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团宠小保姆怀孕后,被全家属院宠翻》 第一章 未婚先孕 “太紧了。” “腿张大。” “现在知道害臊,早干什么去了!不自爱。” 冰冷的铁质鸭嘴钳,粗暴怼进身体。 检查床上,白桃疼的身体一抖,咬紧唇瓣,不敢反驳。 中年女医生站起,摘掉塑胶手套,“早孕见红,先兆流产。” 白桃忍着不适,整理衣服。 闻言,如雷灌顶。 她怀孕了! 这些天,小肚子疼到不能走路,不是痛经? “医生,我不可能怀孕的,…我只和男人睡过一次。” 白桃攥紧褪色的蓝白碎花棉袄,越说声音越小。 “只要发生性关系,就有受孕的可能。胎儿还小,不想留,尽快让家人签字,做清宫手术。门外看病的,再进来一个,快点,别浪费我时间……” 中年女医生扯开嗓子,不耐烦的催促。 白桃捏着诊断报告,被赶出妇科诊室。 老家招灾,滴雨不降。 她背井离乡,来京城当住家保姆。 一个月前,火车后半夜抵达京城。 她背着包袱,住进车站旁的招待所。 不成想,陌生男人霸道闯进房间,呼吸滚烫似火,不顾她的反抗,大手扯掉她最后一件遮羞的衣料,情迷意乱之际承诺会对她负责。 她未经人事,被折腾狠了。 隔天醒来,屋里空空荡荡,男人如同人间蒸发,再没出现过。 眼下,找不到那个男人。 家人远在千里之外,等着她寄钱回去活命。 雇主一家都是念过书的城里人,面慈心善,奈何军区大院纪律严明,雇主一家若是知道她未婚先孕,作风不检点,肯定会辞退她。 她该怎么办?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 白桃手足无措,急的只知道哭。 “小洛年轻有为,放弃国外高薪聘请,回归为祖国医学事业添砖加瓦,我们医院就需要你这样根正苗红的人才。听你继母说,你和未婚妻好事将近。事业爱情双丰收,恭喜啊。” 一众身穿白大褂的院领导,簇拥着位高眉深目的男青年,迎面走来。 白桃吸着鼻子,擦掉眼泪。 定睛一看。 顿时心跳加速。 是他! 好巧不巧。 人群中央接受恭维的青年,正是那晚欺负自己的男人。 他有未婚妻! 既然如此,还强迫她做那种事… 畜生! 男人驻足,语气平淡:“院长说笑了,婚事……” “终于逮到你了。我怀孕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与此同时,白桃鼓足勇气冲过去,激动攥住对方手腕,为自己讨说法。 此话一出。 周遭仿若按下暂停键,视线齐刷刷看向两人。 “小姑娘,遇到难处,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想办法,但你不能血口喷人。洛同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为人洁身自好,出国深造多年,今天才回本市。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忙站出来解围。 七十年代末。 十年动荡刚结束,社会风气仍旧严峻。 前后左右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白桃突然跳出来闹事,对洛砚修名声不好,医院也会受影响。 “我不可能认错。” 白桃带着哭腔,玻璃珠般的眸子湿漉漉的,仰头,憎恶盯着身前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 长的人模狗样,却不干人事。 这样的社会败类,化成灰她都记得。 “都怪你,是你毁了我,要我以后怎么做人!” 清白没了。 工作不保。 还莫名其妙成为插足他人感情的第三者。 白桃无法接受。 众目睽睽之下,顾不得体面,她羞愤交加,务必要让男人给她个说法。 “这位女同志,我们素不相识,说话是要讲证据。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请你自重。” 男人居高临下,面容清冷英气,斯拉夫血统的深蓝色双瞳,好似万丈汪-洋,深邃迷人,不失正直坦荡。 证据! 白桃抿唇。 那晚过后,他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 即便她事后立即报警,奈何查无此人,警察无法立案。 …由此细想起来,她确实无法证明腹中孩子和眼前人有关。 见白桃低头不语,男人看了眼腕表。 “家中还有事,告辞。” 颔首和院领导们告别。 长腿绕开无法自圆其说的白桃,抬脚,信步走远。 白桃惊道:“话没说清楚,不许走。” 方才四目相对间。 对方足够理直气壮,她有过一瞬间的自我怀疑。 或许真是她看花眼了。 奈何,俩人做过世上最亲密的事。 生米成熟饭。 孩子都有了。 他吃干抹净,提起裤子不认账,算什么男人! “站住。” 待到白桃气喘吁吁追出去,吉普车径直驶出医院大门。 望着远去的车屁股,白桃心脏一沉。 看样子,这男人是不打算负责了。 她又拿不出凭证,即便再去派出所报警,也奈何不了对方。 愤怒。 恐慌。 无力… 所有情绪涌上心头,白桃瘫坐在皑皑雪地里,大脑一片空白。 任由刺骨的冷风刮过,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她对不起千里外挨饿受冻的家人。 夕阳西下。 白桃巴掌大的脸蛋惨白如纸,衬的眉心朱砂痣愈发红艳。 大雪纷飞。 白桃穿着笨重的棉袄棉裤,失魂落魄穿过马路。 走回军区大院。 一只脚迈进洋楼。 “怎么才回来?昨晚和你说了,今天全家给三少爷接风。你偷跑出去躲清闲,让我一个人做十几口的饭菜。之前没看出来,死丫头,你心眼这么坏。” 同为保姆的张婶从厨房冲出来,一手拎着锅铲,另一只手去扯白桃的耳朵。 第二章 接风 “是你让我只管洗衣服擦地打扫卫生,不许进厨房的。” 白桃心情糟糕到极点,一回来,又挨欺负。 一改往日的谨小慎微,开口反驳。 不是她偷懒。 分明是张婶小肚鸡肠,怕她抢风头,自她来后,脏活累活全甩给她。 张婶只管买菜做饭。 背地里捞雇主家油水,军区大院每日特供精肉精面,没少偷出去卖钱。 “死丫头还敢狡辩!我来洛家当保姆的时候,你还没打娘胎爬出来。少和我废话,赶紧滚过来干活。” 窗外天色黑透。 大院内外灯火通明。 洛家饭桌上,团圆家宴,温馨融洽。 “砚修,咱们一家人难得坐在一块吃饭。今天全家聚在一起,为你接风洗尘,顺便商量下,你和美娇的婚事。” 继母胡舒雅清了清嗓子,刻意拔高声调。 话落,全场顿时安静。 就连主位上,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洛老将军也放下筷子,秒变冷脸。 “好好吃饭,别乱说话。” 洛远东瞄到桌对面小儿子洛砚修阴沉的脸色,厉声出言呵斥。 “过了年,砚修就二十五了。在他这个年纪,砚辰砚辉已经成家立业了。我也是砚修的长辈,自然要替他操心。” 胡舒雅仿佛察觉不到其他人的反感,红唇一张一合,乐此不疲继续道:“砚修啊,你出国不在家,不知道过去和咱家结仇的那些小人,暗地里看咱家笑话,说咱家旺不过三代,福气到头了,后继无人,是绝户命。” 胡舒雅不愧是电视台金牌主持,嘴皮子喋喋不休。 身旁座位,未给婆家生下一儿半女的两个儿媳妇,听着继婆婆话里的嘲讽,表情难堪。 “美娇做事是有些莽撞,不讨喜,可她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和你爸婚礼那天,她看你喝醉了,想照顾你,没想到…闹出笑话。” “照顾!” 洛砚修靠着红木椅背,白炽灯光落在流畅的五官轮廓上,笑不达眼底,“脱光衣服,照顾到床上去了?” 他是醉了。 不是死了。 继母胡舒雅带着宾客们上楼,想让亲朋好友们看到胡美娇一丝不挂,和他躺在一张床上,设局逼他娶胡美娇。 殊不知,计划落空。 他衣冠笔挺,半路将宾客引到去闹洞房。 婚房门打开。 只见胡美娇人事不省,和他爹洛远东,盖着大红鸳鸯喜被,躺在凌乱的婚床上。 胡舒雅当场发疯尖叫,揪住侄女胡美娇的头发,狂扇耳光。 那场面,够热闹,够刺激。 隔天,他按原计划出国。 这次带着任务回国,事情繁多,不打算翻旧账,找这对姑侄麻烦。 不成想,她们贼心不死,还敢往他身边凑! “…美娇和你爸的事是误会。”胡舒雅牵动嘴角,尴尬笑道:“砚修,你不喜欢美娇,没关系。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单着。我身边有很多好女孩,改天介绍给你认识。” 别看洛砚修弃军从医,相较他两个哥哥,他是家中最有前途的。 等老爷子两腿一蹬,接班的,必定是他。 丈夫胡远东原配是怎么死的,她最清楚。 以免日后洛砚修当家作主,着手收拾她。 她必须早做谋算。 “我个人感情问题,不劳胡阿姨费心。” 洛砚修目光晦暗,让人猜不透他是喜是怒。 “砚修是有中意的姑娘了?国外读书认识的?有时间,把人带回来,让我们大家伙见一见?” 胡舒雅拿不准洛砚修的虚实,热脸贴冷屁股追问。 洛砚修勾唇,端起碗,故意无视梗着脖子等答案的胡舒雅。 “孩子大了,咱们要尊重他的想法。” 桌下,丈夫洛远东伸脚踢胡舒雅,示意她适可而止。 再问下去,惹洛砚修不开心,大家都不好过。 “来,爷爷,我给您倒酒。” “弟妹,吃菜,这鱼味道不错,你们文工团最近排新节目了?” 老大洛砚辰两口接过话茬。 俩人在政府工作,年纪轻轻,已是副处级干部。 虽是表面夫妻,但极有眼力见儿。 借此,饭桌氛围再次热络起来。 洛砚修自小对食物格外挑剔,家宴应付吃几口,已经够给面子了。 “我吃好了。” 凳腿划过实木地板。 洛砚修起身之际,余光瞥见一个面容白皙清丽的姑娘,捂着脸,慌张从他眼前跑过。 眼熟! 像白天在医院,拉住他不撒手,当众招摇撞骗,说怀上他孩子的女骗子。 呵,没骗成,不死心,追到他家来了? 但…不大可能。 洛砚修舟车劳顿,按了按太阳穴。 军区大院,卫兵二十四小时站岗。 闲杂人等进不来。 应该是他看花眼了。 想起那个女骗子,对方那双泪意盈盈的大眼睛,不受控制地浮现在洛砚修脑中。 自以为样貌不错,掉几颗眼泪,企图以假乱真,让他栽跟头! 在洛砚修看来,那女骗子和胡舒雅姑侄俩没区别。 内心肮脏,且手段低端。 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再来纠缠,他不介意送她去吃牢饭! “三少爷一直睡眠不好,收拾完厨房,送杯热牛奶上去。” 饭桌端下来的肉菜,用勺子拨进保温桶。 扣上盖子。 张婶戴好帽子手套,临走前,不忘给白桃安排活儿。 “知道了。” 白桃握着抹布,擦拭灶台。 方才,只喝了碗粥,胃里便翻江倒海。 跑到卫生间,全吐了。 白桃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 自家嫂子怀小侄女时,和她一样。 害喜。 吃什么,吐什么。 症状一直持续到小侄女出生。 这样一来,她怀孕的事,更加藏不住了。 “对不起。” 白桃伸手抚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 思虑再三,她痛下决定。 孩子不能留。 无论如何,她必须找到孩子父亲。 让他签字同意做手术。 可是,京城这么大。 她人生地不熟。 如何找到那男人? “哎。” 白桃深吸口气。 看似打定主意,实则,空有一腔孤勇。 哗啦啦~ 扭开水龙头,洗干净手,白桃收起思绪。 揉着红肿的眼皮,端起热牛奶上楼。 叩叩叩~ “谁?” 第三章 唱反调? 隔着厚实的门板。 白桃回应:“我是新来的保姆,张婶让我来送牛奶。” “放门口。” 对方貌似被她打扰到,语气不算友善。 “嗯。” 玻璃杯靠墙放稳。 白桃不敢多言,免得惹恼对方。 时间不早了。 白桃下楼,回保姆间休息。 不信那男人能躲一辈子。 早睡早起。 她计划明天再去趟医院,碰一碰运气。 卧室房门从里面拉开。 黑发打湿垂在额前,暂且遮住锋锐的眉眼,洛砚修洗过澡,穿着家居长袖长裤。 脚步声远去。 洛砚修弯腰,拿起托盘上的牛奶。 温的。 刚好入口。 他赏脸,尝了口。 味道清甜。 洛砚修单手插进口袋,走到楼梯口,皱眉目送那抹窈窕瘦弱的背影。 喝个牛奶,还要放糖。 新来的小保姆把他当小孩子哄? 全家都知道,他最讨厌甜食! 没人告诉她? 骨节分明的大掌撑着栏杆扶手,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拐角。 算了。 他一个大男人,没必要和人家小姑娘计较。 仰头,一口气喝干净。 关门,睡觉。 次日。 天光大亮。 白桃早早起床。 女主人胡舒雅定的规矩,她起床前,洋楼卫生必须打扫完。 好在胡舒雅是电视台的晚间新闻主播,睡的晚,起的也晚。 每天接近中午才起,白桃不至于手忙脚乱。 至于雇主一家的早饭,轮不到白桃沾手。 白桃只管喂饱自己就行。 空腹睡了一宿。 好饿。 趁张婶来之前,她卷起袖子,走进厨房,用昨晚剩的鸡汤,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面快熟的时候,溜着锅边,打两颗荷包蛋。 又烫两颗小青菜。 一碗青菜鸡汤面做好,端上桌。 刚要动筷,想起燃气灶上烧着水。 等会儿,洗床单用。 胡舒雅有洁癖,贴身的东西,必须用手洗。 白桃不敢怠慢,放下筷子,跑去厨房看着。 洛砚修洗漱,穿戴整齐,皮鞋迈下楼梯,准备出门。 一股饭香味从餐厅飘出来。 张婶来这么早? 洛砚修诧异,嗅着味道,来到餐厅。 看到桌上那碗没人动过的面条。 厨房传来走动的声音。 隔着门帘,洛砚修瞧见有人在里面。 看身形,不是张婶。 才五点,能从床上爬起来,估计又是那个新来的小保姆。 张婶知道他习惯早起,嘱咐她做早饭? 不过,他和她怕是八字犯冲。 他不爱吃甜的,她在牛奶里加糖。 他不爱吃汤汤水水的面食,大清早的,她偏做面条。 呵。 和他杠上了是吧! 洛砚修提着公文包,脸色很臭。 和他唱反调。 谁给她的胆量。 年轻,所以气盛,洛砚修向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扭头,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迟疑几秒。 生在军人世家,骨子里的教养使然,即便不顺心,洛砚修终究没有拂袖离开。 拉开凳子,坐下。 筷子挑起色泽莹润的面条,送进嘴里。 面条劲道弹牙,根根分明。 煮面火候恰到好处。 没有繁琐的各色调料,食盐融化进飘着油花的老母鸡汤底,最大限度保留食材本身的鲜味。 划开荷包蛋,蛋黄流到爽脆的青菜上。 色泽诱人。 洛砚修一口接着一口。 直到喝光碗底的面汤,放下碗,他才意识到,从不吃早饭的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吃的干干净净。 胃里暖烘烘的。 洛砚修眯眼,舒服的长叹口气。 新来的,有点本事! 有一说一,厨艺不错。 继母胡舒雅年老色衰,怕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复制她曾经的上位路。 故而,把洛远东看的很紧。 洛远东单位洗厕所的保洁,都被换成秃头老大爷。 怪不得,她能允许家里住进来个小保姆。 看来这位小保姆是有点真本事的。 司机在院子里等着。 擦干净嘴,洛砚修出发去医院上班。 院中,汽车引擎发动。 冬日早晚温差大,玻璃窗结上薄霜,人站在室内,看不清外面。 白桃抱着暖水瓶,推门走出来,没看到是谁这么早出门。 只看到,饭桌上,面碗空空如也。 她的鸡汤面不翼而飞?! 一颗葱花都不剩。 白桃整个人都傻了! 第四章 你有没有羞耻心? 昨天哭过,白桃揉了揉水肿的眼皮,确认不是幻觉。 谁这么讨厌,一声招呼不打,把她早饭吃了? 白桃气的跺脚。 然而,生气归生气。 人在屋檐下,这不是她家。 她一个住家保姆,无依无靠,没有发火的资格。 白桃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冬季心脑血管疾病高发,老年人要注重保暖,尽量少出门活动。从检查结果来看,血压不算高,我给你开点降压药,你拿回去吃。” 首都军区医院,专家诊室。 洛砚修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钢笔笔尖划过,苍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纸上。 “谢谢你啊,小伙子。” 老人家接过单子,撑着拐棍离开。 “下一位。” 洛砚修整理手头病例,没抬头。 “洛医生,忙了一上午,辛苦了。食堂今天炖了土豆牛腩,我帮你打了一份。” 陪诊护士走进来,红着脸,把自己的铝制饭盒放到洛砚修手边。 洛砚修停手,问:“几点了?” 护士:“中午十二点了。” 洛砚修撩开衣袖,看了眼腕表,午休时间到了。 “后面还有多少病人?” “十…十几个。” 护士捏着手指,心跳加速。 “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应付的来。” 许是因为早上那碗面,碳水加速肠胃消化。 洛砚修揉着肚子,是有些饿。 下午外出参会,没法出诊。 病人们眼巴巴等了一上午,见不到医生,明天还要再来排队。 洛砚修自认少吃一顿没关系。 干医生这行,站手术台,一天不吃饭,也是常有的事。 况且,他嘴巴刁。 食堂大锅饭,油大,调料多。 他看着就没食欲。 “凭什么不让我进?” 医院正门,红色围巾裹住大半张脸,白桃两只手插进袖子里,嘴里吐出雾茫茫的哈气,和门卫大叔据理力争。 “小姑娘,别胡闹了。大冷天的,你赶紧回家吧。 ” 门卫大叔戴着狗皮帽子,坚决不让白桃进门。 “我不是来捣乱的。身体不舒服,来看病,不让我进,我病情加重,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负责?” 她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干嘛针对她? 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兔子急了,还知道咬人。 那男人和医院沆瀣一气。 她才是受害者! 白桃梗着脖子,不服气。 “看你年纪轻轻的,也不像是有急病。”门卫指向右前方,“真有病的话,右拐,走五百米,有家妇幼保健医院。” 门卫语气强硬。 白桃被堵的无话可说。 但门卫的态度,足以说明男人就在医院里,她没来错。 与此同时,一道高大的身影顶着风雪,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军大衣过膝,洛砚修一米九的身高,锃亮的皮鞋踩过地上积雪,混血五官轮廓挺阔深邃,睫毛浓密卷翘,与生俱来的寡冷忧郁,仿若从苏联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飞雪划过脸颊,隔着脚步匆匆的人群,定睛瞧见几步远外和保安纠缠的白桃。 昨天那个女骗子! 阴魂不散。 又来了。 恰好,白桃侧头,视线看过来。 四目相对。 “你个缩头乌龟,终于肯露面了。” 白桃推开碍事的门卫,小跑过去,张开手臂,拦下洛砚修。 洛砚修莫名其妙挨骂,不禁脸色一沉。 他是缩头乌龟? 好笑! 女骗子不会以为自己是女同志,口无遮拦,想说什么说什么,他不敢动她? 说实话,他也很纳闷,首都这么多人,女骗子就盯上他,三番两次来找不痛快? “不管你是什么目的,让开。” 洛砚修从不是好说话的,再闹下去,他立马报警,真就让女骗子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吃窝窝头,喝凉水。 “你左腿腿根有块疤。” 白桃等了小半天,冻的手脚没有知觉。 首都冬天和南方家乡不同,冷的让人头皮发麻,白桃感觉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带冰茬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好不容易等到男人出现。 白桃懒得废话,只捡有用的说。 对面,洛砚修却是一脸怒容。 光天化日,女骗子毫不避讳,堂而皇之说出他隐私-部位的特殊印记。 更可气的是,女骗子所言非虚。 伤疤是在他国外执行秘密任务时留下的。 怕家人担心,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 女骗子从何而知? “那晚,你掐着我的腰,让我在上面,变着法折磨我,非要我哭着求你,你才肯……” 为证明自身,白桃顾不得洛砚修脸色有多难看。 一不做二不休。 掰着手指头,细数那晚洛砚修的禽兽行为。 “住口!” 洛砚修难得情绪外露,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大步迈开,一把将白桃拉到没人的角落,压低声音,咬牙呵斥道:“你个女同志,有没有羞耻心?” 女骗子有脸说。 他都没脸听。 更何况,他压根没碰过她。 女骗子越说越过分,是个没底线的。 他再不制止,指不定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蠢话! “少装假正经。” 白桃愤怒挥开洛砚修的束缚。 气势上不能输。 白桃叉腰,踮起脚尖,努力做到和洛砚修平视,“敢做不敢当,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你擅自闯进我房间,手忙脚乱脱衣服,求我帮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臊!” 道貌岸然的狗东西! 在床上,心肝宝贝叫着,发誓说对她负责。 天亮就去打报告,和她去民政局领证。 下了床,装失忆,和她玩死无对证这一招。 真不是个东西。 白桃抿唇,吃了亏,心里甚是憋屈。 抬腿,卯足劲儿踹了洛砚修一脚。 看她刚成年,初出茅庐,面善,真以为她逆来顺受,是个好拿捏的! 那他属实看走眼了。 要知道,她上面六个年轻力壮的哥哥。 他爹他娘唯独放心让她来大城市闯荡。 可不是因为她胆小,好说话。 第五章 贱不贱啊 洛砚修低头,看向裤子上的鞋印。 他没躲,不代表白桃能为所欲为。 “再说最后一遍,昨天之前,我没见过你。怀孕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洛砚修咬着腮帮子,眸色晦暗。 他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你少放屁污染空气!” 好一个睁眼说瞎话! 白桃愣是被气笑了。 男人死不认账。 白桃也不愿多费口舌。 她深吸口气,让步道:“我原本也没打算赖上你,不承认没关系。” 白桃伸手抚摸着平坦的小腹,心软迟疑半秒后,抬眸坚决道:“我现在没有能力生育这个孩子,是我们对不起这个孩子。已经六周了,不能再拖下去了,我需要尽快做人流手术,你负责签字。” 他是医生。 这点小事对他而言,动动手指而已,不难办。 “不可能。” 洛砚修严言词拒。 他和她素不相识。 甚至都不清楚她姓甚名谁。 女骗子接连无理取闹,已经严重打扰他的日常工作,让他头疼不已。 他有自己的原则,不可能任由对方牵着他的鼻子走! “你!” 指着男人愤然走远的背影,白桃气到没话说。 “喂。冒生命危险,躺手术台的人是我。你签个名字而已,会累死啊?“ 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男人故意刁难她,不让她好过。 端水浇油锅,(溅)贱不贱啊!!! 白桃精致的五官皱着,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谈判失败,白桃出师未捷,骂骂咧咧回到大院。 傍晚,天色昏沉。 正厅电视机放着晚间新闻。 张婶做完晚饭,把今日份顺来的猪肉,用油皮纸包好,塞进鼓囊囊的棉袄里,心满意足走人。 白桃脱下围巾手套,从洋楼后门溜进来,躲在屋子里,擦干净小脸上的泪痕,整理好心情,装作若无其事去餐厅收拾碗筷。 奔波一天,白桃绞尽脑汁,想早点送走腹中的麻烦。 雇主家却是盼星星盼月亮,只求能添丁进口。 洛老爷子夫妻早就说过,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生下来,打破洛家绝嗣的传言,洛家偌大家业就给谁。 奈何,天不遂人愿。 两房媳妇嫁过来好些年。 大房长孙媳妇肚子一直没动静。 二房媳妇前年怀上,喝了大儿媳送的麦乳精,当晚腹痛难忍,孩子没了,身子也伤了,这辈子怕是不能再有了。 按理说,二房的应该恨死大房的,俩人斗的不可开交。 令人意外的是,妯娌俩依旧情同姐妹,感情好到穿同一条裤子,还嫌肥。 无论外人如何挑拨,俩人绝口不说对方半句坏话。 人与人之间,真能做到不计前嫌,亲密无间? 灶上放着砂锅。 锅里的中药,晚饭前,张妈亲自送到二房卧室。 白桃动手收拾残局。 掀开盖子。 “好臭!” 和昨天的味道不一样,二房又换药了。 强烈的臭味钻入鼻腔。 瞬间,白桃胃里翻江倒海,跑到卫生间,抱着马桶,险些把胆汁吐出来。 打开水龙头。 洗脸漱口。 看着镜中憔悴的倒影,白桃愈发气不打一处来。 手握成拳,捶在大理石洗手台上,留下一小滩水渍。 ”都是那狗男人害的!” 她和他没完! 白桃揉着空荡荡的肠胃,脸色惨白,扶墙走回厨房。 自打怀孕后,她嘴巴总是淡淡的,没味道。 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而来。 眼睛扫过满当当的食物,拿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猪五花,切成薄厚一致的肉片。 辣椒剁成碎末。 锅热。 猪五花下锅,煎出猪油。 青红辣椒下锅,炒到表皮微焦。 加入调料。 炒好,装盘。 电饭锅里有米饭,白桃装了满满一大碗。 “小桃,我的老花镜找不到了,上楼帮我找一下。” 四楼书房,洛老夫人披着羊绒外套,喊白桃帮忙。 “洛奶奶,我这就来。” 白桃嗓音清脆好听,饭菜放到饭桌上,撩起腰间的围裙,一边擦手,一边小跑上楼。 车灯晃过玻璃窗。 会议从白天开到晚上,刚结束,洛砚修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推门,下班回家。 换好拖鞋,和往常一样,径直上楼。 路过餐厅。 饭菜香味悄无声息飘出来。 洛砚修停下脚步,四下看了看。 没人! 晚饭时间早过了。 张婶不是住家保姆,到下班时间,准时离开。 此刻黄花梨餐桌上,一人份的饭菜,刚出锅,冒着热气,摆在和今早那碗鸡汤面同样的位置。 所以,新来的小保姆算准他什么时候回来,又是单独为他准备的? 第六章 洗澡 洛砚修午饭晚饭都没吃。 靠一碗面条扛到现在。 忙起工作,全身心投入,没觉得有多饿。 当他洗干净手,坐在餐桌前,夹起一筷子辣椒炒肉,放到嘴里。 辛辣油润的味道充斥口腔,刺激唾液分泌,成功唤醒味蕾。 没有山珍海味的配料,一道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不知用了怎样高超的烹饪手法,意外合他口味。 洛砚修端起碗,风卷残云般往嘴里扒拉饭菜。 眨眼的工夫,洛砚修打着饱嗝,放下碗筷,心满意足回房间休息。 白桃帮洛老夫人找到老花镜,踩着台阶下楼,满心期待走到餐厅。 碟子里只剩菜汤。 又被偷吃了! 白桃解开围裙,砸到桌上,强忍着,才没骂出脏话。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 白桃磨着后槽牙,拔腿追出去,百余平的正厅,除了她,连个鬼影都没有。 死无对证。 深更半夜的,她总不能挨个房间敲门对账。 她最近犯太岁? 总有人找她麻烦! 咕~ 白桃揉着水米未进的肠胃。 人是铁,饭是钢。 无论什么时候,她坚决不亏待自己,扭头走去厨房。 为弥补自己,白桃先是炒了盘柿子鸡蛋,又拿出一块鲜排骨红烧。 色香味俱全的排骨出锅。 白桃吃一堑长一智,寸步不离站在灶台前,鼓着腮帮子,边吃,边用拗口的家乡话问候偷饭贼。 “阿嚏!” 书桌台灯下,洛砚修穿着家居服,整理会议记录。 最近天气冷,着凉了? 洛砚修血气方刚的年纪,抵抗力强,没当回事,低头继续整理。 等他忙完。 十一点半了。 按照正常作息时间,他该睡了。 保姆没来送助眠的牛奶,洛砚修有手有脚的,没有计较。 开门下楼。 白天,白桃在冷风里站了小半天,感觉骨头缝都是冷的,怎么都暖不回来。 洛家每个卧室配有独立卫浴,晚上洗澡、起夜,都很方便。 白桃是后来的,她房间是杂物间改的,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半人高的小衣柜。 日常洗漱上厕所,得去厨房旁的公用卫生间解决。 淋浴头下,温热的水流,冲洗掉花香味的肥皂泡沫,滑过纤细窈窕的身体曲线,驱散寒气。 近来烦心事多,白桃心理承受能力强,没那么容易被压垮。 夜晚,周遭安静。 白桃做出最坏的打算,万一那男人破罐子破摔,就是不配合,她不可能一直和对方耗下去。 孩子在她肚子里,那男人事不关己,自然无所谓。 她辍学,来大城市打工养家。 不代表她一辈子都是保姆。 全家勒紧裤腰带,凑够她来首都的车票钱。 临行前,爹娘拉着她的手,告诫她一个人背井离乡,遇到事情不能头脑一热。 全家托举她去大城市,不只是让她找份工作赚钱。 父母寄希望她凭借出挑的容貌,在城里找个有权有势的城里人结婚,未来她和她的孩子就是城市户口,吃商品粮,住楼房,一辈子享福。 父母为她着想,白桃也不是只会感情用事的傻丫头。 孩子是她的骨肉血脉。 可是,现如今她尚且寄人篱下。 孩子生下来,只能和她一起吃苦受罪! 既然正规医院不给她做手术,大不了,她去黑市巷子里的黑诊所。 不用签字,不用介绍信,只要交够手术费就行。 黑诊所卫生条件差,大夫没有行医资格证。 如果发生医疗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白桃搓洗着身体,举目无亲,没人可商量,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洛家人睡了。 白桃收拾完厨房,随手关灯。 洛砚修下楼时,楼下黑漆漆的,唯独卫生间亮着灯。 走近,听到里面传出水声。 洛砚修脚步一顿。 就在此时,里面人关掉吊灯,摸黑,推门走出来。 月光皎洁,透过玻璃窗,洒进室内。 门推开的瞬间,染着肥皂香味的水汽,迎面扑来。 浓密乌黑的湿发拨到一侧肩头,白桃仅穿着背心短裤,薄薄一层衣料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曼妙窈窕的曲线,手里拿着刚换下来的小衣服。 洛砚修立在原地,毫无戒备,眼看着女人似水豆腐一颤一颤柔软的身段,撞上他肌肉紧实的身体。 体温交缠,呼吸错乱。 恒温供暖的室内,莫名变得又热又躁。 “啊!” 白桃猝不及防,被撞的一个趔趄,脚上的塑料拖鞋打滑,整个人惊叫着向后仰去。 “小心。” 洛砚修眸色一暗,敏捷伸出长臂,搂住白桃不堪一握的细腰,另一只手下意识去摸电灯开关。 第七章 相亲 吊灯亮起。 室内亮如白昼。 “滚开,你个偷看人洗澡的流氓。“ 在看清彼此容貌的前一秒,白桃尖叫着闪进卫生间。 咔哒一声,将门反锁,拉过架子上的毛巾,惊慌护住鼓囊囊的胸口。 她真想冲出去,给占她便宜的臭流氓一巴掌,垂眸看向自己清凉的穿着,白桃抿唇,默默收回手。 “…抱歉,我路过,不小心撞见……打扰了。” 望着紧闭的门板,洛砚修喉头发紧,颀长伟岸的身躯裹着不属于寒冬的热意,手脚绷得比钢筋还硬。 他刚会走路,洛老爷子带着他到部队里,和浑身臭汗的糙老爷们同吃同住。 后来去国外留学,他读的是军校,封闭化管理。 他几乎很少和外界打交道,接触女同志的机会屈指可数。 今晚,突如其来的相遇,刷新他现有的人生经验。 比起白桃的羞赧无措,他也不遑多让。 “那你还废什么话,快走啊。” 白桃耳根子发烫,跺脚催促。 洛砚修慢半拍,握着出汗的掌心,没有任何占便宜的歪心思,调头,快步走人。 “嗯!” 光线不佳,没看清路。 小腿撞到沙发,疼的洛砚修闷哼一声,仍是不敢停留,咬牙忍着疼,仓皇逃上楼。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白桃从门后探出头,确认对方离开了。 她这才松口气,拉开门走出去,一溜烟跑回卧室,吓的他一晚上没敢再出门。 砰! 门关上。 洛砚修呼吸急促,胸口快速起伏。 方才,姑娘家扑进他怀里的一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浮现。 甩了甩胡思乱想的脑袋,洛砚修转身去冲凉水澡,压制一身燥动。 今晚的事,务必守口如瓶。 他一个男的,脸皮厚,无关紧要。 人家姑娘的名声重要。 都怪他,吓到对方。 虽然没看清人家姑娘的脸,但同在一个屋檐下,闹出这档子事,以后该如何相处! 本就睡眠质量欠佳,洛砚修枕着双手,怀揣愧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合眼睡着。 梦中,又是那股好闻的花香。 一只细腻柔软的指尖划过他高挺的鼻梁骨,划过凸起的喉结、胸口,勾着他的皮带,将他整个人带起来,眼神迷离的向她靠近,身体紧贴,任她摆布…… 至此,洛砚修猛然睁眼,手撑着床,侧头,怔愣望着窗外破晓的晨光。 他…居然梦到…… 手握成拳,捶向发昏的额头。 “该死。” 他太该死了。 思想觉悟太差,和街边流氓没区别! 洛砚修对自己恼羞成怒,掀开被子,不睡了。 穿上衣服,黑着脸,拿出厚厚一沓稿纸,遣词造句,认真写起检讨,忏悔自己的荒唐行为。 检讨装进信封,窗外天光大亮。 洛砚修洗漱完下楼,眼睛不由自主看向亮灯的厨房。 她在。 迈下最后一节台阶,洛砚修盯着紧闭的门板,捏紧信封边缘,犹豫要如何开口,才不会吓到对方。 思索间,余光瞥向餐桌,摆着热腾腾的豆浆油条。 他对她做出那般不礼貌的事,她竟然还惦记着他,早起给他准备早餐。 真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 如此一来,洛砚修更加认为自己罪无可恕。 拉开凳子坐下,惭愧端起豆浆,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噗~” 又全吐了出来。 打死卖盐的! 齁的洛砚修整个人都不好了。 豆浆怎么是咸的? 洛砚修听到厨房门后低低的笑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所以,这碗豆浆是对他昨晚冒犯的报复! 罪有应得。 即便被戏弄了,洛砚修难得好脾气,没发火。 他知道厨房里的人在看。 对食物要求极高的洛砚修,从容端起加过料的豆浆,仰头,一饮而尽。 用对方喜欢的方式,表达他的歉意。 不知道这碗豆浆,究竟加了多少盐。 洛砚修擦拭嘴角,强撑着起身,”昨晚是我冒犯,我深刻检讨过自己了,我会引以为戒,不允许这种事再发生。我再次真诚向你致歉,对不起。“ 信封放到桌角,洛砚修哑着嗓子,大步出门,坐车离开。 白桃追出去,奈何男人脚步快,她没追上。 目送男人沉重离开的背影。 原来就是他偷吃她的饭。 她来洛家有段时间了,洛家人她都见过。 她刚才偷窥男人的背影,从身形能看出来是洛家人。 没猜错的话,他就是留学回来的老三。 她和他没正式见过,不过,背影看起来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白桃歪头,一时间想不起来。 不过,洛家老大老二兄弟俩长的不赖,一母同胞,老三的样貌应该也不会差。 而且,昨晚的事,也不能全怪他。 她其实也有责任。 拾起沉甸甸的信封,在手心里掂了掂。 白桃好奇,取出稿纸. 粗略数了数,足有十几页。 胡舒雅今天起的早,白桃打扫完卫生,在张婶来之前,打算去医院,再找那男人谈判。 “给我煮杯咖啡。” 胡舒雅脸上敷着保养品,背靠沙发,翘起二郎腿,使唤白桃。 “太太,给您。” 白桃仰仗胡舒雅,才能进洛家当保姆。 胡舒雅发号施令,她自是不能怠慢。 “你来大院有段日子了,还习惯吗?” 胡舒雅品着醇香的热咖啡,年过四十,保养的好,早已没了往日村姑的土气,从头发丝精致到脚趾甲,由内而外洋溢着贵气。 “托您的福气,我一切都好。” 白桃站在一旁,双手搭在身前,狗腿陪笑。 胡舒雅撩起眼皮,上下扫了白桃一眼,拿腔作势道:“当年在村里,是你妈帮我摆脱那群吸血的家人。我念你妈的人情,把你弄到城里当保姆。你妈在信里拜托我帮你物色好人家。我帮你留意了,是有个不错的小伙子,和你年纪相当,在公园厕所收费。你好好收拾收拾,一会儿去见一面。” 胡舒雅从中做媒,安排相亲。 白桃眨了眨澄亮的大眼睛,“…我今天有其他的事,要不改天再去?” 被拒绝,胡舒雅秒变脸。 杯子重重放到茶几上。 “白桃,你别不识抬举。公厕收费员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小王是体制内,铁饭碗,旱涝保收,要不是媳妇难产死了,以你的条件,人家看都不会看。” 公厕收费员! 还是二婚。 嫁过去,无痛当妈。 白桃深知胡舒雅看不起她的出身。 没错,胡舒雅看不起乡下人。 然而,她自己就是从山沟沟里爬出来的,靠勾搭男人,才有今天的一切。 因此胡舒雅没少被圈子里的妇人贬低嘲笑。 “夫人别生气,我去见。” 白桃搓着手,依旧笑的谄媚。 在洛家,她还要仰仗胡舒雅。 不能把人得罪了。 白桃换上最体面的一套衣服,按照胡舒雅给的地址,准时来到市中心的国营饭店。 第八章 尿总有吧 “白同志是吧!你好。” 平头男人摘下围巾,呲牙,憨厚笑着,坐到白桃对面。 “你本人比照片好看。我的条件,介绍人都和你说了吧。” 男人个子不高,不到一米七,手臂上还戴着黑纱。 媳妇为给他生孩子,死了,尸骨未寒,就急着出来相亲。 见到白桃本人后,更是演都不演,眼睛直勾勾盯着白桃的脸蛋和胸口,看似人畜无害的老实人,无色无味,但剧毒。 “说了。” 白桃单手托腮,敷衍回应。 给胡舒雅面子,她略坐一会儿就走人。 回去就说不合适,胡舒雅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搞包办婚姻。 “白同志,我特地请了一天假,等下我们去看电影吧。” 平头男人瞧着白桃满是胶原蛋白的巴掌脸,眼神色迷迷的,说着,试探伸腿,暧昧的撞了撞白桃膝盖。 白桃:“?” 暗戳戳试探她底线,吃她豆腐。 换做在乡下,不用她动手,六个哥哥早就按着男人,把男人打到他亲妈都不认识。 还看电影! 呸。 “看你妈!” 白桃抓起手边的茶杯,泼到平头男人脸上,不等男人反应过来,按住男人的大脑袋。 咚一声,重重撞向桌面。 动作一气呵成。 白桃气愤起身,不愿多待半秒,麻花辫一甩,冷脸走人。 平头男人没想到白桃一个小保姆有胆量和他翻脸,抹了把脸上的茶叶,狼狈追过来,拉住白桃。 “滚开。” 白桃嫌恶心,刚要甩开男人的脏手。 玻璃店门从外拉开。 洛砚修和同事并肩走进来。 好巧不巧,撞见白桃和陌生男人,大庭广众,拉拉扯扯。 又是她! 洛砚修居高临下审视着白桃和白桃身后平头男人,眼底不禁闪过轻笑。 知道他这条路行不通,换个男人纠缠,继续行骗? 怎么,这次用的还是老招数? 信口开河,大言不惭说她怀孕了,要男人负责! 女骗子还真是厚颜无耻,私生活混乱。 视线交汇。 白桃看出洛砚修眼中的偏见和不屑,回头,看向死拉住她不放的平头男人。 “你误会了,我和他……” 白桃下意识开口解释。 “两位这边请。” 洛砚修傲慢收回视线,不愿多看她一眼,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信步走进最里面的包厢。 白桃被无视,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不对! 她为什么要向他解释? 她又没做亏心事,他凭什么摆脸色给她看? 白桃越想越气,抬脚,准备追上去,让洛砚修给她把话说清楚。 见她又要走,平头男人忙道:“白同志,你消消气。我对你挺满意的。这样吧,下周咱俩就去领证。正好赶上元旦,喜上加喜。” “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我娶的是你,你乡下那帮穷亲戚可不许来打秋风。咱俩结婚之后,你最好不要和娘家联系。你我才是一家人,你必须和我一条心。” “我不嫌弃你是农村人,你也别嫌弃我离异带孩子。我家那几个赔钱货,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等她们长大了,给咱儿子换彩礼。看你腰细屁股大,是个好生养的。我娶你回来,你可要尽快给我们老王家生大胖儿子,延续香火……” 白桃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二B。 扬起小手,一巴掌呼到平头男人坑坑洼洼的丑脸上,用北方话骂道:“哔哔啥那!谁说要嫁给你了,没有镜子,尿总有吧。” 她同意来相亲,他不会以为她默认愿意嫁给他吧! 瘌蛤-蟆爬脚面,不咬人 ,恶心人。 异想天开! “白同志,你怎么又打我!” 平头男人捂着鼓起手指印的右脸,嘴上抱怨,眼睛分外亮,似乎很是享受。 上个媳妇是个三棍子打不出屁的,窝窝囊囊,不敢和他大声说话。 白桃就不一样了,年轻,漂亮,泼辣。 带劲儿。 他打心眼里稀罕。 瞧着平头男人一脸欲求不满的贱样,白桃扶额。 她一巴掌,居然把他打爽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白桃长见识了。 “喜欢我打你?那你好好享受,不用谢谢我。” 白桃揪住对方衣领,膝盖一顶,直击要害。 “啊!” 平头男人捂着裤裆,杀猪般痛叫一声,脸都憋红了。 啪啪,又是两巴掌,左右对称。 白桃一脚将人踹到地上,拍了拍发麻的手心,踩住对方的脸,“不用谢。” 踢开躺在地上哀嚎打滚的男人,白桃大步走向洛砚修所在的包厢。 “同志,没有预定,不能进的。” 服务员端着茶壶,走出来,将气冲冲的白桃拦下。 “姐姐,我进去找人。” 白桃弯唇,青春洋溢的脸蛋挂上纯良无辜的笑容,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说话声音乖乖巧巧的。 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她方才在店门口,毫不费力地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撂倒。 “里面客人没交代有其他客人要来,不好意思,没有客人允许,我不能让你进。” 服务员见多识广,不好糊弄。 白桃甜甜一笑,“没关系,姐姐,我在外面等也是一样的。” 包厢内。 “新来的掌勺大师傅,祖上几代是御厨,店里客人都是奔着他来的。这几道都是他的拿手菜,你尝一尝。” 宋建军手臂搭着椅背,流里流气的指着桌上的四菜一汤。 盛情难却。 洛砚修拿起筷子,扫了眼桌上的菜式。 清炒菜心,虎皮肘子,糖醋鲤鱼,辣椒炒肉,中间摆着一大海碗三鲜汤。 别的菜,洛砚修只是看一眼,伸手把辣椒炒肉转到面前。 夹起,放进嘴里。 咀嚼几下,咽进肚。 在好兄弟宋建军眼巴巴的期盼下,给出评价:“还可以。” 宋建军泄气,无奈摇头。 “砚修,我真纳闷了,你嘴巴这么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好兄弟对吃食要求有多苛刻,他心中有数。 这不,洛砚修难得回国,和舞蹈队姑娘的约会,他都推了。 开了大半个小时的车,带洛砚修来试菜。 一句还可以,宋建军想一想,也能接受。 俩人光着屁股长大,至今为止,他还能没从洛砚修嘴里听到评价哪个东西好吃。 “这道菜,我家保姆做的更好。” 洛砚修端起茶杯,如实说着。 洛砚修下意识握紧茶杯,眼底掠过意味不明的晦暗。 “保姆?” 宋建军听着,差点被嘴里的肘子噎到,“咳咳咳,你说张婶?” 不应该啊。 从前,他没少在洛家蹭饭,张婶的厨艺如何,他亲口尝过。 “不是,新来的。” 洛砚修收敛眸色,克制不让宋建军看出异样。 “新来的?”宋建军眼珠一转,嗅到八卦的味道,好奇打探道:“小姑娘吧,长的怎么样?” 洛砚修无语,冷眸睥睨好兄弟。 宋建军耸了耸肩,“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嘛。” 玩笑归玩笑。 “能得到你的称赞,世间少有啊。改天有时间,我一定登门亲自尝一尝。” 他就不信了。 一道辣椒炒肉,能有多好吃。 瞧见自家兄弟冷脸护短的样子,宋建军斜眼,抖腿,贱兮兮笑着。 怕不是好兄弟见色起意,爱屋及乌,人家姑娘端碗白开水,洛砚修都能当琼浆玉液喝下肚。 宋建军摸着下巴,暗中腹诽,不敢说出口。 好兄弟洛砚修简直就是个怪物,不睡觉不吃饭,个子比他高出大半头。 从小摔跤打架,他就没赢过。 更可气的是,洛砚修长的讨女孩子喜欢。 他俩走在街上,路人都以为他是拎包小弟…… 还有,说起洛砚修不吃饭,不睡觉。 第九章 孩他爹 洛砚修不想探讨这个话题。 “我只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下午有手术。” “行,吃完,我送你回去。” 宋建军顺坡下驴,见好就收。 包厢外,白桃站的腰酸腿疼。 午饭时间,国营饭店人声喧闹,推杯换盏。 隔着一道门,白桃听不到里面人的交谈。 待到包厢门推开。 “我先把车开过来。” 宋建军揣着车钥匙,先一步走出来,注意到角落里的白桃。 小姑娘粉面桃腮,眉心一颗胭脂红痣,身姿似蒲柳,肤白貌美,妩媚柔魅。 不用开口说话,只是安静站在那里,一个眼神,便能轻而易举激起异性保护欲。 视线交汇,宋建军穿外套的动作顿了顿,愣愣朝白桃礼貌点了点头。 白桃认出宋建军是和洛砚修一起吃饭的男人。 不清楚对方是什么路数,看样子,应该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 伸手不打笑脸人。 白桃微笑,颔首回应。 俩人擦肩而过,万花丛中过的宋建军难得心跳加速。 宋建军同手同脚走远,白桃抬头,对上一道阴恻恻的视线。 “这就是你的本事?” 洛砚修紧随其后,瞧见俩人微妙的互动,顿时心生反感。 女骗子等到现在,还没走。 以为她有什么正经事。 原来是挑选下一个坑蒙拐骗的冤大头。 先是他,又是平头男人,连宋建军,她也不放过。 不勾搭男人,她活不下去? “嘴巴放干净点,是你心脏,看什么都脏。” 白桃攥紧手指,不落下风,坚决怼回去。 这男人脸臭就算了,说话也难听。 她又不欠他的! 没理由受他奚落。 “我脏,那就滚远点,别让我再看到你。” 对待女骗子,洛砚修面冷心冷。 白桃抱着手臂,赏洛砚修一个白眼,“你以为自己是香饽饽?” 狗嘴吐不出象牙。 既然他不能好好说话,索性撕破脸。 “你答应签字,做完手术,咱俩各奔东西。” 最好一辈子都遇不到。 又是这个无理取闹的要求。 洛砚修听的耳朵起茧子。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女骗子心术不正,莫名其妙让他签字,手术之后,谁知道有没有后招。 洛砚修不是个好说话的主,撂下这话,扬长而去。 白桃气的牙根痒痒,眯眼打量男人的宽肩窄腰。 她要是冲上去,打这男人一顿,胜率不大。 烦死了。 白桃捶着空气。 反正他不仁,那别怪她不义。 “孩他爹,别丢下我。” 白桃掐了把大腿根。 好疼。 眼眶一红,白桃跑过去,抱住洛砚修的腰,学她娘在乡下撒泼吵架的架势,哭天抢地道:“你风风光光进城,是我在老家吃糠咽菜,没日没夜照顾咱爹咱娘,我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你…你居然要我们娘俩去死,没天理啊。” 洛砚修:“?” 吃糠咽菜,要她去死? 驴唇不对马嘴。 青-天白日的,这女人疯了! “孩他爹,求你别打我了,我错了,只要你不和我离婚,我什么都听你的。” 白桃哭不出来,掀开眼皮看向周遭,干打雷不下雨,扯着嗓子干嚎。 为了增加可信度,抓住洛砚修-线条流畅的大手,假模假样往自己身上招呼。 离远看,俨然就是一个无助的弱女子跪在地上挨打。 动静闹的不小,客人们闻声走过来,把两人围住。 “男子汉大丈夫,打媳妇算什么本事!” “小伙子,做人要讲良心。你媳妇为你吃苦受累,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怎么还动起手了。” “这不就是当代陈世美嘛。呸,我老太太这辈子最看不起这种人。闺女别哭,我们给你做主……” 这个年代,民风淳朴,老百姓胸怀正义感。 议论声此起彼伏,对洛砚修口诛笔伐。 恨不能用唾沫星子把他淹死。 洛砚修哪里见识过这般场面,面对千夫所指,大脑一片空白。 “别装了,起来。” 洛砚修低头,看向罪魁祸首,恶狠狠警告。 “我们大家伙儿都看着那,你这人死性不改,恐吓自家媳妇算什么本事!” “就是啊,你媳妇怀着孕,你对她非打既骂,你还是不是人!” 群情激愤。 洛砚修不敢回头,因为他背后空无一人。 洛砚修太阳穴突突跳疼,万万没料到,女骗子还有这招。 心中烦躁不已,但碍于情绪激动的围观群众,他又不能发脾气。 深吸口气,低声示意白桃适可而止。 白桃嗤鼻轻笑。 风水轮流转,他也有求她的时候。 哼。 “签字。” 白桃言简意赅。 洛砚修手臂青筋暴起,好啊,耍臭无赖是吧。 “做梦。” 他偏不让她得逞。 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白桃默默竖起中指挑衅。 洛砚修眼睛瞪圆,脸颊不自觉抽了抽。 他没见过这般胡搅蛮缠的女人。 手段太卑鄙。 俩人僵持之际,宋建军迟迟等不到洛砚修出来,进店来找。 挤进人群,看到这一幕,宋建军忙扶起地上的白桃。 定睛一看。 “是你!” 宋建军诧异。 这位女同志怎么和洛砚修扯到一起去了。 白桃假装抹眼泪,眼神发虚。 失策! 洛砚修的帮手来了。 她演不下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使出吃奶的劲儿,踩了洛砚修一脚。 “负心汉,我和孩子不会原谅你的,呜呜呜~” 说完,白桃捂着脸,脚底抹油逃走。 留下一脸懵逼的宋建军,以及疼的额头直冒冷汗的洛砚修。 女骗子看着瘦瘦小小,力气却大的很。 这一脚下去,洛砚修眼前一黑,仿佛看到死去的祖宗来接自己了。 “砚修,怎么回事?” 宋建军不明所以,上前扶住好兄弟的胳膊追问。 刚才那女同志喊好兄弟负心汉! 难不成…… “好啊你,刚回国几天,就辣手摧花,对人家女同志下手了。” 下手也就算了,闹成这样。 多不体面。 但是话说回来,好兄弟终于开窍,知道拱白菜了。 那女同志和自家兄弟男才女貌。 嗯。 站在一起,还挺配的。 “下个屁手,她就是个骗子。” 洛砚修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吃瘪。 好样的。 女骗子,给他等着。 他算是记住她了! “骗子?不能吧。” 宋建军挠了挠头,女同志文文弱弱,白白净净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 洛砚修黑着脸,没好气呵斥道:“少废话,送我回医院。” “都疼成这样了,还想着回去上班。” 敬业。 宋建军佩服。 “不上班,上药。” 洛砚修仰头, 握紧拳头,呼吸都是痛的。 他被踩的那只脚,怕是骨折了。 第十章 洛奶奶,你要把孙子介绍给我? 白桃头都不敢回,一路不歇脚逃回大院。 “呼~” 进门,白桃拍着胸脯,叉腰调整呼吸。 “这么早就回来了,相的怎么样?” 胡舒雅调整着珍珠项链的松紧,慢悠悠朝玄关走来,正要去电视台,遇见白桃,随口问道。 “对方条件挺好的,我配不上。” 白桃稳住气息,嘿嘿一笑,自降身段。 “是你没看上人家,嫌人家条件不好吧。” 胡舒雅挑眉。 她活了小半辈子,吃过的盐,比白桃吃的饭多。 白桃的小聪明,她一眼看穿。 “嘻嘻,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 白桃拍马屁是把好手,呲着一口白牙,上手搀扶胡舒雅穿高跟鞋。 “刚见面,没说两句,就动手动脚的,不像好人。” 白桃撅嘴,倒苦水。 想着胡舒雅也是女人,应该能理解她。 “你这死丫头,随你娘,鬼精鬼精的。看不上普通老百姓,想嫁大富大贵的人家,也要看你够不够格?” 胡舒雅戳了戳白桃的脑门,牡丹花铂金戒指差点闪瞎白桃。 听着胡舒雅的冷嘲热讽,白桃揉着被戳红的脑门,刚想说不敢。 “你够格吗?有脸说这种话。忘记当年一哭二闹三上吊,远东不娶你,你就要在大院门口抹脖子的光辉事迹了?” 洛老夫人胳膊夹着报纸,背着手,从后院走进来。 “妈,我在和保姆说话,你干嘛啊!” 胡舒雅老底被掀,无地自容。 公公婆婆向来看不上她,三个继子把她是臭狗屎。 但她好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婆婆这样说,存心让她难堪。 “别叫我妈,我从来没认过你这个儿媳妇。” 洛老夫人声音洪亮,气血比白桃足。 “你不认我,我还不想认你。资本家大小姐,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 胡舒雅咬着大红嘴唇,撇嘴,小声逼逼。 “嗓子让门夹了,要说就大声说。”洛老夫人挺直腰杆,一米六的小个子,梳着齐耳短发,精神抖擞,“我是资本家大小姐,天底下都知道,不用你帮忙宣传。我干革命的时候,你爹娘还没把你造出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议论我。” 洛老夫人军衔不比洛老爷子低。 书房半面墙的军功章,洛老夫人的摆在老爷子上面。 想当年打小鬼子的时候,她一个女人负伤扛起炸药包,孤身炸毁敌人封锁线,扭转战局。 全军通报一等功。 老两口头顶红色,铮铮铁骨。 孙辈投身国家建设,颇有建树。 这正是十年动荡期间,洛家没受半点影响,反而扶摇直上的缘由所在。 “我…随口说说,没别的意思。”胡舒雅臊眉耷眼,没底气和婆婆硬刚,“我上班去了。” 没好气的夺过白桃怀里的皮包,灰头土脸出门。 院门打开,又关上。 胡舒雅挨训,边走边抹眼泪。 白桃旁观看戏。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 在洛老夫人眼皮底下,胡舒雅永远直不起腰。 这又能怪谁! 路是胡舒雅自己选的,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即便是玻璃渣子,也必须跪着走下去。 她娘让她效仿胡舒雅,也嫁进大院。 殊不知,攀高枝不易。 天底下的男人,更没一个好东西。 白桃抠着手指,在心里嘀咕着。 “小桃,你这个年纪,在乡下该找婆家了。姓胡的一肚子坏水,听张婶说,她给你介绍个离异的二婚头。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后妈难当。结婚成家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马虎将就。” 洛老夫人笑着走近,拉住白桃的小手,苦口婆心传授人生经验。 “洛奶奶,我知道了。” 白桃弯起嘴角。 她自小就讨长辈喜欢,颇有老人缘。 来到洛家,她隔三岔五给老两口捏肩捶腿,读报纸,聊家常。 老两口从乡下一点点打拼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如今,年岁渐长,思乡心切,又不便长途跋涉,折腾身子骨。 白桃投其所好,和老两口讲乡下的家长里短,老两口退休在家,爱听这些。 三个孙子忙工作,不常在家。 两个孙媳妇各怀鬼胎,自诩书香门第出身,骨子里透着傲气。 老两口和她们话不投机半句多。 多亏白桃愿意陪他们老两口说话解闷。 白桃模样长得好,眉心一颗胭脂红痣,乖的像年画娃娃,嘴甜,聪明,有眼力见。 老两口打心眼里喜欢白桃。 “我家老三,你见过吧?”洛老夫人笑眯眯拉着白桃,坐到沙发上。 “见过。” 白桃摸了摸鼻尖。 见过背影。 最近一次,昨晚……在卫生间门口,她“投怀送抱”…… 男人像是铁做的,全身硬的可怕。 她慌张,手不小心摸到不该摸的。 今早,男人有绅士风度,主动和她道歉。 想着这些,白桃耳根子火烧火燎的。 瞧着白桃欲语还羞的样子,洛老夫人眼角皱纹加深,伸手比划。 “砚修是三甲医院大夫,年轻有为,一个月工资这个数。没结过婚,底细干净。比那个公厕收费员强多了。之前……,算了,不提这个。小桃,你觉得他怎么样?” 第十一章 烈郎怕缠女 白桃惊讶。 最近桃花运旺! 一天之内,又有人给她塞男人。 “男未婚女未嫁,先接触接触。” 洛老夫人心态乐观。 年轻人,王八看绿豆。 看对眼,处着试试。 不顺眼,也没啥影响。 想当年,洛老爷子看不上她。 烈郎怕缠女。 她死命缠他,最后还不是让她得手了! “做事不要畏首畏尾。小桃,你要是能嫁进我们家,奶奶给你撑腰,家里家外,谁让你不痛快,我抡圆鞋底子,抽不死他。” 洛老夫人拍了拍白桃的手背,笑的慈祥和蔼。 老人家一番好意。 可……白桃惭愧低下头。 洛老夫人不知道她怀孕了。 老人家英明一世,眼里不容沙子。 如果知道实情,别说让她当孙媳妇,肯定会把她扫地出门。 白桃垂下眼睫,无措捏着棉袄袖子。 家人不在身边,意外怀孕。 白桃才十八岁,难免害怕。 去找男人负责,那男人就不是人,一味的刁难她,挖苦她。 身处他乡,白桃无处倾诉,孤立无援。 大城市条件再好,也没自己家好。 白桃鼻子一酸,想念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和哥哥们。 “小桃,奶奶随口说的,你别有压力。” 洛老夫人自以为说的唐突,惹白桃伤心。 白桃吸着鼻子,福气十足的一张脸蛋,漂亮眼珠泪意盈盈,惹人怜爱。 “洛奶奶,不怪你,是我想家了。” 洛老夫人抱紧白桃,拍着小丫头日渐消瘦的后背,疼惜道:“乖孩子,不哭。过完年,奶奶给你放长假,让你回家探亲。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工资照发。” “谢谢奶奶。” 白桃抽噎,老人家对她越好,她心里越愧疚,不舒服。 眼泪止不住似的,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洛老夫人抱着白桃,哄小孩子般,轻轻晃着,“哎呦,我的乖孩子,奶奶陪着你,不委屈奥。” 白桃扁嘴,眼皮又哭肿了。 洛老夫人让白桃洗把脸。 不然,等会儿一家老少回来看到了,难免会说闲话。 张婶坐着马扎,在厨房里择菜,竖起耳朵听到洛老夫人撮合白桃和洛砚修,气的直拍大腿。 “哎呦,那可不成。” 张婶处处挤兑白桃,就是想让白桃知难而退,滚出洛家,她闺女才能顺理成章的取而代之。 一栋洋楼住着,朝夕相处。 她闺女腰圆腿粗,虽然说话磕巴,小学没毕业,但胜在身体壮实,好生养。 一来二去的,她闺女和洛砚修看对眼了。 她身份天翻地覆,摇身一变,变成洛家的姻亲亲家。 她闺女肚皮争气,给洛家生个一儿半女,她们一家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张婶算盘珠子打的叮咚响。 为了荣华富贵,她不能让小贱蹄子白桃捷足先登。 张婶精明谋算着,隐约听到洛老夫人喊她。 “老太太,我在。” 张婶握着摘到一半的芹菜,从厨房迎出来,装作一脸无知,问道:“老太太什么事?” “你年纪大了,天天围着锅台转,太辛苦。从今天开始,晚饭让小桃做,你给她打下手。” 洛老夫人尝过白桃的手艺。 她孙子难伺候,但她老人家对白桃有信心。 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 她刚撂下电话,叫洛砚修早点回来,一家人吃团圆饭。 “这么多人的饭菜,小桃能行吗?” 洛老夫人一开口,她只管做饭的特权没了。 厨房以后归白桃管,油水也没了。 小贱蹄子才来几天啊!就把她架空了! “你来洛家那年,比小桃还小两岁,现在的小同志都机灵,小桃那孩子是个能干的,你不用担心。” 张婶手脚不干净,洛老夫人心知肚明。 看在张婶在洛家工作几十年的情分上,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深究罢了。 “老太太,可……” 张婶还想争取。 洛老夫人不想听,展开报纸,戴着老花镜,心无旁骛看起来。 张婶闭上嘴,识趣走回厨房,不敢再废话。 距离晚饭,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白桃平复好情绪,清点食材。 厨房墙角,堆着冬天北方每家每户必备的土豆白菜萝卜。 打开冰箱,之前剩下的猪牛羊肉,冷冻的,不新鲜。 她亲眼看到张婶今天买了鲜鱼。 两条。 她开口问,张婶装耳聋,板着老脸,不配合。 菜篮子里的蔬菜,一大半不翼而飞,只留下几颗发蔫的胡萝卜。 灶台上的调料,也少了好几瓶。 白桃不傻,眼下这情形,摆明是有人故意刁难她。 第十二章 做饭 呵。 她心情差,原本只想糊弄着做一顿交差,愣是让张婶弄出逆反情绪。 想看她笑话! 她偏不能让她如意。 “张婶,你去把墙根底下的白菜全洗了,我做饭要用。” 张婶抱着手臂,看着摞起来半人高的白菜,“全洗?” 小贱蹄子想累死她? “时间紧任务重,你就用自来水洗吧,麻烦快点洗,耽误大家伙吃饭,洛奶奶责问,我也没办法包庇你。” 白桃皮笑肉不笑,堵的张婶无话可说。 “拿鸡毛当令箭,你给老娘等着。” 张婶扯起袖子,抱着平日来客人才用的大红色洗菜盆,接冷水,洗白菜去了。 白桃掏了掏耳朵,无视狗叫。 搬起萝卜,耳朵凑近,指尖弹了弹。 声音听着不错。 洗干净,放在菜板上。 对半切开。 萝卜芯水灵。 白桃咬了一口,鲜甜清脆,口感尚可。 踮脚,拉开橱柜。 张婶图省事,菜式日渐简单应付,类似擦丝板擀面杖,束之高阁,许久不用了。 白桃伸手从最里面翻出落灰的擦丝板,用清水洗掉浮灰。 六七颗大萝卜,擦成细丝。 白桃揉了揉发酸的肩胛骨,厨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劳逸结合。 歇好了,打开面粉袋,盛出半盆面粉。 军区特供鸡蛋敲在灶台瓷砖上,破壳,鸡蛋液倒进碗中。 熟练拿起筷子,一海碗的鸡蛋顺时针打散…… 时间悄无声息流逝。 大冷天的,张婶空手,两只手泡在冷水里。 百来颗大白菜,洗到她怀疑人生。 洗完,进屋去找白桃交差。 铁锅冒烟。 白桃摊开手掌,试了试油温。 萝卜丝饼围着锅边,贴了一圈。 “洗完,放回原位。” 白桃没给张婶好脸色,握着锅铲,给定型的萝卜丝饼翻面儿。 “放回原位?”张婶瞪大眼睛,“我这么大岁数了,你拿我当傻小子,耍我是吧!” 铁铲敲了敲锅沿儿。 白桃侧头,冷眸扫过张婶狰狞的老脸,单手叉腰反问,“是你先耍我的!” 她装老实,装胆小怕事。 张婶真以为她是面团捏的,任人欺负! “你…你少血口喷人。”张婶理亏,心虚道:“我腰疼,手也疼,你自己慢慢做吧,懒的理你。” 话落,甩手走了。 白桃轻笑,走了更好。 省的给她捣乱。 暮色沉沉。 一大家子陆陆续续回来。 洛砚修提前下班,但仍是全家最后一个回来的。 洛老夫人站在门口迎接,注意到洛砚修一瘸一拐的腿脚。 “哎呦,我的老天爷,你脚怎么伤了?” 想起这个,洛砚修脸色黑过锅底。 “让人踩的。” 洛老夫人抱怨:“什么人啊?走道不长眼,怎么往人脚上踩?” 洛砚修屏住呼吸,气的肝疼。 女骗子不光长眼睛了,眼睛还长到头顶去了。 吃秤砣长大的,一脚下去,他指骨骨折。 力气再大些,他就成跛子,下半生拄拐了。 可恶。 可恨。 他们没仇没怨的,洛砚修想不通女骗子图什么? 许是他上辈子造孽,这辈子遇到她!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小心点。”洛老夫人扶着孙子往里走,转而喜道:“今晚小桃掌勺,你多吃点,营养足了,伤好的快。” 小桃! 洛砚驻足,阴沉的眼底掠过一抹柔和。 家里新来的保姆叫小桃。 很柔弱可爱的名字。 偷瞄孙子的微表情,貌似没有抗拒,洛老夫人抿嘴笑着。 看来这俩年轻人有戏! 洛老夫人自鸣得意。 姜啊,还是老的辣。 她慧眼识珠,自家孙子和小桃样貌登对,脾气秉性也匹配。 适合在一起过日子。 自家孙子貌似还没见过小桃,看样子,目前都不知道人家姑娘的名字。 不急。 等会儿,饭菜端上桌。 亲眼见到小桃出水芙蓉的脸蛋和身段,她不信孙子不动凡心。 洛砚修被推到餐桌旁坐下。 为保万无一失,洛老夫人挨着宝贝孙子,把人看住。 除了吃饭,洛砚修哪儿都不许去。 厨房烟雾缭绕。 蓝色套袖擦去额头上的热汗,白陶忙的热火朝天。 盘中萝卜丝鸡蛋饼高高摞起。 主食做好了。 水盆里的冻羊肉半软半硬,现在拿出来切,刚刚好。 两把菜刀同时开工,羊肉剁成碎末,放入调料,搅匀。 大拇指和食指圈在一起,用勺子挖出肉丸,丢进汤里。 锅里粉丝煮好,撒一把胡椒粉增香。 热汤倒进汤盆,白桃放下铁锅,长舒口气。 终于完事了。 餐厅传来说话声,一大家子等着吃饭。 白桃端起盘子,前脚迈过厨房门槛。 张婶瞄准时机,一阵风似的,不知从哪窜出来。 “瞧把你这丫头累的,你去喝口水,我帮你端,千万别和我客气。” 张婶老脸笑成菊花,把白桃按到马扎上坐稳,接过白桃手中的盘子,风风火火端出去。 压根不给白桃拒绝的机会。 又怕白桃丢了似的,张婶走出去,鬼头鬼脑把厨房门关严实。 “……” 白桃撩起围裙擦手,暗道张婶中邪了? 居然抢着干活。 第十三章 我撕了你! 仔细想想,也不是坏事。 白桃抡着锅铲,一口气做一大家子的晚饭,累死她了。 虽然不相信张婶这么快就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但厨房到餐厅几步远的距离,十几双眼睛盯着。 况且,洛家是何等人家,张婶耍小聪明,搞小动作可以。 出格的事,借张婶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做。 就算敢,那正好。 不用她出手,洛家首当其冲饶不了张婶。 张婶折返回来端走汤,关门,又走出去。 白桃留了个心眼,厨房门推开一条缝,耳朵贴上去听声。 “这汤闻着就香,大家快尝尝。” 羊肉汤放到饭桌中央。 张婶拿着勺子,从主位开始,依次帮忙盛汤。 她扯着嗓门,招呼的热络,好像饭是她做的,绝口不提白桃。 “怎么没看见小桃?” 洛老夫人抻长脖子,朝厨房方向张望。 紧接着,白桃竖起耳朵,听到张婶编瞎话说:“小桃身体不舒服,回屋躺着去了。” “哪儿不舒服?生病不能硬扛。”洛老夫人起身,给洛砚修使眼神,“家里现成的有医生,砚修,你晚点再吃,去看看小桃。” “别别别。”张婶忙将人拦下,扯着嘴角,自圆其说道:“女孩家的房间,砚修不方便进。小桃……她来月信了。我给她煮了碗红糖水,喝完,就睡了。” 洛老夫人:“这样啊。” 如此一来,洛砚修确实不方便过去。 撮合不成,老人家不禁失落。 张婶见缝插针:“小桃身子骨弱,这几天让她好好休息,饭还是我来做吧。” 机智如她。 先是,从中作梗,阻止白桃和洛砚修见面。 再假借白桃不方便,重掌做饭大权。 “那行吧,你先顶替着,小桃身子爽利了,再让她接手。” 洛老夫人记挂白桃的身体,不愿在其他事上多计较,于是便松口了。 “好嘞,听您的。“ 张婶计谋得逞,喜笑颜开走回厨房。 拉开门。 白桃端端正正坐在马扎上,目视前方,状似对张婶的算计一无所知。 “三少爷对吃食挑剔。小桃,你手艺太差了,惹三少爷不开心。幸好我多个心眼,帮你端出去。不然,三少爷肯定要数落你。你想想,一大桌子人,你多没面子。” 张婶掂着手,越说越入戏。 “你也不用谢我,举手之劳。三少爷正在气头上,这几天你避着些他,别让他看到你。过些日子,他气消了,我替你说几句好话,也就没事了。” 白桃歪头轻笑。 张婶两头传瞎话。 若非听到张婶在餐厅是如何编排她的,白桃差点真信张婶是个好人。 “臭婆娘,你是真不要脸!” 白桃懒的打太极,直接撕破张婶的伪装。 “你…你个小贱蹄子,我为你着想,你骂我?” “我不光骂你,还扇你。” 白桃揪住张婶灰色的毛衣领子,巴掌带风,呼到张婶胡诌的臭嘴上。 打完,白桃气死人不偿命,又补一句,“不用谢。” “哎呦呦。” 张婶被打的后退两步,吃痛捂着嘴,睁大浑浊的眼珠,诧异瞪着白桃。 “疼死我了,小贱蹄子,我撕了你。” 说着,气势冲冲直奔白桃冲来。 “你打我,打啊。”白桃根本不怕,梗着脖子叫嚣,“最好让洛家人都听到,我究竟是不是在屋里睡觉!” 张婶的手悬在半空中,听到这话,愣在原地,硬是不敢打下去。 “…你都听到了?” “你自作聪明,以为其他人都是傻子,随便你玩弄。” 白桃伸手一推,张婶直愣愣撞向灶台。 “烫死我了。” 张婶臃肿的老腰,撞到灶上的铁锅。 锅里沸水溅到后背上,张婶一蹦三尺高。 喊疼,又怕声音太大,把洛家人引过来,无奈扯上后背的衣料,像头母牛一样,原地转圈,小声哼哼。 白桃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少算计我。你继续当你的保姆,小偷小摸,我当没看见。” 反正这又不是她家。 多什么,少什么,她无所谓。 张婶把洛家搬空,她还要竖大拇指,夸张婶有本事。 “如果你给我找不自在,这次烫你几个血泡。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你自己掂量着办。” 白桃下最后通牒,转身,打着哈欠,从洋楼后门,绕回房间躺着。 昨晚没睡好。 张婶帮她找好借口,说她需要休息静养。 她顺势而为。 接下来一周,她只管休息。 脏活累活统统甩给张婶。 白桃没活儿,一身轻。 “你,你个小贱蹄子,吓唬谁啊,老娘不是吓大的。” 手指着白桃嚣张跋扈的背影,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张婶浑身止不住发抖。 第十四章 送药 她之前没看出来,小贱蹄子是个不好对付的。 她打不过,不敢大声骂。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婶脸上笑意全无,血压直线飙升,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饭桌上,白桃做的萝卜丝饼和羊肉丸子汤,一经品尝,获得一致好评。 洛家人大快朵颐,面露惊艳之色。 洛砚修则是慢条斯理吃着,并不觉得惊讶。 见状,洛老夫人主动问起,这才知道,孙子早就品尝过白桃的手艺。 “你们见过了?” 千里姻缘一线牵。 两个年轻人都见过了,她还忙着从中撮合,岂非多此一举。 “算见过。” 洛砚修垂眸咬了一口饼,表情不大自然。 洛老夫人:“那太好了。” 方才,她还长吁短叹,遗憾两人今晚没能见上一面。 洛砚修说完,她瞬间精神十足。 其他人吃完,陆陆续续下桌。 洛老夫人留下洛砚修,眉飞色舞道:“小桃是个好姑娘,家里三代贫农,根正苗红。她不仅长的好,脑子也聪明。在学校里的成绩数一数二的,去年恢复高考,一次就考上京大。要不是乡下遭灾,掏不起学费,她和你一样是人人羡慕的大学生。” 日常,白桃陪老两口聊天解闷,多多少少透露过个人情况。 起初,洛老夫人对白桃成绩存疑,不大相信一个偏远山区的小姑娘,能一举考上国内顶尖学府。 有一天,白桃收拾卫生的时候,她看到压在床垫底下的京大录取通知书。 她悄悄让卫兵去京大招生办打听。 翻出去年的录取名单。 名单上,确实有位叫白桃的考生。 姓名,生源地,年龄…… 各项信息都能对上。 白桃没骗她。 “好媳妇旺三代。你爹让狐狸精弄的鬼迷心窍,砚修,你可不能学他。你二十几岁的人了,该考虑婚姻大事了,我看小桃就不错,你考虑考虑。” 听着洛老夫人的介绍,洛砚修不禁对自家小保姆的了解加深一层。 为养活家人,她小小年纪,辍学扛起重担。 相比那个招摇撞骗的女骗子,小保姆坚韧勇敢,自尊自爱,靠自己的劳动赚钱。 洛砚修发自内心对小保姆肃然起敬。 不只是他,试问这样的女孩,谁能不尊重。 洛砚修也明白,洛老夫人费尽口舌游说,无非是想撮合他们。 然而,他不向往婚姻。 对他而言,婚姻不是必需品。 他对小保姆,是尊重,是欣赏。 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感情。 晚饭后。 大房两口子回房间,卸下恩爱夫妻的人设,相看生厌。 例行房事后,一个打地铺,一个睡到床上。 背对彼此。 俩人的感情如同秋日烟花,短暂的热烈绚烂,之后是长久的寂落、冰冷。 二房两口子喝完中药,契而不舍钻被窝,造下一代。 为得到洛老爷子承诺的家产继承权,俩人不辞辛苦。 中药作用不大,俩人已经开始四处搜罗民间偏方。 白桃枕着胳膊,翘起二郎腿,躺在单人床上。 楼上床腿咯吱咯吱,女人叫的够浪。 急促的咯吱声后,风消雨停。 白桃掐着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半个小时。 “老当益壮啊!” 白桃吹口哨,佩服洛远东的体力。 人到中年,这么卖力,还不是因为胡舒雅也惦记婆家丰厚的家产,使出浑身解数撩拨洛远东。 角色扮演。 睡衣诱惑。 白桃夜夜免费听现场直播,算是她来洛家当保姆的隐藏福利吧。 叩叩叩~ 房门从外敲响。 “谁?” 白桃手撑着床面,坐起来,看向门口。 “是我。” 门外,洛砚修晚饭吃多了,睡不着,下楼溜达消食。 溜达溜达,溜达到白桃房门口来,手里还捏着印有外文字母的西药药盒。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想走,已经晚了。 洛砚修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张婶说你不舒服,我从国外带回来的药,兴许能帮到你。” 是药三分毒,白桃怀着孕,可不敢乱吃。 “谢谢你。”白桃瞥向床边的成盒的阿胶红糖,“洛奶奶刚给我送了很多补品,我吃完之后,好多了。” “那就好。” 心意被拒,洛砚修尴尬接话。 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药,没送出去。 他站在原地。 此时此刻,他应该再说点什么,可是,他该说什么? 洛砚修不由扶额。 真是吃饱了,脑袋发昏。 人家没找他,他稀里糊涂凑上来,这算什么? 洛砚修对自己头疼。 “你还在吗?” 门外没有声音,白桃穿鞋,走到门后,试探询问。 “我在!” 洛砚修抬头,回应的很快。 “哦。” 白桃摸了摸鼻子。 他怎么还不走? 对方或许因为昨晚的事,向她示好。 既然这样…… 白桃握住门把手,犹豫要不要打开门,邀请对方进来坐一坐。 不然,显的她太不近人情。 俩人僵持着。 气氛诡异安静。 “你要不要进来坐?” 白桃先开口,打破沉默。 “不了,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洛砚修恪守界限。 让家人看到他大半夜进出保姆房间,影响不好。 “我把药放在门口,先走了。” 洛砚修放下东西,红着脖颈,大步上楼。 白桃拉开房门,恰好洛砚修走到楼梯拐角,白桃只看到一双健步如飞的长腿,以及一对圆润挺翘的屁股。 弯腰,指尖触及尚有余温的药盒。 白桃再次望向男人离开的方向。 楼梯处没人。 取而代之的是,白桃头顶,响起关门声。 不愧是军队长大的,腿脚够快的。 白桃读过高中,认识英文。 大致扫了一眼,男人送来的这盒是止痛药。 进口的,全新,没拆封。 保质期五年。 她爹说的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人家主动送来,她总不能再送回去。 要过年了,明天把药拿去黑市换钱,和上个月的工资放在一起,寄回老家。 白桃也关门,回屋,闭眼睡觉。 第十五章 洗床单 深夜寂静。 躺了一会儿。 白桃翻身,失眠,睡不着,睁眼看向床头柜上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君子论迹不论心。 这位三少爷送药关心她。 几次接触下来,能感受到这位少爷做人做事,真诚,有分寸。 而且,高子个,大长腿,翘臀。 条件是很不错。 想到这儿,白桃眼前闪过一张人神共愤的臭脸。 他化成灰,白桃都能从灰堆里,把他扒拉出来。 “害我怀孕的狗东西,看看人家是怎么当男人的!你个脏东西,出门摔死你。” 白桃隔空送上最真挚的诅咒。 “别,不要!” 楼上房间。 洛砚修再次从梦中惊醒。 身处黑暗,感官无限放大。 洛砚修调整好呼吸,开灯,掀开被子一看。 沉默一阵,阴沉着脸,扯下床单,进卫生间门。 水龙头打开。 洛砚修卖力搓洗床单。 洗着洗着,脾气愈发暴躁。 床单摔到洗水池里。 洛砚修一拳捶到墙上。 他……又做那种梦! "下贱。“ “恶心。” “肮脏。” 洛砚修骂自己。 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他恶意肖想、亵渎。 他无颜面对人家姑娘。 愧对国家和社会的栽培。 他简直不是人! 洛砚修前所未有的讨厌自己。 以至于第二天上班,好兄弟宋建军瞧见他萎靡不振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一晚上没见而已,砚修,你这是怎么了?让女妖怪把魂儿勾走了?” “用不着你操心,管好你自己。” 洛砚修没好气走进办公室,脱下外套,换上白大褂,英气挺阔的帅脸愁云密布,整个人状态严重欠佳。 “那可不行,你没来之前,心脑外科就我一个青年医生,忙的昼夜颠倒,二十大几了,搞对象的时间都没有,我妈急着抱孙子,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现在有你和我一起当牛做马,我清闲过多了。” 宋建军是宋区长家的独生子。 三代单传。 家里催婚催孕的压力,不比洛砚修承小。 “砚修,你一脸欲求不满的衰样,肯定事出有因。”宋建国翘着二郎腿,贱兮兮坐到凳子上,“和哥们说实话,昨天国营饭店那位眉心有颗红痣的姑娘,你俩不会真有一腿吧?” “滚。” 洛砚修本来就烦,宋建国好死不死,搬出女骗子恶心他。 忍无可忍。 大手擒住宋建国的后脖颈,一脚把好兄弟踹到满是消毒水味道的走廊。 砰一声。 甩上诊室门。 洛砚修心乱如麻,闭眼,竭力平复情绪。 七点五十五分。 马上到开诊时间。 不能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 日上三竿,白桃睡醒,抻着懒腰起床。 张婶拿着拖把,在客厅磨洋工,见白桃大摇大摆从房间走出来,她气不打一处来。 洋楼一共五层,都让她打扫。 小贱蹄子倒是清闲,睡到这个时候才起。 张婶窝火,奈何把柄握在白桃手里,她只能暂且忍气吞声。 等她闺女嫁给洛砚修,她成了洛家的亲家。 到时候,看她怎么收拾小贱蹄子。 张婶心比天高,白桃不屑一顾,去厨房吃饱喝足,穿上厚实的碎花棉袄。 把止痛药塞到怀里,顶着寒风出门。 “我是来找人,两位小兄弟,求你通融一下,我进去找到人说几句话,很快就出来了。” 大院门口,白桃隔着老远,瞧见有人和值班卫兵扯皮。 白桃没在意,走近,对方急忙拉住她的胳膊。 “好啊,总算见到你了!” 白桃懵然眨了眨眼睛,认出来人是昨天胡舒雅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 “别拉拉扯扯的,我跟你不熟。” 白桃抽回胳膊,后撤两步,和平头男人拉开距离。 “少装傻,你把我打成这样,我没办法上班,赶紧赔钱给我。” 平头男人顶着鼻青脸肿的国字脸,唾沫星子横飞。 白桃眯眼。 这人打她钱的主意! “没钱。” 就算有钱,她也不可能给他。 白桃素来是要钱没有,要命更不可能给的抠搜性格。 “不赔钱,那就赔人。我找人算过了,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咱俩去把结婚证领了,你今晚就搬到我家住。” 平头男人挺直腰杆,暴露真实目的。 “你休想。” 白桃严重怀疑,自己下手没轻没重,把平头男人脑袋打坏了。 什么年代了,讹人的本事这么低级。 第十六章 讹人 “你个臭婆娘,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平头男人怒目圆瞪,女人都是贱骨头,要不是看白桃有几分姿色,他早不客气了。 “赶紧和我走,别逼我动手。” “我才不可能和你走,别做白日梦了。”白桃挣扎,高声喊道:“救命,救命啊,人贩子光天化日当街拐卖良家妇女。” 张婶挎着菜篮子,从洋楼走出来,撞见这一幕。 “小贱蹄子!” 揉了揉眼皮,确定大门口的人是白桃,张婶立马来了兴致,躲到树后面,伸长脖子张望。 门口,白桃和平头男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听到白桃的呼救,卫兵快步上前,强行把两人分开。 “这里是军区大院,禁止喧哗,私人恩怨,私下解决,不许在这里闹事。” 卫兵装备真枪实弹,挡在白桃身前,怒声呵斥。 军威在上,平头男人缩着脖子,不敢再造次。 “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走。” 白桃每天进进出出,卫兵们都知道她是洛老将军家的小保姆。 一个娇滴滴的女同志,身形单薄,手无缚鸡之力,来阵风儿,都能把她吹走。 平头男人一脸凶相,信口开河说是白桃打的。 他们绝对不信。 “军人同志,我……” 咔嚓一声,子弹上膛。 卫兵端枪对准男人,“再不走,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平头男人下意识举起双手,咽了咽口水,彻底哑火,“行行行,我走,我走,总行了吧。” 白桃从卫兵身后探出头,目睹男人一步三回头的走远,这才松了口气。 “谢谢你们,没有你们帮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桃走出来,两只手搭在身前,莞尔道谢。 “举手之劳,别客气。” 卫兵和白桃年纪相仿,都是还未成家娶媳妇的壮小伙子。 白桃软着声音,和他们说话。 白桃没怎样,他们的脸先红了,低头看鞋尖,不好意思和白桃对视。 “社会上什么人都有,白同志你不用在意。下次这人再来,我们直接送他去派出所。” “太感谢你们了。” 白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崇拜。 阳光下,皮肤宛如剥壳的荔枝,嫩生生的,白的发光,说起话来,江南吴侬软语,轻柔婉转,好听的不像话。 “白同志,你不用客气。” 卫兵被夸,羞赧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脸更红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兵哥哥们,晚点见。” 白桃莞尔,挥手离开。 一句甜甜的兵哥哥,喊的卫兵骨酥肉麻,身体仿若过电般,眼神都直了。 白桃走到路边,坐上公交车,他们还眼巴巴看着,不舍得收回视线。 公交车上。 白桃回头,看向身后渐行渐远的卫兵。 自己的外貌优势,白桃心知肚明。 爹娘给她这张人畜无害脸蛋,她放着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不仅要用,还要时刻保持清醒。 谁拦着她过好日子,谁就是她的敌人。 而她最大的敌人,不是方才胡搅蛮缠的相亲对象,而是那个提上裤子不认人的狗男人。 公交车开出十几站,来到鱼龙混杂的近郊。 白桃裹紧围巾,顺着人流队伍下车,拐进路边低矮昏暗的小巷,步行百十米,到达黑市。 七十年代末,政策还没完全放开。 物资匮乏,进口东西更是紧俏货。 白桃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这里。 没想到,一盒平平无奇的止痛药,买主开出三十块钱的高价。 三十块,是乡下庄稼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大家子辛苦劳作一整年的收入。 白桃震惊雇主家三少爷出手阔绰的用时,生怕错过商机。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三十块钱揣进兜里。 白桃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身边人来人往,白桃只身揣着一笔巨款,警惕心拉满,感觉遇到的每个人都不像好人。 小手捂紧装钱的口袋,白桃东张西望,下意识加快脚步。 下一秒,迎面,猝不及防撞到结实的胸膛。 “啊,好疼。” 白桃揉着撞红的额头。 大白天的,谁这么不长眼? 仰头,看到对方的脸。 白桃一双柳眉蹙的更紧。 “怎么哪都有你?” “我也想知道,你这个女骗子为什么阴魂不散。” 洛砚修嗤鼻冷笑,眸色晦暗。 医院遇到。 国营饭店吃饭遇到。 黑市还能遇到。 “你才是骗子,你全家都是骗子。” 白桃遇强则强,素质不详。 狗男人说话,没放屁好听。 “我骗你什么了?你说啊,说不出来,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别乱喷粪。” 白桃像颗小辣椒似的,两手叉腰,余光打量洛砚修一瘸一拐的腿脚。 怪她太善良。 怎么没一脚踩死他,为民除害。 “和你这种人无话可说,让开。” 洛砚修不和女骗子一般见识。 他有事要办,没兴趣陪女骗子打嘴架,抬起健全的那只脚,绕开白桃,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 狗男人火急火燎的架势,没憋好屁! 白桃舔了舔嘴角,思考两秒,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 洛砚修一路七拐八绕,在路边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前停下。 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他回头,人影立即心虚躲起来。 洛砚修无语,真想走过去,把女骗子揪出来教训一顿。 他请假外出,时间有限。 先拿到线索,等会儿,再去教训女骗子。 “天气不错啊,好久没下雨了,今天价格多少?” 洛砚修指向推车上左数第三排最后一张五颜六色的盗版光碟,问道。 接头人是位中年大叔,天冷,两只手揣进袖子里,听到洛砚修的话,抽出腰间的烟袋锅子,往地上敲了敲。 两轻一重。 一共三下。 “八分钱,最低价了。” 暗号准确对上。 洛砚修表情严肃,蹲下,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 “警察来了!快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瞬间,所有人搬起东西,做鸟兽散。 中年大叔惊讶,压低声音:“民警怎么来了?有人通风报信?” 洛砚修也不清楚,看向混乱的人群,“你先撤,改天我再来找你。” “好吧,你注意安全,没揪出那个叛徒之前,你一定不能暴露。” 中年大叔说完,推着推车,仓皇离开。 洛砚修站直身子,目送线人安全撤离,回头,撞见白桃歪着脑袋,正用鄙夷的目光注视着他。 洛砚修:“?” 她又抽哪门子的风? 脑子不正常! 民警堵住巷口,洛砚修的混血长相太过显眼,容易被盯上。 不便继续久留,他利落收回视线,转身没走出两步。 围巾被人从后扯住,扭头看过去,对上白桃阴恻恻的视线。 “你要干什么?”洛砚修不愿陪白桃胡闹,”你不走,别影响我。“ “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读过书,有正经工作,没想到内心这么龌龊,在黑市买成人光碟。”白桃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我呸,真不要脸。” 洛砚修无端被骂,“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买成人光碟了?含血喷人。” “装,继续装,我亲耳听到你问摊主多少钱一张。” 白桃嫉恶如仇。 她亲眼所见,狗男人休想抵赖。 老天无眼,她居然和这种人发生关系,肚子里还怀着狗男人的孩子。 白桃生理性反胃。 “我!” 洛砚修张了张嘴,想反驳,下一秒,脑海闪过刚才线人推车上的东西,他瞬间无话可说。 该死。 线人装作小商小贩,为增加可信度,倒卖违禁品,无可厚非。 .....但至少卖点正常。 “个人爱好,你管不着。” 洛砚修被抓现行,百口莫辩,只能硬着头皮,磨牙认下意图购买颜色光碟的行为。 “你承认就好。” 白桃冷哼两声,眸光一凛,勒紧洛砚修脖子上的围巾,对姗姗来迟的民警喊道:“警察同志,我举报,有人购买成人光碟未遂,这种败坏社会风气的害群之马,你们一定要严惩,最好关他个十年二十年的。” 白桃挺胸抬头,英勇举报不法分子。 老天有眼,终于让她逮住狗男人的罪证。 大仇得报,痛快!!! “?” 洛砚修瞪大蓝眼珠,显然没想到白桃手段这么损。 他不用急着跑了。 这下算是走不了了。 第十七章 直接枪毙吧 “女骗子,你故意的。” 洛砚修绷紧腮帮子,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我就是这么正直,惩恶扬善,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不要太崇拜我哦。” 白桃得意摇头。 火上浇油! 不把洛砚修气死,她难解心头之恨。 民警闻声赶过来,上下打量俩人。 白桃是举报人。 洛砚修是被举报的嫌疑人。 民警从后腰摸出银光闪闪的手铐,利落拷到洛砚修手腕上。 “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车鸣笛开路。 一左一右两个警察架着,洛砚修脸色铁青,挤在座位中间,就这样被押到派出所。 “哈哈哈,警察同志,你们千万不要放过他,不能关监狱的话,直接枪毙也行啊。” 审讯室,白桃嘴角幸灾乐祸的坏笑,压都压不下去。 做笔录的警察听白桃足足笑半个多小时了,钢笔敲了敲桌面,打发道:“购买成人光碟违反社会治安管理条例,是不合法,但不至于判刑、枪毙。小情侣床头吵架床尾和。我们了解完情况了,交完罚款,你俩就回家吧。” “他不是我男朋友!” 被误会和狗男人的关系,白桃立马不笑了,双手按住桌子,光速站起否认。 还有! “只交罚款,太便宜他了,警察同志,你们对他太仁慈了。” 民警不想和白桃纠结这个话题,调转枪头,问道:“我们依法依规处理,没有任何问题。小姑娘,你大义灭亲的行为,我们高度认可。不过,我们同事在隔壁房间给你男朋友做笔录,你男朋友有句话确实提醒我们了。” 白桃有种不好的预感。 民警:“你男朋友是去买光碟的,那你为什么去黑市?” “我……” 白桃无言以对。 好啊,狗男人反将她一军。 白桃捏着口袋里的三十元巨款,舔了舔嘴唇,“我…闲来无事,不小心溜达到那里,等我发现是黑市,刚想走,你们就来了。” 白桃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买药的那个人早就跑没影了。 民警没有人赃并获,抓她现行。 那就是死无对证。 白桃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倒买倒卖,投机倒把。 “郊区这么大,不去别的地方溜达,偏误打误撞去了黑市,你运气不错啊。” 白桃自说自话,民警显然不信。 “是不错。” 白桃勾起嘴角,没心没肺的笑了笑,小手撑着膝盖,装乖巧懵懂。 反正民警不能拿她怎么样。 “罚款是交完了,但一定要引以为戒,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隔壁,民警解开洛砚修的手铐,例行批评教育。 “民警同志说得对,不会有下次了。” 洛砚修揉着发酸的手腕,尴尬抽了抽嘴角,点头,虚心接受。 “年轻人犯错不可怕,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嘛!按理说,你做出这种事,我们是要通知家属,通知单位的,念你是初犯,还是购买未遂,我们就从轻处理了。” 审讯室的铁门打开。 民警陪同洛砚修走出来。 “麻烦民警同志了。” 洛砚修礼貌告别,前脚迈出派出所大门,身后,板砖卷起寒风,毫不犹豫向他丢来。 “谁?” 洛砚修察觉不妙,挺拔的身形及时闪躲。 搬砖擦过军大衣,落在脚步的雪地上,砸出一声闷响。 “是你姑奶奶我!” 白桃冷着脸,从侧后方走过来。 她出来的早,没走,就为了报复洛砚修。 没想到,洛砚修反应能力不错,轻松躲开她的板砖。 没能把给洛砚修砸出个好歹,白桃拍着棉手套上的灰,很是不爽。 “你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瞧见白桃有恃无恐的嘴脸,洛砚修面含怒色,一气之下,嗓子都破音了,“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派出所门口。” 在派出所门口搞偷袭,还有什么是女骗子不敢做的? “你和民警同志告黑状,想把我拉下水!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白桃有仇必报,不能过夜。 “今天算你闪的快,从今以后,姑奶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她和狗男人注定无法和平相处。 那就斗到底。 还是那句话,她打不过他,恶心死他。 “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女骗子一再挑衅,洛砚修耐心耗尽,胸膛快速起伏,“你这女人,招摇撞骗,咄咄逼人,还有暴力倾向,…简直无可救药。” 第十八章 黑诊所 好男不和女斗。 洛砚修怒不可遏,碍于白桃是女同志,他保持修养,终究是没把话说的太难听。 “再也不见。” 洛砚修鼻子都快气歪了,拂袖离去。 白桃叉腰:“吼什么吼,显你嗓门大!” 狗男人还委屈上了! 装货。 白桃走过去捡起刚才那块搬砖,对着洛砚修背影再次丢过去。 洛砚修腿长,一步等于白桃两步。 板砖沿着抛物线丢出去,意外又没砸着。 “算你小子命大。” 白桃翻了个白眼,鞋尖调头,朝反方向走出两步。 “不对!” 白桃拍了拍脑门,心生懊悔。 只顾着和狗男人打擂台,如何处理掉肚子里孩子,才是头等大事。 “喂!” 白桃回过头。 前后没多大一会儿,狗男人已然走远。 她追不上了。 今天又白折腾了。 白桃伸手,隔着厚重的棉袄,抚摸小腹。 大人吵来吵去,孩子该怎么办。 狗男人不配合签字,她真要去没有经营许可的黑诊所? 白桃驻足,盯着路边电线杆子上的小广告。 【一流名医专治不孕不育,阳痿早泄,无痛人流,月经不调,鸡眼脚气】。 白桃站在冷风里,踌躇许久,趁路人不注意,撕下一张,塞进怀里,低头匆忙离开。 这个年代,搞对象牵个手,都要避着外人。 她一个姑娘家未婚先孕,孩子父亲不负责,她偷偷一个人去打胎。 传出去,她下半辈子就毁了。 天色暗下。 月上树梢。 路上行人三三两两。 白桃根据小广告上提供的位置,在半废弃的筒子楼外面绕了好几圈。 借着路灯的光亮,才找到黑诊所的入口。 棚顶上的白炽灯没人维修,一闪一闪的。 楼顶脏乱昏暗。 腐败的气味充斥鼻腔,白桃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吐出来。 “喵~” 野猫亮着一双绿莹莹的眼珠,张嘴喵呜叫了一声,表示对白陶这个闯入者的敌意。 随后,叼着爪边的碎肉,弓着身子从缺角的窗台跳下来。 白桃吓得后退半步,顺着野猫跑远的方向,仰头,看到门外挂着纸壳板牌匾的诊所。 她到了。 白桃心发慌,踩着台阶靠近。 门没关严,白桃伸出手,思考要不要推门进去。 “啊!” 女人撕心裂肺哀嚎一声后,便没了声音。 似乎是疼晕过去了。 没有亲眼目睹里面是何场景,单凭这一声,白桃发挥想象力,也能猜出手术过程有多痛苦。 白桃愣在原地,瞬间三魂少了七魄。 什么名医,什么无痛! 全是江湖郎中的谎话。 白桃不敢想换成她躺在手术台上,会有多绝望。 咯吱。 门推开。 一个戴着口罩的秃头男人,站在门后,狐疑打量着面生的白桃。 “你找谁?” 白桃注意到秃头男人手上血淋淋的塑胶手套,不禁心脏咯噔一声。 “我…我走错了。” 话没说完,白桃脚下生风,一秒不敢多留,没命似的往楼下跑。 “别走啊,你是来看病的吧?” 秃头男人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桃充耳不闻,生怕慢一秒,她就会被抓进那间血腥诡异的黑诊所里任人宰割。 冬日晚风拂面。 白桃鼻子发酸,跑着跑着,眼睛就红了。 太可怕了。 一路跑回军区大院。 “白同志,你这是怎么了?” 卫兵换班,大晚上,大院家家户户都睡了,白桃哭着从面前跑过去。 卫兵摸不着头脑,职责在身,也不便追上去问个究竟。 洛砚修脚疼,白天又被女骗子气的七窍生烟。 晚上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晚饭是张婶做的,盐放多了。 洛砚修口渴,下楼接水喝,走到厨房旁边的房间。 透过门缝,房间里也没开灯。 她睡了? 一天不见,她身体好点了吗? 洛砚修握着水杯把手,暗自想着。 忽然间,大门从外推开。 一道娇弱的身形,裹挟着室外的冷空气和肥皂的香气,慌不择路的撞入他怀中。 冲击力有点大,撞的洛砚修身体一晃。 洛砚修抬高双手,大脑短路,任由对方抱着,直到怀里传来女孩低低的啜泣声。 家里唯一的年轻女孩,就是打工养家的小保姆。 原来她没在房间。 刚从外面回来? 好像……还哭了? 眼泪在睡衣领口晕开,怀中人泣不成声,身子一个劲儿的颤抖,状似被吓坏了。 “你…还好吗?” 洛砚修不擅长安慰人。 黑灯瞎火,小保姆梨花带雨扑进他怀里,胳膊紧紧圈住他腰,身体贴着身体。 洛砚修像是被人点中穴位,全身僵硬,大气不敢出喘一下。 “为什么这么对我?”白桃放声哭着,小手握拳,愤恨捶打洛砚修的胸口,“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恨你。” 狗男人闯进她招待所,强行和她发生关系。 事后她怀孕。 而他系上裤腰带,逍遥自在,一副理都不理的嚣张态度。 到头来,吃亏受罪的人是她。 这不公平。 白桃怨恨不公,哭到嗓子嘶哑,大脑严重缺氧,情绪失控,如同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并没注意身前人是谁。 洛砚修笔直站着,默默承受白桃的情绪宣泄。 她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所以,她被外面的男人欺负了? 出身军人世家,洛砚修嫉恶如仇。 “他是谁?家住哪儿?我替你去教训他。” 洛砚修攥紧手指,手背上的血管青筋,蜿蜒爬到小臂。 眼泪模糊视线,白桃无助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也不知道狗男人的家庭住址。 “出门在外,连名字都不敢报出来!和阴沟里的老鼠有什么区别。” 男人更了解男人。 经洛砚修分析,那男人必定品性卑劣,低级无耻。 伤害女同志算什么本事。 真男人应该扛枪打战,保家卫国,到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为国家发展,为社会进步做贡献。 “为那种烂人掉眼泪,不值得。小桃同志,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我或许可以帮你。” 洛砚修气愤吐槽之余,想的是如何解决问题,帮白桃从悲伤中走出来。 哭声暂歇,白桃咬着红润饱满的唇瓣,思考着洛砚修的话。 他帮她? 第十九章 结婚? 她可以请求他代替狗男人,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狗男人对她和孩子置之不理。 现如今,有人主动朝她施予援手。 白桃却迟疑着,不敢接受。 老家闹饥荒,每天都有人饿死。 白桃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她未婚先孕的事,也不能让外人知道。 拿家人的性命和自己的前程去赌,白桃做不到。 冷静权衡一番后,白桃落寞松开手,棉袄袖子擦干净眼泪,“谢谢你,我不需要。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我回房间了。” 白桃头也不回的走开,一楼没开灯,她凭直觉摸到门把手。 门打开,眨眼间,又关上。 门外,洛砚修没急着走。 白桃不想打扰其他人,隐忍着把自己缩进小房间里,啜泣音很小很轻。 即便如此,洛砚修依旧听得到。 他心生不忍,皱眉走到房门前,手掌高高悬着,准备敲门。 还是算了。 小保姆是个坚韧要强的姑娘,刚刚已然婉拒他。 他强行参与其中,反而会让她徒增烦恼。 洛砚修缓缓放下大手,踩着楼梯台阶,无声走开。 躺回席梦思大床上,洛砚修和天花板大眼对小眼。 被泪水打湿的衣领,贴在他脖颈处的皮肉上,温热褪去,只剩一阵潮湿的凉意。 受伤害的人是小保姆,为什么他心里空落落的不舒服。 凌晨,万籁寂静。 床头柜上,闹钟指针咔哒咔哒转着。 洛砚修枕着胳膊,一闭眼,小保姆在他怀中泣不成声的一幕,如同电影画面般循环播放。 小保姆咽下委屈,拒绝他的帮助。 是因为她还爱着外面的烂男人,怕他下手没轻重,让外面的烂男人吃亏? 烂男人有什么可留恋的!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小保姆那样善良美好的女孩,到底哪个混账东西舍得伤害她? 难道他真就冷眼旁观,无动于衷,看着小保姆越陷越深? 睡前忌讳胡思乱想。 果不其然,洛砚修失眠了。 一夜没合眼,早起洗漱,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让男人伤了! “砚修起来了,早饭马上就好,你坐着等会儿吧。” 大清早的,又冷又困,张婶打着哈欠,听到下楼的动静,从厨房探出脑袋。 “我不在家吃了。” 洛砚修手臂搭着外套,眼神烦躁,没胃口吃饭。 走到玄关,单手拎出鞋柜里的皮鞋,眼睛不由自主看向小保姆的房门。 昨天,她应该哭到很晚才睡。 洛砚修想到这,下意识握紧掌心。 自己一晚上没睡,却在关心别人睡的好不好! 洛砚修难得为其他人牵动情绪。 而且,对方还是位女同志。 他这是怎么了? 多管闲事也要有个限度。 他和她无亲无故,人家明确说不需要他帮忙,他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又不吃早饭,这样对身体不好,砚修,你不能仗着年轻,不重视身体……” 张婶说着,走出厨房,目睹洛砚修眼神复杂地望着白桃的房间。 哎呦! 大事不妙。 她严防死守,还是没防住。 他俩见过面了? 一想到白桃那张妖里妖气的脸蛋,她一个中年妇女都觉得漂亮。 洛砚修血气方刚的,见过之后,肯定更走不动道。 这可如何是好? 张婶一时间乱了阵脚,忽然间,记起昨天白桃和陌生男人在大院门口拉拉扯扯。 张婶灵机一动,拎着饭勺,小跑着来到洛砚修身边, 挤眉弄眼道:“张婶是看着你长大的,怕你走歪路,有句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实在是难受。” 洛砚修:“什么事?” “新来的小桃是个不安分的,昨天我亲眼看到,她和男人在大院门口嘴对嘴亲在一起,哎呦喂,一点脸面都不要,臊死人了。” 张婶夸大其词道,边说边斜眼打量洛砚修的反应。 张婶一句话,洛砚修听后,薄唇不自觉抿成直线,眸色晦暗,不知从哪儿来的怒气,直冲天灵盖。 “你看错人了吧。” 洛砚修气归气,理智尚存。 张婶岁数大了,看花眼,也是可能的。 “不可能,当时我们很多人都看到了,小桃和男人卿卿我我的,俩人还说选个黄道吉日办喜事。” 顺着张婶的话,洛砚修下意识自行脑补。 想到小保姆也对其他男人投怀送抱,羞赧踮起脚尖,环住其他男人的脖颈,献上自己的吻。 男人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脏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享受她的爱意和热情…… 思绪中断,洛砚修下颌线紧紧绷着,眼底氤氲戾气,不敢再往下想。 “恋爱不以结婚为目的,那是耍流氓。人家情侣感情好,筹备婚礼,是喜事。张婶,你以后别逢人就乱嚼舌根。” 洛砚修说完这句,烦躁穿上外套,大步流星出门,上车。 汽车引擎发动。 张婶望着远去的黄色尾灯,咧嘴笑出声。 洛砚修明显是生气了。 生气就好。 她没白费工夫。 白桃在洛砚修心目中大打折扣,这样一来,她再想办法,把白桃挤兑走。 她闺女就能取而代之了。 张婶一肚子坏水,晃一晃,都能听到稀里哗啦的水声。 白桃揉着肿到睁不开的眼皮,推门出来上厕所,瞧见张婶哼着小曲,嚣张得意的从她面前经过,用力撞向白桃的肩膀,挑衅意味十足。 “你眼瞎,不知道看路!” 白桃没忍,当场骂回去。 第二十章 影响智力 “哼。” 张婶回眸,以胜利者的姿态,回眸看了白桃一眼,上嘴皮搭下嘴皮,说了句白桃没听过的脏话。 白桃听不懂,但从张婶尖酸刻薄的面相,能辨别出肯定不是好话。 “臭婆娘,起太早,脑袋和屁股装反了吧,来,你有本事再骂一句,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 白桃哭了一晚上,刚睡着,被关门声吵醒。 起床气上头,心情正不顺,张婶又闹这一出,她自然不能忍,卷起袖子,就要教张婶做人。 “懒的和你这种乡下人一般见识,切,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张婶胸有成足,认为她手里攥住白桃的小辫子,要不了多久,就能把白桃赶出洛家。 闻言,白桃瞳孔微颤。 “你…你看到什么了?还是听到什么了?少虚张声势,我可不怕你。” 白桃嘴上不饶人,实则心里发毛。 难不成,张婶知道她怀孕的事? 不对。 以她和张婶剑拔弩张的关系,张婶要是真知道了,早就恨不能宣扬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不可能端着架子,和她故弄玄虚! “我的眼睛耳朵不是摆设,该看的,该听到的,看了,也听了。白桃,你好日子要到头了。要怪就怪你自己,仗着有几分姿色,卖弄风骚,和男人纠缠不清。” 张婶说的咬牙切齿,愤恨又嫉妒,疯狂输出一通,甩头,进厨房继续做早饭。 白桃则是愣住,脸蛋瞬间没了血色。 张婶口中的男人,是害她怀孕的狗男人? 她来城里这么久,打过最多交道的异性,就是狗男人。 可是,张婶又是从何得知? 白桃瞬间身体脱力,眼神慌乱,拼命想补救办法…… 宋建军:“不是!兄弟,你这脸色一天比一天差,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把你搞成这样。人家护士小姑娘给你送爱心早餐,进来一句话没说,看到你这副能吃人的架势,硬是被你吓哭了。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 爱心早餐,洛砚修不吃。 他正好捡漏。 打开铝饭盒。 “呦呵,包子,六必居酱菜,对我胃口。” 没洗手,拿出一个包子,咬一口。 “猪肉大葱馅儿的,味道正经不错,砚修,你真不吃?” “滚出去吃,别烦我。” 洛砚修坐在办公桌后,眼神锋利如刀,周身散发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森冷气场,骨子里的滔天怒意呼之欲出。 见此,宋建军咽下包子,收起嬉皮笑脸的做派,端正坐好,“砚修,你和兄弟交个实底,你到底怎么了?是你家那个继母又作妖了?还是其他的什么事?你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你憋在心里,问题也不能自行解决。” 俩人光着屁股,一起长大。 洛家的大事小情,宋建军多多少少有所了解。 能如此牵动洛砚修的情绪,不是那个隔三岔五就在洛砚修雷区狂跳的继母,就是洛砚修不省心的亲爹,又摆亲爹的威严,逼迫洛砚修交出前妻留下的那封遗书。 “砚修,咱俩亲妈是义结金兰的姐妹,当初,咱俩还在肚子里,两家给咱俩定娃娃亲。要不是你生下来是个带把的,我早把你娶回家了。咱俩可是差点成为两口子的情分,来吧媳妇,不用再装坚强,敞开心扉,和你男人畅所欲言。” 宋建军嬉皮笑脸. 洛砚修听不下去了,抄起桌上的文件袋,对准宋建军胡诌的大嘴砸过去。 “谁是你媳妇!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你知道后果。” 钢铁直男开玩笑没轻没重。 小时候,宋建军身体差,打架打不过他。 故意这么说,在嘴上占点便宜,安慰自己受伤的自尊心。 “我不说,那你说。” 宋建军抬手,稳稳接住档案袋,丢回办公桌。 洛砚修垂眸,迟疑片刻,不知如何开口。 越是这样,越有猫腻。 宋建军嘴角勾起坏笑,“和漂亮姑娘有关?” “靠,你小子背着我搞对象!留我一个人打光棍,你太不够意思了。” 宋建军破防,从座位上跳起来。 他就是嘴欠,打趣问一问。 洛砚修的回答,让他猝不及防。 “什么?谁要结婚了?” 宋建军嘴巴张大,能塞进去一筐鸡蛋。 以为洛砚修铁树开花,没想到,姑娘名花有主,他兄弟单相思,连个名分都没捞到。 宋建军捋一把寸头,想不明白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洛砚修情愿当三。 “兄弟,你可千万不能让感情冲昏头脑。”宋建军双手撑着桌面,认真做起思想工作,“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咱们行得正,坐得直,千万不能做横刀夺爱的事。” 第三者插足,让人唾弃。 不管是女小三,还是男小三,都要坚决抵制。 “……” 洛砚修无语。 “抽空把你脑袋里的浆糊倒出来,太影响智力。” 第二十一章 手术 宋建军还想再劝,洛砚修上手,将人推出去。 关上门。 世界终于安静了。 洛砚修闭眼,张婶今早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小保姆心有所属,和他有什么关系! 小保姆想嫁给谁,是她的自由。 轮不到他操心。 再说了,奶奶撮合他和小保姆,是他单方面拒绝。 既然如此,他又在自怨自艾什么! 心里想的比谁都清楚,可洛砚修就是开心起来。 上午八点整,病人陆续进入医院。 洛砚修把不该有的情绪藏在心底,长舒口气,投入工作状态。 另一边,白桃回到房间,提心吊胆,不知道张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睡不着。 被子一掀,不睡了。 “小桃,你身体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洛老太太戴着老花镜,坐在客厅看报纸,瞧见白色脸色不好,关心询问。 “洛奶奶,我好多了。” 白桃端起暖水瓶,笑着走过去,往洛老太太茶杯里添水,余光看向二楼拖地的张婶。 白桃坐下,和洛老太太闲聊几句,洛老太太一如既往的和蔼慈爱。 白桃暂且松了口气。 看来,张婶还没开始行动。 她还有寻找应对之策的时间。 “洛奶奶,您在家等我,我去买您最爱吃的那家桃酥。” 白桃找到个借口,火速出门,坐公共汽车,来到军区医院。 白桃许久没来,门卫放松警惕。 白桃混进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队伍中,悄无声息溜进门诊大楼,挨个诊室门口转了一圈,却没看到狗男人的身影。 冬天,骨伤科异常繁忙。 洛砚修所在的科室也不遑多让。 一场脑出血的手术,患者是怀胎八个月的孕妇。 手术过程中,患者多次休克,心率拉成一条直线。 三个主治医师齐上阵,总算是帮患者度过险情。 手术室门打开。 洛砚修和其余两位主治医师摘下无菌口罩,筋疲力尽走出来,按例告知家属:“有惊无险,患者手术很成功,短暂观察一段时间后,患者就能回病房了。” “不许走。” 患者家属一位矮胖的中年妇女,从走廊长椅上站起来,用力拉住洛砚修的胳膊,“我看护士跑进跑出的,一瓶有一瓶的药水,打进我儿媳妇身体里,我孙子要是有个好歹,我和你们没完。” 医闹事件,不是第一次遇到。 洛砚修皱眉,回复道:“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你儿媳妇手术前,你们家属已经签过手术同意书,里面就包括手术过程注射药品,对胎儿造成影响。” “我一个家庭妇女,又不识字。什么狗屁同意书,是你们让我儿子签的,你们必须负责到底。”妇女瞪圆眼睛,恶狠狠看向手术室,“都怪这个浑身懒肉的赔钱货,不就是打了她几下,非要躲,脑袋撞到柜子,自己两腿一蹬,死了无所谓,偏要拉上我孙子,和她一起在鬼门关走一趟。” 孕妇挺着大肚子,挨打了,不能还手? 洛砚修听不下去,沉声劝阻:“医院还有其他患者在等我们,这位大娘,请你放手。” “我就不放。”大娘中气十足,能绕着医院跑十圈,不用换口气,“我孙子生出来,万一缺胳膊少腿,到时候再来找你们,你们肯定不认账。” 宋建军被气笑了,上前道:“大娘,你儿媳妇怀孕八个月了,腹中胎儿早已经发育健全,不可能因为一场手术,出现肢体残缺。再说了,孩子没出生,是男是女还不一定,你怎么确定是孙子?” 后半句话一出口,如同往狗窝里丢爆竹。 妇女立即炸毛,冲过去,对着宋建军喊打喊杀,“我儿媳妇肚子里的就是孙子,你们当医生的,脏心烂肺,不会说人话。” “谁不会说人话了!你把人送来,求我们一定要保住你儿媳妇肚子里孩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宋建军拉过身边的副院长,充当人肉盾牌,灵活躲避妇女的同时,嘴上持续输出。 “我们交手术费了,救人,是你们应该做的,少邀功。” 妇女毫无感恩之心,腿脚不如宋建军利索,打不到人,一屁股坐到地上,捶胸顿足,撒泼。 “医生欺负人啊,我们老百姓没地方说理,老天爷啊,我不活了。” “娘,你这是怎么了?“ 妇女的儿子攥着票据,上楼,见到这般情形,脑袋一热,作势要和洛砚修讨动手,”狗屁医者仁心,趁着我去缴费,你们欺负我娘,我和你们拼了。” “这位男同志,你冷静一下,没有任何人欺负你的母亲,你妻子刚做完手术,她需要休息。如果你们不能保持冷静,我只能让人请你们离开了。” 副院长扶了扶鼻梁上歪掉的眼镜,妇女吵的他一个头两个大,局面失控,他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大局。 “凭什么赶我们娘俩走。你们医院仗势欺人。” 男子遗传亲妈的蛮不讲理,酒糟鼻鼻孔朝天,离近了,能闻到身上浓烈的酒气。 喝到烂醉,失手把媳妇打到脑出血,差点一尸两命。 医院把人救回来,住院费、药费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白桃在诊室外徘徊,等到医院下班,也没见到狗男人的人影。 医护人员脱下白大褂,陆续离开。 十余层的门诊大楼,只剩一楼的急诊部还亮着灯。 白桃不死心,思考着狗男人是不是故意躲她。 门卫大叔举着手电筒巡楼,瞧到白桃,“怎么是你,谁让你进来的?” 走廊空荡,大叔的说话声传出很远。 眼看门卫大叔提着一串大钥匙,丁零当啷的冲过来,要抓住自己。 不好! 白桃瞪大眼睛,当即拔腿就跑。 “站住,不许跑。” 手电筒摇晃,大叔紧随其后追上来。 第二十二章 杀猪刀 白桃不傻,她才不会停下。 医院和狗男人穿一条裤子,肯定不站在她这边。 她已经被医院拉入禁止入内的黑名单,被抓住,肯定少不了盘问她。 万一医院栽赃嫁祸,说丢了什么贵重物品,诬赖是她偷的。 她势单力薄,身上长满嘴也解释不清楚。 傍晚,医院门诊大楼脚步声此起彼伏。 白桃撞开医院门口的另一名门卫大叔,快步跑出医院正门,坐上最后一班公交车。 “呼~” 白桃坐到无人的位置上,回头,透过结霜的玻璃窗,看到追了她一路的门卫大叔,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指着车屁股,和另一名倒地的门卫大叔说着什么。 危险解除。 白桃拍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剧烈运动,心跳加速,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黑亮浓密的麻花辫凌乱,白桃靠着椅背,饱满鲜嫩的唇瓣微张,满是胶原蛋白的巴掌小脸白里透粉,挺翘的鼻尖溢出细汗,纤纤身量裹在臃肿的棉袄里,举手投足间,尽显江南烟雨的清秀柔美。 如此美人,自她上车后,所有人不约而同朝她行注目礼。 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 全车人跟着急刹车,身体惯性前倾。 白桃晃动着身子,扶着前排座椅靠背,另一只手本能护住肚子。 司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找借口为自己开脱。 乘客们心照不宣,没有人受伤,因此也就没说什么。 汽车继续行驶。 感受到周遭的注视,白桃心有余悸。 从小到大,她听到最多的,就是夸赞她的容貌。 然而,白桃此时此刻最关心的是,狗男人去哪儿了? 他就不能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堂堂正正把问题解决,非要躲起来当缩头乌龟,让她一个人扛下所有! 没担当! 汽车到站。 白桃小腹涨涨的,许是刚才跑得太急,抻到了。 排队有序下车。 阴天下雪,行人稀少。 路灯光线不好。 白桃揉着隐隐作痛的小腹,走路时格外小心,深一脚浅一脚朝大院正门走去,视线被身前的一道黑影吸引。 距离有些远,白桃看不清男人的长相。 只见男人摔碎白酒瓶子,从胡同口窜出来,手中杀猪刀闪着寒芒,格外抢眼。 白桃脚步一顿。 眼见男人并非直奔她而来,而是攥紧刀柄,快步追上前方另一道高大的人影。 抢劫,杀人类似的社会治安问题,经常在电视新闻和报纸头条上出现。 扪心自问,白桃不是爱管闲事的热心肠。 但人命关天,她还没冷血到眼睁睁看着惨-案发生,无动于衷。 “快跑,快跑啊!” 白桃扯掉挡脸的围巾,对着前方大喊。 被尾随的男人听到她的提醒,和持刀男人不约而同回头。 白桃怕歹徒看见她的脸,日后伺机报复,闪身躲进胡同,抄近路跑回大院。 “不好了,前面…前面有人拿刀要做坏事。” 白桃跑回大院搬救兵。 “走,过去看看。” 执勤卫兵不敢怠慢,沿着白桃所指的方向,端着枪,立即出动。 “白同志,你没事吧?” 一队卫兵出动,另一对卫兵快速补位,确保大院门口严防死守,二十四小时有人在岗。 看到白桃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卫兵扶起白桃关切询问。 “没事。”白桃拧着眉毛,摆手道:“跑的太着急,可能是岔气了。” 卫兵四下看了看,“天气冷,我们先送你回去吧。” 不只是怜香惜玉,怕白桃冻着。 目前,还不确定持刀者的来历,有没有同伙? 已经派人去上报大院里的领导,他们严阵以待,随时应敌。 万一等下事态失控,爆发更大的动-乱,白桃一个弱女子留在这里,是很危险的。 “麻烦你们了。” 白桃本想自己走回去,咬牙缓了一会儿,没想到肚子更疼了。 洛家灯火通明,得知有突发情况,洛老爷子和洛老太太表情严肃,披着外套,坐在客厅严阵以待。 亲身经历过十年动荡,老两口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在军区大院附近闹事,事情一旦传出去,舆论影响可大可小。 老两口坐镇,给卫兵下达命令,不管闹事者是否有组织有预谋,必须尽快将人控制住。 家里其他人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从床上爬起来,下楼陪着老两口一起等消息。 白桃被搀扶着,脚步虚浮,走进家门。 “好孩子,伤到哪了?”洛老夫人忙从沙发上站起,迎上去,从卫兵手中接过白桃,“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洛奶奶,我没事,肚子疼,回去躺一会儿就好了。” 白桃脑袋摇成拨浪鼓。 去医院,一经检查,怀孕的事就露馅了。 “那好吧,我扶你回房间。” 白桃执意不去,洛老夫人也不好强求。 白桃脱鞋,躺到床上,洛老夫人帮她盖上棉被,“好孩子,奶奶就在外面,不舒服就喊我,千万别一个人硬撑。” “嗯。”白桃抿着唇瓣,难受的点了点头,“谢谢洛奶奶。” 洛老夫人坐在床边,捂热白桃冰冷的小手,无声陪伴着,直到白桃睡着,她轻手轻脚推门离开。 走回正厅,环视一圈,这才发现老三洛砚修还没回来。 卫兵赶到时,持刀歹徒手脚脱臼,躺在雪地上,满口酒气,还在骂骂咧咧,“你有本事就弄死我,医生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草菅人命,害我儿子,还不肯赔钱,我和你们这群杂碎拼了。” 洛砚修活动着手腕,无视男人的无能狂怒,眼底一片死寂。 卫兵认出洛砚修是洛老将军的小孙子,定睛上下打量道:“你家保姆白同志喊我们来救你,洛同志,你没事吧?” 第二十三章 美救英雄 小保姆? 是她! “我没事。”洛砚修眸色沉了沉,踹了脚地上的男人,言简意赅阐述道:“医院患者家属,耍阴招讹钱不成,醉酒闹事。” “我没讹钱,那是我应得的。解放军同志,你们看清楚,是他,是他打了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他把我伤成这样,你们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 男人当惯了流氓,和亲娘齐上阵,使出浑身解数,没在医院讹到钱。 不甘心,酒壮怂人胆,喝了半瓶二锅头,计划拦路报复。 他尾随洛砚修,正准备要动手,不成想,有个多事的贱-货大喊大叫,坏他好事。 计划暴露,他顾不得其他,锋利的刀刃架到洛砚修脖子上,张口要钱。 洛砚修气定神闲,似乎根本不怕。 下一秒,刀锋一转,他两手空空。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嘎巴几声脆响,手脚软成烂泥,他整个人瘫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跟我们走,孰是孰非,我们自有定论。” 卫兵秉公处理,不可能轻易相信男人的诡辩。 一左一右将人架起,连带男人的凶器杀猪刀,一起带走。 “洛同志,你也会我们回去吧。” “嗯。” 洛砚修原本就是下班回大院的。 配合卫兵,阐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认定为男人寻衅滋事,民警介入,把男人押走。 卫兵:“好在有惊无险,白同志吓坏了。” 她这么担心他! 洛砚修眉角微扬。 早在在男人开始尾随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付诸行动,就是在等男人动手,人赃并获,让对方无从抵赖。 意料之外的是,小保姆临危不乱,没有莽撞以身涉陷,而是机灵的去搬救兵。 美救英雄。 勇敢,有头脑。 只是,大晚上的,她为什么会在外面? 找未婚夫约会去了? 外面的野男人就这么招她喜欢,天黑了,才舍得回来。 也对,小保姆是要结婚的人。 人家为什么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和他有什么关系! 咸吃萝卜淡操心。 想到这儿,洛砚修收敛笑意,放下交叠的长腿,板着一张脸,道别,走回洛家洋楼。 洛老爷子夫妻俩已然知晓事情全貌,闹事者已经被抓住了,警报解除,招手让小辈们上楼睡觉去。 “我回来了。” 洛砚修带着一身寒意,进门进来。 “平安就好。”洛老太太迎上去,安慰的同时,埋怨瞪了眼孙子,“单位没解决的事带回大院。小桃是个女孩子,怕你出事,跑回大院找人,伤到身子。” 洛砚修的身手,洛老夫人是知道的。 别说一个喝醉酒的歹徒,哪怕再来十个八个,也不是自家孙子对手。 可白桃不知道。 “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这次,你欠小桃一个人情。”洛老太太说着,顺势又撮合道:“多好的姑娘啊,谁要能娶到小桃,半夜不睡觉,躲在被窝里偷着乐吧。” 这话落在洛砚修耳朵里,变成另一番意思。 望向前方小保姆紧闭的房门,洛砚修心里不是滋味。 白桃在睡梦中,全然不知道洛砚修的心理活动。 晚上起夜上厕所,看见楼上亮着灯。 白桃睡眼惺忪,“这么晚了,还没睡?” 白桃打着哈欠,感叹一句,没放在心上,转头回房间继续睡。 与此同时,房间里。 窗子敞开,洛砚修面对窗口,吹了一晚上的冷风。 他看清楚自己的本心。 他第一次对异性动心。 既然小保姆和其他男人还没登记领证,从法律角度来讲,小保姆是单身,那他就还有机会。 就算小保姆扇他巴掌,骂他不要脸,他也要把心里话说出来,至少不留遗憾。 洛砚修是个直肠子,行动力强。 次日,白桃睡醒起床,打开门,看到地上放着一封信。 白桃抓了抓蓬乱的头发,弯腰捡起来。 “洛砚修,24岁,身高192,血型……” 密密麻麻的字迹,详尽介绍洛砚修至今二十四年的人生履历。 让白桃完整了解他的一切,拉近彼此的距离。 看到男人从小到大的获奖记录里,用大括号括起来的幼儿园的卫生小能手奖项,白桃还以为洛砚修吃饱了撑的,和她搞恶作剧。 直到从沉甸甸的信封里倒出来一沓盖着公章的奖状,里面就有这张卫生小能手。 ”???“ 白桃茫然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一楼,满头问号。 第二十四章 他就是洛砚修! 只当洛砚修抽风,白桃没往心里去。 然而,当她再次看到洛砚修所写的工作单位一栏。 “首都军区医院,心脑血管主治医师,洛!砚!修!” 狗男人也姓洛,也在军区医院上班。 年纪相仿。 仔细回忆起来,俩人身形也差不多。 “难道……” 难道雇主家三少爷和狗男人是同一个人? 白桃攥着信封和奖状,大胆猜测。 猜测只是猜测,苦于没有实质证据,她无法下定论。 “洛奶奶,我来这么久了,怎么没看到有咱家的全家福?” 白桃半蹲着,软若无骨的小手,捏着洛老太太的老寒腿,合宜的力道,让洛老夫人舒服的眯起眼。 “自从远东媳妇过世之后,亲妈不在了,砚修就不爱回家,和家里人也不大亲近。他们三兄弟工作特殊,尤其是砚修,不留照片,是对家人的一种保护。” 洛老太太躺在竹编藤椅上,晒着正午的太阳,谈到这事,眼底不由涌上一股哀伤。 老人家以为只是闲聊解闷,并不清楚白桃是在寻找证实猜想的有力证据。 “我在书房见过洛爷爷年轻时候的照片,洛爷爷不仅是战斗英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比远东叔叔还帅。三兄弟血脉相连,继承洛爷爷的优秀基因,应该相貌也很相似吧。”白桃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别有用心的再次发问。 “那是当然了,他们三兄弟一母同胞,要不是相差几岁,个头又高又矮,小时候领他们出去遛弯,大院邻居都以为他们是三胞胎。” 回忆孙子的童年趣事,洛老太笑眼弯弯。 上半生,她为国为民战斗。 下半生,她顶替去世儿媳妇,精心栽培三个孙子。 现如今三个孙子长大成人,或是成家,或是立业,前途大好,洛老太太甚是欣慰。 ...提到三个孙子的长相,确实也有些不同。 老大老二主要遗传洛家的血统,外貌上是纯正的东方面孔。 老三洛砚修隔代遗传外婆家的斯拉夫血统,蓝眼珠,高鼻梁,长大后,长期在国外生活。 可能是环境影响,老三的五官更舒展立体,看一眼便知是混血所生。 “老夫人,这件羊毛衫您这几天穿吗?不穿的话,我给您洗了。” 张婶的声音从楼上卧室传来,洛老太太思绪被打断,戴上老花镜,“是哪件啊,我这眼睛看不清楚,稍等,我这就过去。” 说完,起身摸了摸白桃滑溜溜的小脸,“好孩子,你肚子不疼了,也要多休息,回屋吧,等会儿张婶炖好鸡汤,我让她盛好,送到你房间去。” “好,我听您的。” 白桃点头。 旁敲侧击和洛老太太聊完,她心中疑虑非但没有得到证实,脑袋反而更乱了。 洛砚辉和洛砚辰,她见过很多次。 他们兄弟俩,从容貌上看,和狗男人不是很像…… 而且,她听洛老太太说过,三兄弟的亲生母亲是一位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首都军区医院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三甲医院,占地面子大,科室多不胜数。 同一个姓氏,也不算稀罕事。 会不会是她多心了? 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白桃心中这般想着,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根,便不可能轻易拔除。 和洛老太太预支三个月的工资,连同前些天去黑市赚的三十块钱,拿去邮局,寄给千里之外的家人。 元旦将至,新年伊始。 街道上张灯结彩,年味渐浓。 离家有段时间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白桃报喜不报忧,写了封家书,和钱一同寄走。 白桃是请假出来的,归根究底,她是保姆,总不能天天躺着,一点活儿不干。 胳膊上挎着从农贸市场买来的一盘红鞭炮,早点买回去,留着元旦和除夕的时候用。 听到她出来买东西,临出门前,张婶还用眼睛使劲剜她一眼。 白桃心里藏着事,而且洛老夫人在场,她就没和张婶计较。 时隔一天,白桃再次来到医院。 鉴于昨天的教训,门卫加强人手,门卫大叔们眼睛瞪得像铜铃,戒备心十足。 好似生怕她溜进去,对狗男人为非作歹。 白桃识时务,没有硬碰硬,不让她进,她就不进。 医院附近有家新华书店。 白桃钻进书店,透过玻璃窗,站在书架后假装顾客翻着书,漂亮的大眼睛紧盯着医院大门口。 太阳东升西落。 一小天过去,白桃只看不买,眼神鬼鬼祟祟的,书店服务员不错眼的打量她,以为她要偷东西。 白桃发挥顿感力,在服务员忍不住走过来,第不知多少次委婉问她到底要买什么书的时候。 前方数米高的门口,医护人员下班,成群结队走出来。 “我有事,下次再买,打扰了。” 白桃火速把书塞给店员,拔腿跑出去。 洛砚修和好兄弟宋建军并肩走出医院大门。 “洛砚修!” 乌泱泱人群中,只听有人高声喊了一声。 宋建军下意识回头,谁喊他兄弟? 好像是个女同志。 声音怪好听的! 谁啊? 宋建军原地转了一圈,也没看到说话人是谁。 “奇怪。” 宋建军嘴里絮叨着,沉甸甸的胳膊勾上洛砚修的肩膀,“喂,兄弟,我刚才明明听到有人喊你,回头,没看见人。我才二十几岁,不能是耳背了吧?” 洛砚修埋头向前走。 他一整天心不在焉,惦记着送出去的书信。 小保姆读过后,大概、也许、应该能明白他的用意吧? 心中这般想着,冷风呼啸,隐约听到宋建军在他身边说话,他懵然抬头。 “怎么了?” 宋建军撇嘴啧了一声,好脾气的重复道:“刚才听到有人喊你,我回头没看见人。我问你,我才二十几岁,能不能是耳背了?” “耳背是听不见。”洛砚修无情拆台。 幸好宋建军没去耳鼻喉科,要不然得出多少医疗事故。 耳背是听不见,亦或是听不清楚。 宋建军琢磨明白后,难为情的挠了挠头。 “不说这个了,我爸老同学从东北送来新鲜的狍子肉,今晚别回家了,去我家吃烤肉。” 宋建军有福同享。 “下次吧,今天我回家。” 洛砚修推开肩膀上好兄弟的胳膊,冷漠拒绝。 “为什么?”宋建军大为不解。 大冷天,吃着油滋滋的烤肉,配上二两白酒。 美死了,给神仙当都不换。 “要你管。” 洛砚修提着公文包,绝口不提是因为惦记家中某人。 宋建军摇头,“不对不对,你小子肯定背着我没干好事,和我藏心眼是吧,兄弟还做不做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走远。 “原来是他!” 白桃躲在书店外的水泥电线杆子后,娇小的身子被遮的严严实实。 目送宋建军痞气十足的身影。 她喊‘洛砚修”,狗男人没回头,他本能回头。 所以说,和狗男人勾肩搭背的年轻男人,就是洛老太太的小孙子! 第二十五章 连汤带水 看样子,他和狗男人关系不错。 那他应该知道她和狗男人之间的恩怨。 回想上次,她被黑诊所吓哭,心惊胆战跑回洛家。 他嫉恶如仇,信誓旦旦说要帮他教训狗男人! 现下想来,他必然不是真心帮她。 白桃咬着下唇,暗道差点中计。 还以为他和狗男人不一样,是个刚正不阿的好人。 呵! 是她想多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和狗男人能玩到一起去。 俩人大差不差,都是坏东西。 白桃对这位洛家三少爷失望,很失望,非常失望!!! “呵呵。” 白桃鼓着腮帮子,甩开袖子,走回洛家。 张婶在厨房做晚饭。 洛远东和胡舒雅还没回来。 鞭炮丢在洋楼外面的小库房里,白桃顺路从厨房后门走进洋楼。 今晚炖了海参和牛尾汤。 海参煮熟。 张婶嘴馋,拿着筷子,在锅里扒拉着,给自己挑了最大最粗的一只。 “呼~” 夹起热腾腾的海参,试探着往嘴里送。 砰一声。 厨房后门被一脚踹开。 张婶吓的手一抖,海参没夹住,掉到脚面上。 “哎呦喂,烫烫烫!!!” 张婶抱着烫伤的那只脚,一边单腿原地跳着,一边龇牙咧嘴叫唤着。 白桃心情很差,无视张婶的丑态,绷着一张脸,从身后走过。 “你个小贱蹄子,专门和我过不去是吧,哎呦,疼死了,你个老娘滚回来,扶我去上药!” 后背的伤还没好,又添新伤。 张婶偷嘴吃不成,指着白桃的后脑勺,无能狂怒。 白桃才不会管她,没趁热撒把盐到张婶的脚上,已经算善良了。 吃过晚饭。 张婶一只脚缠着纱布,和洛砚修一样的一瘸一拐走路。 雇主一家吃饱喝足下桌,张婶忍着疼,收拾碗筷。 洛老爷子两口子端着茶缸,去正厅看晚间新闻。 亲爹洛远东吃了海参,感觉浑身充满力量,干劲儿十足,拉着胡舒雅回卧室床上忙活。 大哥两口子貌似吃饭前大吵一架,都走了,不在家。 二哥两口子踩着台阶上楼,脑袋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两兄弟的房间一墙之隔,二哥两口子应该在蛐蛐大哥两口吵架的事。 洛砚修没媳妇,光棍一个。 凝视着白桃的房门,他不确定白桃是不是在休息,没有贸然前去打扰。 回卧室换了件衣服,下楼,看到张婶提着垃圾,正要往外走。 余光瞥见垃圾袋里的信封。 眼熟! “等等。” 洛砚修快步走过去,从一堆连汤带水的厨余垃圾里,拎出信封。 看着信封上的落款。 没错,就是他今早送给白桃的那个。 张婶不明所以,捏着鼻子,嫌弃说道:“多脏啊,砚修,快放回来,我顺路一起丢了。” 脏! 洛砚修看着滴水的信封。 边缘已经被泡烂。 钢笔墨水晕染,他遣词造句,精心所写的自我介绍,和他引以为傲的奖状,变成一坨湿哒哒的废纸。 这就是她的回应? 洛砚修失魂落魄看向白桃房间所在的方向。 是他不配。 是他打扰她了。 他就这么招她反感! 洛砚修垂下湛蓝色的双眸,吊灯打在他的优越的侧脸线条上,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 “这东西很重要吗?”张婶瞧气氛不对,眼珠贼兮兮一转,借机告白桃的黑状,“刚才小桃那丫头从房间里拿出来,丢到垃圾桶里的。没想到是你的。这丫头真是太不小心了。等会儿我替你教训她。” 洛砚修的脾气,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差。 白桃好死不死,居然把洛砚修的重要东西,丢到垃圾桶里弄的面目全非。 张婶心中暗爽,等着看洛砚修砸门把白桃叫出来,骂个狗血喷头。 这样想着,张婶摩拳擦掌,睁大眼睛,准备看好戏。 “重要吗?” 就见洛砚修盯着信封,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 张婶没听清楚。 “是什么都不重要。” 洛砚修一颗心沉到谷底,无力的挫败感感将他包裹。 生平第一次鼓足勇气,对异性表明心意。 得到的回应,让他始料未及。 强扭的瓜不甜。 她有心里其他男人,他挤不进去。 张婶:“…砚修,你这是怎么了?大晚上说什么胡话?” 洛砚修摇头,挤出一抹苦笑,转身,朝楼上走去。 张婶:“???” 到底是怎么了?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神神叨叨的,她完全跟不上思路。 白桃还在气头上,不想看到某人。 洛家人洗洗睡了,她推门去厨房,一气之下,给自己做了四菜一汤。 吃饱喝足,回屋里,倒头就睡。 楼上,洛砚修房间的灯又亮了一夜。 洛砚修是医生,抽烟有害健康的道理,他烂熟于心。 可是,这一晚,他一口气抽了不知多少。 烟灰缸里横七竖八躺满烟屁股。 面对窗外的夜景,洛砚修兀自笑话自己。 原来这世上,也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晚风吹散头发,发梢随风扫过英气的眉宇,洛砚修这个钢铁直男尝到爱情的苦,长夜难眠。 之后的几天,白桃没在洛家见到洛砚修。 元旦当天,洛家人聚在一起过节。 白桃站在镜子前,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孕期不到两个月,小腹悄然微微隆起。 腰围明显比前段时间大了一圈。 第二十六章 她怀孕了? 万幸冬天衣服厚,穿上,就看不出孕肚。 然而,这终究不是办法。 指尖触碰到柔软的肚皮,白桃深知里面孕育着生命。 现在只是没意识的小肉球。 几个月,会长出小眼睛,小鼻子。 再过几个月,会长出手脚。 身体里流着她一半的血脉。 每一次心跳,和她同频共振。 她的每一次孕吐,每一次夜晚尿急起夜,身体反应在告诉她,她是是做妈妈的人。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白桃一瞬间的晃神,她竟然动了歪念头,想留下腹中的孩子。 “不行。” 绝对不行。 白桃举起手,拍了拍胡思乱想的脑袋。 都说一孕傻三年,她真就犯蠢! 白桃停止胡思乱想的,利落穿好衣服,去厨房。 张婶在切菜,瞧见白桃,她一双眼睛恨不能瞪出眼眶。 她的脚,现在还疼! 小贱蹄子。 这笔帐,她必须找她讨回来。 大过节的,白桃不稀罕搭理气成乌眼鸡的张婶,端起灶上的砂锅,放在水龙头下面,接水,冲洗干净。 一大包药材倒进锅里。 二房娘家送来的,说是老家亲戚常年累月喝这个偏方,一口气生出八个儿子。 说的邪乎,没人知道是真是假。 二房夫妻俩为了能怀上孩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堪比神农尝百草。 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他们两口子都吃了个遍。 这副偏方也吃一阵了,二房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估计过不了多久,又要换药了。 大房两口子前几天吵架了,只隔了一天,俩人又住回一个房间。 夫妻感情早已不复存在。 冷脸做‘恨’也好。 例行公事也罢。 长房长孙长媳的压力顶在头上,俩人一天是夫妻,就必须承下这份重担。 纵使再看对方不顺眼,也必须把’事‘办了。 不然,让二房先一步生出长孙,他们两口子彻底没脸出门见人了。 胡舒雅隔三岔五往妇幼保健医院跑,掰着手指,算排卵期。 海参。 鹿血。 牛鞭…… 给洛远东补到流鼻血。 灶火燃的正旺,筷子搅动着黑乎乎看不清真面目的药渣。 热气蒸腾。 模糊了白桃的视线。 汤药沸腾,咕噜噜冒泡。 白桃咬着红润的唇瓣,不禁想到好办法。 西医不行,她可以去找中医! 药效足够强劲,一碗中药就能送走腹中的麻烦。 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不能再拖下去了。 总归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然而形势逼人,不管她舍不舍得,都必须这样做。 阖家团圆的日子,晚饭桌上,气氛却愈发压抑。 洛老爷子坐在主位上,一个人喝着闷酒。 “哎。” 洛老太太也是长吁短叹,年复一年,家里冷清,仍旧没有添丁进口。 他们老两口土埋半截的人了。 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抱到重孙子。 难不成,真像外界传的那样,他们洛家福气将尽,子孙缘断绝,全家不得善终! 洛老太太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然而,孙媳妇们至今生不出一儿半女,她不由心里泛起嘀咕。 大院傍晚时分,家家户户带着孩子出门放爆竹,嬉笑打闹的声音,传进洋楼,洛家人听着,格外刺耳。 十凉十热,一桌子的丰盛饭菜。 洛砚修在医院值班。 桌上其他人瞧着两位老人凝重的脸色,原本开心过节的好心情,瞬间兴致全无。 “唔~。” 二孙媳妇吴艳夹起块酱猪头肉,没等放到嘴边,喉咙口一紧,捂着嘴,从饭桌跑去卫生间。 “这是怎么了?” 洛老太太眼尖,侧头注意到孙媳妇的异样。 她是过来人,反应了半秒后,当即眼前一亮,坐直身子。 “老二,你媳妇月事多久没来了?” 洛砚辰一门心思在媳妇身上,起身,正要追上去,听到洛老太太这话,也明白过来。 “这个月,……推迟两周多了。” 他之前没在意,媳妇吴艳是文工团跳舞的,对身材要求严格,每顿饭只吃五分饱,过度节食,底子虚。 前些年,又因为大房陷害,媳妇吴艳意外流产,伤了根本。 自那之后,媳妇吴艳月事一向不准。 “那就是半个月了!” 洛老太太拍着膝盖,和身旁的洛老爷子互换眼神。 老两口立马来了精神气。 团圆佳节,喜上加喜。 “老二,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看看你媳妇。” “哦,这就去。” 洛砚辰终于又能当爹了,他激动的像个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火急火燎跑进厕所,对吴艳嘘寒问暖。 “老头子,我们要当太公太婆了,真是太好了。”洛老太太眼角一红,握着老伴布满枪茧的手,喜极而泣。 “是啊,老二两口子上次不小心,没能留住孩子,这次咱们一定要把好关,不能再出闪失。” 洛老爷子作为长辈,嘱咐说出口。 老二两口子没听到,却成功触及长孙媳妇杜梅敏感的神经。 杜梅坐在位置上,捏紧筷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事发当时,她跪地哭着和老两口解释,弟妹吴艳流产和她无关。 亲婆婆过世。 她是大嫂,长嫂如母。 她是不想让弟妹吴艳抢她风头,先她生出洛家长孙,但人心是肉做的,她受过教育,不可能为了自己的虚荣心,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她好心好意给孕早期的弟妹吴艳送好吃好喝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吴艳吃了,没一会儿就吵嚷着说肚子疼。 她们一大群人赶过去,弟妹吴艳缩成一团,在床上打滚。 血水打湿床单。 她当时吓得腿软,第一时间为自己辩解。 洛老爷子和洛老太太不信她。 二弟洛砚辰抱起血泊中的弟妹吴艳,如同看仇人般,阴恻恻看着她。 她青梅竹马的丈夫洛砚辉,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打碎她的自尊,打碎他们结发夫妻的情谊。 弟妹吴艳出院后,不计前嫌,当着全家人的面,亲切抱住她,坚信下药的人不是她。 维护她身为洛家长孙媳的最后一丝脸面。 平日对外,从不提起半句她这个大嫂的不好。 纵使外人如何挑拨,弟妹吴艳都坚决站在她这一边。 因为她,弟妹吴艳饱尝丧子之痛,甚至差点失去生育功能。 杜梅心里清楚,不是弟妹吴艳大度。 是洛家老两口顾全大局,私底下没少给弟妹吴艳做工作。 时至今日,这段往事已经成为洛家人心口的一根暗刺,拔不出来,按不下去。 即便洛老爷子不提,杜梅就算百年之后躺到棺材里,也不能忘记。 “我吃好了,先回房间,大家慢慢吃。” 杜梅心里也委屈,又无处倾诉。 如今,弟妹吴艳再次怀孕,为了摆脱嫌疑,她决定和弟妹吴艳保持距离。 “老大媳妇这是怎么了?老二媳妇怀孕,她看着怎么不大高兴啊!” 胡舒雅见状,扭头对自家男人洛远东说悄悄话。 不过,她的音量控制的恰到好处,桌上人不约而同都能听到。 “高不高兴,轮不到你管。就知道扯老婆舌,搅家精。”洛老太太出言训斥。 家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她这把老骨头没死,轮不到胡舒雅搬弄是非。 “您老别生气啊,我就事论事,没别的意思!” 胡舒雅不敢和洛老夫人对着干,抿嘴,低头没再出声。 与此同时,老二夫妻俩从卫生间走回来。 “老二媳妇,脸色怎么这么差,快坐下。”洛老太太忙迎上去,搀扶着孙媳妇吴艳,语气甚是关切。 吴艳脸白如纸张,揉着胀痛的小腹,盯着自己的拖鞋鞋尖,眼神发虚。 她知道洛老太太的期待。 可是…… 方才在卫生间,她吐完,从马桶前站起来。 一股暖流涌出下身。 她解开裤子一看…… 第二十七章 乌龙 “奶奶,我刚刚来过月事了。” 吴艳死死咬着下唇,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几个字,捂着脸,痛哭出声。 空欢喜一场。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怀不! 闻言,在场除了胡舒雅兴灾乐祸的抿嘴偷笑,其余人皆是面露失望。 “你还年轻,孩子早晚会有的,别心急。”洛老太太及时调整好情绪,苦笑着安慰道:“你娘家送来的那些中药和偏方,你一碗碗的喝,早晚把胃喝坏了。过年这段时间,先别喝了。” “嗯。” 吴艳吸着鼻子,点头答应。 团圆饭吃到这份上,都没胃口了。 一家人不欢而散。 张婶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偷懒去了。 二房暂时不喝苦药汤了,厨房里熬好的偏方,让白桃倒进下水道。 空碗放进水槽,白桃擦干净手,走到餐厅,收拾碗筷。 临睡之前,胡舒雅突发奇想,让白桃给她炖燕窝。 叩叩~ 房门从外面敲响。 “进来。” 胡舒雅的声音从门后响起。 白桃端着燕窝,转动门把手,迈步走进去。 男主人洛远东不在,胡舒雅穿着昂贵的丝绸睡裙,坐在梳妆台前涂护肤品。 “夫人,燕窝好了。” 白桃走过去,把东西放下。 “你在厨房都听到了吧。” 白桃抬脚要走,听到胡舒雅的话,停下脚步。 她知道胡舒雅指的是今晚二房怀孕的乌龙事件。 “听到了。” 白桃捧着笑脸,恭敬回应。 她是胡舒雅招来的。 不管心里怎样想,在胡舒雅面前,必须装出她是站在胡舒雅这边的。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怀上,大房那个也是,下不出蛋的母鸡,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她们也配瞧不起我这个继婆婆。” 胡舒雅冷哼,梳妆镜中倒映的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可怖。 “夫人,她们是小辈,不懂事,您没必要和她们计较。” 白桃嘴上说着场面话。 转头,在胡舒雅看不到的角度撇嘴,翻白眼。 胡舒雅嘲讽儿媳妇生不出孩子。 她不也是一样。 五十步笑百步。 “可惜啊,就算我肚子争气,生出一儿半女,三个已经成年的哥哥挡在前面,我的孩子也不大可能拿到继承权。” 胡舒雅靠向椅背,清醒分析着自己的处境。 她之所以努力怀孕,无外乎是想给自己生个保障。 她在洛家不受待见。 再没有个亲生的儿女撑腰,将来她年老色衰,笼络不住洛远东的心。 到那时候,她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然而,想达成她嫁入洛家的目的,这些谋算还远远不够。 白桃是她的人。 初出茅庐,有点小机灵,但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下。 如果白桃能笼络住继子洛砚修的心。 小两口日夜耕耘,争取三年抱俩。 “…夫人,您抬举我了。” 白桃搓了搓挺翘的鼻尖,笑容像极了忠心耿耿的狗腿子。 胡舒雅脑子进水了,乱点鸳鸯谱。 把她当稳固地位的工具人! 呸! 她就知道,胡舒雅没那么好心,见过她的照片后,千里迢迢把她交到首都来,给她安排清闲安逸的保姆工作。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胡舒雅之所以帮她,不只是为了报恩。 这一点,白桃早就猜到了。 “嫁到军区大院,当有身份有地位的阔太太,不用再洗衣服做饭,干伺候人的活儿。这你不动心?” 这么大块肥肉摆在眼前,胡舒雅不信白桃不动心。 白桃是乡下来的,村姑,没见过世面,故作矜持而已。 “我没您那么大的福气,能有份工作,让我们一家子吃饱饭,我就感恩戴德了。可不敢奢望大富大贵。” 白桃放低姿态,谄媚说着。 “真的?” 胡舒雅挑眉,仍是不信。 白桃竖起四根手指,“真的,我发誓,我说的话,比真金还真。” “不想就算了,你啊,也不是当阔太太的料。” 胡舒雅嗔怪的看了白桃一眼。 她也只是随口一说。 扪心自问,真让她抬举白桃,她还未必乐意。 但以白桃的身段样貌,不发挥点作用,为自己创造价值,胡舒雅真有些不甘心。 “我们副台长的侄子前些日子从监狱里出来,眼瞅着要四十了,没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我把你的条件和他说了,人家对你有点意思,明天去见一面吧。” 白桃忍着恶心,抽了抽嘴角。 上次是离异二婚男。 这次是大龄劳改犯。 胡舒雅是这么没把她当人看待。 “怎么?你不想见?” 胡舒雅眯眼,她才不管白桃是怎么想的。 只要能搭上副台长这条人脉,让她在职场如鱼得水。 别说相亲了,把白桃扒光了,洗干净,送到副台长侄子床上,她都能做得出来。 “见,您给我安排的,我一定见。” 白桃打不过就加入。 胳膊拧不过大腿。 目前还不能太过明目张胆的得罪胡舒雅。 “这就对了。” 胡舒雅端起燕窝,心满意足勾起笑意。 果然,白桃目光短浅,见识少,是个好摆布的。 第二十八章 他放不下她 “过节也不回家,兄弟,你这么敬业,过几天医院评选先进人物,我必须投你一票。” 宋建军来医院,和洛砚修交接班,发现洛砚修熬了个大夜班,还坚守在岗位上,忍不住竖大拇指感叹。 “五点有台手术,我去睡一会儿。” 洛砚修连续值夜班,不回家,困了,就在诊室里面的小套间眯一会儿。 醒了,继续工作,完全是连轴转的状态。 “兄弟,你这可不行!好歹填饱肚子再睡,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宋建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距离开诊还有段时间,忙拉上洛砚修,就近找个面馆。 “老板,来两碗阳春面,再来几个小菜。” 宋建军把洛砚修按在凳子上,招手点菜。 “好嘞,马上来。” 老板娘忙着擦桌子,听到后,起身应道。 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桌。 宋建军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开解道:“砚修,人家姑娘不就是没看上你嘛!你看看你,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何苦那!”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就想不通了,是怎样的美人,能让洛砚修连家都不肯回,整天泡在医院里,用工作麻痹自己。 还有,他兄弟一贯和女同志保持距离。 这是遇上西游记里的女妖精了? 放着身边单身适龄的女同志不喜欢,偏偏喜欢上一个有对象的女同志。 鼓足勇气,写信表明心意,人家把他的心意当垃圾丢了。 铁树难得开次花,就吃了闭门羹。 “哎!” 宋建军摇头,感叹这世上也有洛砚修搞不定的女同志! 俗话说的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幸好那个女同志没看上洛砚修。 要不然,他俩真在一起了,那女同志不得把洛砚修当狗玩! “我没有那么脆弱,用不着唉声叹气的。” 洛砚修嘴上这样说着,筷子挑起面条,送进嘴里,脑中下意识想到家中小保姆给他做的第一顿饭。 也是面条。 洛砚修看着碗口,思绪不受控制的走了神。 他已经快一周多没回大院了。 他承认,他是在逃避。 既然小保姆不接受他,那他也该懂礼义廉耻,离人家远点,不要再打扰人家。 他让自己沉浸到工作中,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然而,只是出来吃顿饭,他又想起她。 他还是放不下她! 认清本心的同时,洛砚修下意识握紧筷子,眸色晦暗。 身后,相隔几张桌子。 白桃一脸假笑,看着对面猪头油脸的胖男人,侧脸上一条狰狞的刀疤,目光流里流气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这就是胡舒雅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 “你好。” 白桃强压下跑路的冲动,主动问好。 “呵,我挺好的。你就是洛家的保姆是吧。” 男人一脸横肉,刚从监狱里出来,脑袋光溜溜的,一根毛儿没有。 据说是强-奸女学生,才进的监狱。 “我是。” 白桃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平淡回应。 “胡舒雅和我叔保证,说你长相肯定能入我的眼。”男人摩挲着下巴,看向白桃五官精致的巴掌小脸,砸吧嘴点评道:“长的是还可以,就是胸有点小。” 听着男人对自己品头论足。 白桃攥紧手指,这笔账,她记在胡舒雅头上。 “您看着富态,腰比缸粗,像只大肚子青蛙站起来了,估计挺长时间没和二弟见过面了吧。” 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男人开黄腔,大庭广众贬损她。 她顺势评价男人一句,男人却急了。 “你他妈说谁那!”男人拍桌子,站起五短身材,“小-婊-子,你他妈敢嘲笑我,我弄死你信不信!” 他睡了个女学生,经过他当副台长的叔叔一番运作,也就蹲了五年。 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外来务工小保姆。 他今天就算把白桃拖到大街上玩死,估计也就钱包遭罪,事后赔点钱,连监狱都不用蹲。 “大哥,我有没说什么,你怎么就急眼了。”白桃吃软不吃硬,依旧笑脸相迎,“难道让我说对了?” 瞧男人的样子,体重二百多斤,别说见二弟了,走路都呼哧带喘的。 白桃看他一眼,都啃两口大白菜,解解腻。 “好啊你,老子今天不对你动手,你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男人被戳中心窝子,口吐芬芳,腿边沙包大的拳头攥的咯咯响。 白桃不是让人吓唬大的,温声细语持续输出,“您看您,又急了,我也没说什么啊!” 俩人动静闹得大。 店里其他吃饭的客人,齐齐看过来。 几米远外,洛砚修也寻声回头。 女骗子! 视线看向女骗子身边脸红脖子粗的男人。 这男人,他没见过。 这是女骗子新的行骗对象? 相较于对家中小保姆的尊重包容,洛砚修一贯戴有色眼镜看待白桃。 “怎么吵起来了,我去看看。” 宋建军见白桃一个姑娘家,怕白桃受欺负,起身要过去见义勇为。 “用不着你。” 洛砚修将人拦下,朝白桃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稍安勿躁。你张大眼睛看清楚,她像是受欺负吗?” 从现场局势来看,小姑娘连根手指都没动,不紧不慢,姿态从容,三言两语就把胖男人气的破防。 显然白桃是占上风的。 小姑娘确实嘴皮子利索,是个不吃亏的。 只是…… “砚修,我看那男人有点眼熟,像你继母单位领导家的亲戚?” 京城圈子就这么大。 互相认识,不足为奇。 更何况,男人当年的强-奸案上过报纸,引起不小的轰动。 洛砚修闻言,再次回头。 他近些年不在国内,胡舒雅单位领导,他尚且不认识,更何况拐着弯,是领导家的亲戚。 “女骗子能耐不小啊,什么人都能勾搭上!” 第二十九章 你继子喜欢你家小保姆 几日不见,女骗子的行骗技术下降。 行骗失败,和目标受害者吵起来了! 估计女骗子这次捞不到油水,只能无功而返了。 洛砚修原本是没胃口的,置身事外,看到这出好戏,不禁来了兴致。 “那男的……好像叫杨昆,不是正派人,家里有点本事,他当众为难女同志,…咱们可是当过兵的人,真就不管?”宋建军犹豫说道。 洛砚修睥睨着身形娇小的女骗子。 即便行为不端,居心不良,终究是女流之辈。 之前没少挖坑,让他踩。 甚至离谱到,凭一己之力,成功把他送进派出所。 往事种种,俩人已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小-婊子,老子弄不死你。” 几米远外,杨昆心理素质太差,举起凳子,作势奔着白桃面门砸过去。 在场其他客人不了解白桃和杨昆的矛盾,只知道俩人聊着聊着,杨昆气急败坏,站起来骂人,很没素质。 眼看着杨昆说不过白桃,气急败坏,嚷嚷着要打人。 众人见此,倒吸口凉气,为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白桃捏了把汗。 凳子高高举起,不等杨昆咬牙砸下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后方伸过来,按在杨昆肩上。 “对女同志大打出手,不大好吧。” “妈-的,从哪儿冒出来的杂碎,老子的事,你也敢管……” 话说到一半,杨昆阴恻恻回头,对上洛砚修阴沉鄙夷的目光。 洛砚修的混血样貌,让人过目难忘。 “是…你!” 杨昆认出洛砚修是洛老将军的亲孙子。 洛家有两位开-国-将军坐镇,地位不可撼动。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他仰仗着副台长的叔叔为非作歹。 然而,在洛家面前,他那位副台长叔叔连给洛家提鞋都不配。 “凳子放下,麻溜滚!” 洛砚修手掌稍稍用力,杨昆立即塌下肩膀,疼的哇哇乱叫。 “疼疼疼,我放下了,这,这就滚。” 凳子腿落地,杨昆揉着脱臼的肩膀,一秒钟不敢多待,夹着尾巴,灰溜溜跑出店门。 人走了,没热闹看。 客人们仍眼巴巴望着,舍不得收回视线。 不是他们八卦。 实在是洛砚修和白桃的样貌太过出众。 俩人面对面看着对方,像电影里的男女主角似的。 好奇这俩人要是能在一起,他们的孩子会有多好看! “呦,狗东西,你这次帮我了,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啊?” 白桃抱着手臂,嘴上说着要感谢,实则一脸不以为意。 她就是故意激怒相亲男的。 反正胡舒雅在中间牵线搭桥,当媒人。 相亲黄了。 得罪人的是胡舒雅,又不是她。 相亲男对她动手,最后受伤的谁还不一定那。 她不怕闹出事。 就怕闹不出事。 出了事,胡舒雅必然站出来擦屁股,以免损伤她贵妇人的脸面。 白桃敢和相亲男对着干,心里已然盘算好结果。 毕竟,这次不让胡舒雅吃个不大不小的瘪,下次指不定搜罗到什么极品,塞给她。 “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一定要做这种勾当吗?” 洛砚修不懂白桃的小算盘。 在他看来,白桃就是个不走正路的女骗子。 有过数面之缘,他们三观不合,做不成朋友,勉强也算是半个熟人。 洛砚修拧眉,语重心长劝白桃能走正路。 “我做什么勾当了!” 白桃诧异。 狗男人血口喷人。 她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搞大女人肚子,提上裤子不认人。 她光明磊落。 狗男人少拿腔作势指责她! “孺子不可教。” 眼看着白桃情绪激动,洛砚修近期休息不好,太阳穴隐隐作痛,他不想和女骗子吵架,尊重他人命运,适时放下助人情结,“我对你无话可说。” 撂下这句,洛砚修自认仁至义尽,迈步离开。 “你以为我很愿意和你说话!少往自己的狗脸上贴金。” 白桃叉腰,狗男人装什么装! 她又不欠他的! 每次见面,俩人就没有心平气和过。 白桃想不明白,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怎么就和狗男人扯上关系。 还怀上狗男人的孩子! 她怎么这么倒霉! 胡舒雅录完晚间新闻,撩起衣袖,看了看手表。 这个点,相亲应该结束了。 胡舒雅踩着高跟鞋,刻意路过副台长办公室。 见里面没外人,她笑着推门进去。 张口要问副台长侄子对白桃印象怎么样,后续要不要进一步了解。 “小胡啊,你这做什么媒!” 副台长放下茶缸,语气责备。 刚接到侄子杨昆打来的电话,胡舒雅不来找他,他也是要秘书去找胡舒雅的。 看着副台长一脸凝重的表情,胡舒雅收敛笑意,猜到相亲应该不是很顺利。 该死的白桃,眼高手低,肯定是嫌弃台长侄子其貌不扬,又是劳改犯,才故意把相亲搅黄。 “我家那个小保姆没文化,说话做事有不得体的地方,您多包涵,我等会儿回去,一定严肃批评她。” 为了拿到黄金频道主持人的候选名额,让她身价大涨,在婆家能挺直腰杆,说话更有底气。 胡舒雅打定主意要牺牲白桃,为自己事业铺路。 “没文化是小事。谁家祖上三代不是贫农。”副台长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语重心长道:“我侄子说,他和你家小保姆相亲,你继子洛砚修突然冲出来,凶神恶煞吓唬我侄子。你说这亲还能相下去吗?” 胡舒雅眨了眨精明算计的眼珠。 “洛砚修?” 他去干什么? 副台长怨声载道:“早说你继子喜欢你家小保姆,咱们就不费事撮合我侄子和你家小保姆。小胡,你太不地道了,把我们叔侄俩当猴耍,算什么事啊!” 胡舒雅坐在办公桌对面,盯着副台长皱巴巴的老脸,反应了好半晌。 洛砚修喜欢白桃? “台长,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我继子那个人孤僻冷傲,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冷面阎王,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保姆。” “你少和我打太极。你继子没看上小保姆,小保姆相亲,他去干什么?去就算了,还对我侄子威胁恐吓,摆明是来砸场子的。” 副台长认定胡舒雅拿他们叔侄寻开心,对胡舒雅很是不耐烦。 “这……” 胡舒雅张了张嘴,想反驳,一时间想不出说辞。 “我回去了解一下事情经过,台长,您消消气。” 在被副台长赶出办公室前,胡舒雅有眼力见的站起身,先行告辞。 随手关上门。 胡舒雅走在电视台大楼的走廊里,反复琢磨着副台长刚才的话。 洛砚修对白桃有意思? 昨天,她明明试探过,白桃似乎对洛砚修并不感兴趣。 所以,洛砚修是单相思? 胡舒雅咬着手指关节,想到这些日子,洛砚修吃住都在医院,不肯回大院。 难不成,这也和白桃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她拿捏住白桃,岂不就是拿捏住洛砚修。 想到这里,胡舒雅停下脚步,眼底闪过狡黠的微光。 第三十章 放哪门子狗臭屁? 离开餐馆,大红围巾挡住半张脸,白桃两只手揣进袖子里,避开人,东张西望,走进路边一家不起眼的中药铺。 十几分钟后,走出药铺,白桃怀里多了一包沉甸甸的中药。 走回家属大院,白桃把中药包藏进宽大厚实的棉袄里,心虚低头,不敢看人,脚步匆匆走回洛家。 白桃是掐准时间回来的。 下午两点,上班的还没下班,洛老爷子老两口出门遛弯,张婶买菜没回来。 家里应该没人。 白桃扭动门把手,一只脚迈过门槛,脚跟刚要着地。 “小桃回来了。” 胡舒雅的声音从正厅沙发方向传来。 “…夫人?” 白桃吃惊,下意识去扯棉袄衣摆,努力不让胡舒雅看出破绽。 胡舒雅没到下班时间,提前回来,估计是奔着相亲的事,回来找她算账的! 白桃:“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白桃做小伏低,咬着唇瓣,装出一副委屈受惊的可怜样,“那男人太凶了,一言不合,就对我喊打喊杀的,我害怕。” 眼看着胡舒雅从沙发上站起身,朝自己走来。 相亲又搞砸了。 胡舒雅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白桃准备以柔克刚,胡舒雅骂她,她就哭。 胡舒雅要是打她,她拔腿就跑,绝对不让自己吃亏。 “小桃,阿姨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也是为了你好。相亲讲究眼缘,没相成也不要紧,你看你,哭什么,我又不会怪你。” 胡舒雅拉过白桃冰肌玉骨的小手,精心保养的老脸笑成一朵菊花。 白桃:“?” 她出现幻觉了? 胡舒雅没怪罪她,反倒安慰她? 以她对胡舒雅的了解,这娘们一肚子花花肠子,指定没憋好屁。 “夫人,你人真好。” 白桃抻长袖子,边擦鼻涕,边感恩戴德拍马屁。 “你来洛家这么久了,怪我单位事忙,咱们俩一直没坐在一起好好聊一聊,今天真好我有空,咱们培养培养感情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和我说。”胡舒雅拉着白桃,往屋子里走。 说是培养感情。 可是,白桃竖起耳朵听到的,不是胡舒雅张嘴闭嘴夸洛家有多好,就是胡舒雅摸着本就不存在的良心,说有多么喜欢她。 她是胡舒雅选中的人。 白桃越听越不对劲。 胡舒雅胡说八道也要有给限度! 把她当亲女儿! 切,放哪门子狗臭屁。 哪个亲妈能让亲女儿和劳改犯相亲! 白桃心中白眼翻上天,面上还要装出感恩戴德的样子。 “夫人,你对我太好了,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不就是胡说八道嘛! 她也会。 “小桃,不用下辈子。砚修那孩子在医院加班,没日没夜熬着。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也心疼他。我知道你厨艺好,你随便下厨做几道菜,做好了,我让司机送你去医院,你看着砚修把饭吃了,再回来。” 闻言,白桃恍然大悟。 胡舒雅是想借她的手,讨好继子。 只是,她没记错的话,她今天相亲的时候,看到洛砚修跟在狗男人身后。 洛砚修看起来精神抖擞,不像是长期熬夜加班! “做饭而已,没问题的。夫人,我先回房间,换件衣服,马上就回来。” 找个理由搪塞胡舒雅,白桃快步回到卧室。 房门反锁,白桃掏出棉袄里的中药包,四下看了看。 她的房间太小,几乎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最后,白桃蹲下,伸长手,把中药包藏到床底下。 以防被人发现,她扯过几件脏衣服,盖在药包上。 在房间里磨蹭好一会儿,白桃象征性换了件天蓝色麻花纹的毛线坎肩,走出来。 胡舒雅张罗着让她下厨,说是让她随便做几道菜。 菜名一说出口,白桃一听,全是费时费力的。 别的不提,一道黄豆猪蹄汤就炖了足足四个小时。 眼看着室外天色黑透,路灯亮起。 白桃擦着热汗,走出厨房,她去上个卫生间的工夫。 胡舒雅已经帮她把饭菜装好,见她这么快就折返回来,眼神不由闪躲。 “司…司机小王已经在院子里等着那,小桃,你穿好衣服,把饭送去医院,早去早回。我在家等你。” 保温饭盒塞到白桃怀里。 “我知道了。” 白桃察觉出有猫腻。 上车后,打开饭盒,挨层检查。 她亲手做的饭菜,仔细看了看,没发现异样。 胡舒雅为何鬼头鬼脑的? 晚上光线不好,白桃坐在后座,门卫大叔没看清楚。 见车头挂着军区大院的车牌,敲响驾驶位的车玻璃,简单让司机登个记,便放行了。 白桃头一次这般轻松出入军区医院。 然而,胡舒雅的怪异举止,还是让她放不下心。 为了不引火烧身,白桃没下车,谎称自己出门脚崴了,让司机小王帮忙把饭菜送进去。 还特地嘱咐司机小王,不要提她的名字。 她就是做保姆的,饭菜做得好,是她的本职工作,无可厚非。 若是饭菜有什么问题,那就是她的错。 简而言之,做的好,理所应当。 做不好,罪加一等。 既然如此,她当然是选择明哲保身。 司机小王也知道洛砚修对吃食要求高,以为白桃脸皮薄,怕挨骂,才不让他说的。 “放心,只要砚修不问,我是不会主动说的。对了,我儿子阑尾炎住院,真好顺路,我送完饭,从后门绕去住院楼看看他,你在车上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司机小王说完,接过保温饭盒,下车,走进门诊大楼。 数九寒冬,北方夜晚滴水成冰,格外的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新年第一场雪飘飘洒洒,很快,放眼望去,水泥地面一片白茫茫。 冷风钻进车厢,白桃急着出门,没带手套,冻得鼻尖通红,两只手凑近嘴边,吐出潮乎乎的哈气暖手。 白桃没有手表,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 司机小王还没回来。 是送饭出问题了?还是去看儿子,父子情深,把她忘了? 白桃冷的打哆嗦,实在是撑不住了,活动着冻僵的手指,拉开车门,走进医院大楼取暖。 各科室都下班了,这个时间,只有急救室的灯还开着。 四下黑漆漆的,白桃本能寻着光亮,试探着走过去。 就听里面有东西落地,一阵叮叮咣咣。 白桃大惊失色,意识到情况不对,调头就要离开。 就在此时,急救室门打开。 一只大手伸出来,霸道扯住她不堪一折的手腕,蛮横将她拖进去。 第三十一章 折腾狠了,腿软 白桃猝不及防,天旋地转间,后背撞到电灯开关。 霎时间,室内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男人掌心发烫,急促的喘息在耳边回荡。 白桃瞪大眼睛,想要逃,已经来不及了。 “谁让你来的?” 男人嗓音好似被砂石打磨过,隐忍沙哑。 药物作用下,黑暗中,双目猩红。 强壮的身体里,仿若有座不知何时喷发的活火山,理智稍稍败下阵来,便彻底失控,任由岩浆焚遍他全身。 这个时候,有女人蹑手蹑脚凑上来。 洛砚修耳力极好,当下戒备,将人擒住,势必严刑拷问女人的来意。 “我…我是洛家的保姆,来送饭的,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我现在就走。” 白桃双手抵在身前,身前男人仿佛是铁铸的,浑身硬的吓人。 少女细细柔柔的声线,宛如一缕清风吹拂过耳廓。 咫尺间的距离,洛砚修甩着昏沉的脑袋,能感受到怀中人的战栗不安。 “谁让你来的?” 喉结滚动,洛砚修吞咽着口水,盘问幕后主使。 “胡舒雅!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冤有头债有主,与我无关。” 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白桃嫩生生的巴掌小脸充斥着恐惧。 以她和胡舒雅薄如蝉翼的交情,男人问起,她本能将黑锅甩给胡舒雅。 而且,虽然看不清男人是谁,但她并非未经人事,男人明显状态不对。 数月前,招待所那晚,狗男人也是这般浑身燥意,喘息错乱。 那晚,她被折腾的有多狠,只有她自己清楚。 现如今回想起来,腿还是软的。 白桃不禁心有余悸。 “饭菜里放了东西,你不知道?” 热汗滑过青筋凸起的额头,洛砚修乌黑的深眸仿若远山浓雾,巨大的压迫感之外,体内热血沸腾,属于雄性骨子里的侵略欲,如同皮下恶魔,正叫嚣着要冲出来。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石灰粉刷的墙壁,冰冷又粗糙。 白桃后背冷的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身前男人又宛如火炉。 一冷一热,白桃无所适从,脑袋瓜摇成拨浪鼓。 好啊!不出她所料,饭菜果真有问题。 饭被眼前的男人吃了? 怪不得,胡舒雅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她做饭又送饭。 是想让她背锅? “…真的和我无关,这位同志,你应该很难受吧。要不然,你先放开我,我去帮你叫医生。” 白桃咽了咽口水,大脑飞速运转,给出建议。 不只是招待所的经历,让她害怕。 更要命的是,她明显感觉到男人身体某处的变化…… 天啊! 白桃眼珠瞪圆,脸颊火烧火燎的。 要不是男人力气太大,挣脱不掉,她早跑没影了,岂会老老实实站在这里,接受男人的盘问。 “我就是医生。这栋楼里,只有我一个人,你能去找谁?” 洛砚修气息越来越乱,他知道自己该放手。 然而,怀中人吐气如兰,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味,钻入鼻腔,强撑住的意识,加速被欲-念吞噬。 生理本能尚且如此。 更何况,怀中人是他的心上人。 许久不见。 他记得,怀中人对他的憎恶。 他和她应该保持距离。 两种声音在体内斗争,互不相让,洛砚修要疯了。 “…我可以去住院楼找值班医生,或者是去找门卫也行,他们总有办法帮你。我们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白桃退而求其次。 不管怎样,先让男人放了自己。 不然,等一会儿,男人失控做出什么。 整栋楼,没有第三个人,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 洛砚修居高临下望着怀中人模糊的面部轮廓,她在害怕。 他吓到她的! “胡舒雅特地让你来送饭,你知道她目的是什么吗?” 白桃浓密的羽睫颤动,“是什么?” 不是让她背锅? 她猜错了? “饭菜里下了催-情-药,她是想让我睡你。” 洛砚修一字一顿,性感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急救室内回荡一圈,而后重重敲在白桃的耳膜上。 睡她? 所以,身前的男人是洛砚修! 单纯安排相亲,已经无法满足胡舒雅。 竟然下药,把她往继子床上送! 白桃咬着后槽牙,忍无可忍。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不会咬人的。 胡舒雅,给她等着! “三少爷,我不知情的。我只是个保姆,你肯定看不上我的,不如我陪你去派出所报警,咱们一起找民警同志帮忙,让胡舒雅进去吃牢饭。” 洛砚修和胡舒雅不对付,军区大院人尽皆知。 她和他联手能把胡舒雅拉下水,洛砚修应该不会拒绝。 “谁说我看不上你。” 听到白桃自我贬低,洛砚修剑眉蹙起,下意识开口反驳。 不是他看不上白桃。 是白桃看不上他。 他只有被嫌弃的份儿。 “我……” 突如其来的表白,白桃懵了。 老天爷啊,你在开什么玩笑。 洛砚修竟然看上她了! “那你…你前些天给我的那封乱七八糟的信,是什么意思?” 白桃当初单纯以为洛砚修是在挑衅,眼下,她后知后觉,懵懂发问。 “你不知道那封信是什么意思?” 洛砚修错愕。 自以为表达的足够清楚,白桃居然完全没懂。 “想让你了解我。当面表明心意,怕给你带来不必要的困扰,所以想着用文字的方式,介绍我的个人情况。” 洛砚修老实交代,没有半句假话。 白桃咬着下唇,洛砚修这般含蓄的表达,她始料未及。 “我们都没正式见过,我哪里吸引你了?” 白桃不解。 “我喜欢你,和你的样貌无关。你善良,勇敢,坚强,自信,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孩。” 聊到这里。 洛砚修一改往日的寡冷淡薄,把藏在心底的话统统宣之于口。 他一个大男人,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可害臊的。 “我承认,我是很不错,但……” 白桃挠了挠鼻尖,但是她真有这么好吗? 在狗男人嘴里,她心术不正,卑鄙无耻。 到了洛砚修嘴里,她却成了世上最好的女孩。 这天差地别的对比。 白桃被夸的晕乎乎的,不禁有些膨胀。 “你就是很好很好,你要相信自己。” 洛砚修相信自己的眼光,面对心上人,情话发自肺腑,滔滔不绝。 白桃抿着唇角,耳根子唰一下就红了。 白桃矜持的语调,在洛砚修听来,仿若带着钩子,勾的他头重脚轻。 霎那间,眼前重影,太阳穴泛起如针刺般痛楚。 “我不认识你。” “放开我。” “我才不要你负责,放开我,你个混蛋……” 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怀中人娇里娇气的央求,和脑海中少女的嗔怒,交叠重合。 怎么回事? 洛砚修耳中一阵嗡鸣。 数月前,他隐瞒所有人,提前回国执行秘密任务,受过重击的后脑伤口疼痛剧烈。 然后,就在白桃模糊的注视下,整个人向后仰倒,昏死过去。 “你怎么了?” 白桃察觉出男人的异样,开口,试探询问。 “天啊!”白桃捂嘴惊呼,脚尖踢了踢男人的身体,“喂,你没死吧?” 靠!这要是弄出人命,那就麻烦了。 鬼知道胡舒雅下了多大剂量! 白桃不想摊上人命官司,伸手按下电灯开关。 不管怎样,先把男人扶到床上再说。 第三十二章 记仇 咔哒~ 头顶的白炽灯亮起。 瞬间驱散黑暗,急诊室内亮如白昼。 眼睛短时间不适应,白桃下意识眯眼,撇过头。 “白同志?白同志你在楼里吗?” 司机小王的声音在走廊响起。 “我在。” 白桃本能应声,扶墙,走出急诊室,恍然睁眼看到司机小王慌里慌张向她跑过来。 “可算找到你了,我从住院部回来,看你不在车里,以为你出事了,你没事就好,呼~” 司机小王气喘吁吁叉腰,长舒口气。 “…我是没事。”白桃纤细温软的手,指向诊室,犹豫道:“…洛砚修晕过去了,情况貌似不大好。” 司机小王:“什么?” 洛砚修年轻火力旺盛,身体素质一向不错。 吃个饭而已,怎么就晕倒了。 “白同志,别害怕,我进去看看。” 司机小王不明所以,先出言安抚受惊的白桃。 随即,推开急诊室门,脚步匆匆走进去。 地上,洛砚修肤色红的不像话,冷峻深隽侧脸轮廓痛苦紧绷,意识涣散,喉结干涩滚动,骨节分明的大手扯着领口,痛苦闷哼。 脑中陌生的记忆循环往复,体内的药物疯狂刺激神经中枢。 头疼欲裂。 洛砚修要被折磨疯了。 司机小王是有媳妇有孩子的人,定睛一看,便瞧出洛砚修的不正常。 白桃站在门外,抿着新嫩娇软,仿佛沁满花汁的唇瓣,眉心的胭脂红痣愈发明艳。 归根究底,洛砚修吃了她做的饭,才搞成这副样子。 事情闹大,她有推卸不掉责任。 白桃无措的搓揉掌心,心中不安,伸手去推半掩着的诊室门,亲眼一探究竟。 司机小王忙走出来,把她拦在门外,“砚修……,他中药了,及时送医,应该不会有大碍,白同志你别太担心。” 白桃是个没结婚的女同志。 眼下,洛砚修这副样子,属实不便让白桃多看。 “这样吧,我打电话让大院的其他司机来接你。砚修这边……,放心交给我吧。” 司机小王十五六岁的时候,就给洛家开车。 年长洛砚修几岁,平日里为人做事稳重,有分寸。 洛砚修交给他,白桃没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白桃还是不踏实,“还是让我进去看他一眼吧。” “不是我不让你看,砚修…他实在是不方便。你们住在一个屋檐下,以后见面的日子有很多,不急于这一时。还有,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不要随便和其他人提起。一切等砚修醒了之后再说吧。路上注意安全。” 司机小王把白桃送上车。 砰。 关上车门。 又往前走两步,嘱咐替班司机,“老李,路上结冰,道滑,慢点开。” 司机老李握着方向盘,老练道:“你忙去吧,我开了大半辈子的车,你不用操心。” 吉普车驶出医院正门。 白桃回头,透过落上积雪的后车玻璃,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接到通知后,火急火燎往急救室赶去。 吉普车匀速行驶。 白桃扣着指甲盖,娇小的身体微微晃动。 说不担惊受怕,那是假话。 不仅是洛砚修吃了她的饭,还有洛砚修神志不清状态下,对她表明心意。 他说喜欢她! 远在小山村的父母,要知道能得到洛砚修这样家世好的女婿,半夜睡觉都能笑醒。 白桃也不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单纯小白花。 嫁给谁,都是嫁。 与其像村里同龄的女娃子们那样,嫁给没本事又酗酒家暴的丈夫,白天洗衣服做饭干农活,晚上陪丈夫睡觉,结婚没几年,生出一连串的孩子。 小孩子叽叽喳喳,围在屁股后面,不是这个哭了,就是那个尿了。 如果她能嫁给有权有势的丈夫,踩着丈夫的肩膀,让自己站得更高,人生自然更舒适顺遂。 白桃脑中乱糟糟的。 垂头丧气回到大院。 白桃跨过洋楼大门的门槛。 胡舒雅兴奋的睡不着,在卧室翘首以待。 注意到窗外闪过的车灯,她猜到是白桃回来了,披上衣服,如同一阵风般,脚步飞快下楼。 走到门口,眼珠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芒。 “你送去的饭,砚修吃了?” 那药是乡下配牲口用的,药效强劲。 洛砚修就算只吃一口,也会中招。 大晚上,孤男寡女的,洛砚修把持不住,和白桃做出些不该做的事。 生米煮成熟饭。 未婚乱搞男女关系,她握住洛砚修的这个把柄,日后不仅能让洛砚修对她低三下四,也能借此要挟爱孙心切的老两口。 看向墙上的石英钟。 晚上十一点半。 白桃出去这么久,想来事情是成了! “吃了吧,我不知道,我按您的说,站在旁边,亲眼看着三少爷把饭吃完。三少爷嫌我烦,把我赶出去了。” 白桃攥紧手指关节,隐藏胸腔翻涌的怒意,轻声细语的答道。 “把你赶出去了?” 胡舒雅一听,笑容僵在嘴角,不死心追问:“后来那,你就一直在门外站着,砚修没喊你进去?” “没有。” 白桃记得司机交代她的话。 洛砚修是受害者。 大晚上的,洛老爷子和洛老夫人已经休息了。 不宜打扰。 她切勿打草惊蛇,静待洛砚修回来处理。 胡舒雅做了坏事,以洛砚修的脾气秉性,不可能轻饶她。 白桃的话,让胡舒雅陷入自我怀疑。 那药,是她从小山村带出来的。 多年前,她用了一半的药量,成功拿下洛远东。 这次怎么就不好用了? 难道……是因为时间久了,药物失效了? “夫人,你说什么?”白桃假装没听清,打量着胡舒雅狐疑的表情,问道。 “…没什么,你辛苦了 ,还没吃晚饭吧,张婶给你留了饭,在锅里。吃完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胡舒雅心事重重上楼,边走,嘴里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早知道会这样,她买瓶新药,放到洛砚修饭菜里。 可惜啊可惜。 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 三楼卧室门关上。 白桃收回阴冷的视线。 不光洛寒年不放过胡舒雅,她这个人很记仇的。 胡舒雅一而再再而三招惹她,有仇不报,不是她性格。 隔天,胡舒雅睡到中午,和往常一样,耗时两个多小时梳洗化妆。 身上穿着同事出差帮她带回来的湖蓝色紧身过膝羽绒服,脚踩擦过鞋油的粗跟长筒皮鞋,拎着小牛皮做的女士皮包。 在穿衣镜前照了又照,确保精致到每根儿头发丝,才舍得出门上班。 哗啦一声。 一大盆腥咸恶臭的脏水,找准时机,从门后,系数泼到她脸上。 第三十三章 你瞎了? “啊!” 冰天雪地的。 胡舒雅浑身湿透,精心打扮的妆容斑驳,脸上厚厚的一层粉,变成泥汤儿,顺着下巴,脏兮兮的滴到衣服上。 北风呼啸而过,胡舒雅冷的一哆嗦。 “阿嚏~” 胡舒雅鼻子一痒,打完喷嚏,低头看到鞋尖上反光的鱼鳞,更是五内欲焚。 “大白天的,你作死啊!” 白桃端着洗过腌鱼的塑料盆,从厨房门后走出来,就见胡舒雅涂着红色指甲油的食指,指着她的鼻子,狰狞怒喝。 “天啊!夫人,我不是故意的。楼里的下水道堵了,脏水没地方倒,我想着把水泼到墙根底下。太不巧了,没伤到你吧?” 白桃忙放下塑料盆,走过去鞠躬道歉。 “鼻子上面两个孔是用来喘气的?眼瞎啊!看不到我一个大活人要出门。” 胡舒雅美眸圆瞪,又冷又气愤。 要不是白桃这张漂亮脸蛋有利用价值,她的巴掌已经扇下去了。 胡舒雅:“你知道我这一身要多少钱吗?兜比脸干净的乡下人,大言不惭说要赔钱给我,真好笑。” 白桃工资就那么几个子儿,给她买瓶擦脸油都不够。 胡舒雅揪着滴水的衣襟,血压直线飙升。 “那怎么办?夫人,我要不您骂我几句,打我一顿,出出气。” 白桃茫然,手指搅弄着腰上的碎花围裙,抽抽嗒嗒抹着眼泪。 胡舒雅皱眉:“我还没死,别嚎丧。” 白桃把她弄成这副样子。 她还没哭。 白桃有什么可委屈的。 邻居时不时从院门口路过,她要是真动手打骂白桃。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飞扬跋扈,欺负老实人。 胡舒雅小三上位,名声本就不好。 若是被扣上苛待保姆的罪名,更要被戳脊梁骨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我去换件衣服,死丫头,下次泼水记得先看一看周围有没有人。” 胡舒雅不得不压下邪火,捏着鼻子,回卧室洗澡换衣服。 重新梳洗打扮。 等她坐车到单位。 看了眼手表,迟到几分钟而已,不算大事。 她的节目是录播,早一些,晚一些,没多大影响。 胡舒雅脱下外套,穿着西服套装,来到演播厅,意外发现她的位置上,坐着位刚毕业没几年的女大学生。 这个女大学生,昨天还没过实习期,没资格上节目。 电视台把女大学生分配给胡舒雅,让两人师徒结对。 胡舒雅可没把新人当徒弟去培养,每天使唤女大学生给她端茶递水,拎包揉腿。 不成想,在没有任何人通知她的前提下,女大学生将她取而代之,坐在录影机前,口齿流利的播报原属于她的新闻内容。 胡舒雅感觉受到羞辱,无法接受巨大的心理落差,冲上去,扯着女大学生的头发,又踢又踹。 女大学生不是善茬,反手抓住胡舒雅用发胶固定的短发。 “我早就受够你了。靠睡男人,才能进到电视台。没有学历,普通话也不标准,基本功更是可怜。凭你还想要主持黄金档?呵,你一张嘴,口音重的平翘舌都不分。 我低声下气伺候你这么多年,你处处打压我,精神虐待我,侮辱我的人格。 这次是副台长给我机会,让我从今天开始接手晚间新闻录制工作。你有本事和我撒泼,有本事去找副台长啊!” “去就去,你以为我怕你们!” 胡舒雅被工作人员拉开,后脑勺的头发,被扯下一大缕。 疼死她了。 婆家再不待见她,她也是洛远东的妻子,首都洛家的女主人。 不就是白桃和副台长亲戚的相亲没成。 副台长至于这般小肚鸡肠,在工作上为难她? 洛砚修一晚上没闲着。 抽血,洗胃,吊水…… 他在急诊室值班,整晚,一个病人没来。 他一个医生,反倒躺在病床上,成了重点照顾对象。 “慢点。” 司机小王把车停稳,下车,围着车头绕了一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架起洛砚修的胳膊,把人扶进洋楼。 张婶拿着抹布,边看电视边磨洋工,一个青花瓷的花瓶,恨不能擦个十天半个月。 瞧见洛砚修面色虚弱的走入视线,张婶放下花瓶,惊讶问道:“砚修,脸色这么差,你生病了?” 司机小王:“砚修已经没事了,休息几天就能好。” 药物刺激,身体机能极速消耗。 现在洛砚修动一下嘴皮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快回屋躺着吧,砚修,你想吃什么,我去菜市场买?” 张婶殷勤关心,不是关心洛砚修,而是在关心自家未来女婿。 “不用。” 洛砚修摆了摆手。 离开医院前,做完全身检查,医嘱二十四小时内不能吃东西。 第三十四章 恨没死在她身上 “不吃东西怎么能行!我们女人多吃一口,少吃一口没关系,你们男人身子骨金贵,可不能饿着。” 张婶自说自话,不觉得自己的言论有什么问题。 洛砚修病弱又疲惫,没心情和张婶浪费口舌,冷峻的眉眼不着痕迹的微蹙了一下,示意司机小王扶他上楼去书房。 “砚修,你好好养身体,张婶这就去买排骨,亲自炖汤给你喝。” 张婶好似看不出洛砚修的嫌恶,棉袄帽子手套围巾,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拿起厨房墙上的菜篮子,挎在胳膊上,哼着小曲儿出门。 白桃也没闲着,胡舒雅出门后,她拎着扫把,如常般走进胡舒雅和洛远东的房间。 进门后,房门从里面反锁。 扫把贴墙放着。 白桃开启地毯式搜索。 梳妆台,床底,大衣柜,阳台的花盆…… 只要是能藏东西的地方,她翻了个遍。 功夫不负有心人。 白桃半蹲,软着杨柳腰身,在衣柜最下面一层,摸出个巴掌大的小木盒子。 盒子上了锁。 白桃没找到钥匙,拿起木盒子,在耳边晃了晃。 听着响声,确定里面有东西。 白桃取下耳后固定碎头发的黑色铁丝发卡,一头掰直,就变成了开锁神器。 铁丝插进锁眼,白桃感受锁里的结构,缓缓转动。 这项技能,还要得益于她二哥。 没遇到灾荒那些年,她们家一众壮劳力,日子过的也滋润。 她二哥下河摸鱼的时候,从河边捡回来一个落水的女同志。 那女同志长的周正,脾气也好,识文断字,白桃就是跟着她学习,高考一举考上京大的外-交学院。 奇怪的是,女同志绝口不提自己的来历背景,白桃娘觉得这女同志肯定有问题,就不同意她二哥和女同志在一起。 二哥认定女同志是老天爷送给她的媳妇,父母反对也没用。 发挥从小时溜门撬锁头,偷零花钱给白桃买糖吃的本事。 月黑风高夜,爹娘鼾声如雷,二哥偷走户口本。 等白桃父母发现,二哥和媳妇十指相扣,握着盖有公章的红本本,跪在院子里。 证领了,媳妇到手了! 爹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桃回忆着二哥二嫂的趣事,铁丝用力一按。 咔一声脆响。 锁开了! 白桃好似一汪春水的乌眸闪过惊喜,巴掌小脸本就长的美,笑起来,脸颊梨涡深深,胜过夏日枝头盛放花朵般,美艳娇魅。 单手打开盒子。 入目,是两个小纸包。 拆开,没等白桃凑近,呛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白桃捂住口鼻,忙将东西拿远。 好难闻,不像是好东西。 白桃眼尖,看出上面的纸包皱巴巴的,近期有动过的痕迹。 里面的黄-色药粉所剩无几。 白桃眼珠一转,她要是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差点害她和洛砚修在医院发生关系的东西。 把药包攥在掌心,白桃反手就要盖上盒子,放回原处。 余光注意到盒子里的另一包药,包裹药粉的纸张泛黄,像是放了许多年。 能和违法违规的催-情药一起偷偷藏起来,肯定也不是好东西。 白桃转动脑筋,忽地,脑海浮现一个炸裂又大胆的念头。 俗话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大房媳妇和二房媳妇本是和睦相处。 俩人都是念过书的人,有知识,有头脑,不会轻易听信继婆婆的挑拨离间。 可若是因为一个活生生的孩子,甚至要失去生育能力。 捋清前因后果,白桃后背直冒冷汗。 “天啊。”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但是,胡舒雅狠过头了。 白桃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头皮发麻。 说到底,这是洛家的事。 洛家人对白桃再好,白桃也没忘记自己的身份。 兹事体大。 白桃不能乱插手。 况且,白桃本身就不是个热心肠。 真把事情闹开,军区大院人尽皆知,洛家颜面扫地,她这个外人讨不到半点好处。 白桃思虑再三后,默默将盒子盖好,放回原处。 神不知鬼不觉。 书房,洛砚修如实和老两口说清楚昨晚发生的事。 老两口火冒三丈。 “这个不安分的,当初我就不同意让她进家门,都怪你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爹。” 洛老太太后悔当时没再强硬一点。 那时候,考虑到儿子洛远东已经是当爹的人,在单位也是有头有脸的领导。 他们作为父母,强行不让胡舒雅进门,一是洛远东难做人,二是,舆论闹开,纪-委多次找找上门了, 洛远东沾了胡舒雅的身子,就必须负责任,要不然,就是耍流氓,要吃枪子,全家都要受牵连。 儿子色令智昏,不争气。 三个孙子前途一片大好,不能因为亲爹不当人,影响到他们的人生。 万般考虑之下,他们老两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胡舒雅搬进洛家。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从未公开承认过胡舒雅的身份。 重要的场合和节日,胡舒雅只配躲在房间里,不许露面。 孙子们,还有孙媳妇,统统不许改口叫妈。 “没出事就好,砚修是男同志,多休息一段时间,身体早晚能恢复。小桃是咱们家请来的保姆,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怎么和人家父母交代。” 洛老爷子坐在红木书桌后,语重心长。 洛老太太点头认同,“你爷爷说的有道理,你们俩及时悬崖勒马,没酿成大错就好。砚修,你先回房间吧,剩下的,交给我和你爷爷。” “嗯。” 洛砚修虚弱的从凳子上起身,扭开金属门把手,眸色冷冽幽深。 回到房间,关上门,躺在有淡淡洗衣粉味道的床单上。 昨晚中药后,一段段陌生又模糊的记忆,如同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颗粒,悄无声息的再次浮现。 女同志娇嗔蛮横,是个有脾气的。 他亲她,她就扇他一巴掌。 亲一口,打一下,他似乎还很享受。 洛砚修望着天花板,腰腹肌肉紧绷,口干舌燥。 想到这些,就下流了。 可当记忆中女人的声音,和家中小保姆的声音重叠。 真的很像。 不对! 洛砚修猛地从床上坐起,脸色凝重。 他怎么能这样。 在梦里垂涎小保姆,已经很过分了。 他得寸进尺,脑补出莫须有的记忆,对小保姆不尊重。 洛砚修手握成拳,捶打脑门,自我诅咒:“无耻之徒,怎么没药死你!” 第三十五章 死无对证? “饭菜出自小桃的手,万一胡舒雅死不承认,就算报警,也是无济于事。” 书房里,洛砚修走后,洛老爷子背着手,在书桌前缜密权衡。 “以胡舒雅的尿性,她铁定不会承认,指不定,还会把脏水泼到小桃和砚修头上,反咬一口,说是他们做局陷害她。” 洛老太太手中端着茶杯,目视前方,冷笑两声。 她太了解胡舒雅了。 这女人心肝肠肺都是黑的。 洛老爷子:“那就这么放过她?” “当然不行,胡舒雅自己不当人,咱们也没必要把她当人看,我现在就去把她的东西打包,丢出去。她要是敢喊冤,咱们就好好掰扯掰扯。” 洛老夫人是个直脾气,早就想把胡舒雅逐出家门了。 孙子受委屈了,险些连累白桃,事关家中最年轻的两个小辈,胡舒雅罪无可恕。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憋着什么坏主意!以为砚修和小桃发生关系,她就抓住砚修的小辫子,能威胁砚修,下一步,就能威胁咱们。” 洛老太太一语道破其中厉害。 洛老爷子背着手,走过来又走过去。 斟酌再三,他老人家还是摇头,“那也不能莽撞行事,做事情讲究证据,胡舒雅咬死不认,理亏的是我们,你要大院里其他人家怎么看咱们洛家!” 自家再怎么不和睦都无所谓。 不要能让外人看笑话。 老两口的做事风格不同。 一个热情急躁,另一个刻板冷静,爱面子。 “她不承认,咱们就被她拿捏住了!哼,笑话,把我惹急眼了,老娘拿枪抵她脑门上,看她招不招!” 洛老爷子瞪眼:“你那是屈打成招,当然不行。” 洛老太太嫌老伴话多,前怕狼后怕虎的。 想当年,二孙媳妇流产那事,她心里就有个疑影。 都是这个死老头子,张嘴闭嘴顾全大局,要体面,才会不了了之。 “那你给个办法吧,想不出来,我把你门牙掰下来,丢房顶上镇宅。”洛老太太耐心耗尽,抱着手臂,下达最后通牒。 洛老爷子无奈叹了口气,“我又没说不管,你这人,一言不合就动粗,多大岁数了,脾气还这么倔。” 洛砚修也是他孙子。 他必然让胡舒雅受到应有的惩罚,安抚孙子。 洛老太太做什么事情都心急莽撞,没章法。 叩叩两声。 房门敲响。 老两口对视一眼。 “谁啊?”洛老爷子警惕问道。 “洛爷爷是我。” 白桃推门,莞尔走进来 “小桃,是你啊,有什么事?” 见来人是白桃,老两口瞬间忘了刚才还在吵架,秒变轻声细语,笑着招呼白桃过去坐下慢慢说。 老两口操劳一辈子,没闺女,也没孙女,一屋子的臭小子,烦都烦死了。 三个孙子长大之后,更是在外面拼事业,早出晚归,见不到人影。 反倒是白桃陪伴在他们老两口身边说话解闷,耐心细致照顾老两口饮食起居,让老两口体会到承欢膝下的滋味。 “活儿没干完,我就不坐了。”白桃脸颊梨涡深了深,摊开掌心,亮出纸包,“我打扫卫生的时候,这东西从床垫底下掉出来。我看一眼,好像是药。夫人可能生病了,病情很严重,要不然,也不会背着大家偷偷吃药。” 洛老爷子眼神晦暗,再次看向自家老伴。 药? 放在床垫下面? 胡舒雅平日里有个三病两痛的,早就嚷嚷着让胡远东心疼她。 可不会善解人意的隐瞒病情。 故意放在床垫下面,分明是心虚,怕被人发现。 “夫人工作很忙,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怕洛爷爷和洛奶奶担心,才没有告诉你们。” 白桃继续装傻。 她才不会说是她趁胡舒雅不在,偷偷翻出来的。 是装糊涂,装单纯。 不直说这药胡舒雅用来害她和洛砚修的。 老两口何等聪明,什么级别的人物没见过。 和老两口相处,白桃该聪明的时候,必须聪明伶俐,让老两口刮目相看。 该装懵懂无知的时候,她眼神比谁都清澈干净。 “我们知道了。小桃,你去忙吧。” 洛老爷子轻声细语,和自家孙子说话都没这么温柔过。 “好,洛爷爷洛奶奶,我就在家里,有事,你们随时吩咐我就好。” 白桃颔首,胸前两根麻花辫又黑又亮,的确良衬衫衣料勾勒出细软的腰身,鼻尖沁出汗珠,看上去真像是一直在忙着干活,抽空过来和他们说两句。 白桃乖乖巧巧关门离开。 门外脚步声走远。 洛老爷子收回欣赏的视线。 “小桃是个识大体,有智慧的孩子。” 洛老夫人走过去,夺过老伴手中的药包,“那是当然。” 她看中的人,错不了。 洛砚修被折腾的没了半条命,白桃也受了委屈, 人家洛洛大方,没撒泼打滚,要他们作主。 也没哭着闹着,让他们必须给个说法。 有分寸。 懂进退。 白桃离开书房,踩着楼梯,心满意足往楼下走。 正巧,迎面撞见气势汹汹跑回家的胡舒雅。 “滚开,别挡路。” 第三十六章 逐出家门 胡舒雅吃炸药了似的,不等白桃侧过身子,给她让路。 胡舒雅直接上手,大力把白桃推开,大步迈上楼。 白桃身子不稳,下意识抓住楼梯扶手,才没摔倒。 “火气这么冲!” 白桃对着胡舒雅的背影撇嘴。 秋后的蚂蚱,看胡舒雅还能嚣张跋扈多久! 没多长时间,汽车停进洋楼自带的院子里。 洛远东也回来了,径直走去楼上房间。 白桃站在楼下,都能听到房间里的说话声。 洛远东:“我下午还有会,你急三火四的把我叫回来,就因为这事?” 胡舒雅梨花带雨,示弱哭道:“你老婆要被外人欺负死了,你还有心思忙工作!” 洛远东:“一个节目而已,没了就没了。你闹起来没完,至于吗?” 胡舒雅:“在单位受了天大的委屈。回家来,你也不给我做主。你还算是男人嘛。我的节目是不重要,但我是你老婆,是洛家人。他们欺负我,给我下绊子,不就是变相打你的脸,打洛家的脸吗?” 她和抢节目的女大学生放完狠话,扭头去找副台长。 本意是想用洛家这个靠山,让副台长站在她这边。 不成想,见到副台长,对方直接叫来财务,当面结清她本月工资,让她收拾东西滚蛋。 胡舒雅处心积虑,爬到今天的位置,为的就是为了能高人一等。 莫名奇妙被辞退,胡舒雅丢了饭碗,颜面尽损,咽不下这口气,第一时间想着找洛远东给她主持公道。 “一个副台长,电视台二把手而已,官威这么大!” 洛远东自私敏感,又大男子主义,生平最恨有人瞧不起他。 经不住胡舒雅的有意挑拨,头脑一热,当即炸锅。 一个微不足道的副台长敢和他对着干! 他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给副台长撑腰! “是我的主意,有本事来找我闹。” 洛老爷子夫妻俩,踢开房门,一前一后,出现在房间门口。 胡舒雅止住哭声,和洛远东一同错愕看向老两口。 “爸,妈,电视台让人顶替舒雅的事,是你们授意的?”洛远东不可置信,上前半步,追问。 “是我们。” 洛老爷子背着手,脸色冷沉。 他们从未真正接纳胡舒雅。 胡舒雅在外面,却是大摇大摆顶着洛家女主人的头衔,横行霸道,惹是生非。 全电视台都知道胡舒雅住在军区大院,婆家有背景,不是平头老百姓。 没有他们老两口点头答应,副台长最多把胡舒雅调换个岗位,稍稍恶心胡舒雅一下,绝对不敢把事情做绝。 “爸,妈,舒雅是自家人,你们平时看舒雅不顺眼,我们当小辈的也没忍了。你们变本加厉,居然把舒雅的工作搅黄,这未免太过分了。” 洛远东就想不明白了。 自从前妻去世,父母和他的关系急转直下。 他带回家的女人,父母也是冷眼相待。 前妻再好,再让他们老两口念念不忘,别忘了,他才是他们的亲儿子。 “我们过分?” 洛老爷子用鼻子哼了一声,把白桃上交的药包,丢到地板上。 “你的好媳妇下药害人,你是真不知情,还是和我们装糊涂?” 洛老爷子的声音铿锵有力,肺活量十足。 吓得胡舒雅身子抖了个激灵,亲眼看着洛远东将信将疑捡起药包,“不是我的,我没见过这个东西,什么下药,我没干过,远东,你要相信我。” 胡舒雅小跑过来,抱住丈夫的胳膊,拼命摇头,为自己找补。 无视胡舒雅的自说自话,洛远东弯腰捡起纸包,打开,看着里面为数不多的药粉。 “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远东眉头紧皱,沉声追问。 老两口是看不上胡舒雅,但老两口根正苗红,栽赃陷害这种事,老两口做不出来。 “那你听好了。” 洛老太太便把昨晚的事,娓娓道来。 “砚修顾及咱们洛家,顾及你这个当爹的,才答应让我们处理这件事。我们帮你千挑万选的好媳妇,你看不上,嫌人家无趣,嫌人家管东管西,让你没自由。你瞪大眼睛看清楚,你自己选的女人,事事顺你的意,处处讨好你。但你好好想想,她要是真死心塌地跟你,会下毒手害你亲儿子?” 洛老太太指着亲儿子的鼻子,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胡舒雅工作没了,那算轻的! 洛老爷子呵斥:“你们俩,立刻马上滚出洛家。” 不光收拾胡舒雅,老两口也不打算放过亲儿子洛远东。 有本事二婚,没本事把媳妇管好,是当老爷们的无能。 儿子洛远东没遗传他们老两口的智慧,只是个脑袋空空的草包。 胡舒雅下药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都能做出来,洛家家风清正严明,坚决不能容忍。 洛远东还想分辨几句,老两口根本不想听,东西都没让他们收拾,寒冬腊月的,二话不说,直接把人赶出去了。 门外雪地里,胡舒雅神色慌张,呼啸的北风,冷的她心肝脾肺都在打颤。 药包没长腿,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老两口手中。 完了!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胡舒雅忐忑砸门,无法确定老两口是否知道,她做过的另一件丧心病狂的勾当。 ”请配合我们离开。“ 卫兵将人拉走。 目送远去的洛远东夫妇,白桃站在玻璃窗后。 她事先猜到老两口会处置胡舒雅。 没想到的是,老两口没报警,没经官,而是选择顺带着把亲儿子也逐出家门。 静下心来想一想,也有情可原。 胡舒雅和洛远东不要脸,其他洛家人还要在大院生活。 说到底,终归没亲眼抓到胡舒雅往饭菜里下药,民警来了,即便有物证,胡舒雅也会扯皮不认。 与其浪费口舌,浪费时间周旋。 老两口铁腕铁拳,雷厉风行,不失为一击狠招。 张婶提着菜篮子,冒着风雪,走进军区大院。 隔着老远的距离,看到卫兵架着胡舒雅和洛远东往外拖。 张婶忙揉了揉眼睛。 直到胡舒雅来到她面前, 四目相对,张婶愣在原地,才知道自己没认错人。 “哎呦我的老天爷,我出去个把小时,这是咋弄的?” 胡舒雅两人身上没穿外套,脚上踩着居家拖鞋,神色惶恐狼狈。 张婶猛拍大腿,出去买个菜,她这是错过了什么大戏? “张婶,你今天进我房间了?” 胡舒雅突然窜上一股牛劲,挣脱年轻力壮的卫兵,一把握住张婶的胳膊,瞠目质问。 “啊?”张婶被问的一懵,“我还没来得及打扫,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之前打扫卫生是白桃的活儿。 后来,洛老太太发话,白桃养身体要紧,她不得不身兼数职,既要打扫卫生做家务,又要下厨做饭。 这段日子,白桃说是身体恢复的差不多,打扫卫生的时候,偶尔也会搭把手。 但是有前提条件的,白桃干活,只在老两口眼皮子底下干。 这个小贱蹄子,心眼多的很。 会哄老两口开心,干活只干表面,还会邀功。 “丢东西,八成是白桃偷的,我这人是出了名的手脚干净。” 张婶昧着良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白桃扣一口黑锅。 “白桃?” 胡舒雅瞳孔放大,话音未落,卫兵快步冲上来。 晚上,洛家大房两口子和二房两口子下班回来。 饭桌上,不见洛远东夫妻俩的影子。 两代人的关系差到极点。 儿子儿媳压根不关心这俩人,永远看不到他们才好! 六菜一汤,摆在饭桌上。 洛老太太坐在主位,胳膊肘撞了撞老伴,示意他别只顾着皱眉喝闷酒,儿子洛远东夫妻俩的事,多少和孩子们交代两句。 第三十七章 给孩子的最后一点甜 听洛老爷子说完,四人皆是陷入沉默。 “我们知道了。” 没帮洛远东和胡舒雅争辩,也没有落井下石,说些不好听的话,幸灾乐祸。 四人表明态度,继续埋头吃饭。 洛砚修一整天都在家,亲爸继母被扫地出门的事,他心中有数。 他需要休息,在房间里躺着静养。 张婶端着炖好的玉米排骨汤,屁颠颠送上来,败兴而归。 回到厨房,瞧到白桃坐在马扎上,正捧着比脸大的饭盆,大快朵颐啃着软烂脱骨的猪排骨。 张婶大惊失色,把碗放到灶台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铁锅前。 出锅前,她刻意留下的半锅排骨,和以往一样,准备下班偷偷带回家,给自家二百斤胖闺女打牙祭。 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不留神,让白桃给盛走吃了。 “你饿死鬼托生啊!这么一大锅排骨,都吃了,你也不怕撑死。” 锅铲刮着锅底的肉末碎渣,张婶气的直跺脚。 小贱蹄子才安分没几天,又来找她不痛快。 她俩怕是上辈子的冤家。 只要白桃在,她没一天是舒服自在的。 “嗝~” 白桃吃饱喝足,骨头丢进碗里,嘴角泛着油光,起身,直起腰打完嗝。 “我变成鬼,第一个拉你垫背。” “乡下人,不可理喻。” 张婶斜睨白桃一眼,脚上的血泡刚消,心有余悸。 面对白桃,她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 只能自认倒霉,脑袋一甩,去餐厅转一圈,看洛家人吃完没有。 胖闺女在家嗷嗷待哺,没有排骨汤,她至少也得打包点剩菜剩饭带回去。 厨房只剩白桃一人,她走过去,掀起灶上的砂锅盖子。 中药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 看着锅口,白桃眼底掠过一抹哀伤。 昨晚有事耽搁了,今晚,她就要送走腹中的小生命。 足足二斤排骨,吃饱喝足,白桃有力气了,同时也做好心理建设。 抹布垫在砂锅把手上,药汁倒进干净的大海碗里。 谨记胡舒雅的教训,白桃毁尸灭迹,将中药渣全数丢进垃圾桶里,用菜叶子盖住。 又踮脚,拿出橱柜最边上的蜂蜜罐子。 舀出一大勺,放在药碗里搅了搅。 小生命跟着她颠沛流离,没享到福,这点甜,算是她唯一能给腹中孩子的。 白桃独自面对这一切,不禁眼角翻红,深吸口气,压下负面情绪,端起药碗,计划从厨房后门,遛回房间。 等一楼其他人散去后,她悄无声息把药喝了。 “啊!” 不知怎的,腹部传来针扎般的抽痛。 自打上次剧烈运动之后,小肚子总是时不时会疼。 白桃本想忍一忍,奈何实在是疼的难受,被迫放下药碗,一只手捂着肚子,跑去厕所,看看是不是又见红了。 “剩这点素菜,够谁吃的!一个两个的,都诚心和我过意不去是吧!烦死了。” 洛家人吃完下桌。 张婶嘴里抱怨着,再次走回厨房。 洛家人胃口浅,平日里吃的并不多。 一大家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道菜价,张婶从中克扣雇主一家的吃食,买菜的钱,三分之一兜揣进自己兜里。 这捞偏门的收入,比洛家给她发的工资还高。 张婶占了便宜,心里美滋滋。 然而,回旋镖绕了一大圈,还是扎到她身上了。 正是因为饭桌上的菜量越来越少,她今晚只得到小半碟醋溜白菜。 而且,还都是白菜帮子。 又老又不入味。 她闺女才不会吃。 张婶抿着嘴角,正犯愁,余光瞥见灶台上冒热气的汤药。 张婶好奇,凑过去,闻了闻。 味道甜甜的。 看起来乌漆嘛黑的,像药。 味道又不大像。 二房误以为怀孕的乌龙事件后,洛老太太就不让二房喝药了。 那这碗? 张婶定睛想了想,今天一下午,白桃一直在厨房守着,眼睛直勾勾盯着砂锅,寸步不离。 所以,这碗东西是小贱蹄子的! 回想洛老太太为了感谢白桃救了洛砚修,阿胶、燕窝、枸杞、和田蜜枣……各色珍贵补品,不少往白桃房间送。 “小贱蹄子,怪会享受。” 吃完排骨,还不忘熬碗补药,给胃溜溜缝! 张婶嫉妒之余,眉毛一抬,当即想到报复白桃吃光她闺女排骨的高招。 拿出自带的保温桶,药汤倒进桶里。 哗啦啦~保温桶灌满了,剩下最后一口。 一想到这碗里指不定放了什么好东西,张婶舔了舔嘴唇,四下没人,仰头,一饮而尽…… 白桃上完厕所,洗干净手,从卫生间走回来,看到灶台上的空碗。 “?” 白桃懵了。 端起碗,确定是自己用来装药的那只。 碗里空空如也,一滴药汁不剩。 "......." 白桃震惊。 什么世道! 偷她饭吃就算不了,怎么堕-胎药也偷? 第三十八章 所以他还有机会? 邪门! 真是太邪门了。 张婶已经下班回家,厨房这种地方,有保姆在,洛家人几乎不会过来的。 白桃想到洛砚修此前多次偷吃她的饭,难道这次又是他? 白桃心里犯嘀咕,潜意识将洛砚修锁定为嫌疑人。 送走小生命的计划,再次被打乱。 关键是,那碗药不是寻常的中药。 白桃不是学医的,不大清楚男人误食会怎样? 万一洛砚修有个三长两短,洛家人顺藤摸瓜,知道她未婚先孕,那她就暴露了。 白桃咬着饱满莹润的下唇,搓着手,在厨房走来走去。 “算了,上去看看再说。” 白桃拒绝内耗,怀着忐忑的心情,踩着楼梯台阶,一步一个脚印的来到洛砚修的房门外。 白桃喉咙滚动,咽了咽口水,给自己壮胆。 紧接着,白桃抬手,手指关节触碰到门板的瞬间,虚掩的房门吱嘎一声,缓缓敞开。 白桃站在门外,看着屋内整洁简约的布置。 洛砚修不常在大院住,日常生活用品不多,床边的写字桌上摆着沉甸甸的一摞医学书籍,屋子里整整三面墙都改成书架,架子上满满登登码放着各色封皮的书籍,上面的文字有中文,有英文,还有一些白桃不认识的文字。 每一本都很厚。 是那种用来砸人,一下就能把人砸晕的那种。 “我进来了?” 白桃站在门外,试探着征求房间主人的意见。 屋内安静,白桃迟迟没得到回应,心中愈发不踏实。 洛砚修不会又晕过去了吧? “洛砚修,你还好吧?” 白桃踩着棉布拖鞋,谨慎迈开步子,探头探脑的走进去。 直到走到床前,也没见到洛砚修的人影。 “人去哪儿?” 白桃正疑惑之际,视线看向斜对面雾气弥漫的卫生间。 淋浴喷头下,男人背对着门站着,乌黑利落的短发打湿,紧贴优越的头骨轮廓,常见保持锻炼的背部肌肉勃发有力。 不同为大院里小麦肤色的士兵,男人自带斯拉夫血统,肤色冷白,身形挺拔,窄腰翘臀,一双比命还长的大长腿,皮肉紧致,浑身上下充斥着优质男性的野性和力量感。 温热的水流兜头浇下,冲掉身上浓密香皂泡沫,打着旋儿,淅淅沥沥的流入脚下的排水口。 浴室外,白桃嘴巴张大,钉在原地。 怪不得爹娘费尽心思让她来城里,小山村哪会有这条件! 还是大城市好,男的洗澡都这么带劲儿,比乡下那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穿着打补丁的大裤衩,泡在村口的河里,一边说着脏话,一边洗脚挫腚的样子强多了。 白桃一眨不眨看着洛砚修一丝不挂的背影,眼泪不知不觉的从嘴角流出来,强忍下隔空吹口哨的冲动。 但该说不说,这男人背面看起来很不错,不知道…正面是不是和背面一样惊艳? “谁?” 洛砚修察觉浴室外有人,立即警觉,关掉水阀,忍着身体的不适,拉过一旁的浴巾围在腰间。 转过身的同时,白桃被抓包,心虚闪身,扭过脑袋,磕磕巴巴道:“我…我路过,无意冒犯,抱歉抱歉。” 雾气弥漫,洛砚修看向浴室外。 门外那人是家里的小保姆? 辨别来人身份,洛砚修瞬间哑火,没了方才盛气凌人的怒意,耳根子发烫,垂在腿侧的两只手收紧。 “我是不是吓到你?” 昨晚俩人在急诊室差点擦枪走火的经历,历历在目。 洛砚修今天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各种胡思乱想。 一转身,白桃软着嗓音,娇滴滴的站在他房间里。 他刚才是不是太凶了,相隔几步远的距离,能感受到白桃语气中的惶恐。 白桃背对着洛砚修,自然看不懂洛砚修眼底炙热浓烈的情谊。 读书人都这么客气吗? 她一分钱没花,看遍洛砚修百分之五十的身体。 洛砚修没生气,反过来关心她有没有被吓到! “我没事,你继续洗吧,我先走了。” 白桃见好就收。 人家都发现她了,再不走,就说不过去了。 “等等。” 屋内全天供暖,洛砚修只系着浴巾,上前追出两步,看着白桃白皙细腻的肩颈,线条宛如白天鹅般优美动人。 洛砚修郑重道歉,忏悔自己的过错。 白桃牵动唇角,尴尬笑了两声,“你中药了,又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 她这样说着,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归根究底,错的人是胡舒雅。 罪魁祸首已经受到处罚,白桃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没必要一直纠结这件事。 白炽灯下,白桃温婉甜腻的声线,飘到洛砚修耳中。 洛砚修得到谅解,不禁眉眼舒展。 果然,小保姆落落大方,善解人意,和他遇到的所有异性都不一样。 小保姆过于美好,这样好的女同志近在眼前,他怎可能不为之心动。 “听张婶说,你有结婚对象了,我祝福你们。如果你对象因为昨晚的事误会你,我可以帮你和他解释。” 洛砚修薄唇翕动,艰涩开口。 他和小保姆今生有缘无分,但真正爱一个人,必然是希望对方幸福。 爱之深,情之切。 洛砚修担心小保姆被未婚夫误解,更害怕他们因为他,吵架闹别扭。 结婚对象? 听到这话,白桃想回头问个清楚。 想到洛砚修几乎没穿衣服,男女有别,白桃犹豫着把头转回原位。 “张婶乱说的,我连对象都没有,怎么可能结婚。” “真的!?” 闻言,如同打开奇经八脉,洛砚修一扫病痛不适,浑身上下有种豁然开朗的畅快。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种事,我干嘛骗你。” 白桃一边回应着,一边在心里问候张婶。 长舌妇爱编排人,编排到她头上了。 呵,看来是她之前给的教训还不够。 白桃磨牙,暗中给张婶记了一笔。 身后,洛砚修湛蓝色的瞳仁亮了亮,腿侧的双手攥紧,血液沸腾,心脏狂跳。 呼吸加速,垂眸复盘近日种种。 小保姆没有未婚夫。 小保姆丢掉他的信,也不是想拒绝他。 所以他还有机会。 “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白桃颔首,快步逃出房间,顺手把门带上。 深夜,万籁寂静。 窗外夜色浓稠,大雪纷飞。 白桃躺在床上,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思考究竟是谁喝了她的药? 洋楼静悄悄,各房都睡下了。 看向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后半夜了,貌似没有大事发生。 白桃翻身,枕着胳膊,悬着的一颗心慢慢落下,精神放松,困意袭来。 次日,雇主一家醒来之前,白桃睁开眼,打着哈欠,穿上衣服,走出房间,给自己做早饭。 与此同时,洛砚修激动一晚上,只睡了几个小时,下楼时,却格外的精神抖擞,神清气爽。 第三十九章 求婚 去医院上班前,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洛砚修站在玄关换鞋,看向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穿好外套,拎着公文包,驻足片刻后,推门离开。 辗转反侧一整晚,他更加认清自己的本心。 他喜欢小保姆。 也只喜欢小保姆。 既然喜欢,那就拼劲全力争取,给自己讨一个名分。 等他今天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他就正式向小保姆求婚,小保姆生气不接受,扇他右脸,他紧随其后递上左脸。 这辈子,他认定她了。 像小保姆这样娇柔温和、聪慧又善解人意的好女孩,配得上世间所有美好的形容词。 如果错过,必将成为他一生的遗憾! 汽车引擎声响起。 白桃端着米粥,和切好的酱菜走出来,站在玻璃窗后,望着远去的吉普车。 这么早出门,大抵又是老三洛砚修。 白桃没多想,端着早餐,去餐桌坐下,一个人细嚼慢咽填饱肚子。 一大碗粥见底,白桃没饱。 跑去厨房,打了四个鸡蛋,蒸了碟鸡蛋羹。 出锅,淋上一圈香油。 又把冰箱里的肉包子,拿出来两个,放在笼屉上热熟。 白桃坐在餐桌旁,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最开始怀孕的时候,她害喜严重,吃什么吐什么。 这段时间,她总感觉饿。 一顿早饭,就吃了这么多。 白桃之前在乡下的时候,听自家嫂子说,怀孕的时候吃的多,不是孕妇贪嘴爱吃,是肚子里的娃饿了,要吃饭。 孕妇多吃,娃才能长的壮实,好生养。 白桃低头看着已经显怀的孕肚。 小家伙茁壮成长,很有生命力。 在她肚子里这么久,渐渐不再是一块没有意识的血肉。 可是,她必须送走小家伙。 “小家伙,是妈妈对不起你。” 白桃只敢在无人的时候向孩子忏悔。 如果有机会,等到她稳定下来,至少是在她不依靠任何人,能独立养活自己的时候,如果小家伙不计前嫌,再投生到她的肚子里。 她一定会付出百分百的宠爱,对待小家伙。 冷静后,白桃收回手,琢磨要不要去药店,再买一份送走小家伙的药。 砰一声,洋楼大门用力推开。 白桃听到声音,起身看向门口,就见张婶发了疯般,喊打喊杀的朝她冲来,“小贱蹄子,我闺女要被你害死了,我和你拼命。” 白桃柳眉微蹙,在张婶伸手扯她的头发的前一秒,灵活侧过身子,张婶扑了个空,正脸着地,摔了个狗吃屎。 “你闺女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大清早从床上爬起来,人醒了,脑子没醒,梦到那句说那句?” 白桃冷笑嘲讽。 张婶在背后造谣污蔑,她没急着找张婶算账。 张婶鬼上身了似的,说自己害她女儿? 真好笑! “就是你,别想耍无臭赖。” 张婶坐在地上,鼻翼抽-动,眼泪涌出眼眶。 她闺女喝了白桃的补药,没一会儿就疼的死去活来,下半身流的血,比过年杀猪还多。 直到现在,她闺女还在急救室抢救,生死未卜。 “咱俩到底是谁耍无臭赖!”白桃愣是被气笑了,“我和你女儿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穷疯了,想讹人,也要编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白桃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无视张婶的鬼哭狼嚎,拾起桌上的碗碟,放到厨房水槽里后,穿戴整齐出门。 “你站住,别想跑,小贱蹄子,你给我站住……” 张婶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拔腿要追。 “哎呦~” 捂着肚子,疼的额头冷汗直冒。 昨天白桃的补药,她喝了一口,就一小口。 因为量少,没有她闺女严重,肚子从昨晚上开始就转筋儿似的疼。 张婶扶着餐桌,费力坐到椅子上,眼睁睁看着白桃大摇大摆走出她的视线。 “小贱蹄子,你给我回来!” 拳头捶在餐桌上,咬牙切齿怒吼。 白桃理都不想理她,张婶莫名其妙的无能狂怒,她视而不见。 走出洋楼,扑面而来的冷空气,清冽又刺骨。 白桃耳根子清静,走出大院正门。 和守门的卫兵打过招呼,白桃走向街对面的公交站。 这个时间,早班公交车正好到站。 白桃投币上车,目前上面还未发布政策放开市场。 打击倒买倒卖,不允许私人经营,依旧是常态。 上次白桃去到中药店,老中医听到她要买什么,怕担责任,死活不给她抓药。 白桃没办法,只能编造说丈夫水性杨花,对他非打即骂,她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不打掉孩子,她这辈子都不能彻底离开不当人的丈夫。 老中医不给她抓药,她也不想活了,撒泼打滚,说要一头撞死在店里。 僵持了好几个回合,老中医经受不住她的哭闹,迫于无奈,给她抓药。 这次再去,老中医见白桃又来了,忙关门,把白桃拦在门外。 “大爷,你这是干嘛!我来买东西,又不是不给钱。”白桃站在门外,厚着脸皮,笑呵呵哄道。 “赶紧走,赶紧走,上次卖你一副药,我提心吊胆到现在,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老中医是个憨厚胆小的老头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而他把药卖给白桃,那是伤人害命的事。 更何况,现在头风紧。 万一白桃吃出个好歹,他就等着挂牌子游街,挨批斗吧。 “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大爷,我的好大爷,你先把门打开,咱俩有话慢慢说。”白桃呲着一口白牙。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白桃以柔克刚,和老中医说好话。 “不行,坚决不行,你去别人家买吧,我是不会给你开门的。” 门后,老中医一个劲儿地摇着脑袋,态度坚决。 白桃眨了眨澄澈的眼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一张化成灰,她都认识的脸从她面前经过。 “狗男人!老天爷不开眼啊,他怎么还活着。”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害她未婚先孕的狗男人,以及狗男人怀里搂着的年轻女人。 白桃睁大眼睛,恨的牙根直痒痒。 好啊,她怀孕了,狗男人不负责就算了。 和其他女人搂搂抱抱,招摇过市。 把她当什么? 白桃眼珠冒火,暴躁地捡起药店门口的板砖。 不给狗男人开瓢,让狗男人见识到她的厉害,她对不起自己受的委屈,更对不起肚子里有爹造、没爹人的小家伙! 第四十章 身斜不怕影子正 洛砚修离开军区大院,没去医院,利用空余时间,来到和线人事先约定好的居民胡同。 上次在黑市的无语经历,洛砚修不愿回忆。 这次他赶在人少的早晨出门,还安排年纪相仿的女同伴,和他一起伪装,只为确保接收情报的过程万无一失。 洛砚修和女伴手挽着手,假装情侣,七拐八绕走进低矮的楼门。 推开门的同时,依稀能听到里面放电影的声音。 貌似是武打片,出拳的声音,和男人嘿哈的吼声此起彼伏。 显然,这是一家录像店。 店门口的红漆长条板凳上,老板学着港台电影里的时髦穿戴,一个大小伙子留着一头披肩长发,穿着花衬衫皮衣喇叭裤。 大冬天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无论是发型,还是穿戴,在这个年代都算是非常前卫大胆。 “兄弟,谁介绍你来的?” 老板见有生面孔,关掉播放迪斯科音乐的小型录音机,从板凳上站起来,上下打量洛砚修。 传播未经有关部门批准的录音录像,是违法违规的,为了躲避公安巡查,熬夜通宵,狡兔三窟,四处打‘游击’是家常便饭。 因此,在不确定来人是可靠的之前,老板不可能放下警惕。 “东街强哥介绍我过来的,说你们最近来了一批新片子,岛国货,挺带劲儿的。”洛砚修说着,上手搂着女伴的肩膀,“带我女朋友过来看一看,那片子是不是真有强哥说的那么好。” 得知有熟人引荐,老板放下警惕,笑眯眯看向初来乍到的洛砚修,拍胸脯打包票道:“我们家的片子,你放心,武打片,科幻片,老-毛子的外国片,还有你们小情侣喜欢的爱情动作片,整个首都,我家是最全最新的。” 说着,老板把指间的烟,叼到嘴里,走到柜台底下,摸出一张崭新的光碟,眉飞色舞道:“美女对阵八个肌肉猛男,那叫一个绝。” 看来人是一男一女,动作暧昧,那就是没结婚,还在处对象的小情侣。 事实上,他这店,一般小情侣都是晚上来,边看电影,边亲亲抱抱吃嘴子。 这个点来的,一看就是家教严,有门禁,晚上必须回家,隔天起个大早,和对象来释放一下。 洛砚修目不斜视,接过装光碟的塑料盒子,从口袋里摸出两块钱,拍到柜台上。 “押金,多的不用找了,给我们开个单间。” 老板拿起钱,嘴角咧到耳根子。 刚开张,就来了位财大气粗的。 “好嘞,规矩我都懂。放心!有我在,一只苍蝇都不放进去打扰你们。” 没有这觉悟,他的录像厅也不用开了。 有奶便是娘,花钱就是爹。 顾客就是上帝。 老板服务意识非常到位。 “左手边最里边的那间,隔音好,幕布是前几天新换的,拉上窗帘看电影,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洛砚修顺着老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等他抬腿走人,下一瞬,手掌心被塞进一个不大不小的纸质包装袋。 “?” 洛砚修诧异,低头,摊开掌心。 看清楚是什么,二十几岁的大男人瞬间脸色爆红,抬眸怒瞪老板,“你们店里还提供这个?” 老板流里流气的撞了撞洛砚修的肩膀,示意都是男人,谁不了解谁,别装假正经。 “男人嘛,都懂。” 住招待所,要钱要票,还要介绍信。 在他这,借着看电影看录像的名义,男女你情我愿,想干什么干什么。 洛砚修手中的计生用品,如同烫手山芋,为了维持人设,还是硬着头皮收下了。 “谢了。” 磨着后槽牙,不情不愿道完谢。 洛砚修黑着一张脸,和女伴并肩走向最里面的单间。 白桃撅着屁股,蹲在门口,目睹全过程。 狗男人是真够狗啊。 害她一个不够。 居然还对其他女同志下毒手。 把涉世未深的女同志骗到这种地方,青-天-白-日做那种事。 他到底有没有人性? 究竟要祸害多少女同志,才会收手! 白桃拳头攥的咯咯作响,今天她不仅要报仇雪恨,还要为民除害。 拎着板砖,走进录像厅,老板撩起衣服,正要把钱塞进裤兜里,眼见一个天仙似的女同志朝他走来,老板眼睛都直了。 “呦,这位小妹妹,你也是来看录像的?” 老板对着手心催了口唾沫,捋了捋自己飘逸浓密的长发,孔雀开屏似的,拦住白桃的去路。 白桃:“我来找人。” 眼前的男人贱兮兮的,一看就是不着四六的地痞混混,白桃不想和这种人打交道。 老板瞥见白桃手里的‘凶器’,眨了眨黄色的眼珠,还是个有脾气的天仙美人。 他更喜欢了! “你男朋友在里面?” 老板见过大场面。 来他这的,有真心喜欢电影的,也有来搞-破-鞋的。 瞧白桃气成这副样子,十有八九是因为后者。 “气大伤身,小妹妹,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搭理他,他也不在乎你。”老板两只手插进皮衣口袋,摆出自以为帅气迷人的动作,“哥哥我就不一样,我对女人向来专一,来,小妹妹,有什么委屈,可以向哥哥倾诉,哥哥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 说着,张开手臂,就要上前抱白桃。 白桃嫌他油腻,冷着一张标志的美人脸,一脚踹向男人下三路。 白桃和老板无冤无仇,没事多大力气。 紧接着,就见老板捂着裤裆,疼的后脖颈青筋都绷起来了。 “好狗不挡道,滚开。” 白桃扬起板砖。 “小妹妹,别打,哥错了,饶了哥吧。” 老板没见过这般泼辣的年轻女同志,下意识抬手,护住脑袋。 “少哥哥妹妹的套近-乎,咱俩不熟。” 白桃只是吓唬吓唬对方,没打算真砸。 甩掉店老板,白桃直奔洛砚修所在的位置。 没等她踹门进去,站在门外,屋内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 白桃分辨不住是电影画面,还是…… “恶心。” 无论是哪一种,都上不得台面。 白桃脸色涨红,那双平时总是灵动脱俗的眸子,也染上浓重的愠色。 握紧沾着泥土和雪水的板砖,白桃蓄力抬起一只脚。 与此同时,房门从里面打开。 一高一矮,四目相对。 白桃注意到洛砚修凌乱的领口,以及解开的裤腰带。 他真的在里面…… “不要脸!” 白桃血气上涌,抡起板砖,就要替天行道。 “你又发什么疯!” 洛砚修反应速度快,大掌狠扣住白桃纤细柔软的手腕,女骗子毫无预兆再次出现,不在他计划之内。 “赶紧走,别坏我的事。” 双目蒙上一层不亚于寒冬腊月的凉意。 白桃使劲儿挣脱狗男人的桎梏,五内俱焚。 “坏你好事了,你开心了?” 白桃唇角的笑意倏然消失,掀开顾盼生辉的眼眸,幽幽扫了狗男人一眼。 “做这种事,劝你下雨天别出门,小心被雷劈死。” 面对女骗子恶意满满的诅咒,洛砚修深刻在骨子里的修养,也难以让他平静下来。 “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要骗,去别的地方骗。” “我骗你什么了?你说清楚。” 白桃身斜不怕影子正。 不。 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第四十一章 她真怀孕了? “我没骗你钱,没提上裤子不认人,没让你未婚怀孕,挺着大肚子,孤立无援。张口闭口的女骗子,来,你说,我骗你什么了?” 白桃底气十足。 狗男人理亏,反倒数落起她来了。 黑白颠倒。 天底下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洛砚修无情嘲讽:“你想骗,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 女骗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女骗子想骗他的钱,没骗成,是因为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虚有其表,绣花枕头一个。 “我根本没碰过你,你口口声声说怀了我的孩子,我脑袋让门挤了,会信你的鬼话。” 洛砚修还要换衣服,从窗子跳出去,去找隐蔽在附近的线人。 不愿和白桃扯皮。 “你少用这些话打发我。”白桃用力握住门把手,不让狗男人关门,“你说我骗你,好啊,那你自己看清楚。” 白桃掀开棉袄下摆,露出鼓起的小腹。 “快三个月了,显怀了,再过几个月,孩子都能生出来了,你还不承认?” 白桃鼻尖酸溜溜的,眼角蔓上一抹委屈的红晕。 她没说谎骗人。 为什么狗男人就是不肯帮她。 狗男人是医生,在医院有人脉关系。 只要狗男人随便点个头,她就能躺倒手术台上,接受安全、正规的流产手术。 结束后,她也不会缠着他。 一拍两散,再也不见。 可是,狗男人偏不让她好过。 黑诊所。 中药店。 能想的办法,白桃都想了。 她一个外来的小保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狗男人随便玩弄女同志的感情。 白桃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个受害者。 不知道在她生命中发生的这段悲剧,究竟还要持续多久,才能结束。 白桃只能扬起下巴,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洛砚修原本想尽快赶走白桃,然而,看到白桃衬衫衣料下明显隆起的小腹,以及一小节莹润滑腻的腰线。 他关门的动作停下。 ...女骗子说的是真的。 她真的怀孕了!? 对待孕妇,洛砚修为方才的恶语相向,感到后悔。 后回归后悔,但理智尚存。 “你怀孕,只能说明你和男人发生过关系。” 洛砚修的言外之意,无外乎就是在说:女骗子是怀孕了,孩子不是他的,具体是谁的,女骗子心里清楚。 “你说的是人话吗?” 白桃羞愤至极。 她都这样了,狗男人还死鸭子嘴硬,坚决不认。 白桃咬着下唇,板砖砸过去,还未脱手。 “再闹,别怪我不客气。” 洛砚修扣住白桃另一只手腕,蛮横地将’凶器‘夺走,丢到地上。 他没时间和女骗子掰扯。 看向腕表,已经错过约定时间。 女骗子再不走,他都要怀疑女骗子是不是敌方派来搞破坏的。 “那你打我,你打死我好了,一尸两命,你赚了。” 白桃抹了把眼泪,用头顶着狗男人硬邦邦的胸膛。 论打架,她一个女同志,不是狗男人的对手。 狗男人嫌她烦,赶她走。 她也很想扭头走人,守住为数不多的尊严和骄傲。 然而,事实太过冰冷沉重。 她需要狗男人负责。 洛砚修嘴上说的厉害,可真让他对女同志动手,他是做不出来的。 无奈举起双手,任由对方撞自己。 身体贴近,依稀间,洛砚修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肥皂味,香香的,闻起来有一丝丝的甜腻。 洛砚修想到家里的小保姆,瞬间冷下脸来,扳正白桃的上半身,严词道:“撒泼也没用,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与其和我浪费口舌,不如去找孩子的亲生父亲,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他有喜欢的人。 幸好不在军区大院,不然,让小保姆看到,小保姆要误会的。 洛砚修还没正式开始追求,不愿破坏在小保姆心目中的形象。 亲眼看着房门关上。 白桃站在原地,嘴巴嗫嚅着,抬脚对着门板狠踹几下。 踹完,捂脸,跑出录像店。 路过门口时,老板下三路终于缓过来了,单手撑着地面,努力站起来。 “哎呦!” 三十七码的棉鞋踩到手背上。 老板疼的直翻白眼。 白桃头也不回的走人。 不仅没有帮助,狗男人连最基本的尊重也不给她。 白桃心灰意冷。 室外大雪纷飞。 眼泪流出眼眶,是冷的。 白桃的心也是冷的。 她恨狗男人。 天底下,她最恨的人就是他。 今天,狗男人把话说绝。 无论日后如何,她都不会再来求他,更不会原谅他。 白桃哭着跑进风雪中,羸弱憔悴的声影渐行渐远。 关上门后,听不到女骗子的吵闹声,洛砚修周遭终于安静下来,没人妨碍他完成任务。 紧接着,不知怎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贯穿全身。 当然,洛砚修也被蒙在鼓里,不知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天道好轮回。 这个时候,他有多理直气壮,有多硬气不服输,日后跪搓衣板求饶,就有多狼狈卑微。 洛砚修一心只有任务。 换好衣服,乔装打扮,在女伴的配合下,跳窗,来到百米外的巷尾。 来接头的,和上次黑市的是同一个人。 “女科研人员情杀未婚夫后失踪,至今没有找到下落,是死是活,尚未可知。” 高高的外套翻毛衣领,遮住洛砚修大半张脸:“需要我做什么?” 线人压低声音问:“你家有位保姆是从清水县来的?” “是。”洛砚修停顿片刻,如实回答。 线人目光如炬,时刻观察附近有无可疑情况,“根据目前的线索,女科研人员最后一次露面,就是在清水县城附近。她身上背命案,不会再使用原来的名字,但她是外来人口,凭空多出来一个大活人,当地居民定然有所察觉。或许你家小保姆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第四十二章 嘴巴上锁 女科研人员手上不仅有人命官司,此前还负责绘制机密图纸。 她的不告而别,对国家科研事业而言,是莫大损失。 案件扑朔迷离,且涉及多方。 考虑到她身份特殊,以及曾经的种种贡献,上头一致决定不进行公开抓捕,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人,再弄清楚事情原委。 兹事体大。 洛砚修在国外留学时,便开始从事-情-报工作,助力国家发展。 此事只有洛家老两口知晓。 正是因为洛砚修的辛苦付出,上头才默许洛家二老百年之后,由洛砚修继承衣钵。 “我试试。” 组织交给的任务,洛砚修素来认真对待。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任务居然会和家中小保姆有关。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每一位情报人员,都不希望将工作和生活中的人或事混在一起。 按照以往前辈们的经验来看,一旦产生关联,很可能会爆发出意想不到的结果。 但白桃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社会关系简单。 能进到军区大院工作,相关部门肯定对她做过一定程度的背景调查。 那位女科研人员四处藏匿,人在何处,至今尚未可知。 就算在白桃老家一代出现过,俩人也未必打过交道。 心中如此想着,洛砚修接过线人递来的女科研人员个人档案。 翻开。 自上而下快速浏览,记忆…… 白桃坐公交车回到军区大院,眼睛肿成樱桃。 “站住。” 白桃下车,心情糟糕的向前走着。 忽地,听到有人喊她,回头,对上胡舒雅布满红血丝的凶狠眼神。 “夫人?” 白桃话音未落,胡舒雅冲上来,气势汹汹地将她拉去无人的角落。 “那包药,是你交给两个老不死的?” 胡舒雅开门见山,不拐弯抹角。 “夫人,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白桃吸着鼻子。 没错,就是她做的。 但她坚决不会承认。 “你少和我装傻!”胡舒雅死死瞪着白桃泪痕未干的巴掌脸,“白桃,平心而论,我对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喂不熟的白眼狼! 没良心。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把白桃招到城里来,让她一家饿死在乡下才好。 “夫人,您真是气糊涂了,咱们俩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我一直和您是一条心。” 白桃嗫嚅着唇瓣,忙捂着胸口,表忠心。 背地里,白眼翻上天。 胡舒雅之所以让她来洛家当保姆,一是胡舒雅欠她娘一个大大的人情,没有她娘当年的帮助,胡家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亲戚,早把胡舒雅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 二是,胡舒雅见她容貌不错,把她招到身边,计划着假以时日,拿她当人情,给自己铺路。 胡舒雅看不起她,当她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白桃不是忍者神龟。 单是胡舒雅给洛砚修下药这一件事,白桃就不可能原谅胡舒雅。 “我一个小保姆,人微言轻,我干嘛和您过不去。”白桃软若无骨的小手攀上胡舒雅的胳膊,粉唇吐气如兰道:“您说的东西,我是真没见过。” 白桃装傻充愣。 明面上,洛家老两口把洛远东和胡舒雅赶出家门。 胡舒雅电视台的工作没了。 但洛远东的工作还在。 儿媳妇隔着一层,洛远东却是老两口的亲儿子。 父子、母子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 再过些日子就是大年三十。 以洛老爷子所谓‘顾全大局’、‘小惩大戒’的行事风格,到时候洛远东低声下气,说两句软话,洛老爷子假装生气斥责几句,顺势把人留下来了,像从前一样团团圆圆过日子。 白桃清楚自己的分量。 她原本也没想着,以她的小计谋,能让洛远东夫妻俩和洛家彻底断干净。 然而,前提是胡舒雅的另一个秘密没有揭开。 洛老爷子爱面子,对内不管怎样,对外必须展现出家庭和谐。 如果洛老爷子得知害自家断掉香火的人,就是他日日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儿媳妇胡舒雅。 到时候,即便洛老爷子为了面子,想息事宁人。 大房二房也绝不会到答应。 事情虽然没有发生,但白桃足以能想象到那天场面有多血腥激烈。 “真不是你?” 胡舒雅没那么好糊弄。 白桃的话,她持怀疑态度。 白桃摇头。 “行,那你告诉我,家里两个老不死的手里有没有其他东西?” 相较于弄清楚是谁告密陷害自己,胡舒雅更想知道老两口手里有没有其他的证据。 白桃心领神会,猜到胡舒雅是在害怕当年下药栽赃嫁祸的事东窗事发。 “什么东西?”白桃杵在雪地里,继续装傻充楞,“洛爷爷和洛奶奶经常叫我过去和他们说话解闷,但我终归是个保姆,他们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告诉我。” 白桃嘴巴上锁了。 胡舒雅问了一大圈,愣是没问出有用的消息。 “不说没关系。现在你表忠心的机会来了。去洋楼卧室,把我衣柜最下面一层的小木盒子拿给我。” 洛老爷子下过命令,门卫是不会让胡舒雅进去的。 为了以绝后患,也为了试探白桃,胡舒雅给白桃下命令,让白桃代替她把‘赃物’偷出来,交到她手里。 毁尸灭迹。 ”木盒子?” 白桃状似懵懂无知,抠着手指,皱眉为难道:“是很值钱的东西吗?夫人,我娘说偷东西是要坐牢的。” 白桃窝窝囊囊的样子,胡舒雅眯眼,呵斥道:“别装模做样,让你去,你就去。” “…好,我这就去,夫人,你别生气。” 白桃怯生生点头,转身,小跑进大院,直至消失在胡舒雅的视线范围。 被洛家老两口赶出家门后,洛远东质问胡舒雅事情的来龙去脉,胡舒雅心虚,避重就轻,只说有人陷害她。 又打感情牌,说洛家人看不起她,不是一天两天了。 洛家人看不起她,就是瞧不起洛远东。 这些话,洛远东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胡舒雅不说实话,洛远东急了,把胡舒雅丢在招待所,一个人回单位宿舍住去了。 胡舒雅倒是不担心洛远东会变心,没点真本事,她也不可能把洛远东勾搭到手。 男人嘛,用下半身思考。 让洛远东一个人睡几天,小别胜新婚,她有把握把洛远东睡服。 真正让胡舒雅担心的是留在洛家的东西。 白桃或许是真无辜。 但以免夜长梦多,必须尽早行动。 第四十三章 胡舒雅算是选错人了 胡舒雅在想什么,白桃未尝不知。 使唤她,让她帮忙消灭罪证。 胡舒雅算是选错人了。 洋楼大门打开,白桃没换鞋,慌里慌张的径直跑上楼,敲响书房门。 “小桃,你这是怎么了?” 洛老太太早年间养成报纸的习惯,一天里,大半时间不是读书就是看报,了解国家大事。 洛老爷子也在。 白桃咽了口口水,张嘴喘着走过去,为难道:“我回来看到胡阿姨了,她…她在大院门口吵着要进来,还拉着大院邻居,让邻居帮她做主评理。胡阿姨嘴上没把门的,有的没的都往外说,我实在是拦不住,想着赶快回来和您二老说一声。” “放肆!” 洛老爷子把毛笔摔在桌上。 “丢人丢到外面去了,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洛老太太直来直去,摘下老花镜,“你在家里喊有什么用!我穿衣服过去看看。” “洛奶奶,您不能去。”白桃上前一步,拦下洛老太太,语重心长道:“胡阿姨在气头上,您过去了,一言不合吵起来,胡阿姨更激动了,随口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只会让事情闹的更大,更不好收场。” 闻言,洛老太太垂眸。 胡舒雅是个踩着梯子能上天的人。 她过去了,俩人免不了要争吵一番。 胡舒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和胡舒雅争辩,洛老太太也嫌晦气。 “小桃说的有几分道理,老婆子,你就不要过去了。这件事,我来处理。” 洛老爷子肩上披着中山装,抄起书桌上的电话,按下大院门卫的号码。 “对,是我,胡舒雅是不是在大门附近。” “嗯,把人赶走,从今天起,方圆一公里内,不允许她出现。” 洛老爷子背着一只手,远程指挥。 电话挂断。 白桃勾了勾嘴角。 就这么轻松愉快的解决了。 要知道,不是她不帮忙,是她拿着小木盒子出去,胡舒雅已经被赶走了! 解决完胡舒雅,洛老太太看向白桃,“对了,小桃,张婶最近家里有事,这些日子不能过来了,以后家里一日三餐,就要麻烦你来做了。” 张婶在洛家工作几十年,少有请假的时候。 白桃出门之后,洛老太太起床下楼,听张婶说女儿病了,人在医院。 洛老太太问是什么病,要不要紧? 张婶支支吾吾,不敢说偷雇主家的饭菜给自家女儿打牙祭,失手没偷成,眼馋白桃的补药,把药偷带回家给女儿喝了,导致女儿大出血,躺在医院人事不省。 有交情在,洛老太太没有为难张婶,一口气给张婶放了一个月的长假。 “这段时间就要辛苦你了。” 洛老太太拍了拍白桃细嫩的手背。 “这是我分内的事,洛奶奶,您客气了。” 白桃说着,低头沉默两秒,试探问道:“洛奶奶,你在医院有认识的医生吗?” 洛老太太反应过来白桃的意思,忙伸手去摸白桃的额头,“小桃,你也病了?天冷受风寒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洛家在首都根深蒂固,医院方面的人脉定然是有的。 张婶为人做事有不周到的地方。 但得知张婶女儿住院,洛老太太还是心软了,让人给张婶女儿安排床位,又联系医院,帮忙安排医生看护。 白桃摇头,莞尔道:“没什么大事,身体有点不爽利,想找个医生瞧一瞧。” 经洛老夫人介绍医生,必然是有风险的。 不到万不得已,白桃也不想走这条路。 “医院那地方人多,都是细菌,不干净。你忘了?咱家里有现成的医生。等晚上砚修回来,让他给你好好看一看。” 洛老夫人为撮合两个小年轻,可谓是无孔不入。 白桃动了动娇艳欲滴的唇瓣,下意识想拒绝,洛老夫人随即拉着她,一起去厨房,忙活晚上一大家子的饭菜。 日头西沉。 下班的人潮,走出工作单位。 洛老太太心疼白桃一个人做七八口人的饭菜,在一旁洗菜、切菜,打下手。 白桃的厨艺没话说。 从洛家洋楼路过的邻居,没进门,都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全大院都知道洛家有位懂事漂亮、厨艺好的小保姆,脸蛋长的好,身段也苗条,说话声音像百灵鸟似的好听。 自从白桃来大院的第一天开始,就有邻居暗戳戳找到洛老太太,明里暗里打听白桃的个人情况,想把白桃介绍给没成家的侄子外甥。 肥水不流外人田。 洛老太太自然是不肯的。 白桃这样好的女孩,她肯定要留在身边,给她当孙媳妇。 大院家家户户亮灯。 最后一道莲藕羊蹄汤摆上桌。 “好了,别忙了,等吃完了,再去收拾也来得及。” 洛老太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白桃,“之前邀请你,你总是推脱,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就别害羞了,坐下来一起吃。” 洛老太太盛情邀请。 不给白桃拒绝的机会,按着白桃的肩膀,一同坐下。 洛家其他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白桃看上左手边的另一个空位,猜到这是留给洛砚修的。 面对一众洛家人,白桃有些不适应,开口婉拒。 洛老太太打定主意不让她走,安抚道:“油烟味怎么了,我们当年打游击战的时候,好几个月不洗澡,也没人嫌弃。小桃,你今晚就安心坐在这里,没有你的辛苦劳动,我们哪里能有热乎饭吃。” 洛老爷子笑呵呵附和:“咱们家不搞阶级歧视,小桃,你就安心坐下吧。” 桌对面,大房二房两口子,对白桃也不排斥。 “是啊,小桃,你来家里这么久了,咱们还没有坐在一起吃过饭。” “你从小桃来了之后,砚修回家吃饭的次数都多了,小桃是咱们家的功臣。” 大房两口子从政,是体面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从不会让任何人难堪。 白桃双手放在膝盖上,礼貌颔首,“过奖了。” “砚修怎么还没回来?今晚又要值夜班?” 洛老太太说着,朝院外张望。 给孙子做媒,孙子却不见人影。 这算什么事! “我去打电话问问。” 洛老太太起身,走去正厅,拿起茶几上的座机,拨通洛砚修医院办公室的电话。 嘟嘟嘟~ 没人接。 洛老太太没放弃,又打了一遍。 “喂!您好,哪位?” 这次有人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