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漸顯》 第1章 第一章:形象破裂的開始 社區旅遊巴士裡,洋溢著一片歡聲笑語。劉予健坐在靠窗的位置,臉上掛著他那標誌性的、溫和而穩重的微笑,聽著身邊幾位老友閒話家常。在任何人看來,他都是那位德高望重、令人如沐春風的劉老師。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份「穩重」底下,藏著一絲去年被「排擠」後、今年終於「復仇成功」混入旅行團的小小得意。 他的目光,狀似不經意地掃過前方隔了幾排,正低頭看窗外風景的廖甯。 廖甯。他心裡默念這個名字。印象裡,還是幾年前那個在社區負責人面試時,有些緊張卻眼神清亮、讓他覺得是塊未經雕琢的璞玉的女子。他當時默許了她通過第一關,可惜後來……他聽說了那些荒謬的謠言和投票結果。他心裡覺得可惜,但社區規矩如此,他也不好插手。 他對她的印象,始終停留在「一個頗有潛力、性格溫順的後輩」,以及更早之前,在社區會堂偶遇時,那個靦腆喊他「劉老師」的小妹妹。 直到這次旅行,這個印象開始出現裂痕。 出發當天,她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運動褲,束著馬尾,脂粉未施,卻顯得清爽又充滿活力。劉予健才恍然發現,她早已不是記憶裡那個帶著學生氣的小姑娘,而是一個身段玲瓏、眉目如畫的成熟女人了。 這個發現讓他有些許不自在,下意識地便端起了更多「長輩」的架子。 然而,更讓他意外的,是廖甯在熟絡的叔叔阿姨面前所展現的模樣。她會毫不客氣地吐槽朋友的爛笑話,會在某些話題上露出狡黠的神情,甚至在某些時刻,他捕捉到她看著他時,眼神裡那種從「偶像濾鏡」碎裂後轉為「原來如此」的微妙審視。 這讓他心裡有些莫名的心虛。因為在這些認識幾十年的老朋友面前,他那個「道貌岸然」的偽裝早就撐不住了。 「喂,劉予健!你又在裝什麼深沉?快來幫我看看這手牌怎麼打!」陳大姊,旅行團裡最活潑的阿姨之一,高聲喊道。 劉予健立刻收起溫和長者的微笑,沒好氣地回頭:「吵什麼?就妳那臭牌技,神仙也救不了。」 「哎喲!在廖甯面前就裝得人模人樣,在我們面前就原形畢露啦?」另一位李伯伯哈哈大笑,毫不留情地揭他老底。 廖甯聞言,轉過頭來,正好對上劉予健有些尷尬的眼神。她嘴角微微彎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彷彿在說:「看吧,我就知道。」 劉予健頓時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輕咳一聲,試圖轉移話題。 傍晚,巴士抵達度假民宿。眾人分配好房間,便聚集在民宿的庭院裡準備燒烤。氣氛熱絡,啤酒自然是少不了。 劉予健注意到,廖甯非常自然地接過別人遞來的紅酒,小口啜飲,談笑自若。他記得幾年前一次社區聚餐,她酒量相當不錯,怎麼現在…… 當有人將一罐冰啤酒遞給廖甯時,她卻微笑著婉拒了:「謝謝,我今晚不太想喝啤酒。」 劉予健那點被稱為「百厭搗蛋鬼」的潛藏性格冒了頭。他拿起一罐剛開的啤酒,走到廖甯身邊,用一種自以為是「前輩關心後輩」的語氣,其實帶著點惡作劇的心態說:「小甯,別掃興嘛。我記得你酒量不錯的,來,天氣熱,喝點啤酒解渴。」 廖甯看著遞到面前的啤酒罐,臉色微變,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慌,下意識地後退半步。「不……真的不用了,劉老師。」 這時,旁邊的陳大姊和李伯伯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陳大姊笑嘻嘻地開口:「哎呦,予健啊,你確定要勸小甯喝這個?」 李伯伯也跟著起鬨:「對啊,她要是喝了,你可得負全責啊!『搬運工』的活兒就是你的了!」 劉予健一愣,看著廖甯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又看看老友們促狹的笑容,心裡更覺奇怪。他以為「搬運工」是指她酒量變差了,醉了需要人扛回去。但他明明記得她不是這樣的。 「負責就負責,我劉予健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他豪氣地一拍胸脯,更把啤酒往廖甯面前遞,「來,別怕,有我在。」 廖甯抬頭看他,眼神複雜,有無奈,有氣惱,還有一絲認命。她又看了看陳大姊,後者對她眨眨眼,輕輕點頭,彷彿在說:「讓他見識一下也好,沒關係。」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廖甯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某種決心。她接過那罐啤酒,用細若蚊蚋的聲音對劉予健說:「你說的……要負責。」 然後,在劉予健鼓勵(且帶著點惡作劇得逞)的目光中,她仰頭,「咕嘟咕嘟」地喝下了好幾大口。 現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息看著她。 劉予健正想笑著誇她一句「這不就對了」,卻見廖甯放下啤酒罐,身體突然晃了一下。他下意識伸手想去扶,卻見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廖甯的身形就在他眼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縮小! 不過是幾次呼吸的時間,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他剛才還覺得「很漂亮」的成熟女人廖甯,而是一個看起來只有五、六歲大,臉蛋圓潤,眼睛又黑又亮,穿著極不合身大人衣服的小女娃! 小女娃抬起頭,用那雙清澈無比的大眼睛看著徹底石化、表情僵在臉上的劉予健,軟軟地、帶著點委屈和埋怨地喊了一聲: 「……劉叔叔。」 「哐當」一聲,劉予健手裡那罐沒喝完的啤酒掉在地上,金色的液體汩汩流出,但他渾然未覺。 他整個人彷彿被雷劈中,大腦一片空白,只能僵硬地低頭,看著這個憑空出現的小女孩。 旁邊的陳大姊爆出一陣大笑,李伯伯也笑得直拍大腿:「哈哈哈!老劉,傻眼了吧!就跟你說了要負責當『搬運工』嘛!這下可不只是搬行李囉!」 小女孩——廖甯,扁了扁嘴,伸出小手,輕輕拉住了劉予健僵直的手指。 指尖傳來溫軟幼嫩的觸感,像一道電流,瞬間擊穿了劉予健五十多年來建立的所有認知。 他看著那張純真無邪的小臉,心中巨浪滔天——他好像,真的惹上了一個天大的、超出他理解範圍的麻煩。而他隱約感覺到,他平靜無波的人生,即將徹底失控。 第2章 第二章:專屬搬吖 空氣彷彿凝固了幾秒。 劉予健的大腦在經歷了短暫的宕機後,終於重新開始運轉。魔法?幻覺?他用力眨了下眼,眼前的小豆丁依然存在,正用那雙清澈見底的大眼睛望著他,裡面有無奈,還有一絲「看吧,就叫你別勸酒」的瞭然。 「這就是我們小甯的秘密啦!」陳大姊笑著走過來,對目瞪口呆的劉予健解釋:「她啊,體質特殊,一喝啤酒就會變成這樣子。潑點溫水就能恢復。」 「你、你們早就知道?」劉予健看向周圍幾個老朋友,他們臉上都是一副「司空見慣」的表情。 「當然啦,就你這幾年忙著其他社區的事,不知道而已。」李伯伯拍拍他的肩,語氣充滿幸災樂禍:「所以剛才才提醒你嘛,要做『搬運工』。你看,現在是不是得你全程負責了?」 劉予健再次低頭,對上小廖甯的目光。她似乎完全沒有一般成年人突然變小後應有的驚慌或尷尬,反而顯得異常鎮定,只是小手更緊地攥住了他的食指,那依賴的姿態,瞬間擊中了他內心最柔軟的角落。 他素來喜歡孩子,此刻,面對這個縮小版、眼神卻依舊清亮聰慧的廖甯,一種混合著驚奇與無法言喻的保護欲湧了上來。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些。他彎下腰,語氣不由自主地放軟:「那……現在該怎麼辦?」 小廖甯眨了眨眼,聲音奶聲奶氣,語氣卻帶著屬於成年人的從容:「先這樣吧。反正都變了,」她說著,目光甚至越過他,望向烤架上的雞翅,「我好像還有點餓。」 劉予健一愣,被她這份過於坦然的態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原本準備好的安慰詞一句也沒用上。 「哎呀,予健,你還愣著幹嘛?小甯說餓了,還不趕緊伺候著?」陳大姊笑著推了他一把。 劉予健回過神,看著眼前這個小小的「責任」,無奈又覺得有些好笑。他嘗試性地伸出手,語氣還是有點笨拙:「呃……那我抱你過去?」 小廖甯看了看他寬厚的肩膀,又看了看自己現在這雙小短腿,非常務實地點了點頭,向他張開了短短的手臂,動作自然得像演練過無數次。 劉予健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來。小女孩的身體輕飄飄、軟乎乎的,安靜地伏在他的肩頭。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充斥著他的胸膛——幾分鐘前,他還在為發現她是個漂亮女人而有些不自在,幾分鐘後,他卻像抱著自家小侄女一樣抱著她。 他穩了穩心神,盡量無視身後老友們戲謔的目光,抱著小廖甯走回燒烤區。 接下來的場面,可謂是劉予健人生中罕見的奇景。 縮小版的廖甯被安置在一張鋪了軟墊的椅子上,面前擺著劉予健精心挑選、去掉骨頭、切成小塊的烤肉和蔬菜。她拿著小叉子,吃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指揮一下:「劉叔叔,我想吃那個香菇。」「玉米,謝謝。」 而社區裡人人敬重的劉老師,此刻就像個盡職盡責的私人管家,圍著一個小女孩忙前忙後,臉上沒有半分不耐,反而在看到她吃得滿足時,眼底會不自覺地流露出笑意。他甚至細心地用自己的杯子裝了溫水,一點點餵她喝。 過程中,劉予健忍不住低聲問她:「所以……要一直這樣,直到潑溫水才會變回來?沒有時間限制?」 小廖甯嚥下口中的食物,點了點頭,用同樣小的音量回答:「嗯。只有潑溫水才行,不然就會一直維持這樣。」她語氣平靜,彷彿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劉予健瞭然。這樣確實更「安全」,否則若是在睡夢中或某個不恰當的時機突然變回來,那場面才叫真正的尷尬。他不由得在心裡暗讚這奇特體質在設計上的某種「合理性」。 廖甯表現得落落大方,彷彿變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在她偶爾抬頭,對上劉予健那雙充滿好奇與溫柔的眼睛時,心底深處才會掠過一絲極其微小的漣漪。畢竟,這個現在小心翼翼照顧她的男人,曾是她悄悄仰慕了很長時間的對象。以這樣一種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拉近距離,感覺……非常奇妙。 夜色漸深,山間的晚風帶來了涼意。 熱鬧的燒烤接近尾聲,眾人開始收拾殘局。原本還精神奕奕的小廖甯,開始一下一下地小雞啄米——小朋友的身體終究抵不過生物鐘。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淚花在眼眶裡打轉。 陳大姊見狀,立刻對劉予健使了個眼色:「予健,你看,小甯睏了。時候不早,該送她回房休息了。」 劉予健低頭,看著那個靠坐在椅子裡,眼皮已經開始打架的小小身影,心頭一軟。他走上前,輕聲問:「睏了?想回房間了嗎?還是想現在變回去?」他記得她說過,變回來需要潑溫水,而她的暖水壺就在旁邊。 小廖甯努力睜開眼睛,搖了搖小腦袋,睡意朦朧地說:「不要……現在變回去好麻煩……還要換衣服……想直接睡覺……」她現在這身大人的衣服雖然不合身,但當睡袍綽綽有餘,若是變回來,反而處境尷尬。 沒有絲毫猶豫,劉予健再次彎腰,輕鬆地將她抱進懷裡。這一次,小廖甯非常自然地伸出小胳膊摟住他的脖子,把小腦袋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幾乎是立刻,呼吸就變得均勻綿長。 她信任又依賴的姿態,讓劉予健的心像是被羽毛輕輕拂過。他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睡得更安穩,然後對眾人點頭示意:「那我先送她回去。」 他抱著懷裡這份輕飄飄又沉甸甸的「責任」,踏著月色,穩步朝民宿房間走去。懷裡的小人兒睡得香甜,溫熱的呼吸輕輕噴在他的頸側。 劉予健低頭,藉著廊下昏暗的燈光,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臉上還帶著孩童特有的柔嫩光澤。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與滿足感包裹了他。 他輕輕地、幾乎聽不見地自言自語:「看來這『搬運工』的差事,比我想像中要有意思得多。」 這一刻,什麼德高望重的形象,什麼雙面人的尷尬,都被他拋到了腦後。他只知道,懷裡這個有著驚天秘密、必須依靠他手中暖水才能恢復原狀的小女人,在他五十多年波瀾不驚的人生裡,投下了一顆色彩斑斕的石子,激起了層層疊疊、讓他無法忽視的漣漪。他不僅是「搬運工」,此刻,更成了她秘密與安全的守護者。 第3章 第三章:守夜與心防 劉予健用著近乎特務般的謹慎,以最小的動作刷卡、開門、側身進入房間,生怕一點晃動驚醒了懷裡的小人兒。 房間是標準的雙人房,陳大姊和廖甯同住。他輕手輕腳地將小廖甯放在靠裡側的那張床上,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安置一捧初雪。她咕噥了一聲,小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卻沒有醒,依舊沉沉睡著。 劉予健鬆了口氣,直起身,這才發現一個實際的問題——他不能就這麼把她放在這裡。陳大姊還在下面收拾,一時半會兒上不來。萬一廖甯中途醒來,發現自己身在陌生的環境,還是這副模樣,會不會害怕?雖然她表現得一直很大方,但畢竟是個孩子的身體。 更重要的是,那個裝著恢復原狀關鍵——溫水——的暖水壺,還在他隨手放在桌上的背包旁邊。 他猶豫了一下,拉過書桌前的椅子,在床邊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了下來。房間裡只開了一盞昏黃的床頭燈,光線柔和地灑在小廖甯的臉上,將她長長的睫毛映出一小片陰影。她的呼吸均勻綿長,睡顏純真得不可思議。 劉予健靜靜地看著,內心充滿了一種奇異的平靜。白日的喧囂和方才的震驚都已沉澱下來,此刻只剩下滿室的寧靜和一個需要他暫時守護的小秘密。 他的思緒不由得飄遠。幾年前面試時,她略顯青澀卻目光堅定的模樣;旅行這幾天,她與朋友談笑時流露出的聰慧與靈動;以及,她看著他「原形畢露」時,那帶著點瞭然和戲謔的眼神……這些畫面與眼前這個軟萌的睡顏重疊在一起,構成了一個無比複雜又充滿吸引力的形象。 他原本只當她是個需要提攜的後輩,甚至因為旅行後刻意保持距離而對她有些許歉疚和不解。但現在,所有的標籤都被撕下,只剩下純粹的「廖甯」這個人本身——一個擁有驚人秘密、性格坦蕩又帶著點小狡黠的女人。 「嗯……」床上的小人兒忽然動了一下,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 劉予健立刻從思緒中驚醒,身體微微前傾,低聲問:「怎麼了?要喝水嗎?」 小廖甯並沒有醒,只是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身體,含糊地吐出幾個字:「……魚……有刺……」 劉予健先是一愣,隨即失笑。原來是夢到吃魚了。看著她在夢中都擔心被魚刺卡到的小模樣,一股混合著憐愛與好笑的情緒在他心中蕩漾開來。 他忍不住伸出手,極輕極輕地拂開她額前有些散亂的軟髮。指尖觸及她光潔飽滿的額頭,那溫熱的觸感讓他心頭一軟。 就在這時,房門傳來細微的刷卡聲。劉予健像被燙到一樣迅速收回手,正襟危坐,臉上瞬間切換回平時那副溫和穩重的表情,只是耳根微微有些發熱。 陳大姊探頭進來,看到坐在床邊的劉予健和床上安睡的小廖甯,瞭然地笑了笑,壓低聲音:「睡著了?」 劉予健點點頭,也小聲回道:「嗯,睡得很熟。」 陳大姊走進來,看了眼暖水壺,對劉予健說:「行了,予健,這裡交給我就好。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 劉予健站起身,卻沒有立刻離開。他目光掃過那個暖水壺,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叮囑:「陳姐,那個水壺……放在她容易拿到的地方吧。萬一夜裡她想變回來……」 陳大姊看著他這副細心過頭的模樣,臉上笑意更深,擺擺手:「知道知道,我會照顧好她的,放心吧。我們小甯這秘密啊,也就我們這幾個老傢伙知道,現在多了你一個,她既然肯讓你知道,就是信得過你。」 這話讓劉予健心頭一動。信任……嗎? 他最後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小身影,這才對陳大姊點點頭,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 關上房門,站在寂靜的走廊上,劉予健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短短幾個小時的經歷,比他過去一年加起來都要跌宕起伏。他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指尖,那裡似乎還殘留著她額頭的溫軟觸感。 回到自己的房間,同住的李伯伯已經洗漱完畢,正靠在床頭看手機,見他進來,立刻投來促狹的目光:「怎麼樣,我們劉『搬運工』兼『保姆』,任務完成了?」 劉予健難得沒有反唇相譏,只是笑了笑,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和遠山的輪廓。 「老李,」他忽然開口,聲音有些悠遠,「你說……一個人有這樣的秘密,是怎麼過這麼多年的?」 李伯伯放下手機,語氣也正經了些:「一開始我們也嚇一跳,但小甯這孩子,心性豁達。她說,就當是生活給她的特別挑戰和禮物。而且,有我們這幾個老傢伙幫她打掩護,在社區裡倒也沒出過岔子。」 劉予健沉默地點了點頭。他想起她面對變化時的坦然,指揮他拿食物時的從容,還有睡夢中那毫無防備的模樣。那份豁達,或許正是源於內心的強大。 他原本只是對她有些許好奇和身為長輩的關懷,但現在,一種更為複雜、更想深入瞭解她、甚至……保護她的情緒,已經悄然萌芽。 這一夜,劉予健躺在陌生的床上,閉上眼,腦海裡浮現的不是社區的事務,也不是旅途的風景,而是那張在昏黃燈光下,純真又安詳的睡顏。 他知道,有些東西,從她接過他遞去的那罐啤酒開始,就徹底不一樣了。 第4章 第四章:深思與貓影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劉予健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早已醒來,卻未急著起身,而是靜靜躺著,將昨夜那場離奇經歷在腦中細細梳理。從廖甯接過啤酒,到那不可思議的形體轉變,再到他懷中那輕盈溫暖的觸感……每一個細節都被他拿出來反覆審視,試圖在驚奇之外,理解這背後代表的意義,以及他該如何自處。他習慣於將事情看得通透再行動,但廖甯的存在,像一道無法用邏輯瞬間解析的謎題。 當他終於理清思緒,確認了自己「靜觀其變,但需暗中守護」的立場後,才從容不迫地起身。同房的李伯伯正在洗漱,見他醒來,笑著調侃:「怎麼,我們劉老師昨晚沒睡好?是不是擔心隔壁那個『小朋友』?」 劉予健動作流暢地整理著床鋪,聞言,只是回以一個溫和卻不置可否的微笑,語氣沉穩:「睡得很好,多謝關心。」他並非遲鈍,只是覺得有些話題,無需急於回應。 當他邁著沉穩的步伐踏入餐廳時,大部分人已用餐完畢。他的目光迅捷地掃過全場,瞬間便鎖定了那個身影——恢復正常的廖甯。她穿著簡單的米色針織衫,頭髮濕潤,臉龐透著沐浴後的清爽紅潤,正與陳大姊閒談。陽光為她勾勒出一層淺金光暈。 劉予健的心跳節奏悄然改變。他穩步走近,在陳大姊熱情的招呼下落座。「早。」他對二人點頭致意,目光在廖甯身上停留一瞬,語氣是慣常的平和,「睡得好嗎?」 「挺好。」廖甯抬頭,回以一個自然的淺笑。 一旁的陳大姊看看劉予健,又看看廖甯,忽然噗哧一笑,打趣道:「予健,你剛才看到小甯變回來了,眼神裡是不是有那麼一點點可惜啊?不能再抱那個輕飄飄的小丫頭了?」 劉予健被說中心事,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端起茶杯,從容地啜了一口,才慢條斯理地回應:「陳姐說笑了。」他巧妙地避開了直接回答。 廖甯也笑著搖頭,語氣輕鬆地解釋道:「陳阿姨您就別開玩笑了。要洗澡的嘛,天氣雖熱,用冷水沖也太折騰了。而且,小朋友身體,走動不方便,一會兒怎樣去玩呢?」她說得坦蕩自然,彷彿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日常瑣事。 劉予健的思維立刻高速運轉起來。原來如此,恢復的觸發如此簡單直接,溫水復原,冷水維持原狀,這機制既符合日常邏輯,又避免了許多潛在的尷尬。他瞬間理解了這背後的巧妙,同時也將「廖甯沐浴後」這個畫面帶來的微妙波動迅速壓下,歸於理性的認知。他點頭,回應簡潔而準確:「確實,那樣方便許多。」 餐桌上那盤煎得金黃的魚,成了下一個需要他快速評估的「變數」。他注意到廖甯刻意避開它的視線。 陳大姊似乎存心逗趣,夾了一塊剔好大刺的魚肉放到廖甯碟中:「小甯,這魚鮮嫩,嘗嘗?」 廖甯身體微僵,低聲婉拒:「陳阿姨,在外面……還是不太方便。」 陳大姊立刻輕拍額頭,假裝才記起,其實是特意製造機會告之劉予健的:「瞧我這記性!對對對,在外頭要是變成貓,確實不好收拾,萬一被不相干的人抱走就麻煩了。」 「變成貓?」 劉予健脫口而出,沉穩的語氣裡難掩驚訝。他的目光瞬間從那塊魚肉移向廖甯,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新整合信息——啤酒變小孩,魚肉變貓?這遠比他以為的單一變化更為奇異。電光石火間,他已完成風險評估:在公開場合變貓,可控性極低,風險係數遠高於變小孩,必須立刻介入。 幾乎在陳大姊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已自然伸出手,將廖甯面前那盛著魚肉的碟子端了過來,動作流暢不見煙火氣。「她不能食魚,無需勉強。」他語氣恢復了一貫的溫和,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定力,將那塊可能引發「劇變」的魚肉納入自己碗中,從容進食。他再次展現了當機立斷的一面,只因判斷此事「必須快」。 廖甯看著他這一氣呵成的舉動,那份被細心洞察並保護的感覺,讓她心頭微顫。她輕聲道:「謝謝。」這一次,她沒有加上那個帶著距離感的「劉叔叔」。在知曉彼此秘密的夥伴之間,那份刻意的尊稱似乎已不再必要。 劉予健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稱呼的變化,他抬眸,對上她的視線,微微頷首,未再多言,但眼神中傳遞出一絲幾不可察的暖意。時機已過,他便恢復了那份慣常的沉靜從容。 早飯後自由活動。劉予健與李伯伯等人在庭院喝茶,看似在參與閒談,時而發表一兩句切中肯綮的見解,但他的大部分感知,卻如同精密的雷達,鎖定在不遠處鞦韆椅上的廖甯身上。他在觀察,在分析,試圖從她與陳大姊的互動、她的神態中,讀取更多關於她的信息。 一隻三花貓悄無聲息地靠近,親暱地蹭了蹭廖甯的腳踝。 劉予健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他看著她先是一怔,隨即眼神柔和下來,伸手輕撫貓背,那貓咪竟發出滿足的呼嚕聲。這和諧的一幕,讓他腦海中瞬間構建出一個畫面:在絕對安全、私密的空間裡,她若變作貓態,該是何等慵懶靈動的模樣?這念頭讓他素來平靜的心湖泛起了波瀾,對她的好奇,如藤蔓般悄然滋長。 李伯伯順著他專注的目光望去,瞭然一笑:「怎麼?看入神了?小甯一向招小動物喜歡。」 劉予健並未立刻回應,他端起茶杯,慢飲一口,待放下茶杯時,才用他那種一貫沉穩的語調,不疾不徐地應道:「確實有趣。」他承認了觀察的事實,卻將澎湃的心緒隱藏於平靜的外表之下。 他深知,有些謎題需要耐心解開,有些風景值得細細欣賞。而廖甯,無疑是他人生中遇到的最複雜、也最引人入勝的謎題與風景。他並不急於求成,他習慣於謀定而後動,但內心深處已然明瞭,有些防線,正在這份日益加深的「在意」中,逐漸鬆動。 第5章 第五章:草莓園的閒適與未盡之語 行程安排是上午去參觀附近的觀光草莓園。溫室內,一排排翠綠的植株上點綴著鮮紅的果實,空氣中彌漫著草莓的甜香。眾人興致勃勃地拿著小籃子,彎腰尋找著最飽滿、最紅豔的目標。 劉予健原本與李伯伯幾人一起,他目光如炬,很快便鎖定了幾顆成熟度極佳的草莓,精準地採下。他做事向來追求效率與品質,即使採草莓也不例外。 然而,當他的小籃子裡有了十幾顆品相極佳的成果後,便覺得足夠了。他直起身,目光習慣性地在溫室內搜尋那個身影。 很快,他發現了廖甯。她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熱衷於「尋寶」,而是早早地坐在溫室邊緣供人休息的長凳上,膝蓋上放著的小籃子裡只有寥寥幾顆草莓,看起來大小顏色都頗為隨意。她正悠閒地晃著小腿,一邊吃著一顆剛洗好的草莓,一邊看著其他人忙碌的身影,臉上帶著一種懶洋洋的、覺得眼前景象很有趣的神情。 劉予健見狀,唇角微不可察地揚了一下。他拿起自己的籃子,從中挑出幾顆他認為最飽滿、色澤最誘人的草莓,然後邁步走了過去。 「這麼快就採夠了?」他在她身旁不遠處坐下,語氣自然。 廖甯聞聲轉頭,見是他,也不驚訝,嚥下口中的草莓才說:「嚐過味道就好了。看他們那麼認真地比較哪一顆更紅,覺得挺好玩的。」她語氣裡沒有批判,只有純然的放鬆和一點點懶散。 劉予健將自己精挑細選的那幾顆草莓遞過去,放在她空蕩蕩的籃子裡:「試試這些,應該會甜一些。」 廖甯低頭看了看那幾顆明顯比自己採的碩大、形狀也更完美的草莓,又抬頭看了看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笑意:「謝謝。不過我其實對甜度不太挑剔,能嚐到新鮮的就好了。」話雖如此,她還是從中拿起一顆,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液瞬間在口中爆開,她滿足地眯起了眼,「嗯……不過你這顆確實很甜。」 看到她毫不做作的反應,劉予健心裡也跟著舒暢起來。他發現自己很喜歡她這種隨遇而安的態度,不強求,不焦慮,自有一種閒適的韻味。 兩人就這樣並排坐著,看著溫室裡其他人彎腰忙碌的身影,一時無話,氣氛卻不尷尬。陽光透過塑料膜變得柔和,溫室內暖洋洋的。 過了一會兒,劉予健才用他那種一貫沉穩的語調,彷彿不經意地提起:「所以……吃魚,會變成貓?」他選擇了一個最直接,也最核心的話題。與其迂迴試探,不如坦蕩求證。 廖甯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她抬眼看他,他眼中沒有獵奇,沒有恐懼,只有純然的好奇與一種令人安心的沉靜。她點了點頭:「嗯。變貓之後,感官會變得很敏銳,動作也更靈活輕巧,其實感覺不壞。」她語氣裡甚至帶著一絲回味,但隨即轉為現實的考量:「不過,在外面確實不方便。這世界對小動物並不總是友好,一不小心可能就被抓走,或者遇到其他危險。所以還是得小心點。」 「謹慎是對的。」劉予健表示贊同,人能構建的危險,遠比山林本身更多。他接著問出了關鍵問題:「這些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知道原因嗎?」 廖甯搖了搖頭,眼神裡透著迷茫:「具體記不清了,大概幾年前突然就這樣了。原因……我也不知道。」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聲音低了幾分,「而且,有時候……會突然被拉進一些奇怪的『任務』裡。」 「任務?」劉予健精准地抓住了這個詞,眉峰微蹙。這個詞聽起來比「體質」更帶有目的性。 「嗯,」廖甯點了點頭,表情有些複雜,像是無奈,又像是認命,「每次完成之後,好像……就會得到一點新的『什麼』。」她說得有些含糊,沒有具體說明是什麼「技能」,但這句話本身已經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 劉予健瞬間捕捉到了關鍵——這意味著,她身上可能不止「變小孩」和「變貓」這兩種變化。還有更多她尚未透露的能力,而這些能力,是通過完成那些所謂的「任務」獲得的。這個認知,讓他對她的好奇與探究欲更深了一層。 他還想再問些什麼,陳大姊滿載而歸的聲音傳了過來:「小甯,予健,你們看!我摘的這些怎麼樣?個頭多大!」 話題被打斷,廖甯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有些遺憾。她迎向陳大姊,讚歎著那滿籃的成果。 劉予健沒有再追問,他只是將「任務」和「得到新的什麼」這幾個關鍵詞,連同她剛才未盡的話語,牢牢記在了心裡。他看著廖甯又拿起一顆他給的草莓,愜意地吃著,陽光下她的側臉柔和而放鬆。 他發現,褪去了「社區後輩」和「小女孩」的濾鏡,與她這樣並肩而坐,閒適地交談,感覺出乎意料地舒適。而她身上那層神秘的面紗,似乎又揭開了一角,露出了更為複雜迷人的內裡。 草莓的甜香縈繞在鼻尖,溫室內暖意融融。劉予健看著她慵懶的側影,心中思緒翻湧。那些未知的「任務」是什麼?她獲得了哪些「技能」?這些疑問像種子一樣在他心中生根發芽。 他並不急迫。他有的是耐心去等待,去觀察,去在她願意的時候,一步步走近她的世界。此刻,享受這難得的閒適與身旁之人放鬆的氣息,似乎更為重要。但他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他對廖甯的關注,早已超越了單純的好奇,摻雜了更多連他自己也尚未完全明晰的情愫。 第6章 第六章:星空下的觸發 傍晚時分,眾人在民宿的封閉式露天庭院裡用了豐盛的農家菜。劉予健依舊是那個溫和穩重的傾聽者,但目光時不時會落在廖甯身上。 晚餐時,民宿老闆娘熱情地推薦她拿手的清蒸鱸魚,並保證已細心剔除了所有大小魚刺。老闆娘離開後,庭園中只有他們這一群人,沒有外人在。陳大姊笑著夾了一大塊鮮嫩無刺的魚腹肉,放到廖甯碗裡:「小甯,這個絕對安全,放心吃。」 廖甯看著碗裡雪白的魚肉,抬頭對陳大姊會心一笑,然後轉向一臉好奇的劉予健,眨了眨眼:「劉老師,喜歡『貓咪』嗎?」 說完,她便在劉予健驚訝的注視下,自然地吃下了那塊魚肉。下一秒,一隻毛色漂亮的三花貓輕巧地躍上了她空出來的椅子,優雅地蹲坐著,還用帶著笑意的眼神瞥了劉予健一眼,彷彿在說:「看吧,沒騙你。」 陳大姊在一旁笑著解釋:「在家裡或這種安全私密的地方,她偶爾會這樣放鬆一下。畢竟,能毫無負擔地享受美食,也是種幸福嘛。」 劉予健看著那隻靈動的三花貓,心中最後一絲疑慮被一種奇妙的柔軟情緒取代。 飯後,大夥兒挪到庭院一側的木製平台泡茶閒聊。山間的夜晚涼意沁人,星空璀璨。 已回復人形的廖甯站在平台邊緣仰頭望著星空,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劉予健端著熱茶走到她身邊。「夜裡涼,喝點熱的。」 「謝謝。」她接過茶杯的瞬間,異變陡生! 她周圍的空氣產生肉眼難辨的扭曲。劉予健擔憂她出現狀況,下意識朝她踏近一步—— 就是這一步! 天旋地轉後,他發現自己站在一條狹窄、潮濕的巷道裡。昏暗的煤氣路燈,污濁的空氣,這裡絕不是民宿。 廖甯迅速掃視環境,看到他時明顯錯愕:「你怎麼進來的?」她隨即解釋:「這是任務空間。因為你跟我進來,回去時我們都會記得一切。但對外面的人來說,可能只過了一瞬。」 她觀察四周,語氣稍緩:「這次地點是現實世界的城市,危險度應該比較低,可能是系統對新手的優待。」她看向他,眼神認真:「既然來了,我教你使用『空間』吧。就像仙人的靈府,可以用來儲物、休息、修煉。」 她示意他閉目感應。劉予健努力集中精神,卻始終無法感應到所謂的「空間」。 「沒關係,」廖甯並不意外,「也許是你還沒有,或者是方法不對。」她忽發奇想:「不如……我試試可否帶你去我的空間看看?」 她遲疑地伸出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腕。 瞬間,周圍的倫敦街景模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溫馨的房間。木質書架上整齊排列著書籍和一些發光的小物件,角落有張舒適的躺椅,空氣中流動著寧靜的氣息。 「這就是我的空間。」廖甯鬆開手,語氣帶著些許自豪,「它隨著我不斷成長,是專屬於我的......」 話還沒說完,劉予健的身影突然開始閃爍、變得透明。 「糟糕!」廖甯驚呼,「難道是剛才接觸太輕,連接不穩定?」 下一秒,他們又回到了陰暗的巷道。 廖甯想起過往拿大形物件入空間的經驗,若果握得不夠緊,物件會被彈回。 於是,二話不說,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他。 劉予健整個人都僵住了。她的擁抱來得突然,溫暖的體溫透過衣物傳來,讓他心跳漏了數拍。 「別動,」她的聲音悶在他胸前,「這次要穩固連接。」 話音剛落,周圍景象再次轉換,他們重新回到了那個溫馨的空間。 廖甯若無其事地鬆開他,彷彿剛才的擁抱只是必要的操作步驟。她繼續介紹,語氣輕快:「如你所見,這裡是我的私人領域。可以儲存任務中獲得的物品,也能在這裡休息恢復。最重要的是——」 她指向書架上那些發光的小物件:「這些都是完成任務後獲得的能力結晶。每個都代表一種新的可能。」 劉予健還沉浸在剛才那個擁抱的餘溫中,卻又被眼前的景象震撼。這不僅是一個儲物空間,更是她所有秘密的具象化。她願意將如此私密的部分展示給他,這份信任讓他心頭發熱。 當他們結束空間參觀,回到倫敦巷道時,果然維持著擁抱的姿勢。廖甯自然地鬆開手,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但劉予健卻無法如此平靜——那個突如其來的擁抱,還有她毫無防備向他展示的秘密世界,都在他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在這個超越常理的世界裡,他不僅成為了唯一與她共享秘密的人,更在無意間,跨過了某條無形的界線。 第7章 第七章:執念的迴廊 回到陰冷污濁的巷道,廖甯的神色已恢復了任務中的沉靜。她沒有急於行動,而是閉上眼細細感應。 「這次的任務很奇特,」她微微蹙眉,語氣帶著困惑,「沒有明確的救人指令,也沒有生存危機的壓迫感。更像是一種……強烈的『未完成』的執念在牽引。」 劉予健靜立在她身側,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環境。他發現這裡的街道雖然破敗,行人雖然衣衫襤褸,但與其說是危險,不如說是瀰漫著一種深沉的絕望與停滯感。連空氣都彷彿凝滯了,帶著鐵鏽與陳舊灰塵的氣味。 「執念?」他低聲重複。 「嗯,」廖甯睜開眼,指向街道盡頭一間不起眼的老舊店鋪,「感應的源頭就在那裡。過去的任務大多是直接的生存挑戰或明確的救援目標,這種類型……很少見。」 兩人循著感應來到店鋪前。櫥窗積滿灰塵,裡面擺滿了各種停擺的鐘錶,指針凝固在各自的時刻。門楣上掛著一塊歪斜的木牌,字跡模糊難辨。 「像是鐘錶店。」劉予健觀察著,「但毫無生氣。」 廖甯嘗試推門,木門紋絲不動。她將手貼在門板上,細細感應:「很強的抗拒感,但不是物理上的鎖。更像是……一種精神上的屏障。」 她後退一步,看向劉予健,眼神認真:「這次的任務核心可能不是武力或技巧。『修復時間的裂痕』——這是任務提示。我過去的經驗在這裡可能不太適用。你有什麼想法?」 劉予健沒有立即回答。他走近櫥窗,仔細觀察著那些靜止的鐘錶。它們並非雜亂無章,所有的指針都停在不同的時刻,卻隱隱構成某種規律。他又抬頭看了看街道上那些面無表情、步履遲緩的行人,他們像是設定好路線的傀儡,日復一日重複著相同的軌跡。 「這裡的時間彷彿凝固了,」他沉聲道,目光銳利,「或者說,陷入了一種偏執的循環。任務關鍵或許不在於對抗,而在於理解並打破這個循環的核心。」 他的話讓廖甯若有所思。她過往的任務經驗更偏向於「應對」與「解決」,而劉予健這種從根源「理解」與「破局」的角度,為她打開了新的思路。 「看來,」她深吸一口氣,再次將手貼上門板,但這次不是用力,而是試圖將自己的意識與那股「執念」進行微妙的連接,「我們需要找到那把『鑰匙』,不是物理上的,而是能解開這個心結的……」 木門依舊緊閉,但廖甯感覺到,那層無形的屏障似乎波動了一下。任務,以一種全新的模式,開始了。 第8章 第八章:鐘錶匠的永恆之夢 當那扇佈滿灰塵的木門在廖甯的意念下悄無聲息地滑開時,一股混合著機油、陳舊木材和某種偏執氣息的氛圍撲面而來。 店內的光線昏黃不定,無數鐘錶的滴答聲雜亂交織,形成令人不安的旋律。而在店鋪最深處,一位白髮凌亂的老鐘錶匠正伏在工作檯上,對一座精緻絕倫卻靜默無聲的鍍金座鐘低語。他的手指在鐘體上懸空顫抖,彷彿不敢觸碰。 「永恆……」他嘶啞的聲音如同夢囈,「為什麼總是差一點……」 廖甯嘗試靠近,卻在三步之外被一道無形的牆阻隔。她伸手觸碰,指尖傳來冰冷的刺痛感。 「是執念形成的屏障。」她蹙眉低語。 劉予健的目光卻越過老人,落在牆上密密麻麻的設計圖上。那些圖紙呈現出驚人的演變——從傳統的鐘錶結構,到愈發複雜精密的齒輪系統,最後幾張圖上,齒輪竟開始以違背物理法則的方式交疊,彷彿試圖捕捉某種無形之物。 「他在嘗試不可能的事。」劉予健的聲音在滴答聲中顯得格外沉靜,「他想用機械鎖住時間本身。」 他的話音剛落,老鐘錶匠猛地抬頭,渾濁的雙眼死死盯住劉予健:「你懂什麼?只要找到正確的組合,時間就能被固定在最完美的瞬間!」 隨著他的激動,店內所有鐘錶的指針開始瘋狂旋轉,滴答聲變得尖銳刺耳。廖甯感到那層屏障正在增強,空間開始扭曲。 「讓我來試試。」她從空間中取出一枚流光溢彩的沙漏——某次時空任務的紀念品。沙漏中的細沙以違反常理的方式流動,時快時慢。 當她將沙漏推向屏障時,奇蹟發生了——屏障泛起漣漪,沙漏竟穿了過去,輕輕落在工作檯上。 老鐘錶匠的注意力完全被沙漏吸引。他痴迷地觀察著不規則流動的細沙,喃喃道:「不對……這不是恆定……這是混沌……」 「時間本就是流動的。」劉予健趁勢開口,聲音溫和卻有力,「您想定格的是哪一個瞬間?」 老人渾身一顫,枯瘦的手指輕輕撫過座鐘底座上一個幾乎無法辨認的刻痕——「艾琳」,一個名字。 「那天下午……陽光正好透過窗戶,落在她的笑容上……」老人的聲音破碎,「我答應要為她造一座永遠停在那一刻的鐘……」 真相如水墨般在空氣中暈開——艾琳早已病逝,而鐘錶匠陷入了用機械對抗時間洪流的執念,將自己永遠困在了這個未完成的承諾裡。 廖甯閉目感應,輕聲道:「任務不是要完成這座鐘,而是要解開這個心結。」 劉予健走近一步,隔著逐漸稀薄的屏障溫和地說:「有些瞬間,正是因為無法重現,才成為永恆。您困住的不是時間,是自己。」 老人怔怔地看著沙漏中變幻的流沙,又看向那座完美無瑕卻永遠沉默的鐘殼,渾濁的淚水終於滑落。他顫抖著伸出手,第一次真正觸碰了鐘體。 「艾琳……」他輕聲呼喚。 剎那間,鍍金座鐘化作點點流光,如螢火般升騰消散。店內所有鐘錶的指針齊齊停頓,然後——整齊劃一地開始以正常的節奏走動。滴答聲第一次變得和諧悅耳。 「任務完成。」廖甯腦海中響起提示。這次的獎勵很特別——「時機的感知」,一種對時間流動的微妙直覺。 任務完成,二人再次進入空間,廖甯還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中。她一邊為劉予健包紮被飛濺的齒輪劃傷的手背,一邊感嘆:「你總是能看見事情的本質。」 劉予健任由她處理傷口,目光溫和:「活得久了,就明白最難解開的鎖,往往在自己心裡。」 廖甯包紮的動作微微一頓。她抬頭看向空間裡那些發光的結晶,輕聲道:「也許這些任務,不只是考驗,更是在療癒各種迷失的靈魂。」 這一刻,空間裡靜謐無聲。在經歷了這場沒有刀光劍影卻直指人心的任務後,某種更深的理解在兩人之間靜靜流淌。他們開始明白,彼此互補的視角,或許正是解開這些謎題的關鍵。 第9章 第九章:歸途前的暗湧 旅行接近尾聲,最後一個清晨,眾人在一處清幽的茶園體驗採茶。晨霧如紗,綠意沁人心脾。 廖甯跟在劉予健身後,憑藉著新獲得的「時機感知」,她的動作流暢而精準。劉予健不時回頭指導一兩句,目光溫和。 「看來這新能力挺實用。」他看著她籃中飽滿均勻的茶芽說道。 「像是突然聽懂了茶樹的語言。」廖甯笑著回應,心情是許久未有的輕快。 不遠處,陳大姊看著這一幕,原本掛在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淡了下去。她用手肘輕輕碰了碰身旁的李伯伯,低聲道:「老李,你有沒有覺得……予健和小甯,是不是走得太近了點?」 李伯伯聞言,仔細打量了那邊一眼。陽光下,劉予健正自然地接過廖甯手中略沉的茶籃,兩人相視一笑的模樣,確實透著一股難言的默契。他皺了皺眉,語氣帶上一絲憂慮:「是有點……過於親近了。予健這人實誠,小甯又是個沒什麼心眼的。他們一個五十五,一個三十八,差了整整十七歲。這要是真發展出點什麼,先不說外人怎麼看,光是這年齡差距,將來要面對的問題就不少啊。」 這份擔憂,在隨後炒茶的環節發酵了。當廖甯很自然地拿起毛巾替劉予健擦汗,而劉予健雖有瞬間錯愕卻並未避開時,陳大姊和李伯伯交換了一個嚴肅的眼神。 「得看著點,」陳大姊壓低聲音,「小甯這些年不容易,我們不能眼看著她因為一時迷糊,陷入一段可能讓她辛苦的關係裡。予健是好人,但……不合適。」 返程的車上,氣氛有了微妙的變化。陳大姊特意坐在了廖甯旁邊的位置,拉著她聊一些社區的瑣事,無形中隔開了她與斜前方的劉予健。李伯伯則坐在劉予健身邊,與他討論著即將到來的社區理事換屆,話題嚴肅而正式。 劉予健敏銳地察覺到這份變化。他看著窗外飛逝的風景,心中了然。他並非不明白老友們的擔憂,那十七年的歲月差距是客觀存在的事實,像一道無形的溝壑。他下意識地摩挲著手背上那道已近癒合的淺痕,那是與她共同經歷的證明。那份因共享秘密和並肩作戰而產生的親近感,在現實的考量面前,似乎變得有些沉重。 廖甯也感覺到了那種無形的隔閡。陳阿姨的話題雖然親切,卻始終圍繞著社區,巧妙地避開了任何可能涉及個人的領域。她隱約明白了什麼,心底那點因旅行而生的暖意,像是被一陣涼風吹過,微微冷卻下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手腕上的沙漏印記若隱若現。 回到市區,眾人各自道別。劉予健幫廖甯把行李搬下車,在陳大姊看似不經意實則關注的目光下,他只能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語氣如常:「路上小心。」 「謝謝劉老師,這幾天麻煩您了。」廖甯的回應也恢復了幾分最初的客氣,那個在任務空間裡直呼他名字的瞬間,彷彿只是一個錯覺。 「下週社區見。」他最後說道,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包含了未盡之言。 「嗯,下週見。」 車子載著長輩們離開。廖甯獨自站在街角,城市的喧囂撲面而來。她清楚地感覺到,一些在旅途中悄然生長的東西,在回歸現實的這一刻,被套上了無形的枷鎖。陳阿姨和李伯伯的擔憂像一面鏡子,映照出她一直不願直視的問題——那十七年的差距,不僅是數字,更是橫亙在他們之間,需要跨越的千山萬水。 風吹起她的髮絲,帶著涼意。她握了握拳,又緩緩鬆開。未來的路似乎變得更加複雜,但那個與他共同經歷的、超越現實的奇異世界,卻已深深烙印在生命裡,無法抹去。 第10章 第十章:現實的牆 回到日常軌道,社區會堂的氣息與山間的清新截然不同。這天是劉予健成長的舊社區舉辦年度慈善園遊會的籌備會議,他作為從這裡走出去、且在其他社區擔任負責人的「成功楷模」,被特別邀請回來提供指導。 他坐在前排主位,聽著各組報告,偶爾提出精準的建議,氣度沉穩。廖甯則坐在靠後的老位置,負責記錄義賣組的進度。兩人之間隔著數排座位,以及那道旅行歸來後便悄然豎起的無形界線。 當廖甯起身報告義賣組的策劃時,她能感覺到劉予健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那目光是審視的、專業的,與旅途中那個會因她一個小發現而露出淺笑的眼神截然不同。她流暢地說完預備的內容,期間,劉予健不曾移開視線,卻也未曾像對其他報告者那樣,在她停頓處給予鼓勵性的點頭。 他甚至在她報告結束後,刻意將目光轉向手中的資料,避免了與她產生任何可能被解讀為過多關注的視線接觸。這種有意的忽略,比直接的批評更讓廖甯感到一種細微的刺痛。陳大姊坐在不遠處,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眉頭微蹙,似乎鬆了口氣,又似乎帶著些許不忍。 會議在平淡中臨近尾聲。就在眾人以為即將順利結束時,張太太——那個之前散播謠言的女人——慢悠悠地開口了,目標直指廖甯: 「廖甯啊,你們義賣組的預算,我看著覺得有點問題。這些裝飾品的費用,是不是太高了?年輕人沒經驗,還是要多聽聽我們老人的意見,勤儉一點好。」她語氣帶著「為你好」的虛假關切,眼神卻瞟向劉予健,彷彿在試探他的反應。 會堂裡安靜下來。這指責並不嚴重,卻足以讓負責人難堪。 廖甯深吸一口氣,準備依據準備好的數據解釋。她下意識地用餘光掃向劉予健,他依舊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會議議程表的一角,沒有任何要開口的意思。那份沉默,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投入她心中。 她穩住心神,憑藉清晰的條理和確鑿的數據,有條不紊地解釋了每一筆預算的用途和比價過程,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張太太被她滴水不漏的回應噎住,臉上有些掛不住,嘟囔了句「反正你們年輕人就是會花錢」,便不再作聲。 危機解除,會議也隨之結束。 眾人紛紛起身。劉予健與幾位社區元老邊走邊談,從廖甯身邊經過時,腳步未有絲毫停頓,彷彿她只是空氣。他只留下一個疏離而挺拔的背影。 廖甯默默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陳大姊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安慰:「小甯,別往心裡去。張太太那人就那樣。你剛才回應得很好。」 「我沒事,陳阿姨。」廖甯擠出一個微笑。 她獨自走出會堂,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手腕上的沙漏印記沒有任何預警,但她心裡卻清晰地感覺到一種「定格」——她與劉予健之間,那些在旅行和異時空中悄然滋長的東西,似乎被現實這堵無形的牆,牢牢地擋住了去路。 他選擇了避嫌,用沉默劃清界限。她理解這背後的考量,或許是為了保護她免受更多流言困擾,或許是那十七年的差距讓他卻步。但理解,並不代表不難過。 當晚,廖甯獨自在家,對著電腦,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她從空間裡取出那個流光溢彩的沙漏,看著其中不規則流淌的細沙,想起鐘錶店裡那個困於過去的老人,也想起劉予健說「有些瞬間,正是因為無法重現,才成為永恆」時的神情。 現實的牆壘森嚴,將那些並肩的瞬間隔絕在外。她輕輕嘆了口氣,將沙漏收回空間。未來會如何,她不知道,但此刻,那份因他沉默而產生的失落,是真實而清晰的。 第11章 第十一章:心照不宣的界線 慈善園遊會當天,社區廣場熱鬧非凡。劉予健作為特邀嘉賓,簡短致辭後,便與幾位社區元老在一旁寒暄。他今日穿著一件淺灰色的襯衫,比平日更多了幾分隨和,但舉手投足間,那份經年累月沉澱下來的穩重依舊清晰可辨。 廖甯在義賣攤位前忙碌,偶爾抬頭,目光會不經意地掠過人群中的那個身影。他正與人交談,側臉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嚴肅。她很快便低下頭,繼續整理手中的手工品,彷彿只是不經意的一瞥。 一切似乎都遵循著某種無言的規則——在公開場合,他們是兩條互不相交的平行線。 下午的親子遊戲環節,意外驟生。幾個追逐的孩子撞倒了沉重的木製展架,眼看就要壓到旁邊幼童。 變故發生的瞬間,廖甯的「時機感知」讓她比任何人都早零點幾秒察覺。她心頭一緊,身體已本能地要前衝。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劉予健幾乎是從原地瞬間啟動,步伐迅捷而精準,在那千鈞一髮之際,他已穩穩擋在孩子身前,同時用肩膀和手臂巧妙地一擋一卸,將倒下的展架導向了空曠處。沉重的木架擦過他的臂膀,發出一聲悶響,最終歪斜地落在地上,並未完全壓實。 「予健!」 「劉老師!」 眾人驚呼著圍上前。 廖甯的腳步頓在原地,心臟在胸腔裡急促地跳動。她看到他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右手下意識地按住了左臂上臂。 她幾乎要撥開人群走過去,手已微微抬起。 但劉予健已直起身,對圍攏過來的人擺了擺左手,語氣平靜無波:「沒事,虛驚一場。架子沒倒實,只是蹭了一下。」他的目光掃過全場,安撫著眾人的情緒,卻獨獨越過了站在外圍的廖甯,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半分。 李伯伯上前,低聲問了句什麼。劉予健搖了搖頭,示意無妨。 廖甯緩緩放下了手,指尖有些發涼。他避開了她的視線,用一種無聲的方式,再次劃清了界線。她看著他被幾人簇擁著走向臨時休息區,背影挺拔,唯有左臂的動作略顯僵硬。 活動繼續進行,彷彿只是一個小插曲。 直到夜色籠罩,人潮散盡,廖甯幫忙收拾完攤位,才在停車場僻靜的角落,看到劉予健正獨自站在車邊,左手拿著車鑰匙,似乎正要開門,動作卻有些遲緩。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腳步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劉予健聞聲回頭,看到是她,眼中掠過一絲極快的波動,隨即歸於平靜。 「還不走?」他語氣如常,像是最普通的同事寒暄。 「就走了。」廖甯應道,目光落在他自然垂落的左臂上,「你的手……沒事吧?」 「蹭破點皮,不礙事。」他輕描淡寫,轉開了話題,「今天義賣的賬目,明天方便整理出來嗎?」 「嗯,我明天弄好發給你。」她點頭。 短暫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路燈將他們的身影拉長,中間隔著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 「那,路上小心。」劉予健最終開口,拉開了車門。 「你也是。」廖甯看著他坐進駕駛座,車窗緩緩升起,隔絕了他的側臉。 她站在原地,看著車尾燈消失在轉角,心裡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他依舊在迴避,用公事築起圍牆。但她卻無法忽略,在危險發生時,他展現出的、遠超常人的反應與力量——那是在一次次未知任務中磨礪出的印記,是獨屬於他們兩人之間的、無法對外人言的秘密。 她低頭,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或許,有些界線,並非為了隔絕,而是為了在現實的框架內,尋找一種更隱秘、也更持久的並行方式。而他,似乎正在用他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這種平衡。 只是,這種平衡,又能維持多久呢? 第12章 第十二章:不期而至的同行 夜深人靜,一股熟悉的抽離感毫無預兆地襲來。廖甯心下一沉——任務來了。 熟悉的失重感過後,她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望不到邊際的、乾涸龜裂的荒原上。頭頂是詭異的、彷彿燃燒著的赤紅天空。 然而,就在她準備探查環境時,眼角餘光瞥見了不遠處一個絕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劉予健同樣一臉錯愕地站著,他甚至還穿著居家的深色針織衫和長褲,與這片詭異景象格格不入。 「你……?」廖甯難得地語塞了,快步走到他面前,眉頭緊蹙,「你怎麼會在這裡?」 劉予健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環顧四周,搖了搖頭:「我正在書房看資料,忽然一陣眩暈,再睜眼就在這裡了。」他的目光落回她寫滿不解的臉上,語氣帶著無奈,「看來,這次又被捲進來了。」 廖甯看著他,心裡湧起複雜的情緒。有歉意,有不安,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隱秘的鬆懈——她不必再獨自面對這片未知的荒蕪。她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他自然垂落的左臂上。 「你的手,」她語氣平靜卻堅持,「先處理一下。」 不等他回應,她上前一步,一隻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腕,另一隻手擁著他的腰。 白光閃過,兩人已置身於她那溫馨寧靜的私人空間。 「坐下。」廖甯將他引導至軟榻,自己則走向空間一角,取出一條潔白的毛巾,用空間裡特有的、蘊含著奇異恢復能量的冰水浸透。 她輕輕拉開他的衣領,仔細地將冰毛巾敷在他紅腫的左肩傷處,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以為自己是鐵打的嗎?硬扛著不說。」 冰涼的觸感伴隨著溫和的能量滲入,腫脹感迅速消退。劉予健有些驚訝於這簡單處理的效果,更讓他心頭微動的,是她這份細緻的觀察與不動聲色的照顧。 「在這裡,恢復會快些。」她低聲解釋,沒有多言。 但廖甯的思緒飛轉。一次是偶然,兩次……恐怕就會有無數次了。他這樣毫無準備地被捲入,太危險。她得想辦法,看能不能幫他找到屬於他自己的任務體系,或者至少,試試看能不能引導他開啟屬於他自己的空間。她暗自下定決心,等這次任務結束,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這個可能性。 十分鐘後,劉予健手臂已無礙。兩人再次回到現場。 面對眼前未知的險境,廖甯轉頭看向劉予健,語氣認真地解釋道:「這次的任務情況不明,你沒有實戰經驗,也還沒有獲得任何能在這裡使用的『道具』。為了安全起見,最好別離我太遠。」她頓了頓,補充道,「萬一走散,或者出了什麼意外,可能會影響我們順利回去。」 劉予健看著她冷靜部署的模樣,忽然間,他明白了為何在社區裡,面對張太太那類人的刁難,廖甯的眼神總是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淡然。並非她軟弱或遲鈍,而是她所經歷的、所見識的,早已是另一個維度的廣闊與險惡。那些汲汲營營的人間瑣碎,在她眼中,恐怕真的與跳樑小丑無異。 這種認知讓他心頭震動,也讓他更加確信,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體內蘊藏著遠超他想像的力量與韌性。 「好,」他沉聲應道,目光掃過四周,帶著審視與警惕,「我會跟緊。需要我做什麼,隨時告訴我。」 廖甯點了點頭,轉身前最後看了他一眼。這一次,她的腳步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穩。既然命運(或者說那該死的「系統」)執意要將他綁定為她的同行者,那麼,她會盡己所能,護他周全。 第13章 第十三章:荒原上的試煉 赤紅的天空下,龜裂的土地延伸到視野盡頭。空氣乾燥灼熱,吸入肺中都帶著一股鐵鏽般的腥氣。 廖甯閉目感應片刻,眉頭微蹙:「這次的任務提示很模糊,只說『尋找生命的源頭』。這片荒原……感覺不到任何生機。」 劉予健觀察著地面的裂痕走向,指向一個方向:「那邊的裂痕走勢,隱約像是某種匯聚的模式。雖然微弱,但值得一探。」 他的觀察細緻入微,廖甯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發現了些許不同。她點頭:「好,我們往那邊走。」 兩人一前一後,在寂靜的荒原上跋涉。廖甯習慣性地走在前面半個身位,時刻警惕著周圍。劉予健緊隨其後,他的步伐穩健,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不放過任何細節。 行走間,廖甯低聲向他解釋一些基本規則:「在任務世界裡,最重要的不是蠻力,而是觀察和理解規則。每個世界都有自己的『邏輯』,違背了就會很危險。」 正說著,前方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裂谷。廖甯反應極快,瞬間拉住劉予健後退。 「小心,這裡的地形很不穩定。」她說著,從空間裡取出一把閃著銀光的粉末,輕輕撒向裂谷。粉末在空中凝聚成一條臨時的銀色小徑,橫跨裂谷兩端。 「這只能維持十分鐘,快走。」她率先踏上銀色小徑,腳步輕盈。 劉予健緊隨其後。走在這條懸於深淵之上的小徑,他卻顯得異常平靜,甚至還有餘裕觀察裂谷下的情況。 「你在看什麼?」廖甯回頭問。 「下面似乎有某種……紋路。」他指著裂谷深處若隱若現的圖案,「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廖甯順著他指的方向仔細看去,果然發現了一些規律的線條。她心中一動,這或許與任務有關。 過了裂谷,眼前的景象讓兩人都愣住了。 一片枯萎的森林矗立在荒原上,所有的樹木都呈現出詭異的石化狀態,卻保持著生前掙扎的姿態。而在森林中央,一棵巨大的古樹尤其醒目——它半邊石化,半邊卻奇蹟般地保持著生機,枝頭甚至還掛著幾片倔強的綠葉。 「就是那裡。」廖甯肯定地說。 然而,通往古樹的最後一段路,被一片盤根錯節、徹底石化的荊棘叢林封死了。荊棘之間的縫隙極其狹窄,僅有孩童的身體才能勉強通過。 廖甯檢視了一下,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看來,系統在這裡等著我呢。」她說著,自然地從空間裡取出那罐隨身備用的小啤酒,從容地喝了幾口。 在劉予健的注視下,她迅速縮小,變成了五歲女童的模樣。 她非常自然地朝劉予健伸出雙臂,語氣是一貫的冷靜,但配上奶聲奶氣的嗓音,形成了奇妙的反差:「抱我起來,送我過這個荊棘縫隙。我過去後恢復原狀,再想辦法從裡面接應你。」 劉予健從善如流地彎腰,小心翼翼地將這個輕飄飄的小搭檔抱起來。他很輕鬆地越過最外層的荊棘,將她穩穩地送到了那道唯一可行的狹小縫隙前。 小小的廖甯靈活地鑽了進去,身影消失在石化的荊棘之後。片刻,裡面傳來她的聲音,已恢復了正常的聲線:「好了,我過來了。你沿著外圍向左走大約二十步,那裡有一個比較脆弱的區域,我們從兩邊一起用力應該能破開。」 幾分鐘後,隨著一陣石塊碎裂的聲響,劉予健與恢復原狀的廖甯在荊棘屏障後成功匯合。 「有時候,最簡單的方法最有效。」她對他微微一笑,轉身望向近在咫尺的古樹。 走近古樹,他們發現樹幹上刻滿了古老的文字。廖甯嘗試解讀,卻只能看懂零星的詞彙:「乾涸……心臟……重生……」 「讓我試試。」劉予健上前,手指輕輕撫過那些文字。說來奇怪,那些原本晦澀的符號在他觸碰下,竟彷彿活了过来,其中的含義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他腦海中。 「這上面說,這片土地因為失去了『心臟』而枯萎。要讓生命重現,必須找到三滴『真誠之淚』,澆灌在樹根處。」 廖甯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會讀懂這些文字?」 劉予健自己也有些困惑:「不知道,只是觸碰的時候,就自然明白了。」 這個發現讓廖甯更加確信,劉予健與這個任務系統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她尚未理解的連結。 尋找「真誠之淚」的過程並不輕鬆。第一滴淚來自一個被困在石化森林中的旅人靈魂,當廖甯用空間裡的淨化之力幫他解脫時,靈魂在消散前流下了感激的淚水。 第二滴淚更為艱難——他們需要讓一個因失去至愛而心死的石像重新感受到愛。劉予健憑藉著豐富的人生閱歷和溫和的勸解,竟然真的打動了石像,讓它在徹底粉碎前流下了解脫的淚水。 當他們帶著兩滴封印在水晶中的淚水回到古樹下時,卻對第三滴淚毫無頭緒。 「真誠之淚……究竟還缺什麼樣的真誠?」廖甯陷入沉思。 就在這時,劉予健忽然說:「或許,需要的是對生命本身的真誠。」 他走向古樹,將手放在那半邊枯死的樹幹上,閉上眼睛。沒有華麗的言辭,沒有複雜的儀式,他只是靜靜地站著,彷彿在與這棵見證了無數歲月的古樹進行著無聲的對話。 廖甯看見,一滴晶瑩的淚水,就那樣毫無預兆地從他眼角滑落。那不是悲傷的眼淚,而是一種深沉的、對萬物生命的理解與悲憫。 那滴淚水落在乾涸的土地上,瞬間被吸收。與此同時,另外兩滴淚水也從水晶中飛出,一同融入樹根。 奇蹟發生了。 以古樹為中心,綠意如漣漪般向外擴散。石化的樹木重新煥發生機,乾裂的土地長出嫩草,赤紅的天空也漸漸恢復蔚藍。 【任務完成。獲得「萬物共情」能力。】 當這個提示在廖甯腦海中響起時,她看著站在一片新生綠意中的劉予健,忽然明白了什麼。 也許,他不需要那些外在的道具或空間。他本身,就是這個任務系統選擇他的原因。 第14章 第十四章:門後的序章 新生的綠意在腳下蔓延,任務完成的提示音猶在耳畔。廖甯卻沒有立即選擇回歸。 她轉頭看向劉予健,語氣帶著一絲自嘲:「說來奇怪,你出現後,任務好像變了風格。不再是打打殺殺,反而更像在解謎題。」她笑了笑,「該不會是系統看我年紀也不小了,體諒我,不想讓我老是跑來跑去吧?」 劉予健唇角微揚,溫和地看了她一眼。 廖甯斂起玩笑,認真道:「說真的,剛才那些謎題,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恐怕解不開。」她頓了頓,語氣凝重,「我有預感,這只是開始。接下來的任務可能會更難,持續更久。我們需要做好準備。」 而準備的第一步,就是設法讓劉予健獲得屬於自己的空間。 「在回去之前,」她看向他,眼神堅定,「再試一次。」 這一次,廖甯沒有猶豫,上前一步,輕輕抱住了他。這是一個純粹為了「連接穩定」的擁抱,她的手臂環過他的腰側,臉頰隔著衣料貼近他的胸膛,能感覺到他瞬間的僵硬和沉穩的心跳。 「閉上眼,」她的聲音從他胸前傳來,有些悶,「專心感應。」 劉予健依言閉目,努力忽略懷中的溫軟觸感,將意識沉入內心。廖甯的空間能量溫和地包裹著他,引導著他。 一次,兩次……就在廖甯以為又要失敗時,劉予健忽然動了。他帶著她,緩緩地朝空間裡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走去。 「這裡,」他停下腳步,目光清明地看向那面牆,「感覺很特別。」 廖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面牆上有一扇極其普通的木門,沒有任何裝飾,連門鎖都沒有,彷彿它一直都在那裡,只是她從未在意,。 「這門……之前不察覺存在。」她驚訝地說。 連接已經穩固,空間的坐標似乎因這扇門的出現而錨定了什麼。 劉予健上前一步,伸手輕輕一推。 門,悄無聲息地開了縫隙。一股與廖甯空間截然不同的、帶著書卷墨香和沉靜氣息的微風,從門縫中逸出。 劉予健下意識地想上前查看,廖甯卻微微側身,沒有直接打探。 廖甯顧及到,這扇門連接的是他的領域,或許說得更白一點,那是他的內心世界,需要他的「許可」才能跨界。 就在他們為這個發現感到震驚與好奇時,一股輕微的排斥力從四面八方傳來。 「任務完成太久了,空間在催促我們離開。」廖甯皺眉,她從未在任務結束後停留這麼長時間,「再不回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劉予健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開啟縫隙的門,然後輕輕將它關上。門扉合攏,依舊是那副樸實無華的樣子,靜靜地立在牆上。 「走吧。」他說。 回歸現實,劉予健發現自己依舊坐在書房的椅子上,資料還攤開在桌上,彷彿只是發了一會兒呆。他下意識地閉目,嘗試像在廖甯空間裡那樣感應、呼喚那扇門,卻什麼也感覺不到。那片屬於他的領域,似乎必須透過她的空間作為「橋樑」才能觸及。 他無奈地揉了揉眉心。現實中的那道界線,因為這扇突如其來的門,變得更加微妙而難以跨越了。然而,想要探索門後世界的渴望,以及對未來任務的未雨綢繆,都在清晰地告訴他——他必須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一個不會讓她為難、也不會引來旁人側目的方式,再次與她「單獨」相處。 窗外,天邊已泛起微光。第一篇的旅程悄然落幕,留下的,是並肩作戰的默契,是能力提升的收穫,更是那扇等待開啟的門,以及門後無限的可能與更深的羈絆。 第一篇《微光漸顯》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