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芝麻馅小斗》 第1章 穿越了,我妈也是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主子姑娘了?” 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尹云起在咒骂声中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下是潮乎乎的粗布垫子。 记忆正混乱地撞击着,属于另一个尹云起怯懦卑微的记忆,和她自己熬夜加班的记忆搅成一团。 原主是外室娘生的女儿,在深宅大院里活得像个透明人,连嫡母身边得脸丫鬟都能踩上一脚。那些被克扣的用度、被嘲笑的窘迫、被随意安排的命运,将十八岁少女本该鲜活的灵魂,压得沉默而蜷缩。 那个寡言的少女拼尽全力的坚强,为了那个付出一切背上骂名只为让她能在府中有一隅安身之地的娘亲。 尹云起被这份沉甸甸的亲情撞得发闷。 她单亲家庭长大,二十四年来的人生,更像是一场放养。幼时渴望的拥抱与陪伴成为奢望,长大后,便一头扎进更深的孤独里,在时代洪流中卷生卷死,不敢有片刻停歇。 那骂人的婆子见她眼神涣散没有反应,声音拔得更高:“装死呢?真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告诉你,你那个狐媚子娘自身都难保了,别再给我想什么歪花招!” 冰冷的现实比淋湿的被褥更难捱,尹云起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张婆子,你放肆了。”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门口响起,走进来的婆子衣着体面,通身气派与屋内的破败格格不入。 张婆子脸上堆起谄媚:“庞管事怎么来了?三小姐躲懒不肯起身,老奴这才端了水到床边伺候洗漱,谁知这水就打翻了……” 庞管事并不想多听,出声打断张婆子的滔滔不绝:“你们这般纵容,便惯得这贱妮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偷盗大小姐定亲的玉簪!夫人有令,这房里的所有人,全都给我拿下!” 尹云起被两个粗使婆子一左一右押着,踉跄地走向正院。 刚跨过院门,便看见几个奴仆围着个单薄妇人推搡,那妇人任凭如何按压,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不肯弯下膝盖。 她被押着从旁经过,那妇人也恰好在此刻转过头,四目相对。 “……妈?” 章序秋听清这声呼唤,一时愣住,身后的奴仆瞅准机会,将她压的跪倒在地,她挣扎无果,狠狠向尹云起飞了个眼刀。 锐利目光扫过尹云起被钳制的手臂和病态的脸色,章序秋恨铁不成钢:“慌什么?多大点事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尹云起:“……” 一个荒谬又真切的念头在脑海中爆炸—— 我靠?和我妈一起穿越了? * “念在你身上还流着尹家的血,府里才将你接回来养着,谁知你竟如此忘恩负义,连嫡姐的定亲之物都敢偷盗!” “既然你自甘下贱,那就即刻赶出府去!从此与尹家再无瓜葛,我尹正川,也再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尹云起的嘴被布堵住,发不出声音。她抬起头,一双眼睛因震惊而睁得极大,直直望向座上那位与原主血脉相连的父亲。 没有审问,没有证据,甚至没有给她一句开口辩白的机会。 就这样轻易地,为她判下了刑。 视线彻底陷入黑暗前,尹云起察觉到热流划过脸颊,温热的泪水来得猝不及防,似乎是原主灵魂最后的悲鸣与不甘。 “哭什么!你妈我还没死呢,没了他,我们娘俩还能饿死不成?” 尹云起迷糊的睁眼,才发现自己正被人背着前行,视线里是对方汗湿的后颈,衣领上还有一小片深色水渍。 她有些尴尬,挣扎着要下地:“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章序秋毫不客气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发着烧逞什么能!再乱动试试?再不赶到驿站天都要黑了!” “天底下的男人都一个德行。”章序秋不屑的开口,见尹云起不再挣扎乱动,她心里总算满意了些,又想到女儿刚才晕在眼前,“再撑一会儿……” 终于抵达驿站,驿丞看见面色潮红的尹云起,皱了皱眉:“病人不得入内。” 章序秋拔下头上最后一根素银簪塞进他手里:“就住一晚。要一间干净屋子,再打盆热水。” 房门在身后关上,章序秋才显露出一丝疲惫脆弱,将女儿安置在榻上,用冷水浸湿帕子覆在她额头。 “妈妈……” 虚弱的声音让她回过神。尹云起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嘴唇干裂。 “别说话,”章序秋打断她,端起水碗,动作甚至称得上有些生硬地递到她嘴边,“先把水喝了。” 温水润过喉咙,尹云起靠回枕上,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没想到,有一天生病居然能是你亲自照顾我。” 章序秋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重新拧着帕子。 尹云起其实也并未期待回答,话一出口甚至有些后悔。她移开视线,试图打破这沉闷:“我们需要一个谋生的手段。”她顿了顿,试探着说,“这个世界女子的妆容很单调。” 几乎是她话语落下的一瞬间,脑中响起一个异常欢脱,仿佛某宝智能客服的电子音: 【叮!宿主你好,逆袭人生系统绑定成功,恭喜您开启逆袭之路!】 眼前凭空出现一个半透明的界面,设计得跟购物APP一模一样,只是商品全是灰色的。 【系统说明书已发放,请查收!】电子音继续欢快地说,【完成任务赚取积分,可在商城兑换神奇道具哦。】 见女儿说完一句话就眼神发直地盯着虚空发呆,章序秋莫名其妙地伸手探了探她的脑门:“烧傻了你?” 尹云起回神,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简洁地向章序秋解释了自己脑中突然多出来的系统。 章序秋听着这超乎想象的词句,眉头越蹙越紧,直到尹云起提到道具,她才捕捉到一丝实际的信息,立刻切入重点:“能换退烧药吗?” “退烧药?”尹云起一愣,对她妈这直奔主题的务实作风有些哭笑不得,“妈,你这问法,一看就是看少了网络小说。而且,我也没有积分哇。” 章序秋习惯性带上了训导的口吻:“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用来浪费?你以为管理一个公司是儿戏?” 尹云起一阵头疼,赶紧转移话题:“可咱们现在一无所有,要想快速立足,或许可以从我们都有所了解的美妆产业开始?” 章序秋略一思索,商业头脑迅速启动:“思路可行。植物萃取可以替代化学原料,从小众高端客户入手,她们更愿意尝试新事物,也出得起价钱。” 尹云起开口泼了一小盆冷水:“可是我们没有钱启动。” 章序秋替她掖被角的动作一顿,没好气地瞪她:“这还用你说?”话说得硬邦邦,手下动作却将被角掖得更严实了些,“赶紧闭眼睡觉。病得昏昏沉沉的,还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她转身去拧冷帕子,背对着尹云起嘀咕:“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轮得到你个病人操心?” 尹云起望着母亲的背影,唇角悄悄弯了弯。 * 镇子上的这家药馆门面不大,却已是章序秋用一只银耳饰换来驴车颠簸,在这完全陌生的地界能找到看起来最像样的医馆了。 老大夫须发皆白,看了眼烧得浑身滚烫意识模糊的尹云起:“病得不轻啊。先让她坐下,老夫把个脉。” “诊金加药钱,一共八十文。”伙计拨完算盘,抬头说道。 章序秋有些僵硬,面上却不动声色:“可以赊账吗?” 老大夫摸着胡须叹了口气:“去吧,去伙计那儿登记一下名姓住址。” 伙计拿出账簿,蘸了墨,例行公事地问:“这位夫人,您家住何方啊?” 章序秋抿紧了唇,沉默。 伙计见状,呵呵干笑两声,试图缓和气氛:“无事无事,那登记一下营生也可?总得有个寻处。”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这接连的沉默引得药馆里其他等待的人都悄悄看了过来。 排在尹云起身后的一位妇人,怀里抱着个四五岁的小童,忍不住好奇,探头轻声问尹云起:“姑娘,你娘亲这是?” 尹云起正被一阵阵冷热交替折磨得浑浑噩噩,突然听见问话,茫然地抬了抬眼,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清晰的声音。 见她不答,姚枝蔓自行发挥想象力:“你们可是从哪儿逃难来的?” 章序秋闻言皱眉:“不是逃难的。” “夫人莫怪,是我多嘴了。”姚枝蔓笑了笑,声音放得更柔和些,“只是看这位姑娘病得实在厉害,这镇上的客栈怕是未必肯收留病人。若是没个落脚处将养,这病可难好。” 章序秋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她沉默着,手下意识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荷包。 姚枝蔓观她神色,心下明了七八分,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我倒是知道有个小院子空着,就在前面巷子深处,租金极便宜,而且那屋主或许肯答应赊账几日。” 章序秋抬眼看向她,目光里带着审视。 “没唬你,那屋主是我夫郎的表哥。”姚枝蔓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补充,“就是那院子风水可能不太好,前后几个租户都没住长,镇上的人都嫌晦气,不肯租。但院子本身是齐整的,遮风挡雨没问题。” 尹云起清醒了些,听到这话晃了晃母亲的衣袖。 章序秋也不再犹豫,对姚枝蔓道:“烦请带路。” 那院子果然如姚枝蔓所说,位置僻静,青砖小院略显陈旧,却还算干净整齐。屋主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听说有人要租,先是意外,待看到章序秋带着个病恹恹的姑娘,眉头就皱了起来。 “我这院子……”屋主眼神闪烁,显然也是忌讳那晦气之名,不太想租给病人,怕死在他屋里更添晦气。 章序秋开门见山:“租金多少?可能赊欠几日?” 屋主报了个极低的数目,又道:“赊账?这不合规矩。” 章序秋语气平静:“我女儿只是风寒,吃了药,有好环境将养,几日便好。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租给我们,你还能得些进项。若你今日不肯,我们另寻他处,你这院子怕是还要空上许久。” 屋主看着章序秋沉静锐利的眼睛,又瞥了一眼靠在石凳上面无血色却依旧能看出姣好容貌的尹云起,心里盘算着。 这母女俩看着不是寻常逃难的人,这当娘的更不是个好相与的,或许真能压住这院子的晦气? 屋主勉强点头:“罢了,看你们也不容易。租金就按说的,允许你们赊欠一旬,一旬后必须付清!” 第2章 捡到一只人 尹云起在租来的小院里养了几日,汤药灌下去,高热总算退了。 这些天她躺在硬板床上,看着母亲忙进忙出,心里也担心她会不会不适应这样的巨大落差。 她甚至偷偷设想过母亲会流露出的无措或烦躁。 然而章序秋的适应能力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不过短短几日已将这巷子里的人情往来摸了清楚。 尹云起倚在门边,望见母亲正在院门口与送柴的老汉说话。晨光落在章序秋挽起的发髻上,她侧着脸,神情专注。 章序秋转身抱着柴禾走进院子,看见门边的女儿,眉头蹙起:“站风口做什么?刚好一点又想躺回去?” 她快步走过来,空出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把尹云起往屋里推。 被按回屋里的尹云起,看着母亲利落地生火烧水,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有些多余。 章序秋女士从来都不是娇养的花朵,而是经历过风雨无论丢到哪里都能重新扎根的小草。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贴身内袋里取出一支素雅的簪子。 “妈,”尹云起轻声说,“这是及笄时原主她娘亲给她的簪子,小姑娘一直藏着,没被搜走。” 章序秋也记得这支簪子,虽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却也是当时一个母亲能给女儿最好的东西了。 尹云起望着簪子,有点迟疑。她不是原主,却仿佛能感受到那份被小心翼翼珍藏的母爱。她抿了抿唇:“等我们赚了钱就赎回来。” 章序秋沉默片刻,将簪子小心包好递给她,叹了口气:“去吧。” 尹云起将簪子贴身放好,迈出了小院。连日的阴雨终于歇了,天空透出久违的湛蓝,阳光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 当铺掌柜捏着那支簪子,翻来覆去地看:“寻常簪子,雕工也普通,最多一千二百文。” 尹云起拿出跟品牌方谈判的架势,软磨硬泡了半晌,最终以一千五百文钱成交。捏着那串沉甸甸的铜钱,心里却空落落的。 揣好钱,她心事重重地往回走。经过一条巷口时,忽然听见小孩小声的抽泣。 她往里走了两步,认出是姚枝蔓的女儿小满,正蹲在墙角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尹云起放下心,走过去蹲下跟她平视:“小满,你怎么了?” 小满抬起泪汪汪的眼睛,认出是她,哽咽着说:“球、球滚到里面去了。”她伸手指向旁边更深的那条胡同,“我不敢去捡,姐姐……” 尹云起牵起她的手:“很重要的球吗?” 小满被她牵着站起来,用力点头,眼角还挂着泪珠:“拜托姐姐。” 胡同里堆着许多废弃杂物,两人试探着往里走,小满突然停下脚步,紧紧攥住尹云起的衣角。 顺着小满的视线望去,一个年轻男子倒在地上,额角凝着暗红的血迹。小满的藤球静静躺在他手边。 尹云起深知穿越剧里不能随便捡路边人的道理,将小满往身后护了护。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直接走时,男子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睁开眼睛与尹云起对视。是一双清澈却充满茫然的眸子。 他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这是哪里?”他试图撑起身子,却因额角的伤和虚弱又跌了回去。 小满从尹云起身后探出脑袋:“姐姐,他怎么了?” 男子循声望向小满,又看向尹云起,带着几分不确定的依赖,学着小满的称呼:“姐姐?” 这一声姐姐叫得生涩又自然,尹云起愣住了。 他借着墙壁的支撑,艰难地试图再次起身。尹云起心中警惕,护着小满又后退了一步。小满虽然还对那只藤球恋恋不舍,却也乖乖地跟着后退。 男子看着她们退避的动作,脸上浮现出清晰的困惑。但他很快注意到了小满一直望着藤球的视线,他眨了眨眼,像是终于理解了一件事。 于是他弯下腰,有些费力地拾起那个藤球,朝小满递了过来,眼神里带着一种单纯的想要帮忙的意味。 小满呆呆看着这个虽然狼狈却眉目清俊的哥哥,不敢接但小声道谢:“谢谢哥哥。” 男子盯着她们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再看看自己空着的手,偏头思索了片刻。 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一种大彻大悟的表情,然后非常自然地、郑重其事地伸出手,牵住了小满空着的另一只小手。 小满彻底懵了,仰起小脸,茫然地看着尹云起:“?” 尹云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她轻轻挣了挣手,试图让男子松开,却发现他握得很紧,眼神固执又茫然。 “你……”尹云起刚要开口,却见男子忽然抬手碰了碰额角的伤,疼得轻轻“嘶”了一声,眼神更加迷茫。 “哥哥,你头疼吗?”小满小声问。 男子学着小满的话,喃喃重复:“头疼?” 尹云起看着他这副模样,内心无奈。这人怕是摔坏了脑子,连基本的常识都没了。 “姐姐,”小满晃了晃尹云起的手,“哥哥好像迷路了。” 男子立刻点头,学舌道:“迷路了。” 阳光将三个人牵着手站在胡同里的影子拉的老长,尹云起莫名觉得好笑。她叹了口气:“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男子茫然地看着她:“名字?” 好吧,忘了捡的是个小傻子。 * 尹云起牵着一大一小回到小院时,章序秋正坐在院中的小凳上择菜。 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没抬:“回来了?钱可收好了?” 话说到一半,她感觉不对,抬起头,目光掠过自己女儿落在那个陌生人脸上,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她的眉头快速蹙起,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询问和审视,看向尹云起。 不等尹云起开口解释,已经熟悉章序秋的小满松开二人的手,奔向她,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章姨姨,我们捡到一个哥哥!他迷路了,头还流血了!” 章序秋放下手里的菜,拉住小满的手:“小满慢慢说,这哥哥是哪里来的?” 外头突然传来姚枝蔓的声音:“小满?小满?跑哪儿去了……” 章序秋应道:“枝蔓妹子,小满在这儿呢。” 姚枝蔓走进,一眼看到院中的情形,脚步顿了一下,对章序秋歉意地笑了笑:“章姐姐,小满没打扰你们吧?” 随即拉过女儿,轻声责备,“怎么跑到别人家来了?” 小满指着男子解释道:“娘亲,我的球滚到胡同里,是这个哥哥帮我捡到的。他摔倒了,头还流血了。” 姚枝蔓这才仔细看向男子,见他眼神莫名澄澈:“这伤得不轻啊,是磕着头了?” 男子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些无措,下意识地又往尹云起身边靠近了半步,重复:“磕着头了。” 尹云起顶着母亲和姚枝蔓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开口:“在南阳巷子里发现的,倒在地上,额角有伤。醒了就这样了,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她顿了顿,省略了自己最初的警惕和犹豫,补充关键信息,“看着不像有威胁。” 章序秋听完,沉默了片刻,最后对姚枝蔓笑了笑:“妹子,孩子也是好心,没事。” 姚枝蔓连忙点头:“是是是,小满也是多亏了云起看着。”她看了看男子,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见的,那你们先忙着,我带小满回去了,还得给她爹做饭呢。”说着,便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小满离开了。 院门重新合上,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章序秋的目光再次落回男子脸上,审视得更仔细。男子有些不安,眼神更加茫然,又往尹云起身旁靠近了些,细微的动作反倒让章序秋松了一根弦,至少目前看来,不具备攻击性。 她看着尹云起:“云起,你清楚我们的处境。两个女人在这里立足已是不易,任何不必要的风险都可能让我们万劫不复。” “我知道。”尹云起迎上母亲的目光,“但他现在这个样子,扔在外面,跟见死不救没区别。而且,”她看了一眼懵懂的男子,声音也更低了些,“多个男丁,哪怕只是充个样子,在这陌生地界里,或许也能少些麻烦。”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章序秋内心深处的担忧。她何尝不知道,她们孤儿寡母住在这里,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人动歪心思。眼前这人,失忆,懵懂,某种意义上,确实好控制。若是能恢复……那也是后话。 章序秋深吸一口气,不再看那男子,问尹云起:“当簪子的钱呢?” “一千五百文。”尹云起取出来递给她。 章序秋点头接过,视线淡淡地扫过那男子,仿佛在给一件新入库的物品标价,语气没什么起伏:“一千五百文捡回来的,就叫十五吧。” 她说完,不再理会两人的反应,转身朝屋里走去,丢下一句不容置疑的安排:“去打水,把他收拾干净,脸上带着血像什么样子。”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了尹云起一眼,“既然留下了,就管好。” 尹云起侧过头,目光恰好落进十五清澈的眼底。少年安静地站在她身边,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了层柔光。 “十五。”她唤了这个随口得来的名字。 “我在的,姐姐。”十五立即应声,湿漉漉的眼睛像只等待指令的小狗。 尹云起看着他这副乖巧模样,想起方才母亲那句管好。也罢,十五就十五吧,总归是留下来了。 第3章 十五牌复读机 十五清理完脸上的血迹后,又巴巴儿地跟在尹云起身后,寸步不离。 章序秋要生火做饭,尹云起心里发虚,讨好地跟进厨房,说要帮忙烧火。 十五也跟了进来。 无论尹云起本人还是原主,都没有用灶台的经验。她手忙脚乱地生了火,胡乱往里添柴。 十五有样学样,她放一根,他也放一根,二人接力似的把灶膛塞得满满当当,火苗蹿得老高。 结果章序秋刚下锅的小青菜,转眼就糊了底。 尹云起心虚地瞥了眼十五,自觉责任更大,率先认错:“妈,我错了。” 十五看看尹云起,也跟着重复:“妈,我错了。” 章序秋被小傻子这句妈雷得面皮一跳,瞪他:“谁是你妈?” 又转头瞪向亲女儿:“烧的什么火?两个人都快出去!这个点李木匠该是回来了,你拿着钱去姚姨家,托他做个手推车。” 尹云起喏喏应下,取了银钱往外走。 十五自然紧随其后。走到院门口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伸手牵住了尹云起的手。 尹云起:“?” 十五认真地解释:“刚刚。” 他指的是方才姚枝蔓牵着小满回家的样子。 尹云起无奈:“小满是小孩,你是大人了。” 十五不太开心,但还是依言松开了手,退一步:“好吧,那要一起走。” 章序秋从厨房窗口探出头来:“磨蹭什么呢!” 尹云起条件反射地加快脚步,想起十五说的一起走,又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十五顺从地跟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她拉住自己袖口的手,嘴角悄悄扬起。 “姐姐!”正在院门外玩泥巴的小满眼尖,“咦,哥哥头上的伤好啦?” 见已走出章序秋的视线范围,尹云起松开了十五的衣袖。十五又不开心了,听见小满和他说话,只点点头没说话。 小满没察觉他的情绪,显然对哥哥快速痊愈更惊奇:“这么快吗?可小满生病都要喝好多天苦药。” 提到药,小姑娘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哥哥用的什么法子呀?” 尹云起怕他乱说话教坏小孩,解释:“哥哥只是把干了的血迹洗掉了。伤还没好呢,你看,这里还肿着。” 小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姚枝蔓在屋里听见动静:“小满,和谁说话呢?” 小满回道:“云起姐姐。”然后盯着十五看。 尹云起会意,提示:“十五哥哥。” 小满立刻接上:“还有十五哥哥。” 姚枝蔓的声音带着笑意:“云起来了?姨正煮饭呢,有事进来说吧。” 小满蹦蹦跳跳引他们进去:“我娘亲做饭可香了!” 姚枝蔓正在灶台前忙碌,见他们进来,笑着擦了擦手:“云起来得正好,我刚烙了饼,快尝尝。” 说着便端出一盘金黄的烙饼,香气扑鼻。小满欢呼一声,踮着脚要去拿,姚枝蔓拍开她的手:“刚玩了泥巴,快去洗手。” 尹云起正要道明来意,姚枝蔓了解的开口:“听你娘说要做个小摊子?你李叔刚回来,在里屋做活呢。” 正屋传来规律的刨木声,一个身材结实的汉子正低头打磨着一块木板,正是姚枝蔓的夫郎李成造。 “李叔。”尹云起唤了一声。 李木匠闻声抬头,露出个笑容:“枝蔓同我说了。摊车好办,现成的料子,明日晌午前就能给你打好。” 尹云起连忙道谢,取出银钱。李成造摆手推拒:“不急,等明日做好了再说。” 姚枝蔓拿起一块饼子递给她:“客气什么。倒是,”她目光转向安静站在一旁的十五,“他……十五的事,你们可想好了?” 十五听出来是在说自己,又学尹云起:“谢谢。” 姚枝蔓被他逗笑了,也往他手里塞了张饼:“真是个实诚孩子。” 正巧小满洗完手跑回来,见状得意地说:“好吃吧?我娘做的饼最香了!” 尹云起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小满的脑袋,随即取出准备好的一百文钱,放在盛烙饼的盘子旁边,又从多取出十文悄悄压在那一百文下面,感谢姚枝蔓对她们家的照顾。 “姚姨,那我们先回去了,您忙着。”她笑着道别。 姚枝蔓目光扫过盘边那摞显然超出了约定数目的铜钱,会心一笑,没有说破:“好,路上慢些。摊车好了就让你李叔直接给你们送过去。” 小满拽着十五的衣角:“哥哥明天还来玩吗?” 十五低头看看小满,又看向尹云起,等待她的答案。 姚枝蔓拍小满的头:“不懂事,哥哥伤着呢,哪能像你似的天天野混。” “等哥哥伤好了,再来找小满玩,好不好?”尹云起哄她。 小满点头,松开了攥着十五衣角的手,跟她拜拜。 * 三人安稳地吃了一顿饭。虽简单,但屋里碗筷齐全,倒也方便。 这古代乡间没什么消遣,章序秋照例催尹云起去午睡。 十五也连忙跟上。 章序秋连忙喊停,无可奈何的给十五准备铺盖。 这小院虽基础家具齐全,可只有两张床。母女二人各占一间卧房,剩下那间屋子堆了些杂物。 好在家里清贫,杂物也不多。三人将零散物件堆在一边,又用干燥的草垛勉强堆出个齐膝高的地铺,再铺上洗净的旧布,总算给十五搭出个能睡的“床”。 尹云起看着三人共同努力的成果,转头问十五:“这是你的床,喜欢吗?” 十五感动得眼睛湿漉漉,明白这意味着接纳他:“喜欢,谢谢姐姐,谢谢妈……” “妈”字刚出口,章序秋立刻打断:“说了不许叫妈!” 十五小声反驳:“没有说。” 章序秋被噎了一下,她确实没明确说过,但章女士素来不容许家里小辈顶嘴,依旧瞪他:“那现在说了!” 尹云起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又在母亲威严的目光下赶紧捂住嘴。 十五也跟着弯起了眼睛,坐在自己的新床上,伸手摸了摸铺平的布单,抬头对章序秋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傻笑什么?”章序秋看着他,似乎不想跟小傻子计较,到嘴边的训诫又咽了回去,扭头推尹云起,“行了行了,都歇着去。” 把女儿推进自己房间,章序秋压低声音:“手推车明日就能好,咱们后天就去镇东早市。我打听过了,那儿摆摊不收钱,只要赶早占个好位置就行。” 尹云起在床边坐下,叹气:“系统里应该有不少方子,可惜我现在一点积分都没有。” 话音落下,一道淡蓝色的光屏突然在她眼前展开: 【检测到宿主呼唤,系统已激活。请宿主选择逆袭方向。】 “美妆。” 【美妆方向已确认。赠送新手礼包:基础配方集。请查收。】 几份卷轴图案在光屏上浮现。尹云起眼睛顿时亮了:“润唇膏、洁面霜……用料简单,制作也快,正合适!” “我问过了,”章序秋大概猜到女儿在和系统交涉,听到她的话,从袖中取出这几日用旧账本做的笔记,“镇上只有一家脂粉铺,卖的都是寻常的胭脂水粉,但价格不便宜,许多人买不起。” 她指着密密麻麻的记录,“猪胰子、杏仁油、蜂蜡这些原料却不贵,我连价钱都打听好了。” 尹云起凑过去看母亲娟秀的字迹,顺手把系统提供的配方抄在旁边。 章序秋仔细收好旧账本,赶她回房:“快去睡觉。” 半个时辰后,章序秋轻手轻脚起身。见两个孩子还睡着,她独自揣上钱袋出了门。等尹云起被灶间声响惊醒时,章序秋已拎着个布包回来,额角还带着薄汗。 “妈?”尹云起揉着眼坐起喊她。 “趁着日头好,先把要用的物件备齐。”章序秋解开布包,露出里头的猪胰子、杏仁油等物,“摊车既没到,咱们就在灶间试做。” 十五也被动静闹醒,长发翘起一绺,走出房门。 三人围到灶台前。尹云起按配方将猪胰子细细捣碎,十五学得认真,伸手接过石臼,力道均匀地研磨起来。 “倒是省力了。”章序秋看他做得有模有样,随口夸了一句。 尹云起撇嘴:“妈怎么不夸我?” 章序秋正低头熬煮第一锅洁面霜,头也没抬,语气再自然不过:“你多大的人了,还要跟个小傻子比?赶紧干活。” 尹云起不知道该说什么,朝十五眨了眨眼,用竹片挑起些许膏体,抹在他手背上,引开他的注意力。 十五定定地看着她,认真地说:“姐姐最厉害。” 尹云起愣了一下,心软软:“我们十五才不是傻子。” 章序秋假装没听见这番对话,朝十五吩咐:“搓搓看,手上的灶灰能不能洗干净?” 十五搓揉手背,眼见污垢随乳白膏体脱落,举着手给章序秋看。 章序秋仔细验看效果,点了点头:“还行。再试试润唇膏。” 暮色渐沉时,灶台上已整齐摆好了罐装的洁面霜与润唇膏。十五正认真地给每个小陶罐系上草绳。 “我写些价牌,”尹云起擦干净手指,回忆着原主残留的书写记忆,依葫芦画瓢地写下这个时代的文字。 “洁面霜五文,润唇膏三文,买两样减一文。怎么样?”她放下笔,又灵机一动,取来炭笔在木牌上添了几笔。 一个圆罐代表洁面霜,一根小管象征润唇膏,形象的图案让单调的木牌平添几分可爱。尹云起得意地举起木牌轻轻吹气,眼角眉梢都写着快夸我。 “花里胡哨。”章序秋正仔细清点成品,闻声抬眼。目光在木牌上停留片刻,又掠过女儿期待的神情,到嘴边的挑剔在唇边转了个弯,“不过还算可行。” 她将最后一罐润唇膏轻轻放好,破釜沉舟地说:“摊车明天送到后,咱们就把这些装车。后日寅时——” “镇东早市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