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推理：红胶迷案》 第1章 主章节01 红绳 红的塑料发绳，一半埋在肮脏的泥水里，另一半沾上了深红的血迹。 发丝凌乱的男人单手扶在电线杆上，大口喘着粗气，他跑了太久的路，从小摊遍布的闹市，跟随着散落的手串珠子，一路追到了这条偏僻小道上。小道两侧紧闭的卷帘门幽幽的传来了作呕的鱼腥气。 警局年度最强新人？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刚意气风发的结束了演讲，在一众掌声中看清了未来的职业道路。直到这三条未接来电，将他从如梦似幻的褒奖拉到了残酷的现实。 “你千万……别……别出事，求你！”男人气喘吁吁的捡起这个塑料头绳，他悔不当初，为什么把这个女人的报案草率的推给了同事陆治。 他明明对她心动…… 明明对她重视…… 可世界上没有人听他内心里絮絮叨叨的独白，没人在乎他疏忽之前的复杂心思，就连时间也不会对他更仁慈。他俯身捡起发绳，再次向前奔跑。 寂静的小巷听不见迷茫者的忏悔，没有回声的脚步也寻不到案发现场。 就在他绝望的再次路过那条平平无奇的岔路，一个稚嫩的小孩从垃圾桶后窜出，拦到了他的身前。 一双猫一样透彻的瞳仁，无比严肃的盯着他，审判着他，求助于他。 女孩个头堪堪到他大腿，她披散着头发，攥着渗出血的双手，两手握拳却又张开双臂，就那样，无比坚定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男人似有所感，瞪大了眼睛，摊开了手里的珠子和发绳。 小女孩重重的点头，抬手一指，指向了对面的二层小楼。 铁帘门没有拉到底，玻璃门后一片暗影。 就是那里！ 找到了！！！ 就是从这里，从这里开始，恐惧扭曲了画面。他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二楼的玻璃上映出了女人的惨笑，美丽的白裙子染上了黑，又染上了红。 源源不断的黑红泥泞从铁帘门里流出，淹没了这条街道，也渐渐禁锢住了他奔跑的脚步，他就快要到了，明明就快要到了……不对！他明明已经到了…… 嘭！ 男人还在用力的抬起生锈的门帘，时间的恶魔已经迫不及待的挥下了镰刀。 这一次，这声重击从身后传来，一个满腹血窟窿的美丽女人从二楼被抛了下来，她死了，可尸体瞪着硕大的眼球，狞笑着看向小警察。 “我明明给你打了电话，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声音从渺远处不真切的传来 狞笑的背后，孤单的伫立着另一道身影，一双因目睹坠楼，而变得惊悚的眼睛。 “在授勋吗？我们年度优秀警官代表？” 等等！到底是女人的声音？还是小女孩的声音？ 又或许两道声音早已经合为一体。 成为了梦魇中永恒囚困他的牢笼。 嘭！ 又是一声重重的声响，这次，鲜血淋漓的尸体再次从二楼重重落下，男人也从长条铁板凳上翻身跌落，整个身体浸满了冷汗，狼狈的从法医室的铁凳滚到了地上。 惊掉了法医手中的钢刀。 “檀队？你还好吗？” 法医林羲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墙边，伸出胳膊想给男人搭把手，男人趴在地上，用力的眨了一下双眼，血色渐渐消退，映入眼帘的是双粉色旧洞洞鞋，和熟悉的消毒水味。 “几点了？”男人没有搭上去，而是疏离的扶着身后的铁凳慢慢起了身。 “早上六点，都说了不能总睡在法医室，这的空调太冷了。”林羲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喂！局长，对！檀队在我们这里。信号不好，解剖室的信号太差了，我跟他说去找你。” 局长办公室 檀队穿着黑色夹克，神情半是疲惫半是抱歉的坐在桌案对面。 局长都快50来岁的老头了，本来觉就少，一大早上四点就醒了。无他原因，被昨晚从市局接到的通知烦的心焦。 “都跟你说停职了，你怎么还赖在法医室过夜？趁着这段时间，回家休息休息不好吗？”局长慢悠悠的从饮水机那踱步过来，将一杯热茶稳稳的放在檀队面前。“你现在不是十年前莽撞的小警察了，身为警局的支队长，你能不能……能不能……就，破案的时候考虑一点后果？” “我考虑了。”檀队无所谓的伸手摸了一下茶杯，性子急的他被烫的嘶地一声缩回了手。 “怎么考虑的？把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都得罪个遍？跟意大利那伙人杠上，天天逮着你尾巴挑你刺儿！上面关于你破案流程违规的投诉都快堆这么高了！”局长夸张的用手在桌子上比划了一个半人高的高度，檀队淡淡的翻了个白眼。 “你小子！不服气？” “能快点收尾的案子为什么要拖？难道拖到人死了就好了？停职我认了！我回家会好好休息，您老人家最好有案子别给我打电话。 檀队因为停职的通知心里憋着一股火，他不该这么和自己的领导说话的。或许是因为局长不仅是他的领导，也是一手带他入行的师傅。师傅偏心于他，却也是个脾气冲的，眼看着局长的胡子被气的翘了起来，他连忙换了一副正襟危坐的嘴脸：“服气！我服气！就如同您一直以来教导我的这样，如果流程可以违规，那么警局的风气便会……呃……世风日下……藏污纳垢……上梁不正……” “闭嘴！”局长一拍桌子，震的茶水都晃了出来。 “……”檀队知趣的不再说话了。 气氛僵硬了一阵，局长突然叹了口气：“今天是刚好是第十周年。” “……”檀队知道局长在说什么。 “十年前，你也是这样坐在我对面，第一次指着我鼻子骂我！” “那会儿是我不懂事。”檀队低下了眉眼。 “叶芝汐案。这个案子已经结了十年了……一转眼呀！我如果当初不力劝你继续在警局干，你的性子，怕是会误入歧途。” “局长，我同意停职的提议，这个事情不要再讲了。”檀队皱着眉，似要把这桩案子继续埋在心底。 “我不是为了你说的，你听我说完！”局长这次走到檀队身边，强势摁下了自己的徒弟的肩膀，逼着他坐在座位上听完。 “当时你赶到现场，拉起来了门帘，奔向二楼。可匪徒也是人多势众，那是一帮吸嗨了的瘾君子，他们哪管你是不是警察，看你掏出了枪，就疯了一样冲向你。 你那会儿还年轻，没朝人开过枪。按理一帮迷糊糊的瘾君子不是你的对手，你朝天花板开了一枪，可他们不仅没有受到震慑，还嘴里不干不净的继续辱骂你。你们打成了一团，你也不知道一墙之隔的里间，他们在对叶芝汐做着什么。为首的歹徒还算有点脑子，他知道袭警的后果是什么，一不做二不休，他掏出刀，在受害者身上捅了十几个血窟窿，杀死了叶芝汐，又从二楼抛了下去，随后又拉开里间的门，朝你也开了一枪。你侥幸没中枪，制服了所有人，但是受害者也救不活了，你很执拗，认为这个案子之所以走到这一步，是你在最初接到报案时的草率态度所导致，这个事情成为了你警察生涯永远的痛。” “不是这样！”檀队手捏成拳，言辞急迫的纠正道：“这个案子另有蹊跷！如果意图灭口，又为什么把尸体扔到街上，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我和叶芝汐一起埋了才符合动机。” “瘾君子有什么逻辑！况且以上我说的，是现场12个案犯共同承认的供词，被判的最久的那个还在国家监狱里坐牢呢，你这些年去看了他了很多次，他有翻过口供吗？” “现场还有一个人！” “那只是杯口上模糊不清的一个唇印，就算和案发现场的12个人都不符合，也不能说明那个人就在现场。况且，你怎么用唇印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所谓的，那第十三个人？” “……” “案发时，被害者叶芝汐的妹妹就在街对面，她作为目击者，可有提到有人从案发现场离开？” “那小孩本就是个自闭患者，姐姐死后，她进入深度自闭，已经没办法提供线索了。” “我给了你时间去查，是不是？你快掉进了这个案子，警局里其他的案子都不顾了，疯疯癫癫，神神叨叨，可案子翻无可翻，我拍板让案子结案，就成了你过不去的心结。” “我的心结不是因为局长你，这个案子之所以发生，正是因为我和陆治的疏忽。” “陆治都被你从刑侦逼到经侦支队去了，他走的那天和我说什么？他说，局长，叶芝汐就是个普通街边小店的纹身师，她没有重要到要让别人用阴谋对付她。陆治是带着委屈走的，这个案子任谁看来，都是一桩简单的绑架，奸杀，袭警案。” “为什么偏偏是她……”檀队白着脸色，痛苦的回忆仿佛决心不放过他。 “你比谁都清楚，她被传给人当姘头，还是之前那片街区管事儿的罩着他。后来那帮混子走了，又来了新的一帮人，有这种噩运也是逻辑之中。只是可怜她的自闭症妹妹和重病的母亲，案发不久，母亲煤气自杀，妹妹也被关进了特殊儿童中心。” 听到这，檀队面露痛苦神色，这是他最不愿面对的结局，可即便他不想听，局长依旧要继续说： “我今天和你说的就是这事儿，我早前拜托那的院长照看她。可最近，特殊儿童中心的院长给我打电话，说那个小孩这些年不学好，混迹街头，屡屡打架斗殴不改，这么多年一直也不接受领养，不服从院里规定，眼看着已经过了十八岁，要和叶铃淇解除监护关系。” 这是檀队这些年第一次听到那个女孩的后续，案发后，他去看望女孩，想要从女孩那里得到线索。可连遭两轮噩运，女孩的自闭症被刺激的厉害，除了进食和睡觉，丧失了全部的，和外界沟通的能力。 局长看见檀队听进去了，于是便借此提出他真正的想法：“这些年，警队次次心理体检，你的分数……我不多说了，你也知道我帮你违规压了下去，不然你也没法晋升到支队长。可压归压，你的心理问题也不能让它愈演愈烈。你去见见这个女孩吧，如果看着还行，就把人带回局里，我这有点端茶倒水的助理活，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檀队抬眼，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事儿你考虑考虑……” 分针在钟表上转过了半圈，就在局长以为檀队该同意起身时，檀队也确实起身了，他看着局长，只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话，随即转身就走。 “叶芝汐的妹妹不归我管，你换个人去吧，我正式接受停职，先回家休息了。” 第2章 主章节02 高中 清晨，昏暗的晨光从简陋小二层的斑驳窗户照进来。檀支队胡子拉碴的睁开了眼睛，他不耐烦的摁掉了手机里响了第六次的闹钟，挣扎着想要起身。 “Fxxk！”双脚触碰到冰凉的地板那一刻，他才想起来，今天是停职第三天。又忘取消闹钟了，还不如就肆无忌惮的睡个天昏地暗。 可人都精神了，再也没有回头的道理…… 五秒后，檀支队又睡着了。 叮叮铃铃 “又是谁！”檀支队真的崩溃了，他摁下免提不耐烦的喊道。 “我你哥，我是谁。”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和他相近的声音。 “这么早干嘛呀，我生活费这个月还够，不劳您操心。”檀队闭着眼睛，含糊着嗓音抱怨道 “帮我代两节课，就是你帮我代过的那个高中公益课，我要出一趟急差，你嫂子在国外骑车撞了，伤的不严重，但是我得去看看。我们是双胞胎，他们看不出我们兄弟的区别，这个课如果临时取消的话，和学校那边协调起来会很麻烦。” “我不！你一个社会学博士，讲的内容我都听都听不懂。我前年替你带过几节，之后被一个男高中生骚扰了大半年。” “正因如此，这个年纪的孩子才应该被正确的引导……况且你不需要按照我的大纲走，你可以讲讲警局的案子，起到正面宣导就行。” “哎呀，行了行了，又来你那套说教了，我去还不行吗？” 檀问檀队长对他哥檀仁是真的没办法，只要他哥觉得自己是对的，那么就会开始说教他。他是真受不了和尚念经这一套，比打他一顿还难受。 眼看着时间要来不及了，他飞速起身，把自己丢到了莲蓬头下，扬起了修长的脖颈，让温暖的热水从锁骨一顺而下流向了腹部沟壑分明的肌肉线条，啊，舒服了，这莲蓬头滴滴答答了快三个月，自从被停职才得出了空闲，修了水管之后，水流恢复的刚健有力！ 檀支队今年34了，可身为刑警支队长的他，一身腱子肉均匀的包裹了全身，他每周都有固定三次的锻炼时间，除此之外还要在警局参加日常训练。主要都是他训练别人，把刚进警局的小崽子一个个训练的吱哇乱叫，每次综合格斗训练，那些二十出头的都求着他这个三十多的老男人手下留情。 他冒着热气走出了浴间，随手扯过了悬挂的白色浴袍将自己妥帖的包裹了起来，就着一大马克杯的红茶，他开始了阅读起了他哥发给他的课程安排。 衣柜里还有一件两年前管他哥借的灰色呢子西装，他自己不穿这种土里土气但颇为正派的老干部风格的衣服，可因为是给他哥代课，总不好穿上自己那些时髦风骚的小外套。 檀队的日子过的又穷又富的，平时那点儿薪水恨不得劈八瓣儿，又是房贷，又是水电费，还有油钱，破车的维修保养。可他实在穷疯了，偶尔还会接一接武器训练师的私活儿，一笔下来甚至几十万元子，他转头就进了奢侈品店，换成了大包小包华而不实的衣服，项链，戒指，墨镜。 银行卡余额永远在五百块晃悠，可他今朝有酒今朝醉。 有时候连落网的罪犯都要开玩笑劝他，别干刑警了，去当富婆的贴身保镖，他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手有身手。可于他来说，刑警是他的精神满足。他最喜欢穿着这身人模狗样的制服，往那些凶神恶煞的面孔对面一坐，翘起一边嘴角，把身子前倾，阴恻恻的盯着那镣铐下的人，轻飘飘的说道：“来来来，兄弟，你刚刚狡辩的确实有理有据，请原封不动的把你刚刚的证词再重复一遍，看着我的眼睛。” 他乐意看那些蠢瓜两次背的稿子不一致时，心虚又紧张的神情。 可能他这人就是有点恶趣味吧。 他其实深知，这辈子已经混到头了。这座都市的生存哲理向来是水至清则无鱼，他得罪了太多人，再往上的位置就跟他没什么缘分。 可他也没那么稀罕，他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天。这么多年无数人的生死大事在他眼前掠过，说不麻木，是谎言。但若是真麻木了，又作何比谁都拼。 上课铃一响，学生意兴阑珊的回到了座位上，转球的转球，转书的转书，转笔的转笔，这个年纪的孩子一个个就跟火燎腚似的，一天到晚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咳咳！大家好，我是你们这学期的公益课老师，檀仁。乌大社会学博士毕业，参与乌城社会福利公益教育五年，今天由我来给大家讲第一课，公共安全意外的紧急应对。” 什么公共安全意外？其实是他顺嘴编的，他不擅长给别人讲课，讲着讲着，就变成案情分析大会。当这个戴着方形无边框眼镜的男人在讲台上慢条斯理的介绍各种抛尸案，底下慢慢完全安静了下来。檀问自己不戴眼镜，可一旦戴上了这种眼镜，外人绝对无法将他和檀仁分辨出来。 高中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可能不太服管，但他们可完全有了会欺软怕硬的本能。人类这个物种，基因里就写着对强大雄性的崇拜，有时候一个有实力的男人非不一定要秀肌肉给你看，他往那一站，目光中的威压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堂课意外进行的很顺利，本来是无聊的水课，但一讲到杀人，和激烈的追凶环节，就连差生都听的入迷。 “你们知道，在乌城，每年死于药物滥用的人数有多少吗？四千九百多例，其中30%是高中生。”讲完了案子，檀队承认有点跑题，为了起到他哥叮嘱的正面宣导作用，他又补充了点积极准备过的数据。 数据哪有案情大会有意思，有几个男生已经不屑一顾的走神了。 檀老师又把目光转向那几个在后排开小差的男生 “那因毒品新增的艾滋病案例有多少呢？每年新增九千，其中70%是男生。” “老师！”一个体型魁梧的男同学举手：“老师，我们这是特优班，和那些事情扯不上关系，还是讲回案子吧。” “就是！还有没有更变态刺激的案子？” 檀老师也跟着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好家伙，这帮兔崽子拿他当说书的了：“那你们想不想听一起……高中生致女方怀孕，女方家长雇凶蓄意报复男高中生，致其染上艾滋病的案子？” 底下男生听完脸色都绿了。 “我弟弟是个刑警，手头上现在就有一个案子。一个男孩儿，体格子看着也挺威武的，和你们差不多年纪，让女生受了伤害，随后被女方家长打击报复，让人套了麻袋，做了不堪入耳的事情，现在正在心惊胆战的等待空窗期之后的化验结果呢，艾滋病就在你我身边。” 这下，底下无论男女的脸色都绿掉了。 “吃了阻断药的，没多大屁事儿。”底下一个棕色卷毛的男生漫不经心的说道。 卷毛说完话，所有人都看向他。都知道卷毛家世微妙，他哥是意大利□□家主，他能堂而皇之又言之凿凿的说出这种论断，搞不好这个案子就和他家有关系。 “你对这个案子很熟悉？”檀队定睛一看，很快便认出了这个小子，意大利那帮人作为他的死对头，相关亲属的身份文件被他翻烂了。 “对案子不熟，不过那女孩是个意大利裔，我见过一面。对了，檀老师，既然是家长雇凶，你那位刑警弟弟有没有说，凶手是否落网？” “还未结案。”檀队皮笑肉不笑。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卷毛不加掩饰的嫌弃道。 “那你认为这个案子应该怎么破？”檀队倒也不恼火，他多大岁数了，怎么可能和高中生争口舌。 “我又不是警察，这案子破不了才更符合社会价值观，不是吗？如果没有家长买凶作案，女孩怀孕了，家长向警方报案，警方会受理吗？” “你叫什么名字？”檀队明知故问。 “Leon Luciano”里昂如实回答道。 “那你觉得，那位意大利女孩的家长，是否有可能求助本地的意大利□□？” “檀老师，如果女孩真的向□□求助，你那位刑警弟弟会觉得自己很挫败吗？”卷毛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反而抛出了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怼了回去。 “老师！”最后一排的女生突然举起了手，打断了这个锋利的对话。檀队注意过她，全教室只有她一直盯着窗外的乌鸦，盯了整整一节课，一个字都没听。 “你说。”檀队戴着度数过大的镜片，说实话，不太能看得清最后一排的人脸。 “戴了吗？这个，案子？” 檀队被问的一头雾水，他思考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女孩或许是在问，这个案子怀孕的受害女性，是否有做安全措施。 其实最近有关于立法的新闻常常在讨论，如果女方未成年，且在恋爱期间发生了无保护性的不当关系，女方因宗教原因无法堕胎，事后若对男方发生了违法报复行为，可否从轻处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尺码过大，保护措施意外失效。根据现行法案，无法从轻处理。一旦证据链确凿，女方的家长会面临故意伤害的相关起诉。” “为什么？”女孩从未在这间教室说过话，突然提问，声音陌生，大家都回头看她。 “计生用品在市面上一共有五种尺寸。通常在超市能买到三种。本案的男高中生因为无法在超市买到合适的尺码，却也使用了一定程度的保护措施，故不构成对女方的主观意图伤害。”檀老师对上了那寸疏离又游移的目光，心里不由得一紧，这感觉说不出来是个什滋味儿。 “五种？那，檀老师，是哪种？”少女一脸无辜，但并不单纯的盯着檀队，这话说的双关极了，看似在问案子里的高中生，谁又都能听出来是对男人的调戏，女生勾着唇角，似乎已经准备好了评判的目光。 猝不及防的对话转折引起了全班起哄。 男生开始拍桌大笑，几个关系好的在底下交头接耳。 檀队听到耳朵里的血液在翻涌，陈旧的记忆轰隆隆的卷土重来，他捏断了粉笔，从讲台上踱步下来，一步一步的接近教室后排的少女。 走到了一半，他又像不敢接近那样停住了脚步。他这时才想起来摘掉眼镜，世界的边界在他眼前重新清晰的那一刹那，男人对上了一道如黑豹一样锐利的视线。 “你叫什么名字？”檀老师暗哑着声音问道。 有喜好探听八卦的男生抢着回答道：“老师！她不是我们班的！她是个自闭症！脑子这里不正常的！哈哈！” 檀问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他不想再听少女后面的回答，可少女哪会如他的意： “檀老师，我叫叶铃淇，如果不破案，能救了受害女孩一家，那位支队长，会……选择……破案吗？”少女的脸上不见任何局促的情绪。 全班沸腾的声音不止，直到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有如果……”檀队重重的滚下了喉咙：“那位支队长……他破不了案，也救不了……受害女孩一家。”檀队自嘲了一声：“他……是个没用的废物。” 第3章 主章节03 等待 “师傅被停职了？” “又被停职了？” 李燃刚出外勤回来，到茶水间就被白姝湘拉到了一旁。 李燃和白姝湘都是檀队的徒弟，李燃入职比较早，和檀队是同一所警察学院毕业的，只比檀队小了两届，因外勤表现十分出色，一直是警队重案要案的首选。 而白姝湘虽然才刚毕业三年不到，外勤成绩终日徘徊在及格线，但却因缜密的逻辑和破案才能，被檀队留用身边。 两人平时合作的次数很多，所以在局里的关系也最好，只不过停职的话题颇为敏感，小白还是压低了声音。 “是呀，感觉这几年针对檀队的投诉太多了，去年那次停职了半个月，不知道这次多久。”小白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么频繁还是有影响的吧？唉……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我今天早上去找局长签字的时候，在门外还真听到一两句。”小白神秘兮兮的说道。 “嗯？” “好像是因为叶芝汐的案子，话说，这个案子是什么情况啊？” “这个案子是我们警队的禁忌话题啊！”李燃惊的瞪大了眼睛：“我入职之前的案子，连我也……知之甚少。” “咳咳！”警队茶水间常驻法医林警官适时的推门进来：“我真不是故意偷听的哈，但你俩一惊一乍的，是真不防隔墙有耳？” “别人的耳朵哪有你的灵啊，羲姐！”小白叫的那叫一个腻歪，腻歪的有点功利了，因为她知道，全警局的八卦，如果林羲不知道，那就没人知道了：“透露透露呗，叶芝汐的案子为什么是禁忌啊？” “涉及到经侦和刑侦两大支队长的案子，能不禁忌嘛？”林羲这个开头吊足了胃口。 有人说林羲的男朋友是经侦支队远近闻名的那个大帅哥，要这么说的话，她可能真知道点什么。 “未来一个月，我将把外勤遇到的恶心尸体，都优先推给你同事处理！”李燃提出了她的交换条件，提到了林羲的心坎上，果断成交。 “先说好啊，瓜不保真，你们随便一听。” “听了就忘！放心！” “十年前，老檀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警察的时候，在下级派出所历练，接到了一个纹身师的报案。这个报案也很简单，说发现了有人跟踪。这本是一桩平平无奇的案子，但报案人长得确实好看！具体多好看我不晓得，但我们法医室的前辈解剖过叶芝汐的尸体，偶尔提起一嘴，那表情惋惜极了，你们想啊，就连尸体都这么好看，可想而知，老檀当时肯定上头了！” “我师父追过那个案子的受害者啊？” “没有！老檀当时有女朋友，而且这个人说不定燃姐还见过。” “我？”李燃是来听正经消息的，对话题拐到了男女八卦方面上猝不及防，但明显眼睛还是诚实的亮了。 “对，现在是经侦支队长陆治的夫人了。” “嚯！”小白仿佛吃到了大瓜。 “叶芝汐去派出所反复报案了好几次，檀队查了，却也只抓到个鬼鬼祟祟高中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避嫌的原因，还是说当时檀队的女朋友吃醋了，总之，再后来，叶芝汐来报案，檀队一概把活推给了陆队长。陆队长大概率是没把这个案子当个事儿办，也确实大家都没往那么糟糕的情况去想，最后竟然发生了那么惨烈的案子，叶芝汐死了，12人全部落网，但檀队这个坎算是过不去了。” 李燃听了感到无比痛心，小白则站在原地思索良久，半晌后，她突然开口质疑道：“我们警局的惨案发生的多了去了，就算这个案子的受害人美如天仙了，以我对师傅的了解，他也不至于如此道心不稳啊！” “都说了瓜不保真！真有内情，那你们去问问老檀！”林羲浑不在意的挑了挑眉，转身给自己泡了杯胶囊咖啡。 小白和李燃尴尬地相视一笑，倒还没有胆大到那个地步啦。 “不过我接下来要说的瓜绝对保真！” “嗯？”两双耳朵又齐刷刷的立了起来。 “叶芝汐在世上还剩一个亲人，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她的亲妹妹。是个自闭症患者，也是那个案子的目击人。本来在特殊儿童中心待的好好的，最近又有消息了，局长和我打听有没有简单的工作给她介绍介绍，说是成年了，初中学历，有自理能力。我家这边倒是没有合适的工作，你们俩要是有听说哪里招人，可以帮忙介绍一下哈！” 班主任办公室。 徐班一脸菜色的抱歉道： “哎呀，檀老师实在对不住，这个小叶是我们学校的破格招进来的，她今天本来是找我们办手续的，没想到溜进了教室，扰乱了你的课堂秩序。三年前，特殊儿童中心的齐院长给我们学校推荐了一个学生，是个轻度自闭症，智商很高，不念书可惜了。招进来之后，第一年确实成绩很优异，除了不和其他同学打交道以外，倒也老实。可因为一些原因，她也只断断续续的读了一年，就不来了。” “为什么？”檀队皱着眉头问道。 “她母亲走得早，走的时候又因为治病，背了一身债。债主也都是一些帮过这对母女的可怜人，小叶这孩子心肠好，虽说是人死债消，她也要替妈妈把钱还上。为了这个，她每天在外面早出晚归的打了很多工，可她融入社会的能力有问题，一来二去还是惹了不少麻烦。具体是什么麻烦我这边也不清楚，但我对小叶后来的缺席还是感到惋惜。” “你最早就负责她？” “对的，原先她就是我负责的班级的，整个学校她可能就认识我一个人。这不是刚满了18岁，为了领什么社会福利保障金，今天特意到学校来领肄业证。我跟她说了，校长今天外出开会，让她先回，可你也知道，她脑子吧，不一样，我说的话她不肯听。一个没留神的功夫，她就溜到教室里坐着了，就还是那个老座位，恰好空着，小叶这孩子，还是只对熟悉的事物有反应。” “这孩子的自闭症有什么表现吗？她在课上的表现倒不像是有明显症状的。” “小叶来我班级的时候，病情就已经稳定下来了。和别的孩子确有不同的地方，比如一言不发，也不和同学有任何交流互动，时而语言流利，时而字句吞吐，如果在发呆或者专注的做些什么时，只要不强行打断，不提问她，就也不会行为失常。我会叮嘱大家尽量不要打扰她，所以她在我这里还算乖。” “她满十八了？”檀支队严肃的问道。 “对呀，唉，这个年纪的孩子，更找不到抚养家庭了。可怜的孩子，学习成绩怪好的。她聪明的不行，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什么都能看得进去，只是看她有没有那个心思。” 上课铃响了，徐班即使还想在和檀老师聊两句，也只能匆匆忙忙的离开。徐班刚走，恰好小叶买了一瓶水回来，她慢悠悠的走到了徐班的位置，什么也没多想就坐了上去。她面无表情的拧开瓶口，小口小口的喝着水，轻轻的将水瓶搁置在桌面上，扭头看向了窗外，全部流程下来，就好像把桌子对面的檀队完全当了空气。 气氛凝滞，又仿佛只有檀队一个人在坐立难安。 他没想过再见到这个女孩，正如他十分清楚，这十年以来，女孩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叶铃淇这么多年一直拿着姐姐的旧手机，里面明明是有檀队的号码，可这么多年，男人一次电话都没接到。 檀队心里最难熬的时期，尝试过给这个号码打过几次电话，电话接通了，可小叶一听是他的声音，就快速挂掉了。 他们彼此都是一个回避的态度，乌城说大不大，却也小心翼翼的有意绕开，没再遇到过对方。 檀队现如今是可以起身就走的，可他没有，因为他知道叶铃淇完全可以在不引起他任何注意的情况下，回避掉这次相见，可她却偏偏选择了一种最具挑衅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檀队代课是突然的决定，叶铃淇来学校也是偶然。这是一场完全没有加诸过任何策划的重逢，却也是一场让他无比意外的再次相见，檀队的内心此时只剩下忐忑，他在等…… 他在等叶铃淇发号施令，命令他为她做点什么。 他也在等，等叶铃淇开口打听檀问的现状。 他就是他弟弟，可他还在装作自己是温柔的檀仁，因为他不确定小叶如此情绪稳定的坐在他对面，是不是全因为自己暂时不是那个没用的警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檀队的内心仿佛有一百面战鼓在敲，这本就是一件无比荒诞的事情，等一个自闭症开口说话，这感觉如同被压在五指山下，等五百年后不知道会不会路过的和尚没什么区别。 “咳……”檀队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他慎重的措辞说道：“饿吗？” 女孩还在看着窗外，听到了这两个字，很迟滞的才有所反应，呆呆的转过了头，没有说什么。 “檀老师带你去吃点东西吧。”檀队在脸上扯出来了一道勉为其难的微笑。 “……”女孩静静地凝望着男人的眼睛，不置可否。 “吃什么，我请，走！”檀队拍桌起身了，他不打算再傻傻的等待回应。在心里，檀队计划着，如果女孩没有跟上来，那他便就此别过，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重逢都有结果，即便局长有意把叶铃淇带回警队，可依照她这个状况，也没有合适的工作给她。 办公桌离门口有点距离。 檀队刻意走的很慢。 他没回头，因为他不想表现的格外在意。 他是欠这对姐妹的，可这是一笔永远也还不清的账。 既然还不清，债主就更不应该三天两头的出现在他眼前。 生活…… 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对吗？ 脚步声已经蔓延到了门口，身后安静的只能听到风吹动试卷的声音。 檀队背对着叶铃淇，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在脸上拉起了一道专属于檀仁的温柔微笑，他打算回身用一个轻飘飘的告别来结束这场重逢。 措辞说些什么好。 就祝对方一切顺利？ 不！这是一个过于宏大的祝福，他知道叶铃淇的余生将会充满坎坷。 那就祝小叶顺利拿到手续。 没错，这样才符合檀仁和叶铃淇之间萍水相逢的缘分。 “小叶！”檀队做出了决定，潇洒的转身，挥手作别：“我走了哦，祝你……” 就在同一时刻，小叶刚刚提包站了起来，她像是慢半拍，又像是突然做出了决定那样果断的开口： “汉堡王！” “哈！？”檀队潇洒的笑容消失了一半，另一边则凝固在了脸上。 “檀队！我吃，汉堡王！” 另一半的笑，也掉了下来。 第4章 主章节04 胃痛 汉堡店 “你刚才在学校叫我什么？” 檀队一路上都没说话，他琢磨着女孩可能是叫错了，又怕女孩真的认出了他。 “……”女孩大口的吞吃着汉堡，没空回话。 “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檀仁，公益课的老师，你如果想找檀支队长，我可以帮你联系他哦。”檀队假笑着。 叶铃淇抬眼看了檀问，颇有行动力的从兜里掏出了旧手机，长按1这个数字，电话立刻就拨了出去。 檀队的手机铃声在桌对面叮铃作响，他没料到叶铃淇是个说干就干的性格，此刻左支右绌，左右脑互搏，一只手还在捂着口袋，另一只手已经在往外掏了。 行！识破了，那就不必再演了。 “怎么认出我的？”檀队一脸严肃，试图用审犯人那套威压来替自己挽回点尊严。 “……”叶铃淇继续大口吃饭。 “算了，可能让你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我和我哥长得几乎一样，你应该没亲眼见过檀仁，我多余问。” “……”叶铃淇耷拉着眼皮，无聊的看了檀队一眼，咽下了口里的食物，用力的吸了两下鼻子。圆润的鼻尖一耸一耸的，认真的品鉴了一下对面男人的味道。 还是那个说不出来的香皂热气，混上人工苦橙香精，外加了一点衣物藏久了的霉味儿。 “闻什么呢！”檀队防御性的往后坐了坐。 “……”叶铃淇揉了揉鼻头，猛吸了一口可乐。 “你住在哪？” “成汤路281号。”女孩子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不清的答道。 檀支队不爱吃汉堡，他给警局的徒弟打了个电话，一顿饭的功夫，小白查了一番资料后再次打了回来，告诉他说，女孩儿现在住的地方是个凶宅，里面连续死了三房租客，彻底被业主彻底闲置了。叶铃淇其实算是非法居留他人住所，她连钱都不交的。 她现在确实满了18岁，可因过往病史记录，发病时自闭情况十分严重，在法律上仍然属于无自主行为能力人，也没有法律上的监护方，处于一个比较棘手的状态。 最要紧的是，这个叫叶铃淇的前科累累，这半年派出所快成了她半个家，一般来说，在乌城，像她这号人，指不定哪天就死外头，再也见不着了。” 檀问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到最后那句，再也见不着了，胸口就堵得慌。 他和女孩渊源颇深，她过世的姐姐就是他人生的第一个大案子。一个改写他职业道路和性格的大案。 他心烦意乱，明明不想去回忆旧事儿，偏偏旧事抓着不放。 “那个凶宅你不能住下去了。”檀支队严肃的说。 “好。”女孩答应的爽快。 “我给你另找一间，下午，跟我去中介。我帮你付房租。” “不去。”女孩拒绝的也很爽快。 “我给你出钱，你只要换个地方睡觉就行。”男人恼怒的不可置信，这上赶着的还不是买卖了。 女孩低头吃着薯条，没理他。 这是自闭症的典型症状，对不感兴趣的话题，你聊的再深，再有理有据，她都没有反应，不懂得给予别人基本的反馈。但是这未必说明女孩子没听懂，她清楚明白檀队要做什么，只是不理。 “那你说，我听你的，你想怎么着？”继檀仁之后，全世界第二个让檀支队没脾气的人出现了。 “回家。”女孩子打量着外面的车来车往，言简意赅。 “不行。” “去你家。” “你想得美！” 檀问的二层小楼。 檀支队拥有一间两室一厅的门面房改装的小破屋，一楼是简易厨房，台球桌，酒柜，维修台，健身器械。二楼是淋浴间，卫生间，一间卧室，一间杂物房，一个破沙发，和潦草的旧狗窝。地下室是一个轻便的私人武器库，里面有多种型号的军用匕首和枪支弹药。旁边是个办案的整洁书桌，桌前挂着一幅囊括新老乌城的城市地图。 檀队养了两条狗，一条呆傻，叫呆呆，另一条活泼的过了度，叫孽畜。 “听好了，我家不是什么自由出入的酒店，狗的活动范围是哪，你的就是哪。一楼，二楼，可以。我的房间不行，地下室不行。” “。。。”女孩冷着脸，径直上二楼，走到了檀老师的床上，仰面躺下。 “你是故意不听我说话！”檀问忍无可忍。 “狗上来过了。” “没有！” 女孩子低头嗅了嗅床上的味道，一脸淡漠的说：“上来过了！” “孽畜！”檀队大骂道。 孽畜知道漏了馅，连忙撵着呆呆往楼下仓皇逃窜。 檀问花了四个小时，可算把杂物间收拾个七七八八。 他真诚的向少女发出邀请，比如从他的床上轻巧的滚下来，可少女只给了他个熟睡的背影，吃太多了，食困。 于是男人只能在原地两手扶额，眼皮被上拉到变形，扭曲的心崩溃成碎片散落了一地。 他一晚上都坐在地下室，认真的查阅相关的收养法律。收养是一个很大的事情。很难说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冲动，可是他这辈子的重要决定都靠一时冲动，从来没有后悔过。 越是专注，脑海深处就越是浮现出一些令人痛心疾首的回忆碎片。十年了，叶芝汐的一颦一笑又回到了眼前。就是这个女人，乌城最杰出的纹身师，最后一件作品，竟是在檀问的心口上刻下了一道咒文，让他从此对男人女人，都失去了兴趣，他在午夜梦回，又或是放纵的游戏人间时，永远也忘不掉那满身的血洞，和残破不堪的皮肉。 可即便翻阅了所有资料，一个无力的现实就是，他没有能够收养少女的合法条件，他，是个大龄单身汉。叶铃淇，是个无自主行为能力的超过18岁的女孩。他们两个超过了任何法律上的可能。 次日清晨。 檀问难得的不需要被闹钟吵醒。他懒洋洋的在杂物间的单人床上伸了个懒腰，脚一踢，只听咚的一声，他把谁踹到了地上。 男人揉着一头乱发慌乱的坐起。地上的女孩脑门上顶着个红包，也一头乱发，满脸不解的从地上爬起来，睡眼惺忪的看着檀支队。 竟然没生气。 女孩的福利院文档上清清楚楚写着，起床气大，强行唤醒容易引发躁狂，建议头一天晚上准确的告诉女孩子起床的时间，不需要闹钟，女孩子会规规矩矩的到点睁开双眼。 “你趴我脚边干嘛？”怎么像只猫。 檀问帮他哥照顾过几次猫，猫就很喜欢睡他脚边，这女孩穿着他松松垮垮的黑色T恤，一头乱发，此刻真的像只炸毛黑猫。 “饿！”女孩自我为中心的投诉道。 “去冰箱自助，难不成还要我伺候你？”檀队这些年也是领导当久了，谁的脾气也不惯着。 “饿了！饭！”叶铃淇坐在地上，大手一伸。 “先去洗澡，昨天你睡得倒快，连澡都没洗，脏死了。诶？你从哪翻出来的黑T，这件好眼熟？” “橙色盒子。” “啊——————-！这是我爱驴仕联名限量款！叶铃淇！”檀队崩溃了，心里的血默默的滴走了八千元子。 女孩其实比大多数自闭症孩子都省心的多，可能得益于姐姐从小的规训和孤儿院生活的模式化，她很懂规矩，比如她会自己洗澡，洗完澡把自己包成粽子安静的坐在桌前等待开饭。 “早饭不好吃。”女孩放下了手里的吐司。 檀问收回省心的那一句。 “你想吃什么，我们晚上可以一同去超市买，但是你今天得跟我去体检。” “不去。” “如果你去的话，说不定我会好心收养你。” “寄养家庭？”女孩儿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一些痛苦的回忆在纠缠着她。 “不是，你叫我爹的那种。”檀队故意逗着小叶。 “Yue”女孩把没嚼完的这口吐司完整的吐回了盘子里。 “……”你个小兔崽子，檀队在心里咬牙切齿的骂道。 小叶把冰牛奶咕嘟嘟的喝光了，突然脸色坏了下去，她捂住了肚子，一脸痛苦的把下巴搁在了桌子上。 “怎么了？”檀队心里紧张了一下。 “疼。” “跟我去体检。”檀鉴次果决地命令道。 “不去。”女孩拒绝的也很果决。 “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檀队给蜷缩成球的叶铃淇抱到了车后座，女孩的神情实在是痛苦，他体会过这种肠如刀绞的时刻，最抑郁的那些日子，酗酒加上饮食不规律，整个消化系统全坏了，每次绞痛发作的时候，恨不得切了那段肠子。 体检很漫长，檀支队托了关系。在这座城市，你如果没有关系，预约个全身体检能给你排到三个月后。这也算是做刑警为数不多的好处，你能为人所用，别人也乐意卖你个面子。 “患者大病倒没有，但是营养不良，贫血，皮肉有些旧伤……” 檀鉴次放下了心，突然想起来早上小叶的腹痛： “她胃肠呢。” “哦，我刚要跟你说，她有严重的胃溃疡，如果不好好调理，有癌变的风险。以后饮食上你还是的盯着点。不过，话说，老檀，你从哪捡来的孩子？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奥！是我第一个案子被害者的妹妹，轻度自闭。” 听到自闭症，何医生变了脸色： “檀队，我不是想泼你冷水。自闭症，不是一个简单的病，从普通的自闭，到高功能自闭，再到阿斯伯格，每个孩子的情况不尽相同。就算你目前看着女孩不说话的时候挺正常，但是，不一定哪一天，就能给你搞出点什么幺蛾子。她们几乎无法融入正常社会。听说你想收养她，还要送她去上学。我就这么和你说吧，她到了如今这个年纪，性格差不多完善了，自闭的症状最好的情况也就是稳定，但是你不能盼望她有趋近于正常人的可能。” “您说的我都了解过，对自闭症的研究，早在十年前我就开始了，她的姐姐应该就属于那种有天赋的自闭症，喜欢画画，落笔精准。有个纹身师的职业，还能养活家庭。可小叶没有一技之长，靠在外头打架斗殴养活自己，不能让人放心。” “你迟早会明白，这样的孩子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檀队还在给叶铃淇找合适的房子，在此期间，他同意叶铃淇睡他主屋，他去住杂物间。 叶铃淇在家里的存在感不强，除开檀队心理上对闯入者的不适应，他倒也挑不出叶铃淇多大毛病。 只有一件事，檀队每次洗澡的时候，她都想破门而入。檀队自然是把门牢牢的锁上，并且立好了规矩。 于是小叶每次就蹲在门缝那里，把头靠上去，认真的听着里面的水声。 “我给你找了几个房源，离我家都不远，你来看看。”檀队把衣服穿的严严实实，从沙发上捞起来一个平板。这其实也是让他感到不舒适的地方，平时在家都是光着上半身，自在的很。这两天他恨不得在家把衬衫的纽扣系到下巴上，守住男德成了他印在脊梁上的提醒。 “贵！” “又不要你来付！”檀队其实自己的日子也过的紧巴巴的，他大手大脚惯了，并不是十分确定日后的房租不会断供，但眼下归眼下，他不能任由叶铃淇一直住在他家。 “贵！”叶铃淇排斥的说道，她看都不看，从沙发上起身，蹲坐到电视机前，继续看她的动画片。 檀队没把叶铃淇的意见放在心上，他当晚就确定了几个靠谱的房源，约了第二天去看房，可没成想，到了第二天早上，叶铃淇收拾好了全部的东西，关掉手机，从他家失踪了。 第5章 主章节05 逃票 叶铃淇坐火车逃票被逮了。好久没碰到这么倒霉的日子了。 她明明已经熟悉了灵活混入人群，溜入闸机的方法，可没想到竟然在火车上遇到了警察核验旅客身份。 她无奈只能提前躲进了厕所，下一站就到了，她本以为能侥幸的躲过去。 万万没想到，她刚出厕所门，就和警察迎面碰上了。 “女士，请您出示……” 话还没说完，小叶趁着火车门打开，这站下车的人少，她撒丫子就跑。 女警察意识到了不对劲，拔足狂奔，紧追不放，小叶不跑倒还好，跑起来直接让女警察把她当成了正在通缉的女诈骗犯。 火车是去郊区的，这块天高地远，躲无可躲。从无尽的黄色旷野跑到低矮的浅绿山坡，叶铃淇一路跑，身后的女警察就一路追。 比查票被逮更倒霉的事情，追她的女警察是市队的长跑冠军。 叶铃淇跑不动了，但她是真没钱，墓园尽在眼前，她翻身一跃，跳过墓园的闸机，回身抬手对女警比划了一个停。 “别……别……追了……我没……钱！” “诈骗……诈骗犯！别跑！”女警也是不服气！她双手扶腰，换完了这口气，又斗志满满，志在必得了。 “我没……没骗！”叶铃淇也是无语大了，她解释不通，于是转身又往墓园里头跑。 一个又一个的墓碑，小叶从南边跑到北边，女警一层又一层的往上追她，于是又从北边追到了南边。 直到远远的看见了一个人。 一道穿着笔挺长大衣，个子高高的男人背影。 叶铃淇心下一横，打算挑这个看起来蛮有钱的男人借一笔，补给查票的女警察，根据她的社会经验，有钱人怕被纠缠，对这种事都懒得纠结。 “借……借钱！”叶铃淇狂奔而至，迈上了最后一步台阶，从身后气喘吁吁又狼狈至极的推了一下男人的胳膊，这气势根本不像借钱，活脱脱像是在打劫。 男人吓了一跳，右手条件反射似得摸上了后腰藏的枪械，直到从女孩的面容中辨认出来了一丝熟悉的神情，他呆愣在了原地。 “还在逃！”女警察喘着粗气终于追赶上了，她怒气冲冲的双手持枪对准了叶铃淇：“双手举起，不然我就开枪了！” “啊？”叶铃淇惊得下巴差点脱了臼。 “喂！喂！ Easy — —”身后的男人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身前的叶铃淇，不得不开口调解：“李燃李警官是吧，好久不见，怎么追凶追到了墓地里来了。” “Thorn！”李燃吃了一惊：“诈骗案的背后竟是你！” “诈骗案？” “你们意大利□□连这种蝇头小利都不放过？”这话说出口，李燃自己都不自信了。 听到意大利□□五个字，叶铃淇浑身打个了激灵，她小心翼翼的回头，却如心中所料那样，正对上了男人狭长上挑的双眼。 男人的冷白肤色在大好的阳光下仿佛发着光，笔挺的纯色羊毛呢外套勾勒出冷峻的线条，内里一件高领打底衫衬托得下巴更加锋利。 Thorn单手搭上叶铃淇的肩膀，把她往后一带，自己又顺脚往前迈了一步，挡在了女孩的身前：“李警官注意措辞，我们家族近年来做的都是合法生意，我愿以Luciano家族的名义担保，我本人，以及你用枪指着的女孩，都和你口中的诈骗案没有关系。” “我追了她二里地！真没关系她跑什么！” “你，查票！”叶铃淇大致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只能垂头丧气的在后面补了一句。 李燃这会儿喘匀了气，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追错人了，可追都追了，她还是得走个流程：“你叫什么名字，有身份证件吗？” “叶铃淇，没带。”叶铃淇带了，可她的身份证件都是伪造的，拿出来只会火上浇油。 叶铃淇？ 李燃吃了一惊，这个名字最近刚听到，这不是叶芝汐案受害者的妹妹？ “你在跟着意大利这帮黑手党混？” “……”叶铃淇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不是，那最好，如果是，我劝你好自为之。” 李燃没有更多要说的了，她还有案件在身，必须要归队。临走前她遥遥的又看了一眼叶铃淇，这个女孩和她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没有身为孤女的柔弱，眼里全是狡猾和要强。 李燃一走，寂静的墓园明面上只剩下了Thorn和小叶两个人。男人的安保团队察觉到了不对，从暗处慢慢的浮出，Thorn无所谓的一挥手，那些暗部就又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好久不见了，小叶！” “……”叶铃淇不做声，她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墓园和男人见面。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并肩走着，他们都知道目的地是哪里。 叶芝汐的墓碑前。 小叶每年都会在叶芝汐的祭日那天拜访姐姐，但是今年例外，姐姐祭日那天她还在看守所。 今天也不算太晚，姐姐是十年前的今天火化下葬的。 如果在这一天见到Thorn，是不是说明，这些年，他也会在固定的日子祭奠姐姐。 “你姐姐不是善终的，这些年，我一直想问你，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铃淇认认真真的洒扫着姐姐的墓碑，墓园主送来了提前预定的昂贵花果，叶铃淇跪在地上一一摆放在姐姐墓前。 “可我又不敢去找你，你们院长说你的病情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如果接受刺激，可能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还好。”叶铃淇用两个字淡淡的概括了她这些年的艰难。 “该查的我都查过了，比起从你嘴里再听一遍，我更想留给你一点清净，你会原谅我吗？” “清净，很好。”叶铃淇只回话，没有回头，她想了一阵子，又说：“对了，谢谢，帮我还，贷款。” 这些年，叶铃淇也不是全无难处。当她得罪了人，满城潜逃，无力养活自己的时候，那笔救命钱悄悄的打入了她的账户，让女孩得以喘了口气。 “嗯。” “但，谣言，十分可恶！”叶铃淇既然说到这了，想不起来这口恶气都难！ “嗯？”Thorn一头雾水，什么谣言。 “你想保护我，心领了，为什么要让人，传播，我和你的，黄谣？” “黄……嗯？”Thorn尬在了原地，他发誓自己不知情。 “是人话？”叶铃淇只恨自己弱小无力，不然她非要给身后这个男人一个下劈腿，敲烂他的头。 自从有了这个破谣言，她再去干那些下九流的工作，脸都没处搁。最后不得已，沦落到□□为生。 可Thorn从助理那里听到叶铃淇开始给别人当打手，竟然欣慰的笑了，认为叶铃淇终于不再干那些收拾地铁呕吐物的杂工，而是走上了正道。在他的生存哲学里，学会用拳头说话，才是成长的开始。 叶铃淇懒得再废话了，花果摆置好了，她恭敬的给姐姐敬了三柱香，扭头就要离去。 刚走出十步远，Thorn低沉的声音再次幽幽的响起： “檀队长坚信，当年的案子别有内情，还有第十三个人，你或许还记得什么吗？” 想到这，叶铃淇后背上的汗毛全立起来了。她驻足在台阶边缘，一层层的墓碑在她眼前开始旋转，连同着蓝绿一片的天地。渐渐的将旋涡扭转进了她的胃里。 “我会等你，给我一个，人名。”声音似乎很笃定：“如果有线索，我这边随时恭候。” 第6章 主章节06 诈骗 “师傅，死者正是那个诈骗犯！”李燃汇报道。 夜晚的街道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檀队穿着灰色连帽卫衣，胡子拉碴的叼着一根烟，穿个人字拖就走到了案发现场。 檀队已经老老实实在家停职了，可案发现场就在距离他家六百米的路口，李燃给他打了电话，他就顺道出来看看。 这是一个车流很急的路口，工作日的晚上七八点，来往的车辆便因为赶着回家，开始急躁了起来。 一急躁，就很容易路怒，随后就会发生大大小小的车祸。 早前这段路在繁忙的时候，还会有交警执勤。自从市里引入了智能车流管理系统，便从人员上降本增效，这段路就彻底没人值守了。沿街的商铺本就靠着早年入手的便宜地皮在赚钱，一旦决定扩路，自然会造成群众反对。 于是这里就继续乱了下去。 就连檀队在开车下班回家的路上，赶上高峰期，都会故意绕过这里。 “详细说说，什么情况？”檀队吊儿郎当的叼着烟，半袖外头披着一件厚外套，单手撩起了警戒带。 “喂！”值勤的民警叫住了檀问：“出去，出去！无关人员不要踏入这里！” “市局刑警支队队长，檀问。”檀队下意识的把手伸进外套口袋，翻找警官证，尴尬的空空如也。 民警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的男人一番，无论如何他也没办法把眼前的邋遢男人和市局那位雷厉风行的精神榜样混为一谈。 他警惕的举起了挂在胸前的执法记录仪，摄像头照着檀队，因为是晚上，摄像头发出的辅助光晃的檀队半眯起了眼。 哪来的神仙，檀队心里暗自吐槽：“李燃，手套给我，我去看看尸体！” 李燃恭敬从包里拆出了一副全新的手套，民警还是没认出来檀队，但是她认出了李燃。市局的警花名不虚传，真人比照片里的还要漂亮。 “死者名李青梅，女，28岁。一年前在铭业地产任售楼部经理，现无业状态，怀有4个月身孕。事发在晚上8点半，她在右侧车道驾驶电动车准备过路口向前行驶，左侧同向车道一辆加长重卡驶过，变道右拐，将她卡进了视野盲区。从道路监控上来看，李青梅当时懵了，失去了反应能力，任由重卡将她撵入了车底。” “诈骗案是什么情况？”檀队蹲下看了看成泥的尸骨，眼睛里没有半分多余情绪反应。 “最近南城区有一个联名报案，8名男性声称李青梅携子诈骗，谎称愿为其婚前生下一子，诱导男方在她曾经任职的地产公司买房。房产登记在男方名下，女方只是从中获得卖房提成收益，故当地所属辖区派出所难以立案。” “没有立案，你今天出的什么外勤？” “正因为当地派出所没有立案，所以8名男性最近闹到了市局，声称李青梅还诈骗走了他们大额珠宝首饰，合并价值四百余万元。目前没有明确证据表明，李青梅拿走了这部分珠宝首饰，白姝湘更倾向于认为，当地楼盘跌价严重，几名男子都背上了不小的房贷金额，心有不甘，一定要将失踪的李青梅逮到，要个说法。” “所以这个案子最后还是以价值四百万的诈骗案来立案的？” “正是如此。” “有证据证明到底是意外还是他杀吗？” “货车司机逃了，还在追捕中，辖区警方也在联系货运公司。” “哪家公司？” “洪晖物流，是不是周琛琼家的。”提起物流公司，李燃总能想起来，八卦报纸上，喜欢发艳压明星通稿的周家大小姐。” “洪晖，还没轮到她，掌权人是她叔叔。不要打电话，直接派人到公司了解情况。” “是。” “那没事儿我走了。”檀队见现场秩序井然有序，便不再过多停留，他穿成这副模样，回头让记者认出来了，拍几张照片也丢警局的脸。 “等等，师傅！”李燃叫住了檀队。 “嗯？” “这事儿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和你说一声。三天前，我在系统里搜到李青梅实名制买了出城的火车票，我在火车上意外撞见了叶芝汐案的遗孤叶铃淇，我一路追她到了墓地，在那里碰见了Thorn。Thorn为叶铃淇做了担保……” 檀队听到这里，心情说不出的沉重。多荒唐，黑手党给人做担保，那还不如不保：“继续！” “局长不是在打听叶铃淇的情况嘛，还说要把叶铃淇带回警局找个闲职，可我觉得叶铃淇的身份没那么单纯，这事儿还是得再查一查。” “知道了。”檀队脸色一黑，转身就走。 檀队在现场了解够了情况，便往警戒线外走。这地儿就在他的住所附近，又是主干道事故，无法排除刑事案件，辖区派出所的老张肯定被叫回来值班了。 “老张啊！最近好吗？”檀队拉开外勤车，像往常一样打着招呼。可没成想，在里面遇见了失踪三天的小曹操。 呵！檀队舔了舔后槽牙，叶铃淇和老张一起扭头看了过去。 叶铃淇肿着嘴角，淡淡的看了檀队一眼。她穿着高领黑色运动服，布料不防雨，已经被傍晚的大雨浇透了。 “哟！老檀！哎呀 ！哎呀！这案子还是把你惊动了……问题不大，情况呢，我这边已经基本了解了，全都按照流程有序推进中！”老张是老民警了，还有五年就退休，工作态度一向尽职尽责，当年他五十多岁却被埋没在基层，檀队和他合作的几次，对他的处事风格印象极好，后来便把老张调到了这片辖区，做个领导。从此两人的关系便比一般同僚更亲近些。 “这……怎么回事儿啊！”檀队居高临下的看着叶铃淇，用下巴点了点女孩的方向。 “嗐！我下班的路上撞上了一起打架斗殴的纠纷，这丫头被人围殴了，打听下来竟然就是她先动的手。我正调解呢，就接到电话，发生了命案，让我来这个路口。我不放心这丫头一个人回家，就把她捎过来了。 叶铃淇捧着手里的热奶茶，瞪着圆眼珠子，止不住的吸溜吸溜。 “呵呵！那倒是挺巧的哈，正好在你的辖区打架斗殴，我的住宅又在你辖区范围内。”檀队站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老张看了看檀队，又看了看小叶：“你们认识？” “不熟！”檀队往旁边闲适的一坐，掏出了手机，自顾自的回起了消息。 气氛冷到了冰点，老张只能站出来破冰：“你别说哈，这小丫头还挺机灵。我刚不坐在这听汇报嘛！资料就这么摆在桌子上。叶铃淇看了几眼洪晖物流在警方的备案，立马就发现了蹊跷。” “怎么说？”檀队抬头挑起了眉毛。 老张娓娓道来：“肇事司机叫孙庆华，照片和道路监控对得上。但孙庆华在公司的入职时间仅为三个月，这里的工号还是S开头，说明在试用期。试用期的司机一般是没有资格开超过15米的加长半挂的，在车流繁忙的时间段就更不可能了。所以这丫头指出，他肯定是违规给人代班。” “代班司机？这个判定是不是太草率了？”檀队质疑着叶铃淇。 “不草率。”叶铃淇吸空了最后一口珍珠，含含糊糊的继续说道：“这年头，警察，还能代班老师。” 听到这话，檀队气的捏紧了拳头。 “入职三个月，时间，短，又是代班。”叶铃淇继续说道：“不能排除，故意杀人。” “开着半挂车，在这个路口精准的碾压一个骑电动车的女人吗？这难度会不会太高了一点，买凶的人又如何能提前三个月得知，女人会出现在这个路口。” “哪个路口都行。” “如果是买凶杀人，有杀人动机的便是那8个受骗人。可他们多番向警方报案，正是因为找不见死者李青梅。半挂司机又如何能找到李青梅的驾驶路线呢？你的推理，不够完整。” “有杀人动机的，不只是，8个大冤种。”叶铃淇低头在眼前的档案里又翻了起来。 檀队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开始仔细思索。 叶铃淇没等檀队捋出头绪，已经在文件里抽出了一张三折纸，上面是……铭业地产的售楼宣传册。 “你是说……”檀队灵光一现。 “事情闹的太大，上了，新闻。楼盘跌价的事情，纸包不住火，闹得沸沸扬扬，售楼老板，损失惨重……” “你是说，整个案子，看起来最惨的是那8个受骗者，但实则从这8个人把事情越闹越大之后，买房亏钱的事儿人尽皆知，铭业地产也随之上了新闻，把这地儿的楼盘价越砸越低，低到了老板濒临破产的程度。” “……”叶铃淇点了点头。 “路线呢？”檀队试图补完推理的最后一片拼图。 “交易结束，入账失败。” “交易陆陆续续的结束，还有提成没有打给李青梅。李青梅一定很着急，如果这个档口，地产那边的人通知李青梅去拿钱，约定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那么李青梅出发过去的时间和路线就都清晰了。一场有计划的买凶杀人事件的所有前提就都具备了。” “！”老张在旁边听的目瞪口呆。他过了半分钟才勉强跟上两个人的思路。 “李燃！”檀队掏出了手机：“把铭业地产的相关负责人带到警局问话，我亲自主审。” “啊？可是……可是，师傅，你还在停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