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dy!首辅》 第1章 开局一座崖,装备……半块玉? 我,林序,一名坚信科学、热爱工作的新时代女法医,光荣的牺牲在一个加完班的深夜。 罪魁祸首是马路对面那个天杀的远光灯,以及我手心里那半块怎么看怎么邪门的玉佩——它来自一具我剖了仨小时也没找到死因的尸体,据说是从某个前朝古墓里抠出来的。那玉佩触手温润,纹路奇特,在解剖灯下泛着幽幽的光,怎么看都不像阳间的东西。作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本来只当它是件做工不错的古董,顺手揣进了白大褂口袋,准备下班归档。 早知道就该直接把它锁证物柜里!不,早知道就该戴三层手套! 意识模糊的最后几秒,我仿佛看到那玉佩发出了和远光灯一样缺德的白光,紧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身体腾空,世界颠倒……然后,一片寂静。 再睁眼时,我 wish I was dead. 好消息是,我没死。 坏消息是,我好像……换了个剧本?从《法医秦明》换到了《寻秦记》……性转版。 身下是硌人的碎石,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鼻尖萦绕着泥土、青草和……淡淡的血腥味。我像个被随手丢弃的破麻袋一样躺在一条不知名的小溪边。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尖锐的抗议,胸口更是疼得我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风箱。 我,林序,从业五年,验尸上百,协助破案无数,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亲自、全方位、沉浸式地体验一把“新鲜尸体”的感觉——还是刚坠崖的那种。 强大的职业本能(或者说职业病)让我第一时间摒弃了恐慌,开始了严谨的自我尸检——哦不,是伤情评估。 意识清醒,排除即时性死亡。听觉、视觉、痛觉正常,排除严重颅脑损伤(暂时)。能动手指,能动脚趾,脊柱应该没事。肋骨,左侧第三、四根区域压痛明显,伴有骨摩擦感,大概率骨裂。四肢多处皮肤擦伤、皮下出血,软组织挫伤面积预估达到体表30%以上。万幸,主要零部件还算齐全,没有开放性骨折,也没有生命危险……大概。 我忍着钻心的疼痛,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想摸摸疼痛最剧烈的额头。然后,我的动作,连同我的思维,一起僵住了。 这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虽然沾满了泥污、草屑和已经半干涸的血痂,指甲修剪得还算整齐,但无疑是一双属于男人的手!皮肤算不上细腻,指腹甚至有薄茧!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我颤抖着,用这双陌生的手,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决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下摸去…… 平的。 硬的! 真的是平的! 往下……卧槽!还有个完全陌生、多出来的部件! “卧槽!!!”一句发自灵魂深处的国骂脱口而出,听到的却是一把完全陌生的、属于青年的清朗嗓音,因为极致的惊恐和身体的剧痛而扭曲变调,在空旷的山谷里显得格外突兀。 冷静,林序,冷静!你是专业的!你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你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好吧,这种“浪里个浪”直接把我拍到异世界还顺便给我换了套硬件设备的浪,真没见过! 我强迫自己进行深呼吸(结果扯到了骨裂的肋骨,疼得我直抽冷气),开始用残存的理智分析现状。穿越?看这环境,这身体,基本实锤了。魂穿?废话,我自己的肉身估计还在ICU或者太平间躺着呢。还特么是男穿?!这概率比中彩票还低吧?!地府KPI考核现在都这么卷了吗?随机分配身体还不看性别?! 就在这时,我的右手传来一阵熟悉的、冰凉的硬物触感。我低头,用力掰开自己(现在是别人的手了)紧握的拳头——掌心静静躺着的,正是那半块坑爹的、把我送到这鬼地方的玉佩!它居然跟着我的灵魂一起过来了!穿越还带捆绑销售的?! 得,破案了。穿越信物就是它!这玩意儿就是个跨界传送器,还是单程票! 还没等我从“我变成了个男人还带着穿越伴手礼”的巨大震撼中回过神来,远处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由远及近的呼喊声。 “大人——!” “谢大人!您在哪儿啊——!” “快!这边找找!” 谢大人?谁?叫我吗?我现在姓谢? 很快,杂乱的脚步声逼近,几个穿着明显是古装、家丁模样的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看到溪边瘫着的我,如同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爹……不,比亲爹还亲,一个个扑通扑通就跪下了,哭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涕泗横流。 “大人!您还活着!苍天有眼啊!祖宗保佑啊!”为首的那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想碰我又不敢碰,手足无措地在我旁边打转,“您要是没了,奴才可怎么跟老大人交代,怎么跟陛下交代啊!奴才万死难赎其罪!” 陛下?好家伙,我这不止穿越,还直接穿进了统治阶级内部?看这架势,官职还不低? 信息量太大,我这刚受过重创的CPU有点过载,散热跟不上(主要是心凉)。鉴于我对这个“谢大人”的姓名、年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政治立场一无所知,秉持着“言多必失、沉默是金”的保命原则,我决定模仿一下电视剧里那些劫后余生、惊魂未定、并且很有逼格的贵人。 于是,我虚弱地、高深莫测地、带着三分痛苦四分茫然和三分强行镇定的,从鼻子里挤出一个气若游丝的音节:“嗯……” 完美,既回应了对方,又没暴露任何信息。 管家立刻像是接到了圣旨,忙不迭地招呼身后的人:“快!快扶大人起来!小心点儿!大人伤得重!那个谁,快去把马车赶到近处来!再去个人,快马回府通知一声,就说大人找到了,受了伤,但性命无碍!让府里准备好伤药和热水!” 两个健壮的家丁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把我架了起来。我浑身都疼,特别是被碰到肋骨的时候,差点没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升天,龇牙咧嘴的表情估计十分狰狞。 管家在一旁引路,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像是在给我汇报,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大人您洪福齐天,定能逢凶化吉!定是那些嫉恨您年纪轻轻就被先帝钦点为继任首辅的小人作祟,在您回乡祭祖路上动了手脚!等您回京,养好伤,正式袭了爵位,接了印信,定要他们好看!” 首辅??? 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把扶我的两个家丁一起带沟里去。 我,林序,二十五岁芳龄(已故)美少女,即将成为一名……首辅?男的?年纪轻轻?还是钦点的?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马平川的胸膛,又感受了一下身下那陌生又突兀的重量,眼前一阵发黑,只觉得前途……啊不,是“钱途”和“官途”,都跟这崖底一样,深不见底。 救命!现在申请穿回去还来得及吗?我觉得我那被车撞过的身体或许还能再抢救一下!我宁愿回去面对堆积如山的案卷和味道感人的解剖室! 然而,并没有奇迹发生。我被半扶半抬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个完全陌生的京城,走向那个听起来就麻烦不断、危机四伏的首辅之位。 袖子里,那半块冰凉坚硬的玉佩,硌得我手臂生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这场离奇遭遇的起点。 我悲愤地想:这算什么?开局一座崖,装备半块玉,任务——回京当首辅(性转版)?新手大礼包呢?系统指引呢?金手指呢?总不能就靠我这半吊子的古代生存知识和一手验尸技能吧? 还有比这更离谱的入职通知吗?!996福报穿越了都阴魂不散是吧! --- 主角有话说: 嗨,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朋友谢亦。上面的经历,是我魔幻现实主义的开局。从一个信奉科学理性的法医,到如今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朝代,顶着男人的身份,揣着半块谜之玉佩,要去当什么劳什子首辅……这感觉,就像被迫参加一场没有剧本、没有NG、全程直播的荒诞真人秀。 我知道前路肯定布满荆棘,朝堂争斗、身份危机、还有那个据说很难搞的年轻皇帝……想想就头大。但来都来了,作为一名前法医,现首辅(预备役),我最大的优点就是适应性强(和嘴硬)。 我会用我的方式,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并且活出点名堂。毕竟,我可是带着千年后的知识(和吐槽)来的!至于那半块玉佩,它和我,和那个皇帝之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我们慢慢揭晓。 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陪我一起,走过这段啼笑皆非又波澜壮阔的穿越之旅。 第2章 谢大人他,脑子好像摔坏了 我被那群忠心耿耿的家丁们簇拥着,走出了那片差点成为我二次葬身之地的鬼地方。 一路上,那位自称谢福的管家,嘴就没停过,像个上了发条的喇叭。从他的絮叨里,我勉强拼凑出了“我”的基本情况。 我叫谢亦,已故谢老首辅的嫡长子。我穿越到的国家叫苍梧之海,似乎是一个平行世界,我在这个平行世界里的家族因祖上烧了高香——不对,是因祖上立下不世之功,得了块“丹书铁券”,首辅这位子居然可以世袭罔替。我爹去世后,按规矩我得年满二十回京袭爵。可怜我本在山中跟着玄机老人学艺,眼看就要学成下山,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结果,在回京的官道上,让人给埋伏了。 “天杀的啊!”谢福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我,一边唾沫横飞,“那帮杀千刀的黑衣人!光天化日就敢行凶!大人您真是大英雄!为了保护我们这些没用的下人,您居然一个人把他们引开……呜呜呜,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奴我、我也不活了啊!” 他说着说着,竟真的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蹭了我一袖子。 我默默听着,心里的小本本开始记录。 疑点一:原主谢亦,人品貌似不错?危急关头舍己为人,是个汉子。 疑点二:黑衣人?身份不明,动机不明。是劫财,还是针对谢家继承人的政治刺杀? 疑点三:谢福这哭天抢地的劲儿……感情是真充沛啊。就是有点吵。 不过眼下,我没空深究。因为我正面临一个更迫切的问题——我该怎么扮演一个古代贵族青年,还是一个刚遭遇过生死大劫的? 我决定,继续发挥我“法医”的专业特长:少说话,多观察。 于是,我全程保持着一张“我很虚弱,我很高冷,我脑子可能被摔坏了所以别来烦我”的厌世脸。 好不容易到了官道,看到那辆堪称古代版加长林肯的豪华马车时,我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马车一路颠簸,把我本就快散架的身子骨颠得七荤八素。几天后,当马车外传来鼎沸的人声,谢福激动地隔着帘子禀报“大人,到京城了!”时,我才勉强打起精神。 我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 高耸的城墙,熙攘的人流,古色古香的建筑……一切都像是在拍大型古装纪实片。然而,我这“主演”却连剧本都没看过。 马车最终在一座极尽气派的府邸前停下。朱漆大门,鎏金铜钉,门口两尊石狮子都比别家的胖一圈。匾额上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谢府。 我刚被扶下马车,还没站稳,府门“吱呀”一声大开,一大群人呼啦啦地涌了出来,瞬间把我围在了中间。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富贵、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她一见我,立刻掏出帕子按在眼角,带着哭腔就扑了过来:“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听说你遇袭,为娘的心都要碎了!” 我:“……” 这演技,略显浮夸啊大姐。您这眼泪,还没我们法医实验室的自来水来得快。 根据谢福路上的科普,这位应该就是我的继母,柳氏。 我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半步,避开了她试图抓住我胳膊的手,继续维持我“重伤虚弱 脑子宕机”的人设,含糊地应了一声:“有劳……母亲挂心。” 柳氏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堆满心疼:“瞧瞧,这孩子,定是吓坏了!快,快扶少爷进去歇着!” 她身后,还跟着一群男男女女,看我的眼神各异——有好奇,有审视,有毫不掩饰的嫉妒,也有纯粹的看热闹。 一个看着比我小几岁的少年,撇了撇嘴,低声嘟囔:“神气什么,不就是命大没死成么……” 这应该就是我那异母弟,谢谦了。 还有几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我那几位“关心”我的叔叔伯伯。 我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新来的猴子,正在被全体游客围观。 就在这“其乐融融”的家庭会面即将陷入尴尬的沉默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嗓音由远及近: “圣——旨——到——!” 我心头一跳!来了! 只见一名面白无须、穿着宦官服色的人,手持一卷明黄帛书,大步走了进来。 满院子的人,除了我,呼啦啦全跪下了。谢福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仿佛来接旨的人是他。 那宦官展开圣旨,朗声道:“谢亦接旨!” 我愣在原地,是跪还是不跪?我这现代人的膝盖,还没做好朝封建主义妥协的准备啊! 谢福在一旁急得直拽我的衣角,用气声道:“大人,跪,快跪啊!是天恩!天恩啊!” 我咬了咬牙,入乡随俗吧!正打算屈膝,那宦官却笑了笑:“陛下有口谕,谢大人身上有伤,特许站着听旨。” 哎哟?这素未谋面的小皇帝,还挺人性化。 我松了口气,赶紧躬身作揖:“臣,谢亦,恭聆圣谕。” 宦官开始念那一大堆骈四俪六的文言文,我听得云里雾里,大概意思就是:惊闻爱卿遇险,朕心甚忧,望卿安心静养,三日后大朝,共议朝政。 念完圣旨,宦官将帛书递给我,又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种“你懂的”的笑意:“谢大人,陛下还让咱家带句话。” “公公请讲。” “陛下说……”他模仿着一种应该是皇帝的语调,“‘朕,很想知道,这位让老首辅和玄机老人都赞不绝口的谢家麒麟子,究竟是何等风采。’” 我:“……” 风采?我现在这幅浑身是伤、灰头土脸、脑子里还是一团糨糊的德行? 我嘴角抽了抽,挤出一个职业假笑:“请公公回禀陛下,臣……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 送走传旨太监,我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圣旨,再看向眼前这一大家子心思各异的“亲人”,最后摸了摸袖子里那半块冰冷的玉佩。 谢福在一旁激动得老泪纵横:“大人!陛下如此看重您,老爷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我看着他真情实感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得,入职通知正式下达。 职位:首辅。 入职时间:三天以后。 老板:一个似乎对我很“感兴趣”的年轻皇帝。 家人:一群笑里藏刀的亲戚。 队友:不确定。 我感觉我的头,更疼了。 这哪里是当官,这分明是来玩一场名为《我在古代当首辅之身边全是狼人》的生存游戏啊! 而我,一个连规则都没搞清的女法医,能活过第一集吗? 第3章 谢大人他,上班只想摸鱼 三天时间,在我“哎哟喂”的呻吟和谢福“大人您可保重啊”的哭嚎二重奏中,飞快地溜走了。 这三天,我完美扮演了一个惊魂未定、体弱多病、且似乎脑子也不太灵光的纨绔子弟。那位名义上的继母柳氏送来的名贵补品,我照单全收,笑容虚弱地表达感激,然后一转背,就指挥着唯一知根底的谢福,偷偷倒进了院角那个最大的花盆里——据说是原身花大价钱弄来的什么素冠荷鼎,反正这两天我看着它叶片是越来越黄了,罪过罪过。 几位叔叔伯伯“情深意切”的探视,我一律以“头晕目眩”、“胸口憋闷”、“需得静养”为由,隔着门帘草草应付过去。效果显著,据谢福兢兢业业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府里下人间已经开始流传“少爷摔这一跤,怕是连带着把心眼子都摔没了,日后这谢家,还得仰仗几位老爷”的贴心话了。 很好,计划通。低调,弱小,且看起来毫无威胁,这就是我现阶段最好的护身符。 第四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我就被谢福和一群面无表情、手脚却利索无比的丫鬟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像对待一个没有灵魂的精致玩偶,她们给我套上了一层层里衣、中单,最后罩上了一身沉得要命、据说代表最高品级的紫色绣麒麟纹朝服。腰间束上玉带,头上扣好梁冠,我感觉自己脖子都快被压短了三寸。 被半推半搡地按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因为连日“养病”(实则饿得前胸贴后背)而面色苍白、因为严重睡眠不足而眼带忧郁(纯困的)、却因这身华贵朝服强行衬托出几分清俊矜贵气质的陌生青年,我沉默了。 好吧,必须承认,这谢亦的皮相底子确实堪称顶级,是那种带着疏离感的古典美男范儿。但这点微末的欣赏,瞬间就被即将面对顶头大老板的、源自社畜本能的“上班恐惧症”彻底淹没。这感觉,比当年第一次独立进行尸检还要让人心跳加速。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晃悠悠地驶向皇城,那颠簸感让我脆弱的肋骨又开始隐隐抗议。到了宫门口,接下来的漫漫长路就得靠我这双“伤腿”了。我捂着依旧不太舒服的胸口,一步三喘,走得比现代公园里提着鸟笼遛弯的老大爷还要慢上三分。负责引路的小太监,年纪不大,最初看我的眼神还带着对“首辅大人”的恭敬,但随着我越走越慢,气息越来越虚,他那眼神慢慢就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同情。 “谢大人,您……节哀,千万保重身体啊。”他瞅了个周围没人的空隙,小声安慰我,语气真挚。 我:“?” 节什么哀?为谁节哀?为我那逝去的平静生活和女性身份吗? 直到我拖着这副“残躯”,踏进那金碧辉煌、庄严肃穆得让人不由自主就想屏住呼吸、双腿发软的主殿,感受到四面八方齐刷刷射过来的、混杂着好奇、审视、不屑甚至还有几分看好戏意味的复杂目光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小太监那句“节哀”的深意——他大概以为我这是痛失至亲(老首辅),加上自身重伤未愈,悲伤过度,以至于形销骨立,步履维艰。 很好,歪打正着,这形象简直是为我“废物点心”的人设量身定做的。 我立刻进入状态,低眉顺眼,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没什么存在感的背景板,混在一群同样穿着紫袍、绯袍、气场强大的大佬中间。耳边是他们抑扬顿挫、引经据典的政务汇报,什么漕运梗阻、东南粮赋、北疆边关摩擦……术语一套接一套,我听得云里雾里,眼皮开始疯狂打架。 就在我偷偷研究殿内那根最粗的蟠龙柱上,到底盘旋了多少条形态各异的金龙,并试图用现代几何知识估算其用金量时,一个清朗中带着不容置疑威仪、仿佛玉石敲击般的声音,从大殿的最高处清晰地传来,瞬间打破了殿内原有的节奏: “台下这位,可是谢卿?” 我一个激灵,差点没条件反射地立正喊“到”。赶紧收敛心神,抬头循声望去。 九阶玉陛之上,那盘踞着真龙天子的御座中,端坐着一个身着玄色绣金龙纹常服的年轻人。看上去约莫二十上下,眉眼深邃如墨染,鼻梁高挺如刀削,薄唇紧抿,下颌线条流畅而锐利。长得……确实是龙章凤姿,堪称绝世,是放在现代绝对能靠脸吃饭、直接C位出道的那种顶级神颜。但他看向我的眼神,平静无波之下,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极其锐利的探究,不像是在看一个臣子,更像是在评估一件新奇的、需要仔细辨别的物品。 这就是我未来的老板,苍梧之海的最高统治者,皇帝萧彻。 我赶紧手忙脚乱地出列,按照谢福紧急培训了八百遍的礼仪,躬身,行礼,声音努力维持着中气不足的虚弱:“臣,谢亦,参见陛下。” 感觉自己像个第一次上台表演却忘了台词的小丑。 殿内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安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萧彻轻轻“嗯”了一声,尾音拖得有点长,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玩味:“谢卿平身。朕听闻你回乡途中遇袭坠崖,伤势如何了?” “劳……劳陛下挂心,太医诊治后,已……已无大碍,只是还需将养些时日。”我继续扮演受惊的鹌鹑,头垂得更低了。 “那就好。”萧彻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光滑的龙椅扶手,发出规律而清晰的“笃、笃”轻响,每一下都好像精准地敲在我紧绷的神经末梢上,“谢老首辅在世时,常向朕提及,谢卿你自幼被送往山中,随异人学得经世致用之学,胸怀韬略,非寻常世家子可比。如今边关军饷吃紧,国库空虚,朕心甚忧。不知谢卿……初入朝堂,可有良策以教朕?” 来了来了!终极入职考核它还是来了!躲都躲不掉! 一瞬间,我感觉整个大殿所有的目光,都像无数盏聚光灯,“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在我身上。有毫不掩饰等着看笑话的(比如我那几位站在前排、嘴角微勾的叔叔),有纯粹好奇想看看这“异人之徒”有何高见的(大部分中立吃瓜群众),而最让我头皮发麻的,还是来自龙椅上的那道目光,看似随意,实则如同实质,带着洞察一切的压迫感。 我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挠墙,仰天长啸:良策?!老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一个整天跟尸体和证据打交道的法医,你问我宏观经济问题?我只会判断死亡时间和死因,最多再加点毒物分析,这算不算“良策”?!你问我怎么给国家搞钱,还不如问我怎么帮你们省点验尸的经费!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那股想要吐槽的洪荒之力,拼命在脑海里搜刮高中政治课本上那点早已还给老师的经济学原理,以及偶尔刷手机时被迫接收到的财经新闻碎片。然后,我抬起头,用一种混合着茫然、无辜、还带着点“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清澈愚蠢的眼神,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回……回陛下,臣……臣在山中学艺时,师父他老人家……只教导臣,为人之本,要明辨是非,心存善念,体恤民间疾苦。至于军饷国库此等关乎国本的军国大事……”我恰到好处地顿了顿,微微蹙眉,露出了一个十足羞愧又万分无奈的表情,演技堪比奥斯卡遗珠,“臣……臣学识浅薄,见识短窄,实在……实在不敢妄言。但……但臣以为,这钱财之事,开源……或许……可能……比一味节流更重要?比如,能不能想想办法,让那些富得流油的商人们……多‘自愿’捐点?” 死寂。 绝对的、落针可闻的死寂。 我甚至清晰地听到身后某个方向传来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余光瞥见站在前排的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胡子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在说“此子竟恐怖如斯——指愚蠢的程度”。 “自愿捐点?”龙椅上的萧彻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平平板板,听不出丝毫喜怒,但这反而更让人心里发毛。 “是……是啊,”我硬着头皮,决定将“摸鱼摆烂”的人设进行到底,继续用那种天真又欠揍的语气补充,“或者……陛下您……以身作则,带头省吃俭用一下?臣……臣斗胆觉得,咱们这皇宫的日常用度,好像……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大?省下来的钱,说不定就能多养几个兵呢?” “噗——咳咳!” 这次,不知是哪个心理素质稍差的大臣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又赶紧用剧烈的咳嗽掩饰过去。 而高踞龙椅之上的萧彻,那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他盯着我,目光深不见底,足足看了有三秒之久,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各种情绪飞快地闪过——惊讶?荒谬?玩味?还是……一丝极淡的、被蠢到的无语?最终,他什么评价也没给,只是略显疲惫地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累? “朕,知道了。谢卿……果然‘见解独到’,‘心思纯良’。退下吧。” 我如蒙大赦,心里高呼“过关”,赶紧缩着脖子,鹌鹑似的挪回队列里,感觉后背的里衣已经被一层薄薄的冷汗浸湿了。 好的,初步判断,老板应该对我这个“关系户”的“草包”本质有了深刻且清晰的认知,并且感到非常“失望”。 完美!阶段性目标达成! 我低着头,努力做恭顺状,却忍不住用余光再次偷瞄了一眼玉阶之上的年轻帝王。他已然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平静模样,只是微微蹙着的眉头尚未完全舒展,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摩挲着,似乎还在默默消化我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高论”。 对不起了老板,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当个扶不起的阿斗,砸您场子的。 我只是想……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平安活到领退休金(如果这个时代有的话)的那一天而已。 这破班,还没正式上岗,就已经感觉越来越难上了。这宫里的地砖,真是又硬又凉。 --- 谢亦有话说: 各位看官,见笑了。我知道我刚才在殿上的表现,堪称大型社死现场,妥妥的“关系户”反面教材。但请相信我,这绝对是我深思熟虑后的战略性装傻!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顶着个显赫的靶子身份,周围是虎视眈眈的亲戚,上面是心思难测的老板。不装得笨一点、蠢一点、人畜无害一点,难道要跳出来大喊“我是天才,都来针对我”吗?那是热血漫男主角的剧本,不是我这种只想苟到结局的咸鱼该拿的。 当法医的经验告诉我,有时候,暴露弱点,反而是一种更高级的保护色。先稳住,活下去,才能有机会弄清楚这潭水到底有多深,那半块破玉佩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以及……我那老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至于开源节流那套说辞……咳,大家就当听个乐子吧。真正的本事,得用在刀刃上,而不是浪费在朝堂的口水仗里。 路还长,咱们,慢慢来。 第4章 谢大人他,专业本能按不住了 面圣摸鱼大获成功,我顶着满朝文武那混杂着“此子不堪大用”、“谢家后继无人”的怜悯与鄙夷目光,以及龙椅上那位年轻陛下难以言喻、仿佛吞了只苍蝇般的复杂眼神,身心俱疲、却内心窃喜地回到了谢府这座暂时的避风港。很好,初步印象分应该是负的,安全系数显著提升。 接下来的日子,我彻底贯彻了“躺平”方针,将“无为而治”发挥到极致。每日“挣扎着”准点(偶尔故意迟到个一刻钟)上朝,像一尊精心雕刻的木偶,杵在紫袍大佬们的末尾。在那些引经据典、吵得面红耳赤却又云山雾罩的朝政辩论中,我完美扮演着一个合格的背景板,眼神放空,神游天外,内心默默吐槽古代开会的低效。下朝的钟声一响,我绝对是溜得最快的那批,回到我的锦墨堂继续“养伤”,对府中一切大小事务,坚定执行“不打听、不插手、不负责”的三不原则,活脱脱一个古代版资深宅男。 效果显著得令人感动。柳氏看我的眼神,从最初那点小心翼翼的忌惮和审视,迅速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轻视与厌恶,仿佛我是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我那便宜弟弟谢谦,更是胆子肥了不少,甚至敢在我必经的回廊上,故意与丫鬟小厮高声谈笑,内容无一不是嘲讽我如何“庸碌无能”、“枉费父亲一世英名”。连我那几位心思各异的叔叔,前来“关怀探视”的频率也断崖式下跌,大概是觉得在我这块“朽木”身上浪费表情实属不智。 整个世界仿佛都因为我恰到好处的“废柴”而变得清净美好了——除了一个人,我的管家谢福。 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急得嘴角冒泡,整天在我耳边上演单口相声:“大人!我的好大人呐!您得振作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今日朝会上,太后娘娘的那位兄长、承恩公苏大人,又把他那不成器的妻侄塞进了油水丰厚的户部清吏司!还有,吏部考核在即,二老爷那边活动频繁,怕是又要安插自己人……您怎么就能一言不发,眼睁睁看着啊!” 他捶胸顿足,仿佛谢家明天就要破产清算。 我通常捧着一本这个时代的话本小说(内容贫瘠得令人发指),或者干脆闭目养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用万年不变的理由搪塞:“福伯,我头晕,听不得这些烦心事。” “可是大人,这关系到……” “我胸口也疼,怕是旧伤复发了。” 我适时地蹙起眉头,捂住左胸,演技浑然天成。 谢福张了张嘴,看着我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最终所有劝诫都化作一声悠长的、充满绝望的叹息:“……唉!” 世界再次恢复清净。我完美地融入了古代退休老干部的生活节奏,并且对此感到十分满意。如果能一直这么苟到天荒地老,似乎也不错? 然而,命运的齿轮显然不打算让我这只咸鱼安生。这天早上,我照例踩着点,一边掩口打着哈欠,一边睡眼惺忪地挪进庄严肃穆的大殿,却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 一股无形的低气压笼罩着整个空间。龙椅之上的萧彻,面沉如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凝着化不开的寒冰,周身散发的冷意让偌大的宫殿温度都骤降了几分。底下鹄立的文武百官,也个个神色凝重,大气不敢出,仿佛头顶悬着一柄利剑。 “京兆尹,”萧彻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带着刺骨的寒意,“朕的户部侍郎,堂堂三品大员,昨夜死在了自家书房,查了一夜,就给朕一句‘查无外伤,房内整齐,疑似突发恶疾暴毙’?朕如此倚重你,是让你用‘疑似’二字来搪塞朕的吗?!” 扑通一声,京兆尹连滚带爬地出列,官帽歪斜,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息怒!臣等无能!臣等已反复、仔细查验,李侍郎周身上下确实……确实没有任何新鲜或陈旧的可疑伤痕,房中桌椅器物摆放整齐,绝无挣扎打斗痕迹,银针试毒、验看饮食皆无异状……这,这实在是……邪门得很,无从查起啊!” 无伤,无挣扎,无中毒? 我的耳朵瞬间像雷达一样竖了起来,职业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懒散。这症状描述,这离奇的死法,怎么跟我穿越前解剖的那个盗墓贼尸体情况如此相似?那个盗墓贼也是表面无任何明显致死原因,内部脏器却呈现出一种难以解释的衰竭状态,最终档案上也只能暂时归类为“死因不明”。 “无从查起?”萧彻怒极反笑,那笑声带着帝王的雷霆之威,震得人心头发颤,“好一个无从查起!难道我苍梧之海的肱股之臣,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连个缘由都查不出来?若是此风一开,证据全无,一句‘暴毙’便可了事,日后是不是所有官员都可以这般‘安然’赴死?!这朝廷法度,还要不要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虽未真的见血,但那磅礴的威压已让整个大殿噤若寒蝉,落针可闻。不少官员腿肚子都在打颤,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 我低着头,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噼啪作响,飞速权衡利弊。这是个机会啊!一个绝佳的机会!既能合理合法地展现我身为法医的“专业价值”(方便以后在某些领域拥有话语权,更好地摸鱼),又能满足我那被压抑许久的职业好奇心和探索欲,顺便调查一下这种诡异死因是否与那盗墓贼、甚至与我那半块玉佩有关联。运作得好,说不定……还能在那位心思深沉的老板眼里,从“纯粹的废物”稍微升级成“还有点偏门用处的废物”? 当然,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我懂。我不能第一个跳出来。我得等,等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果然,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听起来“忠心为国”、忧心忡忡的声音响起了,是我那位惯会揣摩上意、表现欲旺盛的三叔。 “陛下,”三叔手持玉笏,一脸沉痛地出列,语气恳切,“李侍郎死得实在蹊跷,此案若不能水落石出,恐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百官自危,于国朝稳定大为不利啊!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必须选派精干得力、心思缜密之人,重新勘验,务求查明真相,以安众心!” “爱卿所言,正合朕意。”萧彻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臣子的脸,“诸位爱卿,谁愿担此重任,为朕分忧,查明此案?” 刚才还因为三叔的话而微微骚动、似乎深以为然的大臣们,此刻仿佛集体被施了定身术,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脑袋缩进官袍里,或者研究地砖的花纹能研究出朵花来。开什么玩笑,这案子明显是个巨大的烫手山芋,甚至可能是个马蜂窝。查不出来,能力受疑,必然触怒皇帝;可万一真查出了点什么,牵扯到某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或宫闱秘辛,那更是死路一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时机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一丝冒险的兴奋和紧张,慢吞吞地、几乎是蠕动着挪出了队列,用我那标志性的、中气不足还带着点怯懦的声音,细若蚊蚋地说道: “陛……陛下,若……若无人愿往,臣……臣或许可以……勉力一试,去看看?” 一瞬间,仿佛按下了静止键,然后所有凝固的目光“唰”地一下,如同无数支利箭,再次精准地聚焦在我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荒谬绝伦,以及**裸的“你是不是疯了?”的质问。 萧彻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也瞬间锁定了我,带着极强的审视和探究,仿佛要穿透我这身官袍,看清我脑子里到底进了多少水:“谢卿?你?” 那语气里的怀疑几乎凝成了实质。 “是……是啊,”我缩了缩脖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人畜无害,甚至有点傻气,继续用那种不确定的语气补充,仿佛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臣……臣在山里跟着师父学艺的时候,偶尔……偶尔也会帮山下的村民看看……看看他们病死的牛羊,或者……嗯,就是偶尔会碰到一些死因不明的……猫猫狗狗、山鸡野兔什么的。师父他……他教过臣几句口诀,说什么‘凡有性命,绝于非命,必留痕迹于细微,藏真相于无形’,让臣学着观察……观察……” 我适时地停顿了一下,露出一副“这实在难登大雅之堂”的羞愧表情。 “噗——” “嗤……” 这一次,没憋住的笑声此起彼伏,虽然很快被强行压抑下去,但那股子嘲讽的意味已经弥漫开来。拿查验牲口家禽跟勘验朝廷命官的尸体相提并论?这谢亦果然是摔下悬崖,把脑子彻底摔坏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龙椅上的萧彻,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盯着我,那眼神极其复杂,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胡闹的稚子,带着几分无奈,又像是在极度荒谬的场景中权衡着某种极其微小的可能性。朝堂之上,无人敢接的烫手山芋,这个被所有人视为笑料的“摔坏脑子”的首辅,却主动跳了出来。 大殿里回荡着压抑的窃笑和窃窃私语。 最终,在一片看笑话的氛围中,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个角落,语气平静得听不出喜怒: “准了。” “啊?”我适时地露出了一个懵懂又错愕的表情,仿佛没听清。 “朕说,准了。”萧彻重复了一遍,目光深沉地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谢卿,既然你有此‘心得’,朕就给你这个机会。三日之内,朕要一个明确的结果。” 说完,他不再看我,仿佛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直接宣布了退朝。 我独自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刚才因为紧张而攥出褶皱的官袍下摆,心里有点懵,又有点计划得逞的暗爽。这就……真的把烫手山芋接过来了?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一点? 大臣们鱼贯而出,经过我身边时,无不投来或同情(觉得我死定了)、或讥讽(觉得我自寻死路)、或纯粹看热闹的一瞥。我那位“好心”的三叔,更是特意停下脚步,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惋惜”和“鼓励”:“贤侄啊!勇气可嘉!真是勇气可嘉啊!好好查,用心查!莫要……再让你那故去的父亲,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啊!” 我:“……” 我谢谢您嘞! 望着萧彻那玄色龙袍消失在玉阶之上的挺拔背影,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袖袋里那半块紧贴着手臂、带着微凉体温的玉佩。 怎么办? 凉拌! 来都来了,活儿也自己揽了,戏也做足了。 那就……只好让这帮沉浸在之乎者也里的古代土鳖们,亲身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来自二十一世纪、信奉证据与逻辑的现代法医的降维打击吧。 这鱼,摸着摸着,好像一不小心,摸到了一条隐藏的深海巨鲨?刺激! 谢亦(林序)有话说: 好了,摊牌了,不装了!没错,我就是那个在朝堂上主动请缨去验尸的“傻子”。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女人是不是疯了?”“法医之魂燃烧起来了?”“为了在老板面前刷存在感连命都不要了?” 咳咳,首先声明,惜命是第一位的!但你们想啊,一直装草包虽然安全,但也等于把自己边缘化了,什么信息都接触不到。这桩离奇命案,既是危机,也是我切入这个权力核心、获取信息的绝佳入口。更何况,这死法太诡异了,简直是在挑衅我的专业尊严!不把它弄明白,我浑身难受。 至于老板萧彻那边……嗯,让他慢慢发现我这个“废物”还有点偏门用处,似乎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接下来,就是技术性装逼时间了。各位看官,准备好瓜子饮料,看我如何用科学吊打玄学,用证据说话吧!(当然,前提是别先把自己作死了……) 第5章 谢大人他,摸到了无形的刀 领了这烫手山芋,我捂着胸口,做足了一副重伤未愈、弱不禁风的姿态,一步三喘地跟着领路太监往宫外走。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飞快:是应该立刻去案发现场寻找第一手线索,还是先回府喝碗热腾腾的压惊汤,顺便捋一捋这混乱的思绪?毕竟,直面尸体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但直面这种诡异离奇的死法,以及背后可能隐藏的、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危险,还是让我这个“冒牌货”心里有些发毛。 刚踏出沉重的宫门,还没等我那双四处搜寻的眼睛定位到自家那辆还算豪华的马车,一个面白无须、眼神却异常精干老练的太监就悄无声息地拦在了我面前,脸上挂着宫里人特有的、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的微笑。 “谢大人,请留步。”他微微躬身,声音不高不低,“陛下口谕,请您移步南书房一叙。” 我心头猛地一跳,差点没维持住脸上虚弱的表情。老板要私下约谈?这么快?是看出了什么破绽,还是单纯想再掂量掂量我这个主动跳出来的“傻子”? 南书房内,熏香袅袅,气氛却比大殿上更加凝滞。萧彻已换下那身象征至高权力的明黄朝服,只着一身玄色暗纹常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清冷。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庭院中的一隅翠竹,听见脚步声,并未立刻回头。 “臣,谢亦,参见陛下。”我依礼参拜,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直直地看向我,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谢卿,朕很好奇。”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你今日在朝堂之上,是当真有心、且有能力,欲查清此案,为国分忧?还是……依旧在跟朕玩那套‘藏拙’‘避世’的把戏?” 我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这老板果然不是省油的灯,眼光毒辣得很。我立刻低下头,避开他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一丝被看轻的委屈:“陛下明鉴!臣……臣虽不才,却也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李侍郎死得实在蹊跷,臣只是……只是觉得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又恰巧想起师父所授的一些微末技艺,或可勉强一试,绝无他意!更不敢在陛下面前玩弄心机!” “微末技艺?”萧彻走近一步,玄色的衣摆拂过光洁的地面,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危险的探究,“查看牲口、验看山鸡野兔的技艺,也敢用在朕的朝廷命官身上?谢亦,你可知,若有丝毫亵渎,便是大不敬之罪?” 我感觉到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连忙道:“臣……臣惶恐!臣绝无亵渎之意!师父曾言,万物生灵,其理或有相通之处,关键在于细致入微,明察秋毫。臣……臣只是想尽力而为!” 我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既抬出了那莫须有的“师父”增加可信度,又强调了“细致”这个法医的核心要素。 萧彻沉默地盯着我看了片刻,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在我的官袍上烧出两个洞来。最终,他似是懒得再与我做口舌之争,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帝王的淡漠与不容置疑:“罢了。朕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痴,这案子既然你当众揽下了,就必须给朕一个明确的交代。需要什么人手、器物,直接跟吴德全提。但——”他话锋一转,目光骤然变得凌厉,“你只有三天。三天之后,若查不出个子丑寅卯,给不了朕一个信服的说法……谢卿,你当知道,朕的朝堂,不养无用之人。” “臣……明白。臣,遵旨。”我躬身应下,感觉那“无用之人”四个字像冰锥一样扎在背上。 从南书房出来,初夏的阳光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后背一片冰凉。这老板,太精明了!在他面前演戏,压力山大。 在御前总管吴公公的亲自陪同下,我来到了气氛肃穆、已被重重封锁的李侍郎府邸。书房外,京兆尹的官员和作作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束手无策。见我到来,他们眼神复杂,既有期待,更多的却是怀疑和看戏的心态。 我直接清场,只留吴公公和一两名看起来还算稳重的作作在旁。然后,我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布包里(里面是我让谢福按照我的要求紧急准备的一些简易工具:干净的白布、薄皮手套、几根银针、小镊子、还有用细纱包裹的炭末),小心翼翼地戴上手套,深吸一口气,摒弃所有杂念,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现代法医林序,上线! 书房内部陈设雅致,环境整洁得甚至有些过分。书籍码放得一丝不苟,文房四宝井然有序,地面光可鉴人,几乎看不到一丝灰尘。李侍郎穿着常服,直接躺在书房中央的波斯地毯上,面色红润安详,双目自然闭合,甚至嘴角还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捉摸的笑意,那神情恬静得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舒适的睡眠,而非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死亡。 我蹲下身,摒除那诡异笑容带来的不适感,开始进行系统性的体表检验。翻开眼睑检查瞳孔——等大等圆,未见异常收缩或散大。检查口鼻黏膜——颜色正常,无出血点,无异味。抬起他的手指,借助窗外光线仔细检查指甲缝——干净,无皮屑、无纤维残留,无青紫绀色。按压胸腹部——未见明显损伤,骨骼完好。 旁边的老作作忍不住小声嘀咕:“谢大人,这些……下官等都反复查验过了,确实没有发现任何……” “我知道。”我打断他,心情却愈发沉重。 因为这具尸体呈现出的状态,和我穿越前检验的那个手握半块玉佩的盗墓贼,几乎一模一样!无暴力损伤,无机械性窒息迹象,无常见毒物中毒特有的颜色或气味变化。在现代,我动用了气相色谱、质谱分析等所有先进仪器,最终也只能在死亡报告上写下“死因不明”;而在这里,在这个科技水平落后的时代,我仅凭肉眼观察和双手触摸,又能找到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呢?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但职业素养让我不肯放弃。我不死心,从头到脚,像扫描仪一样,一寸寸地、极其细致地再次检查。我轻轻拨开他浓密的头发,用指腹仔细触摸头皮,检查有无细微的皮下血肿或针孔;检查耳后、脖颈这些容易被忽略的部位;甚至脱下了他的鞋袜,检查脚底…… 没有。什么都没有。皮肤完整,除了正常的尸斑开始形成外,找不到任何新鲜的、哪怕是针尖大小的创口或出血点。这具身体,从外表看,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这怎么可能?!就算是心源性猝死,也往往有基础疾病作为诱因;就算是脑动脉瘤破裂,也会有剧烈头痛的挣扎痕迹。这种仿佛被瞬间抽走生命、不留任何物理痕迹的死法,完全违背了我所学过的一切医学、法医学常识! 我站起身,脱下手套,看着李侍郎那安详得令人心底发寒的面容,一股冰冷的寒意不可抑制地从脚底沿着脊椎窜升到头顶。这绝不是什么意外或突发恶疾! “谢大人,可……可有什么发现?”吴公公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询问,眼中带着期盼。 我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我能说什么?难道说这人的死法和我穿越前验过的另一具尸体如出一辙?说凶手很可能使用了一种未知的、无法用现有手段检测的诡异方法?这听起来比妖魔鬼怪作祟还要离谱! 最终,我只能揉了揉因长时间保持蹲姿而发麻的腿,露出一个混合着疲惫、无奈和深深困惑的表情:“吴公公,此案……确实蹊跷至极。就体表检验而言,李侍郎身上,找不到任何足以致命的明显伤痕,也未见任何中毒的迹象。” 吴公公眼中那点期盼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但他依旧保持着客气:“那……依谢大人您看,此事……”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严谨的语气缓缓道:“虽然目前没有找到直接证据,但结合现场环境和死者状态,我个人倾向于……他杀。” “他杀?!”吴公公和旁边的作作几乎同时失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可……谢大人,这、这没有任何证据支撑啊!如何能断定是他杀?” “有时候,没有证据,本身就是一种证据。”我目光扫过这间过于整洁、仿佛被精心处理过的书房,声音低沉而肯定,“一个身体健康、无隐疾的中年官员,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如此‘安详’地暴毙在自己的书房里。这种‘完美’的现场,恰恰说明,凶手的作案手法极其高明,甚至……可能超出了我们目前的认知范畴。” 我抬手指向李侍郎那带着诡异微笑的脸:“你们看他的表情,如此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在非正常死亡案例中是极不寻常的。除非……他在生命终结的前一刻,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或者说,死亡是在他毫无痛苦、甚至可能是处于某种愉悦的状态下瞬间发生的。” 吴公公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微微发白,显然被这个推测吓到了。 “劳烦公公将臣的初步判断,以及现场的这些异常之处,如实回禀陛下。”我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觉脑仁都在疼,“臣会竭尽全力,从其他方面继续追查。但此案……恐怕背后牵扯甚大,非同小可。” 回到谢府,我屏退左右,将自己反锁在书房里。窗外暮色渐沉,屋内烛火摇曳,将我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没有伤口,没有痕迹,没有毒物。这到底是什么杀人手法?那个盗墓贼,现在的李侍郎……他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难道我莫名其妙的穿越,也和这种诡异的、无法解释的死法有着某种关联?那半块玉佩,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盯着桌上跳动的烛火,感觉自己仿佛无意间摸到了一把悬浮在黑暗中的、冰冷而无形的刀。刀柄不知握在何人之手,而那锋利的刀尖,可能正悄无声息地指向这朝堂上的任何人——包括那位心思深沉、高高在上的年轻皇帝,也包括……我这个阴差阳错、被动卷入漩涡中心的冒牌首辅。 这悠闲的“鱼”,看来是彻底摸不下去了。非但摸不下去,我自己好像也成了这潭深水中,一条被阴影盯上的小鱼。 第6章 谢大人他,追着美人香 回到谢府书房,我像一滩烂泥般把自己摔进那张宽大的太师椅,身体疲惫,大脑却异常活跃,如同烧开的滚水。我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雕花,眼前反复闪回、定格在李侍郎那安详得近乎诡异、甚至带着一丝神秘微笑的死状。 无伤,无痛,无中毒。 这种感觉令人窒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握着一块同样无形的橡皮擦,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凭空将他的“生命”从这世间彻底抹掉了,不留下一丝物理层面的痕迹。这种超越认知的杀人方式,带来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我闭上眼,排除所有杂念,如同在脑海中播放高清录像,一帧一帧地努力回忆现场的每一个细节,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整洁到过分的书房,没有搏斗,没有挣扎,物品摆放井然有序…… 等等! 气味! 我当时确实闻到过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与书房内沉稳墨香和淡雅熏香格格不入的甜腻香气!因为它太过微弱,几乎被完全掩盖,我当时并未立刻深究。但现在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它确实存在,像一条滑腻的毒蛇,隐匿在空气的缝隙里。而且……这种甜腻感,我似乎、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一种模糊而遥远的熟悉感萦绕在心头,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能看到轮廓,却抓不住具体来源,这种感觉让人抓狂。 还有……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记忆中的地毯。李侍郎倒地位置的不远处,靠近书案脚的位置,地毯绒毛里,似乎有一小片颜色略深、极其细微的、像是某种东西燃烧后留下的灰烬?以及,在我检查时,眼角的余光好像瞥见,在深色的地毯绒毛中,缠绕着一根不属于李侍郎花白短发的、长长的、乌黑亮泽的发丝? 特殊的甜腻香气,可疑的灰烬残留,不属于死者的长发。 这三个看似微不足道、极易被忽略的线索,此刻在我脑中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清晰地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一个使用特殊熏香的女子!她曾出现在案发现场,并且很可能与李侍郎的死有直接关联! 我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来(牵动了肋骨的伤,疼得我龇牙咧嘴),立刻高声叫来守在外面的谢福:“福伯!你立刻想办法,低调地去打听一下!重点查李侍郎近日,尤其是案发前后,可与什么女子往来密切?有没有陌生女子,特别是行为举止、所用香料比较特殊的女子出入过李府?” 谢福虽然对我突然的“振作”和如此具体的指令感到惊讶,但执行力一流。不过一个多时辰,他就带着打探到的消息匆匆返回,脸上带着发现重要线索的兴奋:“大人,打听到了!李侍郎年轻时,确实有位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名叫绮罗姑娘。据说此女早年随家人离京,前不久因家道中落,孤身一人前来投奔。李侍郎念及旧情,将她秘密安置在城南的一处僻静别院,平日里颇为照顾,嘘寒问暖。据别院的下人透露,案发当日下午,这位绮罗姑娘确实受邀来过李府,并且……正是在书房为李侍郎献舞!奇怪的是,舞跳完不久,她就以家中有急事为由,匆匆离开了李府,自此……便下落不明,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绮罗!书房!献舞!随后立刻失踪!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如同拼图找到了关键的最后几块,清晰地指向了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绮罗! “她用的什么熏香?可有人留意到?”我压下心中的激动,追问道。 谢福努力回想了一下,肯定地说:“有!负责伺候的下人提过一嘴,说绮罗姑娘身上带着一种他们从未闻过的甜香,味道很特别,有点……勾人,又有点让人发晕。而且那天书房里,在李侍郎……之后,也确实残留着那股味道,虽然很淡。” 甜腻的、特殊的、可能致人眩晕的香气……与我记忆中那丝残留的、模糊熟悉的气味完全吻合!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个绮罗,极有可能利用李侍郎对旧情的怀念接近他,在书房以献舞为名,点燃了某种特殊的、具有致命效果的熏香。李侍郎的离奇死亡,绝对与她脱不了干系! 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她是独自行动,还是背后受人指使?杀人的动机是什么?是为了情,为了财,还是另有更深的图谋?那甜香到底是什么成分?如何能在不留下任何物理伤痕的情况下,如此精准、安静地致人死亡?那根长发和灰烬,又藏着什么秘密? 这些沉重的疑问如同乌云般盘旋在我脑中。我知道找到绮罗是揭开谜底的关键,但她已经失踪,这条最直接的线索似乎就此断了。 “福伯,”我沉吟片刻,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你刚才说,绮罗是‘家道中落’才前来投奔李侍郎的?” “是,大人,她对外是这么宣称的。” “去,想办法查查她所谓的‘家道中落’具体是怎么回事。我要知道她家原本是做什么的,具体遭遇了什么变故,她究竟从何而来,还有……重点查她这半年来的行踪,接触过哪些人,去过哪些地方。”我顿了顿,压低声音严肃地补充道,“务必小心,暗中进行,千万别走漏了风声,打草惊蛇。” 接下来的两天,我一边焦急地等待着谢福的进一步消息,一边如同着魔般钻进谢府那藏书颇丰的书房,近乎疯狂地翻阅各种医药典籍、地方志怪、甚至一些被视为杂书的笔记野史,试图从故纸堆里找出关于那种致幻熏香、或是类似无形杀人手法的零星记载。然而,直到我看得头晕眼花,也未能找到任何与之直接相关的描述,仿佛这种手段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三天期限,转眼就到。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站在了那金碧辉煌、威严肃穆的金銮殿上。龙椅上的萧彻,目光平静地扫过我,那平静之下是洞悉一切的审视:“谢卿,三日之期已到。李侍郎的案子,查得如何了?可有结论?” 我持芴出列,深深躬身,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回禀陛下,臣遵照旨意,仔细查验了李侍郎的遗体,体表确实未见任何致命的暴力外伤,亦未发现常见毒物中毒的迹象。” 这话一出,几个原本就看我不顺眼的大臣脸上已经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之色,仿佛在说“果然如此,废物就是废物”。 “但是,”我猛地提高声调,话锋一转,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臣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三个至关重要的疑点!”我伸出三根手指,逐一陈述,“其一,书房内残留有一种极为特殊、甜腻异乎寻常的香气,绝非李府平日所用或市面常见的任何熏香。其二,在李侍郎倒卧处附近的地毯绒毛中,臣发现了一小撮疑似特殊物质燃烧后的灰烬,以及一根不属于李侍郎的、乌黑纤长的女子发丝。其三,经详细询问李府下人得知,案发当日午后,一位名为绮罗的女子,曾应李侍郎之邀,在其书房内献舞。而就在舞毕之后不久,此女便以家中有急事为由匆匆离去,自此杳无音信,下落不明!”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谁也没想到,这个被他们视为笑料的“摔坏脑子”的首辅之子,竟然真的从这桩无头公案里挖出了如此具体而关键的线索! “所以,谢卿认为,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杀了李侍郎?”一位须发皆白、资历颇深的老臣出列质疑,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她用何种方法?莫非是跳舞把李侍郎跳死了吗?” 他刻意加重了“跳舞”二字,引来一阵压抑的、充满嘲讽意味的低笑声。 我面色不变,丝毫不为这些嘲笑所动,继续用沉稳的语气陈述:“回大人,臣目前尚不知晓其具体作案手法。但此女在命案发生后立即消失无踪,行为诡异,其中嫌疑重大,毋庸置疑。臣大胆推断,那特殊的甜腻香气,极有可能是此案的关键所在!臣恳请陛下下旨,通缉此女绮罗,并着太医院精通药理、香料的院士协助,调查此香来源、成分及其可能产生的效用。” 我巧妙地把问题的皮球踢了出去——我找到了最关键的嫌疑人,指出了最可疑的物品,并且给出了合理的调查方向,但同时坦然承认自己无法解释那超越常识的具体死因。这既清晰地展示了我这三日的调查成果,证明我并非毫无作为,又显得合乎情理——毕竟,我一个“刚回京不久且身上带伤”的年轻官员,查不到更深层、更隐秘的东西,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萧彻深邃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我能感觉到,他眼中先前那几分“此子不堪大用”的笃定,此刻竟微微动摇了。他或许也没想到,我竟真能从这看似毫无破绽的死亡迷雾中,硬生生地扯出了一根清晰的线头。虽然还未窥见事件的全貌,但我精准地指向了最关键的人,这份于无痕处觅踪的细致观察力和逻辑推断能力,可不像个只会查看牲口的庸才能拥有的。 “准奏。”他最终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决断,“即命刑部画影图形,全国海捕,通缉绮罗。一应证物,移交太医院,着令院使亲自督办,详加查验,限期呈报。” 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这一关,总算是暂时过去了,没有立刻因为“无能”而被老板厌弃。 但我知道,找到绮罗,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较量,揭开这诡异死亡面具背后的真相,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狂风暴雨,才刚刚开始。 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回到谢府书房,还没等我喝口茶喘匀气,谢福已经一脸凝重地在里面等候了。 “大人,您让我暗中查的,关于那位绮罗姑娘的背景……有了一些消息,只是……”他欲言又止,脸色不太好看。 “只是什么?直说无妨。”我心头一紧,预感不妙。 “是。按她所说家乡去查,那边确实有一户姓柳的人家不久前遭了山匪,家破人亡,但……但那户人家登记在册的,根本没有女儿!邻里也都证实,柳家只有三个儿子!”谢福压低声音,“而且,据我们的人多方打探,有一个更夫隐约记得,在绮罗失踪前那晚,曾看见她独自一人,最后去的地方是……城西的那家慈济堂!” 慈济堂?一个普普通通的善堂? 我本能地皱紧了眉头。一个身份造假、行为诡异、与离奇命案直接相关的神秘女子,在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点,竟然是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慈善机构?这太不寻常了。 那里,或许就是揭开绮罗真实身份、杀人动机,乃至那诡异熏香来源,最终拨开所有谜团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