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逢醉尘》 第1章 反噬 酉时,慕府,秋堂,苍凉如往。 墨绿烟台上,缕缕青烟弥漫,笼的整间屋子朦胧似幻。桌上烛火摇曳,染红了竹盘上浮动的佛珠。 只听屋中传来嗡嗡细语,霎时间,三缕残魂卷入腥风,盘中乌紫的血悬若滴状,同并入串中字符。 “残灵往,慕家孙,化血契...” 18颗佛珠,只剩最后一抹纤弱光尘,似鬼火,似萤虫。 桌下蜷着少年,十**的样子,浓密黑发下掩盖的眸子骤然亮起,忽的,鲜血从口中喷出,衬的脸颊更加苍白。 汗珠滚落,眸色渐浅。 “江萧...” 他口中喃喃道。 身后的朱黑木门被猛然踹开,断折的门框吱呀的痛苦呜咽。残木屑与青烟席卷,被唤作江萧的人顾不及咳两声,赶忙上前扶住少年。 “慕楠!” 鲜血不住从口中溢出,怀中少年眼色浅淡却仍透着狡黠的光,薄唇血渍未消,人却望着身旁残破的木门,戏谑地捂了捂心口。 “呵呵,别担心。小爷我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 接着叹了叹气 “大侠还是...咳...好生力气...咳哈,记得陪本公子古声古色江阴独一扇香檀紫木门...”他点点上面黑黑的衣襟,气若游丝。 “回陵汤!”江萧眉头紧锁,秀气的眉毛拧作一结。 怀里的重量越来越轻,不好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锦音...咳咳...给我...”慕楠双目紧闭,口中呢喃着。 江萧顺手把佛珠扯下,绕到慕楠腕上,随后直接将人拦腰扛起,纵身一跃,跳到屋外。 血红的天空似暗似沉,夕阳的余温把少年的脸颊映的红烈,生出一丝病态的美感。天际处黑鸟怪啼不止,似嘲笑着他们时间也所剩无几。 天地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江萧带人闪进山脚下的屋内,门栓紧扣,才长舒一口气,将人轻放在榻上。 慕楠似乎陷入了梦魇,满面潮红,冷汗直冒。 江萧摘下黑斗笠,端来木盆,用湿布一遍遍的擦拭着榻上人的额头、脸颊,碧蓝色的眼眸里透着涟漪,担心之色终于显露在脸上。 锦音吸取人的灵识做补,只是命定之人...床前伫立的人攥紧了拳,默默垂眼。 ...终会遭反噬的。 暮色侵染下,小药房诡异地染上一层猩红。江萧望向窗外,稀疏的黑影层层叠叠的出现。 “慕楠,”他轻轻唤了唤,用冰凉的大手摸了摸昏迷不醒的人的额头。 “别睡...”他用嘴唇轻轻贴上少年通红发烫的眼角,吻去滴下的晶莹泪珠。 “我们回家了。” 屋子竟渐渐透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杂草蓦然从山根处连根蹿出,天昏地暗间,这里仿佛是设下了时间的诅咒,静悄悄地,抹去了二人的足迹、血迹。 溪水仍湍湍流淌,山下灯火通明,山谷又重回一次死寂,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客栈热闹非常,角落的人突感到一阵悸动,猛的遥窗远望。 山间草木既往,晚风飒飒。他敏锐的嗅嗅,一道熟悉的血腥味铺面袭来。 “死心不改啊。” 填满烈酒,他仰脖一饮而尽。按下黑色的帽檐,嘴角勾勒出一抹奸笑。 “小二,结账!” “得嘞!” 小二转身,只见桌上碎银几两,红衣之人却早已离去。 “老夫只看这天血阳沉,怕不是有大事要出喽!”隔壁桌的老先生喝的惬意,啧啧称道。 小二赶忙躬身招呼这桌贵客。 “可不嘛,就指着您们留我们小厮一条生路啊!客官,酒不够再招呼我啊!” 狂笑声溢出窗外,老树佝偻着伏在荒芜中,枝丫扭曲着遮住碎碎银月光。 慕楠只觉得身心皆飘飘然,点点温暖下,眼前似乎蒙着金黄的光晕。 熟悉亲切的触感自手腕处传来,恍惚间,他望见阿婆慈祥的笑脸。 “阿婆...” “春晓春晓,小慕楠永远在春日拂晓,好不好啊?”空中拨浪鼓摇的飞快。 檀香萦绕间,缓缓浮出了阿爹的脸。 “等春晓长大,将阿爹的锦音传予你可好?让你阿哥带着你闯天下,锄奸除恶!” 阿哥慕朗憨憨的小脸蛋露出来了,甜腻腻地咧嘴: “阿娘,春晓好软...” 眼前笑盈盈的女子刮了刮慕朗的小鼻尖,又抓住了尚在襁褓中的小手,眼角的温柔淌出了万里。 “阿娘...”慕楠心里默默想着。 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阿爹,孩儿不孝,没能救回阿娘阿婆... 春晓好累,春晓好想你们。 场景渐渐模糊,他费尽力气抬起手,摸到的只是一片虚无。 是梦啊。 莹莹清泪颗颗滚落,修长的睫毛缓缓落下,慕楠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恨,阖上了眼。 等我... 欢迎宝宝们( ˙▽˙ )其实很甜呦~ 展开的故事就是一个扮猪吃虎强强联手的爽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反噬 第2章 屠门前夕1 紫湖潭水雾气氤氲,碎银般细月泛下柔美涟漪。 知归鸟啼似惊动了湖中某人,烟气缭绕中,站起了一个少年。 他手中不紧不慢地把玩着羌笛,浓墨般倾泻而下的长发湿湿的附在白暂的脖颈、薄肩上,黑发间隙隐约透出皮肤光滑细腻的背部,发尾系着慕印佛形玉穗,溢出似春日般的阳光,反衬的湖水更加暗淡凄寒。 少年默默回眸,看见了什么似的,紫色泛着清冷的瞳孔微缩,目光犀利。 过了许久,目光淌向别处,柳眉微散,浅唇轻启,掩盖不住层层笑意。 “春晓,是你吗?” “阿哥!” 幽绿树幕后露出半张笑嘻嘻的小脸儿,红唇衬着粉粉白嫩的面颊,大眼里透着活泼可爱。 “阿娘唤你回去哪!阿爹刚起身,嘱咐我们都去春理堂呢!”慕楠拉着眼皮做了个鬼脸。 少年悠悠起身。 血色迷雾骤然四起,弥漫间,远处传来玉饰坠石的清脆声响。 待小孩儿蒙蒙摸去,只见青石斑痕处血迹未消,佛石已然碎成两半,残玉泛起诡异青光,暗林青湖旁再无半点人影。 他是慕朗。失踪了五年,慕楠就寻了他五年。 山风呼啸,刮红了眼。 手里攥紧阿哥的玉穗,茫茫山影间小人儿惊慌失措,脚下生风,不时有碎石绊他倒在地,顷刻间又慌然爬起。 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洇湿了额前阿娘为他点缀的赤红小点,眼前渐渐模糊。 呼…快!快找阿爹,找阿娘… 天色渐沉,橘红掩映下,慕府暗红的牌匾浮现,慕楠惊喜道:“阿…” 轰!! 话未说完,狰狞烈火自朱门处破开,霎时山惊地响,热浪铺卷袭来。 许久,星辰散落,浓重的硝烟猛地将小人儿呛醒。 大火染红了静夜,血腥味连同焦木味随野风向他卷来,一如地狱景象,腥的他睁不开眼。 模糊间,门前似摇晃着熟悉的身影。 孩童不可置信般努力睁大了眼,顿了片刻,瞳孔骤然缩小。 他的阿爹,在门口摇晃着。 双目圆睁,愕视前方,嘴唇青紫,血淌衣襟,被黑色绸带勒着,早末了气息。 左侧悬着另一人,面色青灰,弯眉紧皱,两眼紧闭,额前一品紫叶,脖上血污未干,双手下垂,指缝淅淅向下沁着乌血,滴滴未断。 他的阿娘。 两人脚下,皆是散落了一地沾血的银针。 慕家遭屠,原因未明。几大世家出面干涉,保全了小公子一命。只是从前聪明伶俐的人受了莫大的刺激,从此痴傻不已。 嘶…又梦到了。慕楠缓缓起身,头痛欲裂。那天的一切,如同梦魇般紧紧缠住了他, 让他不能忘,也不敢忘。 五年前。 慕楠12岁生辰宴,整个陵汤无人不晓,甚至在江阴、无良、赤海等众多世家所居处也泛知一二。 虽说慕家不是世家,但慕家独以医技为绝,古往今来世世代代培养了无数医学奇才。 而前阵又恰逢诡士作乱,世家子弟为姑息此,耗费了不少内功,死伤惨重。 慕家凭着独门的针法以及一身妙手回春的好功夫在乱世中起了大功,受了不少世家家主的赞赏与青睐,其中与慕眠互为知己、统领洪石一带的鲁世家家主鲁明石,同慕家最为交好。 天下苍生,古弥众散,相传古创始者为天下一统,曾合力炼造出一鼎灵力涌注的香炉,随战乱频发,各大世家势力涌起。 而世事更迭下,香炉碎裂,灵器碎片于后世逐渐镇在各方。 现如今,排名第一的沈家于江阴拥守灵力鼎盛的炉身,独门剑法; 仅次沈家的江家在陵汤镇守灵力稍强的炉盖,引灵最佳; 而后以武打突出的鹿家、以暗器傲名的未家同镇赤海,分别看管灵力渐弱的炉垫、香尘。 只是这灵器原本镶在其上的绿阴紫阳二石失窃,无人知晓。 凡是大乱在即,四家合力,将四处碎灵合为一体,天灵降世,总能震慑住那些邪魔奸士,所以百年间虽有暴乱,但殃及范围不广,镇压几月便可姑息。 倘若二石归位,杀伤力只恐更佳。百家世代寻求无果,只好暂时作罢,但暗中仍派人寻访。 这绿阴紫阳倒像真散于民间,成为传说了。 大家小家皆倾心于这二石,这慕家倒是清流一派,明不争暗不抢,专心功医。 前面主打是回忆杀[狗头叼玫瑰] 大家是喜欢阿朗还是阿楠呢 (成年人才做选择[蓝心]我两个都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屠门前夕1 第3章 屠门前夕2 红灯高悬,浓香四溢。 夏季。 慕府今日难得的繁忙,天刚清一色的化青,便看蒙山脚下慕家上下,采购的采购,装点的装点,送帖的送帖,就连碧亭处原本每日都来做客的鸟儿也鲜少出现了。 “公子啊,明日就是您的生辰宴啦,这时候万万小心啊!” 树下的人儿身影形高挑,眉心红痣,丹眼含情,薄粉衣衫处点点金缀,一看便是慕夫人的贴身侍女花涟。 花涟端着刚从裁缝铺中取回的服饰,抬头便望见了浓绿中,抱着树杈饶有兴趣端详远处的一双大眼,顿时满脸黑线。 “花姐姐~我早早就起来读医书了,妞妞还等着我为它捉虫呢,不要告诉阿娘哟。” 一张娃娃脸鬼鬼祟祟的探出,琥珀色的眼睛泛着春日旖旎的美好,红唇含笑,露出半个小虎牙。 “噗嗤”花涟旁的俞婴憋不住了,发出如铃铛一般清脆的咯咯声。 “妞妞?怕是除了公子,没人会叫小鸟儿这名了咯咯咯...” 俞婴笑的爽朗,高高束起的棕发飘荡,腰间别的银针明晃晃的生辉。 作为慕家主母的护卫,一身过硬的本领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了。 阵阵笑声惊得一排飞鸟翱向屋顶,慕楠手中一只紫顶翠毛小鸟好奇的探出头,晶莹剔透的淡绿色大眼炯炯有神,盯着树下轻笑的姑娘,摇头晃脑叽叽咕咕的,倒像是很满意“妞妞”这个名字。 “公子,慕朗公子回来了,正与慕夫人在书房叙旧呢。”俞婴抹去眼泪,笑嘻嘻道。 阿哥回来了!!慕楠在一阵惊呼中蹿下树,绕过碧亭弯桥,飞快的不见影了。 “听说朗公子这回去洪石,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回来的时候阴沉沉的,不像平常啊。” 望不见了小人儿的身影,俞婴收起笑容,悄悄扯了扯花涟的袖子。 “慕夫人有何异常吗?” 花涟柳眉轻撇:“慕夫人...倒也没有,这次寻医的是鲁家,同咱家是旧交情,朗公子此去治病兴许是看鲁家公子伤的太重,心情郁结了吧。” “但愿吧...不过门房的小米到街坊偷玩,听说鲁公子是中了一种很厉害的毒,像是...六年前梁缘那般...”俞婴小声嘀咕。 什么?他不是早被家主抽掉六魂了吗,此毒怎会再次现世? 花涟柔柔的眼睛闪过一丝狐疑。 “算了。小婴,这不是咱们下人应该讨论的,”花涟缓缓向主堂行去。 “现在重要的是去寺里为咱们小公子生辰祈个平安,不是吗。” “是,花姐姐。” 两人并排走去,花涟向后倾身,顿了一下,担忧的目光望向葱茏古树。 希望不要是他...慕家刚刚有些起色,怕是再禁不起动荡了。 至少...先让小公子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 “花姐姐是担心妞妞嘛?”俞婴转身,朝着花涟痴痴的目光笑道。 “那鸟儿命硬的很,会跟小公子一样健康长寿的!” “但愿如此。”花涟浅笑转头,淡粉色的薄纱扫过茵茵绿草,留下阵阵余香。 书房内。 一名女子端坐于主位,右手端着茶盏,左手轻轻拂过案上木匣。 纤纤擢素手,芳芳檀木魂。额前点缀着的紫叶泛泛凉光,良久,素衣女子开口,清冽的声音传来。 “阿朗,你对阿娘说的话,当真?”慕家主母何紫臻问道。 “母亲,绝无半句虚言。孩儿在鲁府中亲身撞见,返回途中险些遇险,幸得脱身,想来怕是他们已然沉不住气。” 另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檀木座上的人缓缓放下茶盏,抬起紫宝石般璀璨但坚毅的细眸,淡绿色的衣带紧缚住腰身,带下嗔亮佛石泛着玉气,长发松松用深蓝发扣系住,朴素慵懒间掩盖不了眉宇间的贵气。 “阿娘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好好护住自己。” “此次事件已牵扯多个家族,拖下去唯恐不利。待阿父回来我会细细同他款报商议,阿娘不必担心了。” “嗯,阿朗一向不用我担心,”慕夫人笑笑,顿了顿,“只是...你阿弟他年龄尚小,我怕此事牵连到他。那类人绝非善类,早先你父亲...” “阿娘,我会护他周全。”慕朗起身做起誓状,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住慕夫人的手。 “不会...再让当年的事发生的。” 只是小虐[狗头叼玫瑰]不要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屠门前夕2 第4章 屠门前夕3 “阿哥!阿娘!” 门外突然响起活泼的叫声,倒与这书房院雅静的品味不衬了。 “小慕公子,朗公子和慕夫人在商讨要事...”门外檀笑面露难色。 随后,只听外室木门哗的一声被拉开,嬉皮笑脸的背后显出一张极其幽怨的面颊。 “朗公子抱歉,没拦住...”檀笑默默擦汗。 这小公子生性也太活泼了些,他自朗公子10岁便贴身照顾他,近十年来也没有回府后这般闹腾。 “无妨,我与母亲已经商讨完了。”慕朗莞尔一笑,“檀笑,你先退下吧。” “是。”檀笑轻轻一应,正准备退下,抬眸便直冲一双卡姿兰大眼睛。在檀笑的魂离体前一秒,慕楠抢先一步说开。 “你既然叫檀笑,便应该多笑笑嘛!”慕楠说完,便冲他绽开了一个灿烂无比的标准微笑。 阳光怜爱的镀上他棕棕的发尾,整个人似笼了一层金光,倒映出琥珀眼底清水般的星河荡漾,那清亮的弯弯眸底,两个小酒窝盛了蜜般明媚。 “春晓。”慕晴同慕夫人将他慢慢拉入屋中,檀笑得以成功退下。 太过活泼了... 嗯,果然还是我家公子最好了。 檀笑关上厅门,默默想着。眼前倒是渐渐展现了小公子那如春飞燕的笑,不知不觉间,眼角竟延伸出了一丝笑意。 倒是和朗公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十年前朗公子刚结识他时,也是这般的天真恣意,活脱脱一介清爽少年郎,如今却...。摇摇头,檀笑默默转身离开。 紫木案上香炉缕缕青烟,古香古色的典籍卷轴规矩地摆放其上,盏盏清茶热热的氤氲着暖气,轩窗旁伫着的红菊花香淡淡浮动,扰的杯内水光荡漾,缓缓浸出三人的脸庞。 “刚及卯时,怎不去多睡些,明日生辰宴,你再累也不便早歇了。” 慕夫人抬起手刮了刮眼前挺翘白皙的鼻翼,笑盈盈的嗔怪。 抱着慕朗手臂不撒开的小人儿傲娇的哼了哼,“阿娘,那我后日晚起些呀!” “赖皮鬼。”慕晴轻轻笑道。 晨光如纱,薄薄蓝袍与这一袭素衣紧挨着,又幸运的接住了些许窗槛外洒下的碎碎金晕,二人发丝镀流光,四眸若含情,这景象倒叫人有些移不开眼了。 “阿哥,鲁公子他伤到哪里了,好些了吗?”慕楠想起之前的对话,急切抬眼,攥着慕朗衣袖的手也紧张的甩了甩。 慕家同鲁家有很深的交情,与他同龄的鲁家独子鲁明尚更是从小结识的挚友,情同手足。 “春晓,他…”慕朗顿了顿,垂眼望向慕楠,一瞬便撞进一滩琥珀色的清洋,无法挣脱。 漂亮的眼眸忽的一暗,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迟疑。许是身旁少年的眼神过于耿直而坚韧,不搀半点杂质,真挚担忧的目光直直淌进对方的心底,让人无法回避。 “他并无大碍,休养半月便好了。”慕夫人饮茶,沉稳的接过话茬。 “真的啊,太好啦!早先我应了教他医术的,下月就去找他。”慕楠松了口气,掏出怀中的医书一顿抑扬顿挫,显得毫不怀疑。 “嗯。” 慕朗冲着他圆圆的后脑叹气,手掌抚向瀑布般的柔发若有所思。 “春晓,”慕朗在他回头的一瞬薄唇轻启,溢满笑意,“我去见阿爹,而后去房内歇息,明日准时参加你的生辰宴,如何?” “嗯嗯,阿哥肯定累坏了。”粉嫩嫩的小脸蛋上盈满心疼。 “那阿娘,我先去暗阁与父亲会面,孩儿告退。”慕朗起身作揖,淡绿的衣带微微飘动,映得书页上的墨字忽明忽暗。 “嗯,离家近半月,你父亲格外想念。阿朗好生同他聊聊吧。”慕夫人颔首。 暗阁?要去商谈什么秘密么,阿哥方才才同他讲万事皆顺呢。 慕楠竖起耳朵,狐疑着。来书斋前也隐隐听见花姐姐二人似懂非懂的言语,莫非… 不过在外人看来,眼前孩子的大眼睛也只是叽里咕噜的转,惹人怜惜。 算啦。他望望远处淡绿的渐渐模糊,回头瞧瞧紫衣女子淡然的微笑,脑中的疑虑散了大半。 阿哥和阿娘是不会骗我的。 早期的慕楠绝对是活泼可爱的[蓝心] 想让小孩子的天性完全显现出来 正是这样,后面慕楠的性子也正照应那句"判若两人"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屠门前夕3 第5章 再祝熙康1 夜晚,子时。 仆从们早已睡下,偌大的世界仿佛只剩零星的狗吠,凄凄应和着卷卷山风。 明月苍茫,高悬于檐顶,屋檐下系的灯笼尚未点燃,古朴繁密的花纹满满附在一品红纸上,又恰蒙了半面倾泻而下的泛青月光,黑暗下不见幽美,只让人觉得一丝诡异。 屋子默然,古木在大自然的肃穆静谧中透着朴素庄严,却被窗纸泛出的橘红光晕染得生出几分禁忌感。 门缝处几道闪烁的光影依稀可见,屋内的人儿似乎心存烦事,踱步不已,叹息连连,细弱的影子在窗纸上拉的悠长。 慕楠抬眼望向乌黑的山脉,大大的眼里满是茫然。 柔和的烛焰映亮了少年的侧脸,与白日红润的面色不同,此时他的两颊没有半分血色,湿漉漉的细发齐齐贴在耳根后,蒙蒙细汗遍及整个额头,还在缓缓向下淌着汗珠。 白色亵衣拖着单薄的身躯,这分病弱的姿态倒是称的慕楠的大眼越发炯亮,使人怜爱。 倒不是他不想睡,以往他戌时便上榻,这会儿早已美美酣睡在梦乡了。 只是这烦人的头痛不偏不倚的袭来,搅了他的美梦,外加心情不说,还让他在炎炎夏日硬出了满身虚汗。 踱步试了,自言自语试了,头痛却未减去分毫,太阳穴处密密地忽似有无数蚂蚁在啮咬。 这感觉就像混沌中有人趁你不备甩了你两鞭子,身上火辣辣的,让你在安然的状态下忽然万分痛苦却找不到始作俑者,只能默默承受。 施针是能减去几分痛苦的,但夜深人静时,总不好此刻前去药房搭针配药,怕是扰人安宁。 于是少年索性在桌前闭目平息起来。 当然,这些心理活动未表露出来。就算有人来查看,望见的也只不过是一袭静静的白衣。 少年手扶前额,眉头微皱,棕色密密的睫毛在眼下与鼻翼处轻缓浮动,长长的棕发规规整整的披散在薄肩后,翠色的发带杂乱扔在被褥上,胸前衣扣松了两颗,白皙的脖颈上一层细腻的薄汗,透着平缓的呼吸声,神似在私塾读课,闭目仔细思索的朗朗君子,只是…年龄尚小了罢。 细密的睫毛,小而挺翘的鼻梁,下方是饱满端正的因头痛而失了少许血色的红唇,脸蛋小巧紧实,眉骨处一点红痣,只说帅气便有些单薄了,这似乎是一种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的美相。 但不是娇弱,因为两道剑眉处还活生生隐着一股飒气。 虽稚气未消,却不难看出,若是少些贪玩气,这位小慕公子长大后必然是一面陵汤姑娘们难以忘怀的如意郎君模样。 不行,且悄悄的摸出去寻药吧,阿哥也教过缓解头痛的针法,再拖我只怕要在12岁的前一天…饮恨西北了。 在闭目养神也以失败告终后,慕楠抬起无力的眼皮,果断披上蓝袍,鬼鬼祟祟向门口踏去。 好在头痛是不定时发作的,而慕家刚刚兴起,规模不大,仆从又稀少,且在他侧门房间里的青子呼呼正睡的香甜,老天眷顾一般,慕楠不费什么力便挪出了自己的屋阁。 踩着碎步,借着月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浓墨般的夜幕下,一抹蓝色安静而快速的移动着。 没走多久,慕楠抬手一抚,正是药房门柱上那粗犷的纹理,不由一喜,正要拉开门环。 怎料一道低低的声音透过池水钻入耳底,声音似是刻意压低的,慢悠悠的,却极具穿透力,字字掷地有声。 碎毒...香料...。 声音不是冲着他的,又或者说,莲池后隐隐有着两道人影,一高一低,被木桥遮了半边身子,交谈着什么。 怕不是贼人! 慕楠一个闪身蹲下,用力揉搓着太阳穴。症状好巧不巧的趁现在发作,不时头痛体虚,浑身乏力。 于是他只得胡乱揪了身旁古树的几片老叶,不管三七二十一闭眼扔到嘴里就是一通乱嚼,嚼到口腔里酸涩涩充满了苦味,神志才稍稍的恢复了一些。 阿爹阿娘整日在府内索引药材,钻研针法,煮茶围谈,各家有中疫中诡的便前去医治,不久前阿哥也常去府外帮扶垂病之人,积攒了不少功德。 三人有空闲便去教授他医法,按理说两年后他也可以去到府外“扶危济伤”,慕楠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家有什么原因,去与谁结过仇。 呸呸吐掉几口绿汁,慕楠开始展现出他惊人的攀爬天赋,一溜烟便顺着石柱攀上了墙顶。 他将下巴卡在红檐凹槽,斑驳的枝叶刚好可以遮住人脸及上半身,而慕楠没了木桥的遮挡,视眼开阔,目光定定的锁住正发出声音的那位身上。 黑发冲墨,发缕间淡淡的暗色,身形高挑,举止不凡…这不由得让慕楠生出了几分熟悉。 待乌云渐散,更加敞亮的月光倾下,看清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清冷面容后,慕楠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 另一位生着银发的人儿背对着他,俯视睥睨状还似乎夹着几丝轻笑,银发高高用黑金的丝带束起,环着胳膊缓缓摇头。 一身黑气缭绕下,整个人越发的… 慕楠紧张的吞了吞唾液。 …邪魅。 猜猜银发的人是谁[好运莲莲] 往后的故事会越来越精彩的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再祝熙康1 第6章 再祝熙康2 思绪恍然挣断。 嘶...慕楠一只手捂住快要炸裂的脑袋,双目紧闭,另一只手紧紧攥拳,锤向木榻,头脑似在一片狰狞的风暴内苟延残喘。 一片混沌中,几道杂乱尖锐的声音传来,无限刺激他的耳膜。 “要我说啊,慕家真是养了一个大白眼狼!那慕朗馋着别家权大势大,用不着催,自己就叛逃啦!!” “人前谦卑恭敬,两袖清风,亏我还仰仗过他,觉得是个救世的主儿,谁知背地里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呦,这慕家可得多亏他了,没有他,那样一个大家哪儿能灭的这样彻底啊,哈哈哈...” “就仰仗着家主相信他呗...一代医学神童啊...” 另一道尖细的嗓音没出:“慕家倒没真绝后,这不留了一个小的吗?” “怕是仇家料到他会被吓成个痴傻儿,觉得日后没有威胁就给放了,这跟绝后有啥区别嘛哈哈...”另一群哄笑声扑来。 不...不是这样的...慕楠紧咬牙关,不是这段,不是这段...阿哥怎么可能... 脑海里的声音持续放大叫嚣着,压迫着慕楠全身每一处神经,他感觉体内灵力四散,忽又紧紧撞向皮肤,细密的疼痛自四肢传来,灵力似乎就快破体而爆了。 恍惚间,慕楠感到一丝清凉欣然附在了他抚在额上的手上,将体内的躁郁一点点抚平。 好像有一只手,缓慢、小心翼翼的撩起他额前的湿发,贴在慕楠的手背上。 似有舒服的水流传来,渐渐的,慕楠感觉四肢又渐渐重新的平缓的淌着灵波,气息渐稳,而又沉沉睡去。 记忆里缓缓的清明了好多,一道人影扒着红檐定定的向远处望着,那天的月亮清的尤其透亮,空气里还飘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儿。 记起来了...就在那晚。 门檐顶儿上的人急急的喘气,正面朝着他的正是慕朗不错,可他的神情却是令人十分的陌生。 往常的慕朗,风度翩翩,嘴角总是挂着如沐春风的浅笑,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对谁都是一般有礼的谦恭模样,虽只大慕楠5个年头,但行事作风如同长者般沉稳冷静,慕楠长到这么大竟未曾见其气恼发火。 再加上他阿哥常在陵汤附近一带看病救伤,久而久之,街坊人民的心里总记挂着那一身随风飘荡的绿衣、隐隐含笑的君子,人人均听而赞之。 如今月下的慕朗,却是另一副模样。 姣好的面容浸透了夜晚月色的冰冷,两道目光中间温文尔雅消失的荡然无存,淡紫色的清眸中显现出的是人前不曾有的冷漠与复杂。 他两边嘴角若有似无的抿起,又立刻压下,眉心弯处却盛满极度隐忍的怒气。 银发男子高了他一头,手里慢慢把玩着什么东西,似是一尊手串,在夜色中发着幽光。 他欲是刚张口想说什么,可突然间四周山风四起。 只见旁边亭角闪过一道极快的黑影,只在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阵风如同阴风一般,树叶瞬间飒飒作响,慕楠双手被大风措不及防的一刮,失了平衡,连惊呼还未来的及喊出口,身体便直直的朝下跌去。 山风呼啸处,在空中的慕楠只觉得身体一轻,似乎被什么东西有力的拖了一把,轻轻的稳落在地上。 只听见不远处的慕朗似乎失声叫了句。 “慕楠?” 声音在颤抖,仿佛充满不可置信与震惊。 山府莲池刹那间重归平静,留给他的只有草丛树叶哗哗的轻响。 被发现了?慕楠捂住咚咚乱跳的心脏,咽了咽口水朝外探出半只眼睛。 隔着莲池的二人也是一惊,木桥又盖住了慕楠的半边视野,可慕朗定定的望着一个方向,面容凄冷,嘴唇竟止不住的哆嗦。 背对着他的银发男子右手一抬,泛着幽光的手串竟也消失不见,手腕处则淌着细密的暗色液体。猛一扭头,他阴影下的眼里斥着狠戾的杀气。 慕楠全然忘记那时在空中发生了何事,只是那眼神里透着轻挑与残暴,像是要把人活生生拆吃入腹,吓得他赶紧别过身去,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半晌,四周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那人似乎走了,走之前还留下了四个字。 语气沉缓,字字有声,似乎刚才只是经历了一次小小的玩笑。 “别,来,无,恙。” 不知是冲着谁说的,慕楠捂着嘴,心惊胆战的听着。 四周药香阵阵,渐渐抚平了他内心的不安。 慕楠大着胆子重新望去,月光清明,照的木桥表面纹理泛着水的涟漪,银光淡淡,二人早没了踪影。 呆呆回入房中,慕楠解袍上榻,阵阵困意袭来,理不清的思绪逐渐麻痹、昏沉。 唔...是阿哥的旧友吗,或者来参加他生辰礼的人吧...吵架了吗? 春理堂。 “红日高悬,金笼高照,莲池泛波,锦鲤隐翔。楠子初长,熙康永堂!” 沉闷的大钟被敲响,钟音厚重,余韵悠长。 整个大堂上红纸里暖着橘黄,各家公子小姐均席坐在两侧,饮茶的饮茶,品酒的品酒。堂上家主们均品着筵席,谈笑生风,口中祝词满光;堂下秩序有加的仆从们双手奉上生辰宴礼,一一交由站在中间的公公过目。 几层楼台上,中央的慕楠手持茶盏,身上穿着红衣金线,满是龙腾虎踞的纺织图案。眉心红点生辉,冠帽稳稳戴在头上,一举一动透着超脱礼俗的少年气。 无人看见的暗处,慕朗撇撇眉。 他冲旁边小声道,“明日,” “行动。” 伏笔很多的[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再祝熙康2 第7章 再祝熙康3 慕楠狠狠押了口茶,困顿的大脑立马清醒了不少。 口中清苦后花香弥漫,肚里也暖暖的舒服起来。 他记起清早青子的话,只得先将昨晚的疑虑埋入肚中,立刻起身下座,开始敬那些名门孩子们吃茶。 只是想到青子,慕楠脑壳又昏昏沉沉的一阵痛。 这位在天刚擦亮就精神抖擞的起床,穿衣,洗漱,临走前好心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家主子(睡的刚沉)摇晃醒。 之后就一遍遍的嘱咐他今天要遵的礼仪行程、要识的大家主和公子小姐、要穿戴的红服发饰… 还有不准上树、不准开公子小姐人家玩笑、不准在宴上用针偷偷扎讨厌的人…总之要言之有理,温文尔雅,有礼相待… 慕楠默默无言,手撑着榻,顶着俩黑眼圈定定望着他。 他突然觉得,杞人忧天不是一种夸张,被人念经念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的小公子,大姑爷,祖宗,您行行好,今儿个别捣乱,咱家人手不够,我去找花姐姐她们去打打下手,您在小的回来之前可千万别惹出什么乱子啊。”青子麻溜的为他束好了发,千叮咛万嘱咐道。 慕楠心想,好歹我也是唯二的医学神童、儒雅公子,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 他重重哼了下鼻子,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和青子说话。 比他高一头的青子搓搓手,憨笑道:“这生辰礼准不一般,世间有名望的都会到。你没看您阿爹都认真捯饬起来了,办好了今咱能一睹他们大家风采,开开眼界,不仅能让咱家名声大点儿,日后的奖赏月钱也极可能翻一番啦!” 仆从丫鬟们忙着上礼上茶上糕点上美味佳肴,在门口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各家家眷互相寒暄完毕,早已熟络的各自恭维起来。 与慕楠年岁差不多的孩子们手里端着小巧的白瓷碗,见了慕楠过来,想起临行前各自父母的嘱托,便齐齐站起身来。 这种年纪的孩子,客套的礼仪一过,都自发的亲热好动起来。 正临开席,慕家沿用自家传统,大人在正室内办一席,孩童在楼台上再办一席。 那些公子小姐们不免觉得新奇,但碍于家教,都在内心默默悸动着,维持着表面的礼节。 而后不知谁小声的起了个头,又加之慕楠那独到的三寸不烂之舌,七八个孩子立马卸下防备,好不快活。 “以前我饮的都是软糯香甜、水清蕊黄之类的花茶,这般烈的,本公子还是头一次喝。” 慕楠旁边一位稍高的公子晃晃茶碗,开口道。 “你家不在陵汤,当然不会知道啦。我爹说过,它是慕家主特制的,清热解火,凉血镇虚, 别看它发黑,但是好茶,更是好药呢!”桌侧的另一位咂咂嘴,大声接道。 慕楠寻声细细看去,那稍高的面色清瘦,眼睛不大,却十分有神,右眉中间浅了一道,高挺的鼻骨侧面生了一点黑痣,唇形饱满,披肩黑发,着一身紫衣,腰间坠着玉佩,整个人散发一股贵气,肯定是赤海未家公子未晟洋了; 而回话的明显年岁偏小,发饰上镶着桃木制的兽灵,大眼含情,偏黄的发色,五官端正俊俏,耳上绕了一圈精美的细红绳,最下头是陵汤特有的枫状晶石,想来即是陵汤江家的小公子江曜了,环顾一周,却是不见他家大公子江菱,慕楠不免摇头,略感遗憾。 慕家菊茶,独家特制。 江湖上笑言,是陵汤慕家那位心里只有归隐的半吊子家主,为了哄夫人孩子高兴,在自家后山鼓捣了半月,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让自家大公子拿银针救回了三次,才熬出了这茶心药理之灵。 说是江湖戏言,戏言不假。前半句是真,后半句半真半假。 这菊茶制法其实并不困难。 用竹板压实,阳光哄晒三日的菊花,便如同纸张一样薄,周围金灿灿的花瓣已然紧实发黑,这时候拿老坛装半罐菊花干,再浇上一碗滚烫的水,密密的撒上一层草药粉,封它个半日。 再揭开来,挖走底下的墨色淤积,趁余香未尽时放一匙进水,文火煮开,浸上几朵新鲜的嫩菊,闷上半晌,粉中栀子、牡丹皮、青蒿、淡竹叶等药效余味尽数与菊香竹香冲为一体,那才叫余韵悠长。 剩下的淤积封入罐中,即喝即煮,十分方便。 慕楠环视一周,见了他们的神色,挠挠头,想不到他慕家已经这么出名了。 只是他慕家草药种类齐全,制的这菊茶也多半会分给街坊百姓们,没想到竟传的这样神乎。 各才子才女们都想到了这江湖戏言,皆是抿嘴不做声,心中却想的滑稽可笑,实在忍俊不禁,窸窸窣窣好半会儿才安静下来。 闹了半天,这群人终于感到腹中饥饿,齐齐打算坐下吃些口食。 慕楠正待夹起盘中的桂花糕,敏锐的听觉突然迫使他猛的向后转头,一扭身闪过便将袖中的银针呼啦射了出去。 其他人只听得背后传来的丫鬟的一声惊呼“公子小心!”,便看见慕楠已立在一旁,目中是暗暗的吃惊。 桌下他原本的位置赫然一小段模糊疯狂扭动的黑色,两枚细小的银色扎在其上,让它动弹不得,席间溅落的青色液体却让银尖生了细密的黑。 一条断成两截的,仍在疯狂扭动的。 青毒蜈蚣。 看来有人想要我的命啊,慕楠环着肩,思称道。 主线大概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嗯。 [玫瑰][玫瑰][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再祝熙康3 第8章 第一次见你1 倘若这事发生在七年后,他慕楠必然不会计较,只是表面会装作中计,然后暗暗往那个人饭里投点小毒,便罢了。 毕竟被那蜈蚣咬一口可不是小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最后再默默对当时的自己嗤之以鼻。 但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心火气旺的时候。 所以说慕楠依着锦音故地重游,按捺不住想要整点儿哑药时,幸亏被江萧及时拦腰带人给截了。 正室里幽静古典,成册的书卷整齐地码在一侧,再加上窗棂外隐约透露的翠竹,倒是不同于几处回廊外孩子们的热闹喜庆,颇有隐居之意。 慕眠端起酒杯,温和又谦恭道:“慕某久仰各家大名。近来未有鬼修诡事侵扰,世间太平,想来必是祥瑞,小儿也正满十二生辰,劳累各位家主、门生,在此与慕家同叙旧情。” 说完,他拂袖仰头饮尽,向对面的人们展示了一下空空的杯底,脸上依然是体面的微笑。 各家家主纷纷端起酒杯纷纷祝贺,慕眠一一应下。 “那鹿某便不寒暄了,再庆贺贵子年岁初长,前途无量!想来这陵汤真是好运呐,怕是会有第二个神才济世啊!”豪爽浓厚的声音在纷杂中响起。 “鹿峰君言重了,犬子愧不敢当。令爱近来苦心修炼,功夫怕是又涨一层啊。”慕眠象征性的举了举刚满上的酒杯。 鹿峰哈哈笑了几声,宽大厚实的手掌抬起瓷杯一饮而尽,道“不瞒您说,我倒是希望小女能像那些闺门小姐一般,习些琴棋书画般的精艺,” 他顿了顿,接着道,“只是我鹿家古来便靠着这武打立门面,而小女不顾我劝阻,又独爱武艺等危难之道…” 浓眉大眼,身长肩宽,黑边的衣襟下赫然崩着让人闻风丧胆、健硕的身躯,确有武打世家的风范。 只是平常犀利的眼神不见,倒换了一副老父亲般的哀怨。 眼见他身边的氛围逐渐凄切,未宗主似是习以为常,忙端起酒杯道:“鹿兄爱女心切,慕宗主不要见怪。这慕家二位公子都是一等一的优异,未某不免好奇,不知锦音将来究竟会花落谁手啊。” 这鹿峰远近皆知的爱女第一名,话题凡是扯到他女儿身上,都能叫这五大三粗的汉子黯然神伤一会儿。 同镇赤海的未家与之深交,对他的脾性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 只不过各门家主聚在一起,避开了孩臣,身边又只留下贴身侍仆,此等此景,怕是只有聊些这宝那宝、二石踪迹什么的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果然,几道炙热的目光纷纷向慕眠投来。 锦音二字一出,慕眠棕色的眼眸便微微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不过很快就恢复原样: “昭明兄说笑了,慕某对这种感觉深有体会,又怎会怪罪大家主。不过我们慕家的镇家宝,尚未有此种打算。阿朗十七,阿楠十二,二人正年幼,免不了意气用事。锦音认主,威力因人而异,待日后我与夫人细细商讨再与各位禀报。” “谈何年幼,想当年沈老再创宗门,斩杀诡士时也如朗公子一般年岁。柳某也未曾听其意气用事,反倒是沉稳果断,勇气可嘉。” 一道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成就了一刹的沉寂。 慕眠移开目光淡淡凝视着说话之人,默不作声。 似是四目相接的对峙让他受不了,柳蒙也默默低头饮酒,思称刚才唐突的对话。 柳家刚刚兴起,慕小公子生辰的消息也是他外出不经意听到的,以可以与有名望的世家靠拢结识为目的,他才派人去慕家暗暗送了荐帖,不想慕家竟然接受了,这才带着厚礼来拜访参加。 得罪了慕家,这回折腾算是泡汤了。可沈老竟也未对他刚才的恭维表态,柳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须臾,一直安静饮酒吃菜的人站起了身,向四周行礼后目光缓缓淌向了慕眠,眼里有歉意。 待慕眠微笑轻微点头后,他再冷漠的转向柳蒙低着的头颅,威严道:“柳宗主,你说的话不假,可那毕竟是在乱世。乱世所逼,情不得已,倘若世事安好,十七八岁的少年又怎会抗下一切压力去以死相拼。” 鲁明尚的语气浅淡,但不难听出里面掺杂的责备之意。 “鲁宗主说的不错,乱世中危难盛行,大地间一片生灵涂炭,我至亲也皆被诡士所杀,独独留我一人,”沈淮山低声讲道。 “绝处逢生所依靠的不是勇气,而是绝望。” 他暗暗的望向柳蒙,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所以,我当然不希望,后代子孙再去体验当时的情景。不能,也不想。” 沈淮山一字一字的吐出,语音平常,桌下衣袖中的手却渐渐攥拳,窗扇投下的阴影笼在他脸旁,耳上银簪子插在发间,镀着阳光,叫人分不清喜怒。 柳蒙不敢抬眼对上那如鹰一般漠杀的双眸,冷汗直冒,双手奉起行礼,忙不迭的开口,“晚辈不敢,晚辈知错。” 正逢此时,室外一阵喧嚣。 “不要拦着小爷我!我要去找阿爹!” 慕家家宝锦音也是有很多秘密的[比心] 绝对不只是单纯的家宝奥!我只能提示到这儿了[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一次见你1 第9章 第一次见你2 “公子…宗主们正在商讨要事…”那人边擦汗边喃喃道。 好巧不巧,拦他的还是檀笑。 他家主子朗公子刚刚才回房歇息,他自告奋勇地请求要来正室内帮忙,特意避开了小孩那桌,没想到又是歪打正着,再次经历了……一次这种场面。 “好巧啊,我也有要事跟阿爹商量。” 慕楠无视了旁边闻声赶来的青子脸上的震惊与无语,在檀笑汗涔涔的注视下深吸了一口气,扯足了劲儿喊道, “阿——爹!有人要暗算你的宝、贝、儿、子啦!” 呃,不管了,他慕楠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面子。慕楠胸腔铆足了劲又喊了一遍。 很管用,屋内的喧嚣确实完全停止了,不过慕楠感觉不到的是,现场的气氛一度诡异降至了零点。 柳蒙大脑门上的冷汗还来不及擦,瞠目结舌的望着门外大呼小叫的慕楠,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其他人都非常默契的低头品酒,仿佛自己嘴里喝的是世间最最最上等的甘酒。 慕楠趁他们发愣的空隙,成功挣脱了束缚,哒哒哒向看着他发愣的慕眠走去。 他小嘴跟上了发条一样先快速跟其他人们行了礼问了好,给足了他阿爹“面子”。 最后慕楠退到慕眠跟前,非常真挚的说道: “阿爹,适才孩儿祝茶欢庆的时候,有贼人暗中向孩儿投了一条毒虫。不过阿爹放心,那人我已经跟他算过账啦,孩儿没事,小事一桩。那边的人还等着我继续吃饭哪,孩儿就先告退了,阿爹再见。” 一套话如流水账般行云流水,慕眠眼里的震惊逐渐转为平缓,最后转为一丝习惯与无语,还掺着半点不同寻常的意味,嘴角抽了抽,没动。 就差把“那你来找我干嘛”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孩儿怕席后阿爹知道了担心后怕,特地前来禀告,”慕楠低头慢慢后退行礼。 “晚辈在这里也谢过各家精心准备的礼物,那家主们吃好喝好,晚辈告退啦。” 他起身慢慢环视一周再行了次礼,才退了出来。 青子在回廊处一见他出来便跳了出来,纳闷的摸摸鼻子道: “公子啊,其实我今天也没有这么忙,您要是不想让您阿爹担心也可以来找我告诉宗主啊,何必麻烦呢?” “公子,小的今天早上白说了。” 慕楠咧开嘴笑了,露出了两个小虎牙:“嘿嘿,不用,我亲自去才好。” 藏的挺深。 那人身手矫捷,出手又狠辣,随随便便就能使出五毒,速度快的就像残影,就像那种终日混在江湖中的流氓痞子。 慕楠眼睛咕噜一转,但为某个大家族卖命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好在他慕楠速度也不是盖的,也略微实施了一点小报复后,满意的让他跑了。 刚才借着问礼的功夫,慕楠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些人的表情,都是一副毫无波澜的样子。 除了那个冒着冷汗说话结巴贼眉鼠眼的人,倒是没有人能叫他看出异常。 青毒蜈蚣,毒性极强,以其青色毒血闻名。 刺中之人先是伤口皮肤表面起红疹,不过半柱香时间便迅速泛起青灰,中毒时间少尚且可以解救,轻则截肢。 重则半天之内丢掉性命。 慕楠出手迅速,那两根银针正好扎着蜈蚣的两处脆弱之地,几秒便足以取它性命。 不过它的身体能断成两截也挺让他意外的。 难不成他的功夫又长进了么,慕楠窃喜。 两枚银针快、准、狠,蜈蚣连着头的身躯仅仅挣扎了几秒,便没了动静。而尾部活力旺盛,硬是多扭了十几圈才软软的垂下来,没了生气。 慕楠立刻转身,问向身后那个丫鬟:“小叶子,方才是谁投了蜈蚣,你有看到吗?” 毒虫必然爬不进他们的席厅,况且它是在半空中出现的,若无人辅助根本不可能做到。 “公…公子,我方才只看到一个黑影向您那边闪去了,别的…我没看,看到。” 被唤作小叶子的人使劲咽了一下口水,端着一盘荷包结结巴巴的说道,一副被吓傻的模样。 慕楠思称着,默默转身。 “公子…用不用我去禀告家主啊。”细细弱弱的声音从背后飘来。 慕楠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琥珀色的眼眸忽的一亮,笑道:“不用了,这种小事我让青子在结席时告诉阿爹一声就行了。” “是。”细弱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慕楠轻笑一声,还是自己去更方便观察。 “这是什么东西啊?”桌旁,一个用黑带束着腰,身形苗条,面容干净的女孩子起身,饶有兴趣的问道。 未晟洋愣了几秒,意识到她在问自己,手指向后理了理刚才吹乱的鬓发,斯文的回答道:“青毒蜈蚣。” 他家以暗器盛名,这毒虫自然也归暗器的一种。 不过这种烈性的毒虫,未家明令禁止小辈豢养,他也不过是只从书上了解过罢了。 全身青灰,细小毒刺附在身侧,尾部奇尖,倒生一白刺,身长竟约两尺,嘴上细密短小的红毛,这些特征完美的符合了书上记载的五毒之一——青毒蜈蚣。 “哦,”女孩似乎很平常的接受了,补充道,“能吃么?” 这个问题成功让慕楠从刚才的戒备姿态缓了过来,他怔了一下,望着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道: “...姑奶奶,怕是还没煮熟,你就叫漫出来的毒气熏晕了。” “我也没有说煮着吃啊,”女孩无奈耸肩。 “这种虫子必然稀有,想来营养价值也是蛮高的,煮了多浪费食材。” 慕楠瞠目结舌。爱吃野味、举止大气,再加上这毛茸茸的黑发、冷漠的睥睨一切的眼神,是鹿家长女鹿琦无疑了。 鹿琦无视他们见鬼的眼神,用手帕将那银针一一拔起,正待用木筷戳戳残体,研究研究可食用性时, 只听一阵碎碎的脚步声渐进,伴随着一嗓子哭嚎,震了在场每一人的心一跳, “呜呜呜呜小姐你不能再乱吃东西了家主说再听到你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夜不归宿就把我们的腿打断啊啊啊小姐你上回的毒刚解不能再瞎吃了呜呜呜呜呜…” 闪过来的人只留下一抹黑色的残影,便快速的向鹿琦扑去,双手紧紧缠着她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 这人看着像是鹿琦的贴身丫鬟,衣服上都有烫金的花纹,她低低扎着两个丸子头,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尽是泪珠,睫毛处湿润一片。 果然,鹿琦叹了口气,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轻声安慰道, “柠柠,我还没吃呐,别哭了。” 她把柠柠搀起来,笑道:“失陪失陪,各位先聊啊,我跟柠柠先回去歇会儿,晚宴再见啦。” 她低低的笑着,似乎因为大他们两岁,脸上即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从容,又是往日般稚气天真的闺秀模样。 路过慕楠时,鹿琦歉意的笑笑:“抱歉啦寿星公,不要见怪,柠柠还没学会这些礼节。” 她捂住柠柠瞪着她的圆滚滚的眼珠,突然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语气说, “去栖月台。” 你要找的人,在那儿。 下一话小慕楠和小江萧见面啦[亲亲] 话说大家喜不喜欢鹿琦[蓝心]我喜欢,嘿嘿[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一次见你2 第10章 第一次见你3 “不骗你。”鹿琦低声吐出最后几个字后便迅速恢复了常态,搀着人走出春理阁,仿佛自己毫不知情。 慕楠低头,疑惑,懵逼。 来不及细想鹿琦究竟有何把握,身体就先一步做出行动了。 算了,姑且信她一次。 慕家依山而生,古树密布,层柳不穷。栖月台就在药房旁一片花圃后,花香引蝶,药香弥漫,于亭台抬头而望,视野开阔,山风粗犷,月圆之际便可赏满眼皓月,因此得名。 慕楠捏紧了手里的银针,向几层台阶上迈去,缓慢无声。 府中家宴,人都集中在几里远开外的春理阁,半身高的墙后只有翠绿葱茏,看不见半点人影。 午后阳光明媚,石桌上铺了满满光亮,慕楠不自觉眯起了双眼,谨慎的向四周望去。 望至某处,慕楠心中一紧,沉神挪身。 暗瓦的房檐上,蒙着一层绿荫,上方竟隐隐有白色衣带飘动。 石桌后红衣的人儿暗暗屏息,指中的细针下一秒便会穿袖而出,可待其成功绕至了柱梁后,抬眼看清了眼前,竟愣在了原地。 一个白发的少年郎,看着与慕楠一般年岁,侧着身朝山稳稳盘腿端坐着。 那人双目微闭,似是没察觉有人靠近,红唇微启,仍在呢喃细语,只是声音太小,让人听不清楚内容。 一袭白衣下,展现的是一张无比清秀的脸庞,少年背部融着正午暖暖的日光,长长的睫毛随风颤动,在高挺的鼻骨上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整个人透着神性的恬静与庄严,让人不敢去随意亵慢。 以慕楠的视角抬眼望去,刚好可以看到少年没有一丝赘肉的下巴,白皙的锁骨以及上方坠着的一道红绳。 白纱质感的外袍向风飘动,银白的长发只束了部分,剩下的同外衣随风恣意飘荡,美的惊人。 慕楠在脑中仔细搜寻着少年的样貌,只觉得有些眼熟,竟迟迟想不起他姓甚名谁,而青子给的画像数量和样貌绝对不会出差错。 想到这里,慕楠的眼神冷了下来。 既然是今天不该出现的人,要伤他,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正想着,耳后阵阵细小动静,繁碎沉密,让人浑身难受。 慕楠快速闪身射出银针,红柱上嗖的定住了一个黑影。 又是青毒蜈蚣,不过这次没有断成两截,只是头部发狠的向外吐着青绿毒液,须臾便没了动静。 慕楠转身,手中银针即刻便飞了出去,喝到: “来者何人,胆敢在我面前使这些懦夫的阴谋伎俩!” 身后白衣之人已经稳稳的落在他身后,如潮水般碧蓝静谧的眼眸淡淡的望着他,没有多余动作,只是轻微侧头,几道银光便尽数扎在他脖颈后的篱墙上。 少年望着墙上的小孔沉默,嘴唇蠕动,正要说话,却见慕楠飞身前仆,指尖灵力快速注入针尾,直指自己眉心。 少年怔愣一秒,手掌浮起金色幽光,即刻向慕楠胸口劈来,而后侧身跳上墙头,细密的鲜血从耳上缓缓滴落。 好快的身法!慕楠暗暗心惊。刚才那一针怎么说也用了九成的灵力,距离之短,正常道中之人根本不可能应付的了,而他不仅能成功避开,仅仅伤到右耳,还趁机反击了一掌。 普通人如何能够做到。 这一掌劈的他趔趄几步,但感觉出来仅仅用了两成灵力,胸口只是震的发疼,没有任何不适感。慕楠心中忽然生火,十二岁的斗志立即被激了出来。 怎么?对付我就值得用这么点灵力?没门! 他再次口中成诀,两道银白的亮光狠狠向墙头袭来。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少年躲避的速度明显渐缓,一针准确无误的没入他腹部,他低头闷哼一声,不等慕楠做出反应,自己便跳下墙头没入山中,一阵风一般没了踪影。 挨了他两针,一个月是别想下床了。慕楠冷笑一声,不过和那毒虫相比,刚才那两下还是太轻了。 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慕楠一副大仇得报的轻快模样,轻手拔掉柱上、墙上的废针,不免一阵肉疼。 唉,白白费了他几道宝贝,回炉重造吧,慕楠又回想起炼针时房内炉烟弥漫的场景,眼前顿时黑了黑。 还有,真是白瞎了那位的好模样,好好的正道不修,非要去干些偷摸杀人的勾当,慕楠忘不了第一眼的刹那,颇为遗憾的想道。 看到掉在地上软趴趴的死虫,慕楠思称片刻,还是用布包着收回囊中。 刚才人多眼杂,他不好做事,倒不如趁现在收了去好好研究,看看有什么他仇家的蛛丝马迹。另外,查不出来,拿来炼蛊也是不错的。慕楠心满意足的晃出栖月阁。 少年沿着小道慢慢走着,总觉得安静的感觉也不错,太过喧闹的场面只会让他躁郁心烦,复发头痛。 走着走着,一股浓郁的饭香袭来,他抬了抬眼,牌匾正沐浴着阳光,“春理阁”三个大字呈现烫金的颜色,显得格外有生机。 慕楠正待抬腿迈去,就瞧见门口宣鼓处也默默伫立着一个身影。 “沈公子,为何不进去参宴呢?”慕楠缓了缓神情,欠身行礼,好奇道。 走廊前方热闹喜庆,不同于此处的幽深孤静。蓝袍加身,淡绿衣衫,发顶白金色的簪子,因风而飘的黑色柔发无一不称的此人端庄有礼、温文尔雅。 那人微微扭过头,似是没想到他会前来,清润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立刻还礼道:“慕公子有礼了。堂中纵使再热闹,” 他顿了顿,“…没有寿星公,也是会黯然失色的。” 他继续笑了笑,温婉道:“慕公子不要见怪,沈某喜静,且恰听未公子说你去往客室为鹿小姐主仆送些安神的药物,便在此处等候了。” 倒是他自己寻的借口,慕楠赶紧道:“药我已经为鹿小姐送过去了,我们快快进去吧。” 沈之墨笑着应下。 宴席处仍是一片热闹,江曜小步跑来,举着手里的菊茶:“慕哥哥你回来啦,你去了好长时间啊,我茶都喝了好几盏了…”他视线瞟到慕楠身后的沈之墨,突然小嘴紧抿,“沈公子。” 沈之墨的笑容也是一僵。 江家和沈家不和,各家早就有耳闻了,虽说是长辈之间的恩怨过节,但两家小辈单独见面总是稍稍尴尬些。 慕楠见状,很自然的接过话茬道: “这茶虽然清热退火,但夏天里也不能喝太多,容易避火太过,阴柔不济。沈公子,我先去陪江公子吃些软糕,失陪一下啊。”慕楠行过礼,便带着江曜入席了。 身后慕楠看不见的地方,沈之墨眸色暗淡下来,攥了攥拳,苦笑着叫了他家仆从,转身向门外走去。 江曜年岁小,非常自来熟,才相识了一上午,又亲眼瞧见了慕楠快准狠的投针功夫,便一直追在他身后哥哥哥哥的叫,亲热的很。 好容易拿软糯香甜的米糕堵了他的嘴,慕楠忙拉住他身边最近的一个丫鬟,压低声音问道:“我阿爹他们在哪里?” 那人愣了愣,躬身道:“回公子,慕宗主在正室内和各家主谈论。” “好,”慕楠顺手往那人端的空盘里放了点碎银。 “赏你的,记住,不要在别处多舌。” “是,公子。”细弱的声音回答道。 慕楠起身道:“我先去应阿爹的要求,去向各家主谢礼。各位可以继续在这里饮茶闲谈,也可以去慕家为大家准备好的客房歇息,慕某先失陪了。” “慢走。”未晟洋优雅的行礼道。江曜嘴里刚塞了米糕进去,两腮鼓鼓囊囊说不出话,只得起身行礼,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附和。 正室是春理阁的雅居之地,专门为贵客准备的。慕楠绕了几圈,看到那碎竹后的小室,沉了沉心,抬脚迈去。 “公子…您不回房休息吗?”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慕楠惊喜抬头,果然看到站在门帘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檀笑。 “诶,是你?”慕楠想起昨晚的种种,满腹好奇。 今早只行过礼便不见阿哥身影,檀笑也找不见,没想到又在这里碰见了。 “阿哥也在里面吗?” “不,不在,小公子,朗公子身体不适,早就回房歇息了,”檀笑支支吾吾的说,“您来这里有什么事么,宗主们吩咐过不能随意进屋,您告诉我,稍后我单独向宗主禀告。” 不不不,我就想看看今早暗算我的人的主子是不是这里其中一个啊。慕楠低头仔细思索,进不去屋子就瞧不见那些老狐狸的表情了,不能白来一趟。 方法是有一个,就是有些丢人。 慕楠摸摸鼻子,笑了笑,好在他从小就漠视礼节,也不要什么面子(现在的他),这种事放他身上倒不显得突兀,丢脸就丢脸好了。 檀笑见他迟迟不说话,迟疑的弯下腰,下一秒就差点被响亮的童音震聋了耳朵。见着身后的人绷足了劲儿就要往里冲,檀笑吓得立马伸手拦住他。 “不要拦着小爷我!我要去找阿爹!”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那幕。 没见着什么可疑之人,招呼客人回房间休息后,慕楠干脆去药房寻了几味药材,再回屋躺下午休。 返回途中他去了慕朗的屋舍,却发现还是无人,今晚再去问问罢了。 小爷我还是先睡会儿吧,慕楠想。 困意渐渐袭来。 忽然,屋外一阵树叶飒飒之声,半开的窗户顿时吱呀作响,檀木后闪过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谁!”慕楠喝道,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一道白光,狠狠的向他腰间袭去。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比心][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一次见你3 第11章 最后的温存1 慕楠低叫一声,暗道不好,饶是谁在睡梦中挨了这么一遭,也是没法全身而退的。 再说他这内室陈设简单,除了这张木塌就剩下檀桌,还有桌上散散的几本医书,实在不好躲避反击。 冷光泛着白气,在空中猛的转了一道弯,砸在塌上。 声音不大,那东西清冽的寒气还没有退去,幽幽的发着蓝光。慕楠双手撑在塌上,冷汗直冒,两眼望着腿间,直直倒吸了几口凉气。 呼,还好,就差一点… 一匹白布,绵软的料子,上面还粘着零星的血迹。慕楠立刻想起不久前,他的那枚针扎入墙头上白衣少年腹中的场景,顿时口中发紧,喉咙干涩。 窗外忽然远远飘来青子的声音:“公子,公子,您起了嘛,家主在书房等您……” 走掉了。慕楠抬眼看了看窗外,翠绿成荫,他心里那份不安感却也未随之消失。 不会来向他寻仇了吧。 慕楠壮着胆子赶紧将那白布抖开,只掉下来一个细细的东西,静谧的躺在褥间。他震惊看去,竟然不是蜈蚣,也不是匕首、鬼镇,更别提他脑中所想的那些乱七八糟有着剧毒的东西,甚至上面覆盖的灵力也荡然无存…… 一个银针,看着有些眼熟,上面毫无血迹。慕楠挠挠头,他自己也忘了中午使的到底是哪针,毕竟随身带的大小形状不一,威力也不同。 他把腰间剩下的拿出来一一比对,果真是少了最长的一针。 不过…慕楠越想越纳闷,不是?哪有人被伤了还要辛苦耗费灵力把凶器还回来的。 怎么想也太奇怪了吧! 况且这根针是最难炼的一种,威力也是最强的。中针之人说是蚀骨之痛都算轻的了,看他实力了得,这才忍痛割爱,使出绝招。 秉着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原则,慕楠果断判定针上必定淬了毒,一摸即亡…不对,针没黑啊。难道他悄悄往这里注了魇魔,目的是让他在睡觉的时候窒息而亡?不对,这种杀法也太麻烦了… 慕楠看着干干净净的针身,心里如同暴雨之夜飘忽不定的渔船,七上八下。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还是说,杀他的人,都是喜欢磨磨蹭蹭的吗? 青子就在此时推门而入,绕进了内室,看见慕楠已经起了身,望着塌上发呆,还以为他家主子又没睡醒,便直接帮他穿衣束发,推出门外。 “公子,出了院门右转,看到了竹林就从西边绕过去。”青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提醒着,朝侧门走去,摆明了是累坏了要去补觉。 我又不是睡傻了。慕楠白了他一眼。 天空澄蓝,白云弥散。三两花蝶绕着莲池,树影蓊蓊郁郁,绿意盎然。一个高挑的女子从眼前的翠竹中走来,大步若流星。 “公子,慕家主就在里面哪,快进去吧。”俞婴拿着一个小木匣就要走。 “那个,俞姐姐…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一种人,”慕楠呆滞的目光终于缓了缓,鬼使神差的问道, “举个例,就是…拿剑伤了他,他带着剑逃了,然后自己再悄悄把剑擦干净送回来。这种的,有没有。” 慕楠越说声音越小,这谎话扯的真是自己也相信不了。 俞婴愣住,一副见鬼的神情:“哎唷唷,公子我就说嘛,您头痛是会有其他症状的。” 她稍稍低着头,神情严肃的说道,“不过,以我多年的经验,我敢肯定……” 肯定什么?慕楠眼睛亮了亮,把脑袋凑过去。 “…你和那个人,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俞婴点了点自己的头,露出尖牙。 “这里呀,是坏掉的。” 慕楠在俞婴的哄笑中涨红了脸。她继续嬉笑道:“公子呀,记得按时用针用药,这个不可耽……” 不等她说完,慕楠就气鼓鼓的往前走了。 书房一如既往的雅静,满屋子都是浓浓的茶气与墨香。慕楠推开门,眼睛亮了亮,道:“阿爹!阿娘!” 慕眠在炉前扇着烟气,何紫臻端坐在桌后,淡淡的眉眼轻闭,优雅饮茶。听到动静,二人齐齐朝门口望去。 “春晓,过来坐吧。”慕夫人温柔的笑着,用手帕擦了擦慕楠脑门上的薄汗。 唤了他小名,证明心情还不错。慕楠落座,环视四周,问道:“阿爹,鲁伯伯他们呢?” 我还以为你们一群人能聊到晚宴时呢,慕楠暗暗想道。 “切,一帮老顽固,有什么好聊的。早让他们回房休息去了。” 慕眠说完后,又吭哧吭哧的扇着香炉,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才用袖子抹抹汗,坐下冲着妻儿自豪道:“这自制出来的香粉,全陵汤咱慕家独一份,夏季清神祛火,药理十分……” 他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没了礼仪束缚,慕家家主顿时现出本体。 慕楠早就习惯他阿爹的“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于是美滋滋的哑了口茶,朝慕夫人的方向挪了挪身子:“阿娘阿娘,您怎么也来啦。还有,我今天一直找不见阿哥,他去哪里啦?”淡粉的脸颊镀着阳光,颇显可爱。 慕夫人捏捏他的小鼻尖,笑道:“当然是想我的孩子了。”桌下,慕楠看不到的地方,慕夫人狠掐了一下慕眠的腰,给予了一个很亲切的眼神警告。 “啊哈哈…午间太热,你阿娘觉浅,出来寻见了我就一起来啦,”慕眠疼的笑容一僵,装作不在意般大大咧咧的挥手道: “害,你阿哥啊,刚才来过了。说是城外镇子中的乔姥姥大病初愈了,你阿哥去看她,顺便为老人家调理下身子。” “嗯,春晓过完了生辰也去探望她吧。”慕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柳眉弯弯笑的极其好看。 陵汤东边花绒镇的乔姥姥,和慕楠父母二人似乎有很深的交情。自从五年前的一场瘟疫后,她就只能卧床休养,身虚体弱。 但老人家坚持拒绝了来慕府的提议,嚷着什么“生于斯死于斯”,身边只勉强留下了一个小丫鬟,于是慕家隔三差五的便派人探望送药、针灸调养,如今竟可以下塌晒晒太阳了。 慕楠重重的点头答应道:“嗯,后日我便同阿哥一起去!”不知为何,他对乔姥姥从小就有一种说不清的亲切感觉。 见慕眠眼神飘忽,还要说什么,慕夫人轻咳一声,小声道:“…行了,说正事。” 不等慕眠开口,慕楠便急性子的开口:“阿爹,您认不认识一个人,像我这么大,一头白发,个子比我稍微高点的?” 他详细描述了一下印象中的外貌:白发、清瘦、蓝瞳、灵力充沛…… 慕眠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试探性的问道:“额,白头发的,他…就是今早投毒虫要加害于你的人么?” 慕楠内心动摇,矛盾不已,但现在各种矛头都指向了那个白发的少年郎。 可是,慕楠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明显是不愿意把他和这件事挂钩的。毕竟这件事疑虑重重,只靠直觉并不可信,慕楠想了想,还是把还针的事咽回了肚里。 这事他要自己查清。是善是恶,听由真相。 慕夫人沉吟片刻,说道:“我所识的家主和他们的子嗣,没有人是白发的,”她想起花涟说的慕楠在正室内的行为,顿时了解了他的意图,“五毒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接触的,可若当真是正室内某一家主指使的,想必也是心狠手辣,定力极强,旁人定不会察觉。” 慕楠思称片刻,觉得很有道理,想来也是自己太过冲动了。他立刻道:“是阿楠冲撞行事了。” “这件事来的蹊跷,我再多找几个人护你周围,待晚宴间细细观察吧。”慕眠捏着茶杯说道。 “无论如何,护住你自己。” “孩儿知道。”慕楠起身郑重道。 香炉生烟,氤氲满室。竹风扫过,留下满屋子的清甜。 “不说这些了,”慕夫人笑起来,露出好看而洁白的牙尖,“今天是你重要的日子,待这些宾客们走后,明日全家便可以在莲池旁再设一宴好好庆祝。” “只有我们四个。”慕眠嘿嘿两声,“当年哭哭啼啼的小孩子也快要变成大人了,再过个几年,咱慕家就有两位,满陵汤都闻名的朗朗君子了!” 他再次仰脖一饮而尽,喝茶倒喝出了喝酒的豪爽气势。兴许是中午的酒喝的尽兴上头,他干脆再倒了一杯,满上,和慕楠的杯子撞出清脆的响声: “哈哈,慕楠啊,日后长大了,和你阿哥徜徉江湖,锄奸济伤的时候……”他罕见的唤了大名,仰脖,用满口的菊香压下眼底的暗淡。 “……常回那片山看看。” “因为,你阿爹那时候,就带着你阿娘归隐啦。” 在慕楠看来,慕眠双目微合,似乎只是十分憧憬的样子。 慕眠也不是完全的归隐派哒[比心] 大家往后看吧! 谜题会一一解开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最后的温存1 第12章 最后的温存2 灰暗的土坡上,白色的身段格外显眼。 慕楠伏在眼前大大小小的土包前,指甲狠狠抠在紫黑的泥土里,头深深低着,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如果... 如果我不贪玩...慕楠仰头,沉重的雨点一下下击在他的脸上、发里、衣服上,白皙的面颊顿时浑浊不堪。 他却没有闭眼,睫毛上似挂了水帘,他就在一片混沌中默默的望着眼前的世界。 ...你们可不可以活下来? 阿爹阿娘的死...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慕楠哆嗦着,扬起一只手狠狠扇过来。 十成的力度本就狠厉,再加之混着雨水,只会让人更加疼痛。可沉闷的一声过后,慕楠只是捂着脸,在雨幕里呆呆的望着前方。 手掌下覆盖着的红色愈来愈明显。许久,跪着的人动了动,终于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或是说,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个小孩子。 天地辽阔,雨水夹着雾气茫茫向他袭来,孤独的仿佛世间只剩下他一人。 哭声仍在进行着,只是尾音慢慢被雨声吞没,渐弱渐消。 身旁有个包袱,青灰的布早就湿透,里面洇着半张破烂泛黑的纸,看不清字迹,透过纸是浅浅的银光。 另一边的镇里,却是热闹,喧嚣如常。 “久旱逢甘霖,天神保佑,庄稼丰收,平安喜长...” 远处蒙山罕见大雾,竟又飘来甘雨,不常出屋的年纪大的人都以为是天神再次下凡,虔诚的双手合十,跪聚在土地旁,用粗哑的嗓音祈祷着。 “乔大娘,今天这么安静啊?”路过的一个年轻的,朝着最外面的木屋方向努努嘴,问道。 被唤作乔大娘的老婆婆被身旁的小丫头搀着,缓缓起身,花白却一丝不苟的头发在风里飘动着,慈目祥面,看着很是亲切。 “刘哥哥,公子应该是哭累了,等下我送饭进去。”那个丫头干脆的回答道。 “嗯,应是累了,睡了...”乔大娘抚了抚胸口道,忽又剧烈的咳嗽着,缓了一会儿说道,“英哥,扶我进去吧...楠楠肯定饿了。” “您大病初愈,不该到外面挨雨浇啊。”英哥拧了拧秀气的眉毛,拍着老人的背搀着往回走,“刘哥哥,回见,我先带着乔姥姥回去啦!” “乔大娘,英妹妹慢走啊!”姓刘的年轻人招呼着,看着他们走远了身影。 刚走远,年轻人旁边就有声音响起:“老刘,看见了吧,家大肚量小,慕家都灭门啦还一口一个公子的叫...” 话未说完,刘和邱的温柔的眼神立马变得凶狠,一下子杀过来,那人立刻悻悻的闭上嘴,不敢再说。 刘和邱扛着锄头走后,那人见没了管束,就更加口无忌惮起来,听得四周之人一遍遍点头唏嘘。 “慕家那个小公子啊,叫什么楠好像,”见着听众越来越多,戴着大斗笠的人不管挨不挨雨淋了,干脆摘下凑近一次说个痛快。 “自从那个大火烧起来...哎真的,你们大伙儿都听说了吧,从日照烧到满天星啊啧啧啧...” 一个人狐疑打断:“老何,按你说烧了这么久,咋没有一个人发现内?” “哎!这就是关键啊!”老何吹吹胡须,挤眉弄眼的,“都知道吧,人慕家为小公子办了一个生辰礼,那场面壮观的呦,你是没瞧见,都赶上大世家了...但那时候,生辰礼都结束了,没人跟那个慕眠叙旧,参宴的大家主刚刚才走没多远...” “我说,按照那些仙人们的资历,怎么会察觉不到慕家失火了内?”又一个人忍不住开口。 “真是...老打断我思路!”老何吹胡子瞪眼,“那可不是普通的火,是只有一小部分人才能制造的灵火,灵火一烧起来大家肯定都知道了,但奇怪的就是他家设了个结界啊,那些大家主们纵使再仙也察觉不到啊,除非是他们自己设的...等人都死光了才被发现,你说这是不是可惜啊...” 人群一片唏嘘。 又一道声音传来, “那个活下来的小慕公子...” 听着声音陌生,大家纷纷转头移开目光看去,只见那人跟一般人差不多高,但身体都笼罩在黑衣之下,大斗笠下的半张脸也用黑布严严实实的蒙着,只露出了眼睛,黄昏下碧蓝的如同海洋一般静谧,可嗓音却略显稚嫩。 像是黑暗里下凡的天仙。 老何细细端详着,确定这不是镇上的人,开了口道:“这位小兄台...” “我只是一介江湖散客,求师途中经过此地,这事儿也听了两耳...”那人稳稳的开口。 本着来者皆是客的原则,老何果断选择圆了他的梦:“这位小兄台可算找到明白人了,老何我无事不知无事不晓...咳咳,那孩子可谓走了狗屎运了,结界失效的时候,那些人急急忙忙的折返来,却只瞧见一些尸骨,但你们绝对想不到,就在慕家的后山...对对对,就是你指的那个,蒙山山脚下,就有人发现了那小孩儿趴在那儿...” 老何清了清嗓子,见面前都清一色认真的好模样,得意的继续讲道:“那么大的灵火,整个慕家该烧的都没了,人也都死了,但是他竟然只是昏迷,连头发丝都没有烧着一根!您就说说神奇不神奇?” “...是天神眷顾。”一位老者捋了捋胡须,昂扬道,“肯定是那孩子感动了在天之灵,护佑着哪...” “那可不准。”老何耸耸肩,“大家伙难道没听到吗,都好几天了,自从那什么家给人送进了乔大娘的房子,一天到晚嚎个不停,乱抢乱砸,不吃不喝,不知道的以为恶鬼现世了!” “就今天比较安静...”一个妇人捋着头发,叹了口气,“那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突然没了家室和爹娘,再被人扔到个离的甚远的贫寒的亲戚家,是我也接受不了啊。” 天渐渐的黑了,郊外伸手不见五指。老何吹旺了油灯,赶着那些人回家:“哎哎哎,都回家睡觉了奥,剩下的明天再讲,明天再讲。” 这大晚上的可不太平,老何心里默想着,等着嘱咐那个小兄台几句,可暗暗的烛火下,早不见了那人身影。 啥时候走的啊。老何挠头,抬腿嘀咕着往家里迈去。 彼时,蒙山上。没有一丝杂音,山里大雾退去了,漆黑一片。 慕楠仍跪在泥里,正掬起一捧湿土,贪婪地放到鼻尖下嗅了嗅,呼吸的每一次起伏都充满了新鲜的泥土味,像是要永远记住这个味道。 接着,他向着地底下磕了几个响头,每一下都是把头不要命的狠狠向地上摔去。 青黑的乌云又沉闷的吼着压下来。 稠密的雨再次敲打在泥衣上,渍渍灰迹,少年不顾一切的伏在泥里,脑袋似乎与土地融为一体。 抬头的间隙,正劈下一道闪电。雷声里,只能看见湿漉漉的脏发紧紧贴在人脸上,眼底星光璀璨的琥珀色褪去,只剩几抹浓重的墨色,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他睁着大眼,再一次一声不吭的躬身。 磕完以后,他再次俯身,额头搁在已经渗入大片暗褐色的土壤上,亲昵的用嘴唇碰了碰腥腥的混着雨水的泥土。 就像...之前无数个平凡的、头痛发作的夜晚,施针用药后,阿娘软软的嘴角轻轻压上他的额头。 春晓睡吧,别怕,阿娘永远都在。 慕楠想了想,又用额头轻轻贴在土上。眉骨的阴影下透着轻快的笑容,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如同往日一样。他轻轻呢喃道: “ 睡吧,不要怕...孩儿来陪你们了...” 雨下的极大,山上又起了一片水瀑,黑漆漆的像地狱煞景。 慕楠在旁边用指甲发了狠的抠着黑泥,殷红的血水混着清凉的雨水,缓慢渗入泥壤中,全身数不清的苦楚随着雨点的猛击渐渐刺骨。 就算是要死,他慕楠也要幸福的死在爱的人身边。他淡淡的想着,膝弯旁堆积的土块越来越多。 活埋虽然很痛苦,但却是不错的死法。慕楠无所谓的扒拉着黑土。 我来了。 指尖触到木匣的瞬间,慕楠的意识还是涣散的。但就像是求生之人都有的本能那样,他还是在一片狰狞中将那个东西拽过来,深深摸索着,描绘出了一抹形状。 瓣状凸起,中央木蕊开的恣意,向盒四周扩散。 一品紫莲,何家长女何紫臻标识。 阿娘...慕楠无意识的瞎想。 ... 不对! 少年蓦地睁开眼,先看到的是满屏的黑暗。口鼻里被呛了泥土,呼吸渐弱间,大脑在一瞬间清醒,慕楠猛然坐起身,抖掉上身盖的土,剧烈的咳嗽着。 他不会认错,那是阿娘的东西,是阿娘一直带在身边的嫁妆。檀木做的木匣,灵咒封身,保存何家的灵宝,阿娘她格外珍惜,每隔多月就会在膳后解封寄思,视若珍宝。 慕楠扒拉几下腿旁的湿土,口中起决,手里燃起微火。果然,一个东西挣脱束缚,滚入土坑。 暗淡的光线下,盒子外面是细细的紫色花纹,匣底是绽放的紫莲,盖四周是延伸的藤椅紫叶,中央严丝合缝,紧闭着。木匣整体泛着清冷的光,四周默默有灵力流转。 就是阿娘的东西没错。 但是,阿娘的嫁妆,慕家家宝锦音,甚至是整个慕家,不都在一场灵火里,劫走的劫走、烧毁的烧毁了吗,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 阿爹阿娘惨死,阿哥尸骨尚未找到,丫鬟仆从们,但是在府内的,无一幸逃杀手...除了他还侥幸活着,慕家早就散了。 等等,没有人搜到阿哥的尸体,这就说明... 慕楠猛的站起身来,向四周望去,虽看不清四周,但心里久违的燃起一丝希望: 阿哥没死,阿哥还活着!木匣一定就是他偷偷藏到这里的,他在这里对不对... 雨停了。山连着山,黑雾缭绕,仿佛偌大的山里只剩下他一人。 “阿哥,阿哥!!” 远处的山谷传来阵阵回音,慕楠嗓子沙哑着,发了疯的喊道。 阿哥,回答我好不好,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你快回来好不好...慕楠一下又一下的喊着,心里空荡荡的滴着血泪。 他多希望老树枯藤的底下,像往常一样,钻出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常常穿着淡绿色好看的衣服,只松松的系住发带,温儒雅雅的笑着,嗔怪着他调皮,然后一把将他紧紧抱住的慕朗。 “阿哥!朗哥哥!慕朗...” 火光越来越微弱,蒙山空荡,回答他的,只有阵阵怪叫的黑鸦,只有呼啸而过的粗犷的野风,只有一声又一声回荡着缩小着的回音,唯独没有他阿哥温暖的声音。 阿娘留下的木匣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慕楠摇晃了下脑袋,吸了吸鼻子,被刻意回避的痛苦再被扒开,就像是又经历了一遍残忍的凌迟,虽不致死,但痛却是致命的。 盒子缝隙处向外幽幽发着蓝光,像是在诱惑着让人快些打开。 何家封咒只有何氏血脉可以解除,慕楠把匣子轻轻放在地上,跪下身体,虔诚的摸上那个阿娘摸过无数次的凹口... 匣子弹出了蓝晕,像记忆里那个人的眼睛。慕楠恍惚着,不由的想道。 晕尾散落在土壤上,瞬间升至半空,坠到青白的山石板上,刹那爆出无声的琥珀色晨辉,缓缓的将小人儿笼住... 两年后。 陵汤,花绒镇,裁缝铺子热闹如常。 “哎,听说了吗,”一个人刻意压低声音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前阵子那起怪事儿?” “奥,你说那柳家的啊,”另外一个人正好无聊,见状立马接过话茬,咂咂舌道,“前些时候闹的沸沸扬扬的,咋能忘啊。我跟你说那柳家主死的那惨的啊,我阿婆就在柳家当门婆,她说太阳刚落,只听见一阵子惨叫,她帮着丫鬟们一起砸开插起的门时,就瞧见那白花花的肠子流了一地...” 对话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兴趣,围过来七七八八的说道:“对对对,那叫声我听到了,活像厉鬼来索他命了一样...”有人缩了缩脖子,仿佛那骇人的叫声仍在耳侧。 “被划了一下肚子就直接死啦?柳夫人不是请了那么多有名的医师...” “诶不对啊,他不是中毒身亡吗,那嘴唇子乌漆嘛青的,看着就瘆得慌..... “不是吧,我咋听说他是因为灵石破裂,灵识受损才挺不过来的吗?” ...... 一群人吵吵嚷嚷起来。 “你们都不要吵了,没准儿...就是,就是那群医师的问题,他们太菜了!!” “不是我说,几百箱银子柳家说出就出,毫不吝啬,那世上还有医术高的过他们的吗?” 有一个人思称片刻,慢吞吞道:“你别说...还真有。” “啊,你是说慕家...” “怎么可能啊,”一个刚取完布的人耸耸肩,“你睡蒙了吧,那慕家现在可就剩个慕楠了,而且还是个傻的,少说傻了得有两年了吧,估摸着慕家的医术都吓忘了吧。” “唉,但想当初在咱陵汤,整个慕家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医学奇才,就是可惜啊。” 众人纷纷点头称道,“可惜了...” 店铺老板终于听不下去了,拿手哄走他们:“诶,散了散了!在人店门口讲这个,散财散财!晦气!都走了!” 一堆人一哄而散。 “阿爹,你没听说他的腹部还有细细密密的针孔嘛,这年头还有谁用针当武器?”老板女儿突然打破沉默,开口道。 除了那个傻邻居,她想道。 “是你小孩子该操心的事嘛,你就管,”店主嘟嘟囔囔的抱怨,“戌时了,关门!” 他满腔怨恨,那个乔大娘也真是的,什么烂摊子都赶着收拾,撒手人寰了后就剩个痴呆躲在那个木屋里,跟他还是邻居!哎呀,晦气晦气,这店铺的生意都快没法做了! 子时了,郊外一片漆黑。木屋里吱呀呀的传来了动静,滴答、滴答、滴答... 灰麻的布衣服蜷缩在角落,屋檐漏水,一滴滴溅落在泥地上。那个被唤作痴傻儿的人缓缓的,如同鬼魅一般,抬起了眼。 一张脸在碎发里露了出来,眼神空洞,没有一丝杂色。还是那张漂亮的脸蛋,只不过褪去了婴儿肥,蒙上了一层灰,还瘦了几分。 烛火暗淡,橘红的阴影照在脸上,让人看不清表情。 他呢喃着,念着什么,手腕慢慢的转动了一下。 下一秒,隔壁传来尖叫:“呀!爹!咱家灯纸又——” 之后隐隐传来中年男子饱含怒气的低声抱怨:“娘的...这都第几个了...”,以及一直挂在嘴边的“晦气晦气”。 少年抬眼笑了,手腕处淡淡幽蓝的光芒。他慢慢把玩着手里的罪魁祸首,再次转动手腕。 “嗖”的一声,针扎在土墙上。土墙上有墨迹,远远的看,会让人以为是小孩子奇怪的涂鸦。 隐隐约约是一个人倒在地上的场景。蔓延的炭色代表了血迹,底下歪歪斜斜的写着别人看不懂的两道字符。针正扎在这两道奇怪的字符上面。 慕楠轻声念道: “柳,蒙。” 声音低沉缓慢,似乎充斥着极度的危险。慕楠笑出了声,露出了两个虎牙,眼睛露了出来,两片琥珀色的汪洋里浸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嘻,抓到你了。 限定版阴湿男鬼味[点赞] 不要怕, 复仇会很爽 ps:以后会写到中间省略的内容的 大家当解谜片看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最后的温存2 第13章 会陪我走下去吗1 “慕楠。” 夜里静谧,饶是半点响声也没有的。虽说是残夏,但这郊边的蝉却也都默契的不喧嚣了,只有些风吹叶划的动静,留下死一样的寂静。 这道声音突兀的响起,在幽幽夜幕中却别有一番韵味。少年的声道合适,嗓音低沉,似乎有些磁性的魅惑人心的能力。 慕楠仍静静的坐着,没有抬头,没有惊讶,只是慢慢把玩手里的东西,淡淡道:“来啦,大侠。” 屋顶传来细微的算是回答的声响,片刻,一道挺拔的黑影立于慕楠身前。 慕楠抬眼望去。因为他正坐着,抬头先望见的就是某人优越的下颌线和饱满的暗粉的唇形。 大檐帽下束起的白发在幽暗橘红的烛火下格外显眼,偏偏他还生了一双蛊惑人心的蓝眸,此时正像黑暗里等待猎物上钩的猫科动物俯视着,淡淡隐着清光。 慕楠默默移开了目光,开口道:“大侠,”他舔了舔嘴唇,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 “我饿了。” 面前的身形明显愣了愣,慢慢走来。 走着走着,他从身后闪电似的抽出什么,高大的人儿单指触动腰间,几道含蓄的蓝光浸染下,手里的白帕子奇迹般的温润了。 他捧起百无聊赖的小脸蛋儿,温温柔柔的擦着。 如同慈母一般。慕楠想躲,但奈何腾不出力气挪出他的大手,只得老老实实仰脸呆着。大侠哪里都好,就是有洁癖。 锋利而深邃的眉眼里看不出什么情感,白皙的皮肤称着蓝眸,倒是显得整个人冰清玉洁的,神圣不可侵犯。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这样,慕楠的心就咚咚直跳,大到他有点介意声音会不会被大侠听到。可惜,彼时正年少的慕楠不懂,不懂心中的慌乱是一生中不可多得的悸动。 可能是他像我阿哥吧...慕楠眼珠转了转,每逢黄昏,日课习完,他就玩性大发,成府后山里乱溜的野猴子,常弄的满身泥巴。 家里的仆从没有一人可以成功抓他回府,束手无策之时,唯有他阿哥一出场,不管什么地方,半刻之内,门口的青子和小叶子总会见到一儒雅的公子拉着一小泥人儿慢慢走来。 慕楠就任凭他哥拉着手乖乖走回去,沐浴完了,阿哥在榻边坐下,边拿湿布轻轻擦去他脸上尚存的淤泥,边侧着耳朵,细细听他叽里呱啦讲一天的事闻。 比如成功炼了哪种针啊,妞妞那只翠毛紫顶的鸟儿吃下了几条他捉来的虫儿啊,山上紫湖旁边的药草味道如何啊... 慕楠一直讲,慕朗就单手撑榻,静静望着他,眼含着笑,有一搭没一搭的接他的话茬。 慕楠再一睁眼,看到的不是他阿哥渡着阳光般发亮的紫眸了,而是满屋金灿的阳光。问青子,青子甩甩扫帚上的灰,嘀咕着朗公子寅时又搭船去哪里治病救人了。 “公子你睡着的时候,攥着朗公子的手不撒开,朗公子就在桌上对付了一夜。”青子帮他回忆。 “啊?你直接掰不就好了?阿哥怎么可以睡一夜啊!”慕楠看着眼前的木桌埋怨道。他深知睡眠不好的人得有多难受。 “不儿公子,我没说完哪。我去掰了,结果你又皱眉要醒,你阿哥赶紧冲我摆手,说他白日睡了一觉无碍,嘱咐我去放心睡...”青子眼睛四处乱瞟,快速开口。 “然后呢?” “然后...我睡了一觉起来打扫院子啦,然后看过你阿哥桌上留的字,就知道他去...”青子揣着手,从兜里摸出半张帕子。 慕楠无语的看着青子:“你就去睡了...?”接过帕子,看清了上面娟秀的字迹,慕楠猛的跳下床大喊:“青子——” 青子安详的必眼垂手聆听审判。 “你这个月例钱减半!” “公子...”留下青子一脸苦相。 再然后呢.. 慕楠深陷回忆,浑然不觉脸上的触感已经消失。江萧静静望着他,含蓄的挑了挑眉,可能他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人怎么会在一瞬间想这么多。 “大侠,我饿。”慕楠终于回过神来,又喊了一遍。 江萧默默拧着脏毛巾,淡然说道:“我带你出去。” 慕楠蒙上黑衣,眼里的晦暗再次涌现。江萧替他扣上檐帽,又将桌上的剑落鞘插入腰间,最后朝他伸出手:“走吧。” 慕楠掠过他就走,嘀咕道:“又把我当小孩儿,小爷走路还需要牵着啊。” 江萧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默默收回,拿起榻上的包袱大步跟了出去。 天色干净,月明星稀,偶尔擦过的风凉凉的,完全不同于白日。慕楠侧眼看着身后走来的身影,心里却如沼泽般的复杂。 会陪我走下去吗。 慕楠或许永远也不会问出这句话。世间无论是险恶还是美好,他慕楠都已经亲身体验了,生与死的感觉,也大抵两界都走了一遭。 这世界最怕的,就是完完全全信任和依赖一个人,雾下隐的是蜜饯还是毒霜,谁也说不清。 锦音功力有限,觊觎之心却遍地都是。他必须抓紧了。 柳蒙已死,接下来...慕楠活动着手腕,其上布条裹的紧实,让佛珠的触感分外明显。 他又用隐在黑衣下的手摸了摸,温温的木质檀气,心里似乎踏实了不少。 “左转。” 身后突兀的声音猛的打断思绪,成功吓了慕楠一跳,他回过身去望,只见黑衣人儿就站在他身后五步远,不多不少,一动不动,一根手指着左后方的竹林。 就像一尊倔强的黑色大石头,耿在土路中央。 乌黑的大衣与骨节分明的大手形成鲜明的映照,指尖向左指,不说话就等着慕楠回答,显得格外喜感。 “噗...哈哈哈...”慕楠模仿了一下他的动作,“大侠,你简直了哈哈哈...” 他潇洒转个身,走向江萧指的拐角:“其实呢,小爷我不是不认路,只是刚刚沉浸在月色如墨的美景里了,看什么?走走走,快带我去吃饭,去刘伯他家。” 慕楠推搡着把他往里挤,奈何推不动。江萧垂下眉眼看着他,手指默默收回来,把包袱横跨在肩上,压下檐帽吐出四个字,“我叫江萧。” 大檐帽继续往前带路了,留下小檐帽一脸不可置信。 我刚刚是...听错了吗,江萧,江萧...这是告诉我了大侠的真名吗?慕楠快速头脑风暴,脑海里飞过一大片问号与惊叹号。 慕楠眯着眼睛看着前方,朦胧的月光迎着暗林,救命恩人的身影晃来晃去,透着诡谲。 对,救命恩人。 他以为他死定了,大概就在两年前的今天。滚烫的火掠过的一切都只剩焦壳,身边的所有都在绝望的扭曲着、嘶吼着,让他感觉处在了地狱下,正被滚烫的油浇着全身,不理智、愤怒、不解、绝望充斥着心海,无边无际,直到... 他感到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清凉正抚摸着额头,模模糊糊中,他又感到像在骑马驰骋,自由清凉的风不断冲击着大脑。 慕楠用尽力气,抓住了臆想中的“缰绳”,头搁在“马背”上,很舒服,意识昏昏沉沉的渐渐涣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里弥漫的烟味儿呛的他醒过来。慕楠使出吃奶的力气,缓缓睁开眼,矮小的木桌上蜡烛燃的正旺,眼里有泪,看不清楚,橘红熙攘,又倒映成一番地狱煞景。 几声苍老却亲切的咳嗽声传过来,躺在席子上的慕楠被人拖着脑袋轻柔扶起,耳朵边女声响起:“大娘,公子醒了!”,声音清脆,但带着明显的鼻音。 慕楠努力想转头,睁开眼又闭上,看不清。 眼前似乎是一片片火辣辣的血海,所有景象都在不断旋转、模糊,鼻腔里也有厚重的血腥味儿,脑袋昏昏沉沉,嗓子里像堵了棉花,只能断断续续的发出呜咽。 慕楠闭眼摇头,不断挣扎着。 “楠楠,楠楠...”又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颊,声音像卡着痰,又带着哭腔,“别怕,别怕,姥姥在这里呐...” 带着皱纹的手一遍遍从慕楠的太阳穴抚到下巴,安抚着,一遍遍拭去慕楠眼角流下来的泪。 乔姥姥...仅存的理智使慕楠很想开口问问,问他的阿爹阿娘阿哥,青子,小叶子,俞姐姐...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大梦一场,可大脑里一片混沌,发不出声音。现实的虚幻的场景都混在一起厮杀着,头痛欲裂。 “英歌,那位、公子哥呢?”苍老的声音接着问道。 “他执意不肯进来,说公子醒了他就走了...” “要好好感谢那位...”声音哽咽起来。慕楠感到脸上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滴下来,脑子里开始显现出一抹刺眼的白色。 像今晚的月亮,强势,又甘甜,朦胧着蕴含着无穷光亮与希望。他不会认错的。 慕楠看向前方扎眼的白发,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既然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那我必须偿还给你一次。慕楠心里很果断。 我不想欠人情,尤其是对你。 慕楠追上去,拉着江萧衣摆:“江...大侠?” 暗林里有红光闪烁。一刹那,江萧快速把他推开,左手出剑,蓝色灵力爆出体内,直冲灌木丛中袭去。 江大侠带娃日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会陪我走下去吗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