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师弟只想以下犯上》 第1章 第 1 章 四月，阳光微凉。 林凝站在凌霄宗主峰的白玉广场上，耳边充斥着少男少女们的雀跃与喧哗。 这是她穿越进《仙途》游戏世界里的第二年，作为丹修一脉的苍术峰外门弟子，她领到了引导新入门弟子的杂务。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广场上那一张张满是期待与忐忑的年轻面孔。就在这时，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闯进了她的视野。 那个少年，衣衫褴褛，身形瘦削，苍白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黑得惊人，流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沉寂。他站在那儿，仿佛与周围激动的人群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像一匹落魄又倔强的孤狼。 林凝犹豫片刻，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这位师弟，”她将一粒丹药递到少年面前，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说道，“看你脸色不太好，吃颗丹药恢复一下吧？” 少年抬起那双幽深的眸子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至极，让林凝完全看不懂。他没有拒绝，沉默地接过了丹药，将它放入口中。 几乎是在丹药入口的瞬间，他的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显然是被那惊人的苦味刺激到了。但他还是咽了下去，然后，那双漆黑的眼睛再次盯住了她，里面翻涌的情绪更加复杂难辨。 林凝顿时觉得既尴尬又抱歉，下意识后退半步，干笑两声：“呃……对不住对不住。可能是火候没掌握好，味道……有一点点苦。你没事吧？” 少年依旧沉默，只是那双黑眸一直锁着她，仿佛要将她灼穿。 林凝被盯得有些局促不安，匆忙指了指测灵石碑的方向：“那个，测灵大典好像要开始了，师弟你快过去吧。” 说完不等少年回应，林凝就一溜烟跑了。 片刻后，她隔着人海，又远远看见了那个少年。 轮到他测试灵根时，台下响起几声带着几分鄙夷的窃笑。直到他缓缓将手掌按在测灵石碑上——刹那间，一道寒光直冲云霄，整个测灵台被瞬间冰封，寒气霎时席卷整个白玉广场！ 高台上原本闭目养神的长老们蓦地睁开眼，激动出声：“是变异冰灵根！还是万中无一的天灵根！” 全场哗然！ 转瞬之间，那个狼狈可怜、无人问津的少年，成了凌霄宗所有峰头争抢的绝世天才。最终，宗主亲自现身，将其收为门下弟子。 盯着少年随凌霄宗宗主远去的背影，回想起少年那复杂难辨的神情，林凝石化在人群中：她、她刚才是不是给那位天才师弟，投喂了一枚极苦的回春丹？他会不会认为她在对他恶作剧？他会不会记恨上她了？ 傍晚，天边被火烧云染得通红。招生的事宜已全部处理完毕，在任务堂结算了今日做杂务的“贡献点”奖励后，林凝就径直回了住处。 她盘腿坐在她的小丹炉前面。 今晚她原本打算再炼一炉回春丹的，但回想起白天的种种，特别是少年那狠狠拧了一下的眉头和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她不信邪地从储物袋里取了一枚回春丹出来。 先是把它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气味确实有一点苦。接着她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在舌尖与丹药触碰的瞬间，少女清秀的脸猛地皱成了苦瓜，舌尖已然麻木，过了许久她才缓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句：“这舌头不能要了……” 她知道其中一味药材会让丹药变苦，但没想到会是这般惊天动地的苦！ 难怪他会用那种眼神看她，这与投毒何异？ 林凝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喃喃道：“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跟他道歉……” 然而，她只是个平凡的苍术峰外门弟子，与对方早已仙途殊异，下次再见不知是数月、还是数年之后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的生活回归了正轨。 绝大多数时间，她都在闭关炼丹。一炉药材下去，十天半个月便过去了。丹修的日常就是这般枯燥且乏味。 有时，她会去任务堂接点照料灵兽、整理药圃的杂务，赚取一点宗门“贡献点”。 期间她听到了关于那个少年的零星传闻。 传闻说他名叫祝卿安，深得宗主喜爱，入了剑修一脉的齐云峰。 传闻说他修为一日千里，早已远超同期入门的弟子。 传闻说他性格冷冽，不喜与人交往，周身三尺寒意逼人，令人不敢靠近。 有时，在去任务堂或丹堂的路上，能远远看到这位一鸣惊人的天才师弟御剑飞过，但林凝总觉得他偶尔掠过她的目光，似乎比看旁人更冷几分。 这让她更加确信：那颗苦得要命的回春丹，定然是给这位天之骄子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他讨厌她，是毋庸置疑的了。 这样枯燥重复的日子，眨眼即逝，等林凝再出关，已是三年之后了。 这一天晚上，她经历了本月第三次炸炉。她盯着丹炉里黑色的药材渣滓，心在滴血。外门弟子月例本就微薄得可怜，每一次炸炉都让她原本艰苦的生活雪上加霜。 她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炉灰，郁闷地出门散步。 今晚月色极好。 她习惯性地往后山走，月光如水，把山林照得透亮。 不知走了多久，途径一片竹林空地，月光倾泻下来，地面好似凝了一层白霜。 空地中央，立着一个人。 是祝卿安。 他手里握着剑。 剑身清亮如秋水，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林凝心中一喜——道歉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快步上前，朝祝卿安挥了挥手：“祝师弟好勤勉，这么晚了还在练剑……” 少年闻言，微微侧过头。 他的脸笼罩在阴影里，神情晦暗不明。 “滴答。” 一声极轻的水声中断了她的话。 只见一线鲜红正顺着剑刃缓缓滑下。视线逐渐下移，少年的脚边赫然躺着几个黑衣人的尸体。 林凝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空白。恐惧的本能攥住了她，双腿直发软。穿越后，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杀戮”和“死亡”！ 他杀人了，而“捉弄”过他的师姐，恰好撞破了这一幕，那他的下一步是？ 林凝不敢深思，求生的本能让她转身拔腿就跑。 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极大，捏得她腕骨生疼。 彻骨的寒意自那指尖蔓延，冻得林凝瑟瑟发抖。 “师姐。” 少年冷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似玉石相击。 他看着她，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冰冷。苍白的脸上，两滴血珠红得刺眼。周身还未散尽的杀意与夜晚的寒意融为一体，令人窒息。 极度的紧张与恐惧让林凝嘴比脑子更快，脱口而出的不是关于眼前的尸体，而是那个盘旋在她心头多年的“小事”： “那、那个丹药……虽然很苦……但是、其实回复效果很好的……我、我不是故意弄那么苦的……我真的没有想捉弄你的意思……” 声音颤抖，语无伦次，甚至带着哭腔，待她说完，连她自己都懵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个？ 祝卿安平静地注视着她的脸，极轻地蹙了一下眉。他预想她会惊恐、质问、尖叫，唯独没料到是这一句。他看着她吓得脸色发白，却还在纠结丹药苦不苦的样子，眼底那抹晦暗更深了。 沉默持续了几秒。 最终，祝卿安周身的杀意彻底散去。他松开了手，利落地挽了个剑花，甩净血珠，归剑入鞘。 他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解释，甚至不再多看林凝一眼，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阴影里。 林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小院的了。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手腕处冰凉的触感，依旧挥之不去。 游戏中，死亡只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陨落”。 当游戏变为现实，事情就变得截然不同了。死亡是铁锈般的腥味、是殷红的粘腻、是温度由热变冷……最重要的是，死亡无法“回档”。 她将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原本，她只是想每天平静地捡捡草药、炼炼丹、做做杂务，一直“苟”到成仙，直到今晚，她才深刻地意识到，修真世界，快意恩仇与死亡是真实存在的。 还有祝卿安，他那刺骨的杀意与晦暗不明的眼神，总让她感到胆战心惊。虽然他今晚放过了她，但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林凝长叹一口气——如果再继续这么咸鱼下去，那最先凉凉的炮灰非她莫属。必须抓紧机会提升修为，早日飞升。在游戏中，飞升即游戏通关；或许在这个世界里，飞升后她就能回家了。 这么想着，林凝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踮起脚尖，从房间书架上，抽出一本封面泛黄、积了层薄灰的笔记。 这是她刚穿越到这个名为《仙途》的游戏世界后，偷偷写下的保命符。 她快速翻动书页。纸页上记录着她能回想起的各种游戏关键信息：门派、秘境……以及，主要NPC的攻略路线。 她的目光迅速浏览到秘境那一部分。 在修真界，能最快提升实力的方式，无疑是探索秘境、寻找机缘了。 第2章 第 2 章 “丹火秘境……每五年，从七月初开启至八月尾……”林凝念着这段文字，眼里顿时亮起一道微光，“它开启的时间不正是两个月后吗？” 她继续往下看：“秘境核心奖励：异火·琉璃星火，可大幅提升炼丹成功率！” 林凝激动地合上本子，开始憧憬：如果能得到琉璃星火，届时就能炼制更高级的丹药，修为也能大幅度增长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现实浇了一盆冷水—— “兑换丹火秘境钥匙，需要一万贡献点。” 多少？一万？林凝眼睛微睁，僵立原地。执事长老报出的这个数目，对她这样一个刚筑基的外门丹修而言，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 执事长老淡淡地瞥了林凝一眼，捋着胡须，补充道：“若贡献点不足，可去任务堂看看。近日恰有几个报酬丰厚的任务挂出。” 任务堂？看来除了老老实实做任务赚取贡献点，别无选择了。 林凝向执事长老道完谢，转身走向人头攒动的任务堂，目光在告示牌上密密麻麻的任务条目中快速扫过。 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最高处那条—— 【清剿青石村邪祟】村民行为异常，极具攻击性，疑似魔物作祟。地点：青石村。奖励赫然是三千贡献点！ 高额的奖励意味着高难度的风险，但她没有犹豫。丹火秘境，异火……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快提升实力的途径。错过这次机会，下个机遇恐怕要等上好几年。 接下任务玉牌时，发放任务的李师兄多看了林凝一眼，提醒道：“林师妹，任务凶险，已有同道折戟，请务必小心谨慎。宗门会另派一名内门弟子与你同往，也好有个照应。” 林凝闻言，不禁好奇问道：“不知是哪位师兄师姐同行？” 她话音刚落，一个清冷的声音便自身后传来。 “是我。” 林凝闻言，迅速转身，下意识弓背，做出防御姿势。 祝卿安的高马尾被阳光照得透亮。一身白色弟子服，勾勒出他利落的肩线和窄腰。他脸上没有表情，似乎已经在那里伫立了许久。 “祝……师弟？”林凝语气里流露出难掩的警觉，昨夜见到祝卿安的惊悚一幕又涌入脑海。 祝卿安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一下子就把林凝看了个穿，他微微歪了歪头，冷冷道：“任务堂分配。师姐若有异议，可去申诉。” 林凝默然。申诉？以什么理由？说这位宗门天骄是“杀人凶手”？会有人信么？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挤出一个并不算自然的笑容，朝祝卿安走去：“怎、怎么会呢。能跟祝师弟这样的高手组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嘿、嘿。” 祝卿安垂眸，看着眼前这个强装镇定、实际心思全写在脸上的师姐，并未说话。 林凝被祝卿安这么一盯，顿时浑身不自在，她低下头，声若蚊蚋：“那个，师弟……我们现在出发么？” “嗯，”祝卿安转身朝主峰广场走，“走吧。” 二人通过任务玉牌激活了宗门传送阵，再经过数日跋涉，终于抵达了那片被阴霾笼罩的边陲之地。青石村死寂得可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甜腥气。 刚靠近村口，一道凌厉剑光骤然闪现，拦住了两人去路。几名身着万剑山服饰的弟子现身，警惕地打量着他们，问道：“来者何人？” 林凝亮出凌霄宗任务玉牌，说道：“凌霄宗弟子林凝、祝卿安，奉命前来探查青石村异变。” 赵姓弟子验过玉牌，明显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原来是凌霄宗的道友。你们可算来了！只是……情况比任务描述的要糟糕得多。” 他侧身，示意他们看向结界内部。 透过微微波动的结界光幕，林凝看到了令她头皮发麻的一幕—— 村中，许多村民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他们的眼神空洞呆滞，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行动僵硬扭曲。更让人心惊的是，其中有两人竟然穿着万剑山的服饰，显然是最早前来探查却不幸中招的弟子。 “我们发现时，村子已经这样了，”赵姓弟子声音沉重，“他们变得极具攻击性，而且只要被他们抓伤或咬伤，很快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我们不得已，联合几位师兄弟布下这结界，才勉强将他们困住，但我们也折了两个人进去……” 他悲痛地看了一眼结界内动作僵硬的同门：“我们试过一些清心净化的法咒，但完全无效……” 林凝面色凝重，仔细观察着一个与她距离最近的村民，发现其皮肤下的血管隐隐呈现一种诡异的深紫色，还在轻微蠕动。她心中猛地一沉：“这不像寻常邪祟或魔气侵染……” 祝卿安的目光扫过整个死寂的村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了然，但他并未言语，只是静静观察。 赵姓弟子急切道：“两位道友，如今之计，该如何是好？这结界维持不易，且并非长久之计。若让这些东西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林凝点头，表示同意。她看了一眼祝卿安，然后对万剑山弟子说：“我们先合力加固结界。然后，我需要找一个落单的……‘感染者’。” 万剑山弟子闻言，虽然面露忧色，但还是点头：“好！我等定全力协助二位！” 祝卿安没有反对林凝的计划，默默走到结界一侧，指尖凝聚灵光，协助加固那淡金色的光幕。他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展现出对灵力极强的控制力。 几人合力加固完结界后，为首的赵姓弟子稍稍松了口气：“如此应当能支撑一段时间了。” “好了，”林凝拍拍手，“待会我会溜进结界里，把那个——” 说着她指向一个游荡在结界边缘的小女孩，继续说：“我会试着用麻醉散制住她，把她带出来。” 赵姓弟子仍不放心，提醒道：“林道友千万小心！他们一旦被惊动，速度会快得惊人！” 林凝闻言，深吸一口气，再次确认了储物袋中的麻醉散和几枚用于迅速后退的轻身符箓，冲他微微一笑：“多谢提醒。我会注意分寸的，一旦有变故，我立马撤离。” 末了，林凝留下一句“我去了”，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滑入结界光幕之内。 她的动作很快，目标也很明确。 然而，就在她靠近那小女孩的瞬间，小女孩猛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口中发出尖锐的嘶吼，以一种发狂野兽般的速度，直扑林凝面门！ 这一声嘶叫，瞬间惊动了整个死寂的村庄。 所有漫无目的游荡的感染者同时僵住，然后齐刷刷地转向林凝的方向，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 “小心！”结界外，万剑山弟子们焦急大喊。 林凝嘴唇紧抿，保命身法瞬间催动到极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小女孩的第一扑，药粉不及撒出，身后和侧翼已是腥风扑鼻。 林凝连忙飞身闪避，身形在村道间来回穿梭。 结界外，祝卿安注视着那一道在围追中狼狈逃窜的灵巧身影，似乎在评估林凝的真实实力。 不知过了多久，在林凝的引导下，所有感染者被聚集在了一起，她脚尖一点，跃上屋顶，然后抓紧时机，将全部麻痹散倾泻而下。 白色的药粉弥漫开来，笼罩了包括那小女孩在内大多数感染者。他们的动作瞬间变得迟滞，摇晃着，接连软倒在地。 “快，趁现在！”林凝一跃而下，抱起小女孩就立马往结界外冲。 一名万剑山弟子立刻配合地操控结界，打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在林凝冲出结界的瞬间，结界缺口立刻闭合。 林凝将小女孩平放在地上，屏息凝神，蹲下身，指尖凝聚一丝温和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小女孩的经脉。 灵力甫一进入，她便感受到一股极其阴冷邪恶的阻力，小女孩皮肤下的血管猛地凸起，呈现出狰狞的深紫色，并且剧烈地蠕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惊扰了。 “怎么样？”赵姓弟子紧张地问。 林凝收回手，声音微微颤抖：“是蛊虫。它们盘踞在心脉和脑部，吞噬宿主生机，操纵其行动……这些村民，他们还活着，但他们的身体和神魂正在被这些蛊虫蚕食。” “蛊虫？！”万剑山弟子们面面相觑，“中原之地，怎会出现如此歹毒的蛊术？” “寻常驱邪、净化的手段不仅无效，反而可能刺激蛊虫，加速宿主死亡，”林凝补充道，“必须找到特定的解蛊之法……” 赵姓弟子眉头紧皱：“可是我等对蛊术一窍不通！这可如何是好？” 林凝沉思片刻，脑海中闪过那本《仙途》笔记的只言片语：“我或许知道一个人……南疆幽峒谷的圣子。据说他是百年难遇的驭蛊奇才，或许他有办法。” “幽峒谷圣子？”赵姓弟子显然听过这个名字，“听闻那人性格乖张，行事全凭喜怒，幽峒谷更是从不与中原宗门往来……他怎么可能愿意帮忙？” “这是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能救他们的方法，”林凝站起身，目光扫过结界内那些无知无觉的身影，以及眼前昏迷的小女孩，“我必须去试试。” 她看向祝卿安：“祝师弟……此地情况危急，需有人看守接应。我即刻动身前往南疆，还请师弟在此，以防万一。” 祝卿安沉默地看了她片刻，最终只淡淡道：“师姐速去速回。” 说完，林凝不再耽搁，转身祭出飞行符箓，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南疆方向疾驰而去。 那名万剑山弟子叹了口气，无奈道：“但愿林道友真能请动那位圣子吧……不然，为了不让这邪蛊扩散，我们也只能……”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意思不言而喻。 第3章 第 3 章 南疆潮湿闷热，古木参天。 依照笔记中模糊的指引，和一路打听来的消息，经过数日跋涉，林凝终于在一片被杏花笼罩的幽谷深处，找到了幽峒谷的寨子。 踏上一级级青石台阶，寨子的轮廓逐渐出现在眼前。 “你是谁？”一道慵懒的少年音响起。 林凝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少年随意地坐在铺满青瓦的寨门之上，赤着的双足轻轻晃荡，身上的银饰随之发出细碎的轻响。他正低头逗弄着掌心一只通体如玉的白蝎。 那少年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容颜精致得近乎妖异，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粹。 “凌霄宗弟子林凝，有紧急要事，求见幽峒谷圣子。”林凝拱手行礼。 “凌霄宗？”少年停下了逗弄蝎子的动作，抬起眼，目光落在林凝身上，“我就是你要找的人。说吧，所为何事？” 林凝看着少年那天真稚嫩的脸庞，略微有些惊讶，复行一礼，连忙道：“恳请圣子出手相助！中原一处村落数百村民身中奇蛊，性命垂危，听闻圣子驭蛊之术冠绝天下，特来相求！” 少年——幽峒谷圣子沈昭，歪了歪头：“可是，他们的性命，与我何干？” 他平淡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 林凝一怔。 沈昭继续道，声音依旧清越，内容却令人胆寒：“弱肉强食，天地常理。蛊虫饿了要噬人生机，与人饿了要猎兽食肉，有何不同？” 他说话时，眼神纯净，好像只是在讲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常识，那种天真与残酷的交织，令人头皮发麻。 “圣子，”林凝试图晓之以理，“此蛊诡异，若失控扩散，成为祸患，届时恐殃及南疆。” “哦？”沈昭似乎被这个说法勾起了一丝兴趣，他微微前倾身体，乌黑的眸子眨了眨，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孩童，“会变得很厉害吗？会不会催生出更有趣的新蛊虫？” 林凝顿时语塞，感到一阵无力。与这人讲道理，似乎行不通。 “圣子要如何才肯出手？”她放弃了说服，直接问询条件。 沈昭终于将目光彻底落在林凝身上，他上下打量着，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看到新奇玩具般的光彩。 不等她反应，沈昭已轻盈地从寨门上一跃而下，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石板上，他凑近几步，轻轻嗅了嗅。 “嗯……你身上的味道，好苦……”他嫌弃地吐了吐舌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你挺有意思的。一个丹修，不远万里跑来求蛊师救人，确实有趣。” 他退后一步，背着手，绕着林凝转了一圈，最终停在她面前，用眼睛直视着她。 “好吧，看在你这般有趣的份上，我可以随你去看看那些不听话的小东西。” “但是——”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浅淡却莫测的笑意，“事成之后，你要回到这里，陪我一个月。” 林凝嘴唇紧抿：“陪你？” “对啊，”沈昭笑得眉眼弯弯，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我近来研习几种新蛊，正缺一个药人试炼。你是丹修，灵力纯粹，体魄想必也比常人更经得起折腾，对不对？” 药人？试新蛊？ 那意味着日夜与剧毒蛊虫为伴，承受万蛊噬身之苦，生死皆置于他手…… “怎么？不愿意？”沈昭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冷了下来，“那你就走吧。看着那些凡人慢慢被蛊虫啃噬殆尽，或者被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一把火烧成灰，想必也是十分有趣。” 他转过身，似乎对林凝失去了兴趣，指尖轻抚着肩头的白蝎。 林凝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青石村那些扭曲的身影和万剑山弟子悲痛的眼神。一边是数百条性命，一边是一个月可能生不如死的煎熬。不论如何权衡，似乎都是选前者更为合算。况且，她也确实需要完成任务，来赚取贡献点兑换秘境钥匙， 等林凝再睁开眼睛时，她眼里只剩下一片决然：“好，我答应你。” 沈昭的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 “成交！”他愉快地拍了拍手，手腕上的镯子相互碰撞发出脆响。 “诺言既立，违约者……”他歪着头，笑容异常灿烂，声音轻快，“可是会被万蛊噬心，永世不得超生的哦。” 林凝汗颜，这真是幼稚又恶毒。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他兴致勃勃，一把拉住林凝的手腕，直接拉着她往外走，“带路吧，让我去会会那些惹麻烦的小虫子！” 林凝被他拉着，踉跄地走下湿滑的青石台阶。少年指尖微凉，握得很稳，力道不大却不容挣脱。 南疆闷热潮湿的风吹在她脸上，让她觉得闷得喘不上气。 她目光掠过台阶两旁在夏日里反常盛放的杏花，簇簇绚烂，洁白的花瓣纷扬落下，美得不可方物。她不禁赞叹：“没想到这时节，杏花还能开得这么漂亮。” 沈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唇角微扬，语气中带着属于幽峒谷主人的矜傲：“幽峒谷的花木，自然与外间凡品不同。” “毕竟——”他尾音拖得悠长，“这可是幽峒谷上下所有人的心血。” …… 数日后。 青石村那死寂的轮廓再次出现在视野里。 二人刚落地，万剑山弟子立刻警惕地围了上来，在看到林凝身后的沈昭时，众人皆是一愣，眼中闪过困惑——这个看起来天真无害的少年，就是从南疆请来的救兵？ 祝卿安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林凝身上，快速扫过，然后便定格在好奇打量四周的沈昭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祝卿安的眼神是一贯的冷寂深沉，如同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千年寒冰。沈昭则是眨了眨眼，毫不避讳地打量着祝卿安，嘴角勾起一个无辜又古怪的弧度。 这两人都让林凝感到不安甚至畏惧，而当他们两人聚在一起时，气氛变得尤其压抑窒息。 “圣子，这位是我师弟，祝卿安，”林凝压下心头诡异的感觉，硬着头皮介绍，“师弟，这位是幽峒谷圣子，沈昭。” 祝卿安微微颔首，礼数周到，却给人一种不远不近的感觉：“有劳圣子远道而来。” 沈昭没立刻回话，依旧饶有兴致地盯着祝卿安，半晌才笑吟吟道：“道友客气，有意思的事情，再远也不劳烦呀。” 他目光在祝卿安和林凝之间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回祝卿安身上，补充道：“而且，这里好像比我想的还有趣呢。” 祝卿安面色不变，只是淡淡道：“圣子说笑了。” 林凝只觉得气氛奇怪得很，生怕节外生枝，赶紧说：“圣子，还是先看看村民的情况吧。” “对哦！正事要紧！”沈昭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转身轻快地走向那些被禁锢的村民。 面对这些皮肤青灰、嘶吼挣扎的村民，沈昭的态度瞬间转变。他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专注而冷静的研究神态。 他毫不畏惧地靠近一个正试图撕咬他的壮年村民，甚至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对方脖颈上微微蠕动的暗紫色血管。 “嗯……原来是尸傀蛊，”他喃喃自语，指尖不知何时拈起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他极快地朝那村民手臂上一刺，挑出一根黑色血线，放在鼻尖闻了闻，“炼制手法很粗糙，但是量很大……难怪扩散这么快。” 他旁若无人的专业姿态，与成熟老练的手法，让原本对他心存疑虑的万剑山弟子们都屏住了呼吸。 “能解吗？”林凝在沈昭身侧蹲下，问道。 沈昭撇撇嘴，有些嫌弃：“当然能啊，这么简单的东西。就是有点麻烦，得找到母蛊，不然一个一个解，要解到什么时候？” 说罢，沈昭哼唱起了一段旋律诡异的歌谣，这歌谣似乎具有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感染者们彻底安静下来，如同被抽去提线的木偶，只有胸腔微弱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 万剑山弟子们松了口气，看向沈昭的目光多了几分信服。 沈昭的动作并没有停歇。 “通常呢，下蛊的人为了控制母蛊，不会离得太远，甚至为了更好地控制母蛊，直接将母蛊寄生在自己体内。而子蛊会本能地寻找母蛊所在的方位。” 他以极快的速度用银针从村民手臂的血管中挑出一条形如蛆，却红如血的子蛊，子蛊在沈昭大拇指与食指间蠕动着，发出了一点妖异的红光。 “可惜的是，蛊虫离开宿主马上就会死亡，”沈昭边说边拿出一只透明的琉璃瓶，把那只蛊虫封印其中，“不过，我使了一点法子，可以让它活得更久一点。” 林凝接过沈昭递来的琉璃瓶，瓶内猩红色的肉虫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地蠕动翻滚着。掌心传来的微微颤动让她心里直发毛。 沈昭起身拍了拍衣摆的灰尘，身上的银饰随之发出清脆的声响：“好了，现在你可以跟着这个小家伙去找它的‘娘亲’了。” “谢谢圣子，”林凝起身，“我这就去。” “等等嘛，”沈昭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林凝的手腕，“阿凝，我跟你一起去。一个人去找那个下蛊的坏蛋，恐怕会有危险哦？” 祝卿安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落在沈昭握住林凝手腕的那只手上。 “圣子身份尊贵，不宜轻涉险地，”祝卿安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前方山林陡峭未知，毒虫猛兽甚多。寻踪查探之事，我与师姐同去即可。” “毒虫猛兽？”沈昭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大笑起来，“它们才不敢咬我呢！再说——” 他话音一转，那只通体莹白的玉蝎子立刻从他袖口钻出，乖顺地伏在他手背上：“有我在，阿凝才最安全！对不对，阿凝？”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紧绷。 两个少年，一个冰冷沉寂，一个鲜活妖媚，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交锋。 林凝被夹在中间，一只手紧握着那发烫的琉璃瓶，另一只手腕被沈昭箍得生疼。这压抑的氛围让她额角渗出冷汗—— 一个杀伐果断，心思难测；另一个则喜怒无常，心心念念要抓她去当药人。这两人争着要跟她进山，谁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沈昭的手指却像是长在了她腕上，纹丝不动，反而将她拉得更近了些。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 “诸位道友！”一名万剑山弟子焦急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对峙，“村西头似有异动，恐有漏网的感染者需要紧急处置。可否请圣子移步……” 沈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定定地看着林凝，眼睛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流露出不悦，最终，他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好吧，我先去那边看看。” 他转向林凝，眨了眨眼，忽然靠近了些，指尖极快地在她腕间轻轻一划：“阿凝，那你可要小心点，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哦？” 他倏地压低声音：“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呀。” 一道细微的刺痛传来，林凝低头，只见手腕内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细小的红点，宛如一点朱砂。 “给你留个小记号，”沈昭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免得我的‘药人’……走丢了。”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窜而上。林凝就是再迟钝，沈昭话里的威胁还是听得出的。 说完，他这才跟着那万剑山弟子，朝村西头走去。 祝卿安的目光从那红点上一掠而过：“师姐，走吧。” 林凝点了点头，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因为要单独面对祝卿安而再次绷紧了神经。 琉璃瓶中的那只蛊虫，依旧执着地指向东南方的深山。 第4章 第 4 章 一进入茂密的山林，光线顿时黯淡下来。 祝卿安沉默地走在前方，利落地拨开垂落的藤蔓和枝杈。 林凝跟在他身后，只觉得周遭寂静得可怕。腕间那细微的刺痛感仿佛在不断放大，提醒着她与南疆圣子那个可怕的交易。 就在林凝几乎要被这沉重的氛围压得喘不过气时，走在前面的祝卿安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 林凝猝不及防，险些撞上他后背。 祝卿安缓缓转过身。 密林深处破碎的光线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明暗交错。他的眼里不再是平日那种纯粹的冷淡，而是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林凝的手腕上——那个被沈昭留下“记号”的地方。 “他碰你了。”不是询问，而是冰冷的陈述。 林凝的呼吸骤然一窒，下意识地想将手腕藏到身后。 祝卿安的动作却更快。他猛地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他冰凉的手指，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腕骨，拇指不容抗拒地按在了那个微小的红点上。 肌肤相触的瞬间，林凝浑身一颤，仿佛被一条冰冷的蛇缠住。 祝卿安低头，凝视着那一点红痕。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锁住林凝惊慌失措的脸。 “师姐答应了他什么？” 祝卿安周身的寒意格外骇人，林凝本能地后退两步，试图抽回手。 “你答应了他什么？”祝卿安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砸在林凝的心上。这不是质疑，而是逼问。他看到了沈昭的小动作，更看穿了那个天真至极的交易。 林凝想否认，想挣脱，但手腕被他攥得更紧，那冰冷的视线更是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我……”祝卿安散发出的恐怖压迫感让她几乎崩溃，“我没有选择……村民需要救……秘境……也需要……” 她的话支离破碎，逻辑混乱不堪，但祝卿安听懂了。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幽深。 “所以，”他缓缓开口，拇指在那红点上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一下，激起林凝一阵战栗，“你就这样把自己卖了？” 这话直白而残忍，从某个角度来说，他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她脸色惨白，别开脸，不敢看他。 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延。 忽然，林凝感到腕间他拇指按压的地方，传来一阵精纯凛冽的灵力波动。那灵力如同细小的冰针，瞬间刺入那个红点！ “啊！”林凝痛得瑟缩了一下，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冰寒顺着血管急速蔓延。 紧接着，那红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殷红、鼓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逼到了表面。 祝卿安眼神凌厉，指尖凝聚一道剑气，闪电般在那鼓起的小包上一划！一滴不断扭动的“血珠”，被他精准地逼了出来，溅落在林凝脚下枯黄的落叶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林凝腕间的那个红点消失了，只剩下一道被划破的细小血痕，以及残余的冰冷触感。 “南疆的‘牵丝蛊’，”祝卿安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初期可追踪方位，日久则深入心脉，令人逐渐昏聩，最终成为无知无觉的傀儡。” 林凝听得遍体生寒，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师姐打算如何履行与他的‘约定’？”祝卿安刻意加重了“约定”二字。 林凝一时语塞，就算暂时解了牵丝蛊，她答应了约定的事也是事实。倘若毁约，她不敢想象那位南疆圣子会如何残忍报复…… “或者，”祝卿安的身影迫近，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林凝完全笼罩，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锁住她，不容她闪避，“师姐是否考虑过，换一个……或许更容易兑现的承诺？” “——比如，与我交易。” 林凝抬头，与祝卿安对视，眼中满是惊愕与不解。 “与你……交易什么？” “幽峒谷的‘药人’，从无完好无损离开的先例，”祝卿安平静地将事实摆在林凝面前，“他能给你的，无非是解眼前青石村的围……” “而我，”他微微停顿，确保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林凝心里，“可以给你更多。” “丹火秘境的钥匙，我此刻便可给你，”他顿了顿，垂眸观察着林凝的反应，那目光锐利得仿佛已将她的心思看了个精光，“甚至，你若需要，更多亦可。” “条件？”林凝深知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祝卿安的条件，绝不会比沈昭的轻松。 “很简单，”他注视着她，眼若寒潭，将她的倒影牢牢锁住，“从今往后，站于我身侧。” “比起沈昭那个莫测的小毒物，”他微微倾身，冰冷的气息拂过林凝耳畔，“我的条件，岂非‘仁慈’得多？” 林凝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警惕地后退半步。他身姿挺拔如孤松，面容还带着几分未完全褪去的青涩，可那双眼睛却幽深得像深林中的潭水，看不到底。 “为什么？”她攥紧了手指，“为什么要跟我做这个交易？” 她鼓起勇气，直视祝卿安那双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睛，问出了在心头盘旋许久的疑惑：“你……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为什么现在又要我站在你这边？如果你需要丹修，宗门里有的是比我优秀的人选……” 祝卿安静静地听着，碎光透过枝叶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 “……讨厌？”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调平平，听不出情绪，“或许吧。” “至于为什么是你……”他给出了一个近乎敷衍的回答，“恰巧是你罢了。” 这是什么诡异的答案？模棱两可，不知所云。 林凝听完，只觉得疑虑更深，嘴唇抿得更紧。 “选择权在你，”祝卿安摊开掌心，一枚丹火秘境的钥匙，正静静躺在他手中，“师姐只需选择——” “应，还是不应？” 对于一个低阶外门弟子而言，至少需要做十年的杂役，才能攒够兑换这枚钥匙的贡献点。 毋庸置疑，巨大的诱惑近在咫尺。 “祝师弟，你的条件确实很诱人，”林凝的内心几番挣扎过后，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我与沈昭交易，不仅仅只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青石村百姓和那些万剑山弟子……所以……” 她的话没有说完，手中一直紧握的琉璃瓶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瓶内那条血红色的子蛊像是发狂了一般，不再朝着某个固定方向蠕动，而是疯狂地撞击着瓶壁，发出急促的嗡鸣！ 两人同时被这异动吸引，看向琉璃瓶。 蛊虫最终稳定下来，身体死死贴紧瓶壁，头部指向前方密林更深处，那股执拗的劲头远超之前。 “母蛊就在附近，而且……状态很不稳定。”林凝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急促道。 两人立刻循着子蛊指引的方向，快速潜入密林深处。越往里走，树木越发高大茂密，光线也愈发昏暗，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息。 终于，在一片被腐木和乱石环绕的小小空地上，两人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跪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同样打扮朴素的女子。那女子头颅无力地垂下，面色苍白，身上沾满了黑色的血渍，显然早已气绝身亡。而那个男人，正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琉璃瓶里的子蛊此刻已经兴奋到了极点，疯狂地撞击着瓶身，几乎要将其撞碎！ 林凝瞬间明白了。 母蛊——就在这个悲痛欲绝的男人体内！ 还不等两人走近，那跪地悲鸣的男子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蠕动的黑色血管骤然爆裂开来，无数扭曲的猩红色蛊虫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涌出！ 更令人骇然的是，那些涌出的蛊虫并未散开，反而疯狂地缠绕上他怀中那具女子的尸体与他自己的肢体。 血肉、布料、蛊虫以一种令人作呕的方式飞速融合，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嘎吱声。 只是眨眼之间，一个由男人、女尸和无数蛊虫糅合而成的血肉怪物，便出现在了空地中央！它发出混合着痛苦咆哮和虫群嘶鸣的怪响，数条由肢体和虫足胡乱拼凑而成的“触手”猛地向距离它最近的祝卿安抽去！ “师姐，退后。”祝卿安眼神一冷，没有丝毫迟疑，长剑瞬间出鞘，清冽的剑光裹挟着凛冽寒气，斩向那扭曲的触手！剑锋与血肉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激烈的厮杀瞬间爆发，剑光与扭曲的血肉交织。 林凝被这骇人又恶心的一幕惊得后退一步，心脏狂跳。就在她目光紧紧跟随祝卿安与怪物战斗的身影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一棵粗壮古树后，一个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 那黑影并非被战斗吸引而来，反而像是一直潜伏在那儿，冷眼旁观，此刻见变故发生，正欲悄然退走。 林凝心头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朝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黑影，才是关键。 第5章 第 5 章 密林之中，植被茂密，枝叶横生。 林凝将身法施展到极致，艰难地追踪着前方若隐若现的黑影。 追出不知多远，身后的打斗声已然变得模糊。就在林凝快要失去对方踪迹时，前方那黑影却毫无征兆地突然停了下来，缓缓转身。 林凝猛地停住脚步，警惕地看着对方。 那是一个面带残忍笑容的中年男人。 “小丫头，”男人开口了，声音沙哑、腔调古怪，“好奇心太重，容易短命。” 林凝死死盯着这个中年男人，手放在腰间储物袋上，随时准备进攻：“那些蛊虫……是你下的？” “是，但也不全是，”男人勾起嘴角，目光扫过林凝来时的方向，“是那可怜虫求着我给他下蛊。他说，村里的老家伙们为了得到能实现任何愿望的‘神’青眼，把他那青梅竹马的姑娘献祭了。结果呢？姑娘只是被喂了山里的野兽。” “他恨啊，恨透了那些愚昧的村民。求着我赐予他力量复仇……你看，这力量不是很好吗？他如愿了，整个村子都给他心爱的姑娘陪葬了。” 林凝听得心底发寒，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男人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倨傲，“一个……能让绝望之人得偿所愿的人。至于来历嘛……” 他上下打量着林凝，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本来没你什么事，”他语气转冷，“可惜，你偏偏要撞上来，还和……那位搅在一起。” 林凝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细微的停顿和忌惮：“那位？” ——是祝卿安？还是沈昭？ 他没有回答林凝的问题，反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罢了，”他冷冷道，周身开始弥漫起一股阴冷的气息，“既然你看到了不该看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那就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了。” “毕竟，”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丝黑气，“一个碍事的、可能打扰到家主大计的小丹修，还是早早清除为好。” 家主？大计？这男人背后果然有人指使！ 那黑气带着不祥的呜咽声，直扑林凝面门。 林凝急速后退，几番闪躲，与此同时从储物袋中抓出几张防御符箓试图抵挡。但那黑气极为刁钻阴毒，像一条黑色毒蛇穷追不舍，符箓的光芒竟迅速黯淡下去！ 眼看着光躲避不是个法子，林凝决定逆转攻势，以攻为守，侧身躲过黑气一轮攻击后，以极快的身法朝男人逼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把麻醉散猛地朝男人的脸上撒去。 男人下意识闭眼，用双臂格挡，黑气的攻势也瞬间弱了下来。 林凝立即瞅准时机，对准男人的面门就是一拳——然而这一拳下去，男人竟纹丝不动，甚至没有擦出一点皮外伤！ “呵呵呵……”男人以充满毁灭性的力道瞬间捏住了林凝脖颈，“速度很快，可惜力量不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花里胡哨都是徒劳。” 林凝听到了自己的脖子在咯吱作响。她拼命挣扎，却仍是徒劳。 “小丫头……跟这个世界说再见吧。” 男人残忍地下达了最后通牒，随即准备给林凝最后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冰冷的剑芒如同天外流星，骤然从男人身侧袭来，精准地朝他手臂砍下。 男人甩开林凝慌忙躲闪，这才躲过了这凌厉一击。 祝卿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凝身前，几点暗红的血渍滴落在他白色的衣服上格外显眼，更添几分杀伐之气。他持剑而立，目光冷冷地锁定着对面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在看到祝卿安的瞬间，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失声低语：“你……你竟然这么快就……” 他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显然是没料到祝卿安能如此快速地解决那个怪物并追上来。 祝卿安微微侧头，对身后惊魂未定的林凝淡淡说了一句：“师姐，站远点。” 随即，他转回视线，看向那如临大敌的男人，手腕一振，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祝卿安的剑光利落而精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那中年男人虽诡异狠辣，但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终究未能支撑太久。不过几个回合，便被一剑洞穿心脉，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惧表情，倒地气绝。 森林重新恢复了死寂。 “走吧，师姐。”祝卿安收剑入鞘，目光扫过林凝，见她脸色苍白但并无大碍，便转身朝着来路走去。 林凝深吸一口气，立即快步跟上。 经过那片狼藉的空地时，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对融合又一同死去的青梅竹马的残骸上——几片碎布、些许未能被完全冻结消融的骨骼碎片，杂乱地散落在被剑气犁开的地面上。 无论那男子选择了多么极端可怕的复仇方式，他与那女子，终究是一场被残酷世道碾碎的悲剧。 祝卿安察觉到她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催促。 林凝沉默地走到那片残骸前，蹲下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布，小心地将能辨认出的、属于那两个人的残骸碎片收敛起来，然后，她在一旁用树枝掘了一个简单的坑穴，将他们合葬在了一起。 没有墓碑，也没有标记。这一个小小的土堆，在这荒山野岭，或许是唯一一点微不足道的慰藉。 做完这一切，她才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对祝卿安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一路无话，循着原路返回。 抵达青石村村口时，已是日薄西山，残阳如血。 村口那块歪斜的大石头上，一个身影正百无聊赖地晃荡着双腿。听到脚步声，沈昭抬起头，脸上立刻堆起明媚的笑容。 “你们可算回来啦！好慢。”他跳下石头，目光首先落在祝卿安身上，眨了眨眼，又转向林凝。 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林凝的瞬间，那笑容倏地收敛了。他歪着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困惑，随即这困惑转化为了一种被冒犯的不悦。 他几步凑到林凝面前，几乎要贴到她身上，尤其重点关注了她的手腕。 他眉头蹙起，猛地抬起头盯着林凝，语气不再是嬉笑，而是质问：“阿凝，我们之间那只小虫子留下的联系……怎么断了？”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里面闪烁着危险的寒芒：“是你自己弄掉的？还是——” 不待林凝回答，他猛地转向祝卿安，周身爆发出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还是——是你动了我的东西？” 祝卿安面无表情地迎上沈昭的视线，淡然开口：“脏污，自然要清除。” “清除？”沈昭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话，声音猛地提高，脸上浮现出一种扭曲的笑意，“你说清就清？那是我的蛊！我的标记！谁准你动的？！” 周围的空气似乎随之凝滞，弥漫开一股甜腻而危险的异香。 林凝被夹在两人之间，只觉得汗毛倒立。 她能感觉到，沈昭那看似冲祝卿安发难的怒火，最终锁定的目标却是她自己——他视为所有物的“药人”。 祝卿安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他的目光越过沈昭，落在那几个闻声望来的万剑山弟子身上，最后又回到沈昭脸上。 “圣子，”他开口，声音不大，气场却压过了沈昭躁动的气息，“青石村之祸，根源已除。” 他侧身，让开视线，露出身后那邪气开始消散的村落：“村民体内残存的子蛊，想必圣子已有解法。” 他避开了直接的冲突，将焦点重新拉回了此次任务本身，同时，更是在提醒沈昭——别忘了你此行的正事，以及旁边还有外人看着。 沈昭脸上怒意一滞，狠狠瞪了祝卿安一眼，又猛地扭头看向林凝，眼神阴晴不定——他当然知道现在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好，很好，”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满是怨毒，“阿凝，你真是……总给我惊喜。” 他不再去看祝卿安，径直走到林凝面前，凑得极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约定就是约定。一个月，少一天，少一个时辰，都不行。你逃不掉的……我的小药人。” 说完，他转过身，脸上瞬间又挂上了惯常的笑容，对着那些忐忑不安的万剑山弟子招手：“别傻站着了，带我去看看那些不听话的小虫子。” 他看起来好像瞬间就将刚才的冲突抛诸脑后，脚步轻快地朝着村里走去，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 这堪比翻书的变脸速度，惊得林凝瞠目结舌。 她下意识地看向祝卿安。 祝卿安也正看着她。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动了一下手指。 林凝立刻感到储物袋微微一沉——那枚丹火秘境钥匙不知何时已被他放了进来。 温热的钥匙隔着布料贴着她的皮肤，如同一个已然生效的契约。 眼看祝卿安即将转身，他似乎打算将这个“站于我身侧”的交易默认成立，林凝不再犹豫，出声叫住了他： “祝师弟，等等。” 第6章 第 6 章 祝卿安的脚步顿住，缓缓侧过半张脸。目光无声地投向林凝。 林凝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尽管心跳如雷。 “祝师弟，”她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我……尚未答应与你‘交易’。” 她将“交易”两个字咬得稍重，明确地划出与祝卿安的界限。 “多谢师弟好意，但我不能……”她说着，伸手探入储物袋，想要将那个烫手的秘境钥匙拿出来还给他。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祝卿安却忽然转回了身，面对面注视着她。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早料到她会有此举。 “师姐以为……”他打断她，声音不高，穿透力却极强，“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村落里忙碌的身影，沈昭清脆的笑声隐约传来。 “沈昭的‘标记’我能清除一次，不代表次次都能，”他的语气极为平淡，却字字凿击着林凝的心理防线，“他既认定了你，你觉得，若无我的庇护，你能躲得过南疆圣子的追踪？还是你觉得，宗门会为了一个招惹了南疆圣子的外门弟子，出面斡旋？” 他精准地戳中了她的所有恐惧，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头，让她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接受它，”祝卿安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仁慈”，“你至少还能得到进入秘境的机会，以及……相对的安全。” “拒绝它……”他微微停顿，目光重重压在她身上，“你现在就可以走过去，告诉沈昭，你反悔了。然后，自己承担一切后果。” 他不再多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抉择。可那眼神分明在说：看似有两条路，其实她从一开始，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林凝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眼睛里透出一种异常的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然。 “祝师弟，”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你说得对，我或许没有更好的选择。” 祝卿安眼神微动，以为她终于要向他屈服。 “但是，”林凝直视着他，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与沈昭的约定，是我亲口应下的。他解青石村的蛊祸，我为他试蛊一月。此事，我从未想过要反悔。” 她微微吸了口气，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又像是主动扛起了更沉重的东西，笑道：“答应过的事，就要做到。” 说着，她不再犹豫，毅然将手伸入储物袋中，取出丹火秘境的钥匙，递向祝卿安。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动作却没有迟疑。 “你的‘交易’，恕我无法接受，”她的目光坦然地迎上祝卿安骤然变得深沉难测的视线，“秘境钥匙，还给你。沈昭那里，我自会前去。” 这一刻，空气仿佛彻底冻结。 祝卿安没有伸手去接。他只是盯着林凝，像是在打量什么未知生物，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睛里，第一次如此明显地翻涌起了某种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有惊讶，有不解，或许还有被忤逆的……冷意？ 他似乎完全没料到，在给出了如此清晰的利弊分析，且几乎掐断她所有退路之后，她竟然会去选择那条，看起来更愚蠢、更危险的第三条道路。 ——是为了天真又可笑地“遵守约定”？还是她宁愿选择沈昭那明确的“药人”之苦，也不愿意接受他这份意图不明的“站于他身侧”的束缚？ 过了半晌，祝卿安才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却让周围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好一个‘答应过的事就要做到’，”他重复了一遍，语调平平，却无端让林凝感到畏惧，“师姐倒是……有骨气。” 他抬手推回秘境钥匙，指尖冰凉，触之即离。 就在林凝因他这意外的举动而懵怔时，祝卿安身体向前微倾，靠得更近了些。 “只是，”他冷冷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夜风掠过冰面，一种彻骨的寒意拂过林凝耳畔，“师姐，你有没有想过——” “倘若沈昭，从头至尾，就没打算遵守他口中的‘一月’之约呢？”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刺，猝不及防地扎进林凝紧绷的神经。 祝卿安垂眸，将林凝每一个表情尽收眼底。 他的声音继续响起，每一个字都化作冰雹，重重砸落在她的心头： “一个月，可以变成两个月、三个月，甚至……更久。或者，他根本从未想过，让你再活着走出幽峒谷。” “毕竟，一个试蛊试废了的药人，最好的归宿，不就是永远安静地留在那谷底，成为某株毒花的养料么？” “幽峒谷的规矩，何时由得药人自己来定了？” 林凝的呼吸骤然停滞。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祝卿安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凝眼中迅速积聚的惊惧和动摇，语气恢复了平常的那种冷淡。 “与虎谋皮，至少要知道虎口有多大。” “师姐‘遵守约定’的举动，在某些存在眼里，或许……只是一个自投罗网的笑话。” 他不再多言，转身彻底融入了夜色，只留下林凝独自僵立在原地，如坠冰窟。 祝卿安的话语，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将她那点可怜的、试图坚守的“原则”击得粉碎。 一个月变成无期？永远留在幽峒谷？成为花的养料？ 沈昭那张天真带笑的脸，此刻在她的想象中变得无比狰狞可怖。 在祝卿安字字诛心之前，她只考虑到试蛊的痛苦，却从未深思过……对方可能根本就没打算给她活路！ 恐惧，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 而就在这时，沈昭那带着些许不耐烦的清越嗓音，猝不及防地从她身后响起：“阿凝，再不走，天可就要全黑了，山里的路晚上可不好走哦？” 林凝猛地回头，看到沈昭正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恐惧和犹豫。 他慢悠悠地补充道：“还是说，阿凝你……想、反、悔、了？” 祝卿安的话，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或许真如他所说，遵守与沈昭的约定，无异于羊入虎口；但与此同时，违背约定、激怒沈昭的后果，她也不敢想象。 最终，她艰难地转过身，缓缓点了点头：“……走吧。” …… 数日后，幽峒谷。 谷口那长长的青石台阶依旧湿滑，而台阶两侧，那片绚烂到极致的杏花，依然繁茂，粉白的花朵挤满枝头，一如他们上次离开时那般美得惊心动魄。 林凝跟在沈昭身后，双腿如同灌了铅。越往里走，那股不安感就越发浓重。 ——太安静了。 除了风声、他们二人的脚步声、以及沈昭身上银饰的清脆碰撞声，整个幽峒谷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穿过那片杏花林，熟悉的寨门轮廓出现在眼前。竹楼木屋错落有致，但，空无一人。没有嬉闹的孩童，没有劳作的男女，甚至连一声犬吠都听不到。整个寨子，仿佛是一座死城。 沈昭却对这片死寂视若无睹，依旧兴致勃勃地拉着林凝往幽峒谷深处——他的居所走去。 林凝的目光扫过那些空荡荡的竹楼，她突然回想起第一次到幽峒谷时，也只见到了沈昭一人。当时情况紧急，全然没有留意这些细节。如今再回味沈昭评价杏花的那句—— 「毕竟——这可是幽峒谷上下所有人的心血。」 所有人……的心血……？ 这些“所有人”，究竟在哪里？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骤然窜入林凝脑海，让她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再看向这片无边无际、美得令人窒息的花海，林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不是美景，是……坟场！ 走在前面的沈昭察觉到她停下，回过头，笑容纯真无邪：“是不是很美？一般的养料，可开不出这么好的花。” 林凝缓缓抬起头，看向沈昭那张在杏花映衬下愈加妖异美丽的脸庞，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微微发颤： “沈昭……” “幽峒谷的其他人……在哪里？” 沈昭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歪头反问：“其他人？什么其他人？” 他看起来仿佛真的不明白她在问什么。 林凝的心脏一沉，她不再迂回，直直地看向那双清澈又残忍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那个或许她早已知道答案的疑问： “我最终……也会变成它们的养料吗？” 沈昭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随即又化开，染上了一层幽深诡谲的色调。他歪着头，仔细打量着林凝脸上难以掩饰的恐惧，仿佛在欣赏一幅有趣的画作。 “阿凝怎么会这么想呢？” 他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那些开得最盛的花朵：“你看，这株是总逼我泡毒浴的药爷爷，那一株是总抽我鞭子的蛊婆婆……但是阿凝——” 沈昭将目光转回她身上，看着她愈发惨白的脸，忽然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蛊惑的意味： “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