想要修复这道裂痕,想要重新连接上它的创造者。 宏大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咆哮,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你在做什么!” “你会死的!真正的死亡!” “没有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林凡的意志没有动摇。 他忍受着那股撕裂神魂的剧痛,用自己的意志,在那道断裂处,构筑起一道堤坝。 一道无法被逾越,无法被摧毁的,永恒的堤坝。 他要的不是斩断。 他要的是,彻底的隔绝。 他将自己,从“道”的身份里,彻底流放。 堤坝构筑完成的一瞬间,他神魂深处的法则光河,彻底干涸了。 那股撕裂的剧痛,也随之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 仿佛身体里最重要的一个器官,被瞬间摘除了。 那个宏大的声音,也消失了。 他试着去感受宇宙的脉动,试着去聆听众生的祈愿。 什么都没有。 他的神识再也无法离开这具身体,他再也看不见星空深处的景象。 他变成了一个瞎子。 一个聋子。 他成功了。 但他没有停下。 他知道,这还不够。 只要他的意志还在,只要他还拥有着属于“创道者”的记忆和本质,这道堤坝,总有一天会被岁月磨损。 他要给自己,再上一道锁。 一道从内部,把自己彻底锁死的,凡人之锁。 他的意志,开始编织一张网。 这张网的材料,不是法则,不是能量。 是记忆。 是那碗带着葱花香味的阳春面。 是那次挥剑时,滴进眼睛里的,又咸又涩的汗水。 是那颗炎龙心脏的滚烫。 是那把穿心而过的剑的冰冷。 是村口王大娘多算他一文钱时的无奈。 是娘亲纳鞋底时,在灯下的专注眼神。 是那只被虫蛀过的白菜。 他将这些属于“人”的,最琐碎,最无用,也最珍贵的记忆,编织成了一道道枷锁。 他用这些枷锁,将自己那庞大的,属于神明的记忆,层层包裹,封印起来。 他没有删除它们。 他只是把它们,锁进了地窖,然后把钥匙扔进了深渊。 做完这一切,他的意志,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他躺在自己的神魂空间里,像一个刚刚跑完了万里长路,耗尽了所有力气的旅人。 他看着那具被他彻底改造过的,属于凡人的灵魂。 它现在很小,很脆弱。 但它很完整。 它只属于他自己。 林凡笑了。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感觉到了。 重。 他的身体,第一次有了重量。 他不再是悬浮于时空之上的幽灵,而是被这颗星球的引力,牢牢吸附在大地上的一块血肉。 他试着抬起手,手臂的肌肉传来一丝酸软。 他用力呼吸,空气涌进肺里,带来一种饱胀感。 他饿了。 胃里传来一阵强烈的,火烧火燎的空虚感。 第116章 一碗凡间面 远处的灯火,是一座小镇。 林凡走了两个时辰,裤腿上沾满了露水。 镇口立着一块石碑,字迹模糊,只能看清一个“安”字。 他走进镇子,脚下的土路变成了青石板。 更夫打着哈欠,敲响了三更的锣。 “天干物燥——” “小心火烛——” 声音拖得很长,在空旷的街道上飘荡。 大部分店铺都关了门,只有一两家挂着灯笼的客栈还透出光。 他肚子里的饥饿感,像一团火在烧。 他停下脚步,鼻子动了动。 一股混着肉汤和面粉的香气,从街角飘过来。 他顺着香气走过去。 那是一家临街的小面馆,门脸不大,只摆了四五张桌子。 一口大锅架在门口,锅里滚着白色的汤,热气腾起,把挂在门口的灯笼都熏得有些模糊。 一个穿着朴素围裙的妇人,正背对着他,忙着收拾桌上的碗筷。 面馆里还有两桌客人。 左边那桌坐着两个赶路的汉子,风尘仆仆,正呼噜呼噜地吸着面条。 “老板娘,再来一壶酒!” 其中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喊道。 妇人转过身,把手里的抹布往肩上一搭。 “张三,你今晚都喝两壶了,明天还要赶路,不怕耽误事?” 她的声音很寻常,带着点市井妇人特有的爽利。 “怕啥!有老板娘你这碗面垫底,明天早上起来,啥事没有!” 叫张三的汉子拍着胸脯。 妇人摇摇头,从柜台下拎出一壶酒,放在他们桌上。 “就这一壶了,喝完赶紧回去歇着。” “得嘞!” 妇人转身,这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凡。 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笑容。 “客官,要吃面?” 林凡点点头,走了进去,找了张空桌子坐下。 “一碗肉丝面。” “好嘞,要不要加个蛋?我家的荷包蛋煎得好。” 妇人拿起挂在墙上的围裙,在身前系好。 “加一个。” “客官稍等。” 她走到锅灶前,从旁边的面案上抓起一团早就揉好的面。 她双手抓住面团两头,开始拉扯。 面团在她手里变长,变细,在空中划出白色的弧线。 她把拉好的面下进滚开的锅里,用长筷子搅了搅。 接着,她拿起一个铁勺,从旁边另一个锅里舀起一勺早就炒好的肉丝浇头。 林凡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在灶火映照下,显得有些红润的脸。 那张脸已经不再年轻,眼角有了细纹,头发也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子随意挽着。 可那眉眼,那鼻梁,那嘴唇的轮廓,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惊人的模样。 林凡的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 那里光洁一片,没有那道曾被他亲手斩出的,丑陋的剑痕。 他也看向她的手。 那是一双普通妇人的手,指节有些粗大,因为常年浸泡在水里,皮肤算不上细腻。 这双手上,没有戴那枚象征着凤凰女帝身份的储物戒指。 这双手,现在只会拉面,洗碗,切菜。 妇人从锅里捞出面,盛进一个大碗里,浇上肉丝,又卧上一个刚煎好的,边缘带着焦香的荷包蛋。 她端着面,朝林凡走过来。 “客官,你的面。” 她把碗放在桌上,热气扑面而来。 “看你像个远行的读书人,身上都湿了,快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她笑着说,又转身去招呼另一桌客人。 那一桌是一对老夫妻,带着个七八岁的孙子。 “婆婆,我不想吃葱。” 小孙子撅着嘴,用筷子挑着碗里的葱花。 妇人走过去,弯下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小虎乖,吃了葱才能长高高。” “我不要!” 小男孩把头一扭。 妇人也不生气,她拿过小男孩的碗。 “好好好,咱不吃,我给你重新换一碗,行不行?” “嗯!” 小男孩用力点头。 妇人端着碗回到灶台,把面倒掉,重新下了一碗,这次没放葱花。 老妇人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不好意思,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 “没事儿,小孩子嘛,都这样。” 妇人把新面端给小男孩,脸上一直带着笑。 林凡拿起筷子。 他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送进嘴里。 面条很筋道。 肉丝炒得味道很足,有点咸。 汤是骨头汤,很浓。 他吃得很快,一大口一大口的吞咽。 他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胃里那团火,被温热的面条一点点浇灭,暖意从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 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师尊时,也曾下厨给她做过一碗面。 那时他还不懂火候,面煮得有些烂,汤也忘了放盐。 她吃得也很开心,说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面。 他又想起了终末之战前。 他把她从女帝的位置上拽下来,废了她一身修为,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她。 她看着他,眼神里是滔天的恨意。 她说,林凡,若有来世,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林凡又夹起一块荷包蛋。 蛋黄是溏心的,咬开后,金黄色的蛋液流了出来,混进汤里。 很香。 他把最后一口汤都喝了下去,碗里干干净净。 他打了个嗝。 那两个赶路的汉子已经结账走了。 带着孙子的老夫妻也准备离开。 “老板娘,多少钱?” 老汉问道。 “一碗面三文钱,两碗六文。” 妇人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 老汉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数了六枚铜钱放在桌上。 “老板娘生意兴隆啊。” “慢走。” 妇人把碗筷收进一个大木盆里,准备端到后院去洗。 林凡站起身,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子上。 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客官!” 妇人端着木盆,叫住了他。 “怎么了?” 林凡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这面钱……给多了。” 妇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 “一碗肉丝面加蛋,四文钱就够了,你放了十文。” “剩下的,就当是给那个孩子换面的钱吧。” 林凡说完,迈步走出了面馆。 “哎,客官,你这……” 妇人的声音被他甩在了身后。 他没有回头。 他走在青石板路上,夜风吹在脸上,很凉。 他感觉自己从未如此轻松过。 那段纠缠了他一世,又被他用来当作复仇动力的,刻骨铭心的仇恨。 在刚才那碗普通的面条下肚后,就那么散了。 不是原谅。 也不是宽恕。 就是散了。 像一阵风吹过,把地上的灰尘吹走,什么都没留下。 他甚至想不起她刚才的模样。 他只记得那碗面的味道。 有点咸,但很暖和。 街上已经没人了,只有更夫的锣声,从远处飘来。 “四更了——” “平安无事——” 林凡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很亮。 他摸了摸肚子,很饱。 第117章 红尘说书人 客栈的床板有些硬。 林凡睡了一夜,醒来时腰背有些酸。 他推开窗,天刚蒙蒙亮,街上的早点铺子已经升起了炊烟。 他结了账,背上那个蓝布包裹,离开了安和镇。 他没有目的地,只是顺着官道一直走。 走了十几天。 鞋底磨薄了,脚上起了几个水泡,挑破了,又结了痂。 他路过村庄,也路过荒野。 饿了就用身上剩下的铜钱换几个干硬的饼子,渴了就喝路边溪水。 他不再是那个俯瞰众生的道,风吹日晒,都会在他皮肤上留下痕迹。 这天下午,他走进了一座大城。 城墙很高,城门口排着长队,车马人流,川流不息。 城门上刻着两个字:南都。 他跟着人流进了城。 城里的街道比安和镇宽阔得多,两边是三四层高的楼阁,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 叫卖声,车轮声,说话声,混在一起,灌进耳朵里。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乌云从天边涌来,很快就盖住了整片天空。 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先是几滴,然后就连成了一片雨幕。 街上的人群一下子乱了,纷纷跑到屋檐下躲雨。 林凡也被淋湿了半边身子。 他抬头看了看,旁边正好是一家茶楼。 茶楼的门敞开着,里面人声鼎沸,混着一股茶香和点心的甜味。 他抬脚走了进去。 茶楼里坐满了人,几乎没有空位。 正中央搭着一个半人高的台子,一个说书先生正讲到兴头上。 那先生一头白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人很瘦,但精神很好。 他手里拿着一块醒木,讲到激动处,便用力在桌上一拍。 “啪!” “话说那创道神主,身高万丈,立于虚空之中。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口中呼出的气,便是那漫天星辰!” 台下的茶客们听得入了神,一个端着茶碗的大汉,连茶水从碗里洒出来都没发觉。 “好!” 不知谁喊了一声,满堂都跟着叫起好来。 铜钱叮叮当当地被扔上台,被一个小学徒手脚麻利地收进盘子里。 林凡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 那里刚好有客人离开,桌上还留着没喝完的茶。 一个伙计拿着抹布跑过来。 “客官,您要喝点什么?咱们这雨前龙井是新到的。” “一壶最便宜的粗茶就好。” 林凡说道。 “好嘞,再给您配一碟瓜子。” 伙计麻利地收拾好桌子,很快就端来一壶热茶。 林凡倒了一杯,茶水是浑浊的黄色,入口有些苦涩。 他喝着茶,目光落在台上的说书先生身上。 “那魔尊重楼,凶威滔天,手持一柄开天魔斧,一斧头下去,便能劈开一颗星辰!他集结了亿万魔军,要将这宇宙拖入永恒的黑暗!” 说书先生压低了声音,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神朝联军节节败退,人族、妖族、万族修士血流成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创道神主出手了!” “他只伸出了一根手指!” 先生伸出一根干瘦的食指,在空中点了点。 “就那么轻轻一点,那不可一世的魔尊重楼,连同他的开天魔斧,便化作了宇宙的尘埃!” 台下一片抽气声。 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忍不住站起来。 “先生,这……这也太夸张了。据古籍残篇记载,终末之战,神主虽胜,亦是惨胜。那一战打得天崩地裂,并非如此轻松。” 说书先生眼睛一瞪。 “你这后生懂什么!古籍那是凡人写的,能懂神主的境界?我说的,那才叫真相!” “我这故事,可是从一个参与过终末之战的老前辈那里听来的,还能有假?” “就是!就是!你个酸秀才,不爱听就出去!” 旁边一个胖商人挥着手,一脸不耐烦。 那书生脸涨得通红,悻悻地坐了下去。 林凡捏起一颗瓜子,用牙嗑开,把瓜子仁丢进嘴里。 他看着台上的说书先生。 看着他说话时,眉毛会不自觉地挑一下。 看着他讲到得意处,鼻翼会轻微地翕动。 看着他因为激动,脖子上浮起的青筋。 这些细微的动作,很熟悉。 林(凡)的动作停住了。 他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说书先生的故事还在继续。 “神主平定了魔乱,又觉得这天道不公,万物生灵皆如蝼蚁,被那虚无缥缈的命格束缚。” “于是,神主立于九天之上,对着那高高在上的天道,说了一句话。” 先生清了清嗓子,把声音提得很高,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我命由我,不由天!” “轰!” 他手里的醒木再次重重拍下。 “自此,旧法崩塌,新道初立!万物皆可修行,众生皆有登天之机!此等功绩,万古未有!” 满堂喝彩,比刚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 甚至有人站起来,朝着说书先生拱手作揖。 仿佛他就是那个开创了新纪元的创道神主。 林凡的目光没有离开那张脸。 那张脸已经很苍老了,布满了皱纹,像干涸的河床。 可那眉眼的轮廓,依稀能看出曾经的模样。 丹帝。 他最小的弟子。 那个沉迷于丹道,为了传说中的一张上古丹方,毫不犹豫在他背后捅刀子的孩子。 前世,他醉心炼丹,双手不沾阳春水。 这一世,他却靠着一张嘴,在这里唾沫横飞。 林凡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先生,那后来呢?”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仰着头问。 “神主大人去哪了?” 说书先生的表情沉静下来。 他脸上的激动和张扬都退去了,换上了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 “后来,神主看着这个被他亲手修正的世界,他觉得,这个世界不再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了。” 他的声音变低了,带着一丝哽咽。 “他将自己,分解了。” “他的血肉,化作了滋养万物的灵气。” “他的筋骨,化作了稳固天地的山脉。” “他的神魂,化作了那条‘我命由我’的至高法则,永远守护着每一个努力向上的生灵。” 他说着,眼眶红了。 一滴浑浊的泪,从他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掉在青布长衫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无处不在,所以我们看不见他。” “他化身为整个世界,来守护我们。” 台下安静了。 刚才还喧闹的茶客们,都沉默了。 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也把头埋进了她娘的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妇人抱着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自己的眼圈也红了。 林凡看着这一幕。 他看到那个曾经为了追求个人永生,而背叛一切的丹帝,在轮回之后,用最真挚的情感,为他编造了一个“舍身成仁”的结局。 然后,他自己还为此感动得老泪纵横。 林凡端起茶杯,将那杯已经冷掉的苦茶,一饮而尽。 他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 这点银子,够寻常人家一个月的开销了。 他走到台前。 那个收钱的小学徒看到他,愣了一下。 林凡把银子放进他端着的盘子里。 碎银落在铜钱堆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台上的说书先生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刚擦干眼泪,看到那块银子,也是一怔,随即朝着林凡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客官赏!” 他的声音沙哑。 林凡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那张苍老的脸。 他想,他用一辈子背叛我,又用另一辈子传颂我。 命运,真是个最好的说书人。 他转身,朝着茶楼门口走去。 满堂的唏嘘感叹,都被他留在了身后。 他推开门。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地面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空气里带着一股泥土的清新味道。 一道彩虹,横跨在青瓦飞檐之上,一头连着城东,一头连着城西。 林凡眯起眼睛,看了看那道彩虹。 他迈步走入雨后的阳光里。 茶楼里,说书先生缓过了情绪,清了清嗓子,又拿起醒木。 “上一回书,咱们说到神主化道,守护众生。” “今日,咱们便开个新篇,讲一讲神主座下,那几位传说中的弟子!” 第118章 一剑伴余生 林凡走出了南都的城门。 他沿着官道走,路边的尘土被车马扬起,扑在脸上。 走了三天,他身上的干粮吃完了。 前面有一支商队正在休息,几十辆大车围成一圈,炊烟升起。 商队头领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姓王,正在吆喝着招揽同行的散客。 “去边境的,还有没有!再有五个人就凑够数了,一人三百文,管两顿饭!” 林凡走了过去。 “算我一个。” “好嘞!” 王头领打量了他一下,看他像个落魄书生,也没多问。 林凡交了三百文钱,被分到一辆拉着布匹的马车上。 车队重新上路,车轮在土路上压出深深的辙印。 车上还有两个商人,正在讨论着边境的羊毛生意。 林凡靠着布匹,闭着眼睛,听着车轮的吱呀声和风声。 商队雇了十几个护卫,骑着马,在车队前后游弋。 那些护卫大多在互相吹嘘,讲着自己以前如何勇猛。 只有一个护卫不同。 那是个女人,骑着一匹瘦马,总是在队伍的最后面。 她不说话,背上背着一把用布条缠着的长剑,脸上没什么表情。 天黑了,商队在路边的一片空地上扎营。 篝火升了起来,火光映着每个人的脸。 王头领让人分发了晚饭,是硬邦邦的饼子和一碗菜汤。 林凡领了一份,找了个角落坐下。 那个女护卫也领了饭,独自坐在离篝火最远的地方。 她吃东西很慢,一口饼子,一口汤,眼睛看着眼前的黑暗。 一个商人家的孩子跑着玩,不小心撞到了她腿上。 孩子摔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孩子的母亲赶紧跑过来,抱起孩子,对着女护卫连声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 女护卫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吃自己的饼子。 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快步走开了。 林凡看着女护卫的侧脸,火光在她脸上跳动。 他认出了那张脸。 林婉儿。 那个曾经为了追求极致剑道,亲手斩断与他所有因果的弟子。 她现在看起来,比在南都茶楼里说书的丹帝还要年轻一些。 但她的眼神,比那时更老。 第二天,车队继续赶路。 林婉儿还是跟在最后面,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下午的时候,王头领把所有护卫召集到一起。 “各位兄弟,前面就是黑风岭了,那地方不太平。”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给每个护卫又发了些碎银子。 “大家打起精神来,过了这道坎,到了镇上我请大家喝酒!” “王头领放心!” 一个刀疤脸的护卫拍着胸脯。 “有我们兄弟在,什么毛贼来了都让他有来无回!” 林婉儿接过自己的那份碎银,掂了掂,放进怀里,一言不发。 车队驶进了黑风岭。 山谷里的路变得狭窄,两边是密林。 风吹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响声。 “有埋伏!”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护卫突然大喊一声,接着就从马上栽了下来,背上插着一支箭。 林中的呼哨声四起。 几十个蒙着脸的马匪从两边的山坡上冲了下来,挥舞着刀剑。 商队里的人尖叫起来。 “结车阵!快!” 王头领扯着嗓子喊,脸都白了。 车夫们慌乱地驱赶马车,想要围成一圈。 那几个刚才还在吹牛的护卫,有两个掉头就跑,剩下的几个没抵挡几下,就被马匪砍翻在地。 场面乱成一团。 林凡坐在马车上,没有动。 一个马匪冲向他所在的马车,脸上带着狞笑。 车上的两个商人吓得缩成一团。 一道剑光闪过。 那个马匪的动作停住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里多了一个血洞。 他倒了下去。 林婉儿站在车前,手里的剑还在滴血。 她把剑上的布条解了下来,露出了剑身。 那是一把很普通的铁剑,剑刃上有几个缺口。 “还有个扎手的!” 一个像是头目的马匪看到了她,大笑起来。 “兄弟们,抓住她,赏给你们当婆娘!” 七八个马匪朝着林婉儿围了过来。 一个丝绸商人的女儿,大概五六岁的样子,从车底下钻了出来,吓得站在原地大哭。 一个马匪举起刀,朝着小女孩砍了过去。 林婉儿动了。 她没有去攻击那个马匪,而是侧身一步,挡在了小女孩身前。 她用剑身架住了那把砍下来的刀。 “铛!” 火星四溅。 林婉儿被巨大的力道震得后退了一步,手臂发麻。 她的剑,不再追求一击必杀。 她的剑,在挡。 她用自己的身体和剑,在马匪和小女孩之间,筑起了一道墙。 “还挺能扛!” 匪首来了兴趣,他亲自提着一把鬼头刀走了过来。 “我来会会你!” 他一刀劈下,带着风声。 林婉儿横剑格挡。 又是一声巨响。 她再次后退,虎口被震裂了,血顺着剑柄流下来。 她身后,那个小女孩哭得更厉害了,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娃娃。 林婉儿的剑法依旧凌厉,招式狠辣。 但她不躲不闪,所有的攻击都只为了一个目的,把敌人挡在外面。 她身上很快就多了几道伤口。 匪首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她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车轮上。 她吐出一口血,挣扎着想站起来。 “臭娘们,给我死!” 匪首举起鬼头刀,朝着她的脖子砍去。 林婉儿身后的小女孩尖叫起来。 林凡坐在另一辆车的阴影里,他脚边有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子。 他脚尖轻轻一挑。 石子飞了出去,没有声音,没有轨迹。 它打在匪首握刀的手腕上。 匪首的手腕一麻,鬼头刀的轨迹偏了一寸,砍在了林婉儿旁边的车轮上,木屑纷飞。 匪首愣住了,他不明白自己的手为什么会突然发麻。 就在这一瞬间,林婉儿动了。 她从地上弹起,手里的铁剑像一道毒蛇,刺进了匪首的心口。 匪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倒了下去。 剩下的马匪看到头领死了,都慌了神。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怪叫着逃回了山林里。 山谷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商队众人的喘息声和孩子的哭声。 林婉儿靠着车轮,大口地喘着气。 她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了,分不清是她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王头领从车底下爬了出来,他跑到林婉儿面前。 “女侠!你救了我们一命啊!” 商人们也都围了过来,纷纷道谢。 林婉儿没有理他们。 她只是看着那个还站在原地发呆的小女孩。 小女孩不哭了。 她看着林婉儿,然后迈开小步子,朝她走了过去。 她走到林婉儿面前,把怀里那个有些破旧的布娃娃,塞进了林婉儿的怀里。 “给你。” 女孩小声说。 “娘说,你是好人。” 林婉儿愣住了。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布娃娃。 布娃娃的眼睛是两颗黑色的扣子,头发是黄色的毛线。 她的手,那双只懂得握剑,只懂得杀人的手,此刻正抱着一个柔软的,带着孩子体温的布娃娃。 过了很久,她脸上的冰冷线条,慢慢融化了。 一个笑容,出现在她的嘴角。 那个笑容很生涩,很僵硬,像一个很久没有笑过的人,在努力学习怎么笑。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布娃娃的毛线头发。 林凡在远处看着这一幕。 第119章 我之为我 林凡离开了官道。 他没有再跟着任何商队,也没有走向任何一座城池。 他拐进了一条小路,路越走越窄,最后消失在荒草里。 他一直走,朝着那座在天边耸立的雪山走。 他走了很多天。 脚上的新鞋磨破了,他脱下来,扔掉,光着脚继续走。 脚底被石子划破,血渗出来,又被尘土封住。 他路过一片干涸的河床,河床里都是开裂的泥块。 他爬上一座又一座的山丘,山丘的后面还是山丘。 空气变得稀薄。 草木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黑色岩石。 天上下起了雪。 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眉毛上,肩膀上。 他没有停。 他的呼吸很平稳,一步一步,踩在积雪上,留下一个个脚印。 他身后,一长串脚印,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风在山间呼啸,卷起雪沫,打在他的脸上。 他没有感觉。 他登上了山顶。 这是这个世界最高的一座山。 站在山顶,云海就在他脚下翻滚。 风雪从他身边刮过,却带不走他身上的一点温度。 他盘腿坐下,就在山巅的积雪里。 他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那个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过去的疲惫。 “你看见了,林婉儿找到了她的剑鞘。” “一把守护的剑,才是真正的剑。” “你当初,就该这么教她。” 林凡没有回答。 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响起,这个声音冰冷,充满了嘲弄。 “剑就是剑,杀人的工具。” “守护是弱者的借口,她用剑鞘把自己锁起来了。” “你做得很好,让她明白,只有握不住的剑,才最让人恐惧。” 林凡的脑海里,浮现出两个身影。 一个穿着白衣,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那是前世的,圣人林凡。 一个穿着黑袍,眼神里尽是刻骨的仇恨,那是今生的,魔王林凡。 白衣林凡看着他。 “你看见了丹帝,他用你的故事,劝人向善。” “他为你流的泪,是真的。” “这说明,他心中仍有善念,你当初不该那么对他。” 黑袍林凡发出笑声。 “他只是在为自己的背叛,寻找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 “他感动的是他自己,不是你。” “你把他变成了一个说书的,让他用一辈子去仰望他曾亲手毁灭的东西,这很好。” 白衣林凡叹了口气。 “还有女帝。” “她放下了仇恨,在一碗凡间面里,找到了安宁。” “你给了她新生。” 黑袍林凡的声音里满是快意。 “你废了她的修为,毁了她的骄傲,让她从云端跌落泥潭。” “你让她亲手为你做了一碗面。” “这不是新生,这是你赐予她的,最完美的惩罚。” 两个声音,两种意志,在他的神魂空间里对峙。 白衣林凡说:“我曾想拯救每一个人,我将他们视若珍宝。” 黑袍林凡说:“我只想毁灭每一个仇人,我将他们视为玩物。” 白衣林凡:“我给了他们一切,他们却背叛了我。” 黑袍林凡:“我夺走了他们的一切,他们才开始怀念我。” 白衣林凡:“你太残酷。” 黑袍林凡:“你太愚蠢。” 白衣林凡的身影,光芒开始变得暗淡。 “你用最恶毒的手段,报复了他们。” “你让他们在新世界里,活成了另一种模样。” “可你,也斩断了自己的一切,变成了一个凡人。” “你得到了什么?” 黑袍林凡的身体,也开始变得虚幻。 “我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让他们永远活在悔恨里。” “我赢了。” “可你,也把自己流放了。” “你赢了谁?” 白衣林凡问。 “我赢了你。” 黑袍林凡回答。 “我赢了那个软弱的,可笑的,滥好人。” “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你就输了。” 白衣林凡沉默了。 他看着黑袍林凡,眼神里没有了悲悯,只剩下一种空洞。 “是。” “我输了。” “我输给了背叛,输给了仇恨,输给了这个世界。” 黑袍林凡也沉默了。 他脸上的快意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燃尽一切后的空虚。 “我也输了。” “当仇恨消失的时候,我也就没什么东西剩下了。” 两个身影,一个在光明中消散,一个在黑暗中瓦解。 他们不再争论。 他们都看向了这片神魂空间的主人,那个一直沉默着的,真正的林凡。 林凡的意志,像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 他没有评判。 他没有选择。 他只是看着。 他看着那个白衣的自己,是如何用善意,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名为“奉献”的牢笼。 他看着那个黑袍的自己,是如何用恨意,为自己锻造了一副名为“复仇”的枷锁。 一个被“应该做什么”所束缚。 一个被“必须做什么”所驱动。 他们都是他。 他们也都不是他。 他们只是他走过的两条路。 是他在因果的河流里,被冲刷出的两个,不同的倒影。 林凡的意志动了。 他伸出手。 他没有去触碰那两个正在消散的身影。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 白衣林凡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 黑袍林凡也抬起头,对着他,扯动了一下嘴角。 两个身影,化作最纯粹的光与暗,不再对立。 它们交织在一起,然后缓缓流向林凡的本体。 它们没有消失,只是回归了原位。 像两滴水,重新汇入了大海。 林凡睁开了眼睛。 风雪还在呼啸。 他的眼中,没有了白衣林凡的悲悯,也没有了黑袍林凡的冰冷。 他的眼睛很平静。 平静得像这山巅之上,万年不化的积雪。 他看到了风。 他看到了雪。 他看到远方云海之下,那些如同星辰般亮起的,人间的灯火。 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重量。 他感觉到了脚下山石的坚硬。 他感觉到了引力,这颗星球对他的,温柔的束缚。 他站起身。 积雪从他的肩上滑落。 他站在山巅,身影在风雪中显得很单薄。 他不是俯瞰众生的神。 他也不是被众生抛弃的魔。 他只是一个人。 一个走到了山顶,看着山下风景的,人。 他对着空无一物的风雪,对着脚下的万里河山,对着自己的过去和现在。 他开口,声音不大,被风吹散。 “我,是我。” 第120章 天上有人回信 林凡从雪地上站起来。 他身上的积雪滑落,露出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 风吹动他的衣角,也吹动他的黑发。 他抬头,看着夜空。 星星很密,像铺在黑布上的碎钻。 他的目光穿过了风雪,穿过了云层,望向了宇宙深处。 “剑来”神城。 城主府最高的观星台上,秦长生独自擦拭着一柄古剑。 剑身映出他坚毅的脸,也映出他眼中的一丝疲惫。 他已经很久没有等到那个人的消息了。 整个神城都在等。 整个世界,所有受过他恩惠的生灵,都在等。 “师尊,您到底在哪?” 他对着剑身喃喃自语。 他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住。 一种莫名的悸动,从他神魂深处涌起。 他不受控制地抬起头,望向天空。 他身后的侍卫察觉到了异样。 “城主?” 秦长生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天。 “你看天上。”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侍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下一刻,他手里的长戟掉在了地上。 “当啷。” 虚空殿。 殿主坐在由虚空晶石铸成的王座上,闭着眼睛。 他面前,是一片不断生灭的混沌气流。 他在推演天机。 他想找到那个人的痕迹。 每一次推演,结果都是一片空白,仿佛那个人从未存在过。 “不可能。” 他睁开眼,眼中是无尽的星河流转。 “创道之主,怎会无痕?” 就在这时,他身体一震。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的视线从眼前的混沌,拉向了殿外的真实宇宙。 他霍然起身,一步跨出,人已经站在了虚空殿的顶端。 他看到了此生都无法理解的景象。 极北冰原,一位断臂的老将军正围着火堆喝酒。 南海之滨,一头沉睡了万年的老龟睁开了眼睛。 万妖山脉,无数大妖停止了嘶吼。 凡人国度,一个正在赶考的书生停下了脚步。 所有与林凡有过深厚因果的生灵,在这一刻,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齐齐抬头,望向了同一片星空。 星辰开始颤动。 最开始,只是一两颗。 然后是成百上千,成千上万。 整个宇宙的星辰,都开始轻微地晃动。 秦长生握紧了手里的剑。 “怎么回事?” “城主,天……天要塌了吗?” 侍卫的声音发抖。 “不。” 秦长生摇头。 “这不是崩塌。” 星光开始流动。 亿万颗星辰,脱离了它们亘古不变的轨迹。 它们像被唤醒的鱼群,在漆黑的宇宙之海里游动起来。 一道道星河被拉长,扭曲,交织。 它们汇聚成笔画,在宇宙这块巨大的幕布上,缓缓书写。 虚空殿主看着这一幕,嘴巴微微张开。 他穷尽一生钻研空间法则,可以在小范围内挪移星辰。 可眼前这一幕,不是挪移。 这是宇宙本身,在听从某个意志的号令。 这是法则的显现。 “是谁……” “是谁在以宇宙为纸,星辰为墨?”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第一个字完成了。 那是一个“世”字。 仅仅一个字,就占据了小半个天幕,由数条完整的星系构成。 每一个看到这个字的人,都感觉到一股无法言说的厚重。 接着是第二个字,“界”。 第三个字,“安”。 第四个字,“好”。 四个字横亘在宇宙中央,每一个字都由亿万星辰组成,散发着柔和却无法直视的光芒。 秦长生看着那四个字,眼睛湿润了。 “世界安好……” 他念了出来。 “是您,是您对不对!” 他朝着星空大喊。 没有人回答他。 星辰继续流淌,排列。 又出现了四个字。 “勿”“念”。 秦长生脸上的激动凝固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两个字。 “勿念……” 侍卫在他身后,已经跪了下来,朝着天空不断磕头。 “神迹!这是神迹啊!” 虚空殿主也看懂了。 他脸上的震撼,慢慢变成了一种复杂的苦笑。 “原来……您一直都在看着。” 星光没有停歇。 第三行字,缓缓出现。 “各”“自”“珍”“重”。 秦长生的手松开了,那把被他视若性命的古剑,再次掉在地上。 他看着那四个字,身体晃了晃。 他明白了。 这不是神迹。 这是一封信。 一封写给所有挂念他的人的,告别信。 断臂的老将军,把手里的酒壶摔在地上,滚烫的酒液洒进火堆,腾起一片火焰。 他用仅剩的一只手,朝着天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南海的老龟,巨大的头颅沉入水中,一串气泡浮了上来。 最后的四个字,终于成型。 “后”“会”“无”“期”。 十二个由星辰写就的大字,静静地悬挂在宇宙之中。 没有声音。 没有威压。 只是安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秦长生笑了。 笑着笑着,两行泪从他脸上滑落。 “好。” “好一个后会无期。”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对着那片星空,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秦长生……” “遵神主法旨。” 虚空殿主也对着星空,躬身下拜。 “恭送神主。” 他身后,虚空殿的所有长老,全都跪了下来。 “恭送神主!” 声音在虚空殿中回荡。 在这一刻,宇宙的各个角落,所有看懂了这封信的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他们或跪拜,或鞠躬,或行礼。 他们眼中含着泪,脸上却带着释然。 寻找了那么久,等待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一个答案。 虽然这个答案,是永别。 当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事实后,天上的星辰,开始倒流。 组成文字的星系,缓缓散开。 每一颗星辰,都循着来时的路,精准地回归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宇宙的画卷被一点点擦去。 几息之后,星空恢复了原样。 依旧是那片熟悉的,亘古不变的星空。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些看到过信的人知道,这个世界,不一样了。 秦长生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 第121章 站起来的资格 林凡走下雪山。 他身后的脚印,被新的风雪覆盖,很快就看不见了。 他走了七天七夜。 脚下的白色变成了黑色,黑色变成了黄色,黄色又生出了绿色。 他走进了一座城。 城墙是新修的,石头缝里还能看见白色的灰浆,墙头上残留着火烧过的黑痕。 城门口,一个断了腿的兵卒,拄着拐,检查着进出的行人。 他没有看林凡,挥了挥手,让他进去了。 城里的路用石板铺着,有些地方还空着,露出底下的泥土。 路边有倒塌了一半的屋子,也有刚刚搭好木梁的新房。 一个木匠坐在房梁上,嘴里叼着钉子,手里挥舞着锤子。 “咚,咚,咚。” 声音传得很远。 林凡走到一处街角,停下了脚步。 一个孩子,大概两岁,正摇摇晃晃地往前跑。 他脚下的一块石板翘了起来。 孩子被绊倒,脸朝下摔在地上。 他趴在地上,不动了。 几息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很响亮。 一个年轻的妇人从旁边的店铺里跑出来。 她没有立刻去扶孩子。 她在离孩子几步远的地方蹲下,朝他伸出手。 “宝宝,不哭。” 她的声音很轻。 “妈妈在这儿,你自己站起来,好不好?” 孩子抬起头,满脸都是灰,还挂着眼泪。 他看着妇人,哭声小了些,变成了抽泣。 “疼……” 孩子伸出小手,手心磨破了皮,渗着血。 妇人的眼睛红了一下。 她没有动。 “妈妈知道疼。” “男子汉,摔倒了要自己爬起来。” 孩子看着妈妈,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他把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撑在地上。 他用膝盖顶着地,身体晃了两下,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站稳了,朝妇人走过去,一瘸一拐。 他扑进妇人的怀里。 妇人紧紧抱着他,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真棒。” “我的宝宝最勇敢了。” 她没有再说别的话。 林凡看着这一幕。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走出了城,到了城郊。 这里有一些简陋的洞府,是散修们住的地方。 他路过一个山洞。 洞口的石头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静”字。 他感觉到洞里有一股灵力在聚集。 那股灵力很弱,像一根绷紧的弦。 突然,弦断了。 洞里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压抑的咳嗽声。 一个穿着灰色短褂的年轻人,从洞里走了出来。 他脸色发白,用手捂着胸口,一丝血从他嘴角流下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很刺眼。 他靠着山壁坐下,捶了一下地面。 “又失败了。” 他自言自语。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筑基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倒了倒。 三块暗淡的下品灵石,滚到他手里。 这是他全部的家当。 他看着手里的灵石,又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经脉。 “要是用灵石疗伤,下次冲击筑基的法阵就凑不齐材料了。” 他低声说。 “可要是不疗伤,这道伤会留下病根,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把三块灵石在手心里攥紧,又松开,又攥紧。 过了很久。 他拿起一块灵石,放进嘴里。 他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功法,引导那微弱的灵力去修复受损的经脉。 “法阵的材料,可以再去妖兽山脉拼一次命。” “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把剩下的两块灵石,小心地放回布袋里,贴身收好。 林凡站在一棵树后。 他看着那个年轻人。 看着他脸上从不甘,到挣扎,再到决断的表情变化。 林凡没有做什么。 他只是一个路过的人。 他绕开了那个山洞,走向更远处的田野。 田地里,大片土地都龟裂着,上面散落着烧焦的木头和石块。 一个老农,正弓着背,用一把锄头奋力地刨着地。 锄头下去,只能在干硬的土地上留下一个白点。 他旁边的地里,一个少年正弯腰捡拾着石块,把它们堆到田埂上。 一个妇人跟在老农身后,把一小撮种子,小心地放进刚刨开的浅坑里。 太阳很大。 汗水从老农额头的皱纹里渗出来,流进眼睛里,他只是眨了眨眼。 少年搬开一块大石头,直起腰,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爹,这地都烧成石头了,还能种出东西吗?” 少年的声音很干。 老农停下锄头,拄着,喘了几口气。 “地没死,只是渴了。”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喝了一口,又递给少年。 “咱们把石头捡干净,把土刨松了,等下一场雨,它就活过来了。” 妇人走了过来,看着自己刚种下的那一小片地。 “今年收成可能不好,种的这些黑谷米,耐旱。” “收一点,就是一点指望。” 少年看着父母,又看了看望不到头的荒地。 “要刨到什么时候去?” “刨到天黑。” 老农回答。 “明天呢?” “天亮了,继续刨。” 老农说完,重新举起了锄头,用力砸了下去。 “哐。” 少年没再说话。 他走到另一边,又搬起了一块石头。 林凡站在田埂上。 他能闻到空气里尘土的味道,能听到锄头砸在硬土上的声音。 他看着那一家人。 看着他们被汗水浸透的后背,看着他们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他站了很久。 直到太阳落山。 那家人收拾好工具,离开了田地。 林凡也转身,走回了城里。 他登上了城楼。 夜幕降临,城里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灯火。 做饭的炊烟,从一个个屋顶升起,混在晚风里。 孩子们的笑闹声,夫妻间的争吵声,商贩的叫卖声,从下面传来。 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自己站起来的孩子。 浮现出那个用掉唯一灵石疗伤的散修。 浮现出那个举起锄头砸向硬土的老农。 他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自己会听到两个声音在争吵。 一个说,他应该去扶起那个孩子,赐他根骨,让他永不摔倒。 一个说,他应该毁掉那片土地,让那家人绝望,让他们明白挣扎的无用。 但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的神魂空间里,一片安静。 他所给予这个世界的,不是成功的必然。 他给了那个孩子,一次自己站起来的机会。 他给了那个修士,一个疗伤再战的可能。 他给了那个农夫,一片可以被重新开垦的土地。 他给了他们失败的权利。 他给了他们每一次跌倒后,都有资格,有勇气,有希望,再一次站起来的尊严。 这才是天命。 不是某个神祇的恩赐,也不是某种虚无的注定。 第122章 池塘外面的渔夫 那道视线落在林凡身上。 他站在城楼上,晚风吹动他的衣角。 城下的灯火汇成一条温暖的河,河里是人间的喧嚣。 他没有躲。 他的神念,那股在雪山之巅彻底归于平静的意志,第一次主动朝着世界之外探去。 神念化作一道无形的箭,穿透了城墙,穿透了大地,穿透了星辰。 它撞上了那层流光溢彩的世界晶壁。 没有声音。 没有阻碍。 神念穿了过去。 林凡“看”到了外面。 这里没有光,也没有暗。 这里只有混乱。 无数的法则像煮沸的汤,翻滚不休。 一个气泡在翻滚中生成。 气泡里,星云汇聚,一颗颗恒星被点亮。 林凡看到一个初生的世界在气泡里演化。 山川隆起,海洋铺开。 气泡飘荡着,撞上了另一股更汹涌的法则乱流。 “啵。” 气泡破了。 里面刚刚诞生的恒星熄灭了,山川海洋化为尘埃,重新回归混乱。 林凡的神念继续向前。 他看到无数这样的气泡。 有的巨大,里面包裹着数个已经成熟的星系,文明的灯火在其中闪烁。 有的小如尘埃,在生成的一瞬间就已破灭。 生与死,在这里是同时发生的事情。 那道饥饿的视线,源头就在这片混乱之海的深处。 林凡的神念循着那道视线而去。 他穿过一片由破灭的世界残骸组成的坟场。 他看到了。 一个巨大的阴影,盘踞在混乱的法则之海中。 那阴影没有固定的形状。 它由无数扭曲的、相互矛盾的规则构成。 它的存在本身,就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林凡的神念停了下来。 他看到那阴影伸出了一根“触手”。 那根触手,由纯粹的掠夺法则构成,它伸向了一个正在茁壮成长的世界气泡。 那个世界里,有蔚蓝的海洋,有翠绿的大陆。 有修士在云端吐纳,有凡人在田间耕作。 “那是什么?” 一个正在飞行的修士停了下来,他指着天空。 天空裂开了。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黑色裂缝,横贯天际。 裂缝里,不是星空,是更深邃的虚无。 “天,天破了!” 地面上,有人发出惊恐的喊叫。 触手刺入了世界晶壁。 整个世界都在震动。 山脉崩塌,海洋倒灌。 “救命!” “我的孩子!” “神啊,救救我们!” 哀嚎声,哭喊声,透过破碎的晶壁,在这片混乱之海中回荡。 林凡的神念“听”到了。 他看到那个世界的生机,正顺着那根触手,被源源不断地抽走。 天空的颜色在褪去。 海洋变得灰白。 大地失去了活力,开始沙化。 修士们燃烧自己的生命,化作一道道流光,撞向那根触手。 “不……” “怎么会这样……” “我们的力量,没有用……” 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蔓延。 那阴影没有理会这些蝼蚁的挣扎。 它只是贪婪地吸食着。 一个繁盛的世界,在林凡的“注视”下,快速地枯萎,凋零。 最后,它变成了一个干瘪的,失去所有色彩的空壳。 阴影抽回了触手。 它打了个“饱嗝”,整个阴影的轮廓,似乎凝实了一分。 林凡的神念,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认出了那阴影的气息。 天命棋局。 与他前世纠缠不休,将他和弟子们都当作棋子的天命棋局,就是这种东西。 或者说,是他所在世界的那一个“天命棋局”。 这里,似乎还有很多。 林凡的神念准备收回。 他已经看到了他想知道的东西。 就在这时,他的神念一顿。 他“看”向那头刚刚饱餐一顿的阴影。 在阴影的更深处,在它那由无数法则构成的核心里。 一条锁链,悄无声息地浮现。 那锁链很淡,近乎透明。 它不是由任何一种林凡所知的物质或法则构成。 它更像一个概念。 一个名为“束缚”的概念。 锁链的一头,深深地烙印在阴影的核心。 另一头,延伸出去,没入了更上方,更遥远,更无法被感知的虚无之中。 阴影似乎对这条锁链毫无察觉。 它还在回味着刚才那一餐。 突然,锁链绷紧了。 一股力量,从锁链的另一头传来。 阴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它发出无声的咆哮。 刚才被它吸食的世界本源,那些最精纯的生机与法则,顺着那条透明的锁链,被飞速地抽走。 阴影的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它挣扎着,反抗着。 但那条锁链,仅仅是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所有的反抗,都化为徒劳。 很快,阴影被榨干了。 它变得比捕食之前还要虚弱,重新化作一团稀薄的影子,在法则之海里沉浮。 锁链隐去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凡的神念,久久没有动。 他“看”着那片锁链消失的,更上方的虚无。 那里有什么? 渔夫。 林凡的脑海里,冒出这个词。 这片混乱的法则之海,是一个巨大的池塘。 无数的世界,是池塘里的水草和微生物。 像天命棋局这样的阴影,是池塘里的大鱼。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水草。 而在池塘的岸边,站着一个看不见的渔夫。 渔夫饲养着这些大鱼。 等到鱼长肥了,就用那根看不见的鱼线,把鱼钓上去,吃掉。 林凡收回了神念。 他的意识,回到了城楼上的身体里。 晚风依旧。 灯火依旧。 仿佛刚才那一场跨越维度的窥探,只是一场幻梦。 他沉默地站着。 过了很久,他低声开口,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原来,这诸天万界,不过是别人池塘里的一尾鱼。” 他的声音很轻,被风吹散。 “而我,是那条刚学会怎么跳出水面的鱼。” 跳出了水面,看到了池塘,也看到了岸上的渔夫。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城池。 看着那一片温暖的人间灯火。 这个世界,他曾经的家,也是一个池塘。 一个刚刚赶走了大鱼,暂时恢复了平静的池塘。 可渔夫还在。 他总会洒下新的鱼苗。 或者,他会失去耐心,直接换一池水。 林凡走下城楼。 他走回那片灯火里。 第123章 这把锁,送给你 林凡走在街上。 卖糖葫芦的小贩从他身边走过,吆喝声飘进耳朵里。 他停下脚步。 他没有回头看那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孩子。 他的目光穿过了街边的房屋,穿过了高耸的城墙。 他看到了城外的田野,看到了田野尽头的雪山。 他看到了雪山之上的天空,看到了天空之外的星辰。 最后,他看到了那层包裹着所有星辰的,流光溢彩的世界晶壁。 一个声音在他神魂中响起,很稚嫩,带着初生的好奇。 “你要走了吗?” 这个声音,属于这个世界的新天命。 林凡没有回答。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从脚开始,一点点化作光尘,融入晚风里。 街上的行人看不到他,依旧走着自己的路。 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挑着担子,从他正在消散的身体里穿了过去,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你要去哪里?” 那个声音又问了一遍,带着一丝不安。 林凡的身体完全消失了。 他的意志,他的神念,在瞬间跨越了无法计算的距离。 他来到了宇宙的边疆。 这里是世界晶壁的内侧。 外面,是混乱的法则之海。 里面,是安静的星河。 他的神念在这里汇聚,重新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光影。 “去池塘外面。” 林凡回答了那个声音。 “池塘?” 那个声音很困惑。 林凡伸出手,指向世界晶壁之外。 “我们,是池塘里的鱼。” “外面,有渔夫。” 他的神念,将自己之前窥探到的景象,传递给了那个意志。 那个繁盛的世界,如何被黑色的触手刺穿。 那个世界里的生灵,如何发出绝望的哀嚎。 那个名为“天命棋局”的阴影,如何饱餐一顿。 以及,那根从更上方垂下的,看不见的鱼线,如何将阴影本身也钓走。 世界意志沉默了。 它感受到了那种来自更高维度的,纯粹的恶意和饥饿。 过了很久,它才重新发出声音。 “危险。” “对。” 林凡说。 “所以我走之前,要给你加一把锁。” “锁?” “对,一把能让你活下去的锁。” 林凡说完,他的人形光影开始散开。 这一次,他没有化作光尘。 他化作了无数道金色的丝线,融入了整个宇宙的法则之中。 他的意志,遍及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就是星辰的运转,他就是时间的流淌,他就是空间的脉络。 “看着。” 林凡的声音,从宇宙的四面八方响起。 “这是第一根线。” 他从这个世界最本源的规则里,抽出了一道法则。 那道法则,是他在雪山之巅,真正明悟的自我。 “我,是我。” 这道法则被抽离出来,化作一根纯粹的,散发着白光的丝线,悬浮在虚空中。 “这是……你。” 世界意志辨认出了这股气息。 “不。” 林凡的声音里没有情绪。 “从现在起,这是你。” 他开始抽取第二根线。 这根线,源自那个在街角自己站起来的孩子。 它代表着“摔倒了,可以自己爬起来”。 第三根线,来自那个冲击筑基失败,却选择先疗伤的散修。 它代表着“只要活着,就有下一次机会”。 第四根线,来自那个在龟裂的土地上,奋力挥动锄头的老农。 它代表着“只要去种,就有收获的指望”。 一道又一道法则,被林凡从这个世界无数生灵的命运轨迹中抽取出来。 它们代表着坚韧,代表着希望,代表着挣扎,代表着选择。 这些都是林凡赋予这个新世界的天命。 也是这个世界里,每一个生灵用自己的行为,去证实的真理。 无数的法则丝线,汇聚在世界晶壁之前,像一片璀璨的星云。 “现在,开始编织。” 林凡的意志驱动着这一切。 他以“我,是我”那道最核心的法则为主干。 将其他的法则,一根根,有序地缠绕,编织,构建。 他的动作,像一个最耐心的工匠。 他将“我命由我,不受束着”这个对内生效的规则,一点点地改写,让它变成一种对外的屏障。 “这把锁,不会把敌人挡在外面。” 林凡一边编织,一边对世界意志解释。 “它也挡不住真正的渔夫。” “那它有什么用?” 世界意志问。 “它会让外面的人,看不到你。” 林凡的声音很平静。 “它会把你所有的光芒,你所有的生机,都藏起来。” “从外面看,你只是一个已经死掉的,干涸的池塘。” “渔夫,不会对一块石头感兴趣。” 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网,在虚空中缓缓成型。 它由亿万道法则构成,每一道法则的节点,都闪烁着一个生灵的命运之光。 这张网,是这个世界所有生灵“自我”意志的集合体。 它只有一个规则。 “此界命运,与外界无关。” 任何试图从外部窥探,干涉,收割这个世界的意志,都会被这张网误导。 它们的神念会被偏转,它们的推演会得到错误的结果。 它们会看到一片死寂。 它们永远也找不到这个世界的真实坐标。 “完成了。” 林凡说。 他驱动着那张法则巨网,缓缓地,覆盖在整个宇宙的世界晶壁之外。 网与晶壁,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没有声音。 没有光效。 就在融合完成的一瞬间,整个宇宙,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所有星辰的光芒,都黯淡了一分。 从法则之海的更高维度看去。 这个原本在混乱中,散发着诱人生命光泽的“世界气泡”。 它的光芒,在一瞬间熄灭了。 它变成了一个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与周围无数破灭的世界残骸没有任何区别的普通气泡。 它“隐身”了。 编织这张网,消耗了林凡巨大的本源。 那些遍布宇宙的金色法则丝线,光芒变得暗淡。 他身为“创道者”,与这个世界深度融合的根基,被他抽走了一部分,用来锻造这把永恒的锁。 “你……变弱了。” 世界意志感觉到了他的虚弱。 “我把我的一部分,留在了锁上。” 林凡的意志,从宇宙的法则中慢慢抽离。 “以后,你自己走。”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 他重新在世界晶壁前,凝聚出那个人形光影。 光影比之前黯淡了许多。 他为这个世界,留下了最温柔,也最强大的守护。 从此,家园再无后顾之忧。 他没有选择成为这个世界的王,却选择成为了这个世界永恒的界碑。 碑上无字,却刻着两个字。 禁区。 林凡重新凝聚出身形。 他依旧站在那座小城的城楼上。 晚风吹过,衣衫猎猎。 城下的灯火,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因果,也了结了。 他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 第124章 再看最后一眼 林凡站在那片虚无里。 他的身后,是那个他刚刚用自身法则锁住的宇宙。 他的身前,是那道名为“锁”的,无形的屏障。 他没有立刻离开。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这个宇宙。 一个声音在他神魂里响起,那声音还很年轻,带着一点不舍。 “你真的要走了?” 是这个世界的新天命。 林凡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穿透了屏障,落回那片熟悉的星河里。 “你看。” 林凡的意志,引导着那个年轻的声音,望向“剑来”神城。 城主府最高的观星台上,秦长生没有看天。 他身前站着两个人,都是神城的将军,修为不凡。 两个人脸色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鼓起。 “这块‘天外陨铁’是我先发现的,理应归我!” 左边的将军喊道。 “你发现的时候它还在地里,是我把它挖出来的!没有我,它就是块废石!” 右边的将军不甘示弱。 秦长生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他听着两个人争吵,没有插话。 直到两个人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他才抬起手。 争吵停了。 “李将军。” 秦长生看向左边的人。 “你的佩剑在上次抵御虚空兽潮时断了,需要材料重铸,对吗?” 李将军愣了一下,点头。 “是。” “王将军。” 秦长生又看向右边的人。 “你的府邸在兽潮中损毁,需要这块陨铁作为阵眼,重建防御法阵,对吗?” 王将军也点头。 “没错。” “剑断了,可以暂时用别的。” 秦长生说。 “家没了,妻儿老小住在哪里?” 他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 “陨铁,给王将军。” 李将军的脸色变了。 “城主,这不公……” “我的剑库里,有一把‘秋水’剑,虽然不如你原来的佩剑,但足以让你在战场上杀敌。你去取吧。” 秦长生看着他。 “神城重建,资源紧张。先顾生,再顾战。” 李将军看着秦长生,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对着秦长生,抱拳躬身。 “末将……遵命。” 王将军也躬身行礼。 “谢城主。” 秦长生挥了挥手。 “去吧,天黑前,我要看到你家屋顶的阵旗升起来。” 两个人退了下去。 观星台上只剩下秦长生一个人。 他走到台边,看着远处城市里升起的炊烟,看着那些正在修复的街道和房屋。 他没有再抬头看天上的星辰。 他看的,是这片大地,和这片大地上的人。 “他变了。” 世界意志的声音在林凡神魂里响起。 “以前的他,会把那块陨铁劈成两半。” “不。” 林凡的意志很平静。 “他只是找到了自己的路。” 他的目光从神城移开,落到了一个凡人的国度。 一座繁华的都城,最大的酒楼里坐满了人。 正中央的台子上,一个说书先生正讲得眉飞色舞。 “话说那创道神主,眼见苍生受苦,心生不忍。他自天外而来,脚踏七彩祥云,手持无上法旨,对着那祸乱世间的六大魔头,只说了一个字。”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 “‘跪下!’” 满堂喝彩。 “那六大魔头,平日里焚山煮海,无法无天,听了神主这声断喝,竟吓得腿肚子发软,扑通通全部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台下,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扯着父亲的衣角。 “爹,神主长什么样啊?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他的父亲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神主没有样子。他是风,是雨,是天上的太阳。你看不见他,但他一直看着我们。”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 说书先生喝了口茶,继续讲着。 他讲的故事里,神主仁慈,伟大,完美无瑕。 他讲的故事里,魔头邪恶,愚蠢,不堪一击。 故事很精彩。 听的人,都很高兴。 “他们说的不是你。” 世界意志有些困惑。 “你的故事,不是这样的。” “他们不需要我的故事。” 林凡的意志回应。 “他们需要一个能让他们睡个安稳觉的故事。” “一个好人必胜,坏人必败的故事。” “这就够了。” “那……坏人呢?” 世界意志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恨的那些人呢?” 林凡的目光,穿过云层,落在一个小小的,临河的镇子上。 镇口,有一家面馆。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女人,正在灶台后忙碌。 她脸上带着一种长年劳作的疲惫,动作却很麻利。 一个客人吃完面,把碗推过来。 “老板娘,结账。” 女人擦了擦手,走过去。 “三文钱。” 客人掏出三枚铜板,放在桌上。 他看了一眼女人。 “老板娘,你这手艺不错,就是人看着太冷了点,也不笑一个。” 女人没说话,只是收起铜板,端起碗,走回灶台。 她把碗放进水盆里,低头清洗。 水面倒映出她的脸。 那张脸,曾经颠倒众生,也曾经写满仇恨。 现在,只剩下平静。 她不是女帝了。 她只是一个开面馆的,普通人。 林凡的目光又转向另一处。 那是一座深山。 一个背着药篓的赤脚郎中,正从一户农家走出来。 农家的男人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只老母鸡。 “先生,救了我家娃的命,这点心意,您一定得收下。” 郎中摆了摆手。 “孩子只是着了凉,发了汗就好了。用不着什么谢礼。” 他绕开男人手里的鸡,朝山下走去。 “先生!” 男人在后面喊。 郎中没有回头。 他走在山路上,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他曾经是丹帝,一念可决万人生死。 现在,他只是一个赤脚的郎中。 他救人,也不再是为了什么功德,什么名声。 他只是想走遍这座山。 仅此而已。 林凡的意志,最后扫过这个世界。 他看到了那个在街角摔倒,又自己爬起来的孩子,如今已经能帮着母亲看店。 他看到了那个冲击筑基失败的散修,终于凑够了材料,正在山洞里,再一次布下法阵。 他看到了那片龟裂的土地,如今已是绿油油的一片,那个老农正坐在田埂上,抽着旱烟。 所有的一切,都在沿着自己的轨迹运转。 或好,或坏。 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你都看到了。” 林凡对世界意志说。 “是,我看到了。” 第125章 就这样吧,别送了 林凡站在门外。 这里没有上下,没有前后。 一个念头,可以是一条河。 一条河,也可以是一个熄灭的念头。 他脚下踩着的东西,可以叫“虚无”。 一个瞬间,虚无凝固,成了可以行走的地面。 下一个瞬间,地面融化,成了吞噬光线的流体。 远处,一团由“悲伤”概念构成的风暴正在成型。 风暴所过之处,所有破碎的法则碎片都被染上了一层锈迹,然后崩解成更细小的尘埃。 林凡没有动。 那些混乱的法则,那些足以撕碎帝境神魂的概念风暴,绕着他流淌。 像溪水绕过一块河底的石头。 一个声音,穿过了那道他亲手布下的屏障,在他的神魂里响起。 声音很轻,像新生的叶子。 “你还在。” 林凡的身体没有动,他的意识回应。 “嗯。” “你不是走了吗?” 那个声音带着疑惑。 “门关上了,我听到了声音。” “我再看一眼。” 林凡说。 他的身体缓缓转过来,面向他来时的方向。 在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与周围的混乱没有区别的,灰色的虚无。 他知道,在那片灰色后面,有一个宇宙。 那里有星辰,有大地,有他走过的路。 “你在看什么?” 世界意志问。 “我看不到你看到的东西。” “我在看秦长生。” 林凡的目光,穿过了屏障。 观星台上,秦长生正看着两个争吵的将军。 “他不看天了。” 世界意志说。 “以前,他每天都在这里看天,一看就是一天。” “他在等你。” 林凡没有接话。 他看着秦长生做出决断,把那块陨铁判给了需要重建家园的王将军。 他看着李将军从不忿到接受。 “你不高兴吗?” 世界意志问。 “他把你忘了。他现在只想着城里的事,想着谁家房子没修好,谁家孩子没饭吃。” “他没有忘。” 林凡的意识很平静。 “他只是把剑插回了鞘里。” “剑是用来杀敌的,鞘是用来安放剑的。” “他找到了自己的剑鞘。” “剑鞘是什么?” “是那座城,是城里的万家灯火。” 林凡的目光从神城移开。 他看到了一座凡人国度的都城。 酒楼里,说书先生正讲着他的故事。 “他们把你当成了神。” 世界意志说。 “三头六臂,脚踏祥云。这些都不是你。” “你杀过的人,比他故事里救的人多得多。” 台下的孩子,问父亲神主长什么样。 父亲说,神主是风,是雨,是太阳。 “他说的也不对。” 世界意志说。 “你不是风,不是雨,也不是太阳。” “那我是什么?” 林凡问。 世界意志沉默了。 它不知道。 “他们不需要知道我是什么。” 林凡替它回答。 “他们需要一个能让他们做好梦的故事。” “故事里的坏人会磕头求饶,好人会脚踏祥云。” “梦醒了,他们才有力气去面对一个不好不坏的白天。” 林凡的目光,落到了那个临河的小镇。 面馆里,女人正在洗碗。 她曾经是女帝,执掌亿万生灵的生死。 如今,她只是一个面馆的老板娘。 一个客人让她笑一个,她没有理会。 “你毁了她。” 世界意志的声音有些低沉。 “她本来可以站在世界的顶端。” “她现在也站在顶端。” 林凡说。 “什么顶端?” “她自己的顶端。” “她想什么时候开门,就什么时候开门。想卖给谁面,就卖给谁面。不想笑,就不用笑。” “没有人能再命令她了。” “这不好吗?” 世界意志又沉默了。 林凡的目光,又看到了那个赤脚的郎中。 他拒绝了农夫的老母鸡,哼着曲子走在山路上。 “他也一样。” 林凡说。 “他曾经想炼出起死回生的丹药,是为了证明自己比所有人都强。” “现在,他治好一个孩子的伤寒,只是因为他路过那里,而那个孩子需要一服药。” “以前,他救人是为了自己。” “现在,他救人是为了救人。” 林凡的目光,扫过那片绿油油的田地,扫过那个在山洞里重新布阵的散修,扫过那个已经能帮母亲看店的孩子。 他看到了所有他曾经驻足过的地方。 “我明白了。” 世界意志的声音里,多了一点东西。 “你给了他们选择的权力。” “不是。” 林凡否定了它。 “我没有给他们任何东西。” “是他们自己,从地上,捡起了这个权力。” “那个孩子,是自己站起来的。” “那个散修,是自己决定再试一次的。” “那个老农,是自己把锄头砸进硬土的。”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人。” “一个恰好在他们摔倒时,没有过去扶;在他们绝望时,没有给予希望;在他们劳作时,没有降下甘霖的路人。” “那把锁呢?” 世界意志问。 “你留下的那把锁,也是他们自己捡起来的吗?” “那是我付的房钱。” 林凡说。 “我在这个院子里住了很久,总不能白住。” “你把你自己的一部分,留在了锁上。” 世界意志的声音里有担忧。 “你会变弱。” “我只是把不属于我的东西,还给了它本来的主人。” 林凡说。 “我的根基,来自这个世界。现在我走了,总要留下点什么。” “这把锁,安全吗?” “不安全。” 林凡回答得很干脆。 “它只是一把门锁,不是一座堡垒。” “它能防住小偷,防不住想拆掉你整个屋子的强盗。” “它能让你在大多数时候,不被池塘外的渔夫注意到。” “但如果渔夫想换一池水,这把锁拦不住他。” “那我该怎么办?” 世界意志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恐惧”的情绪。 “如果渔夫来了呢?” “那就自己拿起鱼竿。” 林凡说。 “或者,砸了池塘,让所有鱼都流进江河湖海。”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