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而已?她把太子爷摁在脚下》 第1章 神话的裂痕 九月,盛夏余威不减,将整座海市蒸成一个巨大的桑拿房。 君临律所,位于海市金融中心最顶尖的写字楼,冷气开得像不要钱。 一道清脆的邮件提示音,在安静的实习生办公区响起,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岑雾停下敲击键盘的手,点开了那封全员邮件。 发件人:人力资源部。 主题:关于本年度唯一一个公派纽约总部深造名额的最终公示。 她视线精准地掠过前面大段的官方说辞,直接落在了名单的末尾。 【舒云漾】 三个字,像淬了剧毒的针,瞬间刺入所有人的眼睛。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只维持了三秒,随即被潮水般的恭贺声淹没。 “云漾姐!恭喜你!” “我就知道肯定是云漾姐!除了你谁还有这个资格!” “太厉害了!这可是我们君临的‘黄金船票’啊!” 十几个实习生和初级律师,一窝蜂地涌向角落里那个最宽敞的位置。 昂贵的香水、限量的包包、刚从楼下咖啡店买来的冰美式,争先恐后地堆满了那张桌面。 被簇拥在中央的女人,就是舒云漾。 君临律所公认的女神,法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家世显赫,容貌昳丽,业务能力更是无可挑剔。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香奈儿套裙,微笑着向众人颔首,每一个弧度都仿似用尺子量过,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破绽。 优雅,矜贵,温柔,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岑雾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场心照不宣的朝拜,然后,她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了不远处独立办公室里,那个隔着玻璃幕墙的身影。 顾见屿。 君临律所最年轻的高级合伙人,海市法学界的一个传奇。 他就像传说里那种生来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家世背景深不可测,行事却干净利落得可怕。 清冷,矜贵,手腕强硬,是所有君临律师又敬又怕的存在。 此刻,他正低头看着文件,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挺拔的身形和宽阔的肩膀。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办公室的八卦群里,早就有人将他和舒云漾的名字锁死。 一个是律政界太子爷,一个是富家千金大小姐,天造地设,珠联璧合。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在两天前,岑雾也是这么认为的。 两天前的深夜,整个楼层只剩下岑雾还在加班。 顾见屿忽然内线叫她,去顶楼档案室取一份三天后开庭的卷宗。 岑雾拿着授权卡刷开档案室厚重的门时,听见了里面传来的、被刻意压低的女声。 是舒云漾。 “见屿,这真的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只要你在推荐栏签个字,就一个名字而已……我爸那边已经为你铺好了路,这次的并购案他会全力支持你……” 岑雾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君临的这个公派名额,筛选机制严苛到变态,唯一一个特权,就握在高级合伙人顾见屿手里。 他有权在最终名单里,动用一次他的“特别举荐权”。 但所有人都知道,顾见屿这个人,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最厌恶的就是利用规则漏洞。 岑雾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可她听见的,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一瞬间,岑雾几乎是凭着本能,解锁手机,按下了录音键。 金属门板冰冷的触感,从她的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 “只此一次。” 顾见屿的声音传来,依旧清冷,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玷污了,不再纯粹。 “后续的考核,我不会再插手。” 岑雾没有进去,她攥着那部滚烫的手机,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此刻,她看着被人群簇拥的舒云漾,又看了看办公室里那个神情淡漠的顾见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这对站在云端的金童玉女,还不知道他们最见不得光的交易,已经成了她岑雾攥在手里的王牌。 “岑雾,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去恭喜云漾姐?”旁边一个实习生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语气带着点施舍般的提醒。 在这些人眼里,岑雾大概就是个不起眼的隐形人。 沉默寡言,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衫和黑裤子,永远扎着利落的马尾,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像一杯寡淡的白开水。 她点点头,站起身。 经过茶水间时,她听见两个女律师在压低声音交谈。 “……这下舒云漾可真是坐稳了,听说她爸的公司马上就是咱们所里最大的客户了,这层关系在,谁敢跟她争?” “那也得顾律师点头啊。不过话说回来,顾律师这种男人,也只有舒云漾才配得上吧。你看咱们这些实习生,哪个敢多看他一眼?” 岑雾倒了杯水,从玻璃窗的倒影里,看见了自己那张素净到毫无攻击性的脸。 皮肤很白,是常年不见光的冷白色。 五官清秀,却没什么记忆点。 再想到舒云漾那张明艳动人、光芒万丈的脸,和顾见屿那张仿若神祇、冷峻禁欲的脸。 完全没有可比性。 岑雾回到自己小小的格子间,将水杯放下。 她打开手机,点开那个被她命名为“敲门砖”的录音文件。 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无瑕的神祇。 所谓神祇,不过是站得高了,裂痕不容易被凡人看见而已。 而她岑雾,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那道裂痕,亲手撕开,再把它变成自己攀登的阶梯。 喧嚣的中心,舒云漾正举着一杯香槟,仪态万方地接受着所有人的吹捧。 她的声音温柔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激动: “谢谢大家,其实我也没想到。这次的竞争真的很激烈,每一位同事都非常优秀。我能拿到这个名额,离不开律所的培养,更离不开顾律师的指点和提携。” 她说着,视线若有似无地飘向顾见屿的办公室,眼底是志在必得的爱慕和炫耀。 众人立刻心领神会,又是一阵心照不宣的起哄。 “云漾姐你就别谦虚了,你和顾律师就是我们君临的神话!” “对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岑雾端着那杯凉透了的水,听着这些话,心底没有半点波澜。 神话? 她捏着手机,指腹在那段录音文件上轻轻摩挲! 神话也是人写的,只要是人写的,就有涂改的可能! 第2章 抬手屈指轻叩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三点整。 她站起身,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精准地抽出一份蓝皮卷宗,朝着顾见屿的独立办公室走去。 她走得很稳,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不大,却像某种精准的节拍,每一下都敲在人们好奇的鼓点上。 原本围着舒云漾的人群,不自觉地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她,似乎不明白这个平日里毫无存在感的实习生,此刻要去做什么。 舒云漾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她看着岑雾笔直的背影,看着她走向那个自己都不能随意踏足的领域,一种莫名的不悦涌上心头。 岑雾在紧闭的磨砂玻璃门前站定,抬手屈指轻叩。 “进。” 里面传来男人清冷无波的声音。 岑雾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的冷气更足,带着一丝极淡的雪松气味,好闻,却也拒人于千里之外。 顾见屿没有抬头,视线依旧落在他面前的文件上,只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桌角的位置。 “放那儿。” 岑雾没有动。 她站在办公桌前,将那份蓝皮卷宗轻轻放在他面前,不偏不倚,正好压住了他正在看的文件的一角。 顾见屿的动作终于停住。他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眼眸第一次毫无遮挡地直视着岑雾。 他的眼神很冷,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上位者天生的审视。 岑雾迎着他的视线,神色平静,声音也平铺直叙:“顾律师,这是两天前您让我去顶楼档案室取的那份卷宗,我已经把补充证据都整理好了。” 她特意加重了“两天前”和“顶楼档案室”这几个字。 顾见屿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在回忆。 岑雾继续说,语气依旧是汇报工作的口吻,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记得很清楚,是周二晚上十一点零三分。 我到档案室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好像有人在谈话,怕打扰您,就没敢立刻进去。” 空气,在这一瞬间似乎凝固了。 办公室外是热闹的恭贺与欢笑,办公室里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顾见屿靠向椅背,身体的姿态从刚才的放松变成了某种戒备。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岑雾,那双眼睛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试图将她看穿。 他身居高位太久,已经很久没有人敢用这种方式来挑战他。 岑雾却好像丝毫没有感受到那股迫人的压力,她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的鞋尖上,继续用那种毫无波澜的声音,陈述一个事实。 “我怕耽误您的正事,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还好,没过几分钟,您和云漾姐就一起出来了。我想,您们谈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最后这句问话,轻飘飘的,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了那层完美无瑕的伪装。 她没有说听到了什么,但她说了她出现的时间,地点,看见了谁。 这就够了。 顾见屿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似寡淡无味、毫不起眼的实习生,根本不是一只温顺的兔子,而是一条懂得精准攻击的毒蛇。 她没有拿录音出来要挟,因为那是最低级的手段。 她只是在告诉他:我知道你的秘密。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漫长的沉默后,顾见屿忽然低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让办公室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度。 “所以呢?”他问,言语中带着一种玩味的危险,“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不想得到什么。”岑雾抬起头,直视着他,“我只是觉得,君临律所是一个讲规矩的地方。既然是规矩,就应该对所有人都一样。否则,立着就没有意义了。” 她要的不是钱,不是某个职位。 她要的是他亲手打破自己立下的规矩后,再亲手把它捡起来。 她要让他知道,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神祇,已经被她这个凡人,抓住了那道最致命的裂痕。 顾见屿看着她那张素净的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贪婪,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忽然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我知道了。”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回文件上,“出去吧。” 没有承诺,没有威胁,就像一场无事发生过的普通汇报。 岑雾点点头,转身,拉开门。 外面的喧嚣瞬间涌入。舒云漾正被众人簇拥着,脸上是完美无缺的笑容,她看见岑雾从顾见屿的办公室出来,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一个实习生,进去又能怎么样?不过是送个文件罢了。 岑雾回到人群中,依旧是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舒云漾的即兴演讲还在继续:“……这次去纽约总部,我会好好学习,希望能带回更多先进的经验,为君临、为顾律师分忧……”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清亮的女声忽然响了起来,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是岑雾。 她举起手,好像一个课堂上虚心求教的学生,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云漾姐,我刚入职不久,对咱们所里的评选机制有个地方不太明白,想请教您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岑雾身上。 舒云漾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还是维持着风度,温和地说道:“你说。” 岑雾点点头,拿出了那股做尽职调查的认真劲儿,一字一句地问: “我仔细研究了人力资源部发出的评选细则,上面说,这次公派名额的最终人选,是由笔试成绩、面试表现、以及过往三个季度的综合业绩,三项加权平均得出的。” 她顿了顿,视线转向舒云漾,眼神纯良又无辜。 “我看过公示附件里的各项分数,云漾姐您的综合业绩无可挑剔,但笔试成绩好像排在第三位。 所以我很好奇,是不是因为您获得了顾律师那张含金量最高的‘特别举荐票’,才最终反超了分数,拿到了这个名额呢?”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看似包裹着请教的糖衣,实则刀刀见血,直戳要害! 第3章 “岑雾。” 它当着所有人的面,赤裸裸地指出了一个事实:舒云漾的胜利,并非完全是靠她自己。 办公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之前那些吹捧的话还言犹在耳,此刻听来,却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舒云漾和所有人的脸上。 大家这才猛然惊醒。 对啊,他们只顾着恭喜,却忘了这次评选的第一名,笔试成绩最高的那个,一直都是埋头苦干的另一个同事。 舒云漾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被堵得哑口无言。 承认吗? 承认是靠顾见屿的举荐才赢的,那她刚刚那番努力奋斗的演讲,就成了一个笑话。 她“完美女神”的光环,会立刻褪色。 否认吗?她更不敢。这等于是否定了顾见屿的权威,是当众拂了他的面子。 她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难堪到了极点。 就在这死一样的寂静中,那间独立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了。 顾见屿走了出来。 他看都没看窘迫的舒云漾一眼,深邃的视线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始作俑者岑雾的身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位律所的王,会如何处置这个胆大包天、搅乱了庆功宴的实习生。 他们以为他会斥责,会维护舒云漾。 可他没有。 顾见屿的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带着无法替代的命令。 “岑雾。” 他叫了她的名字。 “你的工位,从今天起,搬到我的办公室里来。” 全场哗然。 舒云漾的血色瞬间褪尽,她诧异无比地看着顾见屿。 顾见屿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他只是看着岑雾,那个让他神祇之身出现裂痕的女人,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无人读懂的、冰冷的兴味。 “另外,舒云漾去纽约深造这件事,需要一个交接人。就你了。” “她手头所有的案子,所有的人脉资源,从现在开始,全部由你接管。” 顾见屿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死寂的办公室里。 不是惩罚,不是斥责,而是提拔。 一种比任何惩罚都更令人胆寒的提拔。 他将那把捅向自己的刀,亲手拔了出来,然后递给了捅刀的人,命令她用这把刀,去肢解他原本庇护的对象。 舒云漾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她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屈辱,下意识地朝顾见屿走了一步,声音发颤:“见屿……” 顾见屿甚至没有看她。 他的视线依旧牢牢锁定在岑雾身上,那是一种评估,一种警告,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宣告这场由她挑起的战争,现在由他来制定规则。 岑雾迎着他的视线,也迎着办公室里几十道或嫉妒、或惊恐、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 “好的,顾律师。” 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就像她刚刚接下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这种平静,比任何嚣张的姿态都更让舒云漾崩溃。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舞台中央,而始作俑者却冷静地坐在了评委席上。 “我现在就需要开始交接吗?”岑雾转向舒云漾,公事公办的口吻,不带丝毫个人情感。 舒云漾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强撑着最后一点体面,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当然,我这就去整理资料……” “就在这里。”顾见屿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无法替代。 他指了指舒云漾那张堆满了礼物和鲜花的办公桌。 “把你的私人物品清走,把办公电脑、文件柜权限、客户名录,一样一样,当着所有人的面,交接给岑雾。”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句。 “我要确保,君临的任何资产,都不会因为你的个人情绪,而出现任何纰漏。” 这句话,无异于公开宣布,舒云漾,已经不再被信任。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不留任何情面的羞辱。 舒云漾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旁边的几个跟班想要上前扶她,却在接触到顾见屿冰山一样的视线时,又都吓得缩了回去。 整个办公室,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所有人都看着,看着君临律所曾经的女神,如何在一分钟内,从云端跌落泥沼。 她颤抖着手,将那些昂贵的香水、限量的包包,一件件从桌上扫进纸箱。 刚才还象征着荣耀和追捧的礼物,此刻都变成了她耻辱的罪证。 岑雾就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她没有催促,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得意。 她只是在等,等她应得的东西。 “电脑密码,是我的生日。”舒云漾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岑雾点点头,走到电脑前,没有问她的生日是哪天,而是直接拿出手机,调出君临内部的人事档案,找到了舒云漾的入职信息,输入了那一串数字。 屏幕,亮了。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舒云漾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岑雾在用行动告诉她,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施舍,我自己能找到一切我需要的信息。 接下来是文件柜。 舒云漾拿出钥匙,手抖得几次都对不准锁孔。 岑雾伸出手:“我来吧。” 她的手很稳,钥匙插入,转动,清脆的咔哒一声,柜门应声而开。 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卷宗,每一个都代表着舒云漾过去的功绩和心血。而现在,它们都将属于岑雾。 “舒律师,”岑雾忽然开口,她从最上面抽出一份卷宗,翻开,“关于‘华创光科’的并购案,你上周提交的风险评估报告里,只提到了对方的财务漏洞,为什么没有提及它的核心技术专利,下个月就要到期了?” 舒云漾猛地抬头,嘴唇翕动:“我……我正准备补充……” “准备补充?”岑雾抬眼看她,眼神锐利,“对方的首席律师是‘天衡所’的赵启明,业内最擅长的就是专利陷阱。你把这么大一个缺口留到交接的时候才‘准备’补充,是打算让君临赔掉几个亿,给你交学费吗?” 字字诛心。 周围的律师们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第一次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实习生,业务能力竟然如此恐怖。 只看一眼,就指出了舒云漾工作中最致命的疏漏。 原来舒云漾的“无可挑剔”,也并非那么完美。 舒云漾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顾见屿始终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没有制止岑雾,也没有安抚舒云漾。他就像一个驯兽师,放出了自己的猎犬,饶有兴致地看着它如何撕咬曾经的宠儿。 交接在一片死寂中完成。 舒云漾抱着她的纸箱,失魂落魄地离开,没有人敢和她道别。 人群自动散开,所有人看向岑雾的眼神,都变了。 从前的无视,变成了此刻的敬畏和恐惧。 “行政部的人马上就到。”顾见屿对岑雾说,“把你的东西搬进来。” 说完,他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岑雾的“东西”很少,一个水杯,几本书,一个用了很久的笔筒。 当行政人员帮她把那个小小的纸箱搬进顾见屿那间宽敞到奢侈的办公室时,所有人都觉得那画面荒诞又诡异。 她的工位被安排在靠窗的位置,正对着顾见屿的红木办公桌。 她成了整个君临律所,唯一一个能和他共处一室的人。 岑雾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将水杯和笔筒摆好。 然后,她开机,登录了舒云漾的电脑,开始飞快地浏览那些被她接手的案子。 她没有去看顾见屿,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冰冷的、审视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背上! 第4章 公派名额暂时悬置! 这间办公室不是她的庇护所,而是她的斗兽场。 顾见屿,是那个掌控着所有机关的罗马皇帝。 他把她放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不是恩宠,而是为了更方便地给她戴上枷锁。 他随时可以掐断她的前路,就像他刚才毫不留情地碾碎舒云漾一样。 半个小时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人力资源总监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新的任命通知,脸上带着职业又疏离的微笑。 “岑雾,恭喜你。从今天起,你将担任顾律师的特聘助理,职级等同于二级律师,薪资待遇也按此标准执行。这是你的新合同,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吧。” 这升职速度,在君临堪称史无前例。 岑雾接过合同,看都没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人力总监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顾见屿:“顾律师,那关于舒云漾的公派公示……” “撤掉。”顾见屿头也没抬,“另外,发布一则全员通告。舒云漾因个人工作出现重大疏漏,即日起停职反省,公派名额暂时悬置。” 人力总监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恭敬地应道:“好的,我马上处理。” 短短一个小时,天翻地覆。 曾经被所有人艳羡的“黄金船票”,就这么被轻易收回。而那个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实习生,却一步登天。 待人力总监离开,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 岑雾将签好的合同放到一边,刚要继续处理文件,顾见屿却站了起来。 他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很聪明。”他说,声音听不出喜怒,“懂得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岑雾抬起头:“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事实?”顾见屿冷笑一声,他忽然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办公桌两侧,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投下的阴影里。 雪松的气味瞬间变得极具侵略性。 “你以为你赢了?”他凑近她,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你以为拿到了舒云漾的一切,就等于坐稳了这个位置?” 岑雾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顾见屿的指尖,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 “你想要的,是公平。很好,我给你。” 他直起身,转身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拿起一个尘封已久的牛皮纸档案袋,扔在了岑雾面前。 灰尘扬起,呛得人嗓子发痒。 “这是‘宏业资本’的案子。”顾见屿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三年前的烂账,律所最顶尖的团队进去,都铩羽而归,还折了一个高级律师。现在,它是你的了。” 岑雾的瞳孔,骤然收缩。 宏业资本。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狠狠刺进了她的心脏。 她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攥紧。 “这个案子已经终止调查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今天重启了它。”顾见屿看着她脸上第一次出现的情绪波动,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考验。” “给你一周时间。找不到新的突破口,你就带着你的‘公平’,从这里滚出去。” 他说完,不再看她,径直走向办公室的内置休息间。 岑雾坐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牛皮纸袋,好像要把它看穿。 她缓缓伸出手,颤抖着,解开了档案袋的系绳。 她抽出了里面的第一页纸。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西装,笑得温和儒雅,眉眼间,和岑雾有七分相似。 照片下面,印着他的名字。 岑长青。 宏业资本的首席财务官。 三年前,因涉嫌巨额职务侵占,畏罪自杀。 他是岑雾的父亲。 那张黑白照片,就像一个时间的楔子,将岑雾狠狠钉在了三年前那个绝望的雨夜。 耳边的喧嚣,顾见屿的审视,办公室里所有复杂的目光,都在瞬间褪去。整个世界只剩下这张脸,和档案袋上“宏业资本”四个冰冷的铅字。 畏罪自杀。 职务侵占。 这些词,曾是压垮她整个青春的巨石。 为了活下去,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掀开这块巨石,她藏起利爪,收敛锋芒,把自己伪装成一杯最寡淡的白水,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渗透进海市最顶尖的律所。 君临。 因为三年前,就是君临律所,为宏业资本提供了法律支持,亲手将她的父亲,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而顾见屿,此刻,将这份沾满了她家族血泪的卷宗,轻飘飘地,当成一个“考验”,扔给了她。 何其残忍,又何其讽刺。 她垂下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强行将她涣散的神志拉回现实。 她不能失控。 尤其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失控。 岑雾缓缓抬起眼,那双刚刚还翻涌着风暴的眸子,此刻已经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她看着顾见屿,就像在看一个完全无关的陌生人。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她坐下,当着顾见屿的面,将那张刺目的黑白照片翻了过去,开始一页一页地,翻阅那份厚重的卷宗。 她的动作很稳,翻页的声音很轻,好像那里面记录的,不是她父亲的死亡,而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商业案件。 顾见屿看着她。 看着她从震惊到失神,再到强行镇定,最后到此刻的冷漠。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这个女人的自控力,强大到令人心惊。 他原本以为,会看到她崩溃,会看到她失声痛哭,至少,会看到她愤怒地质问。 可她没有。 她只是接受了。 顾见屿的眼底,那丝玩味的兴致,渐渐被一种更深、更冷的探究所取代。 他转身走进了休息间,关上了门,将整个空间,都留给了岑雾和那个该死的案子。 办公室里恢复了绝对的安静。 岑雾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再干扰她。她看得很慢,很仔细,每一个字,每一个数据,每一个签名,都不放过。 她知道,父亲是清白的。 那个温和儒雅,会因为她考试拿了第一而高兴一整天的男人,那个教她做人要堂堂正正的男人,绝不可能侵占公款。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办公室外,关于岑雾一步登天的消息,已经像病毒一样传遍了整个律所。 君临的内部论坛,一个匿名帖子被顶上了热门。 【标题:论实习生的上位史,究竟是能力过人,还是手段通天?】 第5章 他是谁? 主楼言辞暧昧地描述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岑雾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才逼走了舒云漾,爬上了顾见屿的床。 下面的回帖,充满了嫉妒和恶意。 “呵,我就说她平时装得跟个小白兔似的,原来是条美女蛇。” “舒云漾也太惨了吧,正宫被小三骑脸输出,顾律师竟然还帮着小三?” “你们懂什么,男人不都喜欢这种新鲜的?舒云漾那种端着的女神,哪有这种扮猪吃老虎的带劲。” “等着瞧吧,爬得越高,摔得越惨。顾律师是什么人?不过是玩玩罢了,等他玩腻了,有她哭的时候。” 舒云漾坐在保时捷里,看着这些评论,脸上没有丝毫复仇的快感,只有更深的怨毒。 她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爸。”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被人欺负了……君临的那个名额,被一个实习生抢走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个威严的男声:“为了顾家那个小子?” “他为了那个女人,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我!爸,我不甘心!” “我早就跟你说过,顾见屿那条狼,喂不熟。行了,别哭了。一个公派名额而已,我们舒家还不放在眼里。” 男人话锋一转,变得阴冷,“你不是说,那个实习生叫岑雾吗?你把她所有的资料都发给我。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敢动我舒天雄的女儿。” 舒云漾的眼睛亮了起来,怨毒地吐出两个字:“好的。” 挂了电话,她发动车子,看着后视镜里君临律所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岑雾,你以为你赢了? 你动了我,就等于动了整个舒家。我要把你查个底朝天,让你在海市,再无立足之地! 夜色,渐渐深了。 办公室的灯一盏盏熄灭,同事们陆续下班。 经过顾见屿办公室时,他们都会下意识地朝里面看一眼。 那个叫岑雾的女人,还坐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一动不动。 只有顾见屿办公室的灯,和她桌上的台灯,还亮着。 整个楼层,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岑雾已经把几百页的卷宗,全部看完了第一遍。她的手指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敲击,大脑飞速运转,构建着整个案件的时间线和逻辑链。 警方报告,银行流水,公司账目,证人证词…… 所有的证据,都完美地形成了一个闭环,严丝合缝地指向了她的父亲——岑长青。 太完美了。 完美到就像是有人精心设计好的一样。 岑雾闭上眼,强迫自己抛开所有主观情绪,只以一个律师的视角,重新审视这一切。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她睁开眼,从头开始,看第二遍。 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停留在那些结论性的报告上,而是转向了最原始的凭证附件。 发票,单据,转账凭证的影印件…… 这些东西繁杂琐碎,最容易被人忽略。 当她翻到其中一张,宏业资本向一家名为“远舟科技”的供货商支付货款的银行回单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回单上的财务审批人签名,是岑长青。 字迹苍劲有力,是父亲的风格。 可岑雾的视线,却死死地盯住了签名下方,那个不起眼的日期。 三年前,九月十二日。 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爷爷的七十大寿。他们全家,包括常年忙于工作的父亲,都回了三百公里外的老家,为爷爷祝寿。父亲一整天都陪着爷爷下棋喝茶,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海市的公司里,签下这张关键的转账凭证。 而这笔高达三千万的货款,正是整个职务侵占案中,最大的一笔亏空。 一个完美无缺的,不在场证明。 岑雾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她找到了! 她找到了那道被所有人忽略的,最致命的裂痕! 她立刻调出当年的案卷记录,查询这家“远舟科技”。调查报告显示,警方当年去远舟科技的注册地址核查过,发现那里只是一个虚假的空壳公司。 所以,这笔钱,从宏业资本转出后,就彻底人间蒸发了。 而签下这张凭证的岑长青,自然成了唯一的责任人。 岑雾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压抑着翻江倒海的情绪,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休息室门。 顾见屿,他知道这件事吗? 他把这个案子扔给自己究竟是真的考验,还是另有目的? 这个男人太深太危险。 她不能确定,他在这盘棋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岑雾没有立刻冲进去找顾见屿,而是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对面传来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 “福伯,”岑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法撼动的力量,“是我,小雾。” 对面沉默了随即传来一声激动又压抑的惊呼:“大小姐?!” “福伯,我需要你帮我查一家公司远舟科技。三年前它和宏业资本有过一笔三千万的交易。” 岑雾语速极快,“我需要知道,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到底是谁。” 这个福伯是当年父亲最信任的司机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老人。 父亲出事后他就消失了。 岑雾知道他不是逃跑,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暗中调查着一切。 “大小姐,您……”福伯的声音充满了担忧。 “我很好。”岑雾打断他,“我进了君临律所就在顾见屿的办公室。福伯,我没有时间了我必须尽快找到真相。” 电话那头福伯倒吸一口凉气。 “君临……顾见屿……”他喃喃自语随即声音变得无比凝重,“大小姐,您千万要小心这个人。当年的事没那么简单。宏业资本的背后水深得很。” “我知道。”岑雾的眼神变得锐利,“所以,我才要把它搅浑。” 挂了电话,岑雾看着桌上那份卷宗,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她站起身,走到顾见屿的休息室门前。 她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拧动了门把。 门,没有锁。 她推门而入。 休息室里没有开灯,只有巨大的落地窗外,海市的万家灯火,倾泻进来,勾勒出一个男人挺拔的背影。 他正站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酒,似乎并没有对她的闯入感到意外。 岑雾走到他身后,没有说话。 良久,顾见屿转过身,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情绪。 “找到了?”他问。 “找到了一点东西。”岑雾将那张签着父亲名字的转账凭证影印件,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指着那个日期,“三年前的九月十二号,你在哪里?” 顾见闻屿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自己。 岑雾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我父亲那一天,在三百公里外的老家。”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而我查过君临当年的出差记录。九月十二号,你,顾见屿,还有你的团队,飞去了欧洲,处理一桩跨国并购案。” “所以,这个案子从头到尾,你根本没有亲自经手过。” “你扔给我的这份卷宗,甚至不是当年的原件。里面的很多关键凭证,都被人替换成了复印件。”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锤子,敲碎了顾见屿布下的迷局。 “你不是在考验我。” 岑雾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利剑,直刺他的心脏。 “你是在利用我,帮你查清当年君临内部,到底是谁,和宏业资本内外勾结,做出了这个完美的杀人局。” “告诉我,顾律师,”她逼近一步,声音冰冷,“当年负责这个案子,最后却离奇辞职的那个高级律师,他是谁?” 第6章 王的交易:用你的仇恨,做我的刀 空气在岑雾问出最后一个字时,彻底凝固。 海市的璀璨夜景,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变成了一块沉默的背景板。 顾见屿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情绪。 那不是惊讶,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赞许的玩味,就像一个棋手,终于等到了一个值得他认真对待的对手。 他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玻璃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他答非所问,缓步走到她面前,那股迫人的压迫感,伴随着雪松的冷香,再次将岑雾笼罩。 “不过,你的问题问错了。” 顾见屿微微倾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不该问他是谁。你应该问我,为什么会把这份卷宗,交给你,岑长青的女儿。” 轰。 岑雾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颗炸弹精准引爆。 她所有的冷静,所有的伪装,在这一瞬间被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击得粉碎。 他知道。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不是在利用一个聪明的实习生,他是在精准地,残忍地,利用一个复仇者。 岑雾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强迫自己站稳了。 后退,就等于认输。 她抬起脸,迎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你调查我。” “君临从不养身份不明的人。”顾见屿直起身,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天气,“在你通过笔试的那一刻,你祖上三代的资料,就已经放在了我的桌上。” 何等狂妄,又何等自信。 岑雾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以为自己是猎人,小心翼翼地布下陷阱,却原来,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对方掌心里的一只猎物。 “所以,你把我提到身边,给我看这份卷宗,是想看一出好戏?”她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戏?”顾见屿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岑雾,我没那么多闲工夫。我给你看的,是真实的地狱。而你,是我选中那把,能搅动地狱的刀。” 他走到酒柜前,又倒了一杯酒,这一次,他倒了两杯。 他将其中一杯,递到岑雾面前。 岑雾没有接。 “君临律所,就像一个精密的王国。而我,是这个王国的太子。”顾见屿自顾自地说着,不再看她,“但王国里,总有害群之马,想蛀空这个国家。他们藏得很深,行事滴水不漏,我需要一把不属于这个体系,却又足够锋利的刀,替我把腐肉一块块剔出来。” 他晃了晃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划出漂亮的弧线。 “三年前,宏业资本案,就是他们递出的第一把投名状。岑长青的死,只是一个开始。他们的胃口,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岑雾的呼吸一滞:“他们是谁?” “君|临的另一位高级合伙人,”顾见屿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魏衡。” 魏衡。 这个名字,岑雾并不陌生。 如果说顾见屿是君临律所里人人敬畏的王,那魏衡就是唯一能与他分庭抗礼的权臣。 魏衡总是笑眯眯的,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在律所里风评极好,尤其受年轻律师的爱戴。 谁能想到,这张温和儒雅的面具下,藏着的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为什么是我?”岑雾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君临人才济济,你手下能人无数,为什么偏偏选中我这把刀?” “因为他们的刀,都太干净了。”顾见屿转身,眼眸里闪着冷酷的光,“而你不一样。你有仇恨,有动机,你为了复仇可以不惜一切。岑雾,你的恨,是你最强的武器,也是我最需要的东西。” 他将那杯酒,再次推到她面前。 “现在,我们来谈谈交易。” “我给你平台,给你权限,给你所有你需要的信息。我要你,用舒云漾的身份做掩护,去接那些魏衡插手过的,看似干净的案子,然后像疯狗一样,咬出他藏在里面的尾巴。” “而你,”顾见屿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为你的父亲,沉冤昭雪。” 这是一个魔鬼的契约。 他要用她的仇恨,做他的刀。 她要借他的权势,报她的血仇。 岑雾看着那杯酒,仿佛看见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充满了荆棘与鲜血。 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只酒杯。 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像是一团火,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我需要当年那个案子的全部原始卷宗,未经任何删改的。”她放下酒杯,提出了第一个条件。 “可以。”顾见屿点头,“明天早上,它会出现在你的办公桌上。” “第二,我需要一个绝对听从我命令的助理,帮我处理杂事。” “人事部所有实习生的档案你随便挑。” “第三,”岑雾的眼神变得锐利,“我查案期间,不希望有任何人,包括你,干涉我的判断和手段。” 顾见屿的唇角,终于勾起一抹真正的笑意。 “成交。” 他喜欢她的直接,更喜欢她这股不把自己当弱者的狠劲。 正事谈完,岑雾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顾见屿叫住了她。 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U盘,扔给了她。 “这是什么?”岑雾接住。 “舒云漾父亲,舒天雄的‘黑料’。”顾见屿的语气云淡风轻,“舒家大小姐吃了这么大的亏,以舒天雄的性格,不会善罢甘休。这份礼物,或许能帮你挡掉第一波攻击。” 岑雾捏紧了手里的U盘。 这个男人,竟然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他不仅要利用她,还要确保她这把刀,在对付魏衡之前,不会被别人折断。 “顾律师,”岑雾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到底想从这场游戏里,得到什么?” 顾见屿走到窗边,看着脚下这座庞大的城市帝国,声音里带着一种天生的掌控感。 “我想要的,是一个绝对干净的,只属于我的君临。” 岑雾不再多问,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当她回到自己的新工位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她坐下来,将那个关系着舒家命脉的U盘插进电脑,却没有立刻点开。 她只是安静地坐着,消化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父亲的冤案,顾见屿的利用,魏衡的阴谋,舒天雄的报复……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将她牢牢困在中央。 前路是万丈深渊,退路是粉身碎骨。 她只能往前走。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匿名论坛的推送消息。 来自海市一个知名的八卦爆料论坛。 标题用血红色的字体,显得格外刺眼。 【惊天爆料!君临律所上演真实版“上位记”,心机实习生为攀高枝,竟不惜出卖亲生父亲换前程!】 岑雾的心猛地一沉,她点开了那个帖子。 主楼用一种极为煽情的笔调,讲述了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故事里,一个叫“岑某”的实习生,出身贫寒,父亲曾是知名企业的财务高管,后因巨额贪腐畏罪自杀,给她留下了巨额债务和还不清的污点。 但“岑某”非但没有引以为戒,反而利用自己的柔弱外表和父亲的“污点”,博取了律所太子爷“顾某”的同情。 帖子里写得绘声绘色,说她是如何在太子爷面前哭诉自己的悲惨身世,又是如何暗示父亲的案子另有隐情,一步步诱导太子爷为她出头,最终成功扳倒了太子爷的“正牌女友”,抢走了所有资源。 帖子的最后,还附上了一张照片。 照片很模糊,是偷拍的。 画面里,岑雾正抱着一个小小的纸箱,走进顾见屿那间宽敞的办公室。 而帖子的最下方,有一行小字。 “据内部人士透露,该实习生父亲当年贪腐案的主审律所,正是君临。子承父业,看来岑家的‘业务能力’,还真是一脉相承。” 诛心。 字字诛心。 这篇帖子,在短短一个小时内,被顶上了论坛热搜第一。 下面的评论已经炸开了锅。 “我靠!这什么蛇蝎女人?拿自己死去的爹当上位的垫脚石?” “太恶心了!舒云漾也太惨了吧,这是被小三用PUA的手段给搞下去了?” “君临律所的门槛这么低吗?贪腐犯的女儿都能进?” “大家快去人肉她!把这个女人的脸给我扒出来!” 岑雾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握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指节根根泛白。 她不怕被人骂心机,不怕被人骂小三。 但她不能容忍,任何人,拿她父亲的清白,来泼她和整个岑家的脏水。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舒天雄。 一定是舒天雄。 顾见屿给的“礼物”还没来得及用,对方的报复,已经用一种她完全没想到的,最恶毒,最狠辣的方式,铺天盖地地袭来。 他不是要毁掉她的前程。 他是要先毁掉她的人格,毁掉她父亲死后仅存的一点名誉。 他要把她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岑雾死死咬着下唇,一丝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战争,从这一刻,才算正式打响。 她的手机再次震动。 这一次,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短信内容很短,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嘲讽与威胁。 “岑小姐,游戏才刚刚开始。给你二十四小时,从君临滚出去,从海市消失。否则,下一次,出现在热搜上的,就不知道是你父亲的什么遗物了。” 第7章 屠龙之刃,以血开锋 那条短信,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冰锥,瞬间穿透了岑雾所有的冷静。 威胁她可以。 羞辱她可以。 但拿她父亲的遗物,拿他死后仅存的清白做要挟,不行。 绝对不行。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中炸开,是她咬破了嘴唇。 疼痛,反而让她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下来,凝结成最锋利的冰。 她没有回复那个号码。 也没有删除。 她只是将手机屏幕熄灭,然后平静地,点开了电脑上那个U盘的图标。 文件夹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文件名简单粗暴:舒天雄。 岑雾戴上耳机,点下了播放键。 画面开始,是在一个装修奢华的私人会所包厢,偷拍的角度很刁钻,应该是藏在吊灯的装饰里。 舒天雄正搂着一个年纪能做他女儿的嫩模,将一杯红酒尽数倒在女孩的胸口,然后放肆大笑着,低头去舔舐。 画面不堪入目。 岑雾面无表情地快进。 视频的后半段,包厢里只剩下舒天雄和另一个男人。 男人递给舒天雄一份文件。 “舒董,‘远舟科技’的账目已经彻底做平了,资金转了七手,最后进了您在开曼群岛的离岸账户,绝对干净。” 岑雾的呼吸,停了。 远舟科技! 就是那家让她父亲签下伪造转账凭证的空壳公司! 她猛地按下暂停,死死地盯着画面里那个男人的脸。 她不认识。 但她记住了这张脸。 视频里,舒天雄满意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从雪茄盒里抽出一根,剪开,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宏业资本那个姓岑的,处理得怎么样了?” “您放心。”男人谄媚地笑,“君临律所那边,魏律师已经把所有证据链都做成了死局。姓岑的扛不住压力,今天早上在看守所里,自己了断了。畏罪自杀,死无对证。” 舒天雄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脸上露出一个残忍又满足的笑。 “好。” “一个不识抬举的臭会计,也敢挡我的路。”。 “从今天起,海市再无宏业资本,只有我们舒家的天下。”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耳机里,只剩下岑雾自己那疯狂擂鼓的心跳声。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父亲的死,根本不是什么内部构陷。 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由舒天雄主导,君临内部的魏衡做帮凶的,商业谋杀! 他们联手做假账,掏空宏业资本,再将所有的罪责,完美地推到父亲头上,最后逼死了他。 一石二鸟,干净利落。 巨大的悲恸和愤怒,像海啸一样,几乎要将岑雾的理智吞没。 她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刺入掌心的剧痛,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不能倒下。 现在还不能。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那段视频,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然后,她将视频和那个爆料帖子的链接,一起打包,发到了一个加密邮箱。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三年来,从未联系过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我是岑雾。” “我知道。”电话那头,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年轻男声,“我的大小姐,你终于想起我这个发小了?我还以为你死在哪了呢。” “秦曜,帮我个忙。”岑雾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免谈。”名叫秦曜的男人干脆地拒绝,“三年前你家出事,我让我爸捞你,你一声不吭就消失了。现在打电话就是要我帮忙?岑雾,我秦曜不要面子的吗?” “一个小时。”岑雾没有理会他的抱怨,直接说,“一个小时之内,我要我发你的东西,传遍全网。我要舒天雄这个名字,取代我,成为热搜第一。” 秦曜沉默了。 他是海市传媒巨头秦家的独子,最擅长的,就是操控舆论。 “你知不知道你在惹谁?”秦曜的声音严肃起来,“舒天雄是条疯狗。” “我知道。”岑雾说,“我现在,比他更疯。” “……成交。”秦曜没再废话,“事成之后,请我喝酒。” “好。” 挂了电话,岑雾拔掉U盘,将它放回口袋。 她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海市璀璨的夜景,车流如织,霓虹闪烁。 这座城市,吞噬了她父亲的生命,也埋葬了她的青春。 从今天起,她要这座城市,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办公室里间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顾见屿走了出来。 他换了一身居家的黑色丝质睡袍,领口微开,露出一小片冷白的皮肤,整个人少了几分白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深夜的慵懒和危险。 “处理完了?”他问。 岑雾没有回头:“顾律师一直在看戏?” “不算精彩的戏。”顾见屿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舒天雄的手段,粗糙,且愚蠢。” “的确。”岑雾表示认同,“他最大的愚蠢,就是给了我一个,必须把他彻底踩死的理由。” 顾见屿的侧过脸,看着她。 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未干的苍白,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火焰。 很亮。 亮得惊人。 “你用了秦家的小子。”顾见屿用的是陈述句。 岑雾并不意外他会知道。 “他是最快的刀。” “你就不怕,引火烧身?”顾见屿问,“秦家和舒家,可不怎么对付。” “火烧得越大,才越热闹。”岑雾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是吗?” 顾见屿看着她,忽然低声笑了。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抹去了她脸上那道将干未干的泪痕。 他的指尖很凉。 触感,却像烙铁。 岑雾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躲。 “记住你现在的眼神。”顾见屿收回手,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以后,不准再为任何人流泪。你的眼泪,太贵,不值得。” 说完,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深蓝色的文件夹,扔给了岑雾。 “你要的东西。” 岑雾接过来,打开。 里面是“宏业资本案”的全部原始卷宗。 没有复印件,没有删改。 甚至连当年办案人员在上面标注的铅笔字迹,都还清晰可见。 她一眼就看到了关键物证清单里,那张转账凭证的编号。 后面用红笔标注着:原件,已由魏衡律师,于结案后,提交至档案室封存。 “魏衡喜欢在自己的战利品上,留下签名。”顾见… “魏衡喜欢在自己的战利品上,留下签名。”顾见屿的声音很淡,“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习惯。” 岑雾合上卷宗,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谢谢。”她说。 这是她第一次,对顾见屿说谢谢。 “我给你的,是你应得的。”顾见屿坐回他的椅子里,“明天开始,我要看到魏衡,开始不安。” “他会的。”岑雾说。 就在这时,岑雾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 秦曜的电话。 她接起来。 “我靠!岑雾!你给我的是什么猛料!”秦曜的声音亢奋到破音,“舒天雄完了!这次谁也救不了他!你快看微博!爆了!服务器都瘫了!” 岑雾点开微博。 热搜榜单的前十名,已经全部被舒天雄的名字和相关词条霸占。 #舒天雄 远舟科技# #舒天雄 商业谋杀# #宏业资本 岑长青 冤案# #君临律所 魏衡# 每一个词条后面,都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那个偷拍视频,已经被剪辑成了无数个版本,配上了触目惊心的标题,在全网病毒式地传播。 而秦曜的团队,更是深谙舆论之道。 他们第一时间,就将三年前岑长青“畏罪自杀”的新闻稿翻了出来,和这段视频放在一起。 两相对比,真相,不言而喻。 之前那个抹黑岑雾的帖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愤怒和同情。 “卧槽!这才是真相吗?原来岑雾的爸爸是被人害死的!” “舒天雄这个畜生!谋财害命!必须死刑!” “还有那个叫魏衡的律师!他是帮凶!君临律所必须给个说法!” “怪不得舒云漾要搞那个实习生,原来是做贼心虚,怕人家翻案啊!” “求求了!一定要重查当年的案子!还岑长青一个清白!” 舆论,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彻底反转。 舒天雄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商业巨鳄,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杀人犯。 而岑雾,从一个“不择手段的心机女”,变成了背负血海深仇的复仇者。 这一仗,她赢了。 赢得,干脆,利落,且漂亮。 “嘟嘟嘟……” 办公室的内线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顾见屿接起,只听了一句,就挂断了。 “楼下,被记者堵了。”他对岑雾说,“舒天雄的公关团队,还有君临的董事会,电话都快把我的手机打爆了。” 他看上去,却没有任何烦躁,反而带着一丝欣赏的笑意。 “你比我想的,还要快。” 第8章 以父之名,向君临宣战 顾见屿的话,像淬了冰的命令,带着不容置喙的掌控力。 新闻发布会。 向整个舒氏集团,正式宣战。 岑雾拿起那份流程表,指尖在“宣战”两个字上轻轻一点。 她的动作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我需要知道魏衡去京城见了谁。” “舒天雄的姐夫,周启山,主管经济审查的二把手。”顾见屿回答得很快,显然早已料到她会问,“魏衡是他早年资助过的学生。这条线,埋得很深。” 岑雾的心沉了一下。 难怪魏衡有恃无恐。 难怪舒天雄敢如此草菅人命。 原来他们的背后,站着一尊更大的佛。 “所以这场发布会,不止是开给媒体看的,更是开给周启山看的。”岑雾瞬间明白了顾见屿的意图。 “没错。”顾见屿走到她面前,替她理了理衬衫那本不存在的褶皱,“我要你告诉他,这件事,不是他一个电话就能压下来的。我要这把火,从海市,一直烧到京城。” “这把火,也可能会烧到你自己,烧到整个君临。” “那就要看执火的人,本事够不够大了。”顾见屿松开手,退后一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岑雾,别让我失望。” 他是在给她施压,也是在给她最大的授权。 岑雾没再说话,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位,将那份原始卷宗摊开。 她只有一个上午的时间。 她要把所有关键证据,都变成下午刺向敌人的利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办公室的气氛压抑到极点。 律所内部论坛早已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讨论这场即将到来的,足以载入君临史册的新闻发布会。 他们猜不透,太子爷顾见屿,为何会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前实习生,不惜与整个舒家和权臣魏衡撕破脸。 十一点整,岑雾的私人手机响了。 是一个隐藏了号码的来电。 她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舒天雄因为愤怒而极度压抑,显得格外阴沉的声音。 “岑雾,你胆子很大。” “比起舒董谋财害命的胆子,不值一提。”岑雾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用红笔,在卷宗的一处关键签名上,画了一个圈。 “你以为凭一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视频,就能扳倒我?”舒天雄冷笑,“年轻人,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我劝你,下午的发布会取消,现在就滚出海市。否则,我不保证你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放心。”岑雾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明天的太阳,我会看见。但你舒家的天,从今天起,要黑了。”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见屿自始至终没有看她,却在她挂断电话的瞬间,薄唇微不可察地向上扬了一下。 他选的这把刀,够利,也够疯。 下午两点五十分,君临律所一楼的大会议厅,早已被闻讯赶来的媒体挤得水泄不通。 长枪短炮,闪光灯,无数个黑洞洞的镜头,像饥饿的兽群,等待着猎物登场。 所有人都想知道,那个一夜之间搅动了海市风云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后台休息室里,君临的公关总监满头大汗地做着最后的沟通。 “岑律师,待会儿记者提问可能会很尖锐,尤其是舒家收买的那些媒体,您一定要控制好情绪,按照我们准备好的稿子……” “没有稿子。”岑雾打断他。 她今天穿了一身最简单的黑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古剑,锋利,且带着一股迫人的寒气。 “顾律师……”公关总监求助地看向顾见屿。 顾见屿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闲适。 “让她说。” 三个字,堵住了公关总监所有的话。 三点整,发布会正式开始。 岑雾在顾见屿和数名保镖的护送下,走上发布台。 在她出现的那一刻,闪光灯像密集的白色暴雨,瞬间将她吞没。 快门声响成一片,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 岑雾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在印着“君临律所”LOGO的背景板前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每一张兴奋,或充满恶意的脸。 整个会场,因为她的出现,安静了一瞬。 他们想象过这个女人的样子,或柔弱,或妖艳,或楚楚可怜。 却没人想到,会是这样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不像是来申冤的受害者,更像是来审判的法官。 “各位媒体朋友,下午好。” 她拿起话筒,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的角落。 “我是岑雾,君临律所‘宏业资本’专项调查组的负责人。也是三年前,宏业资本职务侵占案受害人,岑长青的女儿。” 没有多余的铺垫,开门见山,直击核心。 台下瞬间骚动起来。 一个被舒家收买的男记者立刻抢到了第一个提问的机会,问题尖锐无比。 “岑小姐!你凭什么说你的父亲是受害人?网上流传的视频真假难辨,但三年前的法院判决可是白纸黑字!你现在旧事重提,是不是因为进了君含律所,攀上了顾律师这棵高枝,所以想借机炒作,敲诈勒索!” 这个问题,恶毒至极。 它将岑雾所有的行为,都定义为了“攀附权贵”和“敲诈勒索”。 所有人的镜头,都对准了岑雾,期待着她的失态,她的愤怒。 岑雾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记者,直到对方被她看得有些心虚。 她才缓缓开口。 “这位记者朋友,你的问题很好。它完美地展现了,一个不懂法的人,是如何通过主观臆断,来给别人定罪的。”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 “首先,我国法律规定,未经法院判决,任何人都是无罪的。我父亲当年并未等到最终判决,就在看守所内非正常死亡。你凭什么,给他定一个‘罪犯’的名头?” “其次,你说我攀附,炒作。那么我想请问,你所谓的证据,又是什么?是道听途说,还是你亲眼所见?” “作为记者,捕风捉影,恶意诽谤。作为公民,藐视法律,混淆视听。我很好奇,你的记者证,是怎么考下来的?” 一连串的反问,字字如刀,逻辑清晰,干脆利落。 那个男记者被问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台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岑雾这股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了。 她没有急于抛出证据,而是先用最专业的法律知识,立住了自己的脚,同时将了对方一军。 “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博取同情,更不是为了炒作。” 岑雾的视线扫过全场,声音铿锵有力。 “我是为了三年前,被资本和权力联手掩埋的真相。是为了我父亲,岑长青,被玷污的清白。更是为了被践踏的,法律的尊严。” 她说完,朝身后的助理点了点头。 助理立刻将一份文件,投射到了她身后的大屏幕上。 那是“宏业资本案”的原始卷宗封面。 “三年前,君临律所接受宏业资本委托,调查其内部的财务问题。这件案子,从头到尾,都存在着巨大的疑点。” 岑雾的声音,像冰一样冷。 “而最大的疑点,就藏在这份卷宗里。” 她示意助理,翻到下一页。 屏幕上出现的,是那张伪造的,价值三千万的转账凭证原件。 以及,凭证入卷归档的清单。 清单的右下角,有一个签名,被红色的激光笔,精准地圈了出来。 魏衡。 “根据君临内部档案记录,这份作为核心证据的转账凭证原件,在结案后,并未按规定移交司法物证中心,而是由当时负责该案的魏衡律师,以‘涉及商业机密’为由,申请了内部封存。” 岑雾的声音,在寂静的会场里,显得格外清晰。 “换句话说,唯一能证明这张凭证真伪的原件,从始至终,都控制在魏律师一个人手里。而也正是这张凭证,直接导致了我父亲的死亡。” 轰。 全场哗然。 如果说,昨晚的视频,只是将矛头指向了舒天雄。 那么此刻,岑雾抛出的这个证据,就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刀,狠狠插进了君临律所的内部,插进了魏衡的心脏。 她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将君临的家丑,毫不留情地掀了出来。 台下的顾见屿,看着大屏幕上那个刺眼的签名,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冷光。 “岑小姐!你的意思是,君临的高级合伙人魏衡律师,为了帮助舒天雄,故意伪造证据,陷害了你的父亲?”有记者激动地大声问道。 “我没有这么说。” 岑雾的回答,滴水不漏。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至于魏律师为何要这么做,他跟舒天雄之间,是否存在利益输送,宏业资本那笔消失的三千万,最终流向了谁的口袋。我相信,司法机关会给我,给我父亲,给公众,一个公正的答案。” 她的话,点到为止,却比任何直接的指控,都更加致命。 她将一个巨大的悬念,抛给了所有人。 就在这时,会场的后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阵骚动传来。 所有记者都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只见舒云漾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不再是往日那个完美优雅的女神。 她画着极为浓艳的烟熏妆,一身剪裁夸张的黑色皮衣,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冰冷的笑容。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燃烧着怨毒和疯狂。 她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发布台前,夺过一个记者的话筒。 “岑雾,你演够了吗?” 她的声音尖利,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感。 “你在这里装无辜,装孝女,不就是想毁了我,毁了舒家,然后名正言顺地爬上顾见屿的床吗?” 全场的镜头,瞬间在岑雾和舒云漾之间,疯狂切换。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媒体都兴奋了起来。 正宫手撕小三的戏码,永远比枯燥的法律证据,更吸引眼球。 岑雾看着判若两人的舒云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舒小姐,如果你想讨论私人感情,我建议你预约我的律师时间。现在,是君临律所的公共发布会。” “公共发布会?”舒云漾尖声笑道,“好啊!那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你一个,关于你那个‘清白’父亲的,真相!” 她说着,朝门口的方向,拍了拍手。 一个穿着朴素,神情畏缩的中年男人,被两个保镖半推半就地带了进来。 “他叫李德福,是你父亲当年的助理。” 舒云漾的脸上,是稳操胜券的笑容。 “岑雾,你敢不敢让他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告诉大家,三年前的九月十二号,你那个所谓的‘清白’父亲,到底在哪,又见了谁?” 第9章 你的证人,我的刀 全场的呼吸,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掐断。 所有的镜头,所有的视线,都从舒云漾疯狂的脸上,转移到了那个被推到台前的中年男人身上,最后,又尽数聚焦于岑雾。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当着全国媒体的面,为岑雾精心设置的,足以将她所有努力彻底粉碎的死局。 如果父亲的助理,亲口指证她引以为傲的不在场证明是伪造的。 那么她之前所有的言论,都会变成一个笑话。 她会从一个为父申冤的复仇者,瞬间沦为人人唾弃的,满口谎言的骗子。 舒云漾看着岑雾,眼底是淬了剧毒的快意。 她就是要用这种最直接,最羞辱的方式,当众扒下岑雾那层冷静自持的皮,让她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一败涂地。 台下的顾见屿,交叠的双腿没有动,端着咖啡的手指也没有丝毫颤抖。 他只是看着台上的岑雾,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 他给了她刀,现在,他要看她如何破开这第一个,也是最凶险的围杀。 岑雾没有理会舒云漾的叫嚣,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叫李德福的男人身上。 李德福。 她记得他。 父亲还在世时,他总是跟在父亲身后,老实巴交,沉默寡言。 父亲待他不薄,甚至在他孩子上大学时,还私人资助了一大笔钱。 岑雾看着他躲闪的眼神,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双手。 她忽然就明白了。 舒天雄,要么是用钱买通了他,要么,就是用他家人的安危,威胁了他。 岑雾拿起话筒,往前走了一步。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她瞬间夺回了整个场域的主动权。 “李德福,是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一个法官在确认被告的身份。 李德福被她的气场震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舒小姐说,你是来作证的。”岑雾继续说,“根据我国法律,证人作证前,需表明身份,并承诺证词的真实性。所以,在我问你话之前,请你先对着所有镜头,报出你的身份证号码,并说一句‘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愿意承担法律责任’。” 这一招,狠辣无比。 她直接将这场闹剧,拉升到了法律层面。 舒云漾的脸色微微一变。 李德福更是浑身一颤,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只是收了钱来念几句台词,可没想过要为此背上伪证罪的刑事责任。 “怎么?”岑雾逼近一步,声音不大,压迫感却十足,“不敢吗?还是说,舒小姐给你钱的时候,忘了教你作伪证的后果?” “你胡说!”舒云漾尖叫起来,“李叔叔只是来澄清事实!你凭什么威胁他!” “是不是威胁,他自己心里清楚。”岑雾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剖开李德福的心理防线,“李德福,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开口。” 台下的记者们兴奋到快要窒息。 反转。 这是神一样的反转。 所有人都以为岑雾会被逼到绝境,没想到她一开口,就直接扼住了对方的咽喉。 李德福在岑雾冰冷的注视下,嘴唇哆嗦着,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舒云漾见状,急忙给他使眼色,声音又急又厉:“李叔叔!你怕什么!你只是说出真相!我爸说了,只要你说出来,你儿子的工作……” 她话没说完,就被岑雾冷声打断。 “看来舒董为了圆一个谎,还真是下了血本。” 岑雾不再看李德福,而是将话筒重新对准了自己。 “既然舒小姐这么想知道三年前九月十二号那天,我父亲到底在哪。好,我满足你。” 她转过身,看向那个已经快要被吓傻的李德福。 “你不用紧张。我换个问法。” “你说那天你见到了我父亲,对吗?” 李德福在舒云漾杀人般的目光下,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好。”岑雾的声音很轻,“那请你告诉我,那天我父亲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西装?” 李德福愣住了。 他准备好的台词里,根本没有这一句。 “是……是黑色的。”他支支吾吾地回答。 “是吗?”岑雾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父亲从不穿黑色西装,他嫌不吉利。他最常穿的,是深蓝色和灰色。” 李德福的脸色,瞬间白了一分。 岑雾没有停。 “第二个问题,那天海市的天气怎么样?” “天气?”李德福彻底懵了。 “对,天气。是晴天,阴天,还是下雨?” “是……是晴天!” “错了。”岑雾的声音,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三年前九月十二号,海市发布了黄色暴雨预警,全城大雨。你连这么重要的天气都记错,你所谓的‘亲眼所见’,可信度有多少?” 李德福的腿已经开始发软。 台下的记者们,看向他的眼神,也从期待变成了怀疑和鄙夷。 “最后一个问题。” 岑雾的声音,陡然降到了冰点。 “你说你和我父亲见了人。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们在哪里,见的谁,谈了什么?” 这是最核心的问题。 李德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将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喊了出来。 “在金海会所!我们见了远东贸易的王总!谈的是一笔关于稀土矿的生意!我还亲眼看见,王总给了岑总一个皮箱,里面装满了现金!” 他说完,像是完成了任务,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舒云漾的脸上,也重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地点,人物,事件,金钱交易。 所有要素都齐全了。 这次,看你岑雾还怎么狡辩。 她几乎已经能预见到,明天所有报纸的头条,都会是“岑长青收受巨额贿赂,其女发布会当众翻车”。 然而,岑雾听完李德福的话,却笑了。 她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只是笑了。 那笑容,很轻,很淡,却让舒云漾和李德福,同时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金海会所?” 岑雾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公关总监。 “麻烦帮我调出一份资料。三年前,八月十五号,海市晚报的社会新闻版。” 公关总监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照办。 很快,一张旧报纸的扫描件,被投射到了大屏幕上。 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字,写得清清楚楚。 “本市知名私人会所‘金海会所’,于昨日凌晨,因线路老化引发严重火灾,已全部焚毁,暂停营业。” 报道的日期,是三年前,八月十五号。 而李德福所说的“会面”日期,是九月十二号。 一个已经在一个月前,就烧成了一片废墟的地方。 他们,是怎么做到在里面“会见客户”的?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整个会场,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屏幕上的新闻报道,又看了看台上那个已经面如死灰的李德福。 谎言。 一个彻头彻尾的,愚蠢到可笑的谎言。 “噗嗤。”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随即,潮水般的嘲笑声,议论声,瞬间淹没了整个会场。 “我的天!这也太蠢了吧!找人作伪证,连功课都不做好的吗?” “笑死我了,在废墟里谈生意?舒家大小姐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当傻子吗?” “这个李德福完了,伪证罪是坐实了。” 舒云漾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僵住,然后寸寸碎裂。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大屏幕,又死死地瞪着身边的李德福,气到浑身发抖。 “废物!蠢货!”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父亲布下的,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局,竟然会以这样一种荒诞又羞辱的方式,被人当众拆穿。 李德福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岑雾居高临下地看着脚边这两个人,眼神里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她将话筒递到李德福嘴边。 “现在,你愿意告诉我,是谁让你来这里,说这些话的吗?” 这句话,像一道催命符。 李德福看着台下无数个闪着光的镜头,想着自己即将面临的牢狱之灾,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忽然像疯了一样,一把抱住岑雾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我说!我全都说!是舒天雄!是舒天雄逼我的!他抓了我老婆孩子,说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就让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岑小姐,我对不起岑总啊!我对不起你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用力地扇着自己的耳光。 啪,啪,啪。 每一声,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舒云漾的脸上,抽在整个舒家的脸上。 威胁证人。 妨碍司法公正。 舒天雄的罪名,又多了一条。 舒云漾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 她尖叫一声,转身就想跑,却被早就守在门口的记者们,堵了个严严实实。 “舒小姐!请问李德福说的是真的吗?” “舒氏集团是否长期使用这种非法手段,进行商业竞争?” “你今天来这里,是受你父亲舒天雄的指使吗?” 无数个话筒,像刀子一样,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曾经最享受的追捧,此刻都变成了审判她的利刃。 岑雾没有再看那场闹剧。 她走到瘫软在地的李德福面前,蹲下身。 “起来。”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现在哭,太晚了。想让你老婆孩子没事,想让你自己少坐几年牢,就把你知道的,关于舒天雄和魏衡的所有事,一字不落地,告诉警察。” 李德福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他们会杀了我的……” “警察会保护你。”岑雾站起身,“而我,会把他们,一个个,全部送进地狱。” 她说完,朝台下的顾见屿,递过去一个眼神。 顾见屿微微颔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第10章 活的遗嘱,死的证人 车祸。 人,当场死亡。 魏衡的声音隔着听筒,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进岑雾的耳朵里。 李德福死了。 她下午在发布会上,拼尽全力才撬开的第一个活的证人,就这么变成了一具尸体。 刚刚才从发布会大获全胜的顶端,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拽进了冰冷刺骨的深渊。 好快的手段。 好狠的心。 岑雾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甚至能想象出舒天雄和魏衡在得知李德福崩溃后,那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一个活着的李德福,是能指证他们的突破口。 一个死了的李德福,就成了一桩完美的死无对证的意外。 “大小姐,您还在听吗?”福伯的声音充满了急切和担忧,“警方那边初步判定是疲劳驾驶的货车司机闯了红灯,但这太巧了,早不出事晚不出事……” “不是巧合。”岑雾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是灭口。” 电话那头,福伯倒吸一口凉气。 岑雾挂断电话,抬头看向前方。 疗养院那栋白色的建筑,在夜色中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安静地矗立着。 顾见屿让她来这里。 在一个关键证人被灭口的时间点,让她来见另一个“失踪”了三年的证人。 他到底想做什么。 车子在疗养院门口停下。 岑雾推门下车,一股夹杂着消毒水和草木腐败气息的冷风,迎面扑来。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早已等在门口,看见她,微微躬身。 “岑小姐,顾先生在里面等您。” 岑雾跟着男人穿过寂静的花园。 这里不像疗养院,更像一座顶级的私人监狱。 随处可见的监控探头,和巡逻的黑衣保镖,昭示着这里的住户,要么身份尊贵,要么,就是不能见光的囚徒。 男人将她带到三楼最里面的一间病房前,刷卡,开门。 “岑小姐,请。” 岑雾走了进去。 病房很大,装修得像个五星级酒店的套房。 窗帘紧闭,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 顾见屿就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自己家里。 而在他对面,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男人,蜷缩在轮椅上,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男人很瘦,瘦到脱相,眼窝深陷,头发也白了大半。 但岑雾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张远。 三年前,君临律所负责“宏业资本案”,最后却以“身体原因”离奇辞职的高级律师。 也是那个,在关键转账凭证的归档清单上,签下自己名字的魏衡的副手。 他就是顾见屿口中,那个被折掉的君临的律师。 岑雾的到来,让张远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声,像一只被吓破了胆的困兽。 “别怕。”顾见屿放下茶杯,声音很淡,“她不是来杀你的。” 岑雾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轮椅上的男人。 “李德福死了。”她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就在一个小时前,车祸。” 张远的瞳孔,因为恐惧而骤然收缩。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太过激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来,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岑雾的眼神,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顾见屿站起身,走到岑雾身边。 “三年前,他查到了那张转账凭证是伪造的。”顾见屿替张远说了下去,“他想把证据交给警方,但在那之前,他还在上小学的女儿,放学路上被一辆车‘不小心’撞断了腿。” “肇事司机逃逸,至今没找到。” “魏衡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他敢多说一个字,下一次,断掉的就不会只是腿了。” 顾见屿的叙述很平静,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所以,他交出了所有原始证据,签了辞职信和保密协议,然后把自己关进了精神病院,想用装疯来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命。” “可惜,”顾见屿看着张远,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一丝冷酷,“疯人院,并不能挡住想杀你的人。” “三年前,我的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注射了过量的镇定剂,再晚半个小时,就会因为心力衰竭而死亡。” 岑雾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原来,这张巨大的网,从三年前,就已经布下了。 每一个试图揭开真相的人,都成了网上的死魂。 “你把他藏在这里藏了三年。”岑雾看向顾见屿。 “他是唯一一个,能指证魏衡篡改证据的活口。”顾见屿说,“也是我留给魏衡的最后一份礼物。” 岑雾重新看向张远,声音依旧冰冷。 “现在,你的同伙死了。下一个,就是你。你觉得,你还能在这里安稳地躲多久?” 张远的身子猛地一颤。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他忽然尖叫起来,双手死死地抓住轮椅的扶手,“别问我!求求你们别问我!” “不说,你现在就得死。”岑雾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舒天雄和魏衡的手段,你比我清楚。” “说了,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可以让顾律师保你家人平安,还可以为你申请证人保护计划。” “你自己选。” 岑雾的话,简单,直接,却字字诛心。 她将两条路,血淋淋地摆在了张远的面前。 一条是立刻被灭口的死路。 一条是赌上一切,或许能活下去的险路。 张远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他死死地瞪着岑雾,又惊恐地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顾见屿。 许久,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轮椅上。 “我说……”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说……” 岑雾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那张转账凭证,是魏衡亲手交给我的。”张远闭上眼,像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他说,这是宏业资本内部查到的铁证,让我尽快入卷。” “但我发现,凭证上的银行流水号,有涂改的痕迹。” “我偷偷去银行查了那笔流水的原始记录,发现那笔钱,根本不是打给所谓的‘远舟科技’,而是进了一个海外的匿名账户。” “我拿着证据去找魏衡,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远说到这里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没有解释。他只是给我看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我女儿正在校门口的文具店里开心地挑选着铅笔盒。而在她身后,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盯着她。” “魏衡说,那个男人是个亡命徒,刚从牢里放出来。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个男人随时可以冲进去,给我女儿一刀。” 岑雾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他还说,”张远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宏业资本的那个姓岑的不识抬举,挡了贵人的路,是自寻死路。他还说,这件事背后的人,能量大到我们所有人都惹不起。” “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他痛苦地用头撞着轮椅的靠背,“我只能把原始证据交给他,看着他当着我的面,用碎纸机,全部销毁。” “那你还记得那个海外匿名账户的账号吗?”岑雾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记得。”张远毫不犹豫地回答,“那串数字,我这三年来,每天晚上都会在梦里看见。我一个字都不会忘。” 他报出了一串极长的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账号。 岑雾用手机,将那串账号,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有。”张远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忽然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魏衡以为他销毁了所有证据,但他不知道,我留了一手。” “我当时,偷偷用微型相机,拍下了那张被涂改过的原始转账凭证的照片。” 岑雾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照片在哪?” “在我租的一个银行保险柜里。”张远说,“钥匙,藏在我老家祖宅的第三块砖下面。” 他看着岑雾,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 “岑小姐,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求你,救救我的家人。” “我会的。”岑雾给出了承诺。 她转身看向顾见屿。 “人,交给你了。” 顾见屿微微颔首。 “他的家人,我已经派人接到国外了。至于他,”顾见屿看了一眼张远,“在开庭之前,他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人。” 岑雾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病房。 她必须立刻拿到那把钥匙。 那是能将魏衡和舒天雄,钉死在被告席上的最关键的物证。 当她走出疗养院,坐上车时,已经是深夜。 她拿出手机,准备让福伯立刻去张远的老家取钥匙。 可就在这时,顾见屿的短信,又发了过来。 只有一句话。 “别让人去。魏衡的人,可能已经在那等着了。” 岑雾的动作,停住了。 她看着那条短信,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这个男人的心思,缜密到可怕。 他几乎算到了她所有的行动,也算到了敌人所有的反击。 和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谋。 但现在,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拨通了顾见屿的电话。 “你想怎么做?” “等。”电话那头,传来顾见屿清冷的声音,“等魏衡从京城回来。等他以为,李德福死了,张远疯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他就会是他最放松警惕的时候。” “而那个时候,”顾见屿顿了顿,“才是我们收网的最佳时机。” 岑雾沉默了。 她知道,顾见屿说的是对的。 现在去取钥匙,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让她自己都陷入危险。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 挂了电话,她让司机送自己回公寓。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风暴,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 她需要休息,需要冷静下来,重新梳理所有的线索。 然而,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公寓楼下时,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 她所住的七楼,一片漆黑。 而她公寓的门,虚掩着,露出一条黑漆漆的缝隙。 有人,进去过。 第11章 死亡回礼王的棋局 那道机械合成音,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一刀一刀割着岑雾的耳膜。 她的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凝结成冰。 但她没有尖叫,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恐惧。 她只是走到那张被划破的沙发前,拿起一把被暴徒遗落的水果刀,然后平静地,用刀尖对准了手机的收音孔,缓缓地,一圈一圈地刮着。 刺啦。 刺啦。 那声音尖锐刺耳,像指甲划过玻璃,透过听筒,精准地传进了对方的耳朵里。 电话那头的戏谑,停了。 “你的手段,就只有这些吗?” 岑雾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让魔鬼都为之胆寒的冷意。 “派两个废物来撬锁,扔一件死人的东西,再打一通自以为是的威胁电话。” 她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淬了冰的轻蔑。 “我还以为,能做出三年前那种杀人局的你们,会有点新意。” “原来,也不过如此。” 电话那头,是死一样的寂静。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一种反应。 他精心设计的,足以让任何一个年轻女孩精神崩溃的恐怖袭击,却像是砸在玄铁上的一颗鸡蛋,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舒天雄,还是魏衡?” 岑雾继续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是谁让你打的这通电话?回去告诉你的主子,领带,我收到了。” “我很喜欢。” “作为回礼,”她顿了顿,将那把水果刀,狠狠插进面前的茶几,“下一次,我会把他最喜欢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塞进他的喉咙里。”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有给对方任何再开口的机会。 房间里恢复了死寂。 岑雾看着那只黑色的天鹅绒礼盒,看着那条承载了她所有噩梦的领带。 巨大的悲恸和愤怒,像无声的海啸,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但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她走到礼盒前,没有碰那条领带,而是拿出手机,对着它和整个狼藉的客厅,拍下了几张清晰的照片。 然后,她拨通了一个同城急送的电话。 “地址是君临律所,三十七楼,魏衡律师办公室。请务必,在明天早上九点前,亲手交到他本人手上。” 她说完,拿起那个天鹅绒礼盒,走到书桌前。 她抽出一张便签,在上面写了八个字。 物归原主。 下一个,是你。 她将便签放进礼盒,盖上盖子,用胶带仔仔细细地封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拿起那条领带。 冰冷的丝绸触感,像一条毒蛇,缠上了她的指尖。 她没有流泪,甚至没有一丝颤抖。 她只是走到卫生间,将那条领带,扔进了马桶,然后按下了冲水键。 她看着那条深蓝色的领带在漩涡中挣扎,最后被冲刷得无影无踪,就像她决心要将那些肮脏的过去,彻底从父亲的清白上,冲刷干净一样。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顾见屿。 岑雾接起,没有说话。 “地址。” 电话那头,只有两个字,清冷,不带一丝温度。 岑雾报出了自己公寓的地址。 “在楼下等我。别碰任何东西。” 顾见屿说完,就挂了电话。 岑雾走到窗边,看着楼下。 不到十五分钟,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无声无息地滑进了楼下的阴影里。 车上下来了四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男人。 他们径直上楼,敲响了岑雾的门。 “岑小姐,顾先生让我们来处理。”为首的男人声音恭敬,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专业。 岑雾让开了路。 那四个人,动作娴熟得像专业的犯罪现场清理师。 他们拍照,取证,将所有被破坏的家具打包,甚至连门锁都换了一个新的。 整个过程,不到半个小时。 当他们离开时,整个公寓已经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张被水果刀插穿的茶几,证明着今晚的一切,不是一场噩梦。 岑雾看着那把刀。 她知道,顾见屿的人,是故意留下这把刀的。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知道她做了什么,他也默许了她的反击。 这个男人,永远不会说一句安慰的话。 他只会用最直接的方式,递给她更锋利的武器,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如何用这把武器,去撕咬他的敌人。 第二天,岑雾准时出现在君临律所。 她将同城急送的签收回执单,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电梯门打开,她一踏进三十七楼,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 所有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朝魏衡的办公室瞟。 而魏衡办公室那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门后,隐约能看见几个人影,似乎正在激烈地争吵着什么。 岑雾目不斜视地,走向顾见嶼的办公室。 经过魏衡门口时,她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咆哮,和一个玻璃杯被狠狠砸碎的声音。 是魏衡。 看来,他已经收到她的“回礼”了。 岑雾走进顾见屿的办公室,他已经到了。 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正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看见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魏衡的一只宠物狗,昨晚被发现在郊外,脖子上勒着一条领带,吊死在了树上。” 他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岑雾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 她送回去的,是一个礼盒。 而顾见屿,替她将这份“礼物”,升级成了一场更血腥,更直接的死亡警告。 “看来,昨晚有人比我更生气。”岑雾说。 顾见屿放下咖啡杯,抬起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 “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在我的地盘上,弄脏了我的东西。” 他的“东西”,指的到底是被撬坏的门锁,还是她这个人,岑雾不想深究。 就在这时,魏衡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魏衡走了出来,脸色铁青,眼底布满了暴戾的红血丝。 他往日那温和儒雅的伪装,已经碎得一干二净。 他径直冲到顾见屿的办公室门口,一拳砸在了门框上。 “顾见屿!你别太过分!” 顾见屿靠向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的办公室,需要敲门。这是规矩。” 魏衡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死死地瞪着岑雾,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是你做的?” 岑雾迎着他的视线,神色平静。 “魏律师指什么?是指那份让你当众出丑的快递,还是指你那条死得很难看的狗?” “你!”魏衡被她堵得一口气上不来。 他当然知道,杀狗这种事,不可能是岑雾做的。 但他更知道,这一定是顾见屿的授意。 “这里是律所,不是你们耍流氓的地方!”魏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变得阴冷,“岑雾,既然你这么有本事,正好,我这里有个案子,想请你这位‘专项负责人’,屈尊接手一下。” 他从身后助理的手里,拿过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扔在了岑雾的桌上。 那动作,和前几天顾见屿扔给她“宏业资本案”时,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岑雾没有碰那个档案袋。 “一桩无偿法律援助的案子。”魏衡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当事人是个家庭主妇,起诉离婚。她声称自己长期遭受丈夫的家暴,但手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他顿了顿,补上了最关键的一句。 “而被告,是天盛集团的副总裁,刘振。” 天盛集团。 舒天雄的左膀右臂,专门替他处理所有见不得光的脏活的刘振。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魏衡为她精心准备的,必输无疑的死局。 接,她就要去对付舒天雄手下最疯的一条狗,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 她只要输了,那她刚刚在发布会上建立起来的所有声望,都会瞬间崩塌。 一个连家暴案都打不赢的律师,凭什么去翻三年前的惊天大案? 不接,她就是怕了。 她怕了舒家,怕了魏衡。 那她之前所有的强势反击,都会变成一个笑话。 “怎么样?”魏衡的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这个案子,被我们律所的援助律师退回来三次了。毕竟,没人想为了一个毫无胜算还倒贴钱的案子,去得罪天盛集团。” “但你不一样。” “你可是连舒家都敢正面宣战的岑大律师。这种为弱者伸张正义的机会,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看着岑雾。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光明正大,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淬了剧毒的陷阱。 岑雾看着那个档案袋,又看了看魏衡那张写满了“你死定了”的脸。 她忽然笑了。 她伸出手,拿起了那个档案袋,在手里掂了掂。 “好啊。” 她说。 “这个案子,我接了。” 魏衡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他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不过,”岑雾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这个案子的,全部调查权限。”岑雾说,“包括,申请法院出具调查令,调取被告刘振的所有银行流水,通讯记录,以及天盛集团与他相关的全部业务合同。” 第12章 魔鬼的账本,温柔的陷阱 她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原来如此。 魏衡扔给她的,根本不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这是一个诱饵。 一个用一个绝望女人的血泪,做成的,通往地狱深处的诱饵。 他笃定她会为了“宏业资本案”的线索,不顾一切地接下这个案子。 他也笃定,毫无证据的她,会在刘振这条疯狗面前,被撕咬得体无完肤。 他在等着看她最狼狈的笑话。 “有意思。” 顾见屿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视线落在那句触目惊心的话上。 “魏衡想用一条拴着铁链的狗来咬你,却没想到,这条狗的嘴里,恰好叼着他最不想让人看见的钥匙。” 他说。 “现在的问题是,”顾见屿的视线从文件上移开,落在了岑雾的脸上,“你怎么让一个被吓破了胆的女人,心甘情愿地,为你开门?” 岑雾合上卷宗。 “再凶的狗,也会有软肋。”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卷宗上那个属于王雅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 对面传来一个女人怯懦又警惕的声音,背景里还夹杂着孩子看动画片的吵闹声。 “王雅女士吗?我是君临律所的律师,岑雾。关于你委托的离婚案……” “我不告了!” 岑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尖锐地打断。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再来找我了!” 电话,被狠狠挂断。 岑雾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没有任何意外。 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刘振用来威胁你的那句话,主语不是‘那个姓岑的会计’。而是,‘我父亲,岑长青’。” “下午三点,星海广场三楼的儿童乐园,我等你。如果你不来,我现在就撤案,把你的全部资料,原封不动地,退回天盛集团,刘振的办公桌上。” 发完短信,她将手机扔在桌上,不再理会。 顾见嶼看着她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操作,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威胁,利诱,攻心。 她天生就是做律师的料。 或者说,她天生就是做猎人的料。 下午两点五十分,星海广场儿童乐园。 喧嚣吵闹的环境,是最好的保护色。 岑雾穿着一身最普通的休闲装,坐在一群等着接孩子的家长中间,毫不起眼。 一个穿着朴素,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女人,脚步迟疑地,朝她走了过来。 是王雅。 她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憔悴,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像一只随时准备逃跑的惊弓之鸟。 她在离岑雾最远的一个位置坐下,双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岑雾没有看她,只是看着不远处,一个正在玩滑梯的小男孩。 “你儿子很可爱。” 岑雾开口,声音很轻。 王雅的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将帽檐压得更低。 “你不用怕我。”岑雾继续说,“今天我不是以律师的身份来见你。我是一个女儿,来见另一个,可能很快就会失去父亲的孩子的母亲。” 王雅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 “刘振,天盛集团,舒天雄,魏衡。”岑雾的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王雅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他们是一个杀人集团。三年前,他们用做假账的方式,害死了我的父亲。现在,他们又想用同样的方式,让你变成下一个替罪羊。” “王雅,你以为你撤诉,就能苟且偷生吗?” 岑雾终于转过头,视线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她所有的伪装。 “你帮他做的那些假账,就是悬在你和你儿子头顶的刀。只要他们想,随时可以落下来。” “到时候,你就是第二个岑长青。而你的儿子,就是第二个我。” 王雅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 “我能怎么办?”她终于崩溃,声音嘶哑地哭诉,“他拿儿子的前途威胁我!他说只要我敢乱说一个字,他就让孩子连海市最差的学校都进不去!他还说,他随时可以找辆车……” 她的话,被恐惧扼杀在喉咙里。 “我知道。”岑雾递过去一张纸巾,“所以我才来找你。” “君临律所,顾见屿,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王雅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是我的老板。”岑雾说,“也是整个海市,唯一一个,能跟舒天雄抗衡的人。” “只要你愿意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保证,你和你儿子的下半辈子,都会活在阳光下。没人敢再动你们一根手指头。” 这是一个承诺。 一个用顾见屿的名誉,做出的,价值千金的承诺。 王雅看着岑雾那双冷静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 她在那个瞬间,忽然就信了。 “他有一个保险柜。”王雅的声音依旧发颤,但已经有了一丝逻辑,“藏在他书房的暗格里。里面有两本账本。一本是真的,一本是假的。” “那本假的,就是我帮他做的。记录的都是天盛集团通过一家叫‘金航贸易’的空壳公司,向海外转移资产的流水。很多笔,都跟魏衡律师有关系。” 金航贸易。 岑雾记下了这个名字。 “你有办法拿到那本账本吗?” 王雅绝望地摇了摇头。 “保险柜的密码,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且书房里到处都是监控,我一进去他就会发现。” “没关系。”岑雾说,“你只需要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有可能接触到那本账本?” 王雅想了很久,忽然眼睛一亮。 “张会计!” “刘振所有的账目,都是交给一个叫张伟的会计处理的。听说那个张会计,是魏衡律师亲自介绍给他的人。” 线索,再一次,指向了魏衡。 “我需要这个张伟的全部资料。”岑雾说。 “好。”王雅点头,“我回去就帮你找。” “不用了。”岑雾站起身,“你现在就带你儿子离开这里,去一个刘振找不到的地方。剩下的事,交给我。”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岑律师!”王雅忽然叫住了她。 “谢谢你。” 岑雾脚步未停。 “我不是在帮你。” “我是在帮我自己。” 离开商场,岑雾立刻拨通了秦曜的电话。 “帮我查个人,张伟,职业是会计,跟君临的魏衡和天盛的刘振,都有关系。” “没问题。”秦曜答应得很干脆,“不过,你那个案子,我听说了。刘振这个人,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你确定要硬碰硬?” “是他先撞上来的。” “行吧。”秦曜没再多劝,“资料最快今天晚上给你。另外,王雅儿子的事,我帮你搞定了。我让我爸跟市教育局打了声招呼,特招进了海市最好的国际学校,下周一就入学。刘振的手,再长也伸不进那里。” 岑雾的脚步,停了一下。 “谢了。” “跟我还客气?”秦曜笑了一声,“晚上请我喝酒。” “改天。” 岑雾挂了电话,直接回了律所。 她需要立刻申请法院的调查令。 她要查封刘振名下所有的银行账户,冻结他所有的资产。 她要让这条疯狗,在开庭之前,就先变成一条拔了牙的丧家之犬。 当她将一份写得滴水不漏的《调查令申请书》交给助理时,那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脸色都白了。 “岑律师,这……这不可能批的下来的。” “为什么?” “被告是刘振啊!而且您要查的账户里,还有两个是离岸公司的秘密账户。主管这片的李法官,是出了名的难缠,跟舒家那边关系还不错。我们之前递过好几次类似的申请,全都被驳回了。” 岑雾看着申请书上“李法官”的名字。 她拿出手机,给顾见屿发了条短信。 “调查令,刘振,法官姓李。” 一分钟后,顾见屿的短信回了过来。 只有一个字。 “办。” 又过了十分钟。 助理的内线电话响了。 小姑娘接起电话,听了两句,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她捂着话筒,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岑雾。 “岑律师!法院打来的!说……说李法官亲自批了您的调查令!让我们现在就派人过去盖章!” 岑雾点点头,将申请书递给她。 “去吧。” 整个办公室,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岑雾。 如果说,上次的新闻发布会,是岑雾凭自己的本事,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那么这一次,就是顾见屿,用一种最不容置喙的方式,向整个律所,乃至整个海市的司法界,宣告了一件事。 岑雾,是他的人。 谁动她,就是动他顾见屿。 下午四点,盖着法院红色印章的调查令,准时出现在了岑雾的办公桌上。 她带上助理,直奔海市最大的跨国银行。 她要亲眼看着,刘振那张伪善的脸上,是如何因为账户被冻结,而一寸寸地龟裂。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金融区的街道上。 胜利,仿佛就在眼前。 岑雾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底,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一切,都太顺利了。 顺利得,就像是敌人故意敞开的,一个巨大的缺口。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一张彩信。 岑雾点开。 照片的背景,是海市国际学校的操场。 第13章 致命软肋 车厢内恒温的冷气,第一次让她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助理还在兴奋地讨论着拿到调查令后,该如何第一时间冻结刘振的所有账户。 “岑律师,我们是先去总行还是……” “停车。” 岑雾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瞬间砸断了助理所有的话。 司机下意识地一脚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音。 助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岑雾。 “岑律师,怎么了?” 岑雾没有回答。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在阳光下奔跑的孩子,和远处那辆黑色的保姆车。 她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疼痛。 这是她第一次,在布局中,被人扼住了咽喉。 对方没有跟她谈法律,没有跟她讲证据。 他们直接亮出了最血腥,最无耻的底牌。 用一个无辜孩子的命,来赌她的底线。 “掉头。”岑雾再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回律所。” “啊?”助理彻底懵了,“可……可调查令我们刚拿到……” “我说,掉头。” 岑雾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命令。 司机不敢再问,立刻调转车头。 车子重新汇入车流,朝着来时的方向开去。 岑雾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对方能精准地找到王雅的儿子,甚至知道那是秦曜安排的国际学校,说明他们在自己身边,或者在秦曜身边,安插了眼线。 这张网,比她想象的,还要密不透风。 她拿出手机,没有报警。 报警只会打草惊蛇,甚至会刺激对方提前撕票。 她拨通了那个她此刻唯一能求助,也唯一信得过的号码。 顾见屿。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说。” 依旧是那个惜字如金的风格。 “王雅的儿子被盯上了。”岑雾的语速极快,像连珠的子弹,“海市国际学校操场,一辆黑色的丰田保姆车,车牌号被遮挡。动手的人,是三年前出现在张远视频里的那个亡命徒。”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随即,传来顾见嶼清冷,却带着一丝冰冷杀意的声音。 “我的棋盘上,不允许别人动我的棋子。” “把照片发给我。稳住对方,等我电话。” 嘟。 电话被挂断。 岑雾立刻将那张彩信转发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那个发来威胁短信的未知号码,瞳孔缩成了一个危险的针尖。 她没有等,而是直接按下了回拨键。 与其被动地等着对方出招,不如主动出击,打乱他的节奏。 电话被接起。 依旧是那个经过处理的,分不清男女的机械合成音。 “岑律师,想清楚了?” “条件。”岑雾开门见山,声音冷得像冰。 “很简单。”对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胜券在握的戏谑,“撤销对刘振的所有调查,放弃这个案子。并且,把你手上那份所谓的原始卷宗,交给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谁?”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我怎么确定孩子的安全?”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你只需要做出选择。是你的前途,还是那个孩子的命。” “我选第三个。” 岑雾的语气,陡然一转。 “我选,让你们所有人都给他陪葬。” 电话那头的笑声,停了。 “岑律师,我劝你不要说这种没有意义的狠话。这对你,对那个孩子,都没有任何好处。” “是吗?”岑雾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你也听好了。从你动那个孩子开始,这件事的性质,就已经变了。” “它不再是一件案子。” “而是我的私仇。” “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记仇,且睚眦必报。” “你现在可以挂电话,然后撕票。但我向你保证,不出二十四小时,我会让你,和你背后那个人,都变成海市人工湖底的碎尸。我说到,做到。” 岑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岑雾的话,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刀子,精准地刺进了对方的伪装里。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用这种近乎疯狂的,同归于尽的方式,来回应他的威胁。 就在这死一样的寂静中,岑雾的另一部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秦曜发来的消息。 一张照片,和一个地址。 照片上,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 正是那个失踪的会计,张伟。 而地址,是一家位于城郊的私人心理诊所。 秦曜的消息很简单。 “找到了。这个张伟,每周三下午都会去这家诊所见他的心理医生。今天,正好是周三。” 岑雾的眼睛,亮了。 她看着手机上两条并行的线索,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脑海里成型。 她对着那个加密电话,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逼到绝境的妥协。 “好。” “我答应你们。” “我现在就去撤销调查令,把卷宗交给你们指定的人。但你们必须保证,在我做完这一切之前,孩子绝对安全。” 电话那头的机械音,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岑律师,这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地址。” “半个小时后,我会发到你的手机上。” 对方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 岑雾放下手机,立刻对司机说。 “去秦曜发我的那个地址,用最快的速度。” “是!” 车子在马路上一个漂亮的甩尾,朝着城郊的方向,疾驰而去。 助理早已被这跌宕起伏的变故,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岑雾拨通了秦曜的电话。 “你现在,立刻去一趟海市国际学校。想办法制造一点混乱,把王雅的儿子,从操场上带出来。记住,动静要大,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你要做什么?”秦曜的声音严肃起来。 “声东击西。”岑雾说,“对方的注意力,现在全都在我身上。这是你带走孩子的最好机会。” “太冒险了。” “没有时间了。”岑雾打断他,“按我说的做。” 秦曜沉默片刻。 “好。你自己小心。” 挂了电话,岑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脏跳得飞快。 她在赌。 赌对方的人,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在学校里当众动手。 赌秦曜,能赶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孩子安全带走。 更是在赌,她能在半个小时之内,从那个叫张伟的会计嘴里,撬出她想要的东西。 车子在半个小时后,准时停在了那家私人心理诊所的门口。 岑雾推门下车,径直走了进去。 前台的护士拦住了她。 “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找张伟。”岑雾说,“我是他的家属。” 护士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张先生正在里面做咨询,您可能需要等一下。” “不必了。” 岑雾说完,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间挂着“咨询室”牌子的房间。 她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拧开了门把手。 房间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同时回过头来。 正是张伟。 “你是谁?”医生皱眉问道。 “我是送他上路的人。” 岑雾反手锁上门,将一份盖着法院红色印章的调查令,拍在了张伟面前的桌子上。 “张伟先生,我叫岑雾,君临律所的律师。” “现在我以‘涉嫌协助天盛集团副总裁刘振进行商业洗钱,并参与三年前宏业资本职务侵占案’的罪名,正式向你发出问询。” 张伟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扶了扶眼镜,强作镇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如果你再不出去,我就要报警了。” “好啊。”岑雾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你现在就报。正好,也省得我再派人,去你乡下老家,把你那个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的老母亲,请到警局来喝茶了。” 张伟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看着岑雾那张年轻,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脸,嘴唇开始哆嗦。 “你……你调查我?” “我不仅调查你。”岑雾将手机推到他面前,屏幕上,正是他母亲在医院疗养的照片,“我还知道,你每个月都会匿名给一个海外账户,汇一大笔钱。那个账户的持有人,是你早就送到国外读书的儿子。” “魏衡和刘振,用你母亲的命,和你儿子的前途,威胁你替他们做假账。” “而你,”岑雾的眼神,变得锐利无比,“心甘情愿地,做了他们最忠心的一条狗。” 张伟的心理防线,在岑雾这番话下,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他瘫软在椅子上,额头上全是冷汗。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岑雾说,“刘振书房里那个保险柜的密码。以及,他让你做的那本假账的电子备份。” “我不知道。”张伟下意识地否认。 第14章 也包括她的真正的上帝 废弃的码头仓库,在海市璀璨的夜景边缘,像一头搁浅的钢铁巨兽。 生锈的铁皮在海风中发出呜咽,空气里弥漫着鱼腥和铁锈混合的腐败气息。 岑雾推开那扇虚掩着的几乎要散架的铁门。 吱呀一声,像垂死者的叹息。 仓库内部空旷得能听见回声,只有正中央,一盏孤零零的白炽灯从高空垂下,在积满灰尘的水泥地上,投射出一圈惨白的光晕。 光晕的中央,放着一把椅子。 一个为她准备的审判席。 岑雾走了进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每一下,都像敲在人紧绷的神经上。 她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把椅子旁边,环顾着四周浓稠如墨的黑暗。 “出来吧。”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黑暗中,一个经过处理的机械合成音,通过隐藏在角落的扩音器响了起来。 “岑律师,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胆量。” “把东西给我。” 岑雾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份深蓝色的属于“宏业资本案”的原始卷宗。 她将卷宗拿在手里,没有立刻交出去。 “在我把东西给你之前,我需要确认孩子的安全。” “你没有资格谈条件。”机械音冷笑一声,“你只需要把东西,放在那把椅子上,然后转身离开。” “是吗?”岑雾笑了,那笑容,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冰冷,“如果我说不呢?” “那你就是在拿那个孩子的命开玩笑。” “一个不相干的孩子,拿他的命,换扳倒舒天雄和魏衡的机会。”岑雾的语气,像是在评估一桩生意,“听起来,似乎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扩音器里的声音,停了。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说出如此冷血的话。 “你!” “怎么?”岑雾的唇角,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弧度,“你以为我是什么舍己为人的圣母?别忘了,我是岑长青的女儿。为了复仇,我连我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你觉得,我会在乎一个陌生孩子的死活?” 她将那份卷宗,拿在手里,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掌心。 那声音不大,却像死亡的倒计时,敲在对方的心上。 “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岑雾的声音,陡然转冷,“让你背后的人,滚出来见我。否则,我现在就点燃这份卷宗,然后报警。” “到时候,你们什么都得不到。而我,最多背一个妨碍司法公正的罪名。” “你敢!”机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愤怒。 “你看我敢不敢。” 岑雾说完,真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打火机。 她打开盖子,橘黄色的火苗,在昏暗的仓库里,跳动着妖异的光。 她缓缓地,将那火苗,凑近了卷宗的一角。 “住手!” 黑暗中,一个身影,终于按捺不住,从集装箱的阴影后走了出来。 不是魏衡,也不是舒天雄。 而是一个岑雾完全陌生的穿着黑色西装,面容精悍的男人。 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变声器,眼神阴鸷地看着岑雾。 “把东西给我。” “你是谁?”岑雾问。 “你不配知道。”男人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两个同样穿着黑衣的壮汉,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左一右,朝岑雾逼近。 岑雾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惧色。 她将手里的卷宗,扔在了那把椅子上。 “东西在这里,有本事,就自己来拿。” 为首的男人眼神一凝,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你耍什么花样?” “没有花样。”岑雾说,“我只是忽然觉得,用我父亲的清白,去换一个小鬼的命,不值得。” “我认输了。” 她说得那样坦然,那样理所当然,反倒让对方迟疑了。 就在男人犹豫的瞬间,岑雾的蓝牙耳机里,传来顾见屿清冷的声音。 “左边,十点钟方向,红色油漆桶后面,还有一个。” 岑雾的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朝那个方向扫了一眼。 “你们的人,到齐了吗?”她问,“如果到齐了,就一起上吧。省得浪费时间。” 那份狂妄,彻底激怒了为首的男人。 “拿下她!”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两个壮汉,像两头猎豹,猛地朝岑雾扑了过来。 岑雾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就在其中一人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刻。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响,撕裂了仓库的死寂。 扑向岑雾的那个壮汉,膝盖处炸开一团血花,惨叫一声,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跪倒在地。 突如其来的一枪,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为首的男人脸色剧变,下意识地就要去掏自己怀里的枪。 砰! 又是一枪。 精准地,打穿了他的手腕。 手枪掉落在地,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谁!” 他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厉声喝道。 回答他的是仓库大门被一脚踹开的巨响。 数十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手持武器的男人,如同从地狱里涌出的幽灵,瞬间控制了整个仓库。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剩下的每一个人。 为首的男人看着这阵仗,脸色彻底变得惨白。 他知道,他掉进了对方的陷阱。 “撤!” 他嘶吼一声,转身就想从仓库后门逃跑。 可他刚跑出两步,一个身影,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是顾见屿。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风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是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冷的杀意。 “我的棋盘,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顾见屿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锤,狠狠砸在男人的心上。 他甚至没有看那个男人一眼,而是径直走到岑雾面前。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抹去她脸颊上,一小块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灰尘。 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亲昵和占有。 “吓到了?”他问。 “没有。”岑雾看着他身后那个已经面如死灰的男人,“只是可惜,没钓到大鱼。” “鱼,已经在网里了。” 顾见屿说完,侧过脸,看向那个男人。 “刘振的保险柜,和你身上这把枪的编号,我想,应该能拼凑出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男人听到“保险柜”三个字,瞳孔骤然收缩。 他知道,他彻底完了。 “顾见屿。”男人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拿到那本账本,就能扳倒舒董和魏律师?” “你太天真了。” “你永远也想不到,这张网的背后,到底是谁。” 男人说完,忽然猛地一咬牙。 一股黑色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他竟然,在齿缝里藏了毒。 顾见屿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身后的保镖立刻冲上去,想要撬开他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看着顾见屿,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解脱般的笑容。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一句让岑雾如坠冰窟的话。 “你父亲的书房里,也有一本,一模一样的账本。” 说完,他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顾见屿的父亲。 顾家的书房。 还有一本,一模一样的黑账本。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岑雾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她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冷静,在这一瞬间,被炸得粉碎。 她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顾见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第一次,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怀疑。 如果说魏衡是构陷父亲的刀。 舒天雄是递刀的人。 那么顾家在这场持续了三年的血色迷局里,又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顾见屿看着她那双写满了背叛和探究的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缓缓地,松开了那只还停留在她脸颊上的手。 “看来今晚的戏,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像是隔了一层无法穿透的冰雾,让岑雾再也看不清,这个男人面具之下到底藏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仓库外,警笛声由远及近。 一场精心策划的围捕,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死了一个关键的执行人。 却牵扯出了一个,更可怕的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岑雾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身边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她忽然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看懂过他。 她以为他是盟友,是棋盘上与她并肩作战的王。 可现在看来,他或许才是那个从始至终,掌控着所有棋子,也包括她的真正的上帝。 第15章 信任裂痕,与魔鬼的邀约 警笛声刺破了仓库的死寂,也割裂了岑雾和顾见屿之间那层摇摇欲坠的信任。 红蓝交替的警灯,透过仓库的破洞,将顾见屿的脸映照得明明灭灭。 他脸上的神情,岑雾看不真切。 就像她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这个男人一样。 “所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岑雾开口,声音里听不到一丝温度,像淬了冰的玻璃碎片。 “利用我做诱饵,引出魏衡和舒天雄的杀手,再借他的口,将脏水引向顾家。” “最后,你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将所有知情人都灭口,把所有秘密,都埋葬在这座仓库里。”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试图剖开他那层完美无瑕的伪装。 顾见屿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抬起手,指了指仓库的另一个阴暗角落。 “刘振的保险柜,我已经派人拿到了。” “那本黑账本的电子备份,也在里面。” “现在,它们都属于你了。”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至于我父亲书房里的那本,你如果想看,随时可以去拿。” “只要你,有这个胆子。” 这是一个反击。 更是一个邀请。 一个来自魔鬼的真假难辨的邀请。 他没有解释,而是将选择权,用一种更残忍的方式,重新抛回给了岑雾。 他笃定她会为了复仇,不惜一切代价。 他也笃定,只要她还想查下去,就必须继续依赖他布下的棋局。 岑雾死死地盯着他。 她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可她失败了。 这个男人,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渊,任何情绪投进去,都会被瞬间吞噬,连一丝涟漪都不会留下。 “顾见屿。”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交易,中止。” “你的棋盘,我不玩了。”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那片象征着秩序和光明的红蓝警灯走去。 她走得很稳,背影笔直,像一柄不肯弯折的利剑。 顾见屿站在原地没有阻拦。 他只是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看着她主动走进警察的包围圈,看着她以“案件关键证人”的身份,坐上了那辆呼啸而去的警车。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棋盘已经布下,入了局的人,谁也别想轻易离开。” 市局。 审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 岑雾将仓库里发生的一切,以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口吻,复述了一遍。 当然,她隐去了所有关于顾见屿的部分。 包括那支神秘的狙击枪,和他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手下。 她只说,自己接到了绑匪的威胁电话,为了孩子的安全,不得不单刀赴会。 至于那些杀手,是在和她对峙时,因为内讧而自相残杀。 这个说辞,漏洞百出。 但负责问讯的老警察,却什么都没问。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岑雾一眼,然后合上了笔录本。 “岑小姐,辛苦你了。后续有任何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岑雾知道,这是顾见屿的手笔。 这个男人,即使在她单方面撕毁协议之后,依然用他无所不在的权力,替她扫清了所有障碍。 他到底想做什么? 走出市局大门,已经是凌晨。 海市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 岑雾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她不能回家。 那个所谓的“家”,已经成了敌人可以随意进出的狩猎场。 她也不能去找福伯。 她不能再把任何一个关心她的人,拖进这趟浑水里。 她站在路边,看着车流如织的陌生城市,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无力。 她拿出手机,翻遍了所有的联系人。 最后,她的手指,停在了一个许久未曾拨出的号码上。 秦曜。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你还活着?” 秦曜的声音,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急切和担忧。 “活得很好。”岑雾说,“孩子呢?” “安全得很。”秦曜松了一口气,“我把他安排在了我郊区的私人别墅里,二十四小时有人看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你呢?你在哪?” “市局门口。” “我马上过去接你!” 秦曜说完,就挂了电话。 不到二十分钟,一辆高调的红色法拉利,带着刺耳的刹车音,停在了岑雾的面前。 车门打开,秦曜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骚包的粉色西装,头发也抓得一丝不苟,脸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疲惫和血丝。 “上车。” 他不由分说地将岑雾塞进了副驾驶。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 “到底怎么回事?”秦曜一边开车,一边问,“我动用了所有关系,都查不到那间仓库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你进去之后,整个区域的信号都被屏蔽了。” “没什么。”岑雾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只是见到了几条疯狗。” 秦曜从她那疲惫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你跟顾见屿,吵架了?” 岑雾没有回答。 秦曜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 他将车开到了一处位于市中心顶楼的豪华公寓前。 “这是我名下的一处房产,安保系统是顶级的没人知道。” 他将一张门禁卡,塞进岑雾的手里。 “这几天,你先住在这里。有什么事,随时打给我。” “谢了。”岑雾接过卡,声音有些沙哑。 “跟我还说这个?”秦曜发动车子,“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也得等睡醒了再说。” 岑雾看着那辆红色的法拉利消失在夜色里,握紧了手里的门禁卡。 她走进那间空旷,却带着陌生暖意的公寓。 将自己扔进柔软的大床里。 巨大的疲惫,像潮水一样,将她吞没。 可她睡不着。 那个杀手临死前说的话,像一句无法摆脱的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顾见屿的父亲。 顾家的书房。 一本一模一样的黑账本。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顾家,从一开始,就参与了这场吞并宏业资本,谋杀她父亲的血腥盛宴。 意味着,顾见屿接近她,利用她,给她平台,给她武器,让她去对付魏衡和舒天雄,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清理门户。 而是一场更残忍,更精妙的借刀杀人。 他要借她这把最锋利的淬满了仇恨的刀,去替他铲除所有的商业对手和知情人。 最后,再将她连同所有的秘密,一起折断,销毁。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岑雾的心上。 疼。 比任何一次受伤,都更疼。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冲进浴室,将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自己脸上。 她不能被情绪左右。 她必须冷静下来。 那个杀手,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是临死前的胡言乱语? 还是,有人故意让他这么说? 目的就是为了离间她和顾见屿。 让她从顾见屿最锋利的刀,变成刺向他心脏的最致命的武器。 好一招攻心计。 岑雾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却眼神锐利得吓人的脸。 她知道,她不能再被动地等着别人出招了。 她必须主动出击。 不管那个杀手说的是真是假。 顾家的书房,她都必须亲自去一趟。 她要亲眼看看,那本所谓的黑账本,到底存不存在。 她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所有关于顾家的信息。 顾氏集团,海市真正的商业帝国。 现任董事长,顾怀章,也就是顾见屿的父亲。 一个比舒天雄更低调,也更深不可测的传奇人物。 关于他的报道很少,私生活更是被保护得滴水不漏。 岑雾查了一整夜,除了几张模糊的财经杂志照片,和一些众所周知的商业成就,一无所获。 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顾家的老宅,位于海市最顶级的富人区,云山别墅区。 那里,戒备森严,被称为“海市的紫禁城”。 想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顾怀章的书房,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除非,有人从内部,为她打开一扇门。 岑雾看着手机屏幕上,顾见屿那张冷峻禁欲的脸。 她的脑海里,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渐渐成型。 第二天,岑雾没有去律所。 第16章 与魔鬼交易,向神祇宣战 电话那头,魏衡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像一条无声的毒蛇,顺着听筒缠上了岑雾的耳膜。 “岑小姐,有没有兴趣出来聊一聊?” “我们共同的敌人。” 岑雾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城市的霓虹将她的脸映得明明灭灭。 她知道,这是一枚毒药。 一枚魏衡精心为她准备的,包裹着她最渴望的真相的毒药。 吞下去,或许能解开父亲死亡的最终谜团。 但也可能,会让她被毒液侵蚀,万劫不复。 “时间,地点。” 岑雾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 电话那头的魏衡轻笑一声,似乎对她的选择毫不意外。 “静心茶馆,顶楼包厢,我等你。” 挂了电话,岑雾在原地站了整整一分钟。 然后,她转身,换上了一身最简单的黑色风衣,没有化妆,将一头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 她拿起了那只装有刘振黑账本电子备份的U盘,放进了口袋。 这是她的筹码。 也是她的武器。 静心茶馆,海市最低调也最昂贵的私人会所之一。 能在这里拥有一个常年包厢的,非富即贵。 岑雾报出魏衡的名字,侍者立刻恭敬地将她引至顶楼。 推开那扇厚重的红木雕花门。 魏衡早已等在里面。 他今天没有穿律师袍,而是一身裁剪得体的中式盘扣罩衫,正姿态儒雅地烹着一壶普洱。 茶香袅袅,混合着上好的檀香,让人心神宁静。 若不是知道他面具下的真面目,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岑小姐,请坐。” 魏衡抬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仿佛他们不是生死仇敌,而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岑雾在他对面坐下,没有碰那杯他递过来的茶。 “说吧。” 她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 “岑小姐还是这么直接。”魏衡笑了笑,自顾自地品了一口茶,“也好,那我就不绕弯子了。”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凝重和阴冷。 “你父亲的死,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而我,和你父亲一样,都只是这个局里,身不由己的棋子。” 岑雾看着他,眼神冰冷,没有说话。 “舒天雄贪婪,狠毒,但他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能让君临律所的高级合伙人,心甘情愿地替他做伪证,毁掉自己的前程。” 魏衡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背后,还有人。” “一个比他更可怕,也更善于隐藏的人。” “顾怀章。”岑雾替他说出了那个名字。 魏衡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没错,就是他。顾氏集团的董事长,君临律所真正的幕后老板,我们那位太子爷,顾见屿的亲生父亲。” “三年前,宏业资本的财务报表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那个窟窿,不是你父亲造成的,而是舒天雄为了讨好顾怀章,联手掏空,用来填补顾氏集团在欧洲一桩失败收购案的亏空。” “你父亲发现了这件事,他为人正直,不肯同流合污,还准备将证据交给证监会。” “所以,他必须死。” 魏衡的叙述很平静,却像一把重锤,一下一下,狠狠砸在岑雾的心上。 “至于我,”魏衡自嘲地笑了笑,“我当时,只是一个急于在君临站稳脚跟,想要挑战顾见屿权威的疯子。顾怀章找到了我,他承诺我,只要我办好这件事,他就会在董事会上,支持我成为下一个执行合伙人。” “我承认,我动心了。” “但我没想到,他的手段会那么脏,那么狠。” “他找人给你父亲下了药,又买通了看守所的狱警,伪造了自杀的现场。”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我的手上,已经沾满了洗不清的血。我也成了他手里,最好用的一把刀。” 他说得那样真诚,那样无可奈何。 仿佛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 岑雾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证据呢?”她问。 “证据,就在顾怀章的书房里。”魏衡说,“那本黑账本,记录了他们这些年来,所有见不得光的交易。包括,三年前,那笔从宏业资本流向顾氏集团的,三千万。” “只要拿到那本账本,我们就能将他们父子,连同舒天雄,一起送进地狱。” 他说“我们”。 他在向她,发出结盟的邀请。 “我为什么要信你?”岑雾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魏衡的眼神,变得锐利,“也因为,你别无选择。” “顾见屿已经不信任你了,不是吗?” “他把你当成棋子,一旦失去利用价值,随时可以丢弃。而我,”魏衡的语气,充满了蛊惑,“我可以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真相,和复仇的快感。” 岑雾沉默了。 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看着他那张写满了“真诚”的脸。 许久,她忽然笑了。 “你的故事,讲得很好。” “可惜,有一个漏洞。” 魏衡的脸色,微微一变。 “你既然那么想反抗顾怀r?ng,为什么不自己去找那本账本?”岑雾的眼神,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以你在君临的地位,想进一次顾家的书房,应该不难吧?” 魏衡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他收起了那副伪装出来的无奈,眼神重新变得阴冷。 “没错,我进不去。” “顾怀章的书房,除了他自己和顾见屿,任何人都进不去。那里的安保系统,比银行金库还严密。” “但你不一样。” 魏衡死死地盯着岑雾。 “你是顾见屿亲自带到身边的人。也是他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让他破了例的女人。” “你有机会,接近他,甚至,控制他。” “只要你能拿到那本账本,”魏衡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U盘,推到岑雾面前,“这里面,是当年那个被买通的狱警的全家资料,和他亲口承认,是受了顾怀章的指使,给你父亲下药的录音。” “这是我的诚意。” “也是你的投名状。” 一枚毒药。 一枚解药。 魏衡将两样东西,同时摆在了岑雾的面前。 他笃定,她会吞下那枚能为父报仇的解药。 哪怕代价是,吞下另一枚,与虎谋皮的毒药。 岑雾看着那只U盘,没有立刻去拿。 她只是端起了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茶很苦。 涩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脏。 “我怎么知道,这盘录音,不是你伪造的?” “你可以拿回去,找全世界最好的鉴定专家。”魏衡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胜券在握的姿态,“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你拿不到那本账本,这份录音,会自动销毁。而我,会把它交给舒天雄。” “到时候,你猜,以舒天雄的性格,他会怎么对付你这个,知道了太多秘密的人?”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岑雾放下了茶杯。 “成交。” 她拿起那只U盘,站起身。 “合作愉快。”魏衡的脸上,重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岑雾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包厢。 当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在她身后关上的瞬间。 魏衡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鱼,上钩了。” “按计划进行。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我要看到那本账本,出现在岑雾手上。然后,再让她,连人带东西,一起消失。” 夜色,浓稠如墨。 岑雾坐在秦曜那间豪华公寓的落地窗前,反复听着那段录音。 声音经过处理,但她还是能听出,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因为恐惧而极度压抑的声音。 他详细地叙述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他是如何在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魏衡)的指使下,将一包白色的粉末,混进了父亲的晚餐里。 他还说,他亲眼看见,父亲在吃完那顿饭后,就开始出现幻觉,在监仓里又哭又笑,最后,用一条深蓝色的领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那个金丝眼镜的男人,就站在监控室里,面带微笑地,看完了全程。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岑雾的心脏。 她关掉录音,将那只U盘,死死地攥在手心。 她知道,魏衡给她的这段录音,九成是真的。 但也一定,隐去了最关键的部分。 比如,他自己在这场谋杀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个男人,阴险,狡诈,且毫无底线。 和他合作,无异于饮鸩止渴。 可她,别无选择。 她必须拿到那本账本。 不仅仅是为了给父亲报仇。 更是为了,验证那个杀手临死前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要亲眼看看,顾家的手上,到底干不干净。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主动联系的号码。 顾见屿。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岑雾以为他不会接的时候,被接起了。 “喂。”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深夜特有的沙哑和疲惫,却依旧清冷。 岑雾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如果你是想告诉我,你决定和魏衡合作了。” 顾见屿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第17章 一个坚硬的怀抱 “一本,在你父亲的书房里。另一本,在我父亲的书房里。” “两本账本,一模一样。记录着同一时间,同一金额,同一流向的,两笔完全相反的账目。” “一本,是顾家吞并宏业资本的罪证。” “而另一本,”顾见屿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是你父亲,主动与舒天雄合作,掏空自己公司,再嫁祸给顾家的证据。” 轰。 岑雾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颗炸弹,再次精准引爆。 她所有的认知,所有的判断,在这一瞬间,被顾见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击得粉碎。 阴阳账本。 一真一假。 互为镜像。 这才是这场持续了三年的血色迷局,最核心的真相。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无论她拿到哪一本账本,都会将自己,和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彻底拖入深渊的死局。 “为什么?” 岑雾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疲惫,却带着一丝无奈的自嘲,“在昨晚之前,我也不知道,还有另一本账本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我那个看似光明磊落的父亲,背地里,也会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去对付他的敌人。” 岑雾的呼吸,停住了。 她第一次,从这个永远掌控一切的男人语气里,听到了一丝裂痕。 “顾见屿,”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你……” “岑雾。” 顾见屿打断了她。 “我现在,不在海市。我在去瑞士的飞机上。” “魏衡在瑞士银行的那个秘密账户,有了异动。我必须亲自过去处理。” “我不在的这三天,不要轻举妄动。不要相信魏衡的任何一句话。等我回来。”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 “等我回来,我会给你一个,完整的交代。” 嘟。 电话被挂断。 岑雾握着手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虚假的繁华。 心,却前所未有地乱。 她该相信谁? 是那个将所有罪责都推到顾家身上,却拿出了一份看似真实录音的魏衡? 还是那个告诉了她一个更惊悚的真相,却远在万里之外,让她等待的顾见屿?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 她的手机,又响了。 是秦曜。 “大小姐,出事了!” 秦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凝重。 “舒天雄,疯了!” “今天凌晨,他动用了所有关系,强行收购了三家为我们秦氏传媒提供原材料的造纸厂。并且单方面宣布,从今天起,对我们秦氏,停止一切纸张供应。” “我爸现在,被董事会那帮老家伙,逼得焦头烂额。” “这是要逼死我们秦家啊!” 岑雾的心,猛地一揪。 她知道,这是舒天雄的报复。 更是对她的,釜底抽薪的警告。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任何敢帮她的人,都会是什么下场。 “还没完!”秦曜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 “就在十分钟前,税务,消防,工商,所有部门,同时上门。说要对我们秦氏集团,进行一次‘史上最严’的联合审查。” “岑雾,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岑雾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尖锐的疼痛,强行让她混乱的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 “让你爸,撑住。” 她的声音,冷静到近乎残忍。 “告诉他,三天。” “只要撑过三天。我会让舒天雄,把他今天吃下去的所有东西,连本带利地,全都吐出来。” 说完,她挂了电话。 没有时间了。 她不能再等了。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等着顾见屿回来,或者等着魏衡出招。 她必须,主动出击。 她要在那两本真假难辨的账本里,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血路。 她走到书桌前,摊开那张从秦曜那里拿到的,云山别墅区的内部建筑图纸。 她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那栋位于整个别墅区最中心,也最戒备森严的,顾家老宅的结构图上。 顾怀章的书房,位于三楼,朝南。 整栋别墅,除了常规的红外线和重力感应安保系统,还有一个独立的,连接着军方最高安保级别的,生物识别系统。 想从外部潜入,绝无可能。 唯一的入口,就是那部需要顾家核心成员指纹和虹膜,双重认证的,私人电梯。 岑雾看着那部电-梯的图标,一个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破土而出。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君临律所,人事部的总监。 “帮我查一下,顾见屿下周的行程安排。” “岑律师?”人事总监显然有些意外,“顾律师不是刚刚出国吗?” “我知道。”岑雾说,“我问的是,他回国之后。” “好的,您稍等。” 片刻之后,人事总监的声音再次响起。 “查到了。顾律师下周三晚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晚宴。是顾氏集团为欧洲最大的投行克里斯蒂家族,举办的接风宴。” “地点,就在顾家的云山老宅。” “据说,那天晚上,整个海市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 岑雾的眼睛,亮了。 “把那份晚宴的宾客名单,发给我。” “另外,以我的名义,向主办方申请一张邀请函。” 人事总监愣住了。 “岑律师,这个晚宴的级别非常高。恐怕……” “就说,”岑雾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我是顾律师的,女伴。” 全场哗然。 当岑雾挽着顾见屿的手臂,出现在顾家老宅那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瞬间聚焦在了他们身上。 窃窃私语,艳羡,嫉妒,探究。 无数道复杂的视线,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岑雾牢牢笼罩。 她今天穿了一袭顾见屿亲自为她挑选的,宝蓝色的露背长裙。 裙摆上点缀着细碎的钻石,在水晶灯下,熠熠生辉,宛如将整条银河,都穿在了身上。 她化了精致的妆,一改往日的清冷寡淡,明艳得,像一朵在暗夜里,肆意盛开的带刺玫瑰。 美得,极具攻击性。 “看来,我的女伴,很享受成为全场焦点的感觉。” 顾见屿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清冷的雪松味道,拂过她的耳廓。 “我只是在帮你,挡掉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岑雾的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同样压得很低。 “毕竟,我可不想,在去你父亲书房的路上,被某个不长眼的富家千金,拦住去路。” 顾见屿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他侧过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你果然,还是来了。”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我别无选择。”岑雾迎着他的视线,毫不退缩,“你的棋盘太复杂,我不想再猜了。我要亲眼看看,你和你父亲,到底在哪一边。”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色中山装,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正是顾怀章。 他看上去,比财经杂志上的照片,更显儒雅。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深不可测。 “见屿,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顾怀章的视线,在岑雾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岑雾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 “爸。” 顾见屿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这位是?”顾怀章的视线,再次落回岑雾身上。 “我的女伴。”顾见屿将岑雾往自己身边又带了带,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宣告,“岑雾。” “岑小姐。”顾怀章朝她举了举杯,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笑容,“久仰大名。我们家见屿,可很少会带女孩子,回家。” 他说“回家”。 而不是“参加晚宴”。 一字之差,却像一把无形的刀,将岑雾和所有宾客,都划清了界限。 岑雾端起酒杯,朝他遥遥一敬。 “顾董客气了。能参加顾家的晚宴,是我的荣幸。”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另一侧,传来一阵骚动。 魏衡和舒天雄,并肩走了进来。 舒天雄的脸色阴沉,显然还在为秦氏的事情耿耿于怀。 而魏衡,则是一如既往地,挂着他那副温和儒雅的笑容。 他的视线,在空中,与岑雾的视线,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催促,和一丝,不怀好意的看戏般的期待。 岑雾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她知道,今晚,这座金碧辉煌的顾家老宅,就是她的修罗场。 每一个人,都是她的敌人。 每一个人,也都有可能,是她的棋子。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这座修罗场里,拿到她唯一想要的东西。 “失陪一下。” 顾见屿忽然开口,他松开了岑雾的手,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起另一杯香槟。 第18章 处理银行事务的顾见屿 他们来了。 黑暗中,男人滚烫的手掌依旧紧扣着她的手腕,像一道无法挣脱的铁烙,宣示着一种绝对的掌控。 尖叫和惊呼在瞬间被训练有素的安保人员压了下去,应急灯微弱的光芒在几秒后亮起,勉强驱散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恐慌,却让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种更诡异的,影影绰绰的混乱里。 “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要动!” 顾怀章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天生的威严,透过麦克风响彻全场。 可就在这时,二楼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玻璃被击碎的脆响,紧接着,是女人凄厉的惨叫! 人群像是被投入了巨石的死水,瞬间炸开。 “有刺客!”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秩序,彻底崩塌。 宾客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散奔逃,衣香鬓影的优雅瞬间被最原始的恐惧撕得粉碎。 一股巨大的人流,狠狠撞在了岑雾的身上。 顾见屿扣着她手腕的力道猛地一紧,却依旧被那股蛮横的冲力撞开。 岑雾感觉自己的手腕一空,整个人被人群裹挟着,朝着另一个方向踉跄而去。 她想回头,却只能看见顾见屿挺拔的身影,在摇晃的应急灯光下,被无数慌乱的人影,越推越远。 他没有再看她。 他的视线,正冷冷地,盯着二楼那个传来惨叫的方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是岑雾从未见过的,野兽般的冰冷杀意。 岑雾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顾家的刺杀。 更是一场,为她量身定做的,浑水摸鱼的绝佳机会。 她不再犹豫,借着人群的掩护,像一条滑不溜丢的游鱼,迅速脱离了最混乱的中心区域,闪身躲进了一根巨大的罗马柱后面。 她从晚宴包里,拿出了一对不起眼的肉色蓝牙耳机,塞进了耳朵。 耳机的另一端,是秦曜。 “听得见吗?” “我的大小姐,你那边是在打仗吗!”秦曜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和无法掩饰的焦急,“顾家的安保系统被人从外部入侵了,所有监控全部失灵!我现在就是个瞎子!”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岑雾的语速极快,像连珠的子弹,“三分钟后,恢复三楼书房外那条走廊的监控,并且,制造一段顾见屿正在朝那边走过去的虚假影像。” 秦曜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你要一个人去闯龙潭虎穴?疯了吧你!” “我没有时间了。”岑雾看着不远处那条通往二楼的,已经被安保人员封锁的主楼梯,“今晚是唯一的机会。” “……妈的。”秦曜低声骂了一句,“撑住了,我尽量!” 岑雾掐断通讯,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反方向那条不起眼的佣人专用通道,快步走去。 楼梯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 她脱掉那双华而不实的高跟鞋,赤着脚,像一只没有声音的猫,迅速攀上了三楼。 三楼的走廊,铺着厚重的波斯地毯,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应急灯的光,在这里显得格外昏暗。 岑雾贴着墙壁,缓缓地,朝着走廊尽头那间紧闭的,象征着顾家最高权力的书房移动。 就在她即将到达目的地时,她身侧的一扇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 一只手,狠狠地,将她拽了进去! 岑雾心下一惊,反手就是一记凌厉的肘击。 可对方的反应更快,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她的攻击,反剪住她的双手,将她死死地压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嘘。” 一个熟悉的,带着一丝戏谑的温和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岑小姐,这么好的机会,可不止你一个人想到了。” 是魏衡! 他竟然也在这里! 岑雾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挣扎着,却被对方用一种巧劲死死地压制住,动弹不得。 “放开我!” “放开你?”魏衡轻笑一声,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带着令人作呕的黏腻,“然后让你抢在我前面,拿到那本账本,再去顾见屿面前邀功吗?” “岑雾,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才是‘盟友’。” 他刻意加重了“盟友”两个字,语气里满是嘲讽。 “既然是盟友,不如,我们一起进去?” 他一边说,一边用身体,更紧地,贴上了岑雾的后背。 那是一种带着强烈羞辱意味的,属于雄性的绝对压制。 岑雾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我再说一遍。”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拿开你的脏手。” “如果我不呢?”魏衡的笑声,愈发得意。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将一头桀骜不驯的野兽,彻底踩在脚下的快感。 可就在他放松警惕的那一瞬间。 岑雾忽然猛地抬起头,用后脑勺,狠狠地,撞向了他的鼻梁! 这一撞,又快又狠,不留任何余地! 魏衡闷哼一声,只觉得鼻梁处一阵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涌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岑雾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猛地转身,抬腿,膝盖狠狠地,顶向了他最脆弱的部位! “啊!” 魏衡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整个人像一只煮熟的虾米,痛苦地弓下了身子。 他那张温和儒雅的面具,终于被撕得粉碎,露出了因为剧痛而扭曲狰狞的真面目。 “你这个疯女人!” 岑雾没有理会他的咒骂。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支魏衡给她的,装着狱警录音的U盘,扔在了他的脸上。 “你的‘诚意’,我还给你。” “还有,”她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们从来就不是盟友。你和你背后那些人,都只是我复仇路上,迟早要清理的垃圾。”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转身,拉开门,快步走出了房间。 她必须在安保人员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之前,进入那间书房! 书房的门,是最新型的虹膜加指纹双重密码锁,断电后,彻底成了一块废铁。 唯一的屏障,是那把最古老的,也最坚固的机械锁。 岑雾从头发上,取下一根最不起眼的发夹,在手里掰直。 她的动作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顺着她光洁的脸颊,缓缓滑落。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她即将撬开最后一道锁芯时,她的耳机里,传来了秦曜急促的声音。 “撑不住了!顾家的防火墙开始反击了!我最多再给你三十秒!” 岑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咬着牙,用尽全力,将那根已经弯曲变形的发夹,狠狠地,往里一捅。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锁,开了。 她推开门,闪身进去,反手将门重新锁上。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走廊的应急灯,闪烁了两下,恢复了正常的照明。 秦曜的通讯,也彻底中断了。 书房里,一片死寂。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遮蔽了窗外所有的光线和声音。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雪茄和旧书混合的味道。 那是属于权力上位者的,独有的气息。 岑雾没有开灯。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迅速扫视着整个房间。 巨大的红木书架,占据了整整三面墙壁。 正中央,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 桌上,只摆放着一台电脑,和一盏古朴的台灯。 干净得,不像话。 岑雾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办公桌后面那面墙上。 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由当代书画名家亲笔绘制的《猛虎下山图》。 画上的猛虎,眼神凌厉,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从画里,一跃而出。 岑雾走过去,伸出手,在那幅画的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印章上,轻轻按了一下。 轰隆隆。 一阵轻微的机械传动声响起。 那幅画,连同它后面的墙壁,缓缓地,向两侧移开。 露出了一个,足以走进去一个成年人的,巨大的保险柜。 保险柜的门上,是复杂的转盘密码锁。 岑雾看着那组转盘,大脑飞速运转。 她没有时间去试。 她必须一次成功。 顾怀章。 这个男人,会将什么数字,设为自己最核心的秘密? 生日?纪念日? 不,太普通了。 以他那种人的自负,他设下的密码,一定与他人生中最辉ot辉煌的成就有关。 岑雾的脑海里,闪过那份她从赵启明那里拿到的,关于顾氏集团三年前那场欧洲收购案的资料。 资料的末尾,有一个日期。 那是顾氏集团,正式击败所有竞争对手,成功吞并那家欧洲百年企业的,签约日期。 也是顾家,真正意义上,迈向国际,成为商业帝国的,奠基之日。 岑雾伸出手,颤抖着,将那串数字,在转盘上,一一输入。 当最后一个数字,落定。 她屏住呼吸,轻轻一拧。 咔。 一声清脆的解锁声。 成了! 她拉开那扇厚重得像银行金库大门的保险柜。 里面,没有黄金,没有钻石。 只有两排整整齐齐的,深蓝色的文件夹。 以及,在最中间的位置,静静地,躺着的两本,一模一样的,黑色的皮质账本。 岑雾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伸出手,将那两本账本,都拿了出来。 她翻开了第一本。 第19章 温情是毒,真相是刀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念头,像一颗烧红的钢钉,狠狠楔入岑雾的大脑,瞬间将她所有的冷静和理智,都钉死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因为极致的震惊,而骤然停滞的心跳。 顾见屿的脚步很轻,踩在厚重的波斯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却像踩着岑雾那根已经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他没有开灯。 他就那样,站在书房的中央,任由窗外泄进来的,那点微弱的月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孤冷的身影。 他知道她在这里。 岑雾在一瞬间就确定了这件事。 他没有走向那扇敞开的保险柜大门,甚至没有朝她藏身的方向看一眼。 他只是缓缓地,解开了自己西装的纽扣,随手脱下,搭在了办公桌的椅背上。 那动作,从容,闲适,仿佛他不是闯入了一个禁地,而只是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然后,他拉开了那把椅子,坐了下来。 正好,挡住了岑雾唯一的退路。 黑暗中,岑雾只能看见他那双被西装裤包裹着的,修长笔直的长腿。 和那双,一尘不染的,价值不菲的手工皮鞋。 他坐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整个书房,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一样的寂静里。 他在等。 等她自己,从这个自以为是的藏身之处,滚出来。 岑雾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一丝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她知道,她输了。 从她踏进这栋别墅开始,她每一步的行动,或许,都在这个男人的算计之内。 她缓缓地,从那张巨大的办公桌下,站直了身体。 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连裙摆都没有发出一丝摩擦的声响。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顾见屿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出现,而感到任何意外。 他只是缓缓地,转过了那把椅子,抬起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里,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平静,却足以吞噬一切。 “好看吗?” 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长途飞行后的疲惫。 问的,却是那两本被她扔在保险柜门口的,黑色的账本。 “不怎么好看。”岑雾回答,声音同样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故事编得太离谱,漏洞百出。” “是吗?”顾见嶼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比如说?” “比如说,”岑雾的视线,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直直地刺向他,“我父亲,从不喝手磨咖啡。他有很严重的胃病,碰不得任何咖啡因。而那本伪造的账本上,却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他每周都会和一个所谓的‘线人’,在咖啡馆里见面。” “一个连死者最基本的生活习惯都懒得去了解的伪造者。” “你觉得,他编出来的故事,可信度有多少?” 顾见屿看着她,眼底的那抹玩味,渐渐被一种更深,更冷的情绪所取代。 “所以,你信我了?” “我不信任何人。”岑雾说,“我只信我自己亲眼看到的证据。” 她一边说,一边缓步走到那扇敞开的保险柜前。 她将那两本账本,重新拿了出来。 然后,当着顾见屿的面,她翻开了那本,记录着顾家罪证的账本。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本账本,推到了顾见屿的面前。 顾见屿看着那本足以让整个顾氏集团,都万劫不复的罪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伸出手,缓缓地,将那本账本,合上了。 “然后呢?”他问,“拿到它之后,你打算怎么做?把它交给魏衡,让他帮你扳倒顾家,再帮你登上君临的王座?” “还是说,”他的声音,陡然转冷,“你从一开始,就是他的人?” 这是一个反击。 一个釜底抽薪的,诛心之问。 他将她所有的动机,都打上了一个“背叛者”的烙印。 “如果我是他的人,”岑雾笑了,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冰冷,“你现在,看到的就不会是我。而是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 “顾见乙,你不用试探我。” “我来这里,只为一件事。我父亲的清白。” “至于你们顾家,和魏衡之间的狗咬狗,”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没兴趣参与。” “是吗?”顾见屿靠向椅背,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一瞬不瞬地,锁着她,“那你手里的另一本账本,又打算怎么处理?” “你父亲的罪证,你打算交给谁?” “是交给警察,还是交给,站在你面前的,他的亲生儿子?” 他又将一个两难的死局,抛回给了她。 岑雾看着他,看着这个永远掌控着所有节奏,将人心玩弄于股掌的男人。 她忽然觉得有些累。 她将那本,记录着她父亲“罪证”的账本,也合上了。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顾见屿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她将那两本足以搅动整个海市风云的账本,随手,扔进了办公桌下的碎纸机里。 顾见屿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做什么!” “清理垃圾。” 岑雾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她伸出手,按下了碎纸机的开关。 刺耳的,纸张被瞬间撕裂搅碎的声音,在死寂的书房里,响了起来。 那两本,凝聚了无数人野心,阴谋,和血泪的账本。 那两本,足以让两个商业帝国,都毁于一旦的罪证。 就那样,在岑雾的面前,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白色的纸屑。 顾见屿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强行关掉了碎纸机的开关。 “你疯了!” 男人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失控和怒意。 “我没疯。”岑雾甩开他的手,迎着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毫不退缩,“我只是不想再被你们当成棋子,摆来摆去。” “这两本账本,从头到尾,就是你们顾家,和魏衡设下的一个局。” “你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给我希望,一个给我绝望。你们把我当成一条狗,扔给我两根真假难辨的骨头,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为了这两根骨头,去撕咬你们指定的敌人。” “顾见屿,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插进了他的心脏。 顾见屿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因为愤怒,而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更深沉的情绪。 “我没有。”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我没有玩弄你。”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岑雾逼近一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你不是应该在瑞士吗!你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如果我不回来,”顾见屿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今晚,死在这里的人,就是你。” 岑雾的呼吸,停住了。 “魏衡的计划,不是让你来偷账本。”顾见屿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的计划是,让你拿到账本,然后再让你,‘意外’死在这间书房里。” “到时候,你就是那个,畏罪自杀的商业间谍。而我,就是那个,被你蒙骗利用的,最大的傻瓜。” “一石二鸟。” “他不仅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还能顺便,除掉我们两个,他最大的眼中钉。” 岑雾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她看不懂情绪的脸。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顾见屿替她问了下去,“因为你前脚刚走,后脚,舒天雄就亲自给我父亲,打了一通电话。” “他在电话里,‘无意’中,透露了你今晚的计划。并且‘好心’地提醒我父亲,让他加强安保,免得被商业间谍,钻了空子。” “而那个时候,我的人,正好截获了魏衡发给他手下的,另一条指令。” “指令很简单。” “拿到东西,清理现场,不留活口。” 岑雾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她脚下的那片实木地板,仿佛在瞬间,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布满了利刃的漩涡。 只要她行差踏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所以,你提前回来,不是为了抓我。” “而是为了,救我?” 这个认知,像一颗滚烫的子弹,击中了她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心脏。 烫得,她生疼。 顾见屿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将她额前一缕散落的碎发,轻轻拨到了耳后。 他的指尖冰凉,触感,却像电流。 “我只是,”他的声音,很轻,很哑,“不想让我的棋子,死在别人的棋盘上。” 岑雾看着他,看着他那双近在咫尺的,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眼眸。 她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顾见屿。” 她伸出手,猛地揪住了他的领带,将他狠狠地,拉向了自己。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挑衅,一丝报复的快感,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孤注一掷的脆弱。 顾见屿的身体,僵住了。 他看着她那张泪流满面,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看着她那双倔强地,不肯认输的眼睛。 他喉结滚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而就在这时,书房那扇被岑雾反锁的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杂乱的脚步声。 和顾怀章那中气十足的,带着一丝怒意的声音。 “把门给我撞开!” “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闯进我的书房!” 第20章 修罗场!太子爷的世纪订婚宴 撞门声,在死寂的书房外,如同擂响的战鼓,一声比一声沉重,震得岑雾耳膜发麻。 顾见屿看着她,那双因为她的质问而掀起滔天巨浪的眼眸里,翻涌着岑雾看不懂的,近乎失控的疯狂。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只是猛地伸出手,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不是一个吻。 这是一个烙印。 一个带着极致的愤怒,不甘,和一种近乎野蛮的占有欲的,滚烫的烙印! 他撬开她的唇齿,带着清冷的雪松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疯狂地,席卷了她所有的呼吸和理智。 岑雾的大脑,轰的一声,炸成了一片空白。 她想挣扎,手腕却被他用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她所有的反抗,在他那带着惩罚意味的,近乎撕咬的吻里,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就在她即将因为缺氧而窒息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 那扇厚重的红木书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外力,轰然撞开! 顾怀章带着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如同一阵席卷着冰霜的寒风,冲了进来! 书房里所有的灯,也在那一瞬间,全部亮起。 将这片原本属于黑暗的禁地,照得亮如白昼。 也将在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疯狂拥吻的两个人,清清楚楚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保镖都下意识地,别开了视线。 顾怀-章看着眼前这荒唐,甚至可以说是淫乱的一幕,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的眼神,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地,刮过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最后,定格在了自己那个,向来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的儿子身上。 “顾!见!屿!”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那声音里,压抑着雷霆万钧的怒火。 顾见屿终于缓缓地,松开了早已被他吻得双唇红肿,眼神迷离的岑雾。 他没有看自己的父亲。 他只是伸出拇指,用一种近乎缱绻的姿态,轻轻摩挲着岑雾那微微颤抖的,被他吻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瓣。 然后,他侧过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所有的失控和疯狂都已褪去,只剩下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冷的平静。 “我的房间,您下次进来的时候,最好还是先敲门。” 他说。 他称呼这间象征着顾家最高权力的书房,为,他的房间。 这是一种挑衅。 一种属于成年雄性之间,最赤裸裸的,对领地的宣战! 顾怀章被他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的视线,终于像一把利剑,射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女人。 “你就是岑雾?” 他的声音,很沉,很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货物的轻蔑。 岑雾迎着他的视线,没有丝毫的畏缩。 她只是从顾见屿的怀里,不着痕迹地,退了出来,与他保持了一个安全,却又暧昧的距离。 “顾董。” 她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得,仿佛刚刚那个被强吻到几乎窒息的人,不是她。 “很好。”顾怀章怒极反笑,“年纪轻轻,胆子倒是不小。” “敢闯我的书房,还敢,勾引我的儿子。” 他刻意加重了“勾引”两个字,羞辱的意味,不言而喻。 “爸。”顾见屿的声音,冷了下来,“她是我的人,您说话,最好客气一点。” “你的人?”顾怀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个为了给你父亲翻案,不惜出卖自己身体的女人,你也配把她带到我面前,说是你的人?” “你别忘了,她姓岑!” “她是岑长青的女儿!”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所有保镖的心里,轰然炸响。 岑长青。 那个三年前,因为“宏业资本案”,而身败名裂,最后畏罪自杀的会计。 原来,是她。 “看来,您什么都知道。” 岑雾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顾怀章那层道貌岸然的伪装。 “您不仅知道我的身份,您还知道,那两本账本的存在。” “甚至,”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本伪造我父亲笔迹的假账本,就是出自您的手笔吧?” 顾怀章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岑雾,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你不仅有胆子,你还有脑子。” “可惜,”他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森然无比,“太聪明的人,通常,都活不长。” 这是一个威胁。 一个来自商业帝国帝王的,最直接,也最血腥的死亡威胁。 “那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岑雾笑了,那笑容,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命硬。” “而且,”她缓步走到那台已经被顾见屿关掉的碎纸机前,伸出手,从里面,捻起一小撮,细碎的纸屑,“我还很喜欢,清理垃圾。” 顾怀章看着那些已经变成废物的纸屑,瞳孔,骤然收缩。 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他用来牵制魏衡和舒天雄,最重要的一张底牌! 也是他用来,测试自己这个儿子的,最关键的一步棋! 现在,这张牌,这步棋,就这么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轻描淡写地,毁了! “你找死!” 一股暴戾的杀气,从顾怀章的身上,轰然迸发。 他身后的保镖,瞬间会意,齐齐朝前踏出一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岑雾! 可就在这时,顾见屿的身影,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墙,挡在了岑雾的面前。 他没有看那些保镖。 他只是看着自己的父亲,那张和他有七分相似,却因为岁月和权力的侵蚀,而显得格外阴沉的脸。 “您要在这里,杀了您未来的儿媳妇吗?” 他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顾见屿。 未来的,儿媳妇? 岑雾也是一愣,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个挺拔的背影,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顾怀章看着自己这个,为了一个女人,而公然与自己为敌的儿子,气得,几乎要吐出血来。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好得很。”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女人,那我就成全你。” 他说着,猛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书房外走去。 “把他们两个,都给我带到楼下去!” “我今天,就要当着全海市所有人的面,让他们知道,跟我顾怀章作对,到底是什么下场!” 宴会厅里,灯火通明。 音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所有的宾客,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站在原地,噤若寒蝉。 他们看着顾怀章,带着一身压抑的怒火,从楼上走下来。 又看着顾见屿,拉着那个叫岑雾的女人,面无表情地,跟在他的身后。 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息。 顾怀章走上那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小舞台,从司仪的手里,拿过了话筒。 “各位来宾。” 他开口,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 “很抱歉,因为一点小小的意外,打扰了大家的雅兴。” “不过,请各位放心,意外,已经处理完毕。” 他顿了顿,视线,像一把冰冷的探照灯,扫过台下每一个人。 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舒天雄和魏衡的身上。 “而且,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喜事,要向大家宣布。” 舒天雄和魏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不解。 “我们顾家,和舒家,是多年的世交。” 顾怀-章的声音,陡然拔高。 “为了两家未来的发展,也为了我们下一代的幸福。我决定,正式与舒家联姻。” “我的儿子,顾见屿,将与舒天雄先生的爱女,舒云漾小姐,于下个月,正式订婚!” 轰! 这句话,像一颗深水炸弹,在人群里,轰然炸开! 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目瞪口呆。 舒云漾更是激动得,差点当场尖叫出来。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台上的顾怀章,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那个神祇般的男人。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舒天雄也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得意的笑容。 他知道,这是顾怀章,在向他示好,更是在向他,妥协。 只有魏衡,看着台上的顾怀章,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顾见屿和岑雾,唇角,勾起了一抹看好戏的,残忍的弧度。 他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喜事。 这是一把刀。 一把顾怀章用来,斩断自己儿子所有念想,也顺便,杀鸡儆猴的,最锋利的刀! 所有人的视线,在一瞬间,都聚焦在了那个,刚刚还被顾见屿当众维护的女人身上。 他们想看看,这个一步登天的灰姑娘,在被正牌女主人,当众打脸后,会是怎样一副,哭天抢地,狼狈不堪的模样。 可他们失望了。 岑雾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震惊,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受伤都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的顾怀章,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仿佛,那个即将被全世界抛弃的,不是她。 而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见屿。” 顾怀章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还不上来,跟你未来的岳父,和未婚妻,说几句话吗?” 第21章 当众撕毁太子爷的联姻 她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场本该属于顾家的世纪订婚宴,变成了她自己的商务谈判的主场。 这个女人,她到底想做什么。 “顾律师的订婚只是顾氏的家事,但克里斯蒂先生的亚洲并购案,却是整个海市商界的大事。”岑雾的声音平静而笃定,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全场,压过了所有窃窃私语。 她没有看脸色铁青的顾怀章,只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位欧洲老者身上,那姿态仿佛舞台上只有他们二人。 “我知道您对此次并购案的附加条款,尤其是税务和知识产权方面,仍有疑虑。” “我的团队已经在三天内,为您准备了一套更优化、更具法律保障的替代方案,可以在保证顾氏集团利益的同时,为您解决所有后顾之忧。” 她直接抛出了谈判核心,没有一句废话,将自己最强悍的业务能力,以一种最具冲击性的方式,呈现在了海市所有顶尖人物的面前。 克里斯蒂老者微微一愣,他审视着眼前这个明艳而冷静的东方女子,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意外的兴趣。 “岑律师,这似乎不是您能决定的事情。”他用带着厚重口音的英语回答,视线却不自觉地看向台下,那个正在怒火中烧的顾怀章。 “确实不是我能决定的。”岑雾笑了,笑得坦荡而自信,她侧身,将话筒对着台下。 “但顾氏集团的首席法务顾问,是顾见屿顾律师,而我是他亲自提拔的专项负责人,我的方案,就是他的意向。” “而且,我向您保证,我的这份方案,能让贵方在亚洲区的投资,至少多出十个点的安全系数。” 她这番话,将自己与顾见屿的关系,再次用一种极其暧昧却又专业的姿态,绑定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她不是以“女伴”的身份出现,而是以“顾见屿钦点的合作者”的身份,用顾氏集团的顶尖生意,来为自己背书。 顾怀章的脸色,已经黑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他猛地夺过司仪手中的话筒,就要开口。 可就在这时,顾见屿的身影,如同幻影一般,登上了舞台。 他没有理会自己的父亲,只是缓步走到岑雾身边,将她手中的红酒杯轻轻取下,放在一旁的桌上。 然后,他抬起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岑雾那缕因为刚刚在书房里的缠斗而微微凌乱的发丝,温柔地,掖到了她的耳后。 那动作,带着一种极致的缱绻和无声的维护。 “克里斯蒂先生。”顾见屿的声音清冷而沉稳,他看着那位欧洲老者,缓缓地,点了点头。 “岑律师的方案,就是我的方案。” “我比任何人都更信任她的判断和能力。” 他一句话,为岑雾刚刚所有的狂妄和大胆,盖上了最终的定论,也彻底堵死了顾怀章所有想要反驳的可能。 克里斯蒂老者看着这对年轻男女,看着他们之间那股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张力,终于大笑起来。 “好,很好!”老者拍了拍手,“顾氏集团有顾律师,君临律所有岑律师,看来亚洲的法律界,要有新的神话了。” “我接受你的方案,岑律师,明天早上九点,我会在君临律所,等你的正式文件。” 一锤定音。 岑雾赢了,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拿下了这场价值千亿的商业合作,也用一种最直接的方式,救了秦曜的秦氏传媒。 她所有的隐忍和布局,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完美的爆发。 “谢谢克里斯蒂先生的信任。”岑雾微微欠身,举手投足间,是顶级律师的自信和优雅。 她转身,目光扫过台下脸色铁青的舒天雄,和角落里那个眼神阴冷的魏衡。 最后,她看向了顾怀章。 “顾董。” 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穿透力。 “既然我的方案已经获得了克里斯蒂先生的认可,那么,君临律所和顾氏集团,就不需要再与一个靠着商业违法、涉嫌税务欺诈的家族联姻,来为自己背书了。” 她一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插进了舒天雄和舒云漾的心脏。 “你胡说八道什么!”舒天雄猛地冲上台,指着岑雾的鼻子,气得胡子都在颤抖。 “舒董是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岑雾笑了,她拿出手机,对着麦克风,毫不留情地,播放了一段录音。 那段录音,正是她刚进律所时,录下的舒云漾和顾见屿之间的“交易”。 “顾律师,只要你帮我,我就让舒家所有的生意,都向君临倾斜,我还可以配合你,清理掉魏衡的势力……” 舒云漾娇滴滴的甜腻嗓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 她那段以为只有天知地知她知顾见屿知的龌龊交易,在这一刻,成了一把最血腥的刀,狠狠地捅向了顾怀章和舒天雄的脸面。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用一种鄙夷和嘲讽的眼神,看向了舒云漾。 舒云漾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捂着嘴,尖叫一声,整个人像一摊烂泥一样,瘫软在了地上。 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伪装,都在岑雾的这一段录音里,被撕得粉碎。 “顾董,这就是您为顾氏集团挑选的‘儿媳妇’,和您为顾氏集团的未来,所做的‘联姻’。” “您确定,您要将整个顾氏集团的商业命运,交给这样一个充满欺诈,一心只想靠出卖色相和家族利益,来达成个人目的的女人吗?” 岑雾的语气,平静到极致,却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顾怀章的脸色,青黑得像要滴出墨来,他看着台下那群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宾客们,知道今天顾氏集团的脸,是彻底被这个女人踩进泥里了。 他伸出手,猛地指向岑雾,声音里充满了暴戾的怒吼。 “你给我滚下去!来人!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扔出去!” 可他的保镖,却没有一个人敢动。 因为顾见屿,还站在岑雾的身边。 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正燃烧着一种极致的冷漠和警告,他站在那里,就是一把无形的,却足以震慑一切的利剑。 “爸。” 顾见屿的声音,终于响起,他拉过岑雾的手,将她紧紧地扣在自己的身边。 “您要扔她出去,先扔我。” “另外,我重申一遍。” “我的人,只有岑雾。”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缓缓扫过全场,最后,停在了那对已经面如死灰的舒家父女身上。 “订婚?”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淬了冰的轻蔑。 “我顾见屿的婚姻,不需要任何人,来做主。” 说完,他拉着岑雾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绕过他的父亲,径直朝着舞台侧方的出口走去。 舒天雄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看着自己女儿那张已经哭花了的脸,一股巨大的愤怒和不甘,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顾见屿!你给我站住!” 他嘶吼一声,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事先藏好的折叠刀,朝着顾见屿的后背,狠狠地,刺了过去! 这一变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只有顾见屿,在舒天雄掏出刀的那一瞬间,猛地转身,将岑雾狠狠地,护在了自己的身下。 噌。 刀锋入肉的声音,在死寂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舒天雄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疯狂。 他刺中了! 可就在他准备再次举刀,将顾见屿彻底钉死在舞台上时。 砰! 一声枪响,划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舒天雄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手中的折叠刀,瞬间脱手,掉落在了地上。 他捂着手腕,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那张狰狞的脸上,充满了恐惧。 “顾律师!” “顾见屿!” 岑雾从顾见屿的怀里抬起头,她看着他那件被红酒和鲜血浸湿的黑色西装,看着他那张因为剧痛,而变得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她的心脏,在瞬间停止了跳动。 “我没事。” 顾见屿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强忍着剧痛,伸出手,轻轻地,拭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痕。 “别怕。”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让她看不懂的,带着一种压抑的渴望和深沉的情感。 “顾见屿!” 岑雾再也顾不上任何理智和冷静,她猛地起身,一把撕开了他那件被鲜血浸湿的西装,露出了里面那道,正在不断涌出鲜血的狰狞刀口。 伤口很深,几乎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而他那件被血浸透的白色衬衫下,是一块被子弹擦伤的灼烧痕迹。 刚才的枪声,竟然是顾见屿的人,为了阻止舒天雄而开的枪。 “你疯了吗!你为什么不躲!” 岑雾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她愤怒,她绝望,她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救她,而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的男人,所有的伪装和冷静,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因为,我不想让你受伤。” 顾见屿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虚弱,一丝释然,和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伸出手,想要再次触碰她的脸颊,可他的手,却在半空中,无力地垂落。 他终于,在极致的疼痛和失血过多中,昏迷了过去。 “顾见屿!” 岑雾嘶吼一声,她猛地将他那具沉重的身体,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感受着他那冰冷而沉重的体温。 她看着台下那群已经彻底懵圈的宾客,看着那群围着舒天雄不知所措的保镖,看着那个脸色铁青,却不敢上前一步的顾怀章。 她知道,今晚的一切,都结束了。 她为父复仇的序章,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报警。” 她抱着顾见屿,缓缓地站起身,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命令。 “舒天雄涉嫌故意杀人未遂。” 她说完,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让她所有敌人,都为之胆寒的冰冷杀意。 “魏衡。” 她看着角落里那个,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的男人。 “你和舒天雄之间所有的交易,所有的阴谋,所有的罪证,我都会让它们,在三天之内,出现在法庭的被告席上。” “你,准备好为你所有的罪恶,付出代价了吗?” 魏衡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看着岑雾那张被泪水浸湿,却眼神凌厉到极致的脸,心里涌起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他知道,他彻底完了,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魔鬼。 三天后,海市法院。 “世纪审判”拉开了序幕,这不仅仅是一场针对舒天雄的谋杀未遂案,更是一场牵动着海市所有顶尖势力神经的商业犯罪大案。 岑雾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律师袍,站在原告席上。 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冷静,更专注,那份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整个法庭都为之肃然。 她将那份刘振的黑账本电子备份,以一种无法辩驳的方式,呈现在了法官和陪审团面前。 她证明了舒天雄旗下的天盛集团,长期通过各种手段,进行商业欺诈、偷税漏税,甚至恶意并购,而这一切,都与魏衡有着直接的利益往来。 她没有使用那两本被她亲手销毁的账本,而是通过刘振的黑账本,以及她从张伟那里获得的口供录音,作为突破口,让整个舒氏集团,都陷入了商业犯罪的泥潭。 庭审现场,证据链环环相扣,逻辑严丝合缝,她的每一次陈述,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狠狠地,剖开舒天雄那层伪善的皮囊。 “法官大人,原告律师的指控,完全是空穴来风,恶意中伤!”舒天雄的律师急得满头大汗,大声抗议。 “是空穴来风,还是铁证如山,请看这份文件。” 岑雾没有理会对方的歇斯底里,她从容地拿出一份文件,递交给了法官。 “这是天盛集团旗下,金航贸易公司的海外银行流水,显示其在三年前,曾向一个名为‘魏衡个人账户’的瑞士银行秘密账户,汇入了一笔高达三千万的巨款。” “而这笔款项的备注,清清楚楚地写着:宏业资本财务顾问费。” 轰。 全场再次哗然。 三千万。 宏业资本。 这两个关键词,瞬间将三年前那桩震惊海市的悬案,与今天的这场审判,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魏衡的脸色,在被告席上,彻底变得惨白。 他以为顾见屿远在瑞士,是在为他清理银行账户的异动,却没想到,顾见屿真正的目的,是利用这个账户,作为岑雾扳倒他的最关键的物证。 他看着岑雾那双冷静到冷酷的眼睛,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被这对年轻情侣,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跳梁小丑。 法官看着那份铁证如山的银行流水,敲响了法槌。 第22章 换你带我去见周信安 岑雾看着顾怀章那张平静到残忍的脸,忽然笑了。 她伸出手,接过了那张薄薄的照片。 照片上,张伟的表情谄媚而恐惧,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狗。 而他身边那个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眼神却像藏在鞘里的刀,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精明。 “顾董用一个叛徒,和一个骗子,就想让我收手?”岑雾将那张照片,随手放进了自己的风衣口袋,“您是不是太小看我父亲的女儿了?” 顾怀章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你可以嘴硬。”他说,“但你骗不了我,更骗不了你自己。” “那本假账本是你亲手销毁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想在法庭上证明它的真伪,有多困难。” “而我手上的这位周先生,是整个亚洲最顶尖的笔迹鉴定和金融犯罪心理学专家。” “只要他出庭作证,再加上张伟这个‘污点证人’,你觉得,法官会相信谁?” “是相信一个死无对证的清白,还是相信一个,由活生生的权威,编织出来的弥天大谎?”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岑雾所有的防线,将那个最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她的面前。 是啊。 她销毁了物证。 她亲手,将这场博弈,从证据的较量,拉到了人心的战场。 而人心,是最难测,也最容易被操控的东西。 “看来,我今晚不仅赢了官司,还给顾董,省下了一大笔销毁证据的费用。”岑雾的语气,依旧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您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顾怀章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无法掌控的棘手。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顾怀章缓缓摇上了车窗,“要么,带着你为你父亲换来的那点可怜的胜利,永远滚出海市。” “要么,就等着我,将他最后一丝清白,也彻底踩进泥里。” 黑色的劳斯莱斯,如同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悄无声息地,汇入了车流。 只留下岑雾一个人,站在法院门口那冰冷空旷的台阶上。 晚风吹起她单薄的风衣,那道笔直的背影,在路灯下,被拉出了一道孤独而倔强的长长的影子。 许久,她才缓缓地,从口袋里,重新拿出了那张照片。 她看着照片上那个叫“周先生”的男人,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秦曜的电话。 “帮我查个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极致的疲惫后的沙哑,“姓周,亚洲顶尖的笔迹鉴定和金融犯罪心理学专家,跟顾怀章有关系。” “周信安?”秦曜的声音,瞬间凝重了起来,“你惹上他了?” “你认识?” “何止认识。”秦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忌惮,“这个人,是商界出了名的‘清道夫’,专门替那些见不得光的富豪,处理最棘手的法律问题。” “据说,经他手的案子,从来没有败绩。” “因为他最擅长的,不是寻找证据,而是,制造证据。” 岑雾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这个人,现在在哪?” “不知道。”秦曜说,“他行踪很诡秘,从不在任何公开场合露面。想找他,比登天还难。”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找到他的软肋。”秦曜顿了顿,“我听说,这个人有个怪癖,喜欢收藏绝版的古董钢笔。” “尤其是,沾过血的。” 岑雾挂了电话,抬头看着海市那片被霓虹灯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 沾过血的钢寄。 一个多么变态,又多么符合“清道夫”身份的爱好。 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去秦曜的公寓。 她打车,去了医院。 顾见屿的病房外,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神情肃穆,像两尊门神。 看到岑雾他们没有阻拦,只是微微颔首,替她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房门。 病房里,很安静。 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顾见屿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 他似乎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了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岑雾走到他的床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安静的环境下,仔细地看这个男人。 褪去了所有的矜贵,禁欲,和深不可测。 睡着了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会受伤,会疲惫的英俊男人。 他的眉心,微微蹙着,似乎在睡梦中,也并不安稳。 岑雾伸出手,想要替他,抚平那道褶皱。 可她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那一瞬间,又猛地,收了回来。 她凭什么? 她和他之间,隔着三年的血海深仇,隔着他那个,比魔鬼更可怕的父亲。 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是,也不可能是单纯的男女。 他们是棋子,是对手,是彼此最锋利的刀,也是彼此最致命的毒。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床上那个原本熟睡的男人,忽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迷茫和疲惫,都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到让岑雾无法读懂的深沉的情绪。 “你来了。” 他的声音,很哑,带着一丝刚刚醒来时的慵懒。 “嗯。”岑雾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顾见屿看着她那下意识的疏离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 “官司,赢了?”他问。 “赢了。” “舒天雄和魏衡,都进去了。” “嗯。”顾见屿的反应,很平淡,仿佛这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爸,来找过你了?”他又问。 岑雾的心,猛地一紧。 她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没有说话。 “他用周信安,威胁你了?” 顾见屿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岑雾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了。 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 “顾见屿。”岑雾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帮你父亲,试探我?” 顾见屿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如果我说,我是在帮你,你信吗?” “我不信。”岑雾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我谁都不信。” 病房里,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许久,顾见屿才缓缓地,从枕头下,拿出了一支钢笔,递给了她。 那是一支万宝龙的“大文豪”系列,笔身由名贵的树脂制成,笔尖是18K的纯金,上面还雕刻着精致的浮雕。 一看,就价值不菲。 但吸引岑雾的,不是它的价格。 而是它的笔帽上,那一点早已干涸的,却依旧清晰可见的暗褐色的痕迹。 是血。 “这是?”岑雾的呼吸,停住了。 “周信安的。”顾见屿说,“他有一次在澳门的地下赌场,跟人起了冲突,被人用这支笔,戳穿了手掌。” “从那以后,他就患上了一种心理疾病。” “他怕血,也怕,所有尖锐的东西。” “所以,”顾见屿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他从来就不敢,用自己的手,去碰任何一支古董钢笔。” “他所有的收藏,都是通过一个叫‘老鬼’的中间人,代为交易的。” 岑雾看着手里的那支钢笔,看着那点暗褐色的血迹。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她知道,顾见屿给了她一把钥匙。 一把,可以打开周信安那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的最关键的钥匙! “你为什么要帮我?”岑雾抬头,死死地,盯着他。 “因为,”顾见屿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一种岑雾看不懂的压抑的情感,“我不想你,再受伤了。” 这句话,像一颗滚烫的子弹,毫无预兆地,击中了岑雾那颗早已冰封的心脏。 烫得,她生疼。 她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她,不惜与自己的父亲为敌,不惜将自己家族最核心的秘密武器的弱点,都暴露给她的男人。 她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顾见屿。” 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等你伤好了,我们就两清了。”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顾见屿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瞬间涌起的巨大的痛苦和绝望。 两清? 他们之间,隔着三条人命,和一场持续了三年的血色迷局。 怎么可能,两清? 岑雾走出医院,立刻拨通了秦曜的电话。 “帮我找个人,外号‘老鬼’,是古董钢笔的中间商,跟周信安有来往。” “老鬼?”秦曜愣了一下,“这个人我知道,是圈子里最神秘的掮客。不过,他只跟熟人交易,而且,只收现金。” “我有办法,让他主动来见我。” 岑雾说完,挂了电话。 她打车,去了海市最大的古玩交易市场。 她用身上所有的现金,买了一支据说是民国时期某个著名文人,用过的派克钢笔。 然后,她走进了一家无人问津的当铺。 一个小时后,她从当铺里,走了出来。 手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黑色的布袋。 布袋里,是十根,货真价实的金条。 当天晚上,一则消息,在海市最顶级的收藏圈子里,不胫而走。 有人,要出手一支,当年“宏业资本案”的核心人物,岑长青,在看守所里,留下的绝笔信的钢笔。 据说,那支笔上,还沾着他自杀时,留下的血迹。 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了死水里的炸弹,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尤其是,当那个放出消息的神秘卖家,还开出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条件。 只换金条,不收现金。 而且,必须由“老鬼”,亲自验货交易。 第二天,岑雾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第23章 我给你准备的结局,你还喜欢吗? 老鬼那双在黑暗中浸淫了一辈子的眼睛,死死地锁在岑雾手里的那支万宝龙上,浑浊的眼球里,第一次,迸发出了近乎贪婪的狂热光芒! “你开个价。” 老鬼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嘶哑。 “我不卖。” 岑雾笑了,那笑容,在码头昏暗的灯光下,像一朵在暗夜里,肆意盛开的罂粟,带着致命的诱惑。 “我只换。” “换什么?” “换你带我去见周信安。” 岑雾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就现在。” 老鬼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看着岑雾那张年轻,却平静到冷酷的脸,心底,第一次,涌起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来做交易的。 她是来索命的。 “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鬼的声音,沉了下来,“周先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是吗?” 岑雾将那支沾血的万宝龙,在指尖,轻轻转了一圈。 那点暗褐色的血迹,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颗狰狞的眼睛,嘲笑着老鬼那可笑的忠诚。 “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他。” “他要么,主动出来见我。” “要么,”岑雾的眼神,陡然转冷,“我就把这支笔,连同那支所谓的‘岑长青遗物’,一起交给警察。” “到时候,你猜,是你的主子先身败名裂,还是你这个替他销赃的掮客,先牢底坐穿?” 老鬼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看着岑雾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栽了。 他引以为傲的经验,和道上规矩,在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女人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上车。” 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黑色的面包车,像一艘幽灵船,在海市午夜空旷的街道上,无声地穿行。 车厢里,死一样的寂静。 没有人说话。 岑雾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光怪陆离的街景,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她在赌。 赌那个叫周信安的男人,对这支笔的执念,已经超越了对顾怀章的忠诚。 也在赌,那个男人骨子里的自负,会让他选择,亲自来会一会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者。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栋位于市中心最顶级的私人博物馆前。 这里,不对外开放。 是周信安用来,存放他那些,见不得光的藏品的私人金库。 老鬼带着岑雾,走进了那部需要三重密码验证的私人电梯。 电梯,没有向上,而是缓缓地,向下沉去。 最终,停在了一个,连秦曜的黑客技术,都无法渗透的地下三层。 电梯门打开。 是一个装修得,比卢浮宫还要奢华的巨大的地下展厅。 展厅的正中央,一个穿着白色真丝睡袍,戴着金丝眼镜的儒雅男人,正背对着他们,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玻璃展柜。 展柜里,陈列着各式各样,价值连城的古董钢笔。 他就是周信安。 “先生,人带来了。” 老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周信安没有回头。 他只是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丝绒擦布,那双透过金丝镜片,看过来的眼睛,平静,却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能将人从里到外,剖析得一干二净。 他的视线,在岑雾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她手里的那支万宝龙上。 “东西,带来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像春风拂面。 却让岑雾感觉到了,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刺骨的冷意。 “周先生不请我,坐下谈吗?” 岑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环顾着这个,充满了金钱和罪恶气息的奢华囚笼,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周信安笑了。 “有意思。” “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的,你还是第一个。” 他说着,朝旁边那套,由整块小叶紫檀打造的茶台,做了个“请”的手势。 岑雾没有客气,径直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老鬼,则像一个最忠心的仆人,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墙角的阴影里。 “岑小姐。” 周信安亲自为她,沏了一杯大红袍,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见你的?” “因为,我知道你怕什么。” 岑雾将那支沾血的万宝龙,轻轻地,放在了茶盘上。 那点暗褐色的血迹,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周信安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端起茶杯的手,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闻的颤抖。 “看来,顾见屿那个小子,把我的底,都给你卖了。” 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甚至,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你以为,就凭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就能威胁我吗?” “岑小姐,你太天真了。”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精明到冷酷的眼睛,一瞬不瞬地,锁着她。 “我承认,顾怀章让我做的,是伪证。” “可那又怎么样?” “只要我愿意,我有上百种方法,能让那份伪证,变成连耶稣都推翻不了的铁证。” “到时候,你父亲,就会被永远地,钉在商业罪犯的耻辱柱上。” “而你,”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就会变成,一个弑父仇人的女儿。” “你猜,到了那个时候,顾见屿,还会不会要你?” 这是一个威胁。 也是一个,诛心的诅咒。 他在用岑雾最在乎的东西,来攻击她最脆弱的软肋。 岑雾看着他那张写满了“胜券在握”的脸,忽然笑了。 “周先生,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求你。” 岑雾的眼神,陡然转冷。 “我是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她将那支万宝龙,拿了起来,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笔帽上那点,干涸的血迹。 “这支笔上,有你的血。” “很快,”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刀子,狠狠插进了周信安的心脏,“它上面,还会有我的。” 周信安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岑雾将那支笔,猛地对准了自己的脖颈,那锋利的笔尖,瞬间,就刺破了她白皙脆弱的皮肤,渗出了一颗,殷红的血珠,“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报警。” “告诉他们,君临律所的岑雾律师,因为不堪忍受你这个伪证专家的威胁,在你这个秘密的地下囚笼里,畏罪自杀了。” “到时候,你猜,是你的那些‘铁证’更有说服力,还是我这条,沾着你血的人命,更能引起舆论的同情?” 她疯了! 这个女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周信安看着她那双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的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这辈子,见过无数穷凶极恶的亡命徒。 可他从来没见过,像岑雾这样,敢拿自己的命,来做赌注的疯子! “你不敢!”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尖利。 “你看我敢不敢。” 岑雾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不惜与整个世界同归于尽的决绝! 周信安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她这种近乎疯狂的自杀式袭击,摧毁得一干二净! 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算计,在绝对的疯狂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几乎是嘶吼着,问出了这句话。 “很简单。” 岑雾缓缓地,放下了那支,已经沾上了她鲜血的钢笔。 “我要你,出庭作证。” “把顾怀章,让你做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地,都说出来。” “不可能!” 周信安下意识地拒绝,“我如果背叛了顾怀章,他不会放过我的!” “他不会放过你,我就会放过你吗?” 岑雾笑了,那笑容,比魔鬼,更冷酷。 “你帮他,你身败名裂,牢底坐穿。” “你帮我,”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不仅能保住你的名声,还能得到,这个。” 她将那支,沾着两个人的血的万宝-龙,轻轻地,推到了他的面前。 一枚毒药。 一枚解药。 她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选择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周信安死死地,盯着那支,对他而言,充满了致命诱惑的钢笔。 又看了看岑雾那张,平静到冷酷的脸。 他知道,他没得选。 从这个女人,走进这间屋子开始,他就已经,成了她砧板上的鱼肉。 “好。” 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干涩的字。 “我答应你。” 岑雾站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 “明天早上九点,市局门口,会有人接你。”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那部电梯走去。 第24章 他想亲口告诉你 那张照片像淬了剧毒的冰棱,瞬间刺穿了岑雾刚刚用一场豪赌换来的所有胜利和希望。 手机屏幕上那冰冷的墓碑,和墓碑前那个本该躺在病床上的人,构成了一幅荒诞到极致的画面。 一股混杂着背叛和暴怒的血气,狠狠冲上她的天灵盖。 顾怀章! 这个老狐狸,他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 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告诉她,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反抗,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一场可笑的垂死表演。 而顾见屿,她唯一可能信任的盟友,就是他用来,将她拖进地狱的最后的锁链。 岑雾死死地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几乎要将那冰冷的金属外壳捏碎。 她没有立刻回复顾怀章的短信,更没有打电话过去质问。 她只是转身,用最快的速度,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用最快的速度!” 她不信。 她不信那个刚刚为她挡了一刀的男人,会转眼间,就穿着笔挺的西装,出现在为她而立的墓碑前。 这一定是顾怀章的诡计,一张伪造的用来击溃她心理防线的照片! 出租车在清晨空旷的街道上疾驰,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岑雾拿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秦曜的电话。 “帮我查顾见屿现在的位置,立刻!马上!”电话一接通,她就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 “我的大小姐,你又怎么了?”秦曜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不是刚从周信安那个老变态那里出来吗?我的人说你毫发无损,我还以为你能让我清净一天。” “别废话,快查!”岑雾的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急切。 秦曜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阵急促的键盘敲击声。 “奇怪了。”秦曜的声音,瞬间凝重了起来,“医院那边的监控,从半个小时前开始,就被人用最高权限给覆盖了,我进不去。” 岑雾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私人手机的定位呢?” “也关了。”秦曜的声音,愈发沉重,“不止是手机,他身上所有带定位功能的电子设备,信号全部消失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出租车一个急刹,停在了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门口。 岑雾扔下一张百元大钞,甚至没等司机找钱,就推开车门,疯了一样地冲进了住院部的大楼。 她一路狂奔到顶楼的VIP病房区。 走廊里,空空荡荡。 那两个原本像门神一样守在顾见屿病房门口的保镖,早已不见了踪影。 岑雾猛地推开那扇虚掩着的病房门。 里面,空无一人。 床上那床价值不菲的埃及棉被褥,被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来没有人躺过。 旁边的心电监护仪,早已被关掉,屏幕上一片漆黑。 只有床头柜上那束,已经开始微微有些枯萎的白色马蹄莲,证明着昨天夜里,她来过。 也证明着,那个男人,曾经真实地,躺在这里,为了她,而生死未卜。 岑雾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她扶着冰冷的门框,才勉强站稳。 他真的走了。 在她冒着生命危险,去为他们共同的敌人,布下天罗地网的时候。 他却从病床上,悄无声息地消失,出现在了顾怀章为她准备好的墓碑前。 为什么? 这个念头,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来回地切割着。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又响了。 是顾怀章。 岑雾看着屏幕上那个跳动的名字,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喂。” “看来,你已经看到我为你准备的惊喜了。”电话那头,传来顾怀章那不紧不慢,却带着绝对掌控一切的压迫感的声音。 “他人呢?”岑雾没有跟他绕圈子。 “你觉得呢?”顾怀章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我那个为了你,连父亲都敢背叛的好儿子,现在,正在替你,选一块风水更好的墓地。” “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顾怀章的语气,陡然转冷,“周信安,和你。” “用你们两个人的命,来换我儿子的命。” “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带着周信安,来城西的公墓。” “记住,你只有一个人来的机会。” “如果你敢耍任何花样,或者让警察知道,”顾怀章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那你就准备,给你自己,和你那个不成器的父亲,一起收尸吧。” 嘟。 电话被挂断。 岑雾握着手机,站在那间空无一人的冰冷的病房里,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和绝望。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顾怀章为她精心准备的,用她最在乎的两个男人的命,来做赌注的必死的局。 她去,她和周信安,必死无疑。 她不去,顾见屿,就会成为她父亲之后,第二个,因为她而死的人。 岑雾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她想到了顾见屿为她挡刀时,那双写满了她看不懂情绪的眼睛。 她想到了他在书房里,那个带着惩罚意味的疯狂的吻。 她还想到了,他将那支沾血的钢笔,递给她时,那句无奈的苦笑。 “如果我说,我是在帮你,你信吗?” 信吗? 岑雾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的加密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短。 只有一个网址,和一个单词。 “Trust me.” 相信我。 岑雾看着那条短信,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号码,这个语气! 是顾见屿! 他没有背叛她! 他只是,用另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在跟他的父亲,进行一场更凶险的博弈! 岑雾想也不想,立刻用手机,点开了那个网址。 那是一个实时监控的画面。 画面的背景,正是城西的那处公墓。 镜头,似乎是隐藏在某个墓碑的天使雕像的眼睛里,位置极佳,可以将整个公墓的入口,和那座为她而立的新坟,都尽收眼底。 画面里,顾见屿正静静地,站在那座墓碑前,背影孤冷,一动不动。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正看似随意地,散布在四周,但他们的站位,却隐隐形成了一个,无法突破的包围圈。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顾怀章用来,引她入瓮的死亡陷阱! 而顾见屿,就是那个,被放在陷阱最中央的,最诱人的诱饵! 岑雾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被当成猎物的男人,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拿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那个她此刻唯一能求助的号码。 秦曜。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她的声音,冷静到近乎残忍,“定位一部手机,就是我上次让你查的那个,属于顾见屿的私人加密号码。” “然后,用你最快的速度,黑进城西公墓周围所有的天网监控。” “我要知道,顾怀章在那里,到底布了多少人。” “你要去?”秦曜的声音,瞬间拔高,“你疯了!那是龙潭虎穴!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 “我不是一个人。”岑雾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给了她一线生机的网址,“他也在。” 秦曜沉默了。 他知道,岑雾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好。”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我帮你。”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活着回来。” “我尽量。” 岑雾挂了电话。 她没有立刻动身。 她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冲动,而是,一把能破局的刀。 她拨通了周信安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岑小姐?”周信安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刚摆脱噩梦的如释重负。 “周先生,我们的交易,可能要提前了。”岑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命令。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岑雾看着窗外那片,即将被晨光彻底照亮的城市,“我需要你,现在,立刻,以‘商业诈骗案关键证人’的身份,去市局自首。” “什么!”周信安的声音,瞬间变了调,“你让我去自首?你不是说……” “我只是让你去自首,没让你去认罪。”岑雾打断他,“你只需要告诉警察,你手上,有顾怀章,在三年前‘宏业资本案’中,伪造证据,构陷岑长青的全部录音。” “然后,”岑雾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向警方,申请最高级别的人身安全保护。” 周信安不是傻子。 他瞬间,就明白了岑雾的意图。 她要用他做诱饵,将警方的视线,和顾怀章的火力,都吸引到市局。 从而,为她自己,创造一个,可以潜入公墓的绝佳的时间差! 好一招声东击西,围魏救赵! “我为什么要帮你?”周信安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凭什么,要为你的计划,冒这么大的风险?” “就凭,”岑雾笑了,那笑容,比窗外的晨光,更冷,“你的命,现在,还握在我的手里。” “你如果不按我说的做,我现在,就让‘老鬼’,带着那支沾着你血的钢笔,去警察局报案。” “到时候,你猜,是你自首的罪名更重,还是买凶杀人的罪名,更能让你,把牢底坐穿?” 电话那头,是死一样的寂静。 许久,才传来周信安那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压抑到变了调的声音。 “算你狠。” 岑雾挂了电话,转身,走出了那间空无一人的病房。 她知道,她已经将自己,和所有人的命运,都推上了一场,无法回头的豪赌。 赢,她就能将顾怀章,彻底拉下神坛,为父亲,也为顾见屿,换来一个真正的黎明。 输,她就会和她爱的人,一起,坠入那座,为她而立的冰冷的坟墓。 半个小时后,一则重磅新闻,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整个海市的司法界和商界,轰然炸响! 亚洲顶尖的“清道夫”,周信安,主动向警方自首! 并实名举报,顾氏集团董事长,顾怀章,涉嫌在三年前的“宏业资本案”中,伪造证据,恶意构陷! 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25章 你还要继续,跟我玩下去吗? 周信安那张儒雅的脸上,挂着一丝让岑雾觉得无比刺眼的微笑,像一张虚伪的画皮,牢牢地贴在他那副金丝眼镜的后面。 “岑小姐,别急着走嘛。”周信安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像一条无形的毒蛇,缠住了岑雾即将迈开的脚步,“我的老板,想在游戏结束前,再跟你,单独聊一聊。” “他说关于你父亲的死,还有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秘密,他想亲口告诉你。” 岑雾的脚步,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攥住了,漏跳了一拍。 她缓缓转过身,那双因为彻夜未眠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锁着眼前这个,本该在市局自首的男人。 “我没兴趣听一个将死之人的废话。”岑雾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吗。”周信安笑了,那笑容,充满了胜券在握的笃定,“哪怕这个秘密,关系到你父亲,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地,吃下那份下了药的晚餐呢?” 轰! 岑雾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颗无形的炸弹,再次精准引爆。 她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冷静,在这一瞬间,被周信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击得粉碎。 心甘情愿? 不,不可能! 父亲为人刚正不阿,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走向一个为他设下的死亡陷阱? 这一定是顾怀章的又一个谎言,一个用来动摇她心智的更恶毒的攻心计! “看来,你很有兴趣。”周信安看着她那瞬间煞白的脸,满意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车,就在外面等着。” “上车吧,我的老板,已经等不及,要见你了。” 岑雾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写满了“你没得选。”的脸,忽然笑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部,还连接着秦曜信号的平板电脑,当着周信安的面,将那个,属于顾见屿的实时监控画面,放到了最大。 画面里,那座被踹翻的墓碑下,黑洞洞的地下入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的嘴。 而入口的周围,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正拿着军用级别的强光手电,声嘶力竭地,朝着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喊着什么。 “看见了吗。”岑雾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刮过周信安的耳膜,“你的老板,现在,应该没空见我。” “他得先找到,他那个,随时准备给他收尸的好儿子。” 周信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着屏幕上那混乱到失控的一幕,那双精明到冷酷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 他没想到,顾见屿竟然会玩这么一手! 更没想到,岑雾这个女人,竟然能拿到顾家内部的实时监控! “你!” “我什么。”岑雾收起平板,迎着他那双写满了震惊的眼睛,一步一步,朝他逼近,“你以为,我让你去自首,只是为了声东击西吗?” “周信安,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你在我这里,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你顶多,算是一个,我用来,清理门户的垃圾桶。” 她说完,不再理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周信安,转身,朝着那片,充满了死亡和未知的公墓,快步走去。 她必须在顾怀章反应过来之前,进入那个地下入口! 她要亲眼看看,顾见屿为她,到底准备了一个什么样的终局! 可就在她即将冲出烂尾楼的那一刻。 一个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物体,毫无预兆地,抵在了她的后腰上。 是枪。 周信安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魔鬼,在她身后,缓缓响起。 “岑小姐,我承认,我小看你了。” “但是,你也小看了,我老板的决心。” “他说,就算把整个海市都炸了,今天,也必须让你,给他死去的父亲,陪葬。” 岑雾的身体,僵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抵在她后腰上的那把枪,已经,打开了保险。 只要她再往前一步,那颗冰冷的子弹,就会毫不留情地,射穿她的身体。 “转过身来。”周信安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疯狂,“我的老板,想亲眼看着,你是怎么,一点一点地,走进他为你准备好的地狱。” 岑雾缓缓地,转过了身。 她看着周信安那张,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微微扭曲的脸。 看着他手里那把,黑洞洞的对着她心脏的枪。 她知道,她今天,可能真的,走不出这里了。 就在这时,她的蓝牙耳机里,忽然传来秦曜那带着电流杂音的焦急的吼声。 “岑雾!你身后!三点钟方向!有红外线!”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岑雾的眼角余光,也瞥到了,烂尾楼的另一侧,一闪而过的代表着狙击枪瞄准镜的红色的光点! 顾怀章,竟然在这里,还留了后手!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让她活着,走进那片公墓!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岑雾的心上。 疼。 也让她,在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以为掌控了全局的周信安,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周先生,你知道,真正的猎人,在开枪之前,都会做什么吗?” 周信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做什么?” “确认自己的背后,是不是,也站着另一个,拿着枪的猎人。” 岑雾的话音,刚落。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响,撕裂了这片废墟的死寂! 周信安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手里的那把枪,瞬间脱手,掉落在了地上。 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 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个,不断涌出鲜血的狰狞的血洞。 又猛地,抬起头。 看向了那个,子弹射来的方向。 只见,公墓那片最高的墓碑群上,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夜视镜的身影,正缓缓地,收起了手里那把,还冒着青烟的狙击枪。 那身形,那姿态! 是顾见屿的人! 他根本就没进那个该死的地下入口! 这一切,都是他设下的局! 一个用来,引出顾怀章所有暗桩的局中局! “你!”周信安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手腕,那张儒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因为恐惧而扭曲的狰狞,“你们!” “游戏,结束了。” 岑雾捡起地上的那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周信安的眉心。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关于我父亲的那个秘密了。” 周信安看着她那双,比枪口更冷的眼睛,知道自己,是彻底完了。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算计,在这对,比魔鬼更可怕的年轻男女面前,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说。”他的声音,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嘶哑,“我说!” “你父亲,在死前,见过一个人。” “一个,他以为,可以救他出去的人。” “那个人,给了他一支笔,和一张纸。” “让他写一封,认罪的遗书。” “你父亲,写了。” “因为那个人,答应他,只要他写了,就会把他,和他那个,早就被送出国的妻子和女儿,一起,送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他没想到,那支笔里,早就被下了,能让人产生幻觉的剧毒。” “而那封所谓的遗书,也成了,他畏罪自杀的最后的铁证。” 岑雾的呼吸,停住了。 她看着周信安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她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母亲。 那个在她记忆里,温柔,美丽,却在她父亲出事后,就因为抑郁症,而“意外。”去世的母亲。 竟然,没有死。 而且,还成了,压垮父亲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个人,是谁。”岑雾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是……。” 周信安刚要说出那个名字。 砰! 又是一声枪响。 一颗子弹,精准地,从烂尾楼外,射了进来。 正中,周信安的眉心!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永远地,扼杀在了喉咙里。 他的身体,像一滩烂泥,缓缓地,倒了下去。 临死前,他那双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瞪大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岑雾。 仿佛在问她。 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背后,还有第三个,拿着枪的猎人? 岑雾没有看他。 她只是猛地,转过身。 看向了那个,子弹射来的方向。 只见烂尾楼的入口处,一个穿着深色中山装,气度不凡的身影,正缓缓地放下手里那把还带着消音器的手枪。 是顾怀章。 他竟然亲自来了! 而且他刚刚,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得力的“清道夫。”! “看来,我的好儿媳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顾怀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在岑雾和地上周信安的尸体之间来回地扫视着。 “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说着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压着一个被黑布蒙着头的女人,从他身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当那个女人头上的黑布被猛地扯下的瞬间。 岑雾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那是一张和她有七分相似,却因为常年的病痛和折磨,而显得格外苍白憔悴的脸。 是她只在照片里见过无数次的母亲! 她竟然真的还活着! 而且还成了顾怀章手里,最后一张也是最致命的一张王牌! 顾怀章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魔鬼,带着令人作呕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你还要继续,跟我玩下去吗?” 第26章 最后的王牌,是她的心脏 岑雾的血液,在看到那个女人的瞬间,凝固成了冰。 那张脸,她曾在老旧泛黄的照片里看过无数次,在午夜梦回的思念里描摹过无数次。 也曾在每一个祭日,对着冰冷的墓碑,一遍又一遍地亲吻过无数次。 是她的母亲,苏婉。 一个本该在三年前,就因为抑郁症而意外身亡的女人。 她竟然还活着! 而且,成了顾怀章用来,将她彻底钉死在这场血色棋局里的最后一张,也是最致命的一张王牌! “很惊讶吗?”顾怀章看着岑雾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满意地笑了,那笑容,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黏腻和残忍。 “我猜你一定很好奇,一个死人,是怎么重新活过来的吧?” 他一边说,一边缓步走到那个神情麻木,眼神空洞的女人身边,伸出手,像在抚摸一件最得意的藏品一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 “这还要多谢你那个,愚蠢又自作聪明的父亲。” “当年,他以为用一本假账本,和自己的命,就能换来你们母女的平安。” “可惜,他到死都不知道,他的妻子,早就成了我的人。” “是我,亲手将她从精神病院那个地狱里,‘救’了出来。” “也是我,给了她一个全新的身份,让她在这座城市里,像一条见不得光的狗一样,苟延残喘地活了三年。” 顾怀章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淬了剧毒的刀子,狠狠捅进岑雾的心脏,再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血肉里,来回地搅动着。 她看着那个被顾怀章的手触碰着,却没有任何反应,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样的母亲。 她看着她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映不出自己的倒影,也映不出这个世界的任何光亮。 岑雾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撕裂了。 疼。 比任何一次受伤,都更疼。 “你对她做了什么?”岑雾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从撒哈拉沙漠里吹来的风沙。 “我没做什么。”顾怀章收回手,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我只是,每天都让人把当年那份,报道你父亲畏罪自杀的报纸,读给她听而已。” “一遍,又一遍。” “直到她彻底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曾经有过一个叫岑长青的男人。” “直到她变成现在这副,只会听我命令的乖巧的模样。” 岑雾死死地攥着拳头,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所有的感官,都已经被那股,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的巨大的愤怒和悲恸,彻底吞噬了。 “顾怀章。”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喊出这个名字。 那声音里,压抑着火山爆发前最死寂的平静。 “你今天,会死在这里。” “是吗?”顾怀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就凭你?还是凭我那个,现在还被困在地下,自身难保的好儿子?” “岑雾,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现在,是我,在给你机会。”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森然无比。 “跪下。” “跪下来,求我。” “像一条狗一样,跪着爬到我的面前,承认你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和罪犯。” “然后,再当着你母亲的面,亲手毁掉那份,周信安刚刚交给警察的所谓的‘证据’。” “只要你做到了,我说不定,会大发慈悲,让你们母女,死得,体面一点。” 羞辱。 这是比死亡威胁,更残忍,更诛心的羞辱。 他不仅要杀人,他还要在杀死她们之前,将她们母女最后的尊严和骄傲,也彻底踩进泥里! 岑雾看着他那张,因为极致的权力而扭曲的脸。 看着他身后,那两个将枪口,死死地抵在她母亲太阳穴上的保镖。 她知道她没得选。 她缓缓地,松开了那只,紧攥着的拳头。 然后,在顾怀章那充满了期待和玩味的注视下,她那笔直的膝盖,一点一点地弯了下去。 “这就对了嘛。”顾怀章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才有的得意的笑容。 他很享受这种,将一个桀骜不驯的灵魂,彻底踩在脚下的快感。 可就在岑雾的膝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的瞬间。 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一具木偶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的女人,苏婉,忽然,动了!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那双空洞麻木的眼睛里,瞬间,涌出了一行滚烫的泪水!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了一声,谁也听不懂的嘶哑的悲鸣。 “不!” “不要!” 她像一头被逼到了绝境的母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挣脱了身后保镖的钳制! 然后,她张开嘴,狠狠地咬在了其中一个保镖,那只拿着枪的手腕上! 这一咬,又快又狠,带着一种,不惜与整个世界同归于尽的决绝! “啊!” 那个保镖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手里的枪,瞬间脱手,掉落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比林黛玉还脆弱的女人,竟然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顾怀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像疯了一样,死死地咬着他手下不放的女人。 那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 他那件最完美的“藏品”,竟然,失控了! 而就在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到无法反应的瞬间。 岑雾,动了! 她那双弯曲的膝盖,像一根被压缩到了极致的弹簧,猛地绷直! 整个人,像一头蛰伏已久的猎豹,朝着那个,离她最近的因为同伴受伤而分神的保镖,狠狠地撞了过去! 那个保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就像一个破麻袋一样,倒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岑雾没有丝毫的停顿。 她就地一滚,捡起了地上那把,因为苏婉的拼死反抗,而掉落的手枪! 然后,她猛地起身,转身,抬手! 砰! 砰! 砰! 三声清脆,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响,撕裂了这片废墟的死寂! 那三个,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顾怀章的保镖,眉心处,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炸开了一团,绚烂,而血腥的红色的花朵! 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未来得及褪去的震惊和错愕。 身体,却已经像三根被砍断了的木桩,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快到,让所有人都来不及眨眼! 这根本不是一个律师,该有的身手! 这分明就是一个,受过最严苛训练的顶级的杀手! 顾怀章看着地上那三具,还在不断涌出鲜血的尸体。 又看了看那个,手里拿着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眉心的女人。 他那张因为暴怒而扭曲的脸,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他发现,他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看懂过,这个被他视为蝼蚁的女人。 她不是棋子。 她是一头,被他亲手从地狱里,放出来的择人而噬的野兽! “现在。” 岑雾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那张沾染了周信安鲜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刺骨的冷意。 “轮到你,跪下了。” 顾怀章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他看着岑雾那双,比枪口更冷的眼睛,知道自己今天,是彻底栽了。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算计,在这个,比魔鬼更可怕的女人面前,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他,是顾怀章! 是掌控着整个海市商业命脉的帝王! 他怎么可能,会向一个黄毛丫头,下跪! “你杀了我吧。”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视死如归的解脱般的笑容。 “只要你开了这一枪,你,和你母亲,就都会成为,杀人犯。” “到时候,就算顾见屿,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你们。” “而我,。”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依旧是那个,被你们岑家,逼死的受害者。” “我的儿子,会继承我的一切,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来为我复仇。” “岑雾,你确定,你要为了逞一时之快而让你爱的人,和你恨的人,永远地活在痛苦里吗?” 这是一个诅咒。 一个用他自己的命,来做赌注的最恶毒的诛心诅咒! 岑雾握着枪的手,猛地一紧。 她看着顾怀章那张,写满了“你不敢。”的脸。 看着不远处,那个因为她刚刚的杀戮,而吓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母亲。 她知道顾怀章说的是对的。 她不能开枪。 她一旦开了这枪,她就从原告,变成了被告。 她就从复仇者,变成了,和他一样肮脏的杀人犯。 而她这三年来,所有的隐忍和布局,都将,毁于一旦。 “看来,你还是不够狠。” 顾怀章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既然你下不了手,那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更有趣的游戏。” 他说着,缓缓地从自己的中山装口袋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 和一部,老旧的只能用来打电话的诺基亚手机。 “这里面,是你父亲,当年,在看守所里,留下的最后的遗言。” “而这部手机里,存着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的号码。” “现在,我把选择权,交给你。” “你是想,亲耳听一听,你父亲临死前,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还是想,亲眼看一看,那个,让他心甘情愿,走向死亡的女人,到底是谁?” 他又将一个两难的死局,抛回给了她! 一个,比刚刚那个,更残忍,也更致命的死局! 第27章 他的囚笼她的王座 顾见屿没有回答她,他只是用那只没有戴夜视镜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 她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第一次翻涌起了岑雾看不懂的剧烈情绪。 有歉意、有挣扎,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他怕她会哭,怕她会用那种看仇人一样的眼神看他。 可岑雾却对他笑了,那笑容很轻、很淡,却像一把无形的刀子,狠狠插进了他的心脏。 “游戏,还没结束呢。” 岑雾的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下一秒,她猛地抬起膝盖,用一种近乎自残的疯狂,狠狠地撞向了顾见屿那道尚未痊愈的刀伤! “唔!” 顾见屿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张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他压制着她的力道,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记重创,而出现了瞬间的松懈。 就是现在! 岑雾像一条挣脱了所有束缚的美女蛇,用一种人类几乎不可能做到的柔韧和刁钻的角度,从他的臂弯下猛地滑了出去! “岑雾!” 秦曜的吼声和警笛的轰鸣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彻了整栋烂尾楼! 顾怀章看着那个像一头失控的野兽,重新夺回了自由的女人,那张胜券在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暴怒! “拦住她!” “给我杀了她!” 他嘶吼着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可他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可以为他卖命的保镖了。 而就在这时,那个被岑雾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挣脱开的男人——顾见屿,忽然动了! 他没有去追岑雾,他只是猛地转身,用一种快到极致的速度,一脚踢飞了地上那把岑雾刚刚用过的手枪! 紧接着,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朝着那个还沉浸在震惊和暴怒中的顾怀章,狠狠地扑了过去! 他一把掐住了自己父亲的脖子,将他死死地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顾见屿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所有的冷静和克制,都在这一瞬间被一种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的疯狂,彻底取代! 他竟然当着所有警察的面,对他自己的亲生父亲动了手! 这一幕让所有冲进来的警察都看呆了,也让那个刚刚跑到烂尾楼门口的岑雾,脚步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她看着那对在警灯的映照下,疯狂撕咬在一起的父子。看着那个为了给她创造逃跑机会,不惜将自己也拖进地獄的男人。 岑雾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走啊!” 秦曜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死死地拽进了自己那辆,早就停在暗处的布加迪威龙里! “你他妈还看什么!” “你想让他们两个,都给你陪葬吗!” 秦曜嘶吼着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黑色的跑车像一道离弦的箭,瞬间就汇入了海市那片被警笛声彻底撕裂的夜色里。 岑雾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后视镜里那栋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烂尾楼。看着那片被红蓝两色警灯,映照得如同白昼的罪恶之地。 她知道她今天又欠了顾见屿一条命,一条她可能这辈子,都还不清的命。 “现在去哪?” 秦曜看着身边这个从上车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女人,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秦氏传媒顶楼,你的私人休息室。” 岑雾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很哑,带着一种极致的疲惫后的空洞。 “那里现在是全海市,最安全的地方。” 秦曜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顾怀章现在已经被自己的儿子和警察,死死地缠在了那栋烂尾楼里。他根本分不出任何精力,再来对付她。 而他秦氏传媒的大楼,安保系统是整个海市最顶级的。没有他的允许,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个女人到底长了一颗什么样的大脑?竟然能在经历了如此巨大的背叛和冲击后,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最冷静也最正确的判断。 半个小时后,秦氏传媒顶楼那间装修得比七星级酒店总统套房还要奢华的私人休息室里。 秦曜将一杯加了双份方糖的热牛奶,递到了岑雾的面前。 “喝点吧。” “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过任何东西。” 岑雾没有接,她只是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被晨光一点一点照亮的城市。 看着城市中心那块最大的LED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关于她的铺天盖地的通缉令。 “海市警方发布A级通缉令,悬赏一百万,全城搜捕‘7.12’恶性枪击案主犯岑雾。” “据悉,犯罪嫌疑人岑雾系君临律师事务所实习律师,曾参与多起重大经济案件的辩护工作,具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和社会危害性。” “……” 岑雾看着屏幕上自己那张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清冷的脸,看着下面那行写着“穷凶极恶”的鲜红的标签。 她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为父复仇隐忍三年,最后却成了比她所有仇人,还要罪大恶极的杀人犯。 这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这他妈算什么事啊!” 秦曜看着她那副明明在笑却比哭还难看的模样,一股无名火狠狠地冲上了他的天灵盖。他猛地拿起手机,就要拨通他那个在市局当副局长的二叔的电话。 “我不管!” “今天就算是绑,我也要把顾怀章那个老王八蛋给绑到警察局去!” “我要让全海市的人都知道,你到底是被谁,给逼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没用的。” 岑雾缓缓地转过身,那双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里,一片死寂。 “现场有我的指纹,有我开枪的弹道痕迹。” “还有周信安的尸体。” “所有证据都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我现在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那怎么办!”秦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难道就这么让他顾怀章,逍遥法外吗!” “不。” 岑雾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她端起那杯已经微微有些变凉的热牛奶,轻轻地抿了一口。 那点久违的甜腻的温度,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她那颗早已冰封的心脏,烫得她生疼。 “他不会逍遥法外的。” 她放下牛奶杯,拿出那部早就被她设置成静音的手机,点开了那个由顾见屿发来的加密网址。 那个属于公墓的实时监控画面,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显然顾见屿的人已经全部撤离了。 但是在那个漆黑的画面的最下方,却多出了一行用摩斯密码写成的神秘代码。 “这是什么?” 秦曜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是一串坐标。” 岑雾一边说,一边将那串代码输入了手机里的专业地图软件。 很快,地图上就出现了一个闪烁着的红点。 那个红点的位置不在海市,而是在与海市隔海相望的邻国,最混乱也最危险的法外之地——金三角。 “他让你去金三角?” 秦曜的声音瞬间就变了调,“你疯了还是他疯了!那里是什么地方!是全世界通缉犯和亡命徒的天堂!你一个女人跑去那里,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 岑雾看着那个对她而言,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红点,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第一次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死是解脱。” “而我,”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是要去那里,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她说完站起身,走进了那间秦曜专门为她准备的客房。 “我需要休息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后,你帮我准备一架能直飞金三角的私人飞机。” “还有一个全新的身份。” “记住,这个身份不能跟岑雾,有任何关系。” “你要做什么!”秦曜看着她那道笔直却单薄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的背影,心不受控制地抽痛了一下。 “去做我三年前,就该做的事。” 岑雾的声音,从那扇被她缓缓关上的房门后传了出来。 “去把我那个还活着的母亲,从地狱里亲手带回来。” 秦曜的身体猛地一僵,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房门。他知道他今天好像听到了一个,足以颠覆整个海市的惊天大秘密。 三个小时后,当岑雾再次从那间客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彻底变了一个人。 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取代了之前那头温婉的长卷发。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的机车皮衣,取代了之前那些非黑即白的职业套装。 脸上还戴着一副能遮住她大半张脸的巨大的黑色墨镜。 那张原本清冷寡淡的脸上,此刻画着一个极具攻击性的烟熏妆。 烈焰红唇,配上那身又酷又飒的装扮。 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如果说之前的岑雾是一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那么现在的她,就是一杯最顶级的,沾着剧毒的烈酒。 美,也危险。 “我靠。” 秦曜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你这是要去参加,巴黎时装周吗?” “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样子。” 岑雾摘下墨镜,那双被浓重的眼线勾勒得愈发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她说女孩子就应该活得像一把开了刃的刀。”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秦曜看着她那双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只是将一张崭新的护照和一个小型的卫星电话,递给了她。 “身份已经给你办好了。” “楚辞,华裔自由搏击教练。” “飞机也已经在顶楼的停机坪,等着你了。” “不过,”秦曜顿了顿,那张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你确定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金三角不是海市。” “那里没有法律,没有规则,只有最原始的弱肉强食。” “我知道。” 岑雾接过护照和卫星电话,转身朝着那部通往顶楼停机坪的私人电梯走去。 “但是你也别忘了。” “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 “就是命硬。”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部,即将带她走向一个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新世界的电梯。 秦曜看着那扇缓缓合上的电梯门,看着那个即将一个人去单挑整个黑暗世界的女人的背影。 他忽然就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知道他这辈子,可能都忘不了今天这个让他心甘情愿,为她铺平了所有退路的女人了。 飞机在万米高空平稳地飞行着。 岑雾靠在柔软舒适的真皮座椅上,看着窗外那片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的云海。她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她知道顾见屿让她去金三角,绝不是为了让她去那里避难那么简单。那个地方一定还隐藏着一个,比顾怀章更可怕的秘密。 一个足以将“宏业资本案”彻底推翻的终极真相。 就在这时,那个被她放在旁边座位上的卫星电话,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加密的短信。 第28章 大小姐,欢迎回家 岑雾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狠狠地缩成了一个最危险的针尖。 那张照片就像一块被烧得通红的烙铁,毫不留情地烫穿了她的视网膜,在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留下了一个滋滋作响的血洞! 周信安! 他没死! 那个在她枪口下,在她眼前,被她亲手“杀死”的男人,竟然还活着! 烂尾楼里发生的一切,从顾怀章的出现,到警察的包围,再到她那场惊心动魄的“大逃亡”,根本就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一场专门为她岑雾,量身打造的盛大而残忍的活人献祭! 他们抽干了她的血,碾碎了她的骨头,将她所有的尊严和骄傲都踩在脚下,最后还给她贴上了一个“杀人犯”的标签,让她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被驱逐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角落。 而真正的凶手,却正穿着高档的睡袍,品着顶级的红酒,在万里之外的豪宅里,像欣赏一出精彩绝伦的舞台剧一样,欣赏着她的狼狈和绝望。 凭什么! 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的血腥味,猛地从岑雾的喉咙深处,翻涌了上来! 她死死地攥着那部卫星电话,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那双刚刚才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的眼睛,再一次,被一种比先前更加浓稠的足以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深渊的黑暗,彻底吞噬! 顾见屿。 这个名字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她的脑海。 那个男人在烂尾楼里,为她挡开致命一击时,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歉意、挣扎和恐惧,在此刻,忽然就有了最清晰也最讽刺的解释。 他在愧疚什么? 他是在愧疚,他跟他的好父亲,还有那个本该死去的周信安,联手给她下了这么大一个套吗! 他发给她的那串去往金三角的摩斯密码,到底是一条生路,还是一条通往另一个,更可怕的地狱的黄泉路? 岑雾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一半炙烤在灼热的岩浆上。 就在她即将被这两种极致的痛苦,彻底撕碎的时候,那部被她攥得滚烫的卫星电话,再一次,疯狂地嘶吼了起来! 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岑雾看着那个不断在屏幕上跳动的数字,那双被黑暗彻底笼罩的眼眸里,忽然就闪过了一丝嗜血的疯狂。 她缓缓地一字一顿地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接听键。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只有一阵极其平稳,又极其压抑的呼吸声。 岑雾也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在等,等那个自以为是的猎人,主动走进她这个猎物,为他设下的陷阱。 “怎么不说话?” 终于,一道带着一丝轻佻笑意的属于周信安的儒雅声音,从电话那头缓缓地传了过来。 “我的女王陛下,是不喜欢我送给你的这份,重逢的礼物吗?” “周信安。” 岑雾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很哑,却像一把刚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手术刀,带着一种能将人活活凌迟的锋利和冰冷。 “你这出死而复生的戏码,演得确实很精彩。”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顾见屿在这场戏里,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 电话那头的周信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忽然就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当然是扮演了一个,最爱你的男主角啊。” “他为了让你能心无旁骛地来到我的世界,不惜亲手将自己,送进了警察局。” “这份连我看了,都为之动容的深情,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感动到流泪吗?” “是吗?”岑雾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那我还真是,感动到想亲手杀了他呢。” “别急。” 周信安的笑声,忽然就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等你看完了我给你准备的第二份礼物,你再决定,到底要先杀谁,也不迟。” 他的话音刚落,岑雾的手机就又收到了一条新的彩信。 这一次,不再是照片,而是一段只有短短十几秒的视频。 视频的背景,是一间被改造成了实验室的阴冷潮湿的地下室。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背对着镜头,在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前,专注地操作着什么。 而当他缓缓转过身,将那张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暴露在镜头下的时候。 岑雾的呼吸,猛地停滞了! 是她的父亲! 是那个三年前,因为“宏业资本案”而身败名裂,最后在狱中“畏罪自杀”的父亲,岑弘业! 他还活着! 他竟然也还活着! 这个认知,像一颗凭空爆炸的核弹,瞬间就将岑雾那本就已经脆弱不堪的理智,彻底炸得粉碎! “这不可能!” 她失控地嘶吼出声,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那种足以将她自己也彻底毁灭的疯狂的、绝望的、又带着一丝卑微祈求的崩溃! “我父亲早就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过他的死亡证明!我还亲手,将他的骨灰,埋进了那座公墓里!” “死亡证明?” 周信安的笑声,隔着电话,都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那种东西,我一天能给你伪造一百份,你信不信?” “至于骨灰嘛,”他慢条斯理地说道,“现在寵物火化的技术,也很成熟了。” “周信安!” 岑雾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手术台上,任人宰割的疯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周信安的声音,忽然就冷了下来,“我当然是想让你,看清楚一些真相。” “比如,你那个伟大的父亲,根本就不是什么被奸人所害的商业巨鳄。” “他只是一个,为了追求所谓的‘永生’,不惜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了魔鬼的可怜虫。” “而我,”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近乎狂热的兴奋,“就是那个,能赐予他永生的神。” “你闭嘴!” 岑雾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上,早已血色尽失。 “我父亲才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不是那样的人,你自己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信安说完,便“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飞机也在这时,穿过了一片厚厚的云层,开始缓缓地下降。 岑雾失魂落魄地走到窗边,看着下方那片,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神秘而危险的墨绿色的原始丛林。 在丛林的最深处,有一片被无数探照灯,照得如同白昼的灯火通明的建筑群。 那是一座比海市任何一座顶级豪宅,都要奢华和气派的私人庄园。 飞机最终,平稳地降落在了庄园中心那个,巨大的停机坪上。 舱门缓缓打开,一股混杂着泥土和植物气息的湿热的空气,瞬间就涌了进来。 岑雾一步一步,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木偶,缓缓地走下了那架,载着她从一个地狱,来到另一个地狱的飞机。 停机坪上,一排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正分列两行,毕恭毕敬地等着她。 而在那群保镖的最前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唐装,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人。 那个老人的手里,拄着一根由纯金打造的镶嵌着一颗硕大红宝石的龙头拐杖。 他看着岑雾,那张布满了岁月痕迹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慈祥得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大小姐,欢迎回家。” 大小姐。 回家。 这两个词,像两颗携带着剧毒的子弹,精准无误地射穿了岑雾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那具早已被掏空了所有温度的身体,在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猛地一僵。 那张没有任何血色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极致的空白,彻底取代。 她看着眼前这个,笑得一脸慈祥,却让她从骨子里感到阵阵发冷的老人。 一段段被她刻意遗忘,被她用三年的血海深仇,死死压在记忆最深处的属于童年的画面,忽然就挣脱了所有的枷锁,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疯狂地涌入了她的脑海! 她想起来了。 这个老人,是钟叔。 是当年在岑家,掌管着一切,地位仅次于她父亲的大管家。 也是那个会在每一个下雨天,都提前开车到学校门口,给她送伞的人。 是那个会在她被父亲罚站的时候,偷偷给她塞一颗糖的人。 更是那个,在她母亲去世后,唯一一个,会抱着她,跟她说“别怕,还有钟叔在”的人。 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早在三年前,宏业资本倒台的时候,就已经拿着父亲给他的那笔巨额遣散费,回老家安享晚年了吗? 这里,又为什么会是她的“家”? 无数个疯狂的疑问,像无数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狠狠地撕咬着岑雾那根,早已绷紧到了极限的神经! “大小姐,外面湿气重。” 钟叔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那双因为年迈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先生,已经等您很久了。” 他一边说,一边恭敬地为她让开了通往庄园主宅的那条,由汉白玉铺就的道路。 岑雾没有动。 她只是死死地看着他,那双被泪水和恨意,反复冲刷过的眼睛里,一片猩红。 “我父亲,在哪里?” 她的声音,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先生就在书房。” 钟叔的回答,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恭敬不如从命的模样。 “您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他说完,便不再多言,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她做出选择。 岑雾知道,自己现在根本就没有选择。 她就像一只,被蛛网死死缠住的蝴蝶。 无论她如何挣扎,最终的结局,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被那只端坐在蛛网最中心的巨大的蜘蛛,一口一口,慢慢地吞噬殆尽。 她缓缓地抬起脚,朝着那栋在夜色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一样,散发着无尽压迫感的欧式主宅,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她都感觉自己脚下踩着的不是什么名贵的汉白玉。 第29章 父罪 而是她父亲,岑弘业的骨头。 那栋三层高的主宅,被无数盏水晶吊灯,照得亮如白昼。 墙上挂着岑雾叫不出名字,但却能从落款上,看出价值连城的中世纪油画。 地上铺着,从波斯空运过来的最顶级的纯手工羊毛地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由顶级的古巴雪茄和陈年的单一麦芽威士忌,混合而成的属于上位者的独有的味道。 这里的一切,都比三年前那个,位于海市最顶尖富人区的岑家老宅,还要奢华,还要气派,还要,让人觉得陌生。 钟叔将她带到了二楼最深处,那间书房的门口。 那扇由整块小叶紫檀打造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厚重的实木门,正虚掩着。 周信安那道,让岑雾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的儒雅的声音,正从那道门缝里,缓缓地飘了出来。 “进来吧。” 岑雾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了一瞬。 她死死地攥着拳头,用那尖锐的指甲,狠狠地刺穿着自己的掌心。 她想用这种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她不能倒下。 至少,不能在还没有亲眼见到父亲,还没有搞清楚所有真相之前,就这么倒下。 她猛地推开了那扇门! 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那片被探照灯照得如同白昼的原始丛林。 周信安就坐在那张,岑雾在照片里看到过的办公桌后。 他的手里,依旧端着那杯,红得像血一样的红酒。 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儒雅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丝,让岑雾觉得无比刺眼的微笑。 “我的女王陛下,你终于来了。” 他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件,被他精心打磨了许久,终于可以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完美的艺术品。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 “我父亲呢!” 岑雾根本不想跟他废话,她那双猩红的眼睛,像两把最锋利的刀子,死死地剜着他。 “他在哪里!” “别急。” 周信安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在见他之前,我希望你能先见一见,我们这个项目的首席科学家。” 他话音刚落,一道穿着白大褂的颀长挺拔的身影,就从办公桌后那扇,通往秘密实验室的暗门里,缓缓地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也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结了冰的湖水,没有任何情绪。 那张脸,俊美得,几乎有些不太真实。 皮肤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的白。 嘴唇却又红得,像刚刚饮过血一样。 他就像一个,从中世纪的古堡里,走出来的优雅、高贵,又充满了致命危险的吸血鬼伯爵。 他走到岑雾的面前,那双冰冷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地打量着她。 就像在看一个,即将被他送上解剖台的标本。 “林夜。” 周信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 “给她做个,最全面的身体检查。” “我要知道,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是否都完美地继承了她父亲的‘不朽’基因。” “是。” 那个叫林夜的男人,恭敬地应了一声。 他伸出手,那只戴着白色无菌手套的骨节分明的手,就那么直直地朝着岑雾的脸,探了过来! “滚开!” 岑雾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浑身长满了尖刺的刺猬,猛地抬手,狠狠地打开了他那只,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手! 林夜似乎没想到,她竟然敢反抗。 他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惊讶”的情绪。 而周信安,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一样,再一次,低低地笑了起来。 “岑雾,你是不是以为,你父亲真的是被我,用什么卑鄙的手段,给囚禁起来的?” “难道不是吗!” 岑雾死死地盯着他。 “不。”周信安缓缓地摇了摇头,“恰恰相反。” “不是我囚禁了他。” “而是他,为了能继续他那项伟大的足以改变全人类历史进程的‘永生计划’,心甘情愿地将他自己,变成了我的阶下囚。” “你胡说!” 岑雾的理智,再一次,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彻底击溃! “我父亲才不是那种,为了什么狗屁‘永生’,就连自己的人格和尊严都不要的疯子!” “他是疯子,但他不是一个人在疯。” 周信安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残忍的弧度。 “因为,你那个已经‘死去’了的母亲,才是这个‘永生计划’的第一个,也是最成功的实验品。” “而你,”他的声音,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缓缓地缠上了岑雾的脖子,一点一点,收紧,“就是他们两个,为了能将这个‘不朽’的基因,永远地传承下去,共同创造出来的最完美的容器。”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岑雾的天灵盖上! 将她那具,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劈得,体无完肤。 她的母亲? 那个温柔、善良,会在她每一个生日的时候,都亲手为她做一个草莓蛋糕的母亲? 那个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而在三年前,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母亲? 她竟然,是这个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的“永生计划”的第一个实验品? 这怎么可能! 这一定是周信安,为了彻底摧毁她的意志,而编造出来的又一个,恶毒的谎言! “我不信!” 岑雾嘶吼着,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朝着那个端坐在黑暗里的魔鬼,狠狠地扑了过去! “除非你让我,亲眼见到他们!” “如你所愿。” 周信安缓缓地站起身,他走到那扇,通往秘密实验室的暗门前,用一种近乎咏叹的充满了神圣感的语气,说道。 “现在,就让你亲眼看一看,神迹,是如何诞生的。” 他说完,便缓缓地推开了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大门。 一股混杂着福尔马林和浓重血腥味的冰冷刺鼻的空气,瞬间就从那扇门的背后,疯狂地涌了出来! 而岑雾的脚步,也在看清了门后那个景象的瞬间,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她的瞳孔,因为看到了某种,超出了人类认知范围的极致恐怖的画面,而剧烈地收缩了起来! 门后那间巨大的宛如科幻电影场景的实验室里,竟然摆放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 那些容器里,都浸泡着,一具又一具,赤裸的早已失去了生命体征的人的身体! 而就在那片,由无数具尸体,组成的恐怖的“森林”的最中央,摆放着一个,比其他所有容器,都要大上好几倍的巨型培养皿。 那个培养皿里,躺着一个,岑雾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发,安静地散落在,那片淡蓝色的营养液里。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仿佛陷入了永恒沉睡的安详的微笑。 是她的母亲! 是那个,她以为早就已经,化成了一捧黄土的母亲! 而就在那个巨型培养皿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同样款式白大褂的头发花白的身形佝偻的男人。 那个男人,正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一根,注满了不明液体的长长的针管。 他似乎是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缓缓地转过了身。 当岑雾看清了那张,因为过度的科研工作,而显得格外憔悴和疯狂的熟悉的脸时。 她感觉自己整个世界的所有声音,都在那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抽空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被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将那根注满了不明液体的针管,毫不留情地扎进了那个,被她称之为“母亲”的女人的心脏! 第30章 挑选一个最优秀的配偶 “不!” 岑雾的喉咙里,终于爆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又被无限地压缩。 她看着父亲那张因为狂热而扭曲的脸,看着那根冰冷的针管,看着母亲那张安详得诡异的脸。 她身体里的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而断! 她没有扑向那个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而是猛地转身,像一颗出膛的子弹,用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地撞向了那个站在门口,欣赏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周信安! 可她还没能碰到周信安的衣角,就被两道从旁边猛地蹿出来的黑影,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放开我!” 岑雾像一头发了疯的母兽,拼命地挣扎着,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锁定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周信安,我要杀了你!” “杀了我?”周信安缓缓地蹲下身,脸上依旧挂着那丝斯文儒雅的微笑,“我的女王陛下,你是不是搞错了你的复仇对象?” 他伸出手,用那根价值不菲的雪茄,轻轻地拍了拍岑雾的脸。 “真正把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可不是我。 “而是你那位伟大的父亲,和你那位善良的母亲。 “岑雾! 一道冰冷又威严的呵斥声,从那间实验室里传了出来。 岑弘业缓缓地走了出来,他已经脱掉了那身白大褂,换上了一套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被保镖死死按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儿,那双深陷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父女之情,只有一种看待一件不听话的工具的冷漠和不耐。 “闹够了没有?” “这里是神圣的实验室,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岑雾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男人,看着他那副道貌岸然的嘴脸。 “神圣?” “你管这个堆满了尸体的人间地狱,叫神圣?” “你把我母亲当成你的实验品,把我当成一个延续你疯狂基因的容器,这就是你所谓的神圣?” “愚蠢!” 岑弘业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你怎么会觉得,你母亲是实验品?” “她是我的爱人,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更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成功挣脱了生死束缚的新人类!” “而你,”他看着岑雾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让他失望透顶的残次品,“你根本无法理解,我们正在从事的是一项多么伟大的事业!” “我们是在创造历史,我们是在扮演上帝!” “你这个疯子!” 岑雾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 “我看你才是那个最该被关进这个玻璃容器里的人!”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岑雾的脸上。 出手的不是岑弘业,而是那个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周信安。 “看来,你还没有认清你现在的处境。” 周信安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没有一丝褶皱的袖口。 “岑弘业先生,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科学家,也是我最尊贵的客人。” “而你,”他的声音,瞬间就冷了下来,“不过是我用来取悦他的一件小礼物而已。” “礼物,就要有礼物的样子。” “否则,我不介意亲手,把你这件不听话的礼物,给彻底毁掉。” 岑雾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可这点疼,跟她心脏那被人活活撕裂的痛比起来,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张被打得高高肿起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容。 “礼物?” “周信安,你是不是忘了?” “我是君临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我最擅长的就是把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上位者,亲手送进地狱。” “三年前的宏业资本案,你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你们以为,骗过了全世界,就能高枕无忧了?” “我告诉你,不可能!” “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会像一颗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你们这艘,早已腐烂不堪的贼船上!” “我要让你们所有人的罪行,都暴露在阳光下!” “我要让你们,为你犯下的错,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她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子,精准无误地戳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那两个按着她的保镖,力道不受控制地松懈了一瞬。 就连那个叫林夜的男人,那双冰冷的眼睛里,都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 周信安的脸色,终于变了。 “看来,顾见屿把你保护得太好了。” “好到让你忘了,这里是金三角,不是你能撒野的海市!” “你以为,你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还能像在海市一样,受到法律的保护吗?” “我告诉你,在这里,我就是法律!” 他说完,猛地从旁边保镖的腰间,抽出了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就那么直直地对准了岑雾的眉心! “我现在,就给你最后一个选择。” “要么乖乖地闭上你的嘴,当一个听话的容器。” “要么我现在就一枪,打爆你的头!” 空气在那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岑雾看着那把,随时都有可能要了她命的手枪,那双猩红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她笑了。 笑得比她这一生中,任何时候,都要灿烂,都要,凄美。 “你开枪啊。”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你今天,要是不杀了我,你就是我孙子。” “你!” 周信安的瞳孔,狠狠地缩成了一个最危险的针尖! 他握着枪的手,青筋暴起!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当然敢。”岑雾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你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拿来当赌注,去设下那么大一个骗局,又怎么会不敢,杀了我这个早已一无所有的失败者?” “只是,”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杀了我,谁来当这个最完美的容器?” “你那个所谓的永生计划,筹谋了这么多年,投入了这么多的金钱和人力,难道就甘心,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吗?” 周信安的身体,猛地一僵。 岑雾的话,像一盆冰水,毫不留情地浇在了他那早已被愤怒冲昏了的头脑上。 是啊。 他怎么忘了。 岑雾现在,是他们这个计划里,最重要,也是最不可或缺的一环。 如果她死了,那他们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全都白费了! 这个女人! 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自己最大的筹码! 还反过来,将了他一军! “怎么?”岑雾缓缓地睁开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洞悉了一切的嘲讽,“不敢开了?” 周信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死死地攥着那把枪,却迟迟,无法扣下扳机。 而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岑弘业,忽然开口了。 “周先生,跟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置什么气?” “她现在只是一时,还无法接受真相而已。” “等她亲眼看到了,她母亲的重生,她自然就会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他的话,给了周信安一个完美的台阶下。 周信安缓缓地放下了那把枪,他看着岑雾,那双斯文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其阴冷的算计。 “你说得对。” “是我太心急了。” “既然她这么想看清真相,那我们就让她,看个够。” 他说完,对着那个叫林夜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林夜,带她去净化室。” “记住,用最高规格的。” “我可不想,我这份最完美的礼物,身上还沾着,外面那些肮脏世界的污秽。” “是。” 林夜恭敬地应了一声,他走到岑雾的面前,那双冰冷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地看着她。 “大小姐,请吧。” 那两个保镖,也随即松开了她。 岑雾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自己身上那件,早已沾满了灰尘的机车皮衣。 她没有去看林夜,也没有再去看周信安和岑弘业。 她只是转身,朝着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实验室大门,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她都感觉,自己正在,离那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的世界,越来越远。 也离那个她曾经无比憎恨的真相,越来越近。 在她即将踏入那扇,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大门时,顾见屿这个名字,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钢针,再一次狠狠地扎进了她的脑海。 那个男人,到底在这场由她最亲近的人,联手为她打造的骗局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发给她的那串,指引她来到这个地狱的摩斯密码,到底是一条生路,还是一条通往另一个更可怕的深渊的黄泉路? 无数个疯狂的疑问,像无数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再一次狠狠地撕咬着她那根,早已绷紧到了极限的神经! 而就在这时,那个被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那道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忽然从她的背后,缓缓地响了起来。 “岑雾。” “忘了那个叫顾见屿的男人吧。” “他那种,身体里流淌着肮脏的、短寿的、充满了缺陷的凡人血液的劣等基因,根本就配不上,我最完美的女儿。” “等计划完成,我会亲自为你,挑选一个最优秀的配偶。” “一个能与你共同,开启人类新纪元的神。” 第31章 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神。 岑雾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岑弘业那番足以颠覆她整个世界观的话,不过是一阵无关痛痒的耳旁风。 她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懒得施舍给他。 因为她知道跟一个彻底陷入疯狂的偏执狂,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的世界里,找到那个最脆弱的支点,然后用一种比他更疯狂,更决绝的方式,将他那座虚妄的空中楼阁,彻底摧毁! 净化室。 这个听起来就充满了宗教式虚伪和压迫感的房间,比岑雾想象中,还要冰冷,还要,空旷。 四面墙壁都是由一种泛着金属冷光的白色特殊材质打造,找不到任何一丝缝隙。 头顶那盏巨大的无影灯,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也照得人无所遁形。 房间的正中央,只有一个由纯钛合金打造的看起来像手术台一样的平台。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请吧。” 林夜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没有任何情绪的冰冷的陈述句。 他指了指那个平台,示意岑雾躺上去。 “我需要采集你的血液、毛发、以及皮肤组织样本。” “然后,对你进行全身的扫描和数据分析。” “整个过程,大约需要三个小时。” 岑雾没有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审视。 “林夜。” 她忽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林夜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你今年,应该不超过三十岁吧。” 岑雾的问话,让林夜那张病态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错愕。 他显然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问出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是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主攻的是基因工程和分子生物学。” 岑雾没有等他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你二十五岁就拿到了双博士学位,在世界最顶级的科学期刊上,发表过三篇足以引起整个行业震动的论文。” “你是整个科学界,公认的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只可惜,天妒英才。” 岑雾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 “三年前,你那间位于纽约的私人实验室,因为一场意外的爆炸,而化为灰烬。” “你也从此,人间蒸发。” “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却没想到,你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成了周信安和岑弘业这两个疯子的帮凶。” 林夜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狠狠地缩成了一个最危险的针尖! 他死死地盯着岑雾,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所有的冷静和克制,都在这一瞬间,被一种足以将人彻底撕碎的震惊和暴怒,彻底取代!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这些资料,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过去,也是他最想彻底埋葬的秘密! 除了周信安,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当然知道。” 岑雾看着他那副濒临失控的模样,嘴角的弧度,愈发地深了。 “因为当年,负责为你这起所谓的“意外爆炸事故”做结案陈词的,就是我们君临律师事务所。” “而我,就是那个亲手将你所有的资料,都归档封存的实习生。” 林夜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什么都知道的女人。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手术台上,任人宰割的疯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岑雾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洞悉了一切的怜悯,“我想说,一个像你这样骄傲的天才,真的甘心,一辈子都屈居于周信安那种,除了钱和权,就一无所有的商人之下吗?” “你那项足以改变全人类历史进程的伟大研究,难道就是为了帮助他,实现那个荒唐可笑的永生计划?” “你闭嘴!” 林夜失控地嘶吼出声。 岑雾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子,精准无误地戳中了他内心深处,那个最隐秘,也最不堪的伤口! “你懂什么!”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研究,到底有多么伟大!” “它能让人类,彻底摆脱生老病死的束缚!” “它能让这个世界,进入一个全新的纪元!” “而周信安,他只是为我提供了一个能让我心无旁骛地完成这项伟大事业的平台而已!” “平台?”岑雾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忽然就低低地笑了起来,“你管这个堆满了尸体的人间地狱,叫平台?” “你所谓的伟大事业,就是建立在,无数无辜者的生命之上的吗!” “那些被你们当成实验品,随意丢弃在玻璃容器里的人,难道就不是生命吗!” “他们不是实验品!”林夜的情绪,彻底被她激怒了“他们是志愿者!” “是他们自愿,为科学,献身的!” “是吗?”岑雾的眼底,一片冰冷,“那我的母亲呢?她也是志愿者吗?” 林夜的呼吸,猛地停滞了!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敢回答了?” 岑雾步步紧逼,那双眼睛,像两把最锋利的手术刀,要将他所有的伪装,都一层一层地剥开。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每天都在精心“照顾”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林夜,你也是个聪明人。” “你真的以为,周信安把你从纽约“请”到这里来,只是单纯地欣赏你的才华吗?” “你不过是他,用来控制岑弘业的一颗,最好用的棋子而已。” “一旦他的计划完成,你觉得,他还会留下你这个知道了他所有秘密的“天才”吗?” 林夜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如纸。 他那具常年不见阳光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岑雾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周信安那种人,是不可能允许,一个比他更聪明,也更危险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可他没有选择。 从他踏入这座庄园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了一个被蛛网死死缠住的猎物。 无论他如何挣扎,最终的结局,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被那只端坐在蛛网最中心的巨大的蜘蛛,一口一口,慢慢地吞噬殆尽。 “我跟你,不一样。” 就在林夜即将被那种,足以将人彻底淹没的绝望,彻底吞噬的时候,岑雾那道清冷的声音,再一次缓缓地响了起来。 “你只是想活下去。” “而我,”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是来带他们,下地狱的。” 林夜猛地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希望”的光。 “你有什么计划?” “我的计划,就是你。” 岑雾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 “我要你,成为我的人。” “我要你,把我,当成你唯一的主人。” “你凭什么?” 林夜死死地盯着她。 “就凭我,能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 岑雾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运筹帷幄的弧度。 “自由。” “还有,一个能让你,真正实现你那项伟大事业的全新的平台。” 林夜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无法拒绝,她开出的这个条件。 因为,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怎么相信你?” “你不需要相信我。”岑雾缓缓地伸出手,“你只需要,做出一个对你最有利的选择。” 林夜看着她那只,白皙、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手。 他犹豫了。 挣扎了。 最终,他缓缓地抬起手,将自己那只,戴着白色无菌手套的骨节分明的手,放在了她的手心。 “我答应你。”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周信安,死。” 林夜那双冰冷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嗜血的疯狂。 “还有岑弘业。” “我要让他们,为他们犯下的错,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好。” 岑雾缓缓地收紧了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一片势在必得的锐利锋芒。 “我答应你。” “他们的命,是你的。” “但是他们的帝国,”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是我的。” 而就在这时,一道带着一丝轻佻笑意的属于周信安的儒雅声音,忽然从净化室的广播里,传了出来。 “聊完了吗?” “我的女王陛下,还有我最天才的科学家。” “这场策反的戏码,演得确实很精彩。” “只可惜,”他的声音,瞬间就冷了下来,“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 “你们在这里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件事,可都在我的监控之下。” 他的话音刚落,那扇由特殊材质打造的厚重的白色大门,便缓缓地打开了。 周信安就站在门口,他的身后,跟着两排,穿着黑色西装,手里端着微型冲锋枪的保镖。 黑洞洞的枪口,就那么直直地对准了净化室里的岑雾和林夜! “周信安!” 林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下意识地将岑雾,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果然,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 “相信?”周信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再一次低低地笑了起来,“林夜,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我自己。” 第32章 “魔鬼之域”的金三角 鲜血,顺着那道狰狞的伤口,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一滴又一滴,砸在那冰冷的停机坪上,溅开一朵又一朵,妖异的血花。 岑弘业那张因为狂热而扭曲的脸,第一次出现了那种,名为“龟裂”的表情。 他最完美的作品,竟然当着他的面,亲手毁了她自己! “疯子!” 他嘶吼着,那双深陷的眼睛里,所有的冷静和自持,都在这一瞬间,被一种足以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的疯狂,彻底取代! “你以为你毁了这张脸,就能摆脱我了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 “就算你变成一堆白骨,你的基因,也永远刻着我的名字!” “是吗?” 岑雾抬起手,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姿态,缓缓地抹去了脸上那不断往下淌的温热的血。 她看着指尖那抹刺目的猩红,忽然就笑了。 那笑容配上她那张被鲜血和泪水,彻底模糊了的脸,显得诡异又凄美。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她说完便不再看那个早已被她从生命里,彻底剔除的男人。 她猛地转身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关上了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舱门! 直升机的螺旋桨带起了巨大的气流。 将她那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话,狠狠地甩在了岑弘业那张早已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彻底扭曲的脸上。 飞机冲天而起像一只挣脱了所有束缚的黑色的鹰,瞬间就融入了金三角那片,被夜色彻底吞噬的墨绿色的原始丛林里。 “啊!” 岑弘业看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小黑点,喉咙里终于爆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嘶吼! “给我追!” “把她给我抓回来!” “活要见人,死我也要见尸!” 周信安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座椅上。 他捂着自己那道,还在不断往外渗血的脖子。 而林夜则死死地盯着,那个从关上舱门开始,就一言不发地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那片无尽黑暗的女人。 她脸上的血已经不再流了。 只是那道从眼角一直蔓延到下颌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机舱里那忽明忽暗的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也格外触目惊心。 “你的脸。”林夜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急救箱里,拿出了一卷无菌纱布和一瓶医用消毒水。 “我先帮你,简单处理一下。” “否则,会感染。” 岑雾没有动,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那片,仿佛能将人彻底吞噬的黑暗。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一片空洞,仿佛刚刚那个在停机坪上,以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震惊了所有人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她。 “别碰我。” 她的声音很轻很哑却像一块,从万年冰川里,捞出来的浮冰带着一种,能将人活活冻伤的寒意。 林夜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呵。” 一道极其讽刺的笑声忽然从旁边那道,瘫软的“烂泥”里,传了出来。 周信安缓缓地直起身,他看着岑雾那张被她亲手毁掉的脸。 “怎么?” “这就撑不住了?” “我还以为,你那颗心是石头做的呢?” “原来也会疼啊?” 岑雾终于有了反应。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疼?” 周信安的身体猛地一僵。 岑雾那句话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脑海让他瞬间就回想起了,刚刚在净化室门口,被她用手术刀,抵住喉咙时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 这个女人!她就是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不要命的疯子!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而就在这时,那个被岑雾随手扔在座位上的卫星电话,忽然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那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还是那种加密的短信! 岑雾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她知道,这一定是顾见屿发来的。 那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把她骗到这个人间地狱。 让她看清了她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现在他又想做什么? 是想欣赏她,这副被全世界抛弃的狼狈的模样吗? 她死死地攥着那部电话,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她多想就这么把这部电话,从这万米高空狠狠地扔下去! 可她不能。 因为她还没有,亲口问一问那个男人。 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哪怕只有一秒。 她颤抖着点开了那条,足以将她再次拖入深渊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依旧是一串,由摩斯密码写成的神秘代码。 林夜下意识地凑了过来,他只看了一眼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这好像不是坐标。” “这是一段经过了三次加密的电脑程序。” 他说完便从自己的急救箱的夹层里,拿出了一台比纸还要薄的便携式电脑。 他将那串代码输入了电脑。 然后开始十指翻飞地破解了起来。 岑雾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不断跳动着的她根本就看不懂的字符。 她的心也跟着那些字符,一点一点沉入了无尽的海底。 五分钟后,林夜那双快到几乎出现了残影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 “这是!”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上,那段被他成功破解了的最终的程序。 “这是你们君临律所内部服务器的最高权限指令!” “什么?” “他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整个君临律所的新主人。” 周信安猛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愤怒,仿佛林夜说出的不是一个事实而是一个能将他彻底拖入地狱的诅咒! “君临律所是顾见屿的心血!” “他怎么可能把最高权限指令给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他亲手送进金三角的弃子!” 林夜冷笑了一声,收回了看向周信安的眼神。 “信不信由你。” “我的专业是破解,不是编造谎言。” 他将便携式电脑转向岑雾,指着屏幕上的那段程序代码。 “这段程序是君临律所内部安全协议的‘万能钥匙’。” “拥有它你就拥有了律所所有的核心数据、客户资源、财务信息以及,包括顾见屿在内,所有律师的内部评级和履历。” “他将整个君临律所,都放在了你的面前。” “你现在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扔掉。” 岑雾没有动,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盯着窗外的黑暗,仿佛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她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个,比鲜血还要冰冷的弧度。 “他以为用一个律所就能抵消,我这二十几年,被他亲手推入深渊的痛苦吗?” “一个律所就能弥补,我这张被毁掉的脸,和这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笑的人生吗?” 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脸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绝世珍品。 “顾见屿,你真是个傲慢到骨子里的混蛋。” “你永远都觉得,你的施舍,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 林夜看着她脸上那道,因为血液凝固而显得越发狰狞的伤疤,他伸出手再次递出了那卷纱布。 “他给你的,不是施舍。” “那是让你拥有,和他站在同一高度的资格。” “金三角,是地狱,但也是一个能让你彻底重生的火炉。” “他把你推进去,是为了让你看清真相,让你拥有挣脱岑弘业的资本。” “而这个律所,就是他给你的第一件武器。” 岑雾终于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她看向林夜,那眼神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冷酷。 “林夜,你是在替他洗白吗?” “你在怕什么?” “怕他被我恨得太深,怕他会失去我这个,随时都可以被他操控的‘棋子’吗?” 林夜的手微微一抖,他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痛苦和挣扎。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最接近真相的事实。” “他可以不告诉你一切,让你永远活在被保护的假象里。” “但他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让你看清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他亲手折断了你的翅膀,然后,给你造了一架,比任何鸟都要坚固的战机。” “他让你,成为了你自己的救世主。” 岑雾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要从他那张脸上,看出一个谎言。 可林夜的眼神,却平静得像是一面深不见底的湖泊,让人完全看不出波澜。 她收回了视线再次将目光落在了那部,随时都会被她捏碎的卫星电话上。 “救世主?” “我不需要。” 她说着手指却在屏幕上,那串闪烁的代码上缓缓地按下了‘确认’键。 一瞬间便携式电脑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君临律所的动态LOGO。 那个由黑色的双翼和金色王冠组成的标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气。 “你不是说不需要吗?”周信安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度的不平衡和酸涩。 “你接受了!” 第33章 金三角,血色浸染! “已经安排妥当了,你下飞机后,会有专人将你带往中转站。” 林夜将急救箱收好,他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岑雾没有回应他。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窗外那片,即将被黎明撕开的夜色。 她的身体很疲惫,可她的精神却异常亢奋。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沸腾,她的灵魂正在燃烧。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里轰然炸开,有什么东西又在她的身体里缓缓生长。 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活在虚假里、活在欺骗中的岑雾了。 她是被顾见屿亲手推入地狱,又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了一片荒芜的山谷。 这里没有任何现代化建筑,只有几座被风沙侵蚀了的土屋。 这就是顾见屿给她安排的“中转站”吗? 这就是他口中,可以让她“彻底重生”的“火炉”吗? 岑雾冷笑一声,她提步跳下了飞机。 她的双脚刚一落地,一股潮湿带着血腥味的泥土气息便扑面而来。 “欢迎来到地狱。” 一个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忽然从黑暗中传了出来。 岑雾猛地转身,她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缓缓地从那几座土屋后面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脸上戴着一张黑色的鬼面具。 只露出了他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红光的眼睛。 他的手里,还牵着一条比成年人还要粗壮的黑色巨犬。 那巨犬的喉咙里,正发出了低沉的嘶吼声。 “你是谁!” 岑雾的声音带着一种淬了冰的寒意。 “我是你未来的导师,也是你重生的引路人。” 鬼面人说着,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那条黑色巨犬的头。 巨犬立刻安静了下来,它只是盯着岑雾,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攻击性。 “导师?” 岑雾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比鲜血还要冰冷的弧度。 “顾见屿真是煞费苦心。” “他把我送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拜你为师,学习如何从一个律师,变成一个杀手吗?” 鬼面人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岑雾。 那双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审视和玩味。 “你很聪明。” “可聪明人,往往活不长。” 他说着,猛地松开了牵着巨犬的绳子。 黑色巨犬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朝着岑雾扑了过去! 岑雾瞳孔骤缩,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她的反应再快,也快不过那条被驯养多年的,专门用来执行任务的黑色巨犬。 巨犬的利爪,在她的手臂上狠狠地划过! 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 温热的血液,再次从她的手臂上汩汩而出。 “啊!” 周信安被眼前这一幕,彻底吓傻了!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林夜的身体猛地绷紧,他想上前帮忙,可他却被鬼面人,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我说过,这里是地狱。” 鬼面人看着岑雾,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冷酷。 “在这里,没有人会救你。” “你只能靠自己。” 黑色巨犬再次朝着岑雾扑了过去! 这一次,它直扑她的脖颈! 岑雾知道,如果她再不反击,她就会死在这里! 她的眼神,猛地变得无比凌厉! 她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朝着黑色巨犬的头部,砸了下去! 她的手上,还带着一枚,从父亲那里“借”来的,极其锋利的宝石戒指! 戒指的尖端,狠狠地刺入了巨犬的头部! 黑色巨犬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它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它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女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爆发力! 岑雾没有给它任何喘息的机会。 她猛地拔出戒指,然后再次狠狠地刺入了巨犬的另一只眼睛! “吼!” 巨犬再次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它的身体,猛地倒在了地上,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 岑雾的身体也因此,摇摇欲坠。 她的脸上,被巨犬的血溅满了。 她的手臂,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 可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都要狠辣! 她一步一步地朝着那条,还在痛苦挣扎的巨犬走了过去。 “你为什么要攻击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能让巨犬身体猛地一僵的杀意。 巨犬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呜咽。 它感觉到了这个女人身上,那股比它还要凶狠,还要嗜血的气息! 它知道,它惹上了一个,不该惹的对手! 它想逃,可它却被岑雾的眼神,彻底地钉在了原地! 岑雾猛地抬起脚,狠狠地踩在了巨犬的脖子上! 巨犬的身体,猛地一颤。 它的喉咙里,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它想挣扎,可它却被岑雾的脚,死死地压制着。 岑雾俯下身,她看着巨犬那双,已经被她刺瞎了的眼睛。 “记住。”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冰冷。 “不要试图攻击,任何你惹不起的人!” 她说罢,猛地抬起脚,狠狠地踩断了巨犬的脖子!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异常刺耳。 巨犬的身体,猛地一抽搐,然后便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鬼面人看着眼前这一幕,他那双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难察觉的赞赏。 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狠! 还要有潜力! “很好。” 鬼面人说着,他猛地一抬手。 一道黑影,猛地朝着岑雾的头部,直扑而下! 那是一条缠绕着毒蛇的,黑色长鞭! 长鞭带着破空声,直奔岑雾的太阳穴! 岑雾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仰去。 她险险地避开了那条毒蛇的攻击。 可长鞭却在空中猛地一转,再次朝着她的腰部,狠狠地缠绕了过来! 岑雾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知道,她这次躲不开了! 长鞭狠狠地缠绕在了她的腰上! 毒蛇的身体,猛地朝着她的身体,狠狠地咬了过去! 岑雾的身体,猛地一颤! 一股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被那条毒蛇,一点一点地吸食着! “啊!” 周信安再次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林夜的身体,猛地绷紧。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焦急。 “这就是顾见屿,给你的考验!” 鬼面人看着岑雾,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冷酷和戏谑。 “如果你能活下来,你就能成为他的‘刀’。” “如果你活不下来,你就会成为这片丛林里,最普通的‘肥料’!” 岑雾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 她的牙齿,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一股血腥味,瞬间弥漫了她的口腔。 她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地涣散着。 可她却在这一刻,看到了她父亲那张,被伪造了签名的死亡证明! 她看到了舒云漾那张,充满了恶意的嘴脸! 她看到了魏衡那双,充满了算计的眼睛! 她还看到了顾见屿那张,冷漠又残忍的脸! 不! 她不能死! 她还没有为父复仇! 她还没有将那些,背叛了她,伤害了她的人,亲手送进地狱! 她的眼神,猛地变得无比坚定! 她的手,猛地伸向了腰间! 她从腰带里,猛地抽出了一把,只有巴掌大小的,银色手术刀! 手术刀的刀刃,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寒光。 她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朝着那条,缠绕着毒蛇的长鞭,猛地砍了下去! “噗嗤!” 一声轻响。 长鞭被她一刀斩断! 那条毒蛇,也因此被她斩成了两截! 第34章 所有被蒙在鼓里的人 “她很强。” 林夜说着,他猛地背起岑雾,朝着山谷深处跑去。 周信安的身体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看着林夜那远去的背影。 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解。 这个女人,她真的能从地狱里爬出来吗? 她真的能成为顾见屿的“刀”吗? 她真的能为父复仇,亲手将那些背叛者送进地狱吗? 无人知道,这条被鲜血和泥土彻底染红的道路,将通往何方。 黎明时分的金三角,血色浸染。 岑雾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被卡车碾过一样,浑身都散架了。 她的喉咙很干,她的嘴唇很裂。 她的头很疼,她的手臂也很疼。 她的腰部,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她想坐起来,可她的身体却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 “你醒了?” 一个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忽然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岑雾猛地转头,她看到林夜正坐在桌子旁边。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书。 “你睡了三天三夜。” 林夜合上书,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岑雾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脑子里,快速地回想着,昏迷前发生的一切。 金三角,鬼面人,毒蛇,巨犬。 她清楚地记得,鬼面人最后那一击,狠狠地击中了她的头部。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她却活下来了。 “你昏迷的时候,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 林夜说着,他站起身,走到床边。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散发着草药味道的碗。 “你体内的毒素,已经被我清理干净了。” “不过,你脖子上那道伤疤,可能永远都消不掉了。” 岑雾猛地抬手,她摸向自己的脖颈。 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道,粗糙又狰狞的伤疤。 那伤疤,就像一条蜿蜒的蜈蚣,从她的眼角,一直蔓延到她的下颌。 她还摸到了,手臂上被巨犬利爪划出的伤痕。 腰间,被毒蛇咬伤的地方,也缠着厚厚的纱布。 “他呢?” 岑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冰冷。 “鬼面人呢?” 林夜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没有想到,岑雾醒来后,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会是鬼面人。 “他走了。” 林夜说着,他将手中的碗,递到了岑雾的嘴边。 “他走之前,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岑雾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他说,你还不够强。” “他说,等你什么时候,能从他的手里,活着走出去。” “等你什么时候,能让他,亲口说出,你很强。” “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拥有和他站在同一高度的资格。” 岑雾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顾见屿。 你可真会玩。 你把我送到这个地狱,就是为了让我接受这样的考验吗? 你就是想让我,变得和你一样冷血,一样残忍吗? 她猛地抬手,从林夜的手里,接过那个碗。 她仰起头,将碗里的草药,一饮而尽。 草药很苦,苦得她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可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比草药还要苦涩的笑容。 “告诉我。” 岑雾放下碗,她看着林夜。 “顾见屿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林夜的身体猛地绷紧。 他知道,岑雾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可以任由顾见屿摆布的“金丝雀”了。 她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有她的仇恨,有她的骄傲,有她的底线! “他什么都没说。” 林夜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地图。 “他只让我将这张地图,交给你。” “他说,这是你的‘家’。” “他说,这是你重生的起点。” 岑雾接过地图,她看到地图上,画着一个红色的叉叉。 那个叉叉,正是在金三角的深处。 那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山谷。 那里,没有任何现代化建筑。 只有几座,被风沙侵蚀了的土屋。 那里,正是她被鬼面人,狠狠地击倒的地方。 岑雾猛地攥紧地图,她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顾见屿。 你可真狠。 你把我送到这个地狱,就是为了让我从这里开始,一步一步地,爬回人间吗?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岑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能让林夜身体猛地一僵的寒意。 “他为什么要亲手,把我推进深渊?” 林夜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看着岑雾那张,被鲜血和泥土彻底模糊了的脸。 他想告诉她真相,可他却又不敢。 他知道,顾见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岑雾。 他想让她彻底地挣脱,岑弘业的掌控。 他想让她拥有,和那些伤害她的人,对抗的实力。 可他却不能说。 因为顾见屿说过,这些事情,必须让岑雾自己去发现。 她必须自己去感受。 她必须自己去成长。 “他想让你,成为你自己的救世主。” 林夜说着,他猛地转身,朝着房间外面走去。 “他想让你,成为一个,不依靠任何人的强者!” 岑雾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看着林夜那远去的背影。 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强者? 救世主? 顾见屿。 你可真是傲慢到了骨子里。 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你,亲手推我入深渊的痛苦吗?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对你,心存感激吗? 不! 我不会! 我永远都不会! 岑雾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她的身体很虚弱,可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她要从这里开始。 她要从这个被顾见屿亲手推入的深渊,一步一步地爬出去。 她要用自己的双手,亲手撕开岑弘业那张虚伪的画皮。 她要让舒云漾和魏衡,付出比死亡更惨痛的代价。 她要让顾见屿。 亲眼看着。 她是如何,从一个被他随意摆布的“棋子”,蜕变成一个,让他都无法掌控的“恶魔”! 金三角的日子,比岑雾想象的,还要艰难。 她每天都要接受,鬼面人安排的,各种严酷的训练。 她要学习,如何在丛林里生存。 她要学习,如何使用各种武器。 她要学习,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敌人。 她要学习,如何让自己变得,比任何人都冷血,比任何人都残忍。 她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险。 她要面对,毒蛇的攻击。 她要面对,猛兽的捕杀。 她要面对,那些企图将她,彻底吞噬的黑暗。 第35章 母亲的秘密,地狱的拍卖 山谷的风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刮过林夜的脸颊。 他背着岑雾,每一步都踩得沉重而压抑。 周信安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牙齿都在打颤。 “她,她真的还活着吗?” “那个鬼面人,他根本就是想杀了她!” “这是什么考验,这根本就是虐杀!” 林夜没有理会周信安的嚎叫。 他只是加快了脚步,想尽快远离那片浸透了岑雾鲜血的土地。 就在这时,他背上那个本该彻底昏死过去的女人,身体忽然猛地一挣! 林夜的脚步一顿。 岑雾像一条挣脱了束缚的鱼,猛地从他背上滑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岑雾!” 林夜大惊失色,立刻转身要去扶她。 “别碰我!” 岑雾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她用那把还攥在手里的,沾满了鬼面人血肉的手术刀,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大腿! 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周信安被她这股狠劲吓得连连后退! 这个女人,她对自己都这么狠,她就是个疯子! 岑雾没有看他们两个。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重新走回了那片刚刚结束了厮杀的空地。 林夜的心脏猛地一缩。 “你要做什么?” “他没有走远!” “你回去就是送死!” 岑雾充耳不闻。 她的视线在泥泞的地面上疯狂搜索着。 那张照片! 那张关于她母亲的,足以颠覆她人生的照片! 她必须拿到手! 她终于在不远处那条被她踩断了脖子的巨犬尸体旁,看到了那个泥泞的相片一角。 她冲了过去,猛地弯腰,将那张照片从泥水里刨了出来! 她用袖子,狠狠地擦去上面的污渍。 照片上,她母亲那张美丽又诡异的笑脸,再次刺痛了她的神经! 舒天雄的秘密情人! “吼!” 一声低沉的,充满了威胁的嘶吼,忽然从她身后传来! 岑雾猛地转身! 她看到那条被鬼面人“改造”过的黑色巨犬,就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它没有被带走。 它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岑雾。 不,是盯着岑雾手里的那张照片。 周信安吓得“啊”一声尖叫,转身就想跑! 林夜也立刻摆出了防御姿态。 岑雾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和那只被命名为“地狱”的巨犬,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冷冷地对峙着。 巨犬的喉咙里翻滚着威胁的低吼,但它没有扑上来。 它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岑雾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只巨犬。 她将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却又带着滔天恨意地,塞进了自己胸口最贴身的口袋里。 然后,她才转身,拖着那条还在流血的腿,朝着林夜和周信安的方向走去。 “走。” 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巨犬“地狱”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双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连它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 三天后。 岑雾在简陋的土屋里醒来。 这一次,她没有昏迷。 林夜在帮她处理头上那道被鬼面人最后击中的伤口。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近到岑雾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和血腥味混合的气息。 “那个鬼面人,究竟是什么人?” 岑雾率先打破了沉默。 林夜的手微微一顿,纱布擦过她的伤口,带起一阵刺痛。 “我不知道。” “我只负责破解代码,和执行顾见屿的命令。” “他叫我带你来这里,我就带你来这里。” “他叫我让你活下来,我就让你活下来。” 岑雾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 “顾见屿的狗。” 林夜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他握着纱布的手,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岑雾疼得闷哼一声,却没有躲闪。 “你!” 林夜猛地松开手,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我不是狗!” “我欠他一条命!” “很好。” 岑雾缓缓地坐直了身体,无视了头顶传来的剧痛。 “那你就用你的下半辈子去还。” “我,不欠他的。” 她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已经变得干硬的照片。 “这个女人,我母亲。” “还有舒天雄。” “你替我查。” 林夜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要我背叛顾见屿?” “我只是让你查,你想到的,才是背叛。” 岑雾那张布满了新旧伤痕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狰狞又美丽。 “你欠顾见屿一条命。” “可你也救了我两条命。” “林夜,你现在欠我两条命。” “你替我查清这件事,我们两个,就两清了。” 林夜的身体猛地绷紧了! 他看着岑雾那双,比金三角的夜色还要幽深的眼睛。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这个女人的要求。 她不是在请求。 她是在陈述一个,他必须接受的事实。 “好。” 林夜听到了自己干涩的声音。 “我帮你查。” “但是,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 “顾见屿,他之所以把你送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让你变强。” “更是因为,岑弘业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岑弘业了。” “他现在,是金三角最大的军火和毒品供应商!” “他比舒天雄和魏衡加起来,还要可怕!” 岑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 岑弘业? 那个在她记忆里,温文尔雅,却又因为“宏业资本案”而“枉死”的父亲?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逃离的那个男人,真的是她的父亲岑弘业吗? 那架直升机,那声野兽般的嘶吼! 那个要“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的男人! 岑雾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了! “轰隆!” 就在这时,土屋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周信安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全无! “他来了!” “那个鬼面人又来了!” 岑雾的身体瞬间紧绷,她一把抓起床边的手术刀! 林夜也立刻挡在了她的身前! 鬼面人高大的身影,缓缓地走进了土屋。 他还是那身黑色的劲装,脸上还是那张黑色的鬼面具。 他的身后,跟着那条巨犬“地狱”。 “你的训练,结束了。” 鬼面人的声音,依旧沙哑而冷酷。 岑雾和林夜都愣住了。 “结束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活下来了。” 鬼面人走到了桌子前,他扔下了一个黑色的卫星电话。 “顾见屿,对你的第一阶段改造,很满意。” “他为你准备了,你的第一个任务。” 鬼面人按下了电话的开机键。 电话屏幕亮起,经过了复杂的加密认证后,一个视频通话请求,弹了出来。 林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第36章 父亲的陷阱,魔鬼的拍卖 岑雾的手指,死死地扣住了藏在袖子里的刀柄。 卫星电话的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裴松那张带着诡异笑意的脸消失了,但他的话,却像一根毒刺,狠狠地扎进了岑雾的大脑。 潘多拉魔盒。 一个足以让岑弘业,舒天雄,魏衡,乃至顾见屿都为之疯狂的东西。 而这东西,竟然来自于她那个,背负着“情人”污名的母亲。 “呵。” 一声极度压抑的冷笑,从她干裂的嘴唇溢出。 旁边的周信安吓得一抖,他现在看岑雾,比看那个鬼面人还要恐惧。 林夜的脸色惨白。 “岑雾,这是一个陷阱!” “顾见屿和裴松,他们根本就是让你去送死!” “岑弘业现在是金三角的土皇帝!” “他的‘黑市’,是龙潭虎穴,有去无回!” 岑雾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燃起了两簇,足以焚天的火焰。 “送死?” “我早就在这片该死的丛林里,死过一次了。” “现在这个。” 她抬起手,抚摸着自己脸上那道,从眼角蔓 延到下颌的狰狞伤疤。 “只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讨债的恶鬼。” 她猛地转向那个,如同雕塑般,一言不发的鬼面人。 “我接这个任务。” 鬼面人那张黑色的面具下,发出了一声,似乎是赞赏的轻哼。 “裴松猜对了。” “他还让我转告你。” “顾见屿的目的,不是拿到那把钥匙。” “他的目的,是让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个‘潘多拉魔盒’,彻底打开!” “他要的,是混乱!” 岑雾的心脏,瞬间沉入了谷底。 顾见屿! 他果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操控一切的混蛋! 他利用她的仇恨,利用她对母亲秘密的渴求,把她当成了那根,引爆整个金三角火药桶的导火索! “如果我不去呢?” 岑雾的声音,冷得掉冰渣。 “你没有选择。” 鬼面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因为,就在你犹豫的时候。” “舒天雄和魏衡的人,也已经上路了。” “他们,也是冲着那把钥匙去的。” 魏衡! 那个害死她父亲的元凶之一! 舒天雄! 那个她母亲的“情人”,毁掉她一切的幕后黑手! 所有的人,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三天后那场,该死的拍卖会! 岑雾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顾见屿给她的任务。 这是她的宿命! 是她必须亲手,去撕开的血淋淋的真相! “我需要计划。” 岑雾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 “我需要武器。” 鬼面人仿佛早就料到,他一脚踢过一个,沉重的军用帆布包。 拉链敞开着,里面是各种,闪烁着寒光的精密零件。 “裴松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新的身份。” “一个来自澳门的,新兴军火商,‘A小姐’。” “你要去,和你的‘父亲’,谈一笔大生意。” 鬼面人指了指林夜。 “他是你的,技术顾问兼翻译。” “至于他。” 鬼面人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快要缩进地缝里的周信安身上。 “他是你的‘产品’。” “一个,活的,人体武器展示台。” 周信安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不!我不去!” “我死也不去!” “岑弘业会杀了我的!他会把我喂鳄鱼的!” 岑雾缓缓地,从帆布包里,拿起了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 她熟练地,将零件组装在了一起。 “咔哒。” 一声清脆的上膛声。 她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周信安的眉心。 “你现在,就可以死。” 周信安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他感觉自己,已经被那股,从枪口传来的寒意,彻底冻僵了。 “或者。” “跟我去。” “你,还有一线生机。” 周信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最后,他崩溃地点了点头。 “拍卖会在四十八小时后。” 鬼面人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林夜,这部电话里,有‘黑市’的内部结构图,和安防系统。” “裴松要你,在二十四小时内,找到一个,可以入侵的后门。” “岑雾。” “你,跟我来。” 鬼面人转身,走出了土屋。 那条名为“地狱”的黑色巨犬,无声无息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岑雾没有犹豫,她抓起那袋武器,跟了上去。 土屋里,只剩下林夜和周信安。 林夜看着手里那部,比他性命还重要的加密电话,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他一边,要破解岑弘业的系统。 另一边,他还要,完成岑雾交给他的,那个秘密任务。 调查她母亲和舒天雄的真相! 他感觉自己,正走在一条,万劫不复的钢丝上。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 林夜在疯狂的,破解着那,如同迷宫般的防火墙。 周信安则在,无尽的恐惧中,背诵着那些,关于“产品”的,虚假数据。 而岑雾,则再次进入了,鬼面人的地狱式训练。 “‘黑市’里,没有法律,只有规则!” 鬼面人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扔到了她的脚下。 “岑弘业的规则!” “在那里,你的手术刀,太精细了。” “你需要这个!” 岑雾捡起匕首,反手一刀,狠狠地扎进了,旁边的一棵大树! 树干,应声而裂! “在那里,没有人会听你辩护!” 鬼面马人猛地,朝着她发动了攻击! 岑雾侧身躲过,手中的匕首,划向了他的咽喉! “你的对手,是整个金三角的亡命之徒!” 鬼面人挡开了她的攻击,一脚踹中了她的腹部! 岑雾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地上! 她吐出了一口血沫,却在落地的瞬间,翻身而起! 她手中的匕首,再次,朝着鬼面人的心脏,刺了过去! “你要比他们,更狠!” “你要比他们,更强!” “你要让他们,怕你!” 鬼面人抓住了她的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 骨骼错位的声音! 岑雾的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 可她,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她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猛地抽出了,别在腰后的手枪! “砰!” 她扣动了扳机! 子弹,擦着鬼面人的面具,飞了过去! 鬼面人,终于松开了手。 他那双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疯狂的赞许。 “很好。” “你已经,学会了,如何做一把‘刀’。” 他指了指那条,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巨犬“地狱”。 “现在,他是你的了。” “他只听从,强者的命令。” “如果你,压不住他。” “他就会,连你一起撕碎。” 岑雾看着那条,曾经被她,亲手刺瞎了一只眼睛的巨犬。 第37章 血色拍卖蛇蝎美人 那管凝胶被她毫不犹豫地推进脸颊。 剧烈的刺痛瞬间引爆了她脸部的每一根神经。 岑雾感觉自己的骨头仿佛正在被一寸寸地敲碎重组。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可她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只是透过直升机舷窗那冰冷的反光,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脸,在极致的痛苦中,扭曲成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裴松坐在她对面,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一幕。 “真是个狠人。 “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A小姐。 岑雾没有理会他。 当那股非人的疼痛终于缓缓退去时,镜中已经出现了一张,五官更加立体,线条更加锋利,带着一股浓重异域风情的脸。 她原本那双清冷的杏眼,眼角被微微拉长,显得妩媚又危险。 配上她脸上那道,从眼角蔓延至下颌的狰狞伤疤,更是构成了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破碎美感。 “完美。 裴松打了个响指。 “现在,你就是来自澳门,专门为中东客户供货的军火商,安娜。 “一个脾气火爆,出手阔绰,谁的面子都不给的疯批美人。 岑雾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这不就是本色出演吗? 裴松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不。 “你比她狠多了。 直升机在引擎的巨大轰鸣中,再次冲入云霄。 林夜抱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他正在争分夺秒地为他们的“邀请函”植入无法被追踪的病毒后门。 周信安则抱着那个冰冷的金属盒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像一只待宰的鹌鹑。 那条名为“地狱”的黑色巨犬,安静地趴在岑雾的脚边。 它那只完好的眼睛,正警惕地注视着机舱里的每一个人。 尤其是裴松。 这个男人身上那股看似无害实则致命的气息,让它感到了强烈的威胁。 “别紧张。 裴松忽然开口,他那双桃花眼,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巨犬。 “我对别人的狗,没兴趣。 岑雾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巨犬的头顶。 “他不是狗。 “他是我的武器。 巨犬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它温顺地蹭了蹭岑雾的手心。 裴松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玩味。 “武器,有时候也会反噬主人。 “尤其是,被仇恨喂大的武器。 岑雾收回了手。 “那也要看,主人是谁。 两个小时后,直升机降落在一处,被热带雨林严密包裹的峡谷。 这里就是金三角最负盛名的地下交易中心,“黑市”。 它由一座废弃的巨型锡矿改造而成,入口处是两扇,高达二十米,由纯钢打造的巨门。 门上雕刻着一条,口吞象头的巨蟒,狰狞又诡异。 几十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如同雕塑般守卫在门口。 他们的眼神,比丛林里的毒蛇还要阴冷。 “欢迎来到你父亲的王国。 裴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色西装领口,仿佛是来参加一场优雅的晚宴。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们的命,只属于你们自己。 他说完,便潇洒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登上了直升机。 直升机很快消失在了墨绿色的林海里。 岑雾一行人,彻底被扔进了这个与世隔绝的罪恶之都。 “请出示邀请函。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雇佣兵,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调,拦住了他们。 林夜立刻上前,递上了那台特制的笔记本电脑。 刀疤脸接过电脑,插入了一根,连接着他们内部系统的数据线。 岑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能清楚地听到周信安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三秒后,系统验证通过的绿灯,亮了起来。 “欢迎您,A小姐。 刀疤脸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敬畏。 在这个地方,能拿到最高级别电子邀请函的,都是他们绝对惹不起的大人物。 “我的货呢? 岑雾用一种,极其不耐烦的沙哑嗓音问道。 刀疤脸的视线,落在了那个被周信安死死抱在怀里的金属盒子上。 “需要我们代为保管吗? “你敢碰一下试试? 岑雾的眼神猛地一冷。 “这里面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刀疤脸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美得不像话的女人,竟然会如此暴戾。 “开门。 岑雾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沉重的钢门,在液压装置的驱动下,缓缓打开。 一股混杂着硝烟、酒精和血腥味的燥热空气,扑面而来。 里面的世界,与外面的原始丛林,截然不同。 那是一个灯火通明,纸醉金迷的地下城市。 赌场,酒吧,斗兽场,应有尽有。 来自世界各地的亡命之徒,在这里肆无忌惮地挥霍着,他们用鲜血换来的财富。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贪婪与疯狂。 “A小姐,拍卖会将在一个小时后,于顶层的‘审判厅’举行。 “这是您的房间钥匙。 一个穿着旗袍的性感女人,扭着腰肢走了过来,递给了岑雾一张黑色的磁卡。 岑雾接过磁卡,领着两个脸色惨白的男人和一条威风凛凛的巨犬,径直走向了电梯。 他们这诡异的组合,立刻吸引了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 “哟,哪来的妞,够辣的啊。 一个满身酒气,胳膊上纹着蝎子的壮汉,忽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肆无忌惮地在岑雾那,被紧身皮衣包裹的火辣身材上,来回扫视。 “宝贝儿,第一次来吧? “要不要哥哥带你,玩点刺激的? 周信安吓得腿都软了。 林夜则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了腰间。 岑雾却连看都没有看那个壮汉一眼。 “地狱。 她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吼! 一直安静地跟在她身后的黑色巨犬,瞬间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 它猛地扑了上去,一口咬住了蝎子男那条,企图伸向岑雾的手臂!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大厅! 蝎子男那条粗壮的手臂,竟然被巨犬,硬生生地撕下了一大块血肉!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岑雾缓缓地转过身。 她走到那个抱着手臂在地上痛苦哀嚎的蝎子男面前,缓缓地蹲了下来。 她从靴子里拔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她用匕首,轻轻地拍了拍蝎子男那张,因为剧痛而彻底扭曲的脸。 “记住。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能让人的血液都冻结的寒意。 “下辈子,管好你的手。 “还有你的眼睛。 说完,她猛地将匕首,狠狠地插进了蝎子男的另一只手里! 将他的手掌,死死地钉在了地板上! 蝎子男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然后便彻底地疼晕了过去。 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这个美丽又残忍的女人。 岑雾缓缓地站起身。 她用一张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去了匕首上的血迹。 然后,她才抬起眼,用那双,仿佛淬了毒的眼眸,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被她震慑住的亡命之徒。 “还有谁,想带我玩点刺激的? 没有人敢说话。 他们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岑雾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冰冷又嗜血的弧度。 她收起匕首,带着她的人,在一片死寂中,走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大厅里压抑的气氛,才被彻底打破。 “操!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太他妈狠了! “没看到吗?那是‘地狱犬’!是岑老板,专门从欧洲弄回来的顶级斗犬! “我听说,前段时间,这条狗,差点被人弄死! “怎么会跟着这个女人? 电梯里。 周信安的身体,还抖得像筛糠。 林夜的脸色,也依旧苍白。 “你刚才,太冲动了。 第38章 血色审判厅 魏衡那张儒雅斯文的脸上,正挂着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他身边坐着的,正是舒天雄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外号“笑面虎”的赵立。 这两个人,一个代表着君临律所内部的腐肉,一个代表着外部吞噬宏业资本的黑手,此刻竟然像多年的老友一般,并肩坐在这里。 岑雾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像是被一只淬了寒毒的巨手,狠狠地攥住了。 原来,他们早就勾结在了一起。 原来,她父亲当年所谓的“内部构陷”,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由这两方势力联手导演的,谋杀!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从她的眼眶里喷涌而出! 秦峰似乎察觉到了她身上一闪而逝的杀气,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起,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将岑雾引到了另一侧的沙发前。 “安娜小姐,请。” 岑雾缓缓地坐下,那身紧绷的皮衣,因为这个动作,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她的坐姿并不优雅,反而带着一种,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攻击性。 她没有去看魏衡和赵立,仿佛他们只是两团,无足轻重的空气。 她知道,他们也在看她。 在审视她这个,突然闯入棋局的,不速之客。 就在这时,大厅里所有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 只有中央那个黑曜石拍卖台,被一束,从天而降的雪白追光,彻底照亮。 一个穿着暗红色西装,身形挺拔的男人,缓缓地从后台走了出来。 当看清那个男人的脸时,岑雾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岑弘业! 不,那不是她在金三角,在直升机上看到的那个,因为愤怒而面容扭曲的男人! 眼前的这个岑弘业,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他的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深邃又从容。 他就像一个成功的学者,一个受人尊敬的企业家。 这才是她记忆里,那个疼她爱她的父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欢迎各位,来到我的‘黑市’。” 岑弘业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大厅。 那声音温润醇厚,充满了磁性,让人如沐春风。 可岑雾听在耳里,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想必各位已经等急了。” “废话不多说。” “今晚的第一件,也是唯一的一件拍品。” 岑弘业说着,轻轻地拍了拍手。 一个穿着暴露的兔女郎,端着一个盖着红色丝绒的托盘,扭着腰肢,款款地走上了拍卖台。 岑雾的视线,死死地锁定了那个托盘。 她的指甲,已经将掌心的嫩肉,掐出了血。 “这件东西,是我的一位故人,留下的遗物。” 岑弘业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缅怀。 “我想在座的各位,有不少人,都认识她。” 他说着,猛地掀开了那块红色的丝绒! 一把造型繁复,通体漆黑,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钥匙,静静地躺在托盘中央。 整个大厅,瞬间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岑雾看到,魏衡和赵立的身体,都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 他们那两双,写满了贪婪的眼睛,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死死地黏在了那把钥匙上! “我太太,苏晚晴留下的东西。” 岑弘业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情。 岑雾的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开了! 苏晚晴! 她母亲的名字! 那个在照片上,对着她诡异微笑的女人! 那个被鬼面人称为,“舒天雄秘密情人”的女人! 她留下的东西,为什么会成为,让所有人都疯狂的“潘多拉魔盒”? “起拍价,一千万美金。” “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百万。” “现在,开始。” 岑弘业话音刚落。 “三千万。” 魏衡连牌子都没有举,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个数字。 这个价格,直接让大厅里,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其他人,瞬间偃旗息鼓。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君临律所的魏大律师,对这把钥匙,是势在必得。 “三千五百万。” 赵立笑眯眯地举起了手里的牌子,仿佛他加的不是五百万美金,而是五百块泰铢。 魏衡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赵立,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 赵立却仿佛没有看到,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 “四千万。” 魏衡的声音,冷了下来。 “四千五百万。” 赵立紧追不舍。 这两个本该是盟友的人,竟然在第一回合,就毫不留情地,撕咬了起来! 岑雾冷眼旁观,心脏却跳得,如同擂鼓。 顾见屿说得对。 这个“潘多拉魔盒”,足以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 “六千万!” 魏衡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怒火。 赵立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一些。 他似乎是在权衡,为了这把钥匙,和魏衡彻底撕破脸,到底值不值得。 就在这时。 “一个亿。” 一个沙哑又慵懒的女声,忽然响彻了整个大厅。 所有人的视线,都“唰”地一下,聚焦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像个局外人一样的,神秘女人身上。 岑雾缓缓地放下了,刚刚端起的一杯红酒。 她甚至都没有举牌。 她只是用一种,看乡巴佬的眼神,扫了一眼魏衡和赵立。 那个眼神,充满了不屑与傲慢。 魏衡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赵立那张笑眯眯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女人,竟然会如此嚣张! 拍卖台上的岑弘业,那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也终于,落在了这个陌生的“安娜小姐”身上。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一丝审视。 “这位小姐,出价一个亿。” “还有没有,更高的?” 岑弘业的声音,依旧平稳。 魏衡和赵立,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相同的疑惑和杀意。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她为什么要跟他们抢这把钥匙? “一亿一千万。” 魏衡最终还是,咬着牙,再次加了价。 “两个亿。” 岑雾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仿佛钱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数字。 “嘶!”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女人的豪横,彻底震惊了! 魏衡握着沙发扶手的手,青筋暴起! 他死死地盯着岑雾,恨不得用眼神,将她千刀万剐! “朋友,” “你这样做,是不想活着,走出这片丛林了?” 魏衡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威胁。 岑雾终于抬起了头。 她那张带着狰狞伤疤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比鲜血还要冰冷的笑容。 “你在威胁我?” 她说着,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魏衡的面前。 她俯下身,用那把,刚刚被她用来报价的沙哑嗓音,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我。” “三个亿。” “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出四个亿。” “直到你,倾家荡产,滚出这里为止。” 魏衡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嚣张到,无法无天的女人! “你到底是谁!” 岑雾缓缓地直起身。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随时都可以被她踩死的蝼蚁。 “我是谁,你还不配知道。” 说完,她猛地转身,用一种,睥睨天下的女王姿态,重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她这股,视金钱与强权如粪土的疯批气场,彻底镇住了! 赵立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知道,他们今天,惹上了一个,绝对不该惹的硬茬! 而拍卖台上的岑弘业,看着岑雾的眼神,却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幽深。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疑惑,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痛苦。 “三个亿,第一次。” 第39章 银色面具下的眼睛 岑弘业脸上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凝固。 他看着那个缓步走入的银色面具男,眼神深处翻涌起了一阵,混杂着忌惮与厌恶的暗流! “K先生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我若是提前打了招呼,又怎么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场戏呢?” K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可那张银色的面具,却反射着比刀锋还要冰冷的光。 他旁若无人地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双腿交叠姿态嚣张到了极点! 他身后的雇佣兵们迅速散开,隐隐将整个审判厅的出口全部封死! 原本剑拔弩张的魏衡和赵立,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在这两个金三角真正的帝王面前,不过是两条随时可能被碾死的虫子。 岑弘业的视线,与K的视线在半空中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无形的火花,让整个大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既然K先生来了,那也是客。” 岑弘业率先收回了视线,重新恢复了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拍卖继续。” “三个亿,第二次。” 他的话音刚落。 “五个亿。” K甚至都没有举牌,他只是轻轻地敲了敲自己那张,泛着金属冷光的面具。 全场死寂! 如果说刚才的安娜小姐是嚣张,那这个K,简直就是疯了! 他根本不是来竞拍的! 他是来砸场子的! 岑雾握着酒杯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顾见屿和裴松的情报里,完全没有提到,这个K也会对她母亲的钥匙感兴趣! 岑弘业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K,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K的身体缓缓向后靠去,他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却直勾勾地,锁定了岑雾。 “我只是觉得,能配得上这把钥匙的人,不该是某些,只会躲在背后算计的律师。”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脸色早已涨成猪肝色的魏衡。 “也不该是某些,给别人当狗的走卒。” 他又看了一眼,冷汗直流的赵立。 “它应该属于,一个真正够资格,也够胆量的主人。” K说着,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岑雾。 “比如这位,安娜小姐。” 岑雾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大厅里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魏衡和赵立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与不解! 就连岑弘业,也用一种,极度复杂的眼神,重新审视起了这个,被他最大的死对头,点名称赞的女人! “我?” 岑雾缓缓地放下了酒杯,脸上那个冰冷的笑容,重新浮现。 “K先生真是太抬举我了。” “我不过是一个,喜欢用钱,解决问题的军火商而已。” “我喜欢用钱解决问题。” K的声音里,忽然多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可我,更喜欢用另一种东西,来决定胜负。” 他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拍卖台前。 他无视了岑弘业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 他伸出手,拿起了那把,躺在丝绒托盘里的黑色钥匙。 他将钥匙,举到了灯光下,仔细地端详着。 “真是件艺术品。” “我听说,这把钥匙,来自于一位,绝代风华的女人。” “而那位女人,生前最喜欢的,就是一场,名为‘审判’的游戏。” K说着,缓缓地转过身,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再次看向了岑雾。 “安娜小姐,有没有兴趣,陪我玩一场游戏?” 岑雾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那张,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银色面具。 她忽然觉得,那双眼睛,有几分,莫名的熟悉。 “很简单。” K将那把钥匙,重新放回了托盘。 “我们两个,谁能活着,从对方的手下,走出这间审判厅。” “这把钥匙,就归谁。” “至于其他人。” K的视线,缓缓地扫过魏衡,赵立,以及大厅里所有,心怀鬼胎的来客。 “就当是,这场游戏的观众好了。” 他话音刚落! 整个审判厅,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K! 他竟然要在这里,和那个同样疯批的女人,进行一场生死决斗! 这已经不是拍卖会了! 这他妈是角斗场! “K!” 岑弘业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不要太过分!” “这里是我的地盘!” “你的地盘?” K忽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笑。 “岑弘业,你是不是忘了。” “这片金三角,什么时候,成了你一个人的?” 他说着,猛地一挥手! 他身后那群雇佣兵,瞬间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岑弘业手下,那些同样全副武装的守卫! 一场血腥的火并,一触即发! “怎么样?” K不再理会岑弘业,他的视线,始终锁定在岑雾的身上。 “安娜小姐。” “你敢,还是不敢?” 岑雾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个K,用一种,最蛮横,最不讲理的方式,将她逼到了悬崖边上。 她也终于明白,顾见屿为什么说,要让她,引爆整个金三角的火药桶! 原来真正的导火索,不是这把钥匙! 而是她自己! “好啊。” 岑雾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要凛冽的笑容。 “既然K先生,这么想玩。” “那我就,奉陪到底。” 她说着,猛地撕开了自己身上那件,紧身皮衣的拉链! 她将皮衣,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皮衣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运动背心。 将她那,因为严酷训练而变得,充满了力量感和爆发力的完美身材,彻底勾勒了出来! 她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疤,在灯光下,更是显得,触目惊心! 在场的所有男人,喉结都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一朵,开在刀山血海里的,带毒的玫瑰! 美得惊心动魄! 也狠得,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 岑雾缓缓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和脖颈,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脆响。 “我这个人,玩游戏,不喜欢用别人定下的规矩。” “哦?” K的语气里,充满了兴趣。 “那你想用什么规矩?” 岑雾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 她那个不经意的动作,充满了野性的诱惑。 “很简单。” 她的眼神,猛地一冷! “我要我的武器。” “还有我的,‘地狱’。” K的面具下,再次传出了一声,愉悦的低笑。 “可以。” “秦峰。” 岑弘业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站在门外的秦峰,身体猛地一僵。 他知道,他已经无法阻止,这场即将失控的血腥游戏了。 他只能挥了挥手。 林夜立刻将那一堆,属于岑雾的武器,全部递了过去。 那条名为“地狱”的黑色巨犬,也发出了,一声压抑的低吼,迫不及待地,冲向了自己的主人! 岑雾缓缓地蹲下身,任由巨犬,用它的头,亲昵地蹭着自己的脸颊。 她将那把,沾过血的匕首,重新插回了军靴。 她又将那把,造型奇特的手枪,别在了腰后。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地站起身,重新看向K。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 K没有说话。 第40章 志在必得的一刀 利刃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岑雾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 她甚至能感觉到刀锋上那股足以割裂肌肤的冰冷气流。 电光石火之间,她的身体做出了一个超越了人类极限的反应。 只听“咔嚓”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脱臼声响彻全场。 岑雾竟然在刀锋及体的瞬间,硬生生将自己的左肩关节卸了下来。 她的身体因此获得了一个诡异的扭转角度,整个人像一片没有骨头的落叶,险而又险地贴着地面滑了出去。 K那志在必得的一刀,最终只斩断了她几根飞扬的发丝。 “嘶。” 大厅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就连岑弘业那张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裂痕。 这个女人对自己竟然能狠到这种地步。 K的动作也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他那张银色面具后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名为“惊异”的情绪。 岑雾却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剧痛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反而激发了她骨子里那股最原始的疯狂与野性。 她滑铲的身体没有停下,反而借力在地板上一撑,整个人如同贴地飞行的猎鹰,瞬间突入K的怀中。 她那只完好的右手,已经从军靴中抽出了那把沾染过无数鲜血的匕首。 刀锋向上,直刺K的心脏。 K的反应快到了极致,他猛地收刀回防,用尼泊尔军刀的刀身精准地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当!” 金属交击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火花四溅。 与此同时,巨犬“地狱”的第二次攻击也已然杀到。 它绕到了K的身后,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向了他的后颈。 K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这一人一犬的配合,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默契,也更加致命。 他猛地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岑雾的腹部。 巨大的力道将岑雾直接踹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远处的沙发上。 而他也借着这一脚的反作用力,身体猛地向前窜出,恰好避开了巨犬的夺命撕咬。 “噗。” 岑雾喷出了一口鲜血,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身体却像散了架一样,使不上半分力气。 “吼!” 一击落空的“地狱”彻底陷入了狂暴。 它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只剩下了K的身影。 它再次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不自量力。” K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不耐。 他不再闪躲,而是猛地转身,用一种完全不符合人体力学的姿态,不退反进。 他手中的尼泊尔军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凄美又致命的血色弧线。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地狱”那庞大的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僵。 它发出了一声极其痛苦的呜咽。 它的前腿竟然被K一刀齐根斩断。 鲜血如同喷泉般,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地毯。 “地狱!” 岑雾的眼睛瞬间红了。 那条陪着她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巨犬,那个她在这片血腥丛林里唯一的伙伴,竟然就这么被废了。 一股比刚才断臂还要剧烈的疼痛和愤怒,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啊!” 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她猛地从地上弹起,将那只脱臼的左臂狠狠地撞向了身后的墙壁。 “咔嚓!” 又是一声骨骼复位的脆响。 她竟然用这种最野蛮的方式,强行将自己的手臂重新接了回去。 然后她从腰后拔出了那把裴松给她的奇特手枪。 她甚至没有瞄准,就朝着K的方向疯狂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枪声震耳欲聋。 子弹带着复仇的火焰,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将K所有的闪避路线全部封死。 K的面具下发出了一声似乎是赞赏的轻哼。 面对这足以将人打成筛子的弹雨,他竟然不闪不避。 他只是猛地将手中的尼泊尔军刀舞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刀轮。 “叮叮当当。” 一连串清脆的声响。 所有射向他的子弹,竟然全被他用刀身格挡了下来。 这是何等恐怖的速度和力量。 岑雾的弹夹瞬间被打空了。 可K的身上却连一丝擦伤都没有。 “结束了。” K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 他猛地收刀,身体如同鬼魅般再次朝着岑雾直扑而来。 岑雾知道她输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所有的技巧和狠戾都显得那么可笑。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玉石俱焚的决绝。 她猛地扔掉手里的空枪,将那把最后的匕首反握在手中,准备迎接那必死的一击。 可就在这时。 “够了!” 一个充满了无上威严的暴喝,如同惊雷般在大厅里炸响。 岑弘业终于出手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从拍卖台上走了下来。 他的手里竟然也握着一把通体黝黑的沙漠之鹰。 黑洞洞的枪口正死死地对准了K的眉心。 K前进的身影戛然而止。 他停在了距离岑雾只有不到三步的地方。 他缓缓地侧过头,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眼睛与岑弘业的视线在空中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岑弘业,你这是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和我彻底撕破脸吗?” 岑弘业的脸上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伪装。 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具被彻底撕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居上位的霸道与森然。 “K,我再说一遍。” “这里是我的地盘。” “在这里就要守我的规矩。” “我的规矩就是。” 他的食指缓缓地压在了扳机上。 “我让你死,你才能死。” K沉默了。 整个大厅也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两个足以让整个金三角都为之颤抖的男人进行着无声的对峙。 足足过了十几秒。 K忽然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他缓缓地收起了手中的尼泊尔军刀。 “好。” “今天我给你这个面子。” 他说着,竟然后退了一步。 “不过。”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岑雾那张布满了血污和汗水的脸上。 “安娜小姐,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说完,他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大门走去。 他带来的那群雇佣兵也立刻收起了枪,如同潮水般退了出去。 那扇重达数吨的黑曜石大门再次缓缓关闭。 审判厅内终于恢复了平静。 可每个人都知道,刚才那短暂的交锋已经在这片罪恶的土地上埋下了一颗随时都会引爆的炸弹。 岑弘业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枪。 他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不断发出痛苦呜咽的巨犬“地狱”。 又看了一眼那个用匕首支撑着身体摇摇欲坠,却依旧用一种充满了警惕和恨意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的女人。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秦峰。” “老板。” 秦峰快步走了过来,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把这条狗带下去,找最好的兽医。” “是。” “还有。” 岑弘业的视线从魏衡和赵立那两张早已吓得毫无血色的脸上缓缓扫过。 “今晚的拍卖会取消。” “所有来宾立刻送走。” “一个不留!” 魏衡和赵立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们知道,他们今天不仅没能拿到那把钥匙,反而彻底得罪了岑弘业和K这两个他们根本就惹不起的煞神。 他们甚至不敢多说一个字,便在秦峰手下的“护送”下,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个让他们毕生难忘的是非之地。 很快,整个审判厅就只剩下了岑弘业和岑雾两个人。 哦不。 还有一个早已吓得瘫软在角落里,几乎快要昏死过去的周信安。 岑弘业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岑雾走了过去。 第41章 深渊尽头的微光 冰冷与失重是岑雾意识里仅存的两种感觉。 身体仿佛被抛入没有尽头的漆黑隧道,耳边是山体崩塌的巨大轰鸣和越来越远的绝望嘶吼。 她想抓住什么,可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风和粗糙的岩壁。 那把被她鲜血激活的钥匙,此刻正死死地攥在她的掌心,冰冷的金属棱角刺入伤口,用疼痛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父亲。 那个给了她生命,又亲手将她推入地狱,最后又用自己的毁灭为她换来一线生机的男人。 他脸上那抹复杂的笑容,成了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最后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终于消失了。 她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一片冰冷潮湿的地面上,骨头仿佛全部碎裂。 “咳咳。” 她猛地咳出了一口混着泥沙的鲜血,剧烈地喘息起来。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头顶上方的震动还在持续,不断有碎石和尘土落下。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不远处,有一条蜿蜒的地下暗河,河水因为上游的剧变而变得浑浊湍急,发出沉闷的咆哮。 这是唯一的出路。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左肩的关节虽然被她强行接了回去,但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腹部被K踹中的地方更是传来一阵阵绞痛,她知道自己内脏肯定受损了。 但最重的伤,不在身上。 岑雾缓缓摊开那只被鲜血浸透的右手,掌心那把黑色的钥匙已经停止了发光,恢复了死寂。 可那串由她血脉激活的基因序列图,却像幽灵一样,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一个足以毁掉所有人的诅咒。 她自己的父亲,用生命为代价,将这个诅咒,亲手交到了她的手上。 “轰隆。” 头顶传来最后一声沉闷的巨响,整个溶洞都随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一切都归于了死寂。 黑市,那个金三角的罪恶王国,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岑雾知道,她没有时间悲伤,更没有时间迷惘。 她扶着湿滑的岩壁,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那条唯一的生路,那条冰冷刺骨的地下暗河。 就在她即将踏入河水的前一秒,一道微弱的手电光束,忽然从她来时的那个逃生通道的废墟里,顽强地穿透了出来。 “岑雾。” 林夜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分辨不出原声,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浑身是土,一条胳膊以一个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显然是在刚才的崩塌中受了重伤。 他的身后,还拖着一个像死狗一样,已经彻底吓晕过去的周信安。 “你还活着。” 林夜看着那个站在暗河边,如同地狱恶鬼般浑身浴血的女人,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岑雾没有回头。 “顾见屿给你的指令,是让我活下来。” 她的声音,比这溶洞里的地下水还要冰冷。 “现在,我活下来了。” “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林夜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艰难地走到岑雾身边,看着她那张陌生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布满了伤痕的脸。 “那个K。” “他不是金三角的人。” “他是国际上最神秘的雇佣兵组织‘塔罗’的首领。” 岑雾的心脏猛地一缩。 “‘塔罗’的行事准则,就是没有准则。” “他们只为两种东西服务,最高的出价,和他们自己的兴趣。” “我查过,‘塔罗’最近接了一笔来自海市的巨额订单。” “雇主信息是最高机密。” 林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但我破解了他们防火墙的冰山一角。” “我发现,他们的目标,不是那把钥匙。” “而是你。” 岑雾缓缓地转过头,那双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林夜。 “为什么是我。” “我不知道。” 林夜痛苦地摇了摇头。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K认识顾见屿。” “而且,他们之间,有仇。” 岑雾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缓缓沉入了无尽的冰海。 顾见屿。 你到底还给我准备了多少“惊喜”。 你把我这颗棋子扔进棋盘,到底是为了围剿谁,又是为了,引出谁。 “那个。” 一道微弱得如同蚊子叫的声音,忽然从旁边那堆“烂泥”里传了出来。 周信安悠悠转醒,他看着眼前的岑雾和林夜,吓得浑身一哆嗦。 “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岑雾收回了视线。 她没有回答周信安,而是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鬼面人留下的黑色卫星电话。 电话在刚才的剧变中受到了损伤,屏幕上布满了裂痕,但万幸的是,它还能开机。 她用那只还在流血的手,熟练地输入了一串,比摩斯密码还要复杂的指令。 电话接通了。 屏幕上出现的,是裴松那张,永远都带着三分笑意的妖异俊脸。 他似乎正坐在一间装修奢华的私人飞机里,手里还端着一杯香槟。 “哦呀。” “看来我那价值三千万美金的‘改造费’,没有白花。” “恭喜你,A小姐,成功从地狱里,又活蹦乱跳地爬了回来。”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K是谁。” 岑雾开门见山,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裴松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刹那的凝固。 他那双总是带着玩味的桃花眼,第一次,变得锐利了起来。 “看来,你见到他了。” “他到底是谁。” 岑雾的声音,带上了一股,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裴松沉默了片刻。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香槟杯。 “他是顾见屿的,‘另一面’。” 岑雾的瞳孔猛地一缩。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裴松的身体缓缓向前倾,他那张俊美的脸,几乎要贴到屏幕上。 “他是顾见屿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一个被顾家,彻底抛弃,甚至不被承认存在的,私生子。” 岑雾的脑子里,再次轰然一声炸开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觉得K的那双眼睛,有几分熟悉。 那双眼睛里,藏着和顾见屿如出一辙的疯狂,偏执,和毁天灭地的掌控欲。 “他的目标是我。” “没错。” 裴松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他的目标,是你手里的那把钥匙。” “更准确地说,是他母亲留下的那把钥匙。” “他的母亲,就是你母亲,苏晚晴的亲生妹妹。” 岑雾感觉自己的喉咙里,涌上了一股腥甜。 这个世界,到底还能有多荒谬。 “所以,顾见屿把我扔进金三角,不仅仅是为了对付岑弘业,魏衡和舒天雄。” “更是为了,把我当成诱饵,钓出他这个,见不得光的亲弟弟?” “bingo。” 裴松优雅地打了个响指。 “现在,诱饵成功地拿到了鱼食,还顺便炸掉了鱼塘。” “你说,那条躲在暗处的大鱼,会不会对你这个诱饵,越来越感兴趣呢?” 岑雾的指甲,再次狠狠地掐进了掌心的伤口。 “顾见屿呢。” “让他跟我说话。” “别急。” 裴松的笑容,变得越发诡异。 “他为你,准备了一份‘回归’大礼。” “现在,这份礼物,应该已经到你面前了。” 他的话音刚落。 溶洞的尽头,那条奔腾的地下暗河的上游,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引擎轰鸣声。 一艘黑色的军用潜水艇,破开浑浊的水面,缓缓地浮了上来。 潜水艇的舱门打开。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身形挺拔,脸上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的男人,如同神祗般,出现在了舱门口。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站在岸边,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女人。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他那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却翻涌着,足以将整个世界都彻底吞噬的,复杂的情绪。 “岑雾。” 顾见屿的声音,通过潜水艇的扩音器,缓缓地传了过来。 那声音低沉,磁性,却又带着一种,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疏离与冷漠。 “欢迎回家。” 第42章 归来的代价 那句“欢迎回家”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冰锥,穿透轰鸣的激流与崩塌的巨响,精准地扎进了岑雾的耳膜。 家。 这个男人,用最残忍的方式毁掉了她对这个字眼的一切幻想,如今又用最傲慢的姿态,将它重新施舍给她。 岑雾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张被高分子凝胶和血污彻底改变了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站在光里的男人,看着那个将她的人生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罪魁祸首。 她没有动,任由冰冷的河水漫过她的脚踝,浸透她那条还在流血的伤腿。 顾见屿也没有催促。 他就那么站在舱门口,像一个极具耐心的猎人,欣赏着自己那头,虽然遍体鳞伤,却终于被逼入绝境的猎物。 “你还要我做什么。” 岑雾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片被风干的砂纸在互相摩擦。 那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陈述。 顾见屿的金丝眼镜反射着潜水艇内冰冷的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我为你准备了新的战场。” “你毁掉了黑市,很好。” “岑弘业的死,是你送给自己最好的成人礼。” “现在,是时候回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了。” 岑雾忽然就笑了。 那笑容配上她那张狰狞的脸,显得诡异又凄美。 “属于我的一切?” “是指那个被你亲手策划的骗局,还是指那个因为你而死的父亲?” 林夜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岑雾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顾见屿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成长得更快。” “托你的福。” 岑雾缓缓地从冰冷的河水里抬起了脚,一步一步,朝着那艘如同钢铁巨兽般的潜水艇走去。 她每走一步,腿上的伤口就会涌出新的血液,在浑浊的水里晕开一小片转瞬即逝的红。 “K是谁。” 她走到了潜水艇的下方,仰起头,那双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顾见屿。 顾见屿沉默了。 “他是你的弟弟。” 岑雾替他回答。 “他母亲是我母亲的妹妹。” “你把我扔进金三角,就是为了用我做饵,引他现身。” 顾见屿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裴松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 岑雾缓缓地抬起了那只,被匕首和钥匙的棱角,刺得血肉模糊的右手。 “重要的是,这把钥匙里藏着的秘密,他想要,你也想要。” “而我的父亲,却用自己的命,毁掉了你们所有人的棋盘。” 顾见“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他不是你父亲。” 岑雾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你说什么?” “岑弘业,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顾见屿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 “当年你母亲苏晚晴怀着你,走投无路时,是他收留了你们母女。” “作为交换,你母亲将这把钥匙的秘密,托付给了他。” “所以,宏业资本案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 “一个岑弘业为了金蝉脱壳,为了能带着这个秘密,彻底消失在所有人视野里,而亲手设下的局。” 岑雾的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开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了西伯利亚的冰原上,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在承受着最极致的凌迟。 原来,她为之复仇了三年的“真相”,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 原来,那个她恨之入骨,又为之赴死的男人,跟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那你呢。” 岑雾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能砸穿人的心脏。 “你在这场笑话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 顾见屿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我是那个,帮你撕开所有真相,然后递给你刀的人。” “现在,刀已经开刃。” “是时候,让你去杀,真正该杀的人了。” 他说着,缓缓地伸出了手。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 就是这只手,亲手将她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 岑雾看着那只悬停在自己面前的手,她忽然抬起了自己的手,握住了那冰冷的金属舷梯。 她没有去碰他。 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拖着那条几乎快要废掉的腿,一步一步,自己爬了上来。 当她终于站在顾见屿面前时,她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咫尺之间,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顾见屿。” “总有一天。” “我会让你,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顾见屿看着她那张写满了不屈与恨意的脸,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冰海,终于翻涌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情绪。 “我等着。” 潜水艇的舱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那片象征着死亡与重生的溶洞。 林夜和早已吓傻的周信安,被随后下来的黑衣保镖,带去了底层的医疗室。 而岑雾,则被顾见屿,独自带到了主控室。 这里的空间很大,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金属银色调,与外面那艘军用潜水艇的粗犷风格,格格不入。 “坐。” 顾见屿指了指那张,由纯白真皮打造的沙发。 岑雾没有动。 她只是像一尊浴血的雕塑,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顾见屿也不在意。 他自顾自地走到吧台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你不好奇,那串基因序列图,到底是什么吗?” 他轻轻地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 岑雾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那不是诅咒。” 顾见屿缓缓地转过身,他靠在吧台上,双腿交叠,姿态优雅得像一个中世纪的贵族。 “那是你母亲,留给你最宝贵的遗产。” “一个足以改变人类未来,也足以引来全世界疯抢的,生物科技项目。” “代号,‘潘多拉’。” 岑雾的心脏,再次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你母亲苏晚晴,和你姨妈苏晚夏,是当年生物基因领域,最顶尖的天才。” “她们联手开启了这个项目,意图攻克人类基因里最顽固的缺陷,比如癌症,比如衰老。” “可她们的研究,却触碰到了禁区。” 顾见屿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重。 “她们发现,通过特定的基因序列重组,可以创造出,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自愈能力,都远超常人的‘超级人类’。” “这个发现,让她们感到了恐惧。” “她们决定,销毁所有研究资料。” “可就在那时,意外发生了。” “一个疯狂的投资人,为了独占这项技术,派人追杀她们。” “你姨妈苏晚夏,为了保护你母亲和核心资料,最终落入了那个疯子的手里。” “而那个疯子,就是我的父亲。” “顾家上一任的家主,顾天成。” 岑雾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K会对这把钥匙,如此执着。 “所以,K的存在,就是那个实验的产物?” “可以这么说。” 顾见屿喝了一口酒,镜片后的眼神,变得无比幽深。 “我父亲用你姨妈做蓝本,创造出了K这个‘完美’的作品。” “可他却低估了你姨妈的刚烈。” “苏晚夏在生下K之后,就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也用自己的基因,给K,留下了最恶毒的诅?。” “什么诅咒?” “情绪感知缺陷。” 顾见屿缓缓地放下了酒杯。 “他无法共情,无法理解爱与恨,他所有的行为准则,都来自于最原始的掠夺和占有。” “他就像一头,被关在人类躯壳里的野兽。” “而你母亲留下的这把钥匙,这串完整的基因序列图,就是唯一能够‘治愈’他,或者说,彻底‘完善’他的东西。” 岑雾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顾家,苏家,岑弘业,K,舒天雄,魏衡。 所有的人,都围绕着这个名为“潘多拉”的魔盒,上演了一场,长达二十几年的血腥掠夺。 而她,就是那把,被所有人争抢的,开启魔盒的钥匙。 “那你呢?” 岑雾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费尽心机,把我这把‘钥匙’弄到手,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毁掉它。” 顾见”屿的回答,斩钉截铁。 “也为了,毁掉那个,我父亲留下的,最失败的作品。” 他说着,缓缓地走到了岑雾的面前。 他伸出手,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动作,轻轻地擦去了她脸颊上的一抹血污。 岑雾的身体瞬间僵硬,像一只被毒蛇盯住的青蛙。 “岑雾,你是一把刀。” “一把我花了整整三年时间,用最极致的痛苦和背叛,亲手为你淬火开刃的刀。” 第43章 复仇女王的新猎场 裴松递过来那个银色金属盒子的动作,像撒旦递出那颗引诱夏娃的苹果。 “我帮你。 他脸上的笑容灿烂又无辜,仿佛他不是要将一管能熔断骨骼的药剂注入她的脸,而是在帮她挑选一支最衬肤色的口红。 岑雾没有去看他,也没有去看那个仿佛永远置身事外的顾见屿。 她只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个冰冷的,承载着她与过去彻底决裂的金属盒子。 “我自己来。 她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接下来要承受那非人痛苦的,不是她自己。 她没有丝毫犹豫,打开盒子,将那支比上一次更加狰狞的注射器,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脸颊。 这一次的疼痛,不再是单纯的敲骨重塑。 那是一种仿佛有亿万只淬了硫酸的蚂蚁,从她的皮肤表层,一路啃噬到她骨髓深处的,活体凌迟。 冷汗瞬间就将她身上那件,还带着金三角硝烟味的黑色背心彻底浸透。 她脚下的白色沙滩,被她无意识攥紧的拳头,捏出了两个深深的坑。 可她,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片,被阳光照得波光粼粼的蔚蓝色海面,那双早已被地狱之火淬炼得无比坚韧的眼眸里,一片空洞。 当那场长达十分钟的酷刑终于结束时,她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裴松递过来一面镜子。 镜子里是一张,真正意义上,完美又陌生的脸。 五官的轮廓被修饰得更加具有攻击性,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唇形饱满,每一个细节都像是经过了最顶级艺术家的精心雕琢。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那道从眼角蔓延至下颌的,狰狞的疤痕。 它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裂痕,将这张脸的完美彻底撕碎,又赋予了它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破碎美感。 从今天起,她就是安娜。 一个踩着岑弘业的尸骨,从金三角那片血腥丛林里,爬出来的复仇女王。 顾见屿缓缓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的手里拿着一套,早已准备好的黑色丝绸长裙和一双十五厘米的镶钻高跟鞋。 “换上。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从今天起,你要学会在云端跳舞。 “也要学会,如何用最优雅的姿态,将你的敌人,一个个地,都踩进泥里。 岑雾没有说话。 她只是接过了那套,与她现在这身浴血战损风格格不入的华丽“战袍”。 她转身走进了那栋,名为“伊甸园”的白色建筑。 她没有去看里面的装修有多奢华,也没有去看那些,对着她鞠躬行礼的黑衣保镖和白衣仆人。 她只是径直走进了那个,顾见屿为她准备好的,比她过去二十几年住过的所有地方加起来还要大的主卧室。 她将自己泡进了那个,足以容纳七八个人的巨大浴缸里。 温热的水,没过了她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疤。 她闭上眼,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开始闪回金三角那片,被血色浸染的黎明。 岑弘业,K,顾见屿。 还有那串,已经像病毒一样,植入她记忆深处的,名为“潘多拉”的基因序列。 每一个名字,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地切割着。 她知道,她已经回不去了。 她也知道,从她选择踏上这条路开始,她就已经成了一件,彻底失去了自己意志的武器。 可武器,也有选择“弑主”的权利。 岑雾猛地从水里睁开了眼。 她那双被水汽氤氲得有些迷离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比深海还要冰冷的杀意。 她擦干身体,换上了那条黑色的丝绸长裙。 当她踩着那双,足以崴断普通人脚踝的十五厘米高跟鞋,重新出现在顾见屿和裴松面前时,她整个人的气场,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刀,那现在的她,就是一把,被藏在了天鹅绒刀鞘里的,绝世名刃。 美丽,高贵,却又在每一个不经意的转身间,都透着一股,足以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气息。 裴松的桃花眼里,闪过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艳。 “顾见屿,我发现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艺术家。 “你亲手毁掉了最美的璞玉,又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打磨成了,一件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顾见屿没有理会裴松的骚话。 他只是将那份,关于舒天雄的资料,和那个加密的微型U盘,重新递到了岑雾的面前。 “你的时间不多。 “林夜已经用‘安娜’的身份,为你注册了一家,来自开曼群岛的空壳投资公司。 “两个小时后,这家公司会以一个,让整个海市都为之震动的价格,收购一家濒临破产的本地企业。 “这是你的‘敲门砖’。 “明天上午十点,舒天雄会亲自打电话给你,邀请你参加他的慈善晚宴。 “因为他现在,急需一笔钱,来填补他因为走私军火,而被冻结的资金链。 顾见屿的每一步,都算得精准无比。 他不仅要让岑雾出现在舒天雄的面前,还要让她以一种,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先给予希望,再赐予绝望。 这才是他,最擅长的游戏。 “林夜呢。 岑雾的声音,清冷又陌生。 “他和周信安,已经被我送回了海市。 “他会成为你,安插在君临律所内部的眼睛。 “你需要他做什么,随时都可以联系他。 顾见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和君临律所,和顾见屿,没有任何关系。 “你是安娜。 “一个只认钱,不认人的,过江猛龙。 岑雾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冰冷又讽刺的弧度。 她没有再多问一个字。 她只是接过了那份,决定了舒天雄命运的“死亡判决书”。 接下来的四十八个小时。 岑雾将自己彻底锁在了房间里。 她没有休息,甚至没有合眼。 她像一台不知疲倦的精密机器,疯狂地吸收着,关于“安娜”这个新身份的一切。 她研究舒天雄的性格,喜好,和他商业帝国里,每一处最薄弱的环节。 她将U盘里的那些,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罪证,一个个地,拆解,分析,然后重新组合。 她要做的,不是简单地将这些东西公之于众。 她要做的,是在那场万众瞩目的晚宴上,为舒天雄,亲手搭建一座,最华丽,也最坚固的断头台。 第三天上午,九点五十九分。 那个黑色的卫星电话,准时地响了起来。 岑雾按下了免提。 “您好,是安娜小姐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她毕生都无法忘记的,虚伪又温和的声音。 “我是舒天雄。 岑雾端起面前的一杯黑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 她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舒天雄显然没有料到,这个一夜之间搅动了整个海市风云的神秘女人,竟然会如此傲慢。 “安娜小姐,我从一些渠道听说了,您对海市的生物科技产业,很感兴趣。 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语气变得,越发地谦卑和热情。 “恰好,我今晚在‘天穹会所’,举办了一场慈善晚宴。 “到时候,海市所有顶级的企业家和名流都会到场。 “我想,这对于您了解海市的投资环境,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岑雾将咖啡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发出了“嗒”的一声轻响。 “我没兴趣。 她冷冷地吐出了四个字。 舒天雄再次噎住了。 他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被人,用这种态度对待过。 可现在,他有求于人。 他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安娜小姐,我知道您时间宝贵。 “但请您相信我的诚意。 “只要您肯赏光,舒氏集团旗下,所有生物科技项目的优先投资权,我都可以无偿转让给您。 “我只求,能和您,见一面。 岑雾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鱼,上钩了。 “地址。 “时间。 她惜字如金。 “晚上七点,‘天穹会所’顶层,我亲自在门口等您。 舒天雄的声音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 岑雾没有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她拨通了另一个,加密的号码。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了林夜,有些疲惫和沙哑的声音。 “我让你查的东西,有结果了吗? 岑雾的声音,压得很低。 林夜沉默了片刻。 “有。 “我查到,在你母亲苏晚晴,当年失踪之前,曾经和一个,姓‘江’的家族,有过非常密切的来往。 “海市,江家。 岑雾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个家族,是海市唯一一个,可以和顾家,在生物科技领域,分庭抗礼的隐世豪门。 “而且,我还在一份被销毁的绝密档案里,发现了一个,可能会让你,彻底崩溃的秘密。 林夜的声音,变得,无比地凝重。 “你确定,你现在想听吗? 岑雾死死地攥着电话,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了令人牙酸的脆响。 “说。 “你母亲苏晚晴,当年并没有死于顾天成的追杀。 “她被江家的人,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