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渔猎开荤,喂饱俏嫂子》 第一章:重生,嫂子别怕! “嘿嘿嘿……苏婉,你男人死了,欠老子的钱,你拿啥还啊?要不,就拿你这身子抵债吧!” 一阵刺耳的淫笑,传进了王强的脑子里。 他娘的,吵死了! 王强猛地睁开眼,一股子发霉的土腥味直往鼻子里钻。 还没等他看清,一个破了口的粗瓷碗哐当一声砸在他脚边,碎成了几瓣。 “马振坤!你个畜生!你别过来!王勇尸骨未寒,你……你欺人太甚!” 嫂子苏婉带着哭腔的尖叫,又怕又怒。 王强猛地一抬头,眼珠子瞬间红了。 只见屋里,一个头发抹得油光锃亮,满脸横肉的男人,正一步步逼向墙角的嫂子。 这男人就是月亮湾的村霸,马振坤!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尖嘴猴腮的混子,堵着门,一脸不怀好意地笑。 嫂子苏婉被逼得退无可退,后背紧紧贴着斑驳的土墙。 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领口已经被马振坤撕开了一道大口子,露出了一片晃眼的雪白。 苏婉死死地用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胡乱抓起炕上的东西就往外扔,可她一个女人家,哪有什么力气。 “欺人太甚?老子今天就欺负你了,怎么着?” 马振坤吐了口唾沫,一双贼眼在苏婉身上溜来溜去。 “你男人王勇借我那二百块钱,村里人都知道,现在他掉江里喂了王八,这笔账,就得你来还!” “老子也不要你钱,你陪我睡一宿,这事就算一笔勾销,咋样?” “你放屁!我家王勇什么时候借你二百块了!明明是你硬塞给他二十块钱,说是兄弟喝酒的!” 苏婉气得浑身发抖,她是城里来的知青,脸皮薄,哪里听过这种污言秽语。 “二十?嘿嘿,苏婉,你一个文化人,咋就不认账呢?” 马振坤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借条,在苏婉眼前晃了晃。 “白纸黑字,二百块!还有你男人王勇按的手印!你今天就是喊破喉咙,也得认!” 王强盯着那张借条,一股滔天的恨意和杀气从心底炸开。 他全想起来了! 前一秒,他还是纵横四海的远洋渔捞长,在白令海峡跟毛子的走私船干仗,船被撞翻,他被卷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里。 下一秒,他就回到了1980年,回到了他二十岁这年! 就是这一天!大哥王勇下葬的第二天,马振坤这个畜生就拿着一张假的借条上门逼债。 之前的王强,狗屁不懂,最后还是嫂子扯破了喉咙喊得半个村的人都来了才没让这家伙得逞! 但现在的他,是在刀口上舔了二十年血的亡命徒! “你他娘的找死!” 王强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体比脑子更快。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翻下来,顺手抄起了墙角那把用来杀鱼剖鱼的牛耳尖刀。 这刀是大哥王勇用一块好钢亲手打的,磨得锃亮,刀刃上还带着一股子怎么也洗不掉的鱼腥和血腥。 “哟,这小B崽子醒了?” 堵门的一个混子看到王强,还嬉皮笑脸地想上来拦。 王强眼神一寒,根本不跟他废话,手腕一抖,那把牛耳尖刀噗地一声,直接扎进了那混子的大腿! “嗷——!” 杀猪一样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屋子。 那混子抱着腿就倒了下去,鲜血顺着他的裤管子往外冒,眨眼就在地上汪了一小滩。 另一个混子吓得脸都白了,腿肚子直哆嗦。 马振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镇住了,他没想到王家这个闷葫芦一样的老二,今天跟吃了枪药一样,一出手就敢见血! “王强!你他娘的疯了?!”马振坤色厉内荏地吼道。 王强根本不搭理他,拔出还滴着血的尖刀,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 那眼神,太他妈吓人了! 哪像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就跟山里饿了三天的狼崽子似的,冒着绿光,瞅着就让人后脊梁沟冒凉气! 马振坤混了这么多年,头一回打心眼儿里发毛。 他下意识地后退,脚后跟却碰到了墙,退无可退。 “你……你想干啥?我告诉你,我爹是村长……”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强已经到了他面前。 没有一丝预兆,王强手里的刀猛地一挥! “嗤啦!” 一声皮肉被划开的声音响起,马振坤的胳膊上瞬间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啊——!” 马振坤疼得发出一声惨叫。 王强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他的膝盖窝上! “噗通!” 马振坤再也撑不住了,双膝一软,结结实实地跪在了王强面前的土地上。 王强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把他死死地踩在地上,手里的刀子噗地一声插进他耳边的泥地里,刀刃紧紧贴着他的脖子。 一股子铁腥味让马振坤浑身一抖,裤裆里瞬间就湿了一大片,一股骚臭的液体顺着裤管流了下来。 “你说啥?” 王强用脚碾了碾他的后背,故意问道。 “没……没说啥!强哥!我错了,别杀我……” 马振坤哭丧着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另一个没受伤的混子,早就吓傻了,靠着门框,脸色比墙皮还白。 王强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用刀拍了拍马振坤的脸,那上面沾着的血,糊了马振坤一脸。 “借条呢?” 王强冷冷地问。 “啊?哦哦哦,在……在兜里……” 马振坤哆哆嗦嗦地想去掏兜,可被王强踩着,怎么也动弹不得。 “废物!” 王强骂了一声,自己伸手在他兜里一阵乱掏,把那张皱巴巴的假借条给掏了出来。 他捏着借条,却没看,而是冲着墙角还在发愣的苏婉喊了一声:“嫂子,过来!” 苏婉被吓坏了,哆哆嗦嗦地走了过来。 王强把借条递给她,下巴往灶坑的方向一扬:“烧了它!” 她接过借条,走到灶坑前,划了根火柴,然后把借条扔了进去! 看着那张把他家逼上绝路的催命符化为灰烬,王强前世的憋屈,仿佛也跟着烧掉了一半。 “我哥,是你害死的吧?” 王强盯着马振坤的眼睛,恶狠狠地问。 马振坤浑身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矢口否认:“不是我!强哥,真不是我!你哥是自己失足掉江里的,好多人都看见了……” “是吗?” 王强笑了,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没关系,早晚我会让你自己说出来。” 说完,他收回刀,用刀尖指着地上那个还在哀嚎的混子,对另一个说:“带着他,滚。” “告诉村里所有人,以后谁再敢上我家的门放一个屁,这就是下场。” “是是是……” 那混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扶起地上的同伴,一瘸一拐地跑了。 马振坤也想跑,却被王强一脚踹在背上,又给踹得趴了下去。 “我让你走了吗?” 第二章:拳头大的才能当村长 王强走到墙角,把还在瑟瑟发抖的嫂子苏婉拉了起来,护在自己身后。 苏婉的身体还在抖,整个人软得像没骨头一样,几乎是靠在王强的背上才站稳。 她那件破了的蓝布褂子,因为刚才的挣扎,领口扯得更开了,王强甚至能感觉到惊人的柔软,正隔着一层薄薄的汗衫,紧贴着自己的后背。 一股带着奶香的女人味,钻进王强的鼻腔,让他稍微平复了一点。 “嫂子,别怕。” 王强头也不回地低声说了一句。 然后,他才转过头,看着地上趴着的马振坤,眼神又恢复了冰冷。 “给我嫂子磕头,磕到我嫂子说算了为止。” 马振坤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让他给一个娘们磕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王强,你别太过分……” “砰!” 王强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一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脚势大力沉,马振坤的鼻子瞬间就塌了下去,两道鼻血喷了出来,满嘴的牙也松动了好几颗。 “我让你磕头,你听不懂人话?” 王强说着,又抬起了脚。 “别……别打了!我磕!我磕!”马振坤彻底怕了,这个王强,就是个疯子! 他顾不上满脸的血,对着苏婉的方向,一下一下地把头往地上磕。 “咚!” “咚!” “咚!” 每一声,都砸在坚硬的土地上,没一会儿,他的额头就磕出了血。 苏婉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把脸埋在王强的后背,根本不敢看。 “嫂子,他磕够了吗?” 王强问。 苏婉害怕出人命,哆嗦着说:“强……强子,别那么冲动,这个家现在可就靠你了!” 王强听到这话,心里一动。 他低下头,看着嫂子那双死死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是啊,这个家,现在就靠他了。 他眼里的杀气慢慢沉淀了下去。 弄死马振坤这个杂碎,对他来说,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自己烂命一条,蹲大狱、吃枪子,他不在乎。 可他要是进去了,嫂子怎么办? 一个无依无靠的俏寡妇,在这豺狼遍地的村子里,还不得被人生吞活剥了? 他不能那么自私。 大哥的仇要报,但不是现在。 他要留着马振坤这条狗命,慢慢地玩,玩到他家破人亡,玩到他生不如死!这比一刀杀了他,要解恨得多! 想到这,王强心里有了计较。 “听见没?我嫂子心善,饶你一条狗命。” 王强一脚把马振坤踢了个跟头。 “滚吧!” “记住,从今天起,再让我看见你在我嫂子面前晃悠,我就把你片成鱼生,扔江里喂王八。” 马振坤连滚带爬地跑了,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王强沉重的呼吸声,和嫂子苏婉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王强转过身,看着嫂子。 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双手捂着被撕破的领口,一张俏脸哭得梨花带雨,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配上那白皙肌肤上被吓出来的红晕…… 特别是那微微敞开的领口,随着她的喘息一起一伏,那道深邃的沟壑若隐若现,让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得口干舌燥。 王强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前世在海上漂了二十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可没一个,能像眼前的嫂子这样,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让他心里那团火腾地一下烧起来。 他知道,这团火叫保护欲,也叫占有欲。 马振坤那帮畜生连滚带爬地跑了,可他们留下来的烂摊子还在。 堂屋的烂木门被踹得豁开一个大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吹得人脸上生疼。 地上乱七八糟,碎瓷片、倒了的板凳,还有马振坤那泡骚臭的尿,混着泥土,散发着一股恶心的味道。 苏婉还愣在原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她一个城里来的姑娘,嫁到这渔村没多久,男人就没了,如今又被地痞这么欺负,天就像是塌下来了一样。 王强看着她那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心里又疼又燥。 他没说那些没用的软和话,直接走到门口,把倒在地上的门板扶起来,找了根木棍先勉强别上。 风被挡在了外面,屋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嫂子,去烧点热水。” 苏婉被他这一声喊,才像是回过魂来,她胡乱地抹了把脸,点了点头,手脚还有点发软地走向灶台。 王强则弯下腰,面无表情地收拾地上的烂摊子。 这屋子太破了,连块像样的抹布都没有。 苏婉看着王强那宽阔结实的后背,心里乱糟糟的。 刚才,就是这个后背,像一座山一样挡在她面前。 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甚至有点闷的小叔子,今天像是换了个人,那股子狠劲,那杀人一样的眼神,让她害怕,又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心安。 水烧开了,王强兑了碗温的端着走到了她面前。 “喝了。” 他把碗递过去。 苏婉的手还在抖,差点没接稳。 碗边碰到嘴唇,温热的水流进喉咙,她才总算有了一丝暖意。 “强子……今天……谢谢你……” 苏婉捧着碗,低着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谢啥。” 王强从她手里拿过碗,放在一旁,“一家人,说这些就外道了。” 她点了点头,咬着嘴唇,没说话。 王强环视了一圈这个家。 一间半土坯房,家徒四壁。 墙角的一个米缸,里面一粒米都没有,只有几颗干瘪的苞米棒子。 大哥王勇为了娶嫂子,几乎掏空了家底,后来又生了病,更是欠了一屁股债。 如今人没了,这个家,是真的山穷水尽了。 “嫂子,我哥的死,不是意外。” 王强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苏婉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眼里全是惊恐和不敢置信:“强子,你……你胡说啥呢?” “我没胡说。” “我哥水性那么好,从小在江里泡大,怎么可能自己失足掉下去?” “马振坤那B养的,早就惦记你,也惦记我哥那条渔船。” “我哥不死,他怎么下手?” 这些话,像一道道炸雷,在苏婉脑子里响起。 “那……那可咋办啊?他爹是村长……” 苏婉的声音里带上了绝望的颤音。 “村长?” 王强冷笑一声,带着一股子野性。 “在江上,拳头大的才是村长!嫂子,你啥也别管,啥也别想。” 他走到苏婉面前,伸出手抹掉了她脸上的一滴泪。 他的动作很轻,可苏婉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缩了一下。 王强的手顿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你安安心心在家待着,哥的仇,我报,你的好日子,我来挣。” 苏婉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男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能下意识地点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第3章:楚河汉界 天,渐渐黑了。 北方的渔村,一入夜,除了风声和偶尔的狗叫,就再没别的动静。 晚饭是苏婉用家里仅剩的一点苞米面,贴了两个饼子,一人一个。 王强把自己的那个掰了一大半给苏婉,苏婉说啥都不要,王强眼睛一瞪,她就没敢再吱声,默默地接了过去。 吃完饭,最尴尬的时候到了。 睡觉。 这个家,就一铺大炕。 大哥王勇在的时候,苏婉和他睡里头,王强睡外头。 现在,大哥没了…… 苏婉的脸烧得厉害,站在炕边,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还是王强先开了口,他的表情很自然,好像这根本不是个事儿。 他从炕梢抱来一床破旧的、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被子,在炕中间一放,像砌墙一样,垒出了一道歪歪扭扭的分界线。 “嫂子,你睡里头,暖和,我睡外头。” 说完,他自己先脱了外衣,只穿着一件灰色的旧汗衫,和衣躺在了外侧。 苏婉看着那道墙,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可脸上的热度却一点没减。 她磨蹭了半天,才吹熄了煤油灯,摸着黑,也脱了外衣,轻轻地躺在了炕的里侧。 屋子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死寂,却不平静。 王强睁着眼,看着房梁,脑子里像是有团火在烧。 一团是杀意。 马振坤那张脸,还有他大哥死时那不甘的眼神,在他脑子里反复出现。 他盘算着,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个畜生弄死在江里。 就在这时,他听到里侧传来一阵轻微的衣料摩擦声,然后,是一声压抑到了极点的,小猫似的啜泣。 她在哭。 王强心里那团邪火,瞬间被这声哭泣给浇灭了大半。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 怕马振坤再来,怕以后的日子! “嫂子。” 王强忽然开口,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清晰。 苏婉像是被吓了一跳,哭声戛然而生,连呼吸都停了。 “有我呢,睡吧。” 王强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他用这个动作告诉她,他不会越过那道楚河汉界。 过了好一会儿,苏婉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王强听到她也翻了个身,同样背对着他。 两人背对背,隔着一床破被子,心里却都乱成了一锅粥。 王强一夜没睡。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这条路,一边是刀山火海的复仇,一边是守护着身边这个女人,让她吃饱穿暖,再也不流一滴泪。 炕上的那一夜,王强烙烧饼似的翻来覆去,脑子里那两团火烧得他眼睛通红。 天刚蒙蒙亮,鸡还没叫头遍,他就蹭地一下坐了起来。 身边,隔着那道楚河汉界的嫂子还在熟睡,呼吸均匀,许是梦到了什么,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儿。 她睡得真香。 王强心里一软,动作也跟着轻了下来。 他没吵醒她,蹑手蹑脚地下了炕,穿上那件破旧的棉袄。 屋里冷得像冰窖,哈口气都是一团白雾。 王强走到墙角的米缸前,又看了一眼。 空的。 比他兜里还干净。 昨天那两块苞米面饼子,就是这个家最后的口粮。 今天吃啥?明天吃啥?总不能让嫂子跟着他天天喝西北风。 “妈的!” 王强低低地骂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等,是等不来活路的。 求人,更是求不来骨气。 要想在这个人吃人的地方活下去,还得靠自己这双手,还有脑子里那些别人不知道的门道! 他走到门后,抄起大哥王勇留下的那把牛耳尖刀,又拎起墙角一捆发了霉的麻绳,转身就要出门。 “强子……你……你干啥去?” 身后,传来苏婉带着睡意的、怯生生的声音。 王强回头,只见嫂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坐了起来,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秋衣,被子从她圆润的肩头滑了下去。 兴许是刚睡醒,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神还有些迷。 他赶紧错开眼神,不敢再看,声音也变得有些生硬:“天亮了,我出去弄点吃的。” “弄吃的?” 苏婉的睡意一下子全醒了,她慌忙拉起被子裹住身子,声音里带着哭腔,“强子,你可别干傻事!马振坤那帮人不是好东西,你斗不过他们的……” 她以为王强是要去找马振坤拼命。 “谁说我要去找他了?” 王强转过身,发出一声冷笑,“就他那样的杂碎,还不配我一大早惦记,嫂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说着,推开那扇破门就要走。 “你要去哪啊?”苏婉还是不放心,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龙王湾。” 王强扔下这三个字,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清晨的薄雾里。 “龙王湾?!” 苏婉刚下地的脚一下子就软了,一屁股坐回了炕沿上。 龙王湾! 在月亮湾村,这三个字就是禁忌! 那是村东头黑龙江拐弯处的一个大深潭,水流子又急又旋,底下全是些乱七八糟的石头和沉船木,看着就瘆人。 村里的老人都说,那潭子底下住着龙王爷,每年都得收一两个活人当差。 前些年,还真有几个不信邪的下水摸鱼,就再也没上来过。 更要命的是,马振坤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把他爹,也就是村长马福海给说通了,硬说龙王湾是他家祖上开的,给霸了下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谁要是敢去那下网,被他逮着了,轻则一顿毒打,重则直接把船都给你砸了。 他这是要去闯阎王殿啊! 苏婉急得眼泪又下来了,她胡乱地套上衣服就想追出去,可王强腿长步子快,人早已经没影了。 她一个女人家,又能做什么? 只能跌坐在冰冷的土地上,双手合十,对着江水的方向,一遍遍地念叨:“老天爷保佑,王勇……你可得保佑你弟弟平安回来啊……” 王强当然不怕什么狗屁龙王爷。 前世,他在凶险无比的白令海上都闯过,还在索马里海域跟海盗用鱼叉对捅过,一个内陆江的小水潭子,还能翻了天? 至于马振坤,他现在就是要去刨这个杂碎的命根子! 他知道,龙王湾之所以被马振坤看得那么严,不是因为什么祖产,而是因为那地方,是整个月亮湾村最大的一个鱼窝子! 第4章:绝户笼!发了! 那潭子底下水文复杂,暗流多,正是那些大鱼最喜欢待的地方。 特别是每年开春和入冬前,江里那些值钱的三花五罗(鳌花、鳊花、鲫花,哲罗、法罗、雅罗、胡罗、铜罗),还有那传说中的鱼王大鳇鱼,都爱往那儿凑。 马振坤那点道行,也就只能在村里横。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在那种地方捕到鱼,只能靠着他爹的权势,把那块地霸着,不让别人碰。 可王强知道! 他凭着前世的记忆,没走大路,而是钻进了江边那片半人高的芦苇荡子。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腿,冰凉刺骨,可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穿过芦苇荡,他来到一片没人来的河滩,这里长满了碗口粗的青皮柳。 他抽出牛耳尖刀! “唰唰唰” 几下就砍了十几根最柔韧、最有弹性的柳条。 然后,他找了个背风的洼地,盘腿坐下,开始了他的工作。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那些青皮柳条在他手里,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一根根被弯曲、交叉、捆绑。 他没用任何工具,只靠那把刀和一捆麻绳,偶尔用牙齿咬住绳头,双手发力,将柳条勒紧。 苏婉要是看见了,非得惊掉下巴不可。 这哪是村里那个闷葫芦王强?这分明是个干了几十年的老篾匠! 他编的不是普通的鱼篓,而是一种结构极其复杂的绝户笼。 这笼子入口是个喇叭形,用细密的柳条编成倒刺,鱼一旦钻进去,就再也找不到出来的路。 笼子内部还分了好几个隔层,能把大小不同的鱼分开,防止大鱼把小鱼给撞死了。 这种手艺老早就失传了。 这是王强前世跟一个隐居在海岛上的老渔民学的,宝贝得很。 不到一个钟头,三个一米多高的绝户笼就编好了。 王强扛起笼子,沿着江边,朝龙王湾走去。 越靠近龙王湾,水流声就越大,江风也越发阴冷,那地方果然邪门,江面上常年飘着一层白雾,大白天的都看不清对岸。 王强站在一块凸出的黑石上,眯着眼,打量着水面。 在外人看来,这江面就是一团乱麻。 可在王强眼里,这水面上的每一个漩涡,每一道波纹,都是一张地图。 “左边三丈,回水湾,水深,有暗桩,是鲤鱼、草鱼的地盘。” “正前方,两股水流交汇处,底下肯定有深沟,那是鲶鱼、黑鱼的老窝。” “最里头,那片水面最平静的地方,底下肯定有大洞,鳇鱼那种大家伙,就喜欢待在那种地方!”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把三个笼子,分别沉在了他看好的三个位置。 为了增加诱惑,他还从江边挖了些腥味极重的河蚌,砸碎了扔进笼子里当诱饵。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大亮了。 王强没急着走,他知道,这种笼子得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找了个避风的石缝,从兜里掏出半块昨晚嫂子硬塞给他的苞米面饼子,就着冰凉的江水,慢慢地啃着。 肚子有了点东西,身上也暖和了一些。 他靠在石头上,听着江水拍岸的声音,脑子里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路。 报仇,不能急。 马振坤是村长的儿子,明着来,自己肯定吃亏。 得想个法子,让他自己掉进坑里,摔个粉身碎骨。 赚钱,是眼下最要紧的。 有了钱,才能把这个破家修一修,才能让嫂子吃上肉,穿上新衣服,不用再看别人脸色。 正想着,他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芦苇荡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王强眼神一凝,瞬间握紧了手里的牛耳尖刀,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像一头准备捕猎的豹子。 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猫着腰从芦苇荡里钻了出来,是马振坤手下的一个混子,外号叫三猴子。 三猴子显然也没想到这里有人,跟王强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愣住了。 “王……王强?” 三猴子看清是王强,吓得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昨天王强一刀捅穿他同伴大腿的狠劲,还历历在幕。 王强站起身,晃了晃手里的刀。 “强哥,强哥你咋在这儿?” 三猴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我在这儿拉屎,你要不要也来一泡?”王强一步步逼近。 “不了不了,强哥你忙,我就是路过,路过……”三猴子吓得掉头就想跑。 “站住。” 王强冷冷地喝道。 三猴子身子一僵,不敢动了。 “坤哥让你来盯梢的?”王强问。 “没有的事!坤哥他……他手断了,在家躺着呢!”三猴子赶紧撇清关系。 “是吗?” 王强走到他面前,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回去告诉马振坤,龙王湾这地方,从今天起归我了。” “他要是识相就夹着尾巴做人,要是不识相,下次断的就不是手了。” 说完,他猛地一脚踹在三猴子的屁股上,直接把他踹了个狗吃屎。 “滚!” 三猴子屁滚尿流地跑了。 王强看着他的背影,吐了口唾沫。 他知道,这一脚,算是彻底跟马振坤宣战了。 他也不怕。 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太阳渐渐升高,江面上的雾气散了不少。 王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开始收笼子。 第一个笼子拉上来,沉甸甸的,里面十几条一两斤重的大鲫鱼和草鱼,活蹦乱跳,差点把笼子给撑破了。 第二个笼子更沉,拉上来一看,好家伙,两条五六斤重的大鲶鱼,还有一条黑得发亮的大黑鱼,在里面啪啪地甩着尾巴。 光是这两个笼子里的鱼,就够他和嫂子吃上十天半个月了。 王强心里有了底,他把最后的希望,都放在了第三个笼子上。 他走到那个最平静的水潭边,抓住麻绳,一用力。 “嗯?” 没拉动! 像是挂底了。 王强心里一沉,随即又是一喜。 挂底,说明里面的东西,分量绝对不轻! 他脱掉棉袄,光着膀子,露出了一身古铜色的结实肌肉。 他把麻绳在自己胳膊上缠了几圈,扎了个马步,气沉丹田,猛地一发力! “起!” “哗啦——!” 一声巨响,水花四溅!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被他硬生生地从水里拽了出来! 那是一个比之前两个加起来还大的绝户笼,而笼子里,一条将近一米长,浑身披着菱形骨板,长得像怪物一样的大鱼,正在疯狂地挣扎! 大鳇鱼! 活的野生大! 看着这条鱼,王强前世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 这种鱼在后世直接都给干成保护动物了! 在八十年代,这么大一条野生的也绝对是天价了! 发了!这次真的发了! 王强兴奋得心脏砰砰直跳。 他赶紧把笼子拖上岸,生怕这大家伙再给跑了。 除了这条大鳇鱼,笼子里还挤着好几条别的鱼,其中有两条身上带着漂亮斑纹的,是鳌花,也就是鳜鱼。 还有几条身子侧扁的,是鳊花。 这可都是三花五罗里的上品! 王强用麻绳把鱼嘴一个个穿起来,光是那条大鳇鱼,就得有近百斤重。 他把所有鱼捆在一起,用尽全身力气才扛到肩上。 第5章:嫂子吃鱼! 回家的路,比来时要慢得多。 当王强扛着那一大串几乎把他整个人都遮住的鱼,出现在村口时,整个月亮湾村都炸了锅。 “我艹!那……那是王家老二?” “他扛的是啥?是龙王爷吗?” “我的老天爷啊!那么大一条鳇鱼!还有鳌花!他这是把龙王湾给捅了啊!” 村民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王强,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更多的是害怕。 这小子,真不要命了!敢去惹马振坤的霉头! 王强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给嫂子炖一锅最肥最美的鱼汤! 他一脚踹开自家那扇破门,大步走了进去,把那一大串鱼哐当一声扔在地上,整个屋子都跟着震了一下。 苏婉正在灶台前发呆,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当她看清地上那堆还在活蹦乱跳的大鱼时,特别是那条像小猪崽子一样的大鳇鱼,她整个人都傻了,捂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嫂子,看啥呢,搭把手烧水,开膛破肚!” 王强抹了把脸上的汗,冲她咧嘴一笑。 那笑容,在苏婉眼里,比天上的太阳还晃眼。 王强把那条大鳇鱼拖进屋的时候,苏婉还跟做梦似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鱼,半天没缓过神来。 “强……强子,这鱼……真是你从龙王湾捞上来的?”她声音都在抖。 “那还有假?” 王强从水缸里舀起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瓢,剩下的直接从头顶浇了下来,打了个激灵,舒坦! “嫂子,别愣着了,咱家那口大锅呢?烧水!今天让你尝尝啥叫真正的鱼汤!” 苏婉哦了一声,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跑到灶台前,开始往灶坑里塞柴火。 她的心还在砰砰乱跳,一半是后怕,一半是激动。 王强没再管她,抽出牛耳尖刀,蹲下身就开始收拾一条大黑鱼。 他的动作麻利得不像话,刀子在他手里,就像是长出来的一部分,刮鳞、开膛、去内脏,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那腥臊的鱼血溅了他一身,混着汗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股子说不出的野性。 苏婉一边烧火,一边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瞟他。 看着他那专注的侧脸,还有胳膊上坟起的一块块结实的肌肉,她的脸蛋不知不觉就红了。 很快,鱼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王强手起刀落,把最肥美、最嫩滑的鱼腹肉给片了下来,足足有五六斤。 “嫂子,锅开了没?把这肉下进去!” 王强把片好的鱼肉放在一个豁了口的瓦盆里,端了过去。 雪白的鱼肉一进滚水,立刻就蜷缩起来,一股浓郁到极致的鲜香,瞬间就从锅里腾地一下冒了出来,眨眼间就充满了整个破屋子。 这香味太猛了,简直是往人鼻子里钻。 苏婉狠狠地吸了一口,感觉自己那饿得直抽抽的五脏庙,一下子就被安抚了。 王强没让放任何佐料,连盐都没放。 他知道,这种顶级的食材,吃的就是一个原汁原味。 鱼汤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很快就变成了奶白色。 王强用勺子舀了一点,尝了尝,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了,嫂子,盛出来喝吧!” 苏婉找出了家里仅有的两个没豁口的碗,一人盛了一大碗。 那鱼汤浓得像奶,上面飘着一层金黄的鱼油,几块雪白的鱼肉在汤里浮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嫂子,你先喝。” 王强把其中一碗推到她面前。 苏婉捧着那碗滚烫的鱼汤,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长这么大,她还没闻过这么香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凑到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唔……” 一股无法形容的鲜美,瞬间就在她的舌尖上炸开! 那汤汁顺滑醇厚,滑过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她舒服得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她又夹起一筷子鱼肉,那肉嫩得跟豆腐似的,一进嘴就化了,只留下满口的鲜甜。 太好吃了! 苏婉感觉自己这辈子吃的苦,仿佛都在这一碗鱼汤里给补回来了。 她吃得又快又急,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吧嗒吧嗒地掉进了碗里,混着鱼汤,一起被她吞进了肚子里。 王强没劝她,就这么看着她吃。 看着她那满足的样子,看着她那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脸蛋,他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这感觉,比他前世谈成几千万的大合同,还要来得痛快! 苏婉一碗鱼汤下肚,浑身都暖洋洋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吃得太急,嘴角边沾上了一点白色的鱼汤,自己却没发觉。 “嫂子,你这儿……”王强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苏婉啊了一声,下意识地在嘴角一舔。 那动作,纯真又妩媚。 王强的喉咙瞬间就干了,感觉小腹那团火又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他赶紧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喝着自己碗里的汤,用滚烫的鱼汤来压下心里的邪火。 一顿饭,两人吃得酣畅淋漓。 吃完饭,王强把剩下的大半条鳇鱼,还有那些鳌花、鳊花,用麻绳穿好,准备扛到镇上去卖。 “强子,你一个人行吗?要不……等风声过去点再去?” 苏婉担忧地看着他。 马振坤昨天刚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今天王强又动了他的禁地,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孙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没事。” 王强把牛耳尖刀往后腰一别,拍了拍胸脯。 “他要是敢来,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说完,他扛起那一大串死沉的鱼,大步走出了门。 …… 月亮湾村离镇上只有二里地,但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 王强扛着几十斤的鱼,走得飞快,不到半个钟头就到了。 镇上的码头,永远是全镇最热闹的地方。 打鱼回来的渔船,收鱼的鱼贩子,还有凑热闹的闲汉,把小小的码头挤得水泄不通。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鱼腥味和柴油味。 王强一出现,立刻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我滴乖乖!这是啥玩意儿?!” “是鳇鱼!活的!这么大个儿,得有几十年了吧?” “还有鳌花!你看那身上的纹路,野生的!绝对是野生的!” 一群鱼贩子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一个个眼睛里放着绿光,像是饿狼看见了肉。 “小兄弟,这鱼卖不卖?” 一个长着八字胡的胖子凑上来说道。 “卖。” 王强言简意赅。 “嘿嘿,开个价?”八字胡搓着手,一脸精明。 第6章:码头打架! 王强还没开口,另一个瘦得像猴一样的鱼贩子就抢着说:“小兄弟,别听他的!他就是个二道贩子!” “你这鱼,我给你出五十块!怎么样?这价,整个码头你打听打听,没人比我更高了!” 五十块? 王强心里冷笑一声。 打发叫花子呢? 他知道,这帮鱼贩子,都是穿一条裤子的。 看他年轻,以为他不懂行情,想合起伙来压价。 “五十块?” 王强把肩上的鱼往地上一扔,那条大鳇鱼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五十块,你买条鱼尾巴都够呛。” 那瘦猴子脸色一变:“哎,小兄弟,话不能这么说啊!” “你这鱼是好,可也得有人识货不是?这玩意儿,一般老百姓谁吃得起啊?我们收回去,也得担风险……” “滚。” 王强懒得跟他废话,一个字就给他怼了回去。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骚动。 “都他妈让开!让开!” 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推开人群,蛮横地挤了进来。 马振坤跟在他们身后,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他的左手用布条吊在胸前,脸上昨天被王强用刀划的那道口子,结了层黑乎乎的血痂,让他那张横肉脸看起来更加狰狞。 “王强,你他妈的真有种啊!” 马振坤盯着地上的鱼,眼里满是贪婪和怨毒,“敢动老子的龙王湾,还敢伤我的人,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码头上的鱼贩子和村民一看到马振坤,都吓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纷纷往后退,瞬间就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王强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蹲下身,整理着地上的鱼,像是根本没听见马振坤的话。 这种无视,比任何辱骂都让马振坤愤怒。 “小B崽子,你他妈聋了?!” 马振坤怒吼一声,朝身后的混子使了个眼色,“给我上!把鱼抢过来!把他另一条腿也给老子打断!” 那几个混子早就摩拳擦掌了,听到命令,怪叫着就朝王强扑了过去。 王强猛地站起身。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抄起旁边鱼贩子摊位上的一根又粗又长的扁担! 那扁担是硬木做的,两头都磨得油光发亮,死沉死沉的。 “呼——!” 王强抡起扁担,带着一股恶风,直接横扫了出去!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混子,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一下结结实实地扫在了小腿上。 只听咔嚓两声脆响,伴随着两声惨叫,那俩人直接抱着腿就倒了下去,疼得在地上打滚。 剩下的混子吓得一哆嗦,不敢再上了。 王强一击得手,毫不停留,手腕一转,扁担竖着就朝另一个人劈了下去! 他这一下,用的不是蛮力,而是巧劲。 这是前世他在船上跟人打架练出来的招数,专门往人关节上招呼。 那混子吓得赶紧用胳膊去挡。 “砰!” 又是一声闷响,那混子的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了下去,显然是断了。 转眼之间,三五个混子就都失去了战斗力。 整个码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王强这股子不要命的狠劲给吓住了,这哪是打架?这分明是下死手啊! 马振坤也懵了,他没想到,王强居然这么能打! “你……你别过来!” 看着王强提着扁担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马振坤吓得连连后退。 “现在知道怕了?” 王强走到他面前,用扁担的另一头,轻轻地点了点他那只打着石膏的手。 “晚了” 说完,他猛地抬起脚,一脚踹在马振坤的膝盖上! 马振坤嗷的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王强扔掉扁担,一把抓住他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手腕。 “王强!你敢!”马振坤预感到了什么,惊恐地大叫起来。 王强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笑了。 然后,他双手用力,反向一拧! “咔嚓——!” 一声让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马振坤的右手手腕,被他硬生生地给折断了!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了整个码头。 马振坤疼得脸都扭曲了,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王强松开手,像是扔掉一件垃圾一样把他推倒在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抽搐的马振坤说道: “我的东西,你再敢碰,下次断的,就是你的脖子。”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的那群人,扛起自己的鱼,在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中转身就走。 经过一个墙角时,他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穿着破旧蓝布褂子的大叔,正蹲在地上,捡拾着被刚才那帮混子踢翻的鱼。 这位大叔叫李顺,是个老实巴交的渔民,刚才就是他的扁担被王强“借”走了。 王强走过去,从自己那一大串鱼里解下来一条三斤多重的大草鱼,递了过去。 “大叔,刚才用了你的扁担,这条鱼,算我赔你的。” 李顺大叔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这是帮大伙出气呢!” “拿着吧。” 王强把鱼硬塞到他怀里。 “我还有事,得去趟县城,大叔,你知道咋走不?” 李顺大叔看着怀里的大鱼,又看了看王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感激。 他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冒着黑烟的拖拉机:“我正好要拉鱼干去县里,你要是不嫌弃,就坐我的小破车去。” “那敢情好!” 王强跟着李顺大叔,把鱼放上了拖拉机。 拖拉机突突突地发动起来,在镇上人复杂的目光中,朝着县城的方向开去。 李顺大叔一边开车,一边偷偷地打量王强。 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后生,你……你就不怕马福海报复你?” 王强看着窗外倒退的田野,淡淡地说道:“怕,就得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我不怕,他们就得怕我。” 到了县城,在李顺大叔的指引下,王强扛着鱼,直接来到了县里唯一的国营饭店迎宾楼。 这地方,可比镇上的小饭馆气派多了。 五层小楼,门口挂着大红灯笼,进进出出的人,一个个都穿得干干净净。 王强这一身打扮,扛着条大鱼,一进去,就跟叫花子进了皇宫一样,惹眼得很。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服务员,立马就上来拦人,一脸嫌弃:“哎哎哎,干啥的?这儿是吃饭的地方,不是菜市场!” 王强也不生气,他知道,这种地方的人,都狗眼看人低。 “我找你们后厨的大厨,你就说,月亮湾有人给他送了条江里的大货,他要是不出来看一眼,别后悔。” 第7章:供销社! 那服务员半信半疑地走了。 没一会儿,一个戴着高白帽子,长得五大三粗的胖子,擦着手就从后厨走了出来。 他就是迎宾楼的掌勺大厨刘国栋,人称刘胖子! 刘胖子一看到王强脚边那条大鳇鱼,两只小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快步走过来,蹲下身,又是摸又是看,嘴里啧啧称奇:“活的!野生的!这品相,乖乖,起码十年口儿了!” “后生,这鱼你打哪儿弄的?” 王强淡淡一笑:“大厨,这你就别管了,我就问你,这鱼你收不收?” “收!当然收!” 刘胖子站起身,拍着胸脯道,“你说个数!” 王强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一百块?”刘胖子试探着问。 王强摇了摇头。 “啥?你小子心也太黑了!难不成还想一千块?!”刘胖子的脸沉了下来。 王强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厨,你别急。” “这几条鳌花和鳊花,可是正经的三花五罗,金贵得很,算你一百,不过分吧?” 他又指着大鳇鱼的某个部位,继续说道:“你看这鱼的肚子,泛着金光,说明里面的鱼子,已经熟透了。” “这要是做成鱼子酱……啧啧,什么价钱,不用我说了吧?” 刘胖子有些傻眼,刚才没注意看,这仔细一瞅才看清楚。 他看着眼前的王强,这小子年纪轻轻,说起鱼来,头头是道,比他这个厨子还精! 他知道,今天这是碰到行家了! “行!” 刘胖子一咬牙,一拍大腿。 “一千就一千!” “后生,你这个朋友,我刘国栋交了!以后再有这种好货,别找别人,直接来找我!” “爽快!” 王强拿着用报纸包着的一大叠大团结,走出了迎宾楼。 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王强和他嫂子的好日子,要来了! 王强兜里揣着一千块钱,从迎宾楼出来的时候,感觉天都比刚才蓝了几分。 一千块! 在这个年头这笔钱揣在兜里沉甸甸的,跟揣了块烙铁似的,又烫人又叫人心里踏实。 他把那用报纸包着的一厚沓大团结,往最里头的口袋塞了塞,还使劲按了按,生怕它长腿跑了。 这钱,是救命钱,是本钱,更是让他能挺直腰杆子的底气! 李顺大叔的拖拉机还在老地方突突突地冒着黑烟,看见王强出来,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后生,事儿办妥了?” “妥了,大叔。” 王强从兜里掏出两张崭新的大团结,不由分说就往李顺大叔手里塞。 “大叔,今儿个多亏了你,这点钱,你拿着去给家里扯块布,给婶子买点吃的。” 二十块! 李顺大叔吓得手一哆嗦,跟被蝎子蛰了似的,赶紧往回推:“使不得!使不得!” “俺就拉你一趟,烧了几个钱的柴油,哪能要你这么多钱!你快收回去!” “大叔,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王强。” 王强的脸一板,手上的劲儿又加了几分。 “我王强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谁对我好,我十倍还他,谁要是跟我过不去,”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我也十倍还他!拿着!” 他这话说得又硬又冲,李顺大叔被他那股子气势给镇住了,再加上手里的钱确实烫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啥。 王强把钱硬塞进他兜里。 “哎呦,后生,你这……”李顺大叔急得直搓手。 “行了大叔,别磨叽了,快开车吧,我还得赶着回去呢。” 拖拉机再次突突突地发动起来,李顺大叔看着旁边坐着的王强,心里是又感激又感慨。 这王家老二,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以前那个闷葫芦,现在出手这么大方,做事这么敞亮,还带着一股子让人不敢惹的狠劲,这是要出息了啊! 回到镇上,王强跟李顺大叔道了别,没急着回家,而是径直去了镇上最大的供销社。 供销社可是个稀罕地方。 里面啥都有,从油盐酱醋到锅碗瓢盆,再到花花绿绿的布料,都整整齐齐地摆在柜台里头。 售货员一个个都牛气冲天,穿着干净的蓝布工作服,看人都是用下巴颏看的。 王强一进去,那股子鱼腥味混着汗味,就让一个描着眉毛的年轻女售货员皱起了眉头。 “哎,干啥的?买啥?” 那女的爱答不理地问道。 王强也不跟她计较,指着柜台里头那匹最好看的布料,说:“同志,那块料子给我扯三米。” 那是一匹淡蓝底子,印着白色小碎花的布料。 在这满是灰、黑、蓝的年代,这颜色,简直亮得晃眼。 女售货员斜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一块五一尺,你可想好了,这玩意儿金贵着呢,沾了油都洗不掉。” 言下之意,你一个穷打鱼的,买得起吗? 王强懒得跟她废话,从兜里掏出那沓大团结,抽出两张,啪地一下拍在柜台上。 “我买三米,不是三尺。听不懂人话?” 那女售货员看到那厚厚一沓钱,眼睛都直了,脸上的嫌弃瞬间就变成了谄媚的笑:“哎呦,大哥,瞧我这眼神!这就给您扯,这就给您扯!” 她手脚麻利地把布扯下来,量好了尺寸,仔仔细細地用纸包好,还拿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大哥,您拿好。” 王强接过布,又指了指旁边玻璃柜里的一排小铁盒:“那蛤蜊油,给我拿一瓶。” “好嘞!” 蛤蜊油雪花膏,在这年头也算是奢侈品了。 村里的女人,顶多冬天手皴了,才舍得买一瓶。 王强拿着布和雪花膏,又去副食品柜台,称了十几斤白面,割了大几十斤猪肉,把身上的零钱花了个七七八八,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家走。 这一千块钱,他得省着点花。 修房子,买渔具,置办家当,哪哪都得用钱。 但给嫂子的这块布,这瓶雪花膏,他觉得,比啥都值。 他一个大男人,扛着鱼,提着肉,抱着布,走在回村的路上,引得不少人指指点点。 “看,王家老二,这是发财了?” “可不是咋的,听说今天在码头把马振坤那孙子的手都给掰折了!” “真的假的?这小子啥时候这么横了?” “哼,横有啥用,得罪了马家,以后有他好果子吃!” 王强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现在心里,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一蹦一跳的。 他急着回家,想看看嫂子看到这些东西时,会是啥样。 他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下山前回到了家。 一推开门,就看见苏婉正坐在炕沿上,借着窗户透进来的一丝光,缝补着一件男人的旧汗衫。 是他的。 王强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嫂子,我回来了!” 第8章:嫂子,你给补补! 苏婉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把手里的针线活往身后藏,脸也红了。 “强子……你回来了……” 王强把手里的东西哗啦一下全放在了炕上,那匹淡蓝色的花布,一下子就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屋子。 苏婉的眼睛,瞬间就被那块布给吸住了。 “这……这是啥?” 她不敢相信地问道。 “给你买的。”王强说得轻描淡淡,“看你身上那件衣服都洗得发白了,扯块布,做件新衣裳穿。” “你这孩子,瞎花钱干啥!” 苏婉嘴上埋怨着,眼睛却像是粘在了那块布上,怎么也挪不开。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摸着那光滑的布料。 她只在城里的时候见别人穿过这样的料子,滑溜溜的像水一样。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穿上这么好的料子。 “快看看,还喜不喜欢?”王强催促道。 苏婉这才回过神,一把将布抱在怀里,紧紧地搂着,像是抱着什么绝世珍宝。 “喜欢……咋能不喜欢……” 她低着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就是太浪费了……这得花多少钱啊……” “钱是王八蛋,花了还能赚。” 王强把那瓶蛤蜊油也递了过去,“还有这个,看你手都粗了,晚上擦擦。” 苏婉看着那个精致的小铁盒,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吧嗒一下掉了下来,砸在了那匹崭新的花布上。 她不是没过过好日子,可自从嫁到这个穷渔村,特别是王勇死后,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每天睁开眼,就是还不完的债,吃不完的苦,还有那些男人不怀好意的眼神。 可今天,王强就像一道光一样,不仅让她吃上了肉,还给她买了新衣服,买了雪花膏…… 这份好,太重了。 重得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还。 那天晚上,王强用二斤猪肉和着白面,包了一顿饺子。 白面猪肉馅的饺子,在这年头,那就是过年才能吃上的东西。 两人坐在炕桌前,就着一碟咸菜,吃得满嘴流油。 吃完饭,苏婉收拾了碗筷,破天荒地烧了一大锅热水。 “强子,你也累一天了,身上腥得很,洗洗吧。” 王强确实觉得浑身不得劲,也没推辞。 屋里没地方,只能在堂屋。 苏婉找了块破布帘子,在两根房梁之间一挂,就算是个简易的澡堂子了。 王强在帘子后头,脱了衣服,用热毛巾擦着身子。 热气蒸腾,他能看到帘子上印出嫂子来回走动的模糊身影。 她没回屋,就在外头守着,时不时地问一句:“水够不够?要不要再给你添点热的?” 这感觉,很奇妙。 就像……就像一个等着丈夫归家的小媳妇。 王强心里胡思乱想着,擦洗的动作也快了许多。 等他洗完出来,换上干净的旧衣服,就看见苏婉正坐在炕沿上,对着那盏昏暗的煤油灯,往自己脸上和手上抹着什么。 是那瓶蛤蜊油。 她拧开小铁盒,用指尖挑出一点白色的膏体,先是在手背上细细地抹开,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点在自己的脸上,再用两只手轻轻地拍打,直到那膏体完全被皮肤吸收。 一股淡淡的清香,瞬间就在这间小小的土坯房里弥漫开来。 这味道,太好闻了。 王强站在原地看着她,看得有点痴了。 灯光下,她的侧脸美得跟幅画一样。 苏婉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我……我看这膏子干了没……”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自己都觉得这借口烂得不行。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王强喉咙发干,赶紧移开视线,拿起炕上那件被划破的汗衫,说道:“嫂子,这……这衣服……” “我……我帮你补补。” 苏婉像是找到了救星,赶紧接过衣服,从针线笸箩里找出针线。 她把那件衣服摊在自己的腿上,借着灯光,开始穿针引线。 王强躺在了炕的外侧,依旧是用那床破被子当分界线。 他假装闭上了眼睛,实际上,却透过眼皮的缝隙,偷偷地看着她。 煤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印在土墙上。 她坐得很直,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 捏着一根粗黑的针,在一件满是汗味的男人旧衣服上一针一线地缝补着。 王强的心像是被那根针,也跟着一针一针地扎着。 又酸,又麻,又烫。 他看着那件衣服,就铺在她的腿上,离她的小腹那么近。 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的体温还残留在上面,此刻正隔着一层布料,传递给她。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 比睡在一张炕上,还要亲密。 他能看到,灯光下她微微敞开的领口里,那若隐若现的阴影。 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不听话地往一个地方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婉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把最后一根线头咬断。 “好了。” 她轻声说。 王强没敢动,继续装睡。 他听到她把衣服叠好,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枕头边。 然后,是她脱衣服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最后,炕的里侧微微一沉,她躺了下来。 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可王强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道隔在两人中间的楚河汉界虽然还在,可那条看不见的线,似乎已经被嫂子手里的那根针,给悄悄地缝在了一起。 自从王强在码头掰断了马振坤的手腕子,他在月亮湾村就算是彻底立起来了。 以前,大伙儿看他,就是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王家那个可有可无的老二。 现在,大伙儿再看他,眼神里都带着点儿敬畏,还有点儿害怕。 这小子,是真他娘的敢下手啊! 马振坤那是什么人? 村长的小儿子,村里的渔把头,横行霸道惯了,谁敢惹? 可王强就敢!不但敢惹,还敢往死里惹! 一时间,王强家那扇破门,倒是清净了不少。 别说地痞流氓了,就连那些爱嚼舌根子的长舌妇,路过他家门口都得绕着走,生怕哪句话说不对,那煞星就提着刀出来了。 王强乐得清静。 他把卖鱼剩下的那几条鳌花和鳊花,用盐腌了起来,挂在房梁下风干。 这玩意儿,留着自己吃太浪费,等开春了,拿到县城,又能卖个好价钱。 有了钱,他心里就有了底。 第二天,他就去村里的木匠家,花钱买了几块厚实的木板,叮叮当当地忙活了一下午,把家里那扇破门和破窗户都给修得结结实实。 晚上睡觉,再用一根粗木杠子从里面顶上,别说人了,就是熊瞎子来了,也别想轻易撞开。 第9章:半夜溜达到墙头上去 看着新的门窗,苏婉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真正地放回了肚子里。 这几天,是她嫁到月亮湾以来,过得最舒坦的日子。 家里有粮了,顿顿都能吃上白面饼子,虽然没有肉,但管饱。 身上穿着新扯的花布做的衬衫,走出去,村里的小媳妇大姑娘,眼睛都看直了。 脸上抹着香喷喷的雪花膏,手上那些因为常年干活磨出来的口子,也渐渐好了一些。 更重要的是,心里踏实。 她再也不用担心半夜有人砸门,也不用害怕走在路上被人用下流的眼光盯着。 因为她知道,那个高大沉默的身影,会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她身前。 她看王强的眼神,也一天比一天不一样了。 以前,那是嫂子看小叔子。 现在,那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会抢着把家里所有的活都干了,不让王强沾手。 会把王强换下来的脏衣服,偷偷拿到江边,用棒槌捶得干干净净。 会在王强吃饭的时候,不停地给他夹菜,把碗堆得冒尖。 王强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不说破。 有些事,就像锅里炖的鱼汤,得用小火慢慢地熬,火候到了,那味儿,才叫一个香。 这天晚上,月亮特别圆,跟个大银盘子似的挂在天上。 江风一吹,芦苇荡子沙沙地响,跟有人在说悄悄话似的。 王强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嫂子今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说他这几天累瘦了,硬是把最后剩下的一点猪肉给炖了,一盘子肉,倒有大半盘进了他的肚子。 他躺在那儿,听着自己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心里却觉得舒服得很。 正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他那双比猫还灵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 院子外头,有动静! 不是风吹芦苇的声音,是一种很轻的脚步声,踩在干枯的落叶上发出的细微声响。 王强瞬间就清醒了,连一丝睡意都没有了。 他的手,悄无声息地就摸到了枕头底下,那里,藏着他那把磨得锃亮的牛耳尖刀。 他没动,连呼吸都没变,就像是睡熟了一样。 他知道,肯定是马振坤那帮杂碎贼心不死,明着来打不过,就想来暗的。 他倒要看看,这帮孙子想玩什么花样。 院墙外,一个瘦小的黑影,正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是斜眼刘。 马振坤手底下最机灵的一个混子,因为长了一双斜视眼,人送外号斜眼刘。 这家伙,打架不行,但溜门撬锁,小偷小摸的本事,在十里八村都是挂了号的。 今天,他是被马振坤逼着来的。 马振坤两只手都断了,跟个废人一样躺在家里,疼得嗷嗷叫唤。 他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敢再去找王强硬碰硬,就把主意打到了王强那些鱼干上。 “斜眼刘,你他娘的不是吹牛逼说自己飞檐走壁吗?去!把王强家房梁上挂的那些鱼干,给老子偷回来!偷不回来,老子把你第三条腿也打断!” 斜眼刘是打心眼儿里怕王强,可他更怕马振坤。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他仗着自己手脚利索,心想,那王强再能打,还能不睡觉?老子半夜摸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东西拿了,他上哪儿说理去? 他绕着王强家的院墙转了一圈,最后相中了西边那堵比较矮的土墙。 墙头上,就是苏婉住的那间小屋的窗户。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双斜视眼在月光下闪着猥琐的光。 他想着,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从窗户缝里,看到点啥不该看的光景…… 他搓了搓手,找了个助跑的距离,猛地往前一冲,两只手扒住墙头,脚在墙上一蹬,整个身子就跟个猴儿似的,轻巧地翻了上去! 他心里正得意呢,不愧是自己,这身手,王强见了也得喊声哥! 他一条腿刚跨过墙头,准备往下跳。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咬合声响起! 紧接着,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斜眼刘只觉得自己的右脚腕子,像是被一头老虎用钢牙给狠狠地咬住了! 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就从脚底板传遍了全身! 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脚,结结实实地踩在了一个黑乎乎的铁家伙上! 捕兽夹! 那夹子的两个大铁牙,已经深深地嵌进了他的肉里,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都被夹裂了! 鲜血冒了出来,顺着铁夹子往下流,把墙头的黄土都染成了暗红色。 这一下,别说偷东西了,他整个人都挂在了墙头上,上不去,下不来,稍微一动,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救命啊!来人啊!” 斜眼刘彻底慌了,扯着嗓子就嚎了起来。 他这一嚎,不光是王强家,半个村子都被惊动了。 “哐当!” 王强家的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 王强只穿着一条短裤,光着膀子,手里提着那把还沾着鱼血的牛耳尖刀,浑身冒着杀气,就从屋里冲了出来! 月光照在他那身古铜色的肌肉上,反射着一层硬气的光。 那眼神,看得人心里直冒寒气。 他几步就冲到了墙根下,抬头看着挂在墙头上跟条死狗一样的斜眼刘,笑了。 “狗东西,活腻歪了?真当老子不敢杀人?” 斜眼刘被他这副样子吓得魂都飞了,连疼都忘了,哆哆嗦嗦地求饶:“强……强哥!误会!都是误会啊!” “误会?” 王强一脚踹在墙上,墙上的土簌簌地往下掉,震得斜眼刘又是一阵惨叫。 “你他娘的半夜三更爬我家的墙头,跟我说是误会?你想干啥!嗯?!” 他最后那个嗯字,是从喉咙里吼出来的,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我……我没想干啥!我就是溜达!对!溜达到这儿了!” 斜眼刘还在嘴硬。 “溜达?” 王强冷笑一声,“你他娘的溜达能溜达到墙头上去?” 他说着,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看都没看,对着斜眼刘那条被夹住的腿,狠狠地就砸了过去! “砰!” “啊——!!!” 斜眼刘又是一声惨叫,这一下,比刚才被夹住还疼! “我说!我说!” 他彻底崩溃了,“是坤哥!是坤哥让我来的!” “他看你之前卖了不少钱,就让我来看看,你家还有没有剩下的鱼,让……让我摸两条回去……” “摸?” 王强又是一脚踹在墙上,“我看你是想摸我嫂子吧?!” “没有!绝对没有!强哥,强爷!我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嫂子有啥想法啊!” “我就是个跑腿的,您……您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斜眼刘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这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不少被吵醒的村民。一个个都披着衣服,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不是斜眼刘吗?咋挂墙头上了?” “活该!肯定是去偷东西,被王家老二给抓住了!” “啧啧,你看那腿,血糊拉次的,怕是废了……” 第10章:立威! 苏婉也穿好衣服,从屋里跑了出来。 她看到墙头上斜眼刘那凄惨的模样,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跑到王强身边,拉了拉他的胳膊。 “强子……算了吧,别闹出人命了……” 王强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的杀气瞬间就柔和了下来。 他拍了拍嫂子的手,示意她别怕。 然后,他重新转向斜眼刘,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今天,看在我嫂子心善的份上,我饶你一条狗命。” 他找来一根木棍,插进捕兽夹的弹簧里,用力一撬。 啪嗒一声,夹子松开了。 斜眼刘像一滩烂泥一样,从墙头上摔了下来,抱着那条血肉模糊的腿,在地上直哼哼。 王强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死死地踩在泥地里。 “滚回去告诉马振坤,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再有下次,我不管是谁来,就不是断一条腿这么简单了。” 他碾了碾脚,然后才抬起来。 “滚!” 斜眼刘如蒙大赦,也顾不上疼了,手脚并用地,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王强这才转过身,看着周围那些看热闹的村民。 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那些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眼神,不敢与他对视。 最后,王强用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说道: “各位叔叔大爷,婶子大娘,我王强不是个爱惹事的人。” “但从今天起,谁要是再敢打我这个家的主意,打我嫂子的主意,斜眼刘,就是他的的下场!” 说完,他拉着还有些发愣的苏婉,转身回了屋,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院子外,村民们面面相觑,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知道,从今天晚上起,月亮湾村要变天了。 王家这个老二,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他是一头醒了的狼! 谁惹,谁就得掉块肉! ...... 自从上次在墙头上用捕兽夹废了斜眼刘一条腿,王强家的院子算是彻底清净了。 村里那些闲得蛋疼的家伙,现在看见苏婉都绕着道走,生怕沾上一点晦气。 以前那些总想趁着夜色过来占点小便宜的二流子,更是把王强家当成了龙潭虎穴,别说爬墙头了,就是路过都得掂量掂量。 马振坤那头也消停了。 听说斜眼刘被抬回去的时候,那条腿都快烂了。 马振坤气得在家里把能砸的东西全砸了,可他两只手都吊着绷带,跟个废人没两样,除了嗷嗷叫唤,屁用没有。 他爹马福海倒是放了狠话,说要让王强好看,可王强压根就没把他当盘菜。 这老东西,也就剩下点村长的威风了,真要论动手,王强一个能打他三个。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 家里的粮食眼瞅着又要见底,房梁上挂着的几条咸鱼干,那是留着应急的,不能轻易动。 王强心里琢磨,光靠着在龙王湾捞那一次,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那地方太扎眼,马振坤肯定派人死死盯着,再去一次,风险太大,不划算。 要想让嫂子顿顿吃上肉,过上好日子,还得另寻出路。 这天下午,王强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块木头,用牛耳尖刀一下一下地削着,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村子后面那片连绵不绝的大山。 黑龙山。 山连着山,一眼望不到头,里面林子密得连太阳都照不进去。 村里的老人都说,那山里头邪乎得很,有棒槌(人参)、有龙抬头(灵芝)。 但更多的是能要人命的玩意儿! 黑瞎子、野狼,还有那神出鬼没的山神爷(老虎)。 敢进深山的,都是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狠人。 可王强不怕。 他怕的是穷,是嫂子跟着他挨饿受冻,是再回到上辈子那种窝囊憋屈的日子! 他上辈子在海上漂了二十年,什么凶险没见过? 跟毛子的走私船干仗,在索马里跟海盗对捅,什么样的硬茬子他没碰过? 这黑龙山再邪乎,还能有白令海峡的风浪大? 他心里早就盘算好了,江里有能卖钱的,山里同样有!而且山里的东西,比江里的更值钱! 野猪、狍子、野鸡、兔子……这些玩意儿随便弄上几个,就够他和嫂子吃上十天半个月的。 要是运气好,能碰上一头黑瞎子,那熊胆、熊掌,拿到县城里,换回来的钱,足够他把这破房子翻新一遍了! 可想进山打猎,赤手空拳肯定不行,那不是打猎,是去送菜。 必须得有家伙! 一把好枪,比啥都重要。 可这年头,枪这玩意儿,是你想有就能有的? 村里也就民兵队和几个出了名的猎人有几条老掉牙的三八大盖,平时都锁在柜子里,子弹更是数着头发。 指望不上别人,还得靠自己。 王强把手里的木头扔在地上,站起身,走进了西边那间早就塌了半边的小偏房。 这里是大哥王勇生前堆放杂物的地方,也是他的百宝箱。 王勇手巧,平时喜欢捣鼓些小玩意儿。 屋里堆满了各种破铜烂铁,生了锈的铁犁头、断了齿的铁耙、不知道从哪辆报废拖拉机上拆下来的零件,还有一堆叫不上名堂的铁疙瘩。 苏婉觉得这些是占地方的垃圾,好几次想给它扔了,都被王强拦了下来。 在他眼里,这些可都是宝贝! 王强在一堆废铁里扒拉起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 苏婉正在屋里缝补衣服,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见王强弄得满身是土,跟个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叫花子似的,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强子,你鼓捣那些破烂玩意儿干啥?当心划着手。” “嫂子,你别管,我弄点有用的东西。” 王强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手上的动作没停。 他的眼睛在废铁堆里扫来扫去,就像一头饿狼在寻找猎物。 终于,他的目光停在了一根手臂粗细、黑不溜秋的铁管子上。 他把那玩意儿从一堆废铁里抽了出来,在手里掂了掂,又用手指头在管壁上敲了敲,发出当当的闷响。 就是它了! 这是一根无缝的钢管,也不知道是干啥用的,死沉死沉的,管壁足足有半指厚,结实得不行。 这要是放在后世,那就是造枪的绝佳材料! 王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有了这玩意儿,他的计划就成了一半。 他把钢管拖到院子里,又从偏房里翻出了一块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硬木疙瘩。 这木头早就干透了,又硬又沉,是做枪托的好材料。 万事俱备,只欠动手! 接下来的几天,王强就像是魔怔了一样,整天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叮叮当当地敲个不停。 第11章:土枪的威力! 他先把那根钢管截下来一米多长的一段,用锉刀一点一点地把里面的铁锈给磨掉。 这是个磨人的活儿,没有专业的工具,只能靠力气硬来。 王强干脆脱了上衣,光着膀子,身上的肌肉一块块坟起,汗水顺着古铜色的皮肤往下流,把地上的黄土都浸湿了一片。 苏婉看着他那副拼命的架势,心疼得不行,不停地给他递水、擦汗,可王强就像是没感觉一样,眼睛里只有那根钢管。 管子弄好了,他又开始捣鼓那块硬木。 他用牛耳尖刀当刻刀,用石头当锤子,在那块硬木上又砍又削。 木屑纷飞,他那双长满老茧的手上,又添了好几道新口子,可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苏婉看得心惊肉跳,想劝他歇歇,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王强这么拼,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她。 她能做的,就是在他累了的时候,递上一碗热茶,在他饿了的时候,端上一碗热饭。 一个星期后,一把土猎枪的雏形,就在王强的手里诞生了。 枪身是那根厚实的钢管,打磨得乌黑锃亮; 枪托是用硬木削出来的,虽然样子有点丑,跟个烧火棍似的,但握在手里,分量十足,贴在肩膀上,严丝合缝。 最关键的,是击发装置。 王强没那本事造出什么精密的扳机,他用的是最原始的办法。 他在枪管的尾部钻了个小孔,又用一块废铁片,打磨成了一个小小的火药池,固定在孔的旁边。 开枪的时候,只要往火药池里撒上火药,用烧着的火绳一点,就能引燃枪管里的火药,把弹丸打出去。 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个大号的二踢脚,土得掉渣,但绝对管用! 枪造好了,可还不能用,还缺两样最重要的东西! 火药和子弹。 子弹好办。 王强把大哥王勇留下来的那些没用的铅坠,全都搜罗到一起,放在一个铁勺子里,架在火上烧。 没一会儿,那些铅坠就化成了一锅银白色的液体。 他找来一个土豆,在上面用刀子挖了十几个小圆坑,然后把滚烫的铅水小心翼翼地倒了进去。 等铅水冷却凝固,一颗颗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铅弹就做好了。 虽然不好看,但打兔子、打野鸡,足够了。 最难的,是火药。 这玩意儿可是正儿八经的违禁品,供销社里根本买不到。 王强却一点不愁。 他上辈子走南闯北,什么偏方没见过? 土制火药的配方,他早就烂熟于心了,一硝二磺三木炭,这可都是必须的。 木炭最简单,灶坑里扒拉出来就是。 硫磺稍微麻烦点,得去镇上的中药铺子买。这东西能治皮肤病,倒也不算稀奇。 最关键的,是硝石。 这东西,才是火药的灵魂。 去哪儿弄硝石? 王强嘿嘿一笑,把目光投向了院子角落里那个废弃了多年的老猪圈。 那地方,又脏又臭,夏天的时候苍蝇嗡嗡地乱飞,苏婉平时连靠近都不愿意。 可在王强眼里,那臭烘烘的墙根土,就是能换钱的宝贝! 他等到了半夜,趁着苏婉睡熟了,一个人悄悄地溜了出去。 他没去猪圈,而是摸到了村东头马振坤家的后墙根。 马家的厕所,就在那儿。 “妈的,让你个狗东西算计老子,老子今天就先收点利息!” 王强心里骂着,找了个背风的角落,用铁锹开始往下挖。 那股子冲鼻的骚臭味,差点没把他给熏个跟头。 他强忍着恶心,挖了满满一麻袋的墙根土,然后像个贼一样,又悄悄地溜了回家。 接下来的工序,更是恶心。 他把那些土倒进大锅里,兑上水,架上火,开始熬。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就弥漫了整个院子。 苏婉被这股味儿给熏醒了,跑出来一看,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强子!你……你这是熬啥呢?咋这么臭啊!” “嫂子,你快回屋里去,把门窗都关好!” 王强一边用木棍搅着锅里那黑乎乎的玩意儿,一边头也不抬地喊道,“我这是在做好东西呢!能换大钱的好东西!” 苏婉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在干啥,但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样子,还是听话地回了屋。 王强把那锅黑水熬了整整一个晚上,等水分都蒸发干了,锅底就留下了一层白花花的结晶。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结晶刮下来,用布包好,放在太阳底下晒干。 这就是土硝,火药最关键的原料! 他把土硝、硫磺粉和木炭粉,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放在一个石臼里,用木槌一点一点地捣碎、碾匀。 这个过程必须极其小心,一个不留神,要是弄出点火星,那乐子可就大了。 等黑色的火药粉末变得细腻如沙,这活儿才算完。 有了枪,有了弹,有了药,他进山吃肉的家伙事儿,算是齐活了! 为了试验枪的威力,当天晚上,他背着那把丑陋的土猎枪,悄悄地来到了村外的小河边。 他找了一棵碗口粗的柳树,在树干上用刀划了个圈,然后退后了二十多米。 他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把枪托顶在肩膀上,三点一线地瞄准了那个圆圈。 深吸一口气,他用手里的烟头,点燃了火药池上的火绳。 “呲——” 火绳冒出一股白烟,嘶嘶地燃烧着。 王强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这玩意儿,毕竟是自己瞎鼓捣出来的,别他娘的炸了膛,把自己给崩了。 就在火绳快要烧到尽头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 “嘭!!!”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那声音,比过年放的二踢脚还响!震得王强耳朵里嗡嗡直响。 一股巨大的后坐力,狠狠地撞在他的肩膀上,把他顶得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我操!劲儿这么大!” 王强骂了一句,揉着生疼的肩膀,赶紧睁开眼朝那棵柳树望去。 只见那棵柳树的树干上,赫然多了一个拳头大的坑,黑漆漆的,还在往外冒着青烟。 成了! 王强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 这威力,别说打兔子野鸡了,就是碰上野猪,只要打准了要害,也绝对能一枪放倒! 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还带着温度的枪管,就像是在抚摸一个绝世美女。 有了这个大宝贝,黑龙山就是他王强的后花园,是他家的菜篮子! 他把枪小心地用破布包好,藏在家里最隐蔽的角落里,然后才回到炕上。 苏婉也被刚才那声巨响给惊醒了,正提心吊胆地等着他。 “强子,刚才……刚才那是啥动静?” “嫂子,没事,打雷呢。” 第12章:进山打猎! 王强随口胡诌了一句,然后躺了下来。 黑暗中,他能闻到嫂子身上那股淡淡的的香味,心里一片火热。 他翻了个身,面对着嫂子的方向,低声说道:“嫂子,明天,咱家就能吃很多很多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强就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 他没吵醒还在熟睡的嫂子,轻手轻脚地穿好那身打满了补丁的旧衣服。 这衣服虽然破,但结实,进山耐磨。 他从炕洞里掏出两个还带着余温的苞米面饼子,揣进怀里,又把水囊灌满了凉水。 然后,他走到屋子最角落的那个草堆旁,小心翼翼地把那把用破布包着的土猎枪给取了出来。 冰冷的铁家伙一入手,王强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如果说平日里他是一头蛰伏的狼,那此刻,他就是一头出了鞘的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锋利。 他把那包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土火药,还有几颗奇形怪状的铅弹,都塞进一个自己缝的布兜子里,挂在腰上。 最后,他抽出那把磨得锃亮的牛耳尖刀,插在后腰的裤腰带上。 一切准备就绪。 他走到炕边,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光,静静地看了嫂子一会儿。 苏婉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盖在眼睑上,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好事情。 她身上盖着那床破旧的被子,但那新做的淡蓝色碎花衬衫的领口,却从被子边缘露了出来,在那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亮眼。 王强心里一热,有股子说不出的暖流在四肢百骸里流淌。 他伸出手,想帮她把被角掖好,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怕惊醒她,更怕自己这双沾满了硝土和铁锈的手,弄脏了她。 “嫂子,等我回来,给你炖肉吃。”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推开门,大步走进了清晨的薄雾之中。 黑龙山的山脚下,常年笼罩着一层散不去的瘴气。 天还没亮透,林子里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风一吹,树叶子发出沙沙的怪响,偶尔还夹杂着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村里人,没谁敢在这个时候进山。 可王强不在乎。 他上辈子在海上,什么样的鬼天气没见过? 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能把人活活吞下去的巨浪,都闯过来了,还会怕这小小的山林? 他凭着记忆,没走那些被踩出来的山路,而是直接一头扎进了最原始的密林里。 那些猎人走出来的路,早就被野兽给记熟了,想在那样的路上碰到大家伙,比登天还难。 只有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才有可能碰到真正的硬货。 林子里的路,根本就不是路。 盘根错节的树根,长满青苔的石头,还有那齐腰深的杂草,一不留神就能把人绊个跟头。 王强却走得又快又稳,他的眼睛,就像是长在夜里的猫头鹰,总能提前发现脚下的危险。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树干上爪子的划痕、地上凌乱的脚印、草丛里被啃食过的野果……这些在别人眼里毫不起眼的东西,在猎人眼里,都是一张张写满了信息的地图。 走了大概一个多钟头,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林子里的湿气很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泥土和腐烂树叶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王强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从怀里掏出苞米面饼子,就着凉水,大口地啃了起来。 正吃着,他耳朵一动,忽然听到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立刻停下了嘴里的动作,整个人瞬间就进入了戒备状态。 他把啃了一半的饼子塞回怀里,悄无声息地抄起了身边的土猎枪,猫着腰,一点一点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拨开一道半人高的灌木丛,他眼前豁然一开朗。 那是一片林间的空地,地上长满了鲜嫩的青草。 两只灰色的野兔子,正旁若无人地在那儿啃着草叶。 那兔子长得,真他娘的肥!一个个屁股滚圆,两条后腿蹬在地上,充满了力量感。 王强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开张了! 他不敢怠慢,赶紧找了个隐蔽的土坡趴下,把枪架好。 装填火药、塞入铅弹、压实……一系列动作,他做得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惊跑了那两个肥美的兔子屁股。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长。 那两只兔子显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还在悠闲地享受着它们的早餐。 王强眯起一只眼,通过简陋的枪管,瞄准了其中一只兔子的脑袋。 这距离,对于这把土枪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 他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那只兔子停下啃食的动作,把脑袋抬起来的那一瞬间。 机会来了! 就在那只兔子抬起头,警惕地晃动着两只长耳朵的刹那,王强毫不犹豫地点燃了火绳! “呲——” “嘭!!!” 震耳欲聋的枪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枪口喷出一股浓烈的白烟,呛得王强咳嗽了两声。 那巨大的后坐力,再次让他尝到了肩膀脱臼般的疼痛。 可他顾不上这些,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空地。 只见那只被他瞄准的兔子,脑袋像是被石头给砸中了,整个身子抽搐了两下,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另一只兔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四条腿跟装了弹簧似的,一蹦三尺高,扭头就想往林子里钻。 “还想跑?!” 王强骂了一句,从地上一跃而起,端着枪就追了上去。 他一边追,一边完成了第二次装填! 那只兔子跑得飞快,在草丛里左冲右突,眼看着就要钻进密林。 王强猛地停下脚步,抬手就是一枪! “嘭!” 这一枪,他没瞄准,纯粹是凭着上辈子在船上打飞鸟练出来的感觉。 “叽——!” 一声惨叫,那只正在狂奔的兔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猛地一个跟头栽倒在地,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它的后腿,已经被铅弹打得血肉模糊。 王强哈哈一笑,走上前去,一把拎起那只还在垂死挣扎的兔子,直接拧断了它的脖子。 两只肥兔子,少说也有十来斤重。 王强找了根结实的藤条,把兔子捆好,甩在肩上,心里那叫一个美。 今天这趟,没白来! 他心情大好,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又往前走了一段山路,他忽然闻到空气里有股淡淡的异香。 他停下脚步,使劲地用鼻子嗅了嗅。 这味道……是野山菌! 第13章:野猪犊子! 他眼睛一亮,顺着香味找了过去。 果然,在一棵倒下已经腐烂了大半的桦树干上,他发现了一片长势喜人的蘑菇。 那蘑菇长得,跟一把把撑开的小伞似的,菌盖是褐色的,菌褶是白色的,肥嘟嘟的,看着就喜人。 “好家伙!是榛蘑!” 王强乐了,这可是好东西!炖小鸡,那叫一个香! 他赶紧放下兔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开始小心翼翼地采摘起来。 他采得很仔细,只挑那些大小适中的,那些太小的,他都留着,没动。 山里的东西,不能采绝了,得给后人留条路,这是规矩。 就在他刚把那片榛蘑采完,直起腰准备走人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动。 他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就把手摸向了腰间的土枪。 他屏住呼吸,眯着眼仔细一看。 那是一头小野猪! 看个头,也就五六十斤的样子,浑身长着黑褐色的鬃毛,嘴巴长长的,正低着头,在那儿用鼻子拱着地上的烂树叶子,似乎是在找吃的。 王强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五六十斤的野猪! 这他娘的可是硬菜啊! 这要是弄回去,光是猪肉,就够他和嫂子吃上一个月的!而且猪皮、猪骨头,全都是宝贝! 干了! 王强的眼里,瞬间就冒出了绿光,那是一种猎人看到顶级猎物时才会有的兴奋。 他知道,打这种东西,风险极大。 野猪这玩意儿,性子爆得很,特别是这种半大不大的,最是记仇。 而且,有小的地方,附近肯定有大的! 他小心翼翼地把采好的蘑菇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端着枪,开始一点一点地朝着那头小野猪摸了过去。 他的动作,比刚才打兔子的时候,还要轻上十倍。 他就跟一只没有骨头的猫一样,利用着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做掩护,悄无声息地拉近着距离。 那头小野猪显然还很年幼,警惕性不高,还在那儿专心致志地拱着地。 四十米…… 三十米…… 就在王强摸到离它只有不到三十米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是他这把土枪最有把握的距离。 他找了一棵大树做依靠,把枪架在树底的小杈子上,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那颗因为兴奋而狂跳的心,慢慢地平复下来。 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瞄准的,不是野猪的脑袋。 野猪的头骨太硬,他这土枪,不一定能打穿。 他瞄准的是野猪的脖子,那个地方皮薄肉嫩,还有大动脉。 只要一枪命中,这头小野猪,就插翅难飞!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神变得无比专注。 王强心里跟打鼓似的,砰砰直响,不是怕,是兴奋! 他死死盯着那头还在埋头苦干的猪崽子,手指头已经摸到了火绳上。 那小畜生浑然不知死神已经盯上了它,还在那用鼻子使劲拱着地上的烂叶子,尾巴一甩一甩的,看着就欠收拾。 王强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杂念都从脑子里轰了出去。 这一刻,他的眼里,就只剩下准星和那头猪崽子晃动的脖子! 就是现在! 王强手指头果断一扣。 “嘭!” 一声闷响,在山林子里炸开。 一声比刚才打兔子时还要沉闷的巨响,在林子里猛地炸开! 枪口喷出的黑烟,呛得他直咳嗽。 那巨大的后坐力,再次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肩膀上,震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可他顾不上疼,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死死地盯着小野猪! 只见那头小野猪,整个身子猛地一抖,那哼唧声瞬间就变成了凄厉的惨叫。 它想跑,可是后腿不听使唤了,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噗通一下就栽倒在地。 四条腿胡乱地蹬着,刨起一撮撮的泥土。 “干!中了!” 王强兴奋得一拍大腿,整个人差点没从地上蹦起来! 他娘的,这重活一回,手艺没落下! 他哈哈大笑起来,扛着还在冒烟的土枪,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过去。 跑到跟前,那小野猪已经不动弹了,后腿根上一个血窟窿,血还在呼呼地往外冒。 王强用脚踢了踢,见它彻底断了气,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哈哈哈!发了!今儿个真他娘的发了!” 王强心里乐开了花,他扔下枪,一把就抓住了小野猪的两条后腿,使劲一提往肩上扛。 “嘿,还不轻!” 这头猪崽子,少说也有个五六十斤。 这五六十斤的分量,压在肩膀上,沉甸甸的,可他心里却是高兴的不行。 这玩意儿,能换不少钱,也能让家里开开荤。 嫂子那瘦弱的身子,是该好好补补了。 “哈哈哈,今儿个运气不错!” 他扛着小野猪,咧着大嘴,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可他这笑声还没在林子里传开,就在嗓子眼里卡住了。 林子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哼哧哼哧”的粗重喘息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来得飞快! 王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子凉气从脚底板直窜上来。 坏了! 他脑子里立马就蹦出了村里老猎人常说的一句话:宁惹熊瞎子,不碰猪疯子!山里头的野猪,都是一窝一窝的,打了小的,老的指定得出来拼命! 他这念头刚闪过,前面不远处的灌木丛,“哗啦”一声就被人撞开了。 “嗷——!!!” 一声充满了愤怒和杀意的嚎叫,猛地响起! 那动静,就像是平地里打了个炸雷,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王强浑身的血,瞬间就凉了半截! 他猛地一回头,只看了一眼,魂儿都快吓飞了! 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跟个小车似的,猛地就窜了出来! 那家伙,个头比王强扛着的这头小猪崽子,大了足足三圈! 一身黑毛硬得跟钢针似的,根根倒竖。 嘴里那两根半尺多长的獠牙,在日光底下闪着寒光,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我操!” 王强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就想起了村里老猎人常说的那句话。 一猪二熊三老虎! 以前他还不怎么信,觉得一头猪能有多大本事。 今天亲眼见着了,才知道老猎人说的话,真他娘的不是吹牛逼! 这玩意儿发起疯来,比熊瞎子还要命! 这大家伙,肯定是刚才那猪崽子的爹! 它闻着血腥味找过来了,或者说是刚刚的动静吸引了它! 那野猪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王强,还有他肩膀上扛着的猪崽子,鼻子里喷出两道白气,四只蹄子在地上疯狂地刨着,摆明了就是要玩命了! “我操!” 他想都没想,转身就往旁边一棵大树后面扑。 他前脚刚躲开,那头大野猪后脚就到了。 它压根没看地上的小野猪,红着眼睛,一头就朝着王强刚才站的地方撞了过去! 第14章:死里逃生 “咚!” 一声巨响。 那大野猪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王强刚才靠着的那棵大树上。 那棵碗口粗的大树,被撞得猛地一晃,叶子哗哗地往下掉。 王强躲在另一棵树后头,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那发疯的大野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要是撞在人身上,不得当场给开膛破肚了? 大野猪一头撞空,更加暴躁了。 它调转过头,一双红眼睛在林子里四处乱寻,它很快就发现了躲在树后的王强。 “嗷——!” 它咆哮一声,四只蹄子在地上疯狂地刨着,刨得泥土草根乱飞,然后,它后腿一蹬,又一次朝着王强冲了过来。 那架势,简直就是一辆失控的小轿车! 王强脑门上全是冷汗。 他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这家伙今天不把他弄死,是不会罢休的。 拼了! 王强一咬牙,从地上抓起那把土枪。 他的手抖得厉害,但是求生的本能,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靠着树干,飞快地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火药、铅弹,往枪管里倒。 这个过程,不能有半点差错,火药倒多了,容易炸膛,倒少了,打出去没力道。 他的动作很快,这是上辈子练出来的。 可他还是觉得慢,太慢了! 那大野猪已经冲到跟前了!那股子猪屎味儿,熏得他直犯恶心。 “快!再快点!”王强在心里对自己吼。 终于,在野猪离他不到十米的时候,他把所有东西都塞进了枪管,用通条狠狠地捅实了。 他没时间瞄准了,抬起枪口,对着那冲过来的黑影,就扣动了扳机! “嘭!” 又是一声枪响。 这一枪,打偏了。铅弹擦着野猪的脖子飞了过去,在它身上带出了一道血口子。 伤口不深,但彻底激怒了这头畜生。 它疼得嗷嗷直叫,速度更快了! 王强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奶奶的!” “老子一世英名难道就毁猪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王强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一歪,整个人就地滚了一圈。 也正是这一滚,让他堪堪躲过了野猪那致命的一撞! 那野猪的獠牙,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过去的。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獠牙上带着的风。 “轰隆!” 大野猪一头撞在了王强身后的另一棵大树上,撞得是七荤八素。 王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他下意识地,又开始重复装填弹药的动作,他的手,抖得跟筛糠一样,火药都洒了不少出来。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那头大野猪晃了晃脑袋,从眩晕中清醒过来。 它甩了甩头上的碎叶和泥土,一双红眼睛,再次锁定了王强。 这一次,它没有立刻冲过来。 它在原地打着响鼻,两只前蹄不停地刨着地,似乎在积蓄力量。 王强知道,下一次攻击,将会更加凶猛。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枪端稳。 这一次,他没有慌。他把枪托死死地顶在肩膀上,眼睛眯成一条缝,瞄准了野猪的脑袋。 “来啊,畜生!” 他低吼一声。 那大野猪似乎听懂了他的挑衅,咆哮着,再一次发动了冲锋! 这一次,王强没有躲。 他静静地等着,等着那头野猪进入他最有把握的距离。 十米,八米,五米…… 就是现在! “给老子去死!” 王强怒吼着,扣动了扳机。 “嘭!” 枪声响起。 这一次,他看得很清楚,铅弹正中野猪的脑袋。 但是,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铅弹,竟然没有打穿野猪的头骨! 野猪的头骨,又厚又硬,铅弹打在上面,只是溅起了一点血花,然后就被弹开了! 不,不对! 王强看得真切,铅弹不是被弹开了,是打在了它那根粗长的獠牙上! “咔嚓!” 一声脆响。 那根比他胳膊还粗的獠牙,竟然被铅弹给生生打断了! “嗷嗷嗷——!” 断牙的剧痛,让大野猪彻底疯了,它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嚎,整个身子都因为疼痛而扭曲起来。 它不再冲向王强,而是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林子里疯狂地乱冲乱撞。 “咚!” “哐!” “咔嚓!” 一棵棵小树,被它拦腰撞断。 一块块山石,被它拱得四处乱滚,整个林子,被它搅得是天翻地覆。 王强看着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他趁着野猪发疯,胡乱冲撞的时候,赶紧爬起来。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头小野猪,又看了看自己之前打到的兔子和野鸡。 跑!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子弹跟火药都没了! 而且这大家伙现在是疼疯了,可等它缓过劲来,第一个倒霉的还是自己。 王强当机立断,不再有任何犹豫。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猎物,捡起那根藤条,三下五除二就把兔子和野鸡捆好,甩在左边肩膀上。 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头小野猪也扛了起来,压在右边肩膀上。 两边肩膀上沉甸甸的,压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顾不上那么多了,也顾不上那头还在发疯的大野猪,他咬着牙,迈开两条腿,拼了命地往山外跑。 他不敢走大路,专挑那些草木茂盛的小道钻。 他怕那野猪顺着路追上来。 他跑得气喘吁吁,肺里跟拉风箱一样,火辣辣地疼,肩膀上的猎物,磨得他皮都快破了,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流进眼睛里,涩得他睁不开眼。 可他不敢停。 他能听到,身后那头大野猪的咆哮声,还在林子里回荡。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 他只知道,不能停,停下来就是死。 直到他跑出那片密林,看到山脚下自家的村子,看到村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他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才嗡的一下松开了。 他双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娘的……真险……”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深山,心里一阵后怕。 今天这事儿,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要不是最后那一枪打断了那畜生的獠牙,他今天指定得交代在这儿。 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重新扛起猎物,朝着村子走去。 …… 当王强一身血污,扛着一头小野猪,肩膀上还挂着兔子蘑菇出现在村口的时候,整个月亮湾村,都炸了锅! 那时候,正好是五六点钟。 家家户户都吃完了晚饭,一些闲着没事的爷们儿,都凑在村口的大槐树底下,抽着烟,吹牛逼。 “哎,你们看,那是不是王家老二?”一个眼尖的村民,指着远处走来的一个人影,不确定地说道。 “不能吧?这天都快黑了,他进山了?” “我操!真是他!他肩膀上扛的是啥玩意儿?!” “我的乖乖!那……那是头猪吧?” “猪?他哪儿来的猪?” 第15章:小鸡炖蘑菇 大伙儿正议论着,王强已经走近了。 当他们看清楚王强身上扛着的东西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那帮蹲在地上抽烟的爷们儿,连烟屁股掉地上了都不知道,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 “是猪!真的是野猪!” “我的老天爷啊!王强打到野猪了!” 王强没理会那些震惊的目光,他现在只想回家,只想喝一口嫂子烧的热水。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回了自家院子,把肩上的东西哐当一声全扔在了地上。 苏婉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听到动静,赶紧跑了出来。 当她看到院子里那头血淋淋的小野猪,还有王强那副精疲力尽样子时,吓得啊的一声尖叫,捂着嘴,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强子!你……你这是咋了?你别吓我啊!” 她哭着就扑了上来,抓着王强的胳膊,手都在抖。 “嫂子,我没事,别怕。” 王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看,我给你打肉回来了。” 这时候,村口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也全都跟了过来,把王强家小小的院子,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看着地上的野猪议论纷纷。 “乖乖,这野猪少说也得有五六十斤吧?王强这小子,真有本事啊!” “可不是咋的,你们看他那身血,肯定是跟这家伙干了一架!真是不要命了!” “这下王家可是要吃香的喝辣的了,这一头猪,够他们过个肥年了!” “强子,你小子行啊!啥时候练出这本事了?” 有的人胆子大,还伸手去摸摸那野猪皮,感受那硬邦邦的毛。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缺油水。 别说猪肉了,就是见个荤腥都挺难。 王强这一家伙,又是野猪又是兔子的,可把这帮人给眼馋坏了。 就在这时,人群外头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都让让,让让!”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这人叫张武,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脸上还有一道疤,看着就不好惹。 他是月亮湾村,乃至十里八村都出了名的好猎手,一手枪法,百步穿杨 而且,他天生神力,能活生生打死跟小牛犊一样大的野狼。 村里人,没一个不服他的。 张武走到跟前,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野猪,他不像别人那样咋咋呼呼,而是蹲下身子,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野猪身上的伤口。 “这一枪打后腿骨上,想跑都跑不了,枪法不错啊。” 张武看完,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抬头看着王强,眼神里带着几分欣赏。 他这一开口,比其他人说一百句都管用。 周围的人,看王强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张武这人,性子直,从来不轻易夸人,他要是夸人份量可比别人说一百句好话都重! 能得到张武的夸奖,那可是天大的面子! “王家老二,真有你的!藏得够深啊!” “就是!以前咋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夸得哪怕是脸皮厚的王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毕竟是自己差点交代打回来的,听着也是舒坦! 他嘿嘿一笑对着张武说:“武哥,我这两下子,还够看吧?” 张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重重地点了点头:“够看!不但够看,还他娘的邪乎得很!你小子,藏得够深的啊!” “武哥,你看,以后你们进山打猎啥的,能不能也喊我网强一个?” 王强趁热打铁,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绝不含糊,肯定不拖后腿!” 这张武王强在前世也是听过的,真汉子,打猎也是一顶一的好手,要是今天旁边多跟着个人,王强有把握把大的也给留下! 而且自己一个人能力也有限,哪怕是把大野猪整死了也搬不回来! “哈哈哈,行!” 张武被他这股子劲儿给逗乐了,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就冲你今天这本事,下回进山,指定带着你去!” 他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问:“山上没遇着大家伙?” 王强心里一凛,知道张武问的是啥。 他点了点头,也是小声说:“遇着了,个头不小,我把小的给崩了,那大的就疯了。“ ”我一枪打断了它一根獠牙,趁它发疯,我就赶紧跑了。” 他没说自己差点就交代在山里了,那种丢人的事儿,没必要拿出来说。 张武听完,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你小子,命大!断了獠牙的野猪,更疯!那片林子,最近是不能去了。” “我晓得。” 王强应道。 两人这几句对话,虽然声音压低了,但周围的人也都听了个大概。 一听说王强还跟一头更大的野猪交过手,还把人家的獠牙给打断了,一个个更是惊得合不拢嘴。 乖乖! 这王家老二,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过也没人敢说出来,野猪搁那摆着呢,他们可不想挨一下! 随后王强跟众人又客套了几句,送走了张武,院子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苏婉看着王强。 “你这孩子,进山咋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她嘴上埋怨着,眼睛里却带着关切。 “没事儿,嫂子,我心里有数。” 王强说着,就从腰里抽出那把杀猪刀,开始收拾猎物。 他先是给野猪放血,然后剥皮。他的动作很麻利,一看就是个老手。苏婉就在旁边给他打下手,递个盆,舀个水。 一个主刀,一个帮忙,配合得倒是默契。 院子里,昏黄的灯泡亮着,把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 等把野猪收拾干净,天已经彻底黑了。 当晚,苏婉就把那袋子榛蘑,还有王强之前赶集买的一只小鸡给拾掇了出来。 她把小鸡剁成大块,先用热油爆炒,炒到鸡皮变得金黄金黄的,再扔进去大把的葱段姜片。 刺啦一声,那股子香味,瞬间就从锅里窜了出来,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唤。 然后,她添上满满一大锅水,把洗干净的榛蘑也倒了进去,盖上锅盖,用小火慢慢地炖。 王强就在灶坑前帮着烧火,听着锅里那咕嘟咕嘟的声音,闻着那越来越浓的香味,感觉身上的疲惫都恢复了大半。 一个多钟头后,一大盆热气腾腾的小鸡炖蘑菇,就端上了炕桌。 那鸡汤,被炖成了奶白色,上面飘着一层金黄的鸡油。 鸡肉炖得烂烂的,用筷子一夹,就骨肉分离了,那些榛蘑,吸足了鸡汤的鲜味,一个个变得油润饱满。 王强早就等不及了,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鸡肉,也顾不上烫,就往嘴里塞。 “好吃!太好吃了!”王强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夸。 第16章:我还能空军? 苏婉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也给自己夹了一块肉,小口小口地吃着。 鸡肉进嘴,那肉,又香又烂,一抿就化了,满嘴都是肉的香味和蘑菇的鲜味。 她又喝了一口汤,那鲜美的味道,让她舒服得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好吃!” 王强看她那满足的样子,也嘿嘿一笑,继续大口地吃了起来。 “强子,你多吃点。”苏婉给夹了一个大鸡腿。 她知道,今天王强是真累坏了,必须得好好补补。 王强没拒绝,同时把另外一个鸡腿夹到了苏婉的碗里,好东西不能只自己享受! 两人就着两个苞米面饼子,风卷残云地把一大盆野鸡炖蘑菇,吃了个底朝天。 吃完饭,王强摸着滚圆的肚子,打了个饱嗝,感觉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舒坦的一顿饭。 吃完了饭,王强去烧水。 苏婉收拾碗筷。 等王强从灶房提着热水出来,就看见苏婉已经把床铺好了。 今晚,苏婉特意把那床大哥生前盖过的旧被子,也抱了出来,铺在了炕上。 “天气冷了,多垫一层。”她说。 王强点了点头,他去院子角落里,简单地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等他再进屋的时候,苏婉已经躺下了,背对着他。 屋里没开灯,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地上,也洒在嫂子身上,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 王强走到一边的炕角躺了下来。 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强子,” 过了好一会儿,苏婉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谢谢你。” “谢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王强说。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王强枕着胳膊,睁着眼睛,看着房梁,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强就一骨碌从地铺上爬了起来。 他浑身都是劲儿,昨天进山累得够呛,可睡了一觉,啥乏都解了。 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打了野猪,吃了小鸡炖蘑菇,感觉骨头都轻了二两。 他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怕吵醒床上还在睡的嫂子。 走到院子里,一股子清晨特有的凉气扑面而来,让他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昨天收拾好的野猪肉,除了留下一部分自家吃,剩下的都用盐腌上了,挂在屋檐下。 那几张兔子皮,也被他剥得干干净净。 他走进屋,苏婉也醒了,正在穿衣服。 “嫂子,醒了?”王强问。 “嗯。”苏婉应了一声,脸颊有点红。 王强把那几张兔子皮拿了过来,递给她:“嫂子,你手巧,看看这玩意儿,能不能给咱俩做个围脖,或者帽子啥的。冬天快到了,进山能用得上。” 苏婉接过兔子皮,摸了摸,毛茸茸的,很软和。她点了点头:“我试试看,应该能行。” “那就辛苦嫂子了。” 吃过早饭,王强就扛上他自制的渔具,又出发了。 他要去龙王湾。 昨天打猎是运气,但这玩意儿不能当饭吃。山里头太危险,这次能活着回来,下次可就说不准了。对他来说,还是捕鱼更稳当。 他上辈子在远洋渔船上干了二十年,对付不了山里的畜生,还能对付不了水里的鱼? 等他走到龙王湾,天已经大亮了。 河边的雾气还没散尽,水面上白茫茫的一片。 王强找了个老地方,把带来的蚯蚓挂在鱼钩上,然后用力一甩,鱼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鱼钩,“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他把鱼竿插在岸边的泥里,然后就坐在旁边,耐心地等着。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把运气都用光了,他在龙王湾守了一上午,除了几条巴掌大的小鲫鱼,就再没别的收获了。、 “邪了门了。”王强嘀咕了一句。 他换了好几个地方,结果都一样。别说大鱼了,连个咬钩的小鱼都没有。 “我还能空军?” 他有点不信邪,脱了鞋,挽起裤腿,干脆走下河,去摸昨天他下地笼的地方。 地笼是他自己用竹篾编的,里面放了些腥味儿重的饵料,专门用来捕虾的。 他把地笼从水里提起来,入手感觉轻飘飘的。 拉到跟前一看,他有点失望。 地笼里,没有大鱼,只有一些小鱼小虾。小鱼也就指头长短,虾是青色的河虾,个头也不大,但活蹦乱跳的,看着倒是挺新鲜。 “嗨,看来上次是把这块儿的运气都用光了,想要大鱼只能坐船往湾里抓了!”王强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他也没太失望。 这些小鱼小虾,虽然卖不上价钱,但自家人吃,却是难得的美味。 特别是这种河虾,肉质鲜甜,拿来爆炒,或者直接清水煮,都好吃得很。 那些小鱼,裹上面粉,放油锅里一炸,炸得酥脆,连骨头都能嚼碎了吃,下酒最好。 他把地笼里的小鱼小虾都倒进带来的木桶里,然后又重新下了饵,把地笼放回原处。 忙活完这些,已经快到中午了。 王强拎着半桶小鱼小虾,回了家。 苏婉正在院子里鞣制那几张兔子皮,见他回来,站起身迎了上来。 “今天咋样?”她往王强桶里看了一眼。 “不咋样,就捞了点小玩意儿。”王强笑着说,“不过,中午够咱俩吃顿好的了。” 他让苏婉烧火,自己则在院子里处理这些小鱼小虾。 他把那些小鲫鱼刮了鳞,去了内脏,然后用清水冲洗干净,放在一旁沥干水分。 那些河虾,他就简单地冲了冲。 厨房里,苏婉已经把锅烧热了。 王强往锅里倒了半勺猪油。这是昨天从野猪肉上刮下来的肥膘炼的,香得很。 等油热了,他先把一小把花椒扔进锅里,炸出香味儿。然后,他把沥干水分的小鱼,倒进锅里。 “刺啦——!” 小鱼一下锅,立马就在油锅里翻滚起来,发出一阵诱人的声响。 王强拿起锅铲,不停地翻炒,让每一条小鱼都能均匀地沾上油。很快,一股子鱼肉的香味儿,就从锅里飘了出来。 等小鱼被炸得两面金黄,变得焦香酥脆的时候,王强才撒上一把盐,一点葱花,然后起锅。 一盘金灿灿的油炸小鱼,就做好了。 王强把炸好的小鱼捞出来,控了控油,然后又把那些活蹦乱跳的河虾,一股脑地倒进了油锅里。 虾壳一遇热油,立刻就变成了漂亮的橘红色。 他没放太多调料,就放了点姜丝和盐,为的就是吃那股子原汁原味的鲜甜。 “刺啦,刺啦!” 又是一阵美妙的声响,伴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鲜香味。 等把虾也炸得酥脆,王强才把它们捞了出来,撒上一层细盐。 “嫂子,尝尝!” 他捏起一只炸得通红的河虾,吹了吹,递到了苏婉的嘴边。 苏婉的脸一红,但还是张开嘴,轻轻地咬了一口。 “咔嚓!” 一声酥脆。 那虾,被炸得连壳都是脆的,一咬,满嘴都是油香和虾肉的鲜甜。 “好吃!” 苏婉的眼睛,幸福得眯成了一条缝。 第17章:那炕头能干净? 王强也夹起一只虾,扔进嘴里。 虾壳很脆,他连壳带肉一起嚼,满嘴都是鲜味儿。 后边两个人坐在小桌旁,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得津津有味。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苏婉看着王强,轻声说:“强子,以后别那么累了,打不到鱼也没事儿,咱俩省着点,也能过日子。” 王强听了,心里头热乎乎的,他知道,嫂子是心疼他。 他咧嘴一笑:“嫂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以后,我保证让你顿顿有肉吃!” 苏婉听着他这句朴实的话,不知怎么的,眼圈有点红。 她低下头,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小声地嗯了一下。 王强看着苏婉那被油光映得亮晶晶的嘴唇,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他娘的带劲! 吃完饭,王强没歇着。 他又扛起锄头,去院子后面那片荒地里,开始翻地,他打算把那块地给开出来,种点菜。 这样一来,以后就不用花钱买菜了,也能把这片荒地利用起来! 苏婉想帮忙,被王强拒绝了,之后苏婉就在一旁缝着兔皮围脖,一边默默地看着他。 看着他那一下一下,用力挥动锄头的样子,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在慢慢发酵。 ...... 自从王强又是打野猪又是捞大鱼,家里的光景就像是灶坑里添了干柴,一下子就旺了起来。 以前那口空得能跑耗子的米缸,如今装满了白花花的大米,旁边还立着一口袋沉甸甸的白面。 墙角那个黑乎乎的瓦罐里,存了小半罐拿野猪肥膘炼出来的猪油,金黄金黄的,看着就让人心里头踏实。 那头小野猪,除了猪头和下水被苏婉拾掇出来,用大锅炖得烂烂的,解了回馋。 剩下的好肉,全被王强用盐巴仔细地腌上了。 一排排的野猪肉条子,挂在堂屋的房梁下,风一吹,那股子肉香混着咸味儿,能把人的魂儿都给勾走。 日子好过了,人也跟着变了样,最显眼的变化,还是在苏婉身上。 她原本是个城里来的知青,皮肤底子就好。 只是嫁过来后跟着王勇吃苦,又经历了丧夫之痛和马振坤的欺凌,整个人跟个霜打的茄子一样。 可这阵子,天天有白米饭养着,隔三差五还有肉汤和鱼油润着。 那张原本有些蜡黄的小脸,就像是久旱逢甘霖的禾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水灵起来。 脸蛋儿也渐渐泛起了健康的红晕,像是雨后初绽的桃花瓣,饱满又娇嫩。 原本有些瘦削得能看见骨头的肩膀,也似乎圆润了些,撑起了那件王强买的淡蓝色碎花新衣。 腰身还是一样的细,可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那股子只有被好日子滋养出来的女人味儿,就藏不住了。 她也才二十四岁,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岁! 王强心里头舒坦。 他上辈子就是个混账,眼睁睁看着这个家散了,看着这个善良的嫂子最后落得个远走他乡的下场。 这辈子能重来,能看着她一天天好起来,比他自己当上远洋船长还带劲。 他把打猎换来的钱,除了留下家用,剩下的都仔细地收着。 他心里有谱,这破房子得翻新,不能再让嫂子跟着他住这四处漏风的土坯房。 他还得置办一条像样的渔船,王勇的那个说实话已经不能再招呼了! 本来就死过人,后面还被马振坤那帮孙子争抢过,已经有点破破烂烂的了! 不过没事,那天卖鱼的钱还剩下大半,好日子,才刚刚开了个头。 这天下午,王强把院子后头那片荒地又翻了一遍,准备过两天撒上些菜籽。 他光着膀子,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在太阳底下油光发亮,锄头在他手里,上下翻飞,充满了力量。 苏婉就在廊檐下,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王强的一件旧汗衫。 她的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院子里那个高大的身影。 家里安静,日子安稳,这样的光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 可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操蛋。 你过的不好,人家看笑话! 你过得好了,就总有人眼红,总有人心里头不舒坦,跟吃了苍蝇似的,非得嗡嗡叫唤两声,给你添堵。 王强家隔壁,就住着这么一户人家。 当家的男人叫周大山,前几年喝多了酒,半夜下江起网,船翻了,人喂了王八。 就剩下个婆娘带着个十来岁的半大崽子过活,村里人都叫她周寡妇。 这周寡妇本名叫周桂香,年轻的时候据说也算有几分姿色,可守了几年寡,日子过得苦,人也变得尖酸刻薄。 平日里最爱干的事,就是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跟东家长西家短的婆娘们说三道四。 一张嘴跟那粪勺子似的,东家搅一勺,西家再来一下! 把整个村子搅得臭气熏天。 自从王强家日子好起来,她那心里头就跟长了草一样,又嫉又恨。 她自己家一年到头见不着多少油星,儿子周小宝馋得整天围着她裤腿哭。 可一墙之隔的王强家,三天两头不是肉香就是鱼香,那香味儿霸道得很,跟长了钩子似的,一个劲儿往她家鼻孔里钻。 这不是存心往她心窝子上捅刀子吗? 这天下午,村东头的几个婆娘在江边的大青石上洗衣服,棒槌声此起彼伏。 周桂香一边拿棒槌泄愤似的捶着那件洗得发黄的旧衣服,一边又开始她那套阴阳怪气的调调。 “哎呦,我说姐妹们,你们是没瞅见啊,那苏婉现在过的是啥神仙日子?那脸蛋儿养得,比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豆腐还嫩!” “天天穿新衣裳,那料子,滑溜得苍蝇站上去都得劈叉!” 旁边一个豁牙的胖婆娘最爱听这些,立马搭腔道:“可不是咋的,桂香嫂子。” “俺昨天还看见了呢,那小腰一掐,屁股一扭,啧啧,村里哪个爷们儿看了不迷糊?” “都说王家老二现在能耐了,不是打野猪就是捞大鱼,我看啊,是把他嫂子给喂得好!” “能耐?” 周桂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呸”地往江里吐了口浓痰,声音猛地拔高了一个度,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B崽子,能有多大能耐?我看啊,是那苏婉有能耐!” 她故意把能耐两个字咬得极重,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乱转,神秘兮兮地凑到几个婆娘跟前,压低了声音。 那语气,就像是亲眼看见了一样:“你们也不用脑子想想,一个年轻貌美的俏寡妇,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干柴烈火地住一个屋里,天天晚上还睡一铺炕……啧啧啧,那炕头上,能干净得了?” 第18章: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话一出口,就像是往烧热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凉水,瞬间就炸开了锅。 江边的棒槌声都停了,几个婆娘都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圆。 “哎呦我的老天爷,桂香嫂子,你可别瞎说啊!这……这要是真的,那可是要被抓去浸猪笼的!” 一个胆子小点的小媳妇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往四周看了看。 “我瞎说?” 周桂香见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心里得意得很,冷笑一声,拍着胸脯道。 “我跟她家就隔着一堵墙,那墙是啥?是土坯的,根本不隔音!” “半夜里那动静,我听得是真真儿的!” “又是笑又是闹的,那床板子,咯吱咯吱地响,都快被他们给晃悠塌了!你们说,这还能有假?” 她越说越来劲,仿佛自己就趴在人家墙头听着一样:“要不她那脸能跟个桃花似的,天天泛着水光?” “那是被男人夜里头浇灌得好呗!咱都是过来人,这点事儿还能不懂?” 她这话编得有鼻子有眼,再加上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由不得人不信。 几个婆娘听得是面面相觑,一个个眼神里都多了几分鄙夷和不屑。 “哎呦,真看不出来啊,那苏婉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城里来的知青,心眼儿多着呢!” “可怜那王勇,尸骨未寒啊,这婆娘就跟小叔子搞到一铺炕上去了,真是作孽!” 人言可畏,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没过两天,村里关于王强和苏婉的闲话,就像是长了翅膀的苍蝇,飞遍了月亮湾的每一个角落。 而且传得是越来越难听,越来越不堪入耳。 苏婉是城里来的知青,虽然家里成分不好,但也是读过书的人,脸皮薄,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 这些污言秽语传到她耳朵里,简直比用刀子剜她的心还难受。 起初,她还能装作听不见,可這村子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她能躲到哪去? 这天她去井边打水,几个婆娘看见她,立马就凑在一起,对着她指指点点,捂着嘴偷笑。 那眼神,就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嫂子,听说你家炕头结实得很啊?晚上动静那么大,也不怕把土炕给睡塌了?”一个平日里跟周寡妇走得最近的女人,扯着嗓子怪笑道。 苏婉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她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们胡说!” 她憋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可那声音,软绵绵的,一点力道都没有。 “胡说?我们咋胡说了?你要是心里没鬼,你脸红啥?” “就是,做了还不让人说了?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苏婉哪里是她们这些泼妇的对手,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白,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知道,再争辩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她猛地捞起水桶,转身就往家跑,那背影,说不出的狼狈。 身后,传来一阵更加肆无忌惮的哄笑声。 她一口气跑回家,关上门,靠着门板就滑坐在地上,身子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一连几天,苏婉都没敢再出门。 她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做活,一点不出门,王强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摇头说没事。 她不想让王强知道,不想让他为了自己的事,再去跟人打架。 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这天下午,王强从江边回来,路过离家不远的大槐树下。 几个闲汉正凑在那儿抽烟吹牛逼,看见他过来,其中一个叫王二癞子的,故意扯着嗓子喊道: “哎,强子!你小子可以啊!现在是财色双收,白天打鱼,晚上打泡,把你那俏嫂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啥时候也给哥们几个传授传授经验?”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闲汉都跟着发出一阵猥琐的哄笑。 王强的脚步,瞬间就停住了。 他慢慢地转过身,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王二癞子。 王二癞子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那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看啥看?老子说得不对吗?”他色厉内荏地强撑着。 王强没说话,只是把肩上扛着的渔具,慢慢地放在了地上。 然后,他一步一步地,朝着王二癞子走了过去。 大槐树下,那原本还嘈杂的哄笑声,渐渐地消失了,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强……强子,你想干啥?” “我……我可告诉你,光天化日的,你别乱来……” 王二癞子彻底慌了,腿肚子都开始打哆嗦。 王强走到他面前,还是没说话,只是猛地伸出手,一把就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都给提了起来! 王二癞子一百多斤的个子,在王强手里,就像是一只小鸡仔,毫无反抗之力。 他的双脚离了地,在半空中胡乱地蹬着,脸因为缺氧,迅速地涨成了猪肝色。 “呃……呃……” 他想求饶,可喉咙被掐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闲汉全都吓傻了,一个个呆若木鸡,大气都不敢出。 “再说一遍。” 王强终于开了口,声音像是一块冰,能冻到人骨头里去,“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错……了……” 王二癞子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王强看着他那因为恐惧而凸出的眼球,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他上辈子,就是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嫂子被这些流言蜚语逼得走投无路,最后远走他乡。 这一世,他绝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杀了!杀了他!把所有嚼舌根的人,全都杀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子里叫嚣着。 就在这时,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 “强子——!不要——!” 是苏婉。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看见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死死地抱住了王强的胳膊。 “强子!你放手!你快放手啊!你会打死他的!为了这种人,不值得啊!” 她哭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把王强的手掰开。 嫂子的哭声,像一盆冰水,把王强从那股暴戾的情绪中给拉了回来。 他转过头,看着苏婉那张布满了泪痕,写满了惊恐和哀求的脸,心里那股杀意才慢慢地退去。 是啊,他不能杀人。 他要是杀了人,进了大狱,那嫂子怎么办?她一个人,在这个豺狼遍地的村子里,还怎么活下去? “哼!” 他重重地冷哼一声,手一松,把王二癞子像扔一条死狗一样,扔在了地上。 第19章:陷阱! 王二癞子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王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今天,是我嫂子给你求情。再有下次,我保证把你这张臭嘴撕烂了喂狗!”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的那滩烂泥,扶起还在哭泣的苏婉,扛起自己的渔具,头也不回地往家走。 一路上,苏婉都在默默地流泪。 回到家,王强把门关上,看着嫂子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心里比被人拿刀子捅了还难受。 “嫂子,别哭了。” “把事跟我好好说说,怎么传的?谁传的?” 苏婉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看着王强,哭得更凶了。 她断断续续地,把之前在井边受的委屈,还有村里那些难听的传闻,都跟王强学了一遍。 王强听着听着,那张原本恢复平静的脸,又慢慢地阴沉了下去,最后变得比锅底还黑。 他手背上青筋暴起,捏得嘎嘣作响。 周寡妇! 这事儿,肯定是那个长舌妇在后头捣鬼! “妈的!” 王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转身就想往外冲。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冲到周寡妇家,把那娘们儿的舌头给割下来! “强子!你别去!” 苏婉吓坏了,她死死地抱住王强的腿,哭着喊道,“你别冲动!她就是个寡妇,你打了她,咱们就更说不清了!你……你难道想让我也没法活了吗?”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哭得几乎要断气的嫂子,心里又疼又怒。 是啊,他不能这么冲动。 他要是真打了周寡妇,那不就坐实了那些谣言吗?到时候,唾沫星子都能把嫂子给淹死。 他上辈子在海上,遇到这种嚼舌根的,处理方法简单粗暴,直接捆了手脚,往海里一扔喂鱼,神不知鬼不觉。 可现在是在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到处都是眼睛,他不能那么干。 可就这么忍了?任由那些脏水往嫂子身上泼? 他王强做不到!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杀意,弯下腰,把苏婉从地上扶了起来。 “嫂子,别哭了。这事,交给我。” 苏婉抬起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王强,摇了摇头:“强子,算了吧。“ ”咱们……咱们惹不起,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管不了的……” “管得了!” 王强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们不是喜欢嚼舌根吗?行,我就让他们亲眼看看,乱说话,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他把苏婉劝回了屋,自己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从兜里掏出烟叶,卷了根旱烟,点上火,狠狠地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了两声,可也让他那颗狂躁的心,彻底地冷静了下来。 硬来,不行。 打了王二癞子,只能暂时镇住他们,可背地里,他们会说得更难听。 这种事,就像是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还会长出更茂盛的一茬。 必须得从根儿上解决! 而且不能动粗,那就得用计。 得想个法子,让那个周寡妇自己把那张臭嘴给闭上,还得让她当着全村人的面,把吐出来的脏东西,再给吃回去! 他要的,不是让那些人怕他,而是要让他们怕理,怕规矩! 他要当着全村人的面,立下一个谁也不敢再碰的规矩! 他的目光在院子里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墙角那几条正在风干的野猪肉条上。 那肉被风吹得半干,散发着一股子诱人的香味。 他看着那几条肉,又想起了隔壁那个瘦得跟猴儿似的周小宝。 他吐掉嘴里的烟蒂,慢慢地站起身! “周寡妇,你不是嫉妒我家吃肉吗?行,老子今天就用这肉给你和你儿子,唱一出大戏!” 打定了主意,王强就不再急躁。 他知道,要想让一条贪吃的鱼儿上钩,就得舍得下饵,还得有足够的耐心,把戏做足。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强就起了床。 他没像往常一样去江边,而是从房梁上取下来一条最大、最肥的野猪咸肉,足有三四斤重。 他把肉拿到院子里,故意用清水冲洗干净,然后架起那口大铁锅,倒了半锅水,把整条肉都扔了进去,盖上锅盖,点着了灶坑里的柴火。 随着水温升高,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开始从锅里丝丝缕縷地往外冒。 这野猪肉本就比家猪肉香,经过腌制风干,香味更是霸道。 再加上王强烧的是松木干柴,那肉香里,又夹杂了一丝松油的清香。 这股子味道,在这缺油少盐的年代,简直就是最致命的吸引力。 它顺着风,飘飘悠悠地,就钻进了一墙之隔的周寡妇家里。 周寡妇正在给儿子周小宝做早饭,锅里是清得能看见人影儿的苞米面糊糊。 娘俩正喝着,那股子要人命的肉香就飘了进来。 周小宝的鼻子比狗还灵,他使劲地嗅了嗅,手里的碗一扔,就凑到墙边,扒着墙缝使劲往隔壁闻。 “娘!娘!隔壁又吃肉了!好香啊!” 他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回头看着周寡妇,央求道,“娘,我也想吃肉!” 周桂香被那香味儿勾得也是心烦意乱,听见儿子这么一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就呼在了他后脑勺上。 “吃吃吃!就知道吃!老娘上哪儿给你弄肉去?!” 她骂着,自己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里把苏婉那个狐狸精骂了千百遍。 王强在院子里,听着隔壁的动静,嘴角的冷笑更深了。 他把肉煮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煮得是香气四溢,汤都变成了奶白色。 然后,他把肉捞了出来,放在一个大瓦盆里,端端正正地摆在院子当中的石桌上。 做完这一切,他又从偏房里拖出来一根韧性十足的青竹竿。这竹竿是他早就看好的,又长又直,弹性十足。 他把竹竿粗的那一头,深深地插在墙角的泥地里,踩了又踩,确保它足够结实。 然后,他抓住竹竿的另一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竹竿给掰弯,弯成一个巨大的弓形,再用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粗麻绳,把竿梢死死地系在一块上百斤重的大石头上。 一个最简单的弹性陷阱,就做好了。 他又找来一个破旧的竹篮,在篮子底下系上另一根细麻绳,绳子的另一头,巧妙地连接在一个用两根小木棍搭成的简易扳机上。 这扳机,就放在那块大石头的旁边。 只要有人想搬动那个装满诱惑的肉瓦盆,就必然会碰到那个不起眼的破竹篮。 篮子一动,就会触动扳机,系着大石头的粗麻绳就会瞬间松脱,那根被压抑到极致的青竹竿,就会嗖的一下弹回原位,把竹篮连带着偷东西的人,一起给吊到半空中。 第20章:小时偷针,长大偷金 这陷阱,土得掉渣,是他小时候跟村里一个老猎人学的,专门用来套那些狡猾的黄鼠狼。 现在用来套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布置好一切,王强又故意跑到灶房,叮叮当当地弄出很大的动静。 然后,他扯着嗓子对屋里的苏婉喊道: “嫂子!我去后山砍点柴,这肉先在桌上晾着,等凉透了,晚上咱们切了吃!” “你把门看好,千万别让村里那几条野猫给叼了去!” 苏婉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经过这几天的风波,她对王强已经有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她听话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你路上小心点。” 王强拎着把生了锈的砍柴斧,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但他没真的去后山,而是绕了个大圈子,悄无声息地又摸回了自家院墙的后头,从一堆柴火垛的缝隙里,密切地监视着院子里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饵已经下了,就等着那条馋嘴的鱼儿,自己游过来了。 果然,王强前脚刚走了不到十分钟,隔壁那扇破木门,就吱呀一声,又开了一道缝。 一颗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一双贼溜溜的眼睛,警惕地四处乱看。 正是周小宝。 这小子,被他娘周桂香从小就教得手脚不干净,还好占小便宜。 这几天,王强不止一次看到那小子跟个壁虎似的,扒着墙头往自家院子里瞅,那眼神,活脱脱一只闻着腥味儿的馋猫。 今天,那盆明晃晃摆在石桌上的大肥肉,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他确认院子里没人,又侧着耳朵听了听屋里的动静,一片安静。 他以为苏婉那个狐狸精在里屋睡午觉,胆子顿时就大了起来。 他想起昨天晚上,娘一边喝着清汤寡水的粥,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隔壁。 他听着娘的抱怨,闻着那到现在还萦绕在鼻尖的肉香,馋得肚子咕咕直叫。 他想,要是能偷一小块肉回去,让娘也开开荤,娘肯定就不会那么生气了,说不定还会夸他有本事。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周小宝像一只滑溜的小老鼠,从门缝里溜了出来。 他没敢走院子中间,而是猫着腰,贴着墙根,利用着墙角的阴影做掩护,一点一点地朝着那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石桌挪了过去。 他的心,砰砰地跳,跟打鼓似的,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越来越近了……他甚至能看清那块猪肉皮上还未刮干净的几根猪毛,能闻到那股子更加浓烈的、让人浑身发软的香味。 他咽了口唾沫,停在石桌前,又警惕地看了一眼正屋的门窗,确认没有动静,这才伸出那只黑乎乎的小手,朝着那块肥肉探了过去。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块温热的猪皮的瞬间,他的脚,为了站得更稳一些,往前挪了一小步,不偏不倚,正好踢在了石桌底下那个毫不起眼的破竹篮上。 “啪嗒!” 一声木棍断裂的声音响起。 周小宝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觉得脚下一紧,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将他拽离了地面! “嗖——!” 那根被压弯到极致的青竹竿,瞬间释放了它所有的力量! “啊——!!!” 一声划破天际的惨叫,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周小宝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被倒吊了起来,像个钟摆一样,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他的一只脚,被绳子死死地捆着,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脑袋,眼冒金星,吓得是哇哇大哭,连鼻涕都甩了出来。 “娘!快来救我啊!” 突然,一声叫骂从柴火垛后头响起,震得周小宝耳朵嗡嗡作响。 “哭!哭你娘的哭!再哭老子把你舌头割了喂狗!” 王强提着那把还带着豁口的砍柴斧,满脸煞气,大步流星地从院墙后头走了出来。 他走到被吊在半空中的周小宝跟前,抬头看着他,那眼神比狼还凶。 “好啊你个小杂种!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偷鸡摸狗!说!是不是你娘那个长舌妇教你的?!” 周小宝被他这副活阎王的样子吓得魂都飞了,连哭都忘了,两条腿在半空中胡乱地蹬着,哆哆嗦嗦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院子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左邻右舍。 “咋回事啊?” “听这动静,是王强家传出来的!” “好像是周寡妇家那小崽子,被王强给吊起来了!” “活该!肯定是又去偷东西了!这下碰到硬茬了!” 村民们觉得有乐子看,一个个端着饭碗,披着衣裳,呼啦一下就围了过来,直接给王强家的小院子堵了个严严实实。 周寡妇听到儿子的惨叫,也哭喊着从家里跑了出来。 当她看到自己儿子像腊肉一样被挂在半空中,脸都吓白了,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王强面前的泥地里。 “王强!强子!俺错了!俺不是人!俺嘴贱!” “你放了小宝吧!他还是个孩子啊!他什么都不懂啊!” 她一边说,一边疯了似的,砰砰地给王强磕头,没几下,那干瘦的额头就磕破了皮,渗出了血。 屋里的苏婉也早被惊动了,她从门缝里看到这阵仗,也是吓得不轻。 可一想到周寡妇干得好事,哪怕她性子再好也不会去劝王强了! 他没理会地上哭天抢地的周寡妇,而是把手里的斧子往石桌上重重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然后,他指着还在半空中摇晃的周小宝,对着院子里黑压压的村民,朗声说道: “各位叔叔大爷,婶子大娘!” “今天这事,你们都长着眼睛,都看见了!不是我王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是这小王八蛋,手脚不干净,偷东西偷到我家里来了!” “俗话说得好,小时偷针,长大偷金!” “今天他敢偷我家一块肉,明天就敢偷你们家的鸡,后天,他就敢上房揭瓦,杀人放火!” “这种祸害,要是不给他点教训,以后就是村里的一大害!” 他声音洪亮,说得是掷地有声,周围的村民听了,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确实,村里这个周小宝,平时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今天被抓个现行,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王强见镇住了场子,话锋一转,眼里闪过寒光,冷笑道:“像这种没教养的扒手,按咱们乡下的老规矩,就得剁了他的爪子!” “让他这辈子都长长记性,知道什么东西能拿,什么东西不能碰!” 第21章:杀鸡儆猴 他说着,一把就抓起了石桌上的砍柴斧,高高地举了起来。 那锋利的斧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不要啊——!” 周寡妇吓得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像条疯狗一样扑上来就想抱住王强的腿,却被王强一脚给干净利落地踢开了。 ”滚开!“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个当娘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又要去砍周小宝的手! “王强!你敢!” 周桂香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指着王强嘶吼道,“你……你个天杀的!你别忘了!我家那死鬼老周,当年对你哥王勇,那可是有过命的交情!” “你哥当年得病病,是谁三更半夜背着他去镇上看大夫?是我家老周!” “你哥的船在江里撞破了洞,是谁把自家吃饭的家伙借给他补船?是我家老周!” “你现在要剁了他唯一的根,你……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吗?!” 她这番话,倒是让周围一些上了年纪的村民,响起了一些往事。 人群里,一个头发花白老人,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叹了口气,站了出来。 那是村里的福大爷,在这月亮湾村也算德高望重! “强子,把斧子放下吧。” “桂香家的虽然嘴碎,但这话说的没错,老周那人,确实是个厚道人,当年也确实帮了你哥不少忙。” “你看……这孩子是错了,但罪不至此,要不就小惩大诫,打一顿得了?” 有了福大爷开口,其他几个老人也纷纷出言附和。 “是啊强子,看在死去的老周的面子上,算了吧。” “孩子还小,多打几顿长长记性就行了。” 王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不是真的要剁了那小子的手,他要的,是当着全村人的面,把理占住,把威立下,把周桂香这张臭嘴彻底给堵死! 他冷哼一声,顺势把斧子往地上一扔,算是给了福大爷和众位长辈一个面子。 “行,既然福大爷和各位长辈都替他求情了,那今天,我就看在死去的老周叔的面子上,饶他这条狗命!” 他走到墙角,解开系着石头的绳子,把周小宝给放了下来。 那小子一落地,就吓得瘫成了一滩烂泥,连哭都不敢哭了,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王强没让他起来,而是从墙根下那堆柴火里,抽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小拇指粗细的柳条子。 他把柳条子在手里挽了个圈,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然后,他对着周小宝那已经被尿湿了的屁股和后背,狠狠地就抽了下去! “啪!” “啪!” “啪!” 柳条子蘸了水,抽在身上,疼得是钻心刺骨。 每一鞭下去,都留下一道红的发紫的血痕。 周小宝疼得是嗷嗷直叫,在地上满地打滚,哭爹喊娘。 王强一连抽了十几下,抽得他皮开肉绽,声音都哭哑了,这才停了手。 他扔掉柳条子,走到石桌前,拿起那把锋利的牛耳尖刀,从那块大肥肉上,割下来足足一斤多重的一块,走到还跪在地上的周桂香面前,把肉重重地往她怀里一塞。 周桂香抱着那块还带着温度的肉,整个人都懵了。 只听王强用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说道: “我王强,做人就一个规矩,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老周叔帮过我哥,这个恩,我记着,所以我今天不废了他儿子。” “但这顿打,是他偷东西该得的,跑不掉!” “这块肉,你拿回去!也算是还老周叔当年的情分!让你儿子也尝尝,我家的肉,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周桂香那张又惊又怕的脸上,扫向周围所有村民的脸。 “但是!” 他声音猛地一提,“丑话说在前头!” “从今天起,谁要是嘴巴再不干不净,在背后嚼我家的舌根,说我嫂子的闲话,污我嫂子的名声!” “那我就当你是被脏东西迷了心窍,欠收拾了!” “到时候,这柳条子的滋味,我保证,也让你们好好尝尝!” “回去吧!给你儿子炖锅肉汤,让他好好补补,长长记性!”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拉起旁边同样被他这番手段震住的苏婉,转身回了屋,哐当一声,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院子外,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王强这番杀鸡儆猴,恩威并施的手段给镇住了。 这小子,不但手黑,心也黑,而且做事滴水不漏,有理有节,让你连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周桂香抱着肉,领着一瘸一拐、还在抽噎的儿子,在一众复杂的目光中,灰溜溜地回了家。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再也不能在背后说王家半个字的坏话了。 而其他的村民,心里也都有了一杆秤。 这王家老二,是头醒了的狼,惹不得! 院子里,王强家那扇新修的木门,彻底隔绝了外界一切的风言风语。 ...... 自从王强当着全村人的面,又打又给地把周寡妇娘俩收拾得服服帖帖,他家那扇破院门总算是清净了。 没了那些糟心事,王强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正事上。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就起了床。 秋风从破窗户的缝隙里灌进来,吹得人脸上生疼。 他走到堂屋,抬头看了看房梁上挂着的那一排排风干的咸肉和腌鱼,又掂了掂墙角那半袋子面,眉头就皱了起来。 “嫂子,不能再这么坐吃山空了。” 王强走进里屋,苏婉正在梳头,听到他说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家里的存粮看着不少,可这天一天比一天冷,真要到了下大雪封山的时候,这点东西根本扛不住。” 王强指了指四面漏风的土墙。 “你看这房子,跟个破筛子似的,冬天非得把人冻出病来不可。” “咱们必须在入冬前,把房子修好,最起码,得换上结实的门窗,把墙给糊严实了。” 苏婉放下梳子,回过头,眼神里带着担忧:“修房子……那得花多少钱啊?咱们……” “钱的事你别愁。” 王强打断了她的话,眼里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狠劲,“钱,就在那山里,在那江里,满地都是,就看你弯不弯腰去捡,我今天就去捡点回来。” “你又要进山打猎?太危险了……”苏婉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不。” 王强摇了摇头,拿起挂在墙上的砍柴斧和那把锈迹斑斑的手摇锯。 “今天不打猎,我去山里选选材。” 他知道,光靠岸边那几个破地笼,小打小闹,捞点小鱼小虾,也就够塞个牙缝。 要想在龙王湾那种深水急流的地方有大收获,必须得有一条结实、好用的渔船。 村里那种用几块烂木板拼起来的小舢板,在那潭子里一个浪头就能给打翻。 他要自己造一条船。 一条真正能在江里横着走的船! 第22章:傻狍子! 更重要的是,他要盖新房。 不用青砖大瓦,最起码也得是结结实实的木刻楞,而造船和盖房,都需要上好的木料。 王强没再多解释,揣上两个苞米面饼子,跟苏婉打了声招呼,就大步走出了院子。 黑龙山还是那副老样子,林子密得像一堵墙,常年飘着一层雾气。 王强没走上次打猎的那条路,而是凭着前世的记忆,绕到了山的另一侧。 这边更陡,更险,靠近一条常年不断流的山涧,村里人嫌路不好走,很少到这边来。 可王强知道,越是这种地方,越有好东西。 他就像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狼,在林子里不紧不慢地穿行。 他的眼睛毒得很,扫一眼树干的纹路,看一眼树皮的颜色,就知道这棵树的年纪和材质。 他需要两种木头。 一种是榆木,特别是那种长在水边、被山风吹打了几十年的老榆木。 这种木头,材质坚硬,纹理紧密,耐水耐腐,是做船的龙骨和新房顶梁柱的绝佳材料。 另一种是红松,松木相对轻便,有韧性,而且富含松油,本身就有一定的防水性,用来做船板和房板,再合适不过。 他在山涧边上转了整整一上午,裤腿被露水打得湿透,脸上也被树枝划了好几道口子。 终于,在一片陡峭的山坡上,他找到了一棵他想要的树。 那是一棵巨大的老榆树,三个人都合抱不过来,树干笔直,像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直愣愣地插进云里。 看那树冠和盘根错节的根部,王强判断,这棵树少说也得有七八十年的树龄。 “就是你了!” 王强兴奋得舔了舔嘴唇。 他放下手里的家伙事,从怀里掏出饼子,就着冰凉的山泉水,胡乱地填饱了肚子。 然后,他脱掉上衣,露出那一身腱子肉,抡起斧头就开始干活。 伐木,是个力气活,更是个技术活。 家里没有电锯,只能靠最原始的工具。 王强先是绕着树根,清理出一片空地,然后,他算好树倒下的方向,在那一边的树根处,用斧头奋力地砍了起来。 “嘿!” “哈!” “嚯!” 他每砍一下,都伴随着一声低吼。 锋利的斧刃砍进坚硬的树干,发出一声声闷响,木屑四处飞溅。 他胳膊上的肌肉,像石头一样一块块坟起,汗水顺着他的脊梁沟往下淌,很快就湿透了裤腰。 整整一下午,他就跟这棵老榆树耗上了。 砍累了就坐下来歇口气,喝口水,然后接着干,半晌,一个巨大的V形豁口,终于被他给砍了出来。 他扔掉斧头,拿起那把更耗力气的手摇锯,从豁口的另一侧,开始一下一下地拉扯。 “咯吱……咯吱……” 锯子和树干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王强的两个手掌,很快就被磨出了血泡,可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眼睛里只有那道越来越深的锯缝。 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那棵巨大的老榆树,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声音,然后轰然倒下。 “轰隆——!!!” 大地都跟着震了三震,惊起飞鸟无数。 王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但他看着眼前这棵被自己征服的庞然大物,心里头,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不急着把木头运下山。 这么大的家伙,他一个人也弄不动。 他趁着天还没黑透,就地取材。 用斧头和几根早就准备好的硬木楔子,顺着木头的纹理,叮叮当当地,把最粗壮的树干,分解成了几段适合搬运的大料,并把多余的枝杈全都砍了下来。 准备一点点运回去! 不过今天就算了,天快黑了,拖着木头不方便,赶明儿个再来取! 回到家,苏婉早早就做完了饭,站在院门口往外望。 直到看见王强背着斧子悠哉悠哉的身影,心里的大石头才放下! “嫂子!我回来了!” 王强走近了喊! “你喊个啥嘛,我看到你了,快回来吧,饭我都给你热过一次了!” 苏婉跟个小媳妇一样接过斧头,把王强推进屋里,顺便关上了院门! 王强进屋一看,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俩菜一汤! 腊肉炒香肠,土豆烧茄子,炖的大白花鲢! 看到这一幕,王强脱口而出! “嫂子,你真好!” “贫嘴!” 苏婉红着脸,白了他一眼,然后让他坐下给他碗里夹了好几块腊肉! “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 ...... 在运木头的这几天,王强也没闲着。 他脑子活泛,知道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件事上。 他利用自己对野兽习性的了解,在附近几条野兽下山喝水必经的兽道上,悄悄地布置了几个简易的绳套和捕兽夹。 他没指望能套到野猪黑瞎子那样的大家伙,就想弄点兔子野鸡,给家里改善改善伙食,要是运气好,还能换几个钱花花。 这天清晨,他照例先去检查陷阱。 走到第一个绳套那儿,就看见一只羽毛鲜亮的野鸡,正被吊在半空中,扑腾着翅膀。 他嘿嘿一笑,走过去,一把拧断了鸡脖子,顺手就把野鸡别在了腰上。 可当他走到第二个捕兽夹那儿时,却愣住了。 那只碗口大的铁夹子,夹住的不是兔子,也不是狐狸,而是一头不大不小的傻狍子。 那狍子也就三四十斤的样子,一条后腿被夹得血肉模糊,正趴在地上,看见王强过来,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嘿,你这傻东西,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王强心里乐开了花。 这狍子虽然不大,但皮毛厚实,拿到镇上去,怎么也能卖个几十来块钱,这可比他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他没犹豫,顺手捡起一块石头,走上前去,干净利落地给了那狍子一个痛快。 然后,他解开夹子,把狍子和野鸡一起扛在肩上,也不去拉木头了,吹着口哨就下了山。 苏婉看到他又扛回来一头狍子、一只野鸡,吓了一跳,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地把他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受什么重伤,这才放下心来。 “你不是说这几天不打猎了吗?” “嗐!这不是之前顺手做了几个陷阱嘛,这傻孢子还真就直愣愣撞上了!” “送上门的东西,咋可能不要!” 他把狍子和野鸡简单处理了一下,就直接找到了之前的李顺。 “顺叔,麻烦你个事儿,帮我把这点东西拉到镇上去一趟,我给你算工钱。” 李顺现在对王强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哪能要他的钱,连连摆手。 王强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从兜里掏出五块钱,硬塞到他手里:“顺叔,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油钱,你必须拿着。” 第23章:卖钱买货 李顺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拖拉机突突突地开到了镇上。 王强没去迎宾楼,那种地方偶尔去一次可以,去多了,容易被人惦记,况且这傻狍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扛着狍子,找到了镇子东头一个专门收山货的贩子。 那贩子是个精瘦的猴脸男人,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看着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看见王强扛着的狍子,眼睛一亮,上来就想压价。 “小兄弟,你这狍子……小了点啊,而且这腿上的皮也破了,卖不上价。” “这样吧,我给你十块钱儿,够意思了吧?” 王强心里冷笑一声,他把狍子往地上一扔,蹲下身,指着狍子的皮毛说:“老板,你再仔细看看。” “我这狍子虽然不大,但现在是秋天,正是它长绒的时候,这皮子,又厚又暖和,是做皮褥子的好料。” “你再看这毛色,油光发亮,说明这狍子壮实,肉肯定不差。” “至于这条腿,是夹子伤,不影响整张皮的价值,十块钱?你打发叫花子呢?” 他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那猴脸贩子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农村小子,竟然还是个行家。 最后,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的讨价还价,王强硬是把价格抬到了五十块钱,还顺带着把那只野鸡也卖了十块钱。 拿着六十块钱,王强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他没急着回家,而是直奔镇上的五金店。 他早就盘算好了,造船修房,光有木头可不行,铁钉、麻绳、桐油,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他也是个敞亮人,买东西不扣搜,直接花十块钱,买了几包各种尺寸的铁钉,又花五块钱,扯了十几斤结实的粗麻绳。 最后,他一咬牙,又花三十块钱,买了一桶金黄色的桐油。 这玩意儿金贵,但给船身防水,全靠它了。 花钱如流水,刚才还觉得挺多的六十块钱,转眼就只剩下了十五块。 王强把剩下的钱仔细揣好,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搭着李顺的拖拉机回了村。 苏婉正在家里等得心焦,看见王强回来,赶紧迎了上去。 当她看到王强带回来的那些铁钉、麻绳和桐油时,心里满是欢喜,小叔子真能干! 可看到他那双因为伐木,布满了血泡和伤口的大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圈却一下子就红了。 她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身进了灶房,给王强烧了一大锅热水。 当天晚上,王强吃完饭,就着月光,把从山上弄下来的榆木大料,整整齐齐的堆放在院子里。 咚的一声闷响,最后一根木料砸在地上,也像是砸在了苏婉的心上。 她站在廊檐下,看着院子里那个挥汗如雨的男人,看着那些堆在墙角的铁钉和桐油,她知道,这个破败的家,从今天起要真正开始变样了。 黑龙山上剩下的木料,王强也是一趟一趟地往山下搬,院子角落里,很快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造船和修房子的事,算是有了个开头。 可眼瞅着秋风一天比一天凉,早晚出门,那风跟小刀子似的,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苏婉身上的衣服还是单的,那件蓝色的碎花衬衫虽然好看,可不顶冷。 她把家里那床破旧的棉被拆了,想把里面的旧棉絮掏出来,重新弹一弹,做件棉袄。 可那棉絮,早就被睡得板结、发黑,跟块毡子似的。 别说保暖了,盖在身上都嫌沉。 这天下午,苏含又在院子里拆洗那些旧棉絮,一阵冷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肩膀。 这一幕,正好被从后山回来的王强看见了。 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拼死拼活地折腾,为的是啥?不就是想让嫂子过上好日子,不再挨饿受冻吗? 可现在,连一件像样的过冬棉袄都没有,算什么好日子? “嫂子,别弄了!” 王强走过去,一把从她手里拿过那块黑乎乎的旧棉絮,扔在了一边。 “这玩意儿,当柴火烧都嫌脏!走,咱进屋,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他拉着苏婉进了屋,从炕梢的一个木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抱出了几样东西。 最上面,是那张被苏婉精心鞣制好的野猪皮。 皮板柔软,毛色油亮,特别是脖颈处那一片黑色的鬃毛,在光线下泛着乌光。 底下,还压着好几张同样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兔子皮,毛茸茸的,摸上去又软又滑。 “强子,你拿这个干啥?” 苏婉有些不解。 “干啥?当然是去换钱,给你扯布做新棉袄!” 王强说得斩钉截铁,“这东西,都是上好的皮子,在咱们镇上,那些贩子不识货,也给不出价。” “咱们得去县城,把它卖给真正懂行的人!” 苏婉一听要去县城,又有些犹豫:“那得花不少路费吧?太折腾了……” “折腾也得去!” 王强的态度很坚决,“嫂子,你就别管了,在家把尺寸量好,告诉我,剩下的事交给我。”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强就又找到了李顺。 这次他没给钱,而是拎了两条自己腌的、足有三斤重的风干鱼。 “顺叔,又得麻烦你一趟,送我去县城,这点咸鱼,你拿回去给婶子尝尝鲜。” 李顺现在是真把王强当自家子侄看了,说啥都不肯收。 王强把鱼往他拖拉机上一扔,笑着说:“顺叔,你要是不收,以后我可不好意思再张嘴麻烦你了。” 李顺没办法,只好乐呵呵地收下了。 拖拉机再次突突突地冒着黑烟,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朝着县城的方向颠簸而去。 一路上,王强向李顺仔细地打听县城里那些收皮货的店铺,哪个字号老,哪个老板实在,都问了个清清楚楚。 他虽然有远洋船上的见识,但毕竟对于这老家县城还真没太多了解,多问问总没坏处。 到了县城,王强谢过李顺,一个人扛着那一大包皮货。 根据李顺的指点,径直找到了县城北街一家门脸不大,但看着就有些年头的老字号德盛皮货行。 店铺的门是那种厚重的木板门。 推开门,一股子皮革特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店里光线有些昏暗,墙上挂满了各种处理好的皮子,狐狸皮、黄鼠狼皮、兔子皮,应有尽有。 一个穿着长衫,留着一撮山羊胡的小老头,正戴着老花镜,坐在柜台后头,慢悠悠地喝着茶。 他听见动静,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王强一眼。 看他一身打扮,就是个乡下来的穷小子,也没搭理,又低头喝茶去了。 王强也不在意,他知道,这种老字号的掌柜,都有点眼高于顶。 第24章:冬衣 他把背上的大包袱往柜台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 “老板,收货不?” 那山羊胡老头这才放下茶杯,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柜台前,用下巴指了指那个包袱:“啥玩意儿啊?拿出来看看。” 王强解开包袱,先把那几张兔子皮拿了出来。 老头捏起一张,对着光看了看,撇了撇嘴:“兔子皮,不值钱,皮板太薄,还掉毛,一块钱三张,不能再多了。” 王强心里冷笑,也不跟他争。 而是不紧不慢地,把那张完整的野猪皮,猛地一下,在柜台上一抖。 “哗啦——” 那张比柜台还宽的野猪皮,带着一股子野性的气息,瞬间就铺满了整个柜台。 山羊胡老头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他从柜台后头绕了出来,把老花镜往鼻梁上扶了扶,几乎是趴到了那张皮子跟前。 他伸出手,在那厚实的皮板上摸了又摸,又凑上去用鼻子闻了闻,嘴里不由得发出啧啧声。 “好东西!好东西啊!” 他看了一会儿,才抬起头,但眼神里的精光一闪而过,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故意咳嗽了一声说:“嗯……这皮子倒是不错,就是……可惜了,是张猪皮。” “这年头,不兴穿这个。” “要是张熊皮、貂皮,那价钱可就不一样了。” “这样吧,看你也是个实在后生,我给你出二十块钱,这价,整个县城你打听打听去,没人比我更高了。” 二十块?又特么忽悠我!当真是无奸不商! 王强一把将皮子往自己这边拽了拽,作势就要收起来。 “老板,你要是这么说,那咱就没啥好谈的了。” 王强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 “你看看这张皮,从头到尾,除了后腿上一个枪眼,再没有第二个伤口,这叫筒子皮,最是难得。” “你再摸摸这皮板的厚度,这野猪肥了嘟的,最关键的,你看看这脖颈上的鬃毛!” 他指着那片又黑又硬的长毛,说道:“这鬃毛,油光发亮,是做皮帽子、皮领子的上上好材料!” “你这德盛皮货行也是老字号,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又拿起那几张兔子皮,说道:“还有这几张兔子皮,你说是皮板薄,可你看这鞣制的手艺,皮板又软又干净,没有半点异味。” “这样的皮子,你一块钱三张?老板,你这生意做的,可是有点不厚道啊。” 老头抬起头,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心里暗暗吃惊。 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对皮货的门道倒是了解的不少! “那你说个价?”老头的气势,有些弱了下去。 王强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五十?” 王强摇了摇头。 “不可能!”老头一下子就叫了起来,“五百块?你这野猪皮金子做的?!” “老板,你别急。” 王强笑了,“野猪皮,我也不多要,一口价八十块!” “这五张兔子皮你给凑个整,一张五块钱,拢共二十五!一共一百零五块,少一分我扭头就走。” “这县城,又不是只有你一家皮货行。” 他这话说得,又硬气又自信,反倒让那老头心里犯了嘀咕。 最后,两人又磨了半天嘴皮子,那山羊胡老头咬着后槽牙,一跺脚,从抽屉里数了一百零五块钱,重重地拍在了柜台上。 “行!一百零五就一百零五!算你这小子厉害!以后再有好货,还来我这儿!” 王强把钱仔细地揣进怀里最里层的口袋,感觉整个腰杆都硬了三分。 他扛起空包袱,走出了德盛皮货行,直奔县供销社。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扣扣搜搜买几尺布的穷小子了。 他走进供销社,直接走到了卖棉花的柜台,对着售货员,豪气地一挥手:“同志,给我来二十斤新棉花!” 那售货员眼皮都没抬:“介绍信呢?” 王强直接把大团结拍在了柜台上:“这就是介绍信。” 售货员看到钱,眼睛都直了,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就变成了谄媚的笑:“哎呦,大哥,瞧我这眼神!这就给您称,这就给您称!” 没一会儿,两个装得满满当当,几乎要爆开的大麻袋,就堆在了王强脚边。 那棉花,雪白雪白的,又轻又软,看着就暖和。 接着,他又去了布料柜台。 这一次,他连看都没看那些花里胡哨的碎花布,直接指着一卷最厚实、最耐磨的深蓝色卡其布说:“这个,给我来十米!” 又指着旁边一卷柔软的白棉布说:“那个,做里子,来五米!” 柜台的售货员看着他像买大白菜一样买布,也是惊得合不拢嘴,手脚麻利地给他扯布、打包。 王强扛着两大包比他人还高的棉花,背着几大卷沉甸甸的布料,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一样,走出了供销社。 当他回到和李顺约好的地方时,李顺正在拖拉机旁抽着烟,看到他这副样子,惊得烟都从嘴里掉了下来。 “我的乖乖!强子,你这是要卖棉花了?哈哈哈!” 回家的路上,王强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踏实感。 当拖拉机突突突地开回月亮湾村口,当王强带着他那些战利品回到家时,苏婉正在院子里,借着夕阳的余光,晾晒着前几天拆洗出来的那些黑乎乎的旧棉絮。 她看到王强扛着那两座棉花山走进院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不敢相信地走上前,伸出手摸了一下麻袋里露出来新棉花。 那柔软的触感,是那么真实。 她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不是心疼钱,也不是因为有了新衣服而高兴,她是真的被王强这份实实在在、沉甸甸的心意给暖到了。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尖上疼。 这个冬天,她再也不会冷了。 当天晚上,苏婉破天荒地没急着做饭。 她仔仔细细地把炕席擦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点亮了家里那盏最亮的煤油灯。 她把那几大卷崭新的布料,小心翼翼地在炕上展开,感觉布料的颜色,把整个昏暗的小屋都映亮了。 她拿出针线笸箩里的划粉和量尺,趴在炕上,借着灯光,小心翼翼地比对着王强给她的尺寸,嘴里念念有词,规划着怎么裁剪才能最省料。 王强就盘腿坐在旁边,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灯光下,她的侧脸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微微低着头,神情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美。 那认真的样子,让王强看得有些痴了。 “强子,你看,你的棉袄,我给你多加一层里衬,再絮厚一点的棉花,这样你下江打鱼的时候,风吹不透,也不容易湿。” 苏婉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好。” 王强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 “你的领子,我给你做成高领,再给你缝上两个风纪扣,这样冬天在江上,脖子就不会冷了。” “好。” “你的袖口,我给你收紧一点,这样干活方便……” “好。” 苏婉说着,王强就应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棉袄的样式。 窗外,是呼啸的秋风,而这间小小的土坯房里,充满了无尽的温暖! 第25章:玻璃窗! 没了糟心事,苏婉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好,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她把王强买来的新棉花和布料当成宝贝,每天吃完饭,就坐在炕上一针一线地缝制冬衣。 王强则把全部的心思都扑在了正事上。 他从黑龙山弄回来的那些木料,已经在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木头都按照他的想法,分解成了合适的尺寸,正放在院子里风干。 可这天,一天比一天冷。 北风刮起来跟狼嚎似的,呜呜地响。 王强家那两扇破窗户,糊的还是不知道哪年哪月,从村委会捡回来的旧报纸。 那纸早就被风吹得又干又脆,上面全是窟窿眼儿。 “哗啦啦……哗啦啦……” 冷风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屋里钻,吹得人脸上生疼。 苏婉在炕上做针线活,手指头都冻僵了,不停地往嘴边哈着热气。 到了晚上睡觉,更是要命。 两人把家里能盖的被子全都盖上了,可那冷风还是顺着门缝、窗户缝,嗖嗖地往被窝里钻。 苏婉好几次半夜都被冻醒,缩在炕的里侧,冻得直哆嗦,王强躺在外侧给她挡着风口,可心里头跟堵了块石头似的。 妈的! 这破房子,简直就不是人住的! 他上辈子在白令海峡,零下几十度的天,也没觉得有这么冷。 他一个大老爷们,皮糙肉厚,冻一下倒没啥,可嫂子那身子骨,要是真冻出个好歹来,他得心疼死。 第二天一大早,王强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吃完早饭,王强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下了决心。 “嫂子,不能再这么凑合了,今天说啥也得把门窗给拾掇利索了!” 他之前从黑龙山上伐下来的那些木料,在院子里晾了些日子,水分去了不少,正好能派上用场。 苏婉搓着一双冰凉的手,哈了口白气,点了点头:“是该修修了,要不这冬天可咋过啊。” 王强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嫂子,你今天在家把那几张兔子皮再拾掇拾掇,我去趟县城。” 苏婉有些迷糊:“天这么冷,你去县城干啥?” 王强走到窗户边,一指头就把那层破报纸给捅了个大窟窿。 “干啥?换了这个狗东西!” 他回头看着苏婉,一字一句地说道:“嫂子,咱们装玻璃窗吧!” “啥?!” “玻璃窗?” “那玩意儿多贵啊!比白面都贵!” “咱村里,也就村委会和马福海家有,咱……咱装那玩意儿干啥啊?太浪费钱了!” 这年头玻璃那绝对是稀罕物,是奢侈品。 谁家要是窗户上镶块玻璃,那比谁家盖了青砖大瓦房还显摆。 在村民眼里,那玩意儿亮晶晶的,是城里才常有的物件! “浪费?” 王强看着她那副急得快哭出来的样子,态度异常坚决。 “嫂子,你听我的。” 他走到炕边,伸手拍着那破窗户! “钱花了,咱可以再挣,这天眼瞅着就要下大雪了,真要是把你冻出个好歹来,把我王强卖了都换不回来。” “我上山砍木头,在江里捞鱼,拼死拼活的是为啥?不就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不再挨饿受冻吗?” “这玻璃窗,咱必须装!”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硬气,带着一家之主的气势。 苏婉被他这话说得一愣,看着他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那里面,是她从未见过的宠溺。 她咬着嘴唇,没再吭声,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脸颊却烧得滚烫。 “好……都听你的。” 过了半晌,她才用细得跟蚊子哼哼似的声音,应了一句。 王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这就对了!” 他没耽搁,拿上全部的钱,又拎了两条最大的咸鱼干,就直奔李顺家。 李顺今天打算去县里办点事,王强来的时候拖拉机正突突突地冒着黑烟。 李顺看见王强来了,那叫一个亲切。 “强子,又进城啊?你小子,现在可是咱村的大能人了!哈哈哈!” 王强也不跟他客气,把两条咸鱼往他家院门上一挂:“顺叔,又得麻烦你了,这点鱼,拿回去给婶子炖汤喝。” 李顺哪能再要他的东西,可王强眼睛一瞪,他也就嘿嘿笑着收下了。 这小子,办事敞亮,对脾气! 到了县城,王强没耽搁,跟李顺约好了下午回来的时间,就直奔五金建材商店。 这年头的五金店,可不像后世,啥玩意儿都摆在明面上让你挑。 好东西,都锁在柜台里头。 店里的伙计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靠在柜台上嗑着瓜子。 “同志,问一下,玻璃啥价?” 那伙计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看他一身打补丁的旧衣服,脚上还沾着泥,撇了撇嘴,有气无力地说道:“那玩意儿贵着呢,按块卖,有大的有小的,看你要多大的。” 王强心里早就把自家窗户的尺寸量了不下十遍了,报出尺寸后。 那伙计接过纸条,跑到后头的库房,喊了两个工人,吭哧吭哧地抬出来一块大玻璃。 “你看这料子,亮不亮?这可是从上海那边过来的好东西!牌子货!” 王强点了点头,这玻璃确实不错,透亮,够厚,没啥气泡。 “行,就这个,给我割吧。” 那伙计拿着尺子,比量了半天,又用专门的玻璃刀,在上面刺啦刺啦地划着。 最后,那伙计拿算盘噼里啪啦一算,报了个价钱。 “两百八十块!” 确实贵,比王强想的还贵。 王强心里头也肉疼,可一想到嫂子那双冰凉的手,他一咬后槽牙:“买!” “好嘞!” 在等店员切割包装玻璃的时候,王强也没闲着,在店里四处溜达。 这五金店可比镇上的供销社大多了,货架上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铁犁头、锄头、钉子、铁丝…… 他正看着,眼角的余光忽然被角落里的一堆东西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口口崭新的大铁锅,乌黑锃亮,比他家现在用的那口,大了足足一圈。 铁锅旁边,还立着几个白得发亮的陶瓷大水缸,缸身上还画着简单的红花绿叶,看着就喜庆。 王强看着那些东西,鬼使神差地就想起了自家那口锅。 那口铁锅,还是他爹娘在世的时候置办的,用了快二十年了。 锅底早就裂了好几道缝,都是苏婉用黄泥混着一层一层糊了好几次,才勉强不漏水。 可那锅烙出来的饼子,总带着一股子土腥味。 他走过去,伸出手,在锅沿上敲了敲。 “当——” 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股子厚实劲儿。 再看看那白生生的大水缸,干净得能照出人影儿来。 要是用这个缸装水,嫂子以后做饭,洗衣服,该有多方便? 第26章:这日子真是没法比了! 妈的! 王强心里那股子豪气又上来了。 买! 他娘的,钱没了再赚,这日子,不能再这么凑合下去了! 他一咬牙,一跺脚,又把那伙计给喊了过来。 “同志!那口最大号的铁锅,给我来一口!” “还有那个最大的水缸,也给我来一个!” 那伙计看王强这架势,都惊呆了。 这……这哪是乡下来的穷小子啊?这分明是个土财主啊! “哎呦!大哥,您可真有眼光!这锅,可是咱店里最好的,炖肉,保准香!” “这缸,存水,夏天都不带变味儿的!” 王强也懒得听她废话,直接问道:“多少钱?” “锅二十五块!缸三十六块!给您算便宜点,抹个零,一共六十块!” 王强眉头都没皱一下,从那叠钱里,又数出六十块,拍在了柜台上。 “给我包好了,包严实点,特别是那缸,别给我磕了。” “好嘞!您就瞧好吧!” 这一通采购,花钱如流水。 等王强把所有东西都结了账,怀里的钱,就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几块钱了,这也是他家最后的钱! 可王强一点都不心疼。 钱没了可以再挣。 可这家,这嫂子,就一个! 他雇了一辆板车,把那沉甸甸的玻璃、大铁锅、大水缸,全都装了上去。 那玻璃用干草和破布,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生怕颠碎了。 王强在后面推着板车,走在县城的大街上,感觉腰杆子都比平时硬了几分。 等他推着板车,回到和李顺约好的拖拉机旁时,李顺正好在那儿抽着烟,瞅见板车上的物件,当即站起身来! “嚯!” “强子,你这是打算给家里边好好捯饬捯饬啊!哈哈哈哈!” “那可不!” 王强也是开心,干活也是有劲儿! 摆手拒绝了李顺的帮忙,三下五除二就给搬好了! 突突突的拖拉机拉着这一大车金贵玩意儿,回到月亮湾村口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可这动静,还是把整个村子都给惊动了。 村里人,刚吃完晚饭,正凑在村口的大槐树底下闲磕牙呢。 “快看!王家老二又从县里弄回来啥好东西了?” 拖拉机刚靠近村口就被眼尖的村民给瞧见了。 可当他们看清楚王强车的东西时,所有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的老天爷!那白花花的是啥?是大水缸吧?” “锅!你们看那口锅!黑得发亮!比咱村长家的还大!” “玻璃!我操!那不是玻璃吗?!这小子发了多大的财?连玻璃都买回来了!” 很快,拖拉机停到了王强家门口,嫂子李婉一听到动静就直接跑了出来! 身上还套着刚做好的冬衣,蓝底白花,清新雅致,配上丰腴了一点的身子,别有一番风韵! 她看着王强正一件件搬着新物件,眼睛里也是放光! “强子,你可太有本事了!” 结果刚想搭把手就被王强给顺势拍了一下小手,“刚换的新衣裳,动什么手,旁边歇着去!” 李顺也是抽着烟哈哈大笑。 “我说他嫂子,你就站旁边瞅着吧,搁县里的时候这家伙就不让人帮忙!” “哈哈哈哈哈!” 村民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着拖拉机上的稀罕物件,议论纷纷! “天哪!这王家老二,是真出息了!这日子过得,跟坐了火箭似的往上蹿啊!” “可不是咋的,又是吃肉又是装玻璃,这日子,真是没法比了……” 周寡妇也挤在人群里,看着那些崭新的家当,也是觉着心里有些苦涩! 不一会儿,王强就把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搬进了院子,天也黑了下来,苏婉想留下李顺吃个便饭,但被拒绝了。 “你们吃就行,我家婆子还等着我回去呢,饭也估计做的差不多了!” 说完,李顺打着火突突突地往外开! “李叔,慢走啊您!” “好嘞!” ...... 第二天一早,王强就窝在院子里叮叮当当地当起了木匠。 他先把那两扇破窗户给拆了,北风呼呼地往里灌,冻得人直哆嗦。 然后,他用从山上扛回来的那些已经半风干的木头,开始做新的窗户框。 他手艺生疏,可他有的是力气和耐心。 他用那把生了锈的手摇锯,一点一点地锯木头,又用砍柴斧,一下一下地削平。 木屑纷飞,他那双布满了血泡的手上,又添了好几道新口子。 苏婉看着心疼,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一边帮他递工具,一边给他擦汗。 “强子,慢点,别划着手……” “嫂子,没事,这皮外伤,不碍事。” 他嘿嘿一笑,手上的劲儿更足了。 最难的,是安装玻璃。 他小心翼翼地量尺寸,开凹槽,又用早就准备好的油灰,一点一点地把缝隙给填实、抹平。 苏婉在旁边,比他还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啪嗒。” 当最后一块玻璃稳稳地装进窗框,当王强把新窗户安上墙的那一刻。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那呼啸了一整个秋天的北风,终于被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外面。 屋里,瞬间就没了那股子瘆人的风声,一下子变得又安静又暖和。 更重要的是亮堂!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毫无阻碍地照了进来,整个屋子,一下子就亮堂了,也暖和了许多。 “强子……” 苏婉站在那片明亮的阳光里,伸出手,似乎想去触摸那些漂浮在光柱里的尘埃。 她回头看着王强,看着这个满脸是汗、浑身是土的男人,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咱家……真亮堂啊……” “哈哈哈!这算啥!” 王强一抹脸上的汗,豪气地一挥手。 “等开春了,我把这破土坯房也给它扒了!咱盖青砖大瓦房!到时候,比这还亮堂!” 换好了门窗,王强又和苏婉一起,把那口破锅和破缸给搬了出来。 他抡起锤子,几下就把那两个破烂玩意儿给砸了个稀巴烂。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把新锅,稳稳地架在了灶台上。 又把新缸,安放在墙角,苏婉仔仔细细地刷洗干净后,王强一担一担地,把新缸给挑满了水。 看着那清澈见底的水,苏婉心里都跟着亮堂了起来。 当天晚上,苏婉说什么都要用新锅做第一顿饭。 她把王强前几天打到的那只野鸡,又从房梁上解了下来。 她把鸡肉剁成大块,配上泡发好的榛蘑,还有家里剩下的一点土豆。 王强在灶坑里烧火,火苗舔着黑黝黝的新锅底,发出呼呼的声响。 苏婉掌勺。 热锅,倒油。 那金黄的野猪油一进锅,就刺啦一声,冒起一股青烟。 葱姜蒜下锅,爆出香味儿。 鸡块倒进去,新锅火力匀,受热快,没一会儿,鸡皮就被煎得金黄金黄的,鸡油滋滋地往外冒。 那股子肉香味儿,瞬间就充满了整个屋子。 第27章:张巧嘴! 加水,放蘑菇,盖上新锅盖。 “咕嘟咕嘟……” 锅里炖着肉。 窗外刮着风。 可屋里,因为有了那两扇结实的玻璃窗,一点风都透不进来。 两人坐在温暖、明亮的屋里,就着灯光,吃着新锅炖出来的热乎饭菜。 那鸡肉,炖得又香又烂,蘑菇吸饱了汤汁,咬一口,满嘴流油。 王强吃得满头大汗,连声叫好。 苏婉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她给王强夹了一块最大的鸡腿肉,自己也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这汤真鲜。 这屋子真暖和。 两人坐在温暖明亮的屋里,吃着新锅炖出来的热乎饭菜,苏婉的脸上,一直挂着满足的笑。 她看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树枝,再也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苏婉心里想,这样的日子,真好。 王强家的日子,就像是那新锅炖的肉,一天比一天香,一天比一天红火。 新窗户亮堂。 新铁锅趁手。 新水缸干净。 苏婉用新买的棉花和布料,没日没夜地赶工,终于在第一场雪下来之前,给王强做好了两件厚实的新棉袄,一件贴身的棉坎肩,还有两条厚棉裤。 那卡其布的面料,结实耐磨,里面的棉花,絮得又厚又匀实。 王强穿在身上,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那股子暖意,一直从皮肤,暖到了心窝子里。 苏婉又给自己做了一件小棉袄,虽然没王强的厚,但穿在身上,也足够抵御这北方的寒风了。 主要是干活方便,之前做的那身太干净了,苏婉心里有点不舍得穿着干活。 有了新衣服,屋里也不用吹西北风了,王强的干劲儿又上来了! 他把上辈子那身看水流、辨鱼群的本事,全都使了出来。 今天钓上来一条十几斤重的大草鱼,明天又网住几条肥美的鲶鱼。 虽然再没碰上像上次那头大鳇鱼一样的极品,但每次的收获,都足够拿到镇上去换个十几二十块的。 家里的米缸,一直是满的。 房梁上的咸鱼干和腊肉,挂得一排又一排,看得人眼馋。 苏婉那张小脸,也被养得越发水灵,白里透红,跟那枝头上刚熟的桃儿似的,掐一把都能出水。 可这日子过得越红火,就越是扎人眼。 特别是扎了村长马福海的眼。 马福海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 他坐在自家那据说是全村最气派的青砖房里,可心里头,却比王强家那漏风的土坯房还冷。 “嗷——!疼死我了!爹!你个老不死的!你到底啥时候给老子报仇啊!” 里屋,传来他儿子马振坤那杀猪一样的嚎叫。 马振坤那两只手都用木板夹着,吊在胸前,伤筋动骨一百天,这阵子别说打人了,现在就是吃饭拉屎,都得他老娘伺候。 而且两只手腕子虽然接上了,可也落下了病根。 一到阴天下雨,就跟有几百只蚂蚁在啃骨头似的,又酸又麻又疼。 马福海听着儿子的哀嚎,手里的旱烟杆子,都快被他给捏碎了。 他抬起头,正好能看见不远处王强家那扇崭新的窗户。 那窗户,在这片灰扑扑的土坯房里,实在是太扎眼了。 白天,太阳一照,亮得晃眼。 到了晚上,煤油灯的光从里头透出来,那叫一个亮堂,跟城里人家的电灯泡似的。 看着就像是王强那小子,正站在他家门口,指着他的鼻子,放肆地嘲笑他! “妈的!一个小B崽子,还真他娘的翻了天了!” 马福海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他马福海,当了半辈子村长,在月亮湾说一不二,谁见了他不得点头哈腰,喊一声马村长? 可现在呢?他感觉自己这张老脸都快丢尽了! 硬碰硬? 马福海抽了口烟,吐出一股浓烈的烟雾。 他知道,现在硬碰硬不行了。 他儿子手底下那几个混子,被王强打断了腿的断腿,打断了胳膊的断胳膊,剩下的也都被那小子的狠劲给吓破了胆,现在看见王强都绕着道走。 他自己?他一把老骨头了,拿什么跟那个年轻力壮、还不要命的疯子斗? 那小子,就是个亡命徒! 光脚的,不怕他这个穿鞋的。 真要是把他惹急了,他敢半夜摸过来,一把火把他家这房子给点了! 马福海越想越憋屈,越想越不甘心。 他把手里的烟锅子在鞋底上使劲地磕了磕,火星子四溅。 “爹!你倒是说话啊!你再不弄死他,我就先被疼死了!”马振坤还在屋里嚎。 “嚎!嚎你娘的丧!” 马福海烦躁地骂了一句,猛地站起身。 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着实有些吓人。 “明着不行,咱就来阴的!” “老子就不信了,他王强再横,还能横得过天理人伦?” 打是打不过了,可他有的是别的法子,能把人往死里整! 他要毁了王强! 他要毁了那个小子现在最在乎的东西! 是啥?不就是那个家,那个一天比一天水灵的俏寡妇苏婉吗? 他要让王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拼了命才暖和起来的那个家,再一次变得支离破碎! 他要把苏婉那个小骚娘们,从王强的炕头上,给彻底地拽走! 他要让王强竹篮打水一场空,成为全村最大的那个笑话!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得罪他马福海,到底是个什么下场!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马福海就悄悄地出了门,他没去别处,而是径直去了村东头,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院门。 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长得一脸精明相,嘴唇薄薄的,眼睛里放着精光,正是月亮湾村最出名的媒婆张巧嘴。 她那张嘴,是全村最厉害的。 死的能说成活的,黑的能说成白的。 谁家要是想说个媒,都得提着重礼来求她。 更重要的是,她跟马福海,早就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哎呦,我的村长大人,啥风把您给吹来了?” 张巧嘴一看见马福海,那脸上立马就堆满了笑,身子跟没骨头似的就往他身上贴。 马福海也没拒绝,一手拦住她那小腰,猛跨一步进门,反手将门栓带上! “哎呦,我的村长大爷!”张巧嘴被他这一下给吓了一跳。 “你这一大早的,火气咋这么大呀?也不怕你家那口子,闻着味儿找过来,撕了我的皮?” 嘴上说着怕,那两只手却跟长了眼睛似的,不老实地就在马福海的腰上摸索起来。 马福海被她撩拨得心里头那股子邪火噌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他这几天被王强那小B崽子气得吃不下睡不着,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撒。 现在闻着张巧嘴身上那股子女人味,他那颗老心也跟着不争气地砰砰乱跳起来。 第28章:狼狈为奸 他嘿嘿一笑,那声音着实难听! “她?她就是个黄脸婆,哪有你这块地肥沃?” “我今天来,就是专门给你这块干地,浇浇水,松松土!” 话音未落,他那张满是烟油子味儿的老嘴,就狠狠地啃了上去。 “唔……唔……” 张巧嘴半推半就地哼唧着,两只手在马福海的后背上又捶又打,可那力道,跟挠痒痒没两样。 两人就在那门后头,跟两只偷食的馋猫似的,啃得是啧啧作响。 马福海的手脚也不老实,仗着自己力气大,三下五除二就把张巧嘴那件花布褂子的扣给崩开了。 “死鬼……一大早的,就这么猴急……” 张巧嘴喘着粗气,脸颊绯红,“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怕啥?这门栓着呢,耗子都钻不进来!” 马福海说着,打横就把张巧嘴给抱了起来。 张巧嘴哎呦一声,两条粗腿跟藤蔓似的,下意识地就盘在了马福海的腰上。 马福海抱着这个一百三四十斤的婆娘,也是累得够呛,踉踉跄跄地就往正屋里走。 屋里更暗,一股子没散尽的煤烟子味儿混着一股说不清的霉味儿。 两人就跟摔跤似的,磕磕绊绊地就滚到了里屋那铺大炕上。 炕上的被子乱七八糟地堆着,一股子汗味儿。 “老东西,你今天这力气,可不小啊……” 张巧嘴趴在炕上,回头冲他抛了个媚眼,“是不是吃了啥好东西了?” “好东西没吃,窝囊气倒是吃了不少!” 马福海一边解着自己的条纹线裤,一边哼哼道,“今天,我非得让你这台老磨,把我这肚子里的气,都给磨出来不可!” “就怕你这头老牛,没那个本事了!”张巧嘴咯咯地笑着。 屋子里,很快就响起了那张老旧土炕不堪重负的声音。 ......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或许只有几袋烟的功夫,或许更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汗味和一股说不清的腥膻味儿。 稍微清醒了一点后,马福海从她身上翻了下来,躺在一旁,从炕头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火,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张巧嘴也缓过劲儿来了,她侧过身,像条美女蛇一样,用那光滑的后背贴着马福海,一只手还在他那松弛的胸膛上画着圈圈。 “我的好村长,这下火气泄了吧?说吧,到底是谁把你气成这样,让你一大早就跑来我这儿耕地来了?” 马福海吐出一股浓烈的烟雾,那张在情欲中舒缓开的老脸,又慢慢地阴沉了下去。 他把烟蒂在炕沿上摁灭,这才坐起身,恶狠狠地说道: “还能有谁?还不是王强那个小崽子!” 张巧嘴也是听说了马振坤的事情,毕竟这穷苦年头,是个事儿都能传个几天! 当下就明白,村长这是要治人了! 她从床头倒了碗茶,双手捧着递了过去:“村长,您说,只要是我张巧嘴能办到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含糊!” 马福海接过茶碗,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大口,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把他心里的那股子邪火给压下去不少。 他这才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跟张巧嘴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去给苏婉那个小骚娘们说媒,把她给我嫁出去!嫁得越远越好!” 张巧嘴蹲在灶坑前烧火,听着听着,那双三角眼是越来越亮,听到最后,她猛地一拍那满是肥肉的大腿。 “哎呦我的村长哎!您这招釜底抽薪,可真是太高了!实在是高啊!” “那王强再能打,也就是个浑身蛮力的傻小子,愣头青!” “您这用的是啥?是脑子,是计谋!一下子就戳到他的心窝子上了!” “这事儿要是办成了,别说那小子得气得吐血,就是苏婉那个小骚蹄子,也得乖乖认命!” 马福海听着这话,心里舒坦了不少。 那张一直紧绷着的老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 “这事儿,你要是给我办利索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他从兜里掏出三张崭新的十块钱大团结,在张巧嘴眼前晃了晃。 “事成之后,这三十块钱,就是你的谢媒钱。” “还有,村东头那块空着的宅基地,你不是一直惦记着,想给你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盖房子娶媳妇吗?” “只要这事儿办成了,我立马就给你盖章,把地契给你批了!” 三十块钱!还有一块宅基地! 张巧嘴的呼吸,瞬间就变得急促起来,眼睛里全是贪婪的光。 她一把抢过那三十块钱,也顾不上烫手,直接塞进了自己最里头的贴身口袋里,还使劲地拍了拍。 然后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村长,您就擎好吧!”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非得把那苏婉,给说得服服帖帖,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重利之下,这张巧嘴立马就开始为马福海出谋划策,把这事儿往更绝的方向上推。 “村长,这说亲的对象,您心里有人选了吗?这人选,可是关键中的关键!” “我老婆娘家那边,有个远房的表侄子。” 马福海早就想好了,他要找的,就得是那种能把人恶心死的货色。 “三十多岁,死了老婆,还带着两个成天流鼻涕的拖油瓶,家里穷得叮当响,耗子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 “人也懒,除了喝酒,啥也不会干,村里人都叫他赵懒汉,把他弄过来正好。” “妙啊!实在是妙啊!” 张巧嘴又是一拍大腿,那双三角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就得是这种人!一,他沾着亲,是您的人,好控制;” “二,他穷,没见识,只要许给他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他肯定啥都听咱们的,让干啥干啥,让咬谁咬谁;”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拿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去配苏婉那个城里来的文化人,那不是存心往她和王强脸上吐唾沫,恶心他们吗?哈哈哈!”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阴险! 人选定了,接下来,就是编一个能拿到台面上说的理由。 “村长,这事儿,咱们可不能硬来。” 张巧嘴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说道,“得打着为苏婉好的旗号去,得让咱们占住了理儿!” “咱们就说,她一个年轻寡妇,天天跟个血气方刚、能打死野猪的小叔子住一个屋里,还睡一铺炕上,这叫什么事?” “这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啊!” “现在村里那些长舌妇,说的那些话有多难听,您也不是不知道,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听到这,马福海当即打断了她! “这招没用,上次那王二癞子差点被王强那小崽子给掐死,后边又是把周寡妇的儿子吊起来打,要是没有福老哥,他儿子的手指不定比我儿子的手还惨!” “这行不通!” 第29章:上门说亲 这件事张巧嘴也听过,甚至那天还远远的瞅了几眼,不过她是谁?她是张巧嘴啊! 一个黑的说成白的的人,还能不知道这个? “我的好村长哦!” 她凑到马福海耳边,继续说道:“您要记住,做为村长是全村人的大家长,是主心骨!” “您有责任,也有义务,为村民排忧解难,为死去的王勇兄弟,照顾好他的老婆!” “给她找个好归宿,让她堂堂正正地做人,这才是正理!这叫啥?这叫为民做主!” 张巧嘴越说越兴奋,不断给马福海戴高帽。 “之前那是因为那几个长舌妇故意污蔑人家,咱可没有,咱只是说这样影响不好!有说她俩真的干啥见不得人的事了吗?没有啊!” “您说对不对?” 马福海眉头一皱,随即又慢慢舒缓,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倒是自己想多了! “你继续说!” 得到命令,张巧嘴继续往下说。 “咱们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用伦理纲常这顶大帽子,去压她!” “她一个女人家,还能反了天不成?她要是敢不听,那就是不守妇道,就是不知好歹,就是跟全村的规矩作对!” 马福海听得是连连点头,心里对张巧嘴的本事,又高看了几分。这婆娘,不光嘴皮子利索,这心眼儿,也跟他娘的筛子似的,全是窟窿。 “好!好!好!张巧嘴,你这张嘴,真他娘的没白长!就这么办!” 两人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了半天。 把各种细节,怎么说,谁先说,要是苏婉哭了怎么办,要是苏婉闹了怎么办,都仔仔细细地对了好多遍。 最后,他们特意打听到,王强前几天伐的那些木料,都搬回来了,这几天正在家里院子里叮叮当当地敲着,看样子是在琢磨着造船。 他为了找感觉,天天一大早就划着那条破船,去江中心试水,熟悉水性,不到傍晚天黑,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他们决定,就趁王强不在家的时候上门! 对付苏婉一个没了男人撑腰的女人家,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 这天上午,北风刮得正紧。 苏婉刚把王强送出门。 “强子,今天风大,你……你早点回来。”她站在院子里,给王强紧了紧新棉袄的领口。 “放心吧,嫂子。” 王强看着她那冻得红扑扑的脸蛋,心里一阵火热,“你回屋去,外头冷。等我回来,给你炖鱼汤喝!” 他大步走出院子,直奔江边。 看着王强的背影,消失在村口那片芦苇荡里,苏婉这才搓着手,转身回了院。 她刚把门关上,就着难得的秋日暖阳,缝制王强的那件新棉裤。 棉花絮得厚厚的,她怕王强冬天在江上冷,特意多絮了一层。 针脚缝得又细又密,比给自己做活还上心。 院子门,就被人砰砰砰地拍响了。 苏婉心里一咯噔,还以为是王强忘了啥东西。 她赶紧跑过去开门。 可门一拉开,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不是王强,而是村长马福海,和他背后那个笑得一脸褶子的张巧嘴! 苏婉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她下意识地就想关门,可已经晚了。 张巧嘴那瘦得跟鸡爪子似的手,一把就扒住了门框,整个人,跟条泥鳅似的,就挤了进来。 马福海也背着手,阴沉着脸,跟着走了进来。 张巧嘴为了把戏做足了,怀里还特意揣了一包用红纸包着的红糖,手里拿了一块二尺长的红布,装模作样,做得跟真的一样。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去给哪家闺女说媒道喜的。 “哎呦,苏婉啊!” 张巧嘴一进院子,那双三角眼就滴溜溜地乱转,当她看到那亮晶晶的玻璃窗,那挂满房梁的鱼干腊肉时,眼里的嫉妒,都快溢出来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就想去拉苏婉的手,那嘴里,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我的好妹子,你看你这日子,现在过得,真是越来越水灵了!跟个城里的小姐一样!” 苏婉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手,冷着脸,客气又疏远地问道:“村长,张媒婆,你们来有啥事?” “哎呦,你看这孩子,还害臊了!” 张巧嘴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道:“我们今天来啊,是给你道喜来了!天大的喜事!” 张巧嘴一拍大腿,故意嗓子喊道:“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我们今天来啊,是给你道喜来了!” “道喜?”苏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可不是咋的!” 张巧嘴把怀里揣着的一包红糖,往石桌上一放。 “苏婉啊,你看你,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这一个人过日子,多苦啊!” “我们村长,那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他可怜你,也为了你好,特意托了我,给你寻了一门顶顶好的亲事!” “啥?!” 苏婉听到亲事两个字,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气得浑身发抖。 “张媒婆,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咋胡说了?” 张巧嘴见她这副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可那话,却开始变得阴阳怪气。 “……苏婉啊,你是个文化人,知书达理,这其中的道理,不用我多说你也懂。” “你一个年轻轻的、没了男人的寡妇,总这么跟你那小叔子不清不楚地过日子,也不是个事儿啊!” “你自己的名声不要了,你们老王家的脸面,你总得顾及吧?” “马村长这也是为了你好,为了保护你,为了你们王家的名声着想啊!他老人家为了你的事,愁得好几天都没睡好觉呢!” 把苏婉现在跟王强住在一起,说得是多么伤风败俗,多么不堪入耳,好像她天天晚上都趴在人家墙根听着一样。 随后换缓了缓,继续说。 “我给你找的这家,那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是村长娘家表哥的亲侄子,家里虽然穷了点,但人老实,会疼人!” “你嫁过去,就是当家的奶奶!不比你现在这不清不楚的强一百倍?” 苏婉听着这些污言秽语,那张刚养得红润起来的脸,气得更红了。 她没想到,人心,能无耻到这个地步,能黑到这个地步。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人上门逼债,只会哭哭啼啼的软弱女子了。 “你给我住嘴!” 她抬起头,那双原本总是带着几分怯懦的眼睛,此刻却清亮得吓人。 “我家的事,用不着你们这些外人来操心!” “我苏婉,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我这辈子,哪儿也不去!” “我男人王勇虽然没了,可我还有小叔子!他能养我!这轮不到你们来多管闲事!” 她这番话,说得是又急又响,没有半点退让。 说完,她转身就往屋里走,根本不给他们再开口的机会。 第30章:强子,你快回来 “你……” 张巧嘴和马福海都愣住了。 他们想过苏婉可能会哭,可能会闹,可能会犹豫着让他们给点时间考虑考虑。 但万万没想到,她敢当着他这个村长的面,拒绝得这么干脆,这么不留情面,这还是他们之前认识的苏婉吗? 张巧嘴的脸,瞬间就挂不住了,那虚伪的笑容一下子就变得尖酸刻薄。 “你个不要脸的贱人!给你脸你不要脸!” 她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那声音又尖又利,无比的恶毒。 “你是不是就想跟你那小叔子不清不楚地过一辈子?!你个骚狐狸,也不怕天打雷劈,不怕王勇半夜从江里爬出来掐死你!” 苏婉不理会她那辱骂,快步走进屋里,从里面,把那扇王强新装的厚实木门。 哐当一声,重重地关上! “咔哒!” 那根粗大的木门栓落下的声音,清脆又决绝。 马福海和张巧嘴,结结实实地吃了个闭门羹,两人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 马福海是什么人?是村长! 今天,他亲自上门,竟然被一个寡妇给关在了门外!这要是传出去,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他气得浑身发抖,在院子里跳着脚,上去就砰砰砰地用力拍打着那扇崭新的木门。 “苏婉!你给我开门!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他扯着嗓子喊起来。 “你要是不听村干部的安排,就是跟整个月亮湾村作对!” “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这门亲事,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由不得你!” 张巧嘴则更是不堪,她像个农村里最常见的泼妇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叉着腰,拍着大腿,开始泼脏水! “哎呦喂!大伙儿都来看,都来评评理啊!” “这苏婉,不守妇道,勾搭小叔子,伤风败俗啊!” “我们村长好心好意给她找婆家,她还敢关门骂人啊!” “不要脸的狐狸精!白瞎了那副好皮囊!就是个烂货!贱货!” 她那污言秽语,骂得是越来越难听,越来越不堪入耳。 这边的动静,早就把全村的闲汉婆娘,都给吸引了过来。 王强家的院子外头,黑压压地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对着院子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屋子里。 苏婉一个人,背靠着那扇坚实的木门。 她能感觉到,门板随着外面的每一次撞击,都在微微地颤抖。 她听着外面那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和那砰砰的砸门声,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浑身都在发抖。 可她的眼神,却异常的坚定。 她死死地用后背抵住那扇门,双手紧紧地抓着门栓。 她后背顶着的,是王强拼了命换来的玻璃窗,是王强扛回来的新水缸,是王强给她买的新棉花。 这是她的家! 她死,也得死在这个家里! 她嘴里头,翻来覆去就念叨着这一个名儿。 ...... 傍晚,江面上起了大风,那风跟刀子似的,刮得江水都起了白毛。 王强划着那条破旧的小舢板,在风浪里颠簸着,心里头却热乎乎的。 今天运气不错,下了几个网,就捞上来好几条七八斤重的大草鱼,还有两条浑身溜滑、嘴边长着长须子的大鲶鱼。 那鲶鱼肥得很,肚子滚圆,拎在手里沉甸甸的,看着就喜人。 他把鱼用草绳仔细地穿好,扔在船舱里,心里美滋滋! “这几条鱼,明天拉到镇上去,少说也能卖个二三十块钱。” 到时候,再给嫂子扯几尺做里子的白棉布,她那件新棉袄,也该做里子了。 他心里盘算着,等钱攒够了,开春了,就把这破船给换了。再这么下去,这破船早晚得散架。 他瞅了瞅天色,不早了。 “嫂子该等急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奋力地划着桨,小船破开白花花的浪头,朝着月亮湾的方向驶去。 风越来越大,吹得他那件新棉袄的领口呼呼作响,可他一点都不觉得冷。 身上这棉袄,是嫂子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那棉花絮得又厚又匀实,针脚细得跟拿尺子量过似的,穿在身上,就像是揣了个小火炉,那股子暖意,能一直暖到心窝子里去。 他想起早上出门时,嫂子站在院子里,踮着脚给他紧了紧领口。 “强子,今天风大,你……你早点回来。” 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怯意的眼睛里,满是藏不住的担忧。 王强心里头,就跟喝了二两烧刀子似的,又烫又热。 他想,等再攒点钱,就把这破船给换了,再把那破土坯房给扒了,盖上青砖大瓦房。 到时候,屋里盘上火炕,烧得热热的,让嫂子天天坐在热炕头上做针线活,再也不用挨冻了。 他越想心里越美,手上的劲儿也更足了。 小船靠了岸,他把船拖上岸边的沙滩,用一根粗木桩子固定好,这才扛起那一大串沉甸甸的鱼,大步流星地往村里走。 可当他走到村口那片半人高的芦苇荡时,脚步却慢了下来。 村子里头,太吵了。 那动静,像是吵翻了天,乱糟糟的,全都是人声。 而且,那动静,好像就是从自个儿家那方向传过来的! 他远远地就看见,自家那小小的院子门口,黑压压地围了一大圈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跟赶大集似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 “他娘的,出事了!” 他再也顾不上肩上那几条沉甸甸的鱼,两条腿跟上了发条似的,迈开大步就往家那头蹚。 他步子大,跑得快,卷起一路的烟尘。 脚下的土路坑坑洼洼,他好几次都差点崴了脚,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团黑压压的人影,心里头就跟烧着一锅开水似的,咕嘟咕嘟地直冒泡。 离得越近,那嘈杂的声音就越清晰。 “砰!砰!砰!” 是有人在砸他家的门! 还有张巧嘴那尖得能戳破人耳膜的骂声! “哎呦喂!你个不下蛋的老母鸡,还当自己是金凤凰呢!你守着个空窝有啥用? “开门!你个小骚娘们,有本事勾搭小叔子,没本事开门啊!再不开门,信不信老娘找人把你这破门给卸了!” 马福海那倚老卖老、官气十足的威胁声也夹杂在其中。 “苏婉!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这是代表村里,给你解决个人问题!” “你要是再这么不识好歹,那就是公然对抗村里!到时候,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第31章:血溅! 王强听清这些话的瞬间,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那双本来还带着几分喜气的眼睛,瞬间就变得血红。 整个人就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把肩上的鱼往地上一扔,拨开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一头就扎了进去。 看热闹的村民正伸长了脖子,看得津津有味呢。 冷不防被人这么一撞,都有些不乐意,刚想骂两句,一回头,看见是王强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吓得立马就把话给咽了回去,自动地就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院子里,张巧嘴正叉着腰,吐沫星子横飞地骂得起劲。 她骂得是口干舌燥,可心里头却痛快得很。 她就见不得苏婉那个小骚蹄子过好日子! 凭啥她一个寡妇,能穿新衣裳,住亮堂屋子,天天吃肉? 而她张巧嘴,还得看马福海那个老东西的脸色过活? 今天,她非得把这小骚蹄子给踩进泥里,让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不可! 马福海也踹累了,正叉着腰喘粗气,回头冲着人群喊:“都他娘的看啥看?这苏婉不守妇道,败坏村风!等我把她揪出来,送去见赵老蔫,看你们谁还敢学她!” 他正说着,就感觉后脖颈子一凉。 周围,咋一下子这么安静了? 连个屁声儿都没有了? 而张巧嘴正骂得起劲,冷不防就觉得身后头,一股子鱼腥味传来! 她下意识地一回头,就看见了王强那张杀气腾腾的脸。 张巧嘴心里一慌,那满肚子的污言秽语一下子就卡在了嗓子眼里,她刚想挤出个笑脸,说两句场面话。 他的目光,越过这两个人渣,落在了那扇被踹得砰砰响的木门上。 那扇他亲手安上去的门板上,已经多了好几个黑乎乎的脚印。 他能想象到,嫂子一个人在门后头,该有多害怕,多绝望。 “误会?” 王强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好一个误会。” 他顺手就从墙角那堆用来搭豆角架的竹篙里,薅出来一根最粗的! 那竹篙被雨淋过,又被太阳晒过,又青又硬,韧性十足。 “强子!你你想干啥?!” 张巧嘴看他那架势,吓得魂儿都飞了,手脚并用地就想往后爬。 “我想干啥?” 王强低吼一声,手腕子猛地一抖。 “呼——!” 王强抡圆了胳膊,那根竹篙带着呼的破风声,二话不说,结结实实地就抽在了张巧嘴那条肥胖小腿上! “咔嚓——!” 一声让人牙酸的骨头断裂声,清脆地响起! 那声音,甚至盖过了院子外头的风声! “啊——!!!” 紧接着,就是杀猪一样的惨叫! 张巧嘴那张原本还带着几分得意的脸,瞬间就扭曲成了一团,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她只觉得自己的小腿像是被一头疯牛给狠狠地撞断了,一股子钻心刺骨的剧痛,猛地就从腿上传遍了全身! “我的腿!我的腿啊!!” 她那一百三四十斤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像一滩烂泥一样,噗通一声就瘫倒在了地上。 她抱着那条断腿,疼得在地上疯狂地打滚。 这一竹篙,直接把她的小腿骨,给生生抽断了! 院子外头,那些原本还在交头接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傻了。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这王家老二,是真他娘的敢下手啊! 说打就打,而且一出手,就直接把人腿给打断了! 这哪是打架?这分明是往死里整啊! 王强一击得手,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吵。” 王强看着她在地上嚎,嫌恶地皱了皱眉头。 他扔掉竹篙,往前迈了一步,抬起大脚,看准了张巧嘴那张还在喷着脏话的嘴,一脚就踹了下去! “砰!” 这一脚,又闷又狠。 张巧嘴那杀猪一样的嚎叫,戛然而生! 她整个人,被这一脚踹得往后仰倒,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噗——” 一口混着好几颗黄牙和血沫子的浓痰,从她嘴里喷了出来。 “呜呜!” 她那张原本就刻薄的嘴,被这一脚踹得是血肉模糊,嘴唇都肿了起来,整个脸都变了形。 这下,她就是想骂,也骂不出声了,只能发出一阵呜呜声。 周围的村民看着这一幕,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感觉自己的牙根子都在发凉。 以后这张巧嘴,怕是不能再叫张巧嘴了,得改名叫张歪嘴了! 王强还觉得不解气,他反手又是一竹篙,狠狠地抽在了张巧嘴那肥硕的后背上。 “啪!” 那声音,响亮又沉闷。 张巧嘴挨了这一下,整个身子猛地一弓,像只被煮熟的大虾,随即眼皮一翻,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就昏死过去了。 马福海站在一旁,早就被王强这股子不要命的狠劲给吓得魂飞魄散。 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一样,裤裆里,一股子热流不受控制地就涌了出来,一股骚臭的味道,瞬间就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他看王强收拾完了张巧嘴,眼睛就直勾勾地就盯上了自己。 他转身就想往院子外头跑。 可他那两条腿,早就被吓软了,根本不听使唤。 他刚跑出两步,王强一个箭步就蹿了上去,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后腰眼上。 “噗通!” 马福海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踹得一个狗吃屎,结结实实地就爬在了泥地里。 王强扔掉手里的竹篙,一把揪住他那为数不多的头发,硬生生地把他从地上给拎了起来。 马福海疼得是龇牙咧嘴,嘴里含糊不清地求饶:“强子,这不关我的事啊!都是都是张巧嘴那个臭娘们撺掇我的!是她!是她见不得你家过好日子!” “老B登。” 王强冷笑一声,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就抡了起来,左右开弓,狠狠地扇在了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 “老狗!你不是村长吗?” “啪!” “你不是能耐吗?” “啪!” “你不是要拆俺家的门吗?” “啪!” “谁给你的脸?谁给你的狗胆?敢上俺家的门!” “啪!啪!啪!” 那耳光,扇得又响又脆,跟过年放鞭炮似的。 围观的村民,一个个都看傻了。 那可是村长啊! 在月亮湾村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现在,这个天,就被王强这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像抽孙子一样,抽得是晕头转向,毫无还手之力。 王强一口气扇了十几二十个耳光,直打得他自己手都麻了。 马福海那张老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成了一个紫色的猪头。 鼻子、嘴里,全是血。 那几颗本来就摇摇欲坠的老黄牙,这下,也全下岗了。 他被扇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连求饶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呸!” 王强打累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他那张猪头脸上。 他手一松,把马福海像扔一条死狗一样,扔在了地上。 马福海趴在地上,跟个破麻袋似的,一动不动,就剩下喘气儿的份儿了。 第32章:大雪降临! 院子内外,鸦雀无声。 那些刚才还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王家笑话的村民,这会儿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腿肚子直哆嗦,下意识地,都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没再理会脚下的这滩烂泥,而是转身走到了墙角,拿起了那把平时用来劈柴的斧头。 那斧头,被他磨得锃亮,斧刃在夕阳下,闪着森冷的寒光。 院子外头的村民,看见他拿起了斧头,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他要干啥?他不会是要杀人吧?” “疯了!这小子真是疯了!” 人群里,有人哆嗦着喊了一句。 “啊——!” 胆子小的婆娘,已经吓得尖叫起来,转身就往家跑。 “杀人了!王强杀人啦!” 村民们呼啦一下,又往后退开好大一截,生怕那斧头,下一秒就砍在自个儿脖子上。 王强提着斧头,一步一步地,走回了院子当中。 他看都没看地上趴着的马福海。 而是走到了那个昏死过去的张巧嘴身边。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王强举起了斧头。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咔嚓!” 又是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啊——!” 那昏死过去的张巧嘴,又被这股子钻心的剧痛,给活活疼醒了! 她低头一看,自个儿那条没断的腿,也被王强用斧子背,给生生地砸断了! 两条腿,全都废了! 王强面无表情地,拖着张巧嘴的一只脚,就像拖着一袋子垃圾,把她从院子当中,拖到了院子的大门口。 然后,他又走回去,把像滩烂泥一样的马福海也拎了过去,跟张巧嘴扔在了一起。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到了自家院子的大门槛那儿。 他高高地举起了手里的斧头。 “咚——!!!” 一声巨响! 那锋利的斧刃,深深地陷进了门槛里,足有半寸深,整个门框都跟着震了一下。 王强松开手,那把斧头,就那么立着。 像一块碑。 他环视着院子外头,那些吓得脸都绿了的村民。 他终于开口了。 “我王强,今天就把话放这儿。” “这家,是我家。” “这门里的人,是我的人。” “从今天起,谁要是再敢上我家的门说三道四,打歪主意,下场,就跟他们一样!” 他说完,用手指了指地上还在哼哼唧唧的两个人。 “这门槛上的斧子,就是记号。” “我不管他是村长,还是天王老子,谁要是想踏进这个门槛一步,就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骨头,有没有这块门槛硬!” 说完,他猛地一用力,把那把深深嵌入木头里的斧子,给拔了出来。 转身,哐当一声,关上了院门。 “砰!” 那根粗大的木杠子,从里头,重重地落了下去。 院子外,只剩下马福海和张巧嘴那微弱的呻吟声,和村民们那粗重的呼吸声。 院门内。 屋门,也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苏婉背靠着门板,早就哭得没了力气,顺着门板,滑坐在了地上。 她的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 王强走过去,没有说话,只是蹲下身,轻轻地抹掉了她脸上的泪水。 “嫂子。” 他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没事了。” “俺回来了。” 苏婉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她放声大哭。 把这辈子的委屈,这辈子的害怕,全都哭了出来。 夜深了。 外头的风刮得更紧了。 村里却安静得吓人。 马福海和张巧嘴,早被人七手八脚地抬走了。 听说,是福大爷看不下去,托人套上拖拉机,把人往镇上的卫生院拉。 能不能救得回来,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王强家那扇插着木杠的院门,再也没人敢靠近。 那一晚,苏婉哭了很久,哭累了就靠在王强的肩膀上睡着了。 王强把她抱回炕上,盖好被子,自己就坐在炕沿边上,抽了一晚上的烟。 天亮的时候,他才把嫂子叫醒,两人谁也没提昨天的事,就跟没发生过一样,默默地吃了早饭。 日子,还得过下去。 打人是解气,可也把路给堵死了。 王强知道,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不死不休。 他心里那股子狠劲儿,也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可时间一晃,就进了腊月。 天气说冷就冷,前一天还刮着呜呜的北风,后半夜,就下起了鹅毛一样的大雪。 那雪,下得是真大,跟老天爷把棉被给撕了,把里头的棉花全都给倒了下来似的。 一夜的功夫,外头就白茫茫的一片,地上的雪,积了能有半尺厚。 房檐上,挂上了一排排亮晶晶的冰溜子,村里的小路,全都被大雪给盖住了,连个脚印都瞅不见。 江面上,更是早就冻得结结实实,那冰层,厚得能走牛车。 这下,别说下网捕鱼了,就是想在冰上凿个窟窿眼儿都费劲。 好在王强早有准备,家里那半袋子白面,还有房梁上挂着的一排排咸鱼腊肉,足够他和嫂子撑个月把。 外头天寒地冻,屋里却暖和得很。 那两扇新装的玻璃窗,把风雪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外头。 苏婉把新棉袄、新棉裤都穿上了,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就着亮堂的光线,给王强织毛衣。 王强则在院子里,把那些从山上扛回来的木料,一根根地用手摇锯分解开,又用斧子和刨子,慢慢地拾掇着。 他准备开春就盖新房,这木料,得提前都准备好。 两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院外,谁也不说话,可那股子安稳劲儿,却比啥都踏实。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小半个月。 雪断断续续地就没停过,越下越大。 村里头,已经开始缺粮。 各家各户那点存粮,早就吃得快见了底。 不少人家,又开始啃那又干又硬的苞米面饼子,有的甚至连苞米面都吃不上了,只能拿些干菜叶子煮糊糊喝。 王强家的日子,虽然比别人家强,可也开始紧张起来。 那半袋子白面,眼瞅着就下去了一半。 房梁上的腊肉,也吃了好几条。 “强子,咱家的粮食,怕是撑不到开春了。” 这天晚上,苏婉一边盛着稀饭,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道。 王强心里也有数,他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吃完饭,他没像往常一样去院子里鼓捣木头,而是走进了那间堆放杂物的小偏房。 他从一堆破烂里,把那把自制的土喷子给翻了出来。 枪管子被他用猪油擦得乌黑锃亮,枪托也打磨得光滑了不少。 他把枪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从一个铁罐子里,倒出那包用油纸包着的黑火药,闻了闻,还好,没受潮。 他又把之前熔好的那些铅弹,拿出来,用小锉刀,把上面那些毛刺都给磨平了。 一颗颗铅弹,变得又圆又滑。 苏婉端着一碗热水走了进来,看见他又在摆弄那杆吓人的土枪,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强子,你……你又要进山?” “嗯。” 王强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江上走不了了,只能去山里碰碰运气。嫂子你放心,俺心里有数,就去山外头转转,不往里头去。” 第33章:狩猎队! 他嘴上说得轻松,可心里头,却跟明镜似的。 这大雪封山,山里头的野兽,比人还饿。 一个个都红了眼,比平时更凶,更不好对付。 可没办法,为了他和嫂子能吃饱饭,这险,他必须得冒。 第二天,王强把家伙事儿都准备齐活了,正跟苏婉坐在炕上,吃着早饭。 饭很简单,就是两个白面馒头,配着一碟咸菜。 两人正吃着,院子的大门,就被人砰砰砰地给敲响了。 那敲门声,又急又重。 苏婉吓了一跳,手里的馒头都差点掉了。 王强眉头一皱,心里也犯了嘀咕。 自从上次他把马福海和张巧嘴打了个半死,他家这院门,就再也没人敢敲过了。 这大清早的,会是谁? 他放下碗,对苏婉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动。 自己则悄无声息地走到墙角,抄起了那把还带着豁口的砍柴斧,这才走到院门口,沉声问道:“谁啊?” “强子,是俺,张武!” 门外头,传来一个洪亮又熟悉的声音。 王强一听,心里松了口气,把斧子往门后一靠,这才拉开了门栓。 门一开,一股子寒气夹着雪粒子就灌了进来。 只见张武穿着一身厚厚的狗皮袄,头上戴着顶狗皮帽子,肩膀上还落着一层雪,整个人,就像是一座从雪地里走出来的小山。 他那张被冻得通红的国字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武哥,快进屋,外头冷。” 王强赶紧把他让了进来。 苏婉也从屋里迎了出来,给张武倒了碗热水道:“武哥,喝口水暖和暖和。” “哎,弟妹,不忙活。” 张武摆了摆手,接过碗,咕咚咕咚一口就灌了下去,连点客套都没有。 他放下碗,也顾不上擦嘴,开门见山地就说道:“强子,俺今天来,是找你帮忙的。” “武哥,有啥事你尽管说,只要俺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唉!” 张武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那炕都跟着颤了一下。 “还不是这鬼天气闹的!这雪下得,没完没了了都!” “不光是咱月亮湾,旁边的靠山屯、大王庄、小谢庄好几个村,家家户户都快揭不开锅了。” “再这么下去,非得饿死人不可!” 他说着,抬头看着王强,眼神里带着几分期盼。 “俺们几个村还能打猎的老少爷们,凑了凑,准备合伙进山,干一票大的!” “强子,你小子有本事,上次那头野猪,我可见了,你敢不敢跟爷们一起走一趟?” 王强一听,心里头乐了。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正愁一个人进山,势单力薄,碰上大家伙不好对付呢。 现在有张武他们这帮老猎手带着,那把握可就大多了。 他当即一拍胸脯,应了下来:“武哥,你都开口了,俺还能说个不字?算俺一个!啥时候走?” “就现在!” 张武猛地站起身,“人都在村口大槐树底下等着呢!就差你了!” “行!” 王强也不墨迹,转身就回了屋。 他把那杆土喷子用破布包好,背在身上,又把火药和铅弹都揣进怀里,最后,把那把牛耳尖刀,插在了后腰上。 苏婉跟在他后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从锅里拿出两个还热乎的白面馒头,用布包好,塞进了他的兜里。 “强子,到了山里,别逞能,万事小心。” 她眼圈红红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放心吧,嫂子。” 王强回头,看着她那担忧的样子,心里头一暖,咧嘴一笑,“你就在家烧好热水,等俺回来,给你扛头大野猪!” 说完,他跟着张武,大步走出了院子,消失在了茫茫的风雪之中。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厚厚的积雪,很快就来到了村口的大槐树下。 只见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底下,已经黑压压地站了二十来号人。 这些人,都是附近几个村子里,出了名的好猎手。 一个个都穿得是五花八门,有的穿着狗皮袄,有的穿着羊皮袄,还有的,干脆就把自家那床破棉被给披在了身上。 他们手里拿的家伙,也是各式各样。 有十几杆跟王强那把差不多的土喷子,有几个是磨得锃亮的铁叉子、砍柴的斧头,还有两个人,手里拿着长长的、绑着铁矛头的木杆子。 他们更多是来搬猎物的!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子被饥饿和寒冷逼出来的狠劲儿。 看见张武领着王强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王强的身上。 有好奇的,有审视的,也有不屑的。 “武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能一个人干翻野猪的小子?看着也太年轻了吧?”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 “年轻咋了?本事跟年纪有啥关系?” 张武眼睛一瞪,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一下子就把那大汉给镇住了。 他站到一块大石头上,清了清嗓子,对着所有人喊道: “都他娘的给俺听好了!” “这位,叫王强,是俺们月亮湾的兄弟!别看他年轻,本事可不小!上次在黑龙山,一个人,一杆枪,就放倒了一头五六十斤的猪崽子!” “还把那头大的牙都打崩了!” “今天,他跟咱一起进山,就是咱的兄弟!谁要是敢在背后嚼舌根,瞧不起人,别怪俺张武翻脸不认人!” 他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 那些原本还有些轻视王强的猎户,一听他有这本事,看他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这年头,山里头,谁的拳头硬,谁的枪法准,谁就是爷! 张武又接着训话:“今儿个进山,规矩俺再说一遍!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许擅自行动!碰上大家伙,不许慌,不许乱!谁要是当了孬种,跑了,以后就别想在这一片混了!” “咱们这么多人,得分成两队走,俺带一队,靠山屯的李老三,你带一队。“ ”咱们分头行动,哪一队要是先发现了大家伙,就往天上放一枪当信号!“ ”另一队听见枪响,立马就过去支援!打到的猎物,不管大小,回来都按功劳分!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二十多号人齐声怒吼,那声音,震得树上的积雪都簌簌地往下掉。 “好!出发!” 张武大手一挥,率先迈开步子,朝着那白茫茫的黑龙山,走了过去。 王强紧跟在他身后,和其他十来个猎户一起组成了一支队伍,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第34章:一群傻狍子 这黑龙山,平时瞅着就够吓人的,林子密得跟一堵墙似的。 这会儿下了大雪,更是没了路。 一脚踩下去,雪直接就没到了膝盖窝,拔脚都费劲。 队伍里头,除了张武和王强,还有十来个汉子,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好手,常年在山里头混饭吃的。 一个个都穿着自家婆娘做的厚棉袄,外头再套个羊皮袄或者狗皮坎肩,脑袋上戴着棉帽子,捂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大伙儿谁也不说话,就埋着头,跟着前头张武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蹚。 雪地里走路,最耗力气,没走出十里地,不少人脑门上就见了汗,嘴里哈出来的白气,一串一串的。 “他娘的,这鬼天气,真是要把人往死里整。” 队伍里一个叫赵铁柱的汉子,长得五大三粗,是个直肠子,忍不住骂了一句。 旁边一个年纪大点的,叫孙老蔫儿,吧嗒抽了口旱烟,慢悠悠地说:“铁柱,少说两句,省点力气,山神爷可都听着呢。” 王强没吭声,他跟在张武后头,眼睛却没闲着。 他不像别人那样只顾着低头走路,他的眼珠子,跟那鹰似的,在周围的林子里来回地扫。 这大雪天,看着是啥也瞅不见,可在他眼里,这雪地就跟一张白纸似的,上面写满了东西。 “武哥,停一下。”王强忽然开口。 队伍一下子就停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王强身上。 张武回过头,问:“强子,咋了?” 王强指了指旁边一棵老松树底下,那儿的雪,跟别的地方有点不一样,好像被人拿扫帚扫过似的,露出了一小片黑乎乎的地面。 “那底下,有东西。”王强说道。 赵铁柱凑过去瞅了一眼,撇了撇嘴:“能有啥玩意儿?不就是点松针和烂叶子吗?” 王强没理他,走过去,用脚把那层浮雪给扒拉开。 底下,赫然出现了一堆还带着点热乎气儿的粪蛋子。 那粪蛋子黑乎乎的,一粒一粒的,跟羊粪蛋差不多,但是要大上不少。 “这是啥玩意儿的屎?”赵铁柱嫌弃地捏着鼻子。 张武蹲下身,捻起一粒,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用指甲掐开,看了看里头的草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是狍子粪!还他娘的是热乎的!” 张武站起身,兴奋地一拍大腿,“这帮傻东西,肯定就在这附近!” 这话一出口,整个队伍的气氛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大伙儿的眼睛都亮了,刚才那股子疲惫劲儿,一下子就没了。 狍子,那可是好东西啊!肉嫩,皮子还好,一张完整的狍子皮,拿到县里也能换不少钱呢! “强子,你这眼睛,真他娘的毒啊!”张武重重地拍了拍王强的肩膀,那力道,差点没把王强给拍个跟头。 王强嘿嘿一笑,没说话。 他上辈子在船上,练的就是这眼力劲儿。 再大的风浪,他都能从水面上那点细微的变化,瞧出底下有没有鱼群,现在看这点雪地上的痕迹,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都把家伙事儿抄起来,给俺精神点!”张武压低了声音,对着队伍吼了一句。 “这帮傻狍子,胆子小,一有动静就炸窝。咱们得分开,从两边包抄过去,别让它们跑了!” 张武简单地分派了一下。 他带着王强和另外四个人,从左边摸过去。 剩下的六个人,从右边包抄。 大伙儿都把手里的土喷子、铁叉子给攥紧了,猫着腰,踩着雪,一点声音都不敢弄出来,跟一群准备偷鸡的黄鼠狼似的,悄悄地就散开了。 王强跟在张武后头,把那杆土喷子从背上解了下来,抱在怀里。 他从腰里的小布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火药和铅弹,麻利地装填好。 又往前摸了差不多有百十来米,绕过一片密集的白桦林,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山坳,背风,雪比别的地方要浅一些。 七八头灰褐色的狍子,正聚在那儿,低着头,用蹄子刨开雪,啃着底下那些干枯的草根。 一个个都长得肥头大耳,屁股滚圆,那白毛的屁股蛋子,在雪地里头,显眼得很。 队伍里的人,看见这阵仗,呼吸都粗重了。 这要是全给拿下了,这一趟,就算没白来! 张武打了个手势,示意大伙儿散开,找好地方,等另一队人也摸到位了,再一起动手。 王强找了一棵大松树后头,把枪架在树杈子上,稳稳地瞄准了其中最大的一头公狍子。 就在这时候,另一头的林子里,传来一声细微的鸟叫。 “布谷,布谷!” 这是他们事先约好的信号。 张武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他猛地从雪地里站起身,举起手里的土喷子,对着傻狍子就准备放枪。 可还没等他开枪,右边包抄的队伍里,也不知道是哪个没卵子的货太紧张了,手一哆嗦,砰的一声,枪就走了火! 那一声枪响,在这安静的山坳里,就跟平地里响了个炮仗似的! 那几头正在吃草的狍子,被这动静吓得跟屁股上着了火似的,猛地一下就炸了窝! 一个个跟没头的苍蝇似的,四散奔逃! “我曹了!哪个王八犊子放的枪?!”张武气得破口大骂,那张国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可现在骂也没用了,狍子已经跑了。 “打!给俺往死里打!”张武扯着嗓子吼。 “砰!砰!砰!” 一时间,山坳里枪声大作。 可这帮狍子跑得太快了,在雪地里一蹦一跳的,跟飞似的。 再加上树多,视线不好,好几枪都打空了。 王强倒是没慌,他一直稳稳地瞄着那头领头的公狍子。 就在那公狍子一头要扎进前面一片灌木丛的瞬间,王强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嘭!” 一声闷响。 那头正在狂奔的公狍子,整个身子猛地往前一窜,随即就跟个沙袋似的,一头就栽进了雪地里,蹬了两下腿,就不动弹了。 “好枪法!”张武看见了,忍不住吼了一声。 有了王强这一枪,其他人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不再瞎放枪,开始有目标地射击。 一阵乱枪过后,又有两头跑得慢的,被铁叉子给扎中了后腿,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全都钻进林子里,没影了。 虽然跑了大半,但好歹留下了三头。 大伙儿从藏身的地方跑了出来,一个个都兴奋地围了上去。 特别是王强打中的那头,是最大的一头公狍子,少说也得有七八十斤。 “强子,你小子,真是神了!”赵铁柱走过来,一巴掌拍在王强肩膀上,那眼神里全是佩服。 王强笑了笑,把枪重新背好。 但紧接着赵铁柱就不那么兴奋了,张口便骂:“哪个没卵子的走的火?一群傻狍子你也怕?不行回家奶孩子去吧!” 第35章:富贵险中求 众人默不作声,现在出声那就是往枪口上撞,不说赵铁柱,带头的张武眼神像是要杀人一样。 要是多来几枪,指不定今晚就能回家了。 虽然有点影响士气,但毕竟也打到了猎物,张武皱着眉头:“跟王八一样,倒是出个声啊!” “没人承认是吧?” 众人依旧眼观鼻,鼻观心,有的望着天,有的擦着枪,就是没有敢承认的! 张武狠狠刮了众人一眼:“愣着干什么?抄家伙,带上狍子继续走!” 就在他们收拾猎物的时候,另一头的山林里,也传来砰砰两声枪响。 “是李老三他们那队!” 张武说道:“听这动静,他们那边也有收获。” “那咱们也不能落后啊!走!” …… 与此同时,在黑龙山的另一侧山沟里。 李老三正带着他那队人,趴在一处山崖上,紧张地看着底下。 李老三本名李参,在家也排行老三,索性旁人都叫他李老三。 他人长得黑瘦个子不高,但一双眼睛跟老鹰似的,毒的很! 而且他的枪法在靠山屯,那是头一号的存在。 就在刚才,他发现了一群在陡坡上啃树皮的野山羊。 这玩意儿,比狍子可精贵多了。 不但肉好吃,没啥膻味,那一身皮毛更是做皮袄的好料子。 可这东西,也比狍子难打。 它们就喜欢在这些陡峭的山崖上待着,人上不去,枪还不好瞄。 “都给俺把眼睛放亮点,瞅准了再开枪!这玩意儿,一枪打不倒,它就给你跳崖了,到时候毛都捞不着一根!”李老三压着嗓子,对手下的人说道。 他自己,则是找了个最好的位置,把那杆老旧的三八大盖,稳稳地架在了一块石头上。 他瞄了半天,最后,锁定了一头正在啃着一棵小树树皮的、长着长长胡子的大公羊。 “就是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山谷里回荡。 那头大公羊身子猛地一抖,连叫都没叫一声,就从陡坡上滚了下来,一直滚到了山沟底下。 他这一枪,直接打中了那羊的脖子。 剩下的野山羊被枪声一惊,立马就跟疯了似的,在陡峭的山崖上上蹿下跳,想找地方躲。 “打!别让它们跑了!”李老三吼道。 他那队的人,也纷纷开了枪。 虽然大部分都打空了,但还是有一个运气好的,蒙着了一头小羊的后腿。 那小羊惨叫一声,也跟着滚下了山崖。 李老三他们费了老大劲儿,才从山沟底下,把那两头羊给弄了上来。 一头大的,一头小的,加起来也有一百多斤。 “哈哈哈,开门红!走,咱们往里头去,看看还能不能碰上啥好东西!” 李老三把那头大公羊往肩上一扛,意气风发地一挥手。 …… 王强他们这边,把三头狍子收拾利索了,用绳子捆好,几个人轮流扛着,继续往山里头走。 有了收获,大伙儿的劲头也足了,走路都感觉轻快了不少。 可越往里走雪就越深,林子也越密。 天色也渐渐地阴沉了下来,风也更大了,刮得人脸颊生疼。 “都小心点,这地界,可就不好说了。”张武提醒道,“黑瞎子、狼崽子,说不定啥时候就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蹿出来了。” 王强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走着走着,他又停了下来。 “武哥,你看那儿。” 他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巨大的歪脖子松树。 张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棵松树的树干上,离地差不多一人高的地方,有好几道又深又长的抓痕。 那抓痕,像是被几把大钩子给硬生生挠出来的,连树皮都给撕下来一大块,露出了里头白生生的木头茬子。 张武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走过去,伸出自己那蒲扇一样的大手,比了比那抓痕的宽度。 “我操……”他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有点发颤,“这是马坨子的爪印!” 马坨子! 听到这三个字,队伍里所有人的脸,都白了。 马坨子,是他们这边的土话,说的就是那山里头最厉害的家伙——棕熊! 这玩意儿,可比黑瞎子厉害多了。 个头大,力气也大,一巴掌下去,能把碗口粗的松树给拍断了。 性子也爆,发起疯来,老虎都得让它三分。 “看这爪印,还他娘的是新的!”张武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畜生,肯定就在这附近!” 队伍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刚才那股子打了狍子的兴奋劲儿,一下子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武……武哥,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赵铁柱的声音,都有点哆嗦了。 碰上这玩意儿,那可真的是要死人的! 张武也犹豫了。 他虽然胆子大,可也没活够。 他家里头,还有老婆孩子等着他回去呢。 可就这么回去了,他又有点不甘心。 家里头的粮缸,可还空着呢。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王强又开口了。 “武哥,你看这边地上。” 王强指着不远处松树底下的雪地。 雪地上,除了一串巨大的、梅花一样的熊脚印,还有另外一串杂乱的脚印。 那脚印,是猪蹄子印。 而且,看那刨得乱七八糟的雪,还有几滴已经冻成冰碴子的血迹,显然,刚才这儿发生了一场追逐。 “是头大野猪!”王强说道,“看样子,是被那马坨子给盯上了。” “他娘的,这俩畜生,咋还干上了?” “估计是饿的。” 王强言简意赅地说道,“下了这么大的雪,山里头能吃的东西都埋雪底下了,不光是咱们饿,它们也饿,饿急了,啥事干不出来?” 他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那串脚印延伸的方向。 “武哥,俺有个想法。” “啥想法?你说。” “这俩畜生,肯定跑不远,咱们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能捡个便宜。”王强说道。 “捡便宜?强子,你疯了?!” 赵铁柱叫了起来,“那可是马坨子!咱们这点人,这点家伙事儿,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富贵险中求。” 王强看着张武,眼睛里,闪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光,“武哥,你想想,要真是让那马坨子把野猪给弄死了,它吃饱了,肯定得找地方睡觉。” “咱们要是能趁它睡觉的时候,把它给……” 王强没往下说,只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头马坨子,再加上野猪,几只狍子,路上再顺手打点什么,那他们这几户人家,这个冬天就都不用再挨饿了! 张武的心,一下子就活了。 他看着王强那张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脸,又看了看身后这帮既害怕又渴望的兄弟。 他狠狠地一咬后槽牙。 “妈的!干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听强子的,咱们跟上去看看!” 张武到底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他一发话,其他人虽然心里头发毛,但也没人敢再吱声了。 “都把子弹给俺压满了!一会儿都给俺机灵点!谁要是敢拖后腿,俺第一个崩了他!”张武恶狠狠地说道。 第36章:野猪战棕熊! 队伍再一次出发。 这一次,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顺着那两串清晰的脚印,小心翼翼地往前摸。 走了差不多有半袋烟的功夫,前头的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叫! 有野猪的惨叫,还有棕熊那渗人的咆哮! “就在前头!”张武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立马就地趴下,利用着雪堆和树干,把自己给藏了起来。 王强动作最快,他找了一处被大雪压塌的灌木丛,一头就钻了进去。 他拨开眼前挡着的树枝,小心翼翼地往前看。 只见前面不远处的一片林间空地上,一出活生生的生死大戏,正在上演。 一头体型巨大的野猪,少说也得有三四百斤,浑身的黑毛跟钢针似的根根倒竖,嘴里那两根长长的獠牙,已经被鲜血给染红了。 它的身上,有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不止,把身下的雪地都给染成了一片刺眼的红色。 而在它对面,站着两个更加庞大的身影。 两头棕熊! 一公一母,个头都比那头野猪还要大上一圈! 那身棕褐色的毛,在风雪里抖动着,看着就跟两座移动的小山包似的。 它们一步一步地,把那头已经受了重伤的野猪,逼到了一个角落里。 那头野猪显然也是被打出了真火,它知道自己今天跑不掉了,索性也不跑了,红着眼睛低着头,发出一阵阵威胁的嘶吼,准备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可它面对的,是两头山林里真正的霸主。 那头公熊,似乎是玩腻了,它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然后,那只比铁锅还大的熊掌,带着一股子恶风,狠狠地就拍在了那头野猪的脑袋上! “砰!” 一声闷响。 那头三百多斤的大野猪,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身子就软了下去,巨大的头颅,被这一巴掌,给拍得陷进去了一大块。 血混合着白花花的脑浆,从它的七窍里流了出来。 一巴掌就给拍死了! 队伍里所有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力气,也太他娘的吓人了! 那两头棕熊,干掉了野猪,似乎很高兴。 那头母熊,凑上前去,伸出长长的舌头,在那野猪脖子上的伤口处,贪婪地舔舐着流出来的热血。 公熊则站在一旁,警惕地看着四周,像个忠诚的卫士。 趴在雪地里的猎户们,一个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本来以为就一头马坨子,大伙儿咬咬牙,拼一把,或许还有点机会。 可现在,是两头! 还是一公一母! 这他娘的跟送死有啥区别? 赵铁柱趴在王强旁边不远的一个雪坑里,两条腿已经开始打摆子了,牙关子都在咯咯作响。 他探过头,压着嗓子,声音都带着哭腔了:“强……强哥,这咋整啊?两头啊!咱们这点人,还不够它们一熊一巴掌的呢!” 不光是他,队伍里其他人的脸色,也都跟雪地一样白。 刚刚那大棕熊一巴掌拍死那野猪的时候,众人可都看着呢! 张武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他手心里全是汗,把那杆老步枪的枪托都给浸湿了。 他也没想到,这运气能好到这个地步,买一送一,直接碰上一对儿。 王强没说话,他趴在灌木丛里,眼睛眯成一条缝,死死地盯着那两头熊。 他的心里也跟打鼓似的砰砰直响。 可这响声里除了紧张,更多的是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 两头棕熊!一头大野猪! 这要是全给拿下了,那他这个冬天别说吃肉了,就是天天拿肉汤泡饭,都能撑到开春! 不过还是得给众人分一分的,可那也有不少肉了! 他娘的,干了! 王强心里头那股子亡命徒的感觉又上来了。 他上辈子在白令海峡,连毛子的走私船都敢硬碰硬,还会怕两头畜生? “武哥,”王强压着声音,对着不远处石头后头的张武说道,“不能再等了。” 张武没回头,只是声音沙哑地问道:“咋说?” “你看那头母的,已经开始吃了。” 王强指着那头正埋头在那野猪尸体上大快朵颐的母熊,“等它们吃饱了,力气就更足了,到时候,咱们就更没机会了。” “而且你看那头公的,虽然还在放哨,可那眼珠子,早就粘在那肉上挪不开了,它也饿,也馋,等一会儿,它指定也得下去吃。” “等它们俩都埋头吃肉的时候,就是咱们下手的最好机会!” 王强的话,像是在一锅冷水里头,点着了一把火。 周围几个离得近的猎户也听见了,那眼睛里头也慢慢地冒出了一点光。 是啊,就这么看着这三百多斤的大野猪,白白喂了这两头畜生,谁他娘的能甘心? 这都是肉啊!能换白面,能换大米的肉啊! “武哥!强子说的对!” 赵铁柱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也跟着小声说了一句,“干吧!就算是死,也得从这畜生身上,给俺撕下来两块肉!” “对!干他娘的!” “拼了!” 猎户们骨子里头那股子不服输的狠劲儿,都被勾了起来。 张武听着兄弟们的喊声,感受着那股子同仇敌忾的气势,他那颗本来已经有点发凉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王强一眼,那眼神里是询问,也是信任。 王强冲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张武狠狠地一咬牙,下了决心。 “都听俺的!”他压着嗓子,开始快速地分派任务。 “一会儿俺和强子一人负责一头!俺打那头公的,强子,你打那头母的!咱们俩都照着脑袋打,争取一枪就给它放倒!” “剩下的人两人一组,给俺盯死了那头公熊的腿!等俺们开了枪,你们就给俺照着它的腿,狠狠地打!把它给打瘸了,打趴下!” “记住!谁他娘的要是敢往熊肚子上打,别怪俺回头不认人!” 熊身上,最值钱的就是那张完整的皮和那颗熊胆。 肚子要是打烂了,那可就全糟蹋了。 “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众人小声应道。 也得亏风是从上往下吹的,不然早就被狗熊发现了! 就在他们分派任务的时候,空地上,那头一直警惕着的公熊,也终于按捺不住了。 它凑到那头母熊身边,也低下了那颗硕大的脑袋,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咬在了那野猪肥厚的脊背上,硬生生撕下来一大条野猪肉。 就是现在! “动手!”张武看准了时机,压着嗓子,下达了命令。 第37章:双杀! 他自己率先举起了枪,瞄准了那头正在低头喝血的公熊。 其他人也都纷纷举起了手里的家伙。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赵铁柱也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手被冻僵了,手指头一哆嗦,那杆土喷子砰的一声就响了! 这一枪打得是又偏又斜,铅弹打在旁边的一棵树上,溅起一片木屑。 可这动静却像是捅了马蜂窝! 那两头棕熊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一跳! 它们猛地抬起头,那两双眼睛里,瞬间就充满了血红色的杀意! “吼!!!” “我草了啊!赵铁柱!你个败家玩意儿!上次就特娘的是你!”张武气得差点没当场吐血。 可现在骂也没用了,人家已经发现他们了。 “打!给俺打!” “砰!砰!砰!砰!” 几杆土枪,几乎是同时开火。 可因为事发突然,大伙儿心里都慌了,再加上风雪大,树丛子又多,这几枪竟然没一枪打中要害! 大部分都擦在了熊身上那厚厚的脂肪和皮毛上,根本没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这一下,更是彻底惹毛了那两头畜生! 饿极了,兔子都敢咬人,更何况是两头庞大的棕熊! “嗷——!!!” 两头棕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放弃了那头已经到嘴的野猪,迈开四条粗壮的腿朝着他们藏身的方向就猛冲了过来! 那地面,都跟着它们奔跑的脚步,在微微地颤抖! “快跑!散开!”张武吓得魂都飞了,扯着嗓子大吼。 队伍,一下子就乱了。 所有人都被这阵仗给吓破了胆,一个个连滚带爬地,就想找地方躲。 可就在这片混乱之中,只有一个人没动。 是王强。 他趴在灌木丛里,端着那杆土喷子,稳得就像是一块石头。 他那双眼睛,死死地锁定了那头冲在最前面的母熊。 他的心里,没有半点害怕,只有一种猎人面对猎物时,那种极致的冷静。 他耐心地等着,等着那头母熊,冲进他最有把握的射程。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就是现在! 在所有人都慌乱逃窜的时候,王强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扣动了扳机。 “嘭!” 一声比刚才所有枪声都要沉闷的巨响! 那颗被他精心打磨过的铅弹带着一股子狠劲儿,旋转着,正中那头母熊的眼窝子! 那头正在狂奔的母熊,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那颗硕大的脑袋就耷拉了下去。 它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轰然倒地,巨大的惯性,让它的尸体在雪地上还往前滑行了好几米,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一枪毙命! 整个混乱的场面,都因为这一枪,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所有人都被王强这神乎其技的一枪给镇住了。 可那头公熊,却因为伴侣的惨死彻底疯了! 它发出一声悲愤欲绝的咆哮,双手甚至学着大猩猩一样疯狂地拍打自己的胸口! 见到伴侣已经彻底没了气息,它也不在做无用功了,直接放弃了其他目标,四条腿在雪地里疯狂地刨着,一头就朝着杀了它老婆的王强,猛扑了过来! 那距离,已经不到二十米了! 一股子狗熊味儿已经能够闻得到了! “好样的,强子!快闪!” 张武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他扯着嗓子大吼一声,算是把其他吓傻了的猎户给喊回了神。 “都他娘的别愣着了!找地方!找好地方再开枪!能钻洞的钻洞,能爬树的爬树!别他娘的瞎放!” 他自己,则是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块一人多高的巨大山石后头,手忙脚乱地开始给自己的枪装填弹药。 其他人也如梦初醒,一个个都跟猴子似的,四散奔逃。 有的学着张武,躲到了大树或者石头后头。 胆子大的蹭蹭几下就爬上了旁边一棵十几米高的大松树。 那个叫赵铁柱的,更是生猛,直接一头就扎进了旁边一个厚厚的雪堆里,刨了个雪窝,把自己给埋了进去。 王强一枪干掉了母熊,就地一个翻滚,也躲到了一棵大树后头。 他看都没看那头已经近在眼前的公熊,而是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的土喷子,进行第二次装填。 倒火药,塞铅弹,压实,点火绳…… 一系列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就在那头公熊离他只有不到五米,那巨大的熊掌都已经高高扬起的时候,他终于装填完毕! 他猛地从树后闪身而出,几乎是把枪管子,顶在了那公熊张开的血盆大口里! “给俺死!” 他怒吼一声,扣动了扳机! 同时响起的还有五六发子弹的破空声! “嘭!!!” “啪!!!” “砰!!!” 而王强近乎是零距离的射击! 那威力,可想而知! 那头公熊的整个脑袋都被这一下给轰的五迷三道! 后续的子弹则是接连打在它的后脑,后背和大腿上! 没有任何意外,它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就倒在王强的脚边,那地面都跟着砸得颤了三颤。 枪声停了。 整个山林,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风声,和猎户们那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好半天,才有人哆哆嗦嗦地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当他们看到那两头小车一样的棕熊尸体,和那头同样巨大的野猪时,所有人都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赢了!俺们赢了!” “哈哈哈!发了!这下发了!” 大伙儿都跟疯了似的又叫又跳,有的人甚至激动地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张武从石头后头走出来,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走到王强跟前,看着这个浑身是血,脸上却异常平静的年轻人,重重地一拳捶在他的胸口。 “好小子!你他娘的,真是个爷们儿!” 王强被他捶得一个趔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血映得格外白的牙。 “武哥,运气好而已,哈哈哈!” 众人欢呼过后,就开始面对现实了。 这三个大家伙,加起来,少说也得有千八百斤。 看着是多,可等剥了皮,去了内脏骨头,再分到这二十多户人家,每家也就能分个二三十斤肉。 虽然不少了,但要想撑过这个冬天,还是有点悬。 大伙儿的热情稍微降了点温。 可接着又升温了! 张武一脚就给赵铁柱踹进雪窝子李里:“你个没卵子的,恶人先告状倒是有一手!” “说!最开始吓跑狍子的那人是不是你!” 赵铁柱撅着腚拱了拱,也不敢把头从雪里拔出来,惹的众人上去一人给了一脚! “差点没命了!” “你丫的!亏我之前还那么信任你!” “艹!我多踹一脚!”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等到众人都平静了赵铁柱才把脑袋薅出来! “喝!呸呸呸!” “这雪咋这么骚气,该不会是哪个畜牲给尿了一泡吧!” 第38章:守株待兔! 张武伸手就给他薅起来,又是搁脑袋上拍了一下:“你这憨货,除了有把子力气,是什么也不会!” 赵铁柱自知理亏,讪讪道:“嗐,这不是刚造的土枪没咋用过嘛,为了赔罪,你们都歇着,这几个畜牲我来处置,后面儿下山我背最大的!” “别的不敢说,可就这力气,武哥您都不指定比我劲儿大!” 这话倒不是虚的,这赵铁柱长得真跟个铁柱似的,接近两米的大个,虎背熊腰的,看着就有劲儿! “知道了,知道了!谁不知道你赵铁柱是赵家村最有劲儿的那个!” “趁哥几个暂时火消了,赶紧收拾猎物去!不然再踹你两脚!”张武笑骂道! “得嘞!” 赵铁柱当即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杀牛刀,抖了抖身子,准备给这两头棕熊来个开膛破肚! 就在这时候,王强出声了! “先等会儿!” “武哥,各位叔伯兄弟,俺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强子,有啥话你就直说,现在你就是俺们的救命恩人!”张武说道。 “是啊强子,你说啥,俺们都听你的!”赵铁柱也凑过来说道,脸上满是愧疚和佩服。 王强点了点头,指着那头已经被开膛破肚的野猪。 “咱们今天运气好,碰上了这三个大家伙,可这运气不能当饭吃。” “这大雪封山的,山里头的野兽都饿疯了,咱们人多动静大,想再找着这么大的猎物,说实话很难。” “可咱们可以换个法子。” 他顿了顿,说道:“咱们可以不去找它们,让它们来找咱们。” “啥意思?”大伙儿都有点没听明白。 王强笑了笑,解释道:“这头野猪,就是最好的饵。” “咱们把它身上的血都放出来,把内脏都掏出来,让这股子血腥味儿顺着风飘出去。” “你们想,这山里头那些饿得眼睛都绿了的狼崽子、狐狸、野猫,闻着这味儿,能忍得住?” “到时候咱们就在这附近埋伏好了,来一个,咱们就放倒一个,来一双,咱们就收拾一双!” “这叫啥?这叫守株待兔,放冷枪!” 王强这个想法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随即,就是一阵激烈的议论。 “这法子,能行吗?万一招来一群狼咋办?” “是啊,太危险了!” “俺觉得行!强子说的有道理!这大冷天的,谁不想吃口热乎肉?畜生也一样!”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武的身上。 张武吧嗒抽了两口烟,把烟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 “俺觉得,强子的法子可以试试!” “咱们十多号人,手里几乎都有杆枪,还怕它一群狼崽子?!” “就这么定了!干!” 计划一定,大伙儿的干劲儿,又上来了。 他们按照王强的吩咐,开始分头行动。 先是把那两头熊的尸体,拖到远处一个背风的雪坑里,用大量的雪和松枝给盖了起来,还在周围撒了泡尿,把那股子熊的骚臭味儿,给彻底盖住。 然后,他们又合力,把那头大野猪拖到了那片林间空地的正中央。 那地方视野开阔,四周都是密林,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几个手脚麻利的猎户,抽出刀子,开始给那野猪开膛破肚。 热腾腾的猪血,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瞬间就把雪地给染红了一大片。 那股子浓烈的血腥味儿,混着内脏的腥臭,一下子就散发了出去,呛得人直犯恶心。 可这味道,对那些饥饿的野兽来说,却是最致命的诱惑。 布置好这一切,大伙儿就开始各自找地方,把自己给藏了起来。 有的身手好,跟个猴子似的,蹭蹭几下就爬上了十几米高的大松树,找个茂密的树杈子,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有的找了个厚厚的雪堆,挖了个雪洞,像个地老鼠一样钻了进去,就留个小小的枪眼在外面。 还有的,干脆就趴在那些长得比人还高的灌木丛里,用雪和树枝,把自己伪装起来。 王强则是早就看好了一个地方。 在那片空地的边缘,有一棵不知道被雷劈了多少年的老树,树干子底下,有个黑乎乎的大树洞。 那洞口不大,也就是将将能容下他一个人钻进去。 他过去,先把洞口的积雪给扒拉开,刚准备往里钻,就感觉脚底下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他伸手一摸,竟然摸出来一把胖乎的榛子! 他心里一乐,往里头又掏了掏,好家伙,里头竟然是满满一洞的存货! 有榛子,有松果,还有些不知道名的野果子干。 这显然是哪只倒霉的松鼠,辛辛苦苦攒了一秋天的家当,结果让棕熊给吓跑了,现在,全便宜了王强了。 王强也不客气,他松了松身上的棉袄,把里头那些坚果,一捧一捧地往怀里揣。 直揣得怀里鼓鼓囊囊的,跟揣了个小枕头似的,估摸着,少说也得有十来斤。 他把这些意外之财藏好,这才钻进了那个还有点松香味儿的树洞里,把枪口从一个隐蔽的缝隙里伸了出去,稳稳地对准了那片血红的雪地。 所有人都埋伏好了。 整个山林又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风卷着雪粒子,从那头野猪的尸体上刮过,把那股子浓烈的血腥味儿,送向了山林的更深处。 他们在等,等那些闻着味儿,自己送上门来的猎物。 整个山林,除了风刮着雪粒子沙沙响,就再没别的动静了。 那头大野猪,就那么四脚朝天地躺在空地当中,开膛破肚,肠子肚子流了一地,热乎乎的血,把身子底下的雪都给化开了,又冻上,红彤彤的一大片,瞅着就吓人。 那股子又腥又臭的味儿霸道得很,顺着风,一个劲儿地往林子深处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伙儿都跟木头桩子似的,趴在自个儿找好的地方,一动也不敢动。 这雪地里头趴着,可不是啥好活儿。 那股子寒气,跟长了腿似的,顺着裤腿子、袖口子,一个劲儿地往骨头缝里钻。 刚开始还好,身上还有点热乎气儿,可时间一长,那热乎气儿就没了,剩下的就只有冻得跟冰坨子似的麻木。 不少人趴在雪窝子里,牙关子都开始咯咯地打颤,手脚也冻得没了知觉,就跟不是自个儿的似的。 “他娘的,这得等到啥时候去啊?俺都快冻成冰棍了。” 队伍里头,一个叫刘麻子的年轻人实在是忍不住了,压着嗓子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他话音刚落,旁边雪堆里头,就射过来一道跟刀子似的眼神。 是张武。 张武没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刘麻子立马就把脖子一缩,不敢再吱声了。 第39章:狼獾! 王强在树洞里头,倒是没觉得有多冷。 这树洞背风,里头还铺着厚厚的干松针,比外头的雪地里头暖和多了。 他就像个小松鼠一样,蜷在里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长。 他一点都不着急。 他上辈子在海上,为了等一个鱼群,能趴在甲板上一动不动地盯上十几个钟头。 这点耐心,他有的是。 他知道,真正的大家伙,都是最有耐心的。 就这么又等了差不多能有半袋烟的功夫,天色也开始变得有些昏暗了。 雪好像也下得更大了些。 就在大伙儿都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王强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 他那双比猫还灵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动静。 不是风声,是一种很轻的、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声。 来了! 王强心里头一动,整个人的精神,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他透过树洞的缝隙,眯着眼睛,往那片空地上瞅。 只见空地边缘的林子里,鬼鬼祟祟地探出来三个尖尖的、毛茸茸的脑袋。 是狐狸! 三只火红色的狐狸。 一个个长得油光水滑,身后头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这玩意儿精得很,比猴儿都精。 它们显然是被那股子浓烈的血腥味儿给勾引过来的,可又害怕有埋伏,不敢轻易上前。 三只狐狸,呈一个品字形,在那野猪尸体的外围,小心翼翼地绕着圈子,鼻子在空气里一个劲儿地嗅着。 那双贼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 就在这时候,空地的另一头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两个更小的身影。 是猞猁! 那玩意儿长得跟猫似的,但个头要大上不少,耳朵尖上还长着一撮黑毛,瞅着就挺凶。 它们跟那三只狐狸一样,也是被血腥味儿吸引过来的,同样是小心得很,不敢靠得太近。 一时间,这片空地上,就出现了这么个奇怪的场面。 一头开膛破肚的野猪,周围围着三只狐狸和两只猞猁,谁也不敢先动手,就那么互相瞅着,绕着圈子。 队伍里头,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好几个人的枪口,都已经悄悄地对准了那几只狐狸。 这玩意儿,虽然没多少肉,可那一身皮子,是真值钱啊! 王强也看见了,他没动,而是用眼神询问趴在不远处那块大石头后头的张武。 打不打? 张武冲他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然后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太小了,等。” 王强明白了。 张武这是嫌弃这几个家伙太小,不值得为了它们,暴露了目标。 他们的目标是狼,是更大的家伙! 就这么,又耗了差不多能有半个钟头。 外头那几只畜生,可能是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也可能是转了半天,没发现啥危险。 其中一只胆子最大的狐狸终于忍不住了,它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伸出长长的舌头,在那野猪流出来的血上舔了一下。 那味道,显然是美极了。 它一双眼睛都舒服得眯了起来。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剩下的也都不再犹豫了。 三只狐狸,两只猞猁,呼啦一下就围了上去,开始用它们那尖利的牙齿,疯狂地撕咬着那野猪身上最嫩的皮肉。 而且竟然出奇地没有竞争,也可能是野猪够大,足够它们分着吃的,没必要去撕咬! 队伍里的人看着这阵仗,心里头都跟猫抓似的,这可都是肉啊!就这么让这帮小畜生给糟蹋了! 可张武没发话,谁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候,王强的眉头忽然又皱了起来。 他又听见了新的动静。 这一次的动静,比刚才狐狸来的时候要大得多,还夹杂着一股子粗重的喘息声。 而且,那动静来得很快,由远及近,目标明确,就是冲着这片空地来的。 王强心里一凛,赶紧用手势,提醒不远处的张武。 张武显然也听见了,他那张一直紧绷着的脸,变得更加严肃了。 他冲着所有人,都打了个别动的手势。 空地上,那几只正在大快朵颐的狐狸和猞猁,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危险,一个个都停下了嘴里的动作,猛地抬起头,竖起耳朵,紧张地看着林子深处。 下一秒,它们就跟见了鬼似的,一个个毛都炸了起来,也顾不上嘴边的肉了,扭头就想往林子里钻。 可已经晚了。 只听哗啦一声响,旁边一片密集的灌木丛,就像是被一头牛给硬生生地撞开了一样! 一个黑乎乎看着就不好惹的大家伙,从里头猛地就蹿了出来! 这家伙,个头不算太大,也就跟一条大狼狗差不多。 可那长相,是真他娘的凶! 一身黑褐色的毛又粗又硬,四条腿又短又粗,跑起来的样子有点像猪,可比猪要灵活多了。 最吓人的是它那张脸。 脑袋大,脖子粗,嘴巴长长的,一咧嘴就露出两排又白又尖的牙齿。 “是剑齿猪!” 张武压着嗓子,倒吸一口凉气。 剑齿猪,是他们这边的叫法,学名叫狼獾。 这玩意儿是山里头出了名的滚刀肉,独行侠。 性子又凶又犟,而且记仇。 你今天要是打了它一下,它能追你到天涯海角,非得把你弄死不可。 力气也大,爪子锋利,据说能跟熊瞎子干仗。 它一出现,那股子凶悍的气势,就把那几只狐狸和猞猁给吓破了胆。 它们哪还敢待着,一个个夹着尾巴发出一阵阵哀鸣,只能在旁边转悠,不敢靠近! 可这狼獾压根就没看它们一眼。 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头开膛破肚的野猪,鼻子里喷出两道白气,显然,它也是饿极了。 不过这家伙比狐狸可要谨慎多了。 它没有立刻就扑上去,而是在那野猪尸体的周围,迈着小碎步,不紧不慢地走了三圈。 它一边走,一边用那黑乎乎的鼻子,在空气里使劲地嗅着,一双小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走着走着,它竟然走到了王强藏身的那个树洞附近。 它停了下来,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扒拉着树干,把那颗大脑袋凑到了树洞口使劲地往里头闻。 王强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屏住呼吸,整个人蜷缩在树洞的最里头,一动也不敢动。 那股子从狼獾身上散发出来的骚臭味儿,混着一股子血腥气,直往他鼻孔里钻,熏得他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他甚至能看清那狼獾鼻子上,因为寒冷而凝结成的细小冰碴子。 这距离,太近了! 只要这家伙再往前探一下头,就能跟他来个脸贴脸! 王强的手,已经悄悄地摸到了后腰上那把牛耳尖刀的刀柄上。 要是真被发现了,他就只能跟这家伙拼命了。 第40章:再接再厉 好在,那狼獾嗅了半天,可能是没闻出什么人味儿,也可能是觉得这树洞里的是榛子,自己可不吃那东西。 它晃了晃脑袋,又重新趴了下去,回到了那头野猪的尸体旁边。 它又绕了一圈,确认没什么危险了,这才放下心来,张开那张血盆大口,一口就咬在了那野猪的大腿上,猛地撕下一块大腿肉,囫囵着就吞了下去。 “打!” 就在它低头撕咬第二口的时候,张武终于下达了命令! 这一声低吼,就像是信号! “砰!砰!砰!砰!砰!” 好几杆土枪,几乎是同时开火! 子弹带着一股子狠劲儿,从四面八方朝着那头正在埋头苦吃的狼獾,就招呼了过去! 那狼獾的反应,是真他娘的快! 枪声响起的瞬间,它整个身子猛地就是一弓,猛地弹开! 这家伙皮糙肉厚,一身横肉,有几枪虽然打中了,但都没打中要害! 非但没把它打死,反倒是把它给彻底激怒了! “嗷——!!!” 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嘶吼,听得人头皮发麻! 它也顾不上吃肉了,红着眼睛,在原地转了一圈,一下子就锁定了离它最近的那个目标! 是赵铁柱! 赵铁柱那个倒霉蛋,就藏在它正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雪窝子里。 刚才开枪,就属他那动静最大。 那狼獾二话不说,四条腿在雪地里疯狂地刨着,整个身子朝着赵铁柱藏身的那个雪窝子,就猛冲了过去! “妈的!没天理了!咋啥倒霉事都找俺!” 赵铁柱看见那玩意儿红着眼睛冲他来了,吓得是魂飞魄散。 他手忙脚乱地想给自己的枪装填第二发子弹,可那手抖得跟得了羊癫疯似的,火药洒了一半,铅弹也掉雪地里找不着了。 眼瞅着那狼獾离他越来越近,他哪还敢待着,怪叫一声,从雪窝子里爬出来,连滚带爬地就想跑。 可他心里一慌,脚底下不知道被啥给绊了一下,噗通一声就摔了个狗吃屎。 等他再想爬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那狼獾已经冲到了他跟前,张开那张能看见后槽牙的大嘴,带着一股子腥风,直扑他的面门! 赵铁柱吓得闭上了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俺这辈子,算是交代在这儿了。 “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声清脆的步枪声响起! 是张武! 他趴在石头后头,用最快的速度,打出了第二枪! 子弹擦过那狼獾的后背。 可那狼獾的背上,都是厚厚的皮毛和脂肪,子弹打在上面,溅起了一团血花。 那狼獾只是身子晃了一下,攻势却没有停,那张大嘴离赵铁柱的脸,已经不到半尺了! “嘭!” 又是一声更加沉闷的枪响! 是王强! 他从树洞里闪身而出,在那狼獾扑到赵铁柱身上之前的最后一秒,稳稳地打出了这一枪! 他瞄准的,不是别处,正是那狼獾的侧脸! 那狼獾的整个脑袋都被这一枪给轰的七荤八素! 随后,赵铁柱想起自己随身还带着刀呢,立即抽出杀牛刀,对着狼獾的大嘴就捅了进去,当即红的白的,溅了赵铁柱一脸,热乎乎的。 至此,那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就倒在赵铁柱的面前。 那锋利的爪子离赵铁柱的眼珠子,也就只有几寸的距离。 尘埃落定! 赵铁柱瘫在地上,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闻着那股子浓烈的血腥味和火药味,脑子里一片空白。 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他猛地坐起身,也顾不上擦脸上的血,拔出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两条腿抖得跟面条似的。 这时候,其他人才从各自的藏身处,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大伙儿看着地上那具狼獾的尸体,又看了看瘫在地上的赵铁柱,都是一阵后怕。 张武走过去,用脚踢了踢那狼獾的尸体,确认它死透了这才转过身,对着王强竖起了个大拇指。 “强子,好样的!又救了这小子一命!” 赵铁柱这时候也缓过劲儿来了,他连滚带爬地就跑到王强跟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砰砰地就给他磕头。 “强哥!你就是俺的再生父母!以后,俺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 “快起来,这是干啥!” 王强赶紧把他给扶了起来,“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说这些就外道了。” 这次伏击,虽然惊险,但收获也不小。 一头七八十斤的狼獾,还有旁边那几只被乱枪打死的狐狸和猞猁。 虽然加起来没多少肉,但好歹也是肉。 “都别愣着了,快,把这些东西都拾掇了,拖到那边去藏好!”张武下达了命令。 “咱们快点,还能再等一波!” 大伙儿手脚麻利地把那几具尸体,都拖到了藏熊尸的那个雪坑里,用雪盖好。 又迅速地回到了各自的埋伏地点,继续趴着。 王强也回到了那个树洞里。 他提醒张武道:“武哥,这狼獾的血腥味儿,比野猪的可要重多了,也更骚,一会儿来的可能是大家伙,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 张武点了点头,把王强的话又跟其他人交代了一遍。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再次隐藏了起来。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天色也开始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 …… 与此同时,在另一条山谷里。 李老三他们那队也正趴在一片山坡上,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刚才,他们碰上了一群野猪。 足有十几头,大的小的,黑压压的一片,正在山坡底下用嘴拱着雪,找东西吃。 领头的那头公猪,个头极大,比王强上次打死的那头,还要大上一圈,那两根獠牙跟两把小弯刀似的,在雪地里泛着白光。 李老三的心砰砰直跳。 这要是能把这群猪给一锅端了,他们靠山屯这个冬天就有着落了! 他打了几个手势,让他手底下的人从两边悄悄地摸过去,形成一个包围圈。 他自己则是趴在原地,把那杆三八大盖稳稳地架好,瞄准了那头领头的公猪。 他耐心地等着,等着他的人都就位。 过了差不多有十来分钟,两边的林子里都传来了一声学杜鹃的叫声。 人都到位了。 李老三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就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那头正在低头拱雪的头猪整个身子猛地一震,随即就跟一堵墙似的轰然倒地。 李老三这一枪正中它的心脏! “打!” 随着头猪倒地,李老三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埋伏在两边的人也同时开了火! 一时间,山谷里枪声大作! 那群野猪,一下子就乱了套,跟没头的苍蝇似的四处乱撞。 可它们已经被包围了,又能跑到哪儿去? 一通乱枪过后,又有七八头野猪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剩下的几头也都带着伤,一瘸一拐地逃进了密林深处。 李老三他们从山坡上冲了下来,看着满地的野猪尸体,一个个都兴奋得嗷嗷直叫。 这一票,干得太漂亮了! 第41章:黑瞎子 王强他们这边,第二次的等待比第一次要煎熬得多。 天色越来越暗,山里的气温也降得厉害。 那股子冷劲儿跟针扎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人骨头里钻。 猎人们的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不少人都快要冻僵了。 王强从怀里掏出早上苏婉给他塞的那两个白面馒头,可馒头早就冻得跟石头一样硬了。 他又掏出之前在树洞里发现的那些榛子和松果,分给了旁边的张武和几个冻得直哆嗦的猎户。 “都嚼两口,垫垫肚子,暖和暖和。” 大伙儿也不客气,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 那坚果虽然硬,但里头有油,嚼碎了咽下去,肚子里头立马就升起一股子热乎气儿。 众人的精神也都恢复了一些。 可又等了差不多一个钟头,那片空地上还是静悄悄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张武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黑透了。 再待下去,不说能不能等到猎物,光是这山里的夜路就不好走。 他心里头已经打了退堂鼓。 他准备下令收队了。 可就在他刚准备开口的时候,王强忽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武哥,听。” 王强压着嗓子,说道。 张武心里一动,赶紧侧过耳朵仔细地听,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沙沙声音。 那声音很重,也很慢,一步一步的,不紧不慢,却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只见远处那片黑黢黢的松林里,慢慢地走出来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人立而起,得有两米多高,浑身都是黑乎乎的,在昏暗的天色下,看着就跟个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妖怪似的。 是黑熊! 而且看那体格,绝对是头成年的大黑熊! 个头甚至比他们之前打死的那头母棕熊,还要再大上那么一点点! 这家伙,显然也是饿疯了。 它闻着那股子浓烈的血腥味儿,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食物的诱惑。 它慢慢地朝着那头野猪的尸体围了过来。 张武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这他娘的,简直就是老天爷看他们可怜,专门给他们送肉来了! “都别动!等它靠近!等它低头吃肉!”张武压着声音,对着所有人下达了命令。 那头黑熊,显然比狼獾还要谨慎。 它在野猪尸体周围,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鼻子在空气里不停地嗅着,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最后,它可能是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也可能是没发现什么危险。 它终于趴了下去,张开大嘴,一口就咬在了那野猪的脖子上。 “打!” 就在它低头的那一瞬间,张武扯着嗓子,吼出了这一个字! “砰砰砰砰砰!” “嘭!” 众人的杆枪在这一刻同时开火! 枪声,震得整个山谷都在回响! 这一次,大伙儿都有了准备,打得也准。 王强和张武枪法最好,都是照着那黑熊的脑袋打的,剩下的人,也都打在了那黑熊的身上。 那头巨大的黑熊,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整个身子就被这密集的火力给打成了一个筛子,轰然倒地。 至此,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围猎,才算是真正地结束。 这一趟值了!太他娘的值了! 他们这个冬天有救了! “嗷嗷嗷——!” 十多号老爷们,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扯着嗓子就嚎了起来。 那动静比山里头的狼嚎还吓人。 有的人把头上的狗皮帽子摘下来,使劲地往天上一扔,又蹦又跳。 有的人激动得不知道说啥好了,就抱着旁边的人,又哭又笑,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赵铁柱那个倒霉蛋,更是夸张,他直接就扑到那头被打烂了半个脑袋的狼獾身上,抱着那颗脑袋,嗷的一嗓子就哭了。 “俺的娘哎!俺们有肉吃了!俺家的娃,今年冬天不用再啃树皮了!呜呜呜……” 他哭得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就跟那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爹似的。 大伙儿看着他那副样子,不但没笑话他,反倒是跟着他,一个个眼圈子都红了。 穷怕了,饿怕了。 这年头,谁家不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谁家的娃,不是馋得看见雪地里的耗子都两眼放光? 现在,眼前就堆着这么一座肉山! 两头棕熊,一头黑熊,一头大野猪,还有那头滚刀肉狼獾,再加上之前打的狍子、狐狸、猞猁…… 这些东西堆在一起,黑压压的一大片,瞅着就让人心里头发颤。 别说吃了,他们这辈子,连见都没见过这么多猎物堆在一起! 这哪里是猎物? 是能让家里头的老人孩子,安安稳稳撑过这个冬天的命根子啊! 张武也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他那张被冻得通红的国字脸上,又是笑又是泪。 他走到那堆肉山跟前,伸出那双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大手,在那头黑熊厚实的皮毛上,重重地摸了一把。 那手感,是那么的真实。 “收队!” 他猛地转过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两个字。 “够了!都他娘的别嚎了!再多,咱们也拿不回去了!” 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 山里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风刮得更紧了,那风里头夹着刀子一样的雪粒子,打在人脸上生疼。 这么黑的天,在这能埋到人大腿根的雪地里,拖着这么几千斤的猎物走夜路? 那不叫回家,那叫找死。 一个不留神,掉进哪个雪坑里,或者被哪个山崖子底下伸出来的树根子绊倒了,那小命就得交代在这儿。 “都别愣着了,听俺说!” 张武到底是这帮人的主心骨,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开始发号施令。 “今儿个,咱们不回去了!就在这儿,守着这些宝贝疙瘩,过一夜!” “咱们这么多人,这么多火药,还怕它有不开眼的畜生敢过来?” “刘麻子,你带几个人,去旁边那片松林子里,多捡点干柴回来!要干的!越多越好!” “赵铁柱,你别哭了!带着剩下的人,把这些家伙都给俺拾掇利索了!血都给俺放干净了!不然明天一早,这肉都得冻成冰坨子,味儿就不对了!” 众人一听,也觉得在理。 一个个都擦干了眼泪,重新燃起了干劲儿,开始分头行动。 刘麻子带着五六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抄起斧头,就往旁边的林子里钻。 赵铁柱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招呼着剩下的人,抽出腰里的刀子,开始给那些猎物放血。 第42章:求救 很快,洼地里就升起了三堆巨大的篝火。 那火烧得旺旺的,噼里啪啦地响,把周围的雪地都给照得一片通红。 大伙儿围在火堆旁边,一边烤着火,一边处理着猎物。 那股子浓烈的血腥味儿,混着烤火的烟火气,在寒冷的空气里,飘出老远。 二十多号老爷们,围着火堆,脸上都洋溢着一股子发自内心的喜悦。 就在这营地刚刚安顿下来,大伙儿准备割点肉下来,先烤着垫垫肚子的时候。 “怦!” 忽然,从营地东侧那道黑黢黢的山梁后头,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枪响。 那枪声,在这寂静的雪夜里传得格外的清晰。 营地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一个个都抬起头,侧着耳朵,往枪响的方向听。 “咋回事?这大半夜的,谁还在山里头放枪?”刘麻子嘀咕了一句。 张武的脸色,却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把手里的刀子往地上一插,站起身,仔细地听着。 “砰!砰!” 紧接着,又是两声更加急促的枪响,从同一个方向传来! 这三声枪响,一声长,两声短,连在一起又快又急。 张武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变得煞白! “我操!是李老三!”他失声叫了出来,“三声枪响!是求救的信号!” 这话一出口,整个营地里那股子喜庆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打猎的,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这三声枪响,是他们这些常年进山的老猎户,早就约定好的暗号。 一声,是报平安,或者发现猎物。 两声,是警告,提醒附近的人有危险。 而这又急又快的三声,就只有一个意思,碰上硬茬子了,快要顶不住了,赶紧过来救命! “武哥,这……这天都黑了,雪又这么大……” 赵铁柱看着旁边那堆小山一样的猎物,又看了看那黑林子,犹豫着说道,“咱们这么多肉,万一咱们都走了,让狼崽子给叼走了咋办啊?” 他这话,也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这可是他们拿命换回来的口粮啊! “啪!” 张武一听这话,气得是火冒三丈,他猛地转过身,一巴掌就扇在了赵铁柱的后脑勺上。 那力道,扇得赵铁柱这大个都是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头栽进火堆里。 “肉?!你他娘的就知道肉!” 张武红着眼睛,指着他的鼻子就骂,“肉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那头是李老三!是靠山屯的兄弟!他那队里头,有十多号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他们要是出事了,你让那十几户人家的婆娘娃子,往后咋活?!” “咱们都是在山里头混饭吃的,今天他们出事,咱们要是不管,明天咱们要是出了事,谁他娘的会管咱们?!” “你个孬种!你要是怕了,就给俺滚蛋!以后别他娘的说认识俺张武!” 他这一通骂,骂得是又响又狠,把赵铁柱骂得是面红耳赤,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说。 其他那些心里头也犯嘀咕的人,也都被骂得不敢再吱声了。 是啊,山里头混的,讲究的就是一个义气。 见死不救,那是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可这天也实在是太黑了。 这雪也太大了。 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冲过去,别说救人了,说不定连自个儿都得陷进去。 “武哥,你先别急。” 就在这大伙儿都不知道咋办的时候,王强站了出来。 他走到火堆旁边,抬头看了看那黑黢黢的山梁,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雪。 然后,他蹭蹭几下,就跟个松鼠似的,爬上了旁边一棵最高的白桦树。 他站在树杈子上,眯着眼睛,借着火光和天上一丝微弱的月光,仔细地辨别了一下方向和距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树上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雪地里。 “咋样,强子?”张武急忙问道。 “枪声不远。” 王强拍了拍身上的雪,说道,“就在那道山梁后头,顺着这条山沟一直往东走,顶多也就三里地。” “但是,” 他话锋一转,“这雪太深,路不好走,咱们这么多人要是都过去动静太大,速度也太慢了,等咱们都赶到了,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那咋办?”张武急得直搓手。 王强没慌,他心里头早就有了盘算。 “武哥,你枪法准,那杆枪打得远,俺跑得快,眼神也好使。” “咱们两个啥也别带,就带上枪和刀还有足够的火药铅弹,轻装前进,先摸过去看看情况,能帮就帮,帮不了也能给他们解解围,拖延点时间。” “剩下的人,也别闲着。” “得分成两队。” “一队五个人,就留在这儿看守营地和猎物,把这三堆火给烧得旺旺的,越高越好!动静越大越好!” “这样,既能吓唬那些想过来偷食的畜生,也能给咱们指个方向,让咱们知道家在哪儿。” “另一队,剩下的人,都跟着铁柱。” 他看了一眼旁边还耷拉着脑袋的赵铁柱。 “铁柱,你虽然刚才说话不中听,但你力气大,胆子也不算小。” “你带着剩下的人,当第二梯队,就顺着俺和武哥留下的脚印,慢慢地跟过来。” “不用走太快,保证安全就行,要是俺们那边打起来了,你们听见枪声就加快速度,过来支援。” “要是没动静,你们就慢慢走,接应俺们。” 王强这个计划,说得是有条有理,把所有情况都考虑到了。 既能最快速度地去救人,又保证了大本营的安全,还有后援部队。 这脑子转得也太快了! 张武听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好!好小子!你这脑子就是灵光!” 他重重地一拍巴掌,“就这么办!” 他立马就开始点人。 “孙老蔫儿,你年纪大了,稳重,你带着刘麻子他们四个,就留在这儿看家!” “记住强子的话,火给俺往死里烧!谁要是敢偷懒,看俺回来不扒了他的皮!” 孙老蔫儿几个人,立马就应了下来。 “赵铁柱!” “哎!武哥,俺在!”赵铁柱一听叫他,立马就站直了身子。 “你小子,给俺戴罪立功!带着剩下的人,跟在俺们后头!要是敢出一点差错,看俺咋收拾你!” “武哥你放心!俺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保证把兄弟们都带到!”赵铁柱拍着胸脯保证道。 安排好一切,张武把他那杆三八大盖从背后解了下来,又从兜里掏出一排黄澄澄的子弹,压满了弹仓。 王强也把他的土枪重新检查了一遍,往怀里又多揣了一包火药和一把铅弹。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股子狠劲儿。 “走!” 张武喊了一声,一头就扎进了那黑暗的风雪之中。 王强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像两道黑色的影子,朝着那枪声传来的方向快速移动着。 第43章:狼群 三里地的雪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搁平时也就是一袋烟的功夫。 可现在,这大雪没膝,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走起来比登天还难。 可王强和张武都不是一般人。 张武常年在山里头跑,早就练就了一身在雪地里走路的本事。 他步子大下盘稳,每一步都踩得结结实实,就像一头在雪地里奔跑的黑熊。 王强更是邪乎。 他上辈子在远洋渔船上,那甲板上结了冰,比这雪地滑多了,他都能在上面跑得飞快。 现在这雪地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平地。 他身子轻,脚底下有根,总能找到最省力的落脚点,跑起来又快又稳,悄无声息,就像一只在雪地里捕猎的狸猫。 两人一句话也不说,就埋着头拼了命地往前赶。 风在耳边呼啸,雪打在脸上,又化成了水! 可他们谁也顾不上这些。 他们只知道,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山梁后头有十多条人命,等着他们去救! 三里地的雪泥路,两人硬是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 他们气喘吁吁地摸上了那道黑黢黢的山梁。 两人趴在山梁顶上,拨开积雪,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山沟底下那么一看。 只看了一眼,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头皮都跟过电似的炸了起来! 只见山沟底下,一块一人多高像个大磨盘似的青石板上,李老三和他那十来个手下正背靠着背挤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圈。 他们手里头紧紧地攥着土枪和铁叉子,一个个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在他们脚底下,还躺着两具已经被冻僵了的野山羊尸体,和七八头野猪的尸体。 鲜血流了一地,把那块大青石周围的雪地都给染成了一片暗红。 而在他们周围,那黑压压的一片,全是狼! 那狼,一个个都长得膘肥体壮,毛色油亮,显然是这个狼群里的主力。 它们一个个呲着牙,露着白森森的牙齿,喉咙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威胁声,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里就像是无数盏鬼火,忽明忽暗,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粗略地数了数,少说也得有四十多头! 这是一个饿疯了的大狼群! 狼群,把那块大石头,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它们也不急着进攻,就那么不紧不慢地绕着圈子,时不时地就有一两头胆子大的猛地往前一窜,做出要扑咬的架势,吓得石头上的人,一阵手忙脚乱。 李老三他们,显然是已经经历过好几轮恶战了。 石头底下已经躺着十几只狼的尸体了。 可他们的人,也挂了彩。 王强看得清楚,有两个汉子,瘫坐在地上,一个胳膊被咬得是血肉模糊。 另一个,大腿上缠着厚厚的布条,可那血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外渗,把裤子都给染红了。 看样子,他们手里的火药和子弹,也快要打光了。 好几个人,手里已经没有枪了,就拿着铁叉子在那儿苦苦支撑着。 再这么下去,等他们彻底没了力气,这四十多头饿狼一拥而上,能把他们连人带骨头都给啃得干干净净! …… 李老三现在,心里头是又悔又怕。 他今天真是撞了邪了。 白天的时候,他们那一队运气好得很。 先是打了两头肥硕的野山羊,后来又碰上了一群野猪,一通乱枪,又放倒了七八头。 他当时真是高兴坏了,觉得这一趟他们靠山屯算是彻底翻身了。 可他忘了这山里头的规矩。 这么多猎物,那血腥味儿,能飘出几里地去! 他们正收拾猎物呢,那狼群悄无声息地就摸了上来。 刚开始也就七八只,李老三他们也没当回事,山里头碰上狼是常有的事。 这玩意儿欺软怕硬,只要你比它横,开上几枪,打死几只,剩下的也就吓跑了。 可今天不知道是咋了。 他们一连打死了三四只狼,可剩下的那几只非但没跑,反倒是嗷嗷叫着跟他们干上了。 他们队里一个叫王二虎的年轻人没经验,被一头狼从背后偷袭了,胳膊当场就被咬掉了一块肉。 这一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见了血,那狼群就彻底疯了。 领头的一头体型巨大的老狼,仰着脖子,发出一阵阵悠长的嚎叫。 没过多久,四面八方的林子里,就不断地有狼朝着这边聚了过来。 七八只变成了十几只。 十几只,又变成了二三十只。 到最后,黑压压的一片,足有四十多头! 李老三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碰上狼王了! 而且,是碰上了一个饿疯了的超大型狼群! 他们被这群畜生从山坡上,一路逼到了这个山沟底下,最后,只能退守到这块光秃秃的大石头上。 他们放了三枪求救信号,可这大半天过去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李老三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他的子弹已经打光了! 他们这十几号人,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山梁上,张武看着底下那惨烈的场面,眼睛都红了。 他跟李老三虽然不是一个村的,但都是在这黑龙山里混饭吃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交情都是拿命换来的。 现在眼瞅着兄弟就要被狼给分了尸,他哪还能忍得住? 他猛地从雪地里蹿了起来,一把就将背上那杆三八大盖给撸了下来,拉动枪栓,子弹上膛,咔嚓一声显得格外清脆。 他把枪托往肩膀上一抵,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底下狼群里头一只正上蹿下跳咬得最凶的公狼。 他现在就一个念头,打死一个算一个,能救一个是一个! “武哥,别开枪!” 就在他手指头已经搭上扳机,马上就要扣下去的时候,一只大手猛地按住了他的枪管。 是王强。 他半蹲在雪地里,整个人跟这片黑暗融为了一体,那双眼睛在夜里却亮得跟狼似的。 “强子?你他娘的拦着俺干啥?!” 张武急了,压着嗓子喊:“再不动手,老三他们可就真没命了!” “现在开枪,才是真要了他们的命!” 王强按着枪管的手纹丝不动:“武哥,你好好看看底下。” 他指着那黑压压的狼群,“这群畜生少说也有四十多头,你这一枪下去,顶多也就打死一个,可这枪声一响,剩下的那些狼会怎么样?” 张武愣了一下,随即脑门上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都已经是现在这个情况了,你打死它一个同伴,剩下的不但不会被吓跑,反倒会被彻底激怒,变得更加疯狂! 到时候,它们会不计伤亡地对石头上的人发动最猛烈的总攻! 李老三他们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根本就顶不住! 第44章:狼王 “那咋办?” 张武的声音点发颤,“难道咱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当然不是。” 王强摇了摇头,他按着枪管的手慢慢地松开了,可那双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底下那个混乱的战场。 “武哥,咱们不能硬冲,得用巧劲儿。” 他上辈子在海上跟索马里那帮海盗干仗的时候就学到了一点。 对付这种成群结队还不要命的家伙,你不能跟他们硬碰硬,你得找到他们的头儿,擒贼先擒王! 只要把那个发号施令的给干掉了,剩下的就是一群没头的苍蝇,不足为惧。 “这群狼,虽然看着乱糟糟的,可你仔细瞅瞅,” 王强指着底下,那双眼睛在黑暗里闪着精光,“它们每一次冲锋,都不是一拥而上,而是分成了好几波,有先进攻的,有在旁边骚扰的,还有在后头等着捡漏的。” “这动静有章法,有节奏,乱中有序,这说明啥?” “这说明,这群畜生里头有头儿!有个发号施令的狼王在后头指挥着呢!”王强一字一句地说道。 “狼王?” 张武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自己咋把这茬给忘了! “对!只要咱们能把那狼王给找出来,一枪干掉!这群狼立马就得散!” 张武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行!就这么办!咱们分头找!那狼王,肯定跟别的狼不一样!” 两人立马就分了工。 张武负责左边,王强负责右边。 两人就像是两只最耐心的猎人,趴在山梁上一动不动,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底下那片混乱的战场上。 张武把那杆三八大盖的准星从一只只狼的身上慢慢地扫过。 可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出个所以然来,底下那四十多头狼看着都差不多,都是一身灰黑色的毛,一个个呲着牙流着哈喇子,除了个头大小有点区别,根本就分不清哪个是头儿。 他急得脑门上又见了汗,王强那边却异常的冷静。 他没有像张武那样一只一只地去找,他上辈子在海上练就了一身从混乱中找规律的本事。 他把整个战场都收进了眼底,他发现底下那群狼虽然都在嚎叫冲锋,可它们在进攻的间隙都会下意识地朝着一个方向看上那么一眼。 那个眼神是请示,也是等待命令,虽然很隐晦很轻微,但还是被王强抓到了! 他顺着那些狼的目光,慢慢地把视线从那片混乱的战场中心移向了战圈的外围。 在战圈左后方有一处地势稍高的小雪坡。 那雪坡上光秃秃的没啥遮挡,按理说不应该有狼待在那儿。 可王强凭着他那鹰一样的眼力硬是在那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发现了一丝不和谐。 那儿有一个影子,一个很淡的几乎要跟雪地融为一体的影子,那影子就那么静静地蹲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块被雪覆盖了的石头。 要不是它偶尔呼出的白气和那双在黑暗里闪着幽幽绿光的眼睛,根本就发现不了它。 王强的心猛地一跳,他找到了! 那是一头体型比底下所有狼都要大上整整一圈的巨狼! 它身上的毛不是常见的灰黑色,而是一种近乎于银白色的颜色! 在这雪夜里,这身皮毛就是它最好的伪装! 它就那么静静地蹲在那雪坡上,时不时地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几乎听不见的嘶吼,而底下那些正在围攻的狼,每一次进攻的节奏变化都跟它这嘶吼声有着微妙的联系! 就是它了!王八蛋,藏得还真他娘的深! “武哥,” 王强压着嗓子,轻轻地喊了一声。 “咋了?找着了?”张武急忙问道。 “找着了。”王强伸出手,指着那个方向,“你看,十一点钟方向,那个小雪坡上,看见那个白毛的畜生没有?” 张武赶紧调转枪口,顺着王强指的方向架起了步枪。 他眯着眼睛,透过准星看了半天,才从一片白茫茫中找到了那个模糊的影子。 “我操!看到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真他娘的会藏啊!要不是你小子眼尖,咱们就是找到天亮也找不着它!” “武哥,那家伙离咱们少说也得有百十来米远,风又大,你那枪有把握吗?”王强问道。 张武把脸颊紧紧地贴在冰冷的枪托上,感受着风速和风向,沉声说道:“七成把握。” “够了!” 王强说道,“武哥,你这枪打得远,俺这枪打得近。” “一会儿俺数三声,你就给俺照死了打那头狼王!不管打没打中,只要枪一响,狼群肯定得乱!” “俺呢,就趁它们乱的时候,给它们那冲在最前头的先头部队来一发狠的!把它们那股子冲锋的劲儿给彻底打散了!只要把它们打乱了,李老三他们就有喘息的机会了!” “好!就这么办!”张武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计划已定,都开始做着最后的准备。 张武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平稳下来。 百米之外,风雪之中,做到一击毙命,这对他来说也是个极大的挑战。 王强也把他的土喷子重新装填了一遍,这一次,他往里头多装了半指的火药,还多塞进去几颗铅弹。 这一枪下去别说是狼,就是头牛也得给它轰个筛子点! 可就在他们俩这边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底下又出事了! 石头上李老三他们那边一个年轻的猎户因为体力不支,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半个身子就露出了防御圈。 说时迟那时快,底下三四只早就等着捡漏的饿狼猛地一下就蹿了上去! 那年轻人吓得怪叫一声,手里的铁叉子胡乱地往前一捅,虽然捅翻了一只,可另一只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就咬在了他的大腿上!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二虎!” 李老三看得是目眦欲裂,抡起手里的砍刀就想冲过去救人,可他刚一动,旁边又有两只狼朝着他扑了过来,把他给死死地缠住了。 “强子!不能再等了!” 山梁上张武看见这一幕,急得眼睛都红了。 王强也知道再等下去就真出人命了! “就是现在!武哥,打!” 王八蛋,不给你机会了! 张武心里怒骂一声,不再有任何犹豫,他屏住呼吸,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准星和那个银白色的身影上,稳稳地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清脆的步枪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那狼王显然是没想到在这山梁上还藏着人,等它听到枪声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可这家伙反应也是真他娘的快,就在子弹即将命中它脑袋的最后一瞬间,它那庞大的身躯猛地往旁边就是一侧! 子弹没能打中它的脑袋,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它的后腿根上! 拇指大小的一个血洞当场就爆了出来! 第45章:消毒上药 “嗷——!!!” 狼王发出一声惨嚎,整个身子都因为这剧痛而猛地抽搐了一下。 它再也顾不上指挥了,也顾不上那满地的猎物了,拖着那条被打断的后腿,一瘸一拐地转身就想往山林子深处逃去! 它这一跑,底下那些正在围攻的狼群攻势猛地就是一滞! 所有的狼都停下了嘴里的动作,齐刷刷地回过头,看着它们那落荒而逃的王,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慌乱。 啥情况?王怎么跑了? 它们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不安的呜呜声。 “嘭!” 就在狼群陷入混乱的这一刻,王强的枪也响了! 他这一枪没有打任何特定的目标,而是朝着狼群最密集冲得最靠前的那几只狼的跟前狠狠地就来了一发! 几颗铅弹劈头盖脸地就扫了过去! “嗷嗷嗷!” 冲在最前头的三四只狼当场就被掀翻在地! 一个个身上都多了好几个血印子,虽然没死,但也疼得在地上满地打滚哀嚎不止。 狼王跑了! 侧翼又遭到了不明来历的威力巨大的攻击! 整个狼群那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彻底就乱了套了! “嗷呜……” 终于,有几只胆子小的狼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了,它们夹起尾巴发出一声嚎叫,带头就朝着狼王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剩下的狼也都不再犹豫了。 它们就像是一群没了主心骨的乌合之众,一哄而散,争先恐后地就消失在了那黑暗的风雪之中。 转眼间,就只剩下了满地的狼尸和那十几个还愣在石头上没反应过来的猎户。 李老三和他手底下的人一个个都看傻了。 他们都以为自己今天死定了,连棺材本都想好了。 可这眨眼的功夫,那四十多头能把他们撕成碎片的饿狼就这么跑了? 这是咋回事?山神爷显灵了? 直到他们看见两个高大的身影从那黑黢黢的山梁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滑了下来,他们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来救他们了! “武哥!强子!” 李老三看清来人,那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也顾不上身上的伤了,从那大石头上连滚带爬地就冲了下来,一把就抱住了走在最前头的张武,哭得跟个小孩似的。 “俺的亲哥哎!你们要是再晚来一步,俺们这十几号人可就真要去见阎王爷了!” “你们可真是救了俺们这一大家子人的命啊!” 他手底下那些没受伤的猎户也都围了上来,一个个看着王强和张武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李老三抱着张武,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那样子就跟他娘嫁闺女似的,一点没了平日里那股子神枪手的威风。 张武也是感慨万千,他重重地拍着李老三的后背,那蒲扇一样的大手,拍得砰砰直响。 “行了行了,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像啥样子?人没事就好!人没事比啥都强!” “就是,李三哥,” 王强也走了过来,他看着李老三手底下那两个还在龇牙咧嘴、哼哼唧唧的伤员,眉头皱了皱。 “赶紧的,先把伤口给拾掇拾掇,这大冷天的,要是不处理干净冻坏了,这胳膊腿可就废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李老三也反应了过来。 他赶紧抹了把脸,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布包,打开来,里头是一些黑乎乎的草药末子。 “快,把二虎和小六扶过来!” 几个猎户手忙脚乱地把那两个伤员给架了过来。 王强凑过去瞅了一眼,那伤口看得他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叫二虎的年轻人,胳膊上那块肉几乎都被狼给撕下来了,血肉模糊,白森森的骨头茬子都快露了出来。 另一个叫小六的,大腿上并排着好几个深深的牙印,血还在咕咕地往外冒,把那厚棉裤都给浸透了。 “他娘的,这帮畜生,下嘴是真狠啊!”张武骂了一句。 李老三也顾不上心疼了,他抓起一把黑乎乎的草药末子,看那样子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儿,混着点锅底灰,就那么硬生生地往二虎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摁。 “啊——!!!” 二虎疼得是嗷的一嗓子就嚎了出来,那声音,比刚才被狼咬的时候还惨。 他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要不是旁边有四五个人死死地按着他,他能当场从地上蹦起来。 “忍着!给俺忍住了!” 李老三红着眼睛,手上的劲儿更大了。 “这是俺家祖上传下来的金疮药!是好东西!能止血,还能防烂肉!你小子要想保住这条胳膊,就给俺挺住了!” 王强在旁边看着直摇头。 他上辈子在船上,啥样的伤没见过?比这严重的,有的是。 他知道,这种伤口光靠这些土方子,根本就不顶用。 最要紧的是清洗是消毒。 “李三哥,你这药,先别用了。”王强开口了。 李老三一愣,抬起头,“强子,你这是啥意思?俺这药可是……” “我知道是好东西。” 王强打断了他,“可他这伤口里头,又是土又是狼毛的,还有那畜生的哈喇子,脏得很。” “你不给它弄干净了光往上头敷药,那不是把脏东西都给捂里头了吗?到时候,外头看着是好了,里头早就烂了!” 他这话一说,李老三也愣住了。 他打了半辈子猎,也受过不少伤,都是这么治的,还真没想过这么多。 “那……那你说咋办?” “烧水!” 王强言简意赅地说道:“烧一大锅滚烫的开水!再找点干净的布条子来!” 这时候,赵铁柱也带着剩下的那帮人,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山梁那边赶了过来。 他们一看见这山沟底下这阵仗,也是吓了一跳。 当他们听说是王强和张武两个人就把四十多头狼给吓跑了,救了李老三他们一命,那一个个看着王强的眼神,就跟看神仙似的。 人手一多,办事也快了。 大伙儿七手八脚地,很快就在山沟底下生起了一堆篝火。 雪水融化了,装在行军锅里,架在火上烧,没一会儿就烧得咕嘟咕嘟直冒热气。 王强找来一块还算干净的棉布,撕成布条,放在开水里头煮了一遍,算是消了毒。 然后,他走到那个叫二虎的年轻人跟前。 “兄弟,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 说完,他也不等二虎反应,拿起布条蘸了点锅里的热水就开始给他清洗那道恐怖的伤口。 那伤口里头,嵌着不少沙土和黑乎乎的狼毛。 王强用布条一点一点地把那些脏东西,都给挑了出来。 那滋味,可想而知。 二虎疼得是满头大汗,浑身都湿透了,嘴唇都咬出了血,可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第46章:篝火烤肉 等把伤口都清洗干净了,露出了里头鲜红的嫩肉,王强这才对李老三说道:“李三哥,现在可以上药了。” 李老三这回是彻底服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草药末子均匀地撒在了伤口上。 说来也怪,那药末子一沾上伤口,那血流得就慢了不少。 最后,王强又用干净的布条把伤口给仔仔细细地包扎了起来。 另一个伤员,也用同样的方法处理了一遍。 弄完这些,两个伤员的脸色虽然还是煞白,但精神头,明显比刚才好多了。 “强子,你小子,懂的还真不少啊!”李老三由衷地赞叹道。 王强笑了笑:“以前钓鱼的时候跟个老头儿学过两手。” 两支队伍,总算是胜利会师了。 众人合力,把那两个伤员用树枝和藤条扎了个简易的担架抬了起来,又把李老三他们打到的那些猎物,也都捆好拉着走。 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就往他们之前那个主营地走。 等他们回到营地的时候,留守在那儿的孙老蔫儿几个人,正焦急地等着呢。 那三堆篝火,被他们烧得是旺旺的,把小半个山头都给照亮了。 孙老蔫儿看见大部队都安全回来了,还带回来野猪、野山羊、狍子什么的,也是又惊又喜。 ”终于回来了,都回来了!都回来了就好啊!“ ”哈哈哈哈哈!“ 这下,两拨人凑在一起,足有二十多号人,营地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聊天打屁吹牛逼,算是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可说着说着,这肚子就特娘的开始不争气了,咕咕地给叫了起来! 转头一看,那堆积如山的猎物,看得人心里头发烫,嘴里也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 “行了!都别愣着了!” 张武扯着嗓子喊道,“今儿个,咱们遭了罪,也见了血,但总算是都囫囵着回来了!这就是天大的喜事!” “为了庆祝咱们大难不死,也为了庆祝咱们这次大丰收,今天晚上,咱们就开开荤!吃顿好的!” “把那头肥了嘟儿的狍子给拾掇出来!再把一头野猪的心肝肺都给俺掏出来!咱们今天晚上,就吃烤肉!喝肉汤!” “好——!!!”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跟着欢呼了起来。 大伙儿忙活了一天,又累又饿又受惊,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现在一听有肉吃,眼睛都绿了。 几个手脚麻利的,立马就从那肉山里拖出来一头百十来斤的傻狍子。 三下五除二就给剥了皮,开了膛。 那新鲜的狍子肉,红是红,白是白,看着就馋人。 大伙儿把那狍子卸成了几十上百块,用削尖了的木棍子串起来,就架在了火堆上烤。 又有人把一头野猪的心肝肺都给掏了出来洗剥干净了,切碎、扔进那口最大的行军锅里,添上雪水,就那么架在火上炖。 没过多久,一股子浓烈的肉香味儿,就从火堆上升腾了起来。 那油润的狍子肉被火一烤,外头的肥油就滋滋地往外冒,滴在火堆里,溅起一串串的火星子。 那肉皮,被烤得金黄金黄的,焦香四溢。 锅里炖着的野猪杂,也咕嘟咕嘟地翻滚着,那股子带着野性的肉汤味儿,更是香得很,一个劲儿地往人鼻孔里钻。 大伙儿都围在火堆旁,眼巴巴地瞅着那肉,一个个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行了,差不多了!” 张武用刀子,在那烤得最焦黄的一块狍子腿上,划了一刀,看了看里头的成色,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用刀子割下来最大的一块,递给了王强。 “强子,你先吃!今天,你是头功!” 王强也没客气,他也是真饿了。 他接过那块滚烫的肉,也顾不上烫嘴,吹了两口就往嘴里塞。 “唔……香!真他娘的香!” 那狍子肉外皮焦脆,里头的肉却嫩得很,还带着一股子肉汁。 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 大伙儿一看他吃了,也都不再客气了,一个个跟饿狼似的就冲了上去,你一块我一块地就把那头狍子给分了个干干净净。 二十多号老爷们就那么围着火堆,大口大口地撕咬着那滚烫的烤肉。 吃得是满嘴流油,满头大汗。 那吃相,要是让城里人看见了,非得吓着不可。 可在这冰天雪地的深山老林里,这就是最痛快,最舒坦的吃法! 吃完了烤肉,那锅里的野猪杂汤也炖得差不多了,那汤被炖成了奶白色,上头飘着一层油花。 大伙儿一人盛了一大碗,就那么呼噜呼噜地喝了起来。 那热乎乎的肉汤一下肚,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坦得张开了。 那股子暖意从胃里一直暖到了心里,把这一天所有的疲惫寒冷和恐惧,都给驱散得干干净净。 感觉这一顿是他们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 吃饱喝足了,大伙儿也没睡。 这么多的猎物在这儿,谁也睡不踏实。 他们就那么围着篝火,继续你一嘴我一嘴地,吹着牛逼,聊着天。 聊今天打猎的惊险,聊家里头的婆娘娃子,聊着这个冬天,总算是能过个肥年了。 那气氛,比过年还热闹。 王强没怎么说话,他就靠在一棵大树底下一边用刀子削着一根木棍,一边静静地听着。 他看着这群朴实又彪悍的汉子,看着他们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心里头也跟着暖洋洋的。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营地里就又忙活了起来。 李老三把他那队里,一个跑得最快、外号叫飞毛腿的年轻人,给叫了过来。 “小猴子,你现在就给俺下山!用最快的速度跑到镇上,再去县里!”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被汗浸得有点湿的毛票,塞到那年轻人手里。 “到了县里,你就去运输队,找一个叫李大头的人,就说是俺李老三让你去的!” “让他无论如何,都得给俺们弄两辆能拉货的大屁股车过来!就开到山脚下那条土路边上等咱们!” “告诉他,等事儿办成了,俺分他半扇猪肉!” 那个叫小猴子的年轻人应了一声,揣好钱,转身就跟个兔子似的消失在了那灰蒙蒙的晨雾之中。 剩下的人,则开始干起了最累的活儿——搬运猎物。 这几千斤的猎物,要想从这深山老林里弄到山脚下可不是件容易事。 大伙儿把能用的绳子都给用上了,两个人一组,三个人一伙,抬的抬,扛的扛,拖的拖。 那两头熊的尸体最沉,大的那头估计得六七百斤。 五六个汉子,喊着号子,用最粗的杠子才勉勉强强把它给抬了起来。 那山路都是雪,一脚深一脚浅,大伙儿一个个都累得跟孙子似的,浑身上下都被汗给湿透了。 可谁也没喊一声累。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现在身上扛着的是全家老小的希望。 就这么走走停停,停停歇歇。 一直折腾到过中午的时候,他们才终于把所有的猎物都给弄到了山脚下那条唯一能通车的土路旁。 第47章:回村! 而路边,两辆车头印着解放两个大字的渣土车正突突突地冒着黑烟,在那儿等着他们呢。 车旁边还站着一个脑袋大脖子粗,看着就挺憨厚的司机。 正是李老三那个在运输队的亲戚李大头。 ”爷们!可等你好久了!“ 大伙儿看见了车就跟看见了亲人似的,一个个都欢呼了起来。 李大头也下车给大伙发烟,简单吞吐一阵儿,就又开始忙活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堆积如山的猎物,全都给抬上了那两辆大卡车的后车斗里。 等所有东西都装好了,猎人们一个个都累瘫了,横七竖八地就躺在了卡车的车斗里,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卡车突突突地发动了起来,准备回家! ...... 在车上,张武和李老三互相递了个眼神,然后两人站了起来。 张武清了清嗓子,对着车斗里这二十多个累得跟死狗一样的兄弟们,朗声说道: “各位兄弟,都辛苦了!” “今天,咱们能活着从那山里头出来,还能拉回来这么两大车肉,都是托了老天爷的福,也是托了咱们所有兄弟齐心协力的福!” “但是,” 他话锋一转,指着旁边坐着的王强,说道,“咱们最该感谢的,还是这位王强兄弟!” “要不是他,昨天那两头马坨子,咱们惹不起!” “要不是他,李老三他们那队就得被狼给分了尸!” “要不是他,咱们也想不出那个守株待兔的法子,弄不回来这么多好东西!” “可以说,没有王强兄弟,咱们两拨人今天都得折在那山里头!” 李老三也站了起来,接着说道:“俺和武哥,刚才在路上商量了一下。” “咱们这次能活命,能有这么大收获,全都是沾了王强兄弟的光!” “所以,俺们俩做主,这次分东西得有个说道!” 他指着车斗里,那头个头稍小一点的母熊和一头野猪,说道: “这头母熊和这头野猪就全归王强兄弟一个人!算是咱们大伙儿谢他的救命之恩!” “剩下的东西,咱们两个队再按人头平分!” 这个分配方案一说出来,车斗里先是安静了一下,随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王强的身上。 这两样东西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五六百斤,王强一个人,就拿走了总猎物的差不多五分之一。 这分量,可不算少了。 可没等王强开口说话,旁边赵铁柱第一个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他扯着嗓子,嚷嚷道:“应该的!就该这么分!” “强哥的命是命,俺们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 “强哥救了俺们所有人的命!别说就分他一头熊一头猪了,就是再多分点,那也是应该的!” “谁他娘的要是有意见,就是没良心!就是白眼狼!” “对!俺们没意见!” “俺也同意!” “就该这么分!” 车斗里二十多号猎人,包括李老三手底下那些人,没有一个有意见的,全都齐声高呼了起来。 那声音震得车斗子都嗡嗡响。 这次,要不是王强,他们现在早就成了山里头野兽的粪便了。 命是王强救的,肉也是王强带着他们打的。 多分点,天经地义! 王强也没跟大伙儿客气,在这山里头,你越是推三阻四的人家越瞧不起你,觉得你虚伪。 更何况,他现在是一家之主,他得养活嫂子,万一真客气走了,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行!那俺就托大,受了兄弟们的这份情!” 他站起身,对着车斗里的这帮汉子汉子,抱了抱拳,“我抓鱼的本事可比打猎强,等开春了,江面化了冻,俺请大家伙儿吃鱼王!!” “好——!!!” “强哥敞亮!” “就该这样!” 车斗里又是一阵震天的欢呼。 卡车突突突地发动,压着那半尺深的雪,在简陋的山路上,一摇三晃地往山下开。 车斗里头,二十多个老爷们,横七竖八地躺在那些还带着血腥味儿的猎物尸体上。 可他们脸上,却都挂着一股子发自内心的笑。 那笑比啥都带劲儿! ...... 第一站,就是月亮湾。 当那两辆车头印着解放两个大字的大卡车,载着满车斗的猎物轰隆隆地开进村口时,雪已经停了。 在家里头憋了好几天的村民们,正拿着扫帚、铁锹,在自家门口清理着那没过膝盖的积雪。 嘴里哈出来的白气,一串一串的。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那……那是啥玩意儿?是卡车吧?这大下雪天儿的,咋还开进来卡车了?” 一个正铲雪的老爷子,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揉了揉自个儿那昏花的老眼。 “是卡车!还是两辆!” 旁边一个年轻人眼神好使,看得真切,“是从县里运输队开过来的!乖乖,这得花多少钱啊?” “你们快看!车上……车上拉的是啥?”一个眼尖的婆娘,忽然指着那卡车的后车斗,扯着嗓子就尖叫了起来。 她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我的老天爷啊!是肉!全是肉啊!” “那黑乎乎的是啥?是熊瞎子吧?!” “还有猪!那么大的野猪!比咱村里养的最大的那头年猪还肥!” 整个月亮湾村,一下子就炸了锅。 所有人都扔下了手里的家伙事儿,大人、小孩、老娘们儿,全都跟疯了似的,扔下手里的活儿,朝着那两辆卡车就围了过去。 卡车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稳稳地停在了王强家那扇崭新的院门前。 王强从那颠簸的车斗里,一撑车帮,利索地就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雪地里。 他那身新棉袄上,沾满了泥血,脸上也带着几道被树枝划破的口子,可眼睛亮的吓人! 车斗上,张武站在那堆积如山的肉山顶上,他扯着嗓子,对着底下那帮已经看傻了的村民吼了一嗓子:“月亮湾的爷们儿!都他娘的别愣着了!来搭把手,帮强子把他的肉卸下来!” 可赵铁柱和李老三手底下那几个最壮实的汉子,早就憋着一股子劲儿了。 没等下面的村们动手,一个个就已经嗷嗷叫着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们七手八脚地,把那头已经被冻得有些僵硬的母熊,还有那头三百多斤重的大野猪,嘿咻嘿咻地就往王强家那小小的院子里抬。 “一!二!三!起!” “慢点慢点!别把强哥家的门槛给撞坏了!” 第48章:分肉! 苏婉早就听见外头的动静了,她心里头一直七上八下的,生怕王强出啥事。 现在一听是卡车的声音,还夹杂着赵铁柱他们的大嗓门,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她披着那件新棉袄,一打开院门就看见,两头比小牛犊子还大的畜生被扔在了院子当中。 “啊!” 苏婉吓得啊了一声,可当她看到王强那副风尘仆仆、满身血污的样子时,她还是吓得用手死死地捂住了嘴。 连忙上前,这摸摸,那敲敲,生怕王强哪地方受伤了没发现! ”嫂子,我没事!“ 王强抓住苏婉的手,轻轻怕了拍,让她安心!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围了过来。 “乖乖,这……这得多少肉啊?” “这一头熊,一头猪,咱一个村的人吃都能吃上个三五天吧?” “这王家老二,是真他娘的有本事啊!” “这才进山几天?就弄回来这么两个大家伙!这日子,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哈哈哈哈哈!” 众人说着说着就笑了! 张武和李老三他们没多待,跟王强拱了拱手:“强子,那俺们就先拉着东西回去了,还得赶紧给兄弟们分了。” “等开春了,冰化了,咱哥几个再凑一块儿,好好喝一顿!” “好嘞!武哥,三哥,你们慢走!” 王强把他们送出人群,看着那两辆大卡车又突突突地冒着黑烟,在村民们羡慕的目光中,朝着别的村子开去。 两辆大卡车,又轰隆隆地开走了,只留下一地的车辙印和一股子浓烈的柴油味儿。 可围在王强家门口的村民们,却一个都没走。 他们就那么眼巴巴地瞅着院子里那两头大家伙,一个个馋得喉咙直动弹,不停地吞着口水。 王强没像往常一样,卸完东西就把院门给关上。 他让苏婉先进了屋,别在外头冻着。 自己则挽了挽袖子,从门后头,拿起了那把磨得锃亮的牛耳尖刀,走到了那头大野猪的尸体旁边。 他手起刀落,刷刷几下,动作麻利得就像个干了半辈子的屠夫,那刀子在他手里就跟活了似的。 “唰!唰!唰!” 没几下,一大块还冒着热气儿,少说也得有十来斤重的猪后腿,就被他完整地割了下来。 那肉,肥瘦相间,看着就喜人。 他拎着那块还在滴着血的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一个正蹲在墙角抽着旱烟的老实汉子面前。 是李顺。 李顺看见他过来,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强子……” “顺叔,” 王强把那块肉,往他怀里一塞,“这几天天冷,家里头也没啥吃的了吧?拿回去,给婶子炖了吃,给娃解解馋。” “哎呦!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李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给砸懵了,他看着眼前这块比他脑袋还大的肉,激动得手都哆嗦了,连连摆手。 “俺……俺也没帮你啥啊……” “顺叔,你要是再跟我客气,就是看不起我王强。” “拿着!” 王强直接将肉按到了李顺怀里! “俺王强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谁对俺好,俺心里头都记着呢!” 李顺抱着那块肉,眼圈子一下子就红了,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好……叔收下了!” 周围的人,看着李顺怀里那块肉,眼睛比李顺都红。 十来斤的猪后腿啊!这都够他们家过个肥年了! 接着,王强又回了院子,刷刷两刀,又割下来一块十多斤的,走到了人群里那个拄着拐棍的福大爷面前。 “福大爷,您老拿着,回去给孙子解解馋。” 福大爷也没想到有自己的份,愣了一下,随即就笑呵呵的说:“好小子,有出息了,还不忘本!” “行!大爷就托你这福,也开开荤!” 福大爷吧嗒抽了口烟,也没推辞,点了点头,让他小孙子把肉给接了过去。 王强又一连割了三四块,都是七八斤重的好肉。 他拎着肉,在人群里走了一圈,把肉分别给了其他几个平时跟他家关系还行,从来没在背后嚼过舌根的邻居。 那些拿到肉的家庭,一个个都跟过年了似的,千恩万谢,感激涕零,看着王强的眼神,就跟看活菩萨似的。 那些没拿到肉的,一个个眼巴巴地瞅着,肠子都快悔青了。 早知道王强这么记情,当初他家出事的时候,就该去帮着说两句好话啊! 最后,王强又回了院子。 他手起刀落,在那野猪的肚子上,割下来一块最肥的五花肉,足有十斤重。 他拎着那块还在滴着血的肉,再一次穿过人群,那分开的人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他移动。 他径直走到了躲在人群最后头的周寡妇面前。 周寡妇几天日子也不好过,儿子周小宝被打了以后,天天晚上做噩梦,哭着喊着再也不敢偷东西了。 她自己也是吓破了胆,看见王强都绕着道走。 现在,看见王强拎着一把血淋淋的刀,直勾勾地就朝着她走了过来,她魂儿都快吓飞了。 她以为王强这是要来跟她算总账了! 她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那冰冷的雪地里。 “强子!俺错了!俺以前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嫂子!你饶了俺吧!俺再也不敢了!” 她哭得是鼻涕一把泪一把。 一边哭,一边又开始往地上磕头。 “你饶了俺吧!俺给你磕头了!俺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别杀俺,小宝他不能没有娘啊!” 她这一跪,这一哭,把所有人都给看愣了。 王强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周寡妇。 然后,他把手里那块十斤重的五花肉,往她面前的雪地里一扔。 那鲜红的肉和洁白的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拿着。” 王强的声音,冷得像这大雪一样。 周寡妇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地上的肉,又看了看王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强看着她那副又怕又贪的样子,冷冷地说道:“这肉,是看在我死去的大哥面子上,给小宝吃的,他还是个孩子,别饿着他。” “但是,你给俺记住了。” “我王强,做人就一个规矩,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谁要是再敢在背后嚼舌根,说三道四……” 他没往下说,只是用眼睛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寡妇。 “俺不敢了!俺再也不敢了!” 周桂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一把抱住地上那块感觉还有点热乎的猪肉,也顾不上脏,就那么抱着,砰砰地磕头。 哭着喊道,“以后谁要是敢欺负苏婉妹子,说她半句不好,俺第一个撕烂她的嘴!” 王强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她,随后拉着苏婉转身回了家,哐当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院门。 院子外头那些村民们,也是彻底的心服口服了。 这王家老二做事是真他娘的敞亮!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第49章:打媳妇儿! 漫长的冬天还在继续,村里头其他人家依旧过得紧巴巴的,靠着苞米面和野菜干苟着日子过。 但月亮湾,再也没人敢惹王强家,更没人敢在背后说苏婉半句闲话。 ...... 话分两头。 王强家的院门关上了,可那两辆大卡车还没熄火。 车斗子里头,剩下的十几个爷们儿,有月亮湾的,也有旁边靠山屯、大王庄的,一个个都从肉堆上爬了起来,脸上又累又兴奋。 张武站在车帮上,冲着驾驶楼里头的李大头吼了一嗓子:“大头!再往前开快点,到俺家门口停下!” “好嘞武哥!”李大头应了一声,挂上二档,那大卡车又突突突地加快了速度。 没走多远,车就停在了张武家门口。 张武家也是土坯房,但院墙垒得高,院门也比别家看着结实。 “老婆子!开门!看俺给你弄回来啥好东西了!”张武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喊。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板扎实,看着就利索的婆娘从里头走了出来,腰上还系着个围裙。 她看见张武,没好气地就上来捶了他一膀子。 “你个死鬼,还知道回来?俺还以为你让山里头的熊瞎子给叼了去当压寨相公了!” 她嘴上骂着,眼睛却早就瞟到了车斗里那堆肉山上,那眼珠子一下子就直了。 “都下来搭把手!把咱们大王庄的那份都给卸了!我到时候跟你们几个分!” 张武从车上跳下来,招呼着大王庄的几个兄弟。 赵铁柱第一个跳下来,他现在对张武是又敬又怕,干活最是卖力。 “嫂子,你往后站点,看俺们给你把肉山搬家里去!” 他咧着大嘴,跟其他几个汉子一起,七手八脚地就把那头最大的黑熊尸体往车下头抬。 那熊死沉死沉的,五六个爷们儿喊着号子,脸都憋红了,才给抬了下来。 张武他婆娘看着那比门板还大的黑熊,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没说出话来。 “还有这些!” 张武又指挥着人,把两头百十来斤的狍子,还有四头大野猪,都给卸了下来。 他家的院子里,一下子也堆了老大一堆。 他那两个跟泥猴似的半大小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也从屋里头钻了出来,看着院子里头的大家伙,吓得直往他娘身后躲,又忍不住从门缝里探出小脑袋瞅。 “当家的,这……这都是你们打的?”张武婆娘的声音都有点抖了。 “那还有假?” 张武挺着胸脯,拍了拍那黑熊的脑袋,“这回,多亏了王强那小子!不然,你男人俺真不一定能打到多少东西!” 他说完,把剩下的几个大王庄的兄弟都从车上喊了下来。 “行了,俺们村的就到这儿了。李老三,剩下的路,就让大头拉你们回去。” 李老三在车上拱了拱手:“武哥,那俺们就先走了,等回头雪小点,俺提着酒来找你喝!” “好嘞!” 后面张武亲自主刀,把肉分了个明明白白,没一个猎户不服气的! 卡车继续往前走,这卡车开得不快,雪地里路滑,吭哧吭哧地,开了有小半个钟头,才到了八里地外的靠山屯。 靠山屯比月亮湾还要穷点,村里头连个像样的土路都没有。 卡车一进村,那动静比在月亮湾还大,不少屯子里的人从家里头跑了出来,跟在卡车屁股后头看稀罕。 车最后停在了李老三家门口。 李老三家房子不小,但院子不大,瞅着有点紧巴。 李老三从车上跳下来,他那婆娘早就抱着个还在襁褓里的小小子,领着三个丫头片子,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了。 一看见李老三囫囵着回来了,她那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当家的,你可回来了!俺……俺还以为……” “哭啥哭!俺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李老三嘴上硬,可看见自家婆娘和娃,那眼圈子也红了。 “快!都别愣着了!帮俺卸东西!” 靠山屯的几个爷们儿也从车上跳了下来,把李老三那份,从车上往下搬。 他们分到的是那头公棕熊,个头比王强家那头母的还大,还有三头野猪,一只狍子! 这些东西抬下来,李老三家那小院子,一下子就给占了小半个。 他那三个丫头片子,哪见过这阵仗,吓得直往她们娘身后躲,就露着三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又怕又好奇地瞅着。 “孩他娘,快,去屋里头把俺那瓶藏着的苞米酒拿出来!” 李老三对着他婆娘喊,“给大头兄弟暖暖身子!这一路,辛苦他了!” 李大头摆了摆手:“三哥,不用了,俺还得抓紧把赵村的那几个兄弟送回去呢!” 卸完了肉,李老三又从兜里掏出几张毛票,硬塞给李大头当油钱。 卡车又突突突地开走了,拉着剩下的几个猎户,往更远处的村子去。 李老三看着院子里堆着的肉,嘿嘿地笑了起来! “这个冬天能过的舒坦了!” “等着,我去拿刀,给咱们靠山屯的几个把猎物分了!” ...... 这次联合狩猎的事就像是长了翅膀,很快就传开了,而王强这一趟,也算是彻底在十里八村都出了名。 不光能打,枪法准,还懂山里的道道,最重要的是脑子灵光,还讲义气。 这名声,眼瞅着都快赶上张武了。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村长马福海的耳朵里。 马福海正躺在炕上,哼哼唧唧地换药。 他那张脸,被王强扇得跟个发面饼似的,肿了快半个月了,才刚刚消下去点。 一听人说,王强又拉回来一头熊一头猪,还当着全村人的面发肉立威,那剩下的肉,堆在院子里跟小山似的,他气得是一口老血差点没当场喷出来。 “反了!反了!都他娘的反了!” “这狗东西打猎居然还不孝敬村长,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老婆李秀秀正在旁边和面,听见他又在那儿发疯,头都没抬,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王法?你给人家嫂子说亲的时候,咋不跟人讲王法?” “你把村东头那块好地,白送给张巧嘴那个骚娘们儿的时候,咋不讲王法?” 李秀秀可不是个善茬。 她早就看透了,她家老马现在就是个纸老虎,看着吓人其实早就被王强那小子给一巴掌拍趴下了。 他这个死老头子,没本事在外面横,就知道回家打老婆! 她那傻儿子马振坤,也不知道制止,简直是白养了! “你个臭娘们儿!你放屁!” 马福海本来就一肚子火,被李秀秀这么一揭短,更是火冒三丈,冲上去一脚就踹在了李秀秀的后腰上。 李秀秀被踹得一个趔趄,一头就栽进了那盆面里,糊了满脸的白面。 “你个老不死的!你还敢打老娘!” 第50章:熊胆酒! 李秀秀也毛了! 她从面盆里爬起来,也顾不上擦脸,就跟个疯婆子似的,一把就薅住了马福海的头发。 “老娘辛辛苦苦给你老马家当牛做马,生儿育女,你就是这么对老娘的?!” “你个没卵子的孬种!在外面被人打了,就知道回家撒气!” “你把地给那个骚狐狸精,你当老娘不知道你们那点破事吗?!” 她一边骂,一边用那长指甲,狠狠地就往马福海那张老脸上挠。 “哎呦!” 马福海疼得嗷嗷直叫,他那张刚消了点肿的脸,立马就多了五六道血印子。 两人就跟两条疯狗似的,在屋里头撕打了起来。 里屋躺着的马振坤听见动静,非但没出来劝,反倒是嫌吵,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吵吵啥!还让不让人活了!都给老子闭嘴!” “我打死你个臭娘们儿!” 马福海被挠急了眼,一使劲,把李秀秀推倒在地,抬起脚,就往她身上死踹。 “老娘跟你拼了!” 李秀秀也彻底疯了,抱着他的腿,张开嘴,狠狠地就咬了下去。 这场架,打得是天昏地暗。 最后,还是李秀秀被马福海连拖带拽,一脚给踹出了大门。 “滚!你给老子滚!老子休了你!” 李秀秀披头散发地摔在院子当中的雪地里,那件花棉袄的扣子都崩掉了好几个,露出了里头红色的肚兜。 她冻得浑身发抖,可那双眼睛却红得吓人,里头全是怨毒和疯狂。 她从雪地里爬起来,指着屋里头的马福海,一字一句地骂道:“马福海!你个老王八蛋!你给老娘等着!” “老娘辛辛苦苦给你们老马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对老娘的?!” “等着瞧!老东西!整不死你,我李秀秀就是后娘养的!” 她抹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风雪里。 …… 与此同时,王强家的院子里正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苏婉在灶房里,把那口新买的大铁锅,架在了灶台上,添上满满一锅水,又往灶坑里塞满了干柴,把火烧得旺旺的。 一锅接着一锅地烧着开水。 只穿着那件苏婉给他新做的棉坎肩,正蹲在那头母熊的尸体旁,开始剥皮。 这活儿,可比伐木难多了。 “嫂子,水烧开了没?多烧点,滚烫的!一会儿剥皮得用!”王强一边磨着那把牛耳尖刀,一边头也不抬地喊道。 那刀被他在一块青石板上磨得是寒光闪闪,锋利得能刮胡子。 “好了!马上就好!”苏婉在屋里应了一声。 王强站起身,先走到那头母熊跟前。 他绕着那庞大的尸体走了一圈,仔细地观察着。 这熊皮,可是好东西,不能弄破了。 他先是用刀尖,在那熊的四个爪子腕儿处,各划了一个圈,然后又顺着四条腿的内侧,一直划到肚子上。 最后,从下巴颏一刀拉到尾巴根。 这几刀下去,位置、深浅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只划破皮不伤肉。 苏婉这时候也提着两桶滚烫的开水,从屋里头走了出来。 “强子,水来了。” “好,嫂子,你离远点,别烫着。” 王强说着,提起一桶开水,顺着刚才划开的刀口,一点一点地就浇了下去。 “刺啦——” 热气蒸腾,一股子浓重的骚臭味儿,混着血腥气,一下子就冒了起来。 这味道,熏得苏婉直皱眉头,可她一声没吭,只是用布捂着口鼻继续给王强打下手。 刚刚这叫烫皮,是老猎户传下来的法子。 用热水一烫,那皮和肉之间的那层油,就化开了,剥起来省劲儿,皮子也不容易被撕坏。 而且王强的手艺,是真利索。 他知道,这熊皮特别是前胸和后背那块,最是值钱,可不能弄破了。 王强浇完水,扔掉水桶,一点一点地,把那张又沉又韧的熊皮,从那层厚厚的脂肪上,硬生生地给撕扯下来。 这活儿,最耗力气。 王强那两条胳膊上的肌肉,都坟起了一块一块的,跟石头疙瘩似的。 额头上的汗,跟下雨似的,顺着他那刚毅的脸颊往下淌。 “强子,擦擦汗……” 苏婉看着心疼,赶紧放下水壶,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踮起脚,小心翼翼地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王强滚烫的脸。 两人的身子,都是猛地一僵。 苏婉的脸“的一下就红了,赶紧收回手,低着头,又跑回了灶房继续烧水。 王强也觉得喉咙有点发干,他嘿嘿一笑,也没说话,继续埋头苦干。 他就像个经验丰富的老裁缝,顺着那皮肉的纹理,撕拉拽扯,没过半个钟头的功夫,一张完整的、还冒着热气儿的熊皮,就被他给剥了下来。 他把那张死沉的熊皮,摊在雪地里。 那皮子,铺在雪地上,比他们家那铺炕还要大。 “嫂子,把咱家剩下的盐,全都拿出来!”王强喊道。 这皮子,可不能就这么放着,得赶紧揉制。 他让苏婉把盐,均匀地撒在熊皮的内侧,那白花花的盐,一沾上那还带着血丝的皮板,就跟撒了一层霜似的。 这叫揉硝,能把皮子里的水分和油都给逼出来,防止皮子腐烂、变硬。 这活儿,得反复做好几遍,还得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晾干,是个磨人的功夫活,索性先放着,随后开始分割熊肉! 王强手里的刀使得是上下翻飞,那动作,看得人眼花缭乱。 他先把那熊胆给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生怕给弄破了。 那熊胆,黑得发紫,亮晶晶的,跟块墨玉似的。 “嫂子,快,拿个干净碗来!” 他把熊胆放在碗里,又从屋里头,拿出了半瓶二锅头,倒了进去。 “这玩意儿,是宝贝中的宝贝,用酒泡上,以后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喝上一小口,比啥药都管用!” 苏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把那碗熊胆酒跟宝贝似的端进了屋里,放在了柜子的最顶层。 随后王强又把那四只熊掌给齐刷刷地剁了下来,这玩意儿,更是金贵。 剩下的熊肉他都按照部位一块一块地分解开。 后丘肉肥瘦相间,适合做腊肉。 里脊肉是鲜嫩,得留着炒菜吃。 排骨剁成小块炖土豆,那叫一个香。 那些下水,心肝肺,肠子肚子,更是不能浪费,拾掇干净了,用大锅一煮,就是一顿解馋的硬菜。 弄完了熊,他又开始收拾那头野猪。 野猪皮没熊皮值钱,但也是好东西,硝好了能做皮坎肩耐磨得很。 他用同样的方法,也把那张猪皮给剥了下来。 然后就是开膛破肚,分解猎物。 这活儿他就熟练多了,刮毛、开膛、放血……一气呵成。 第51章:喝酒! 苏婉也没闲着,她提着那一大堆狗熊,野猪的下水,像是肠子、肚子、心肝肺,拿到井边,就着冰冷刺骨的井水,开始清洗。 这活儿,又脏又臭。 特别是那猪大肠,里头的东西,得一点一点地挤出来,再翻过来,用盐和苞米面反复地搓洗。 苏婉那双刚养得细嫩了点的手,没一会儿就冻得通红,跟胡萝卜似的,可她一声苦都没叫。 她知道,这些东西,在别人眼里是垃圾,可在他家拾掇干净了就是顶好的下酒菜。 两人就这么,在院子里头,叮叮当当,跟个陀螺似的,在院子里头转个不停。 那院子里头的雪,早就被血水和热水,给化得一塌糊涂,又结上了一层红色的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儿。 可王强和苏婉,看着那挂满了房梁的腊肉,看着那铺在炕上、等着风干的熊皮,看着那堆成了小山一样的猪骨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 到了晚上,苏婉说啥也要好好露一手。 这一天,可把强子给累坏了,必须得好好补补,为了犒劳王强,她特意把下午剁下来的那只最大的熊掌,给拾掇了出来。 她让王强在灶坑里烧火,她自己,则在案板上忙活开了。 这熊掌,可不是随便就能吃的,讲究多着呢。 她先是把那只中午就泡在水里、换了好几遍水的熊掌,给捞了出来。那熊掌,黑乎乎的,毛又粗又硬。 苏婉学着王强下午教她的法子,把熊掌扔进开水锅里,煮了一遍又一遍,又用刀子,一点一点地把上头的毛给刮干净。 光是拾掇这只熊掌,就花了她小半个钟头。 等那熊掌露出了里头白生生、厚实实的肉掌时,她才满意地,把它剁成了几大块。 “强子,火烧旺点!” 她把那口新买的大铁锅,刷得干干净净,架在火上。 从那刚炼出来的、还带着热乎气儿的猪油罐子里,挖了满满一大勺猪油,扔进了锅里。 “刺啦——!” 那油香,瞬间就炸开了。 她把早就切好的葱段、姜片、还有几颗干辣椒,扔进锅里爆香。 然后,把那几大块熊掌,也扔了进去,不停地翻炒。 又从那堆刚剁好的野猪肉里,挑了几块最好的五花三肉,也扔了进去。 “这熊肉,怕是柴,得用点肥油给它润一润。” 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等肉皮炒得金黄金黄的,她才沿着锅边,淋进去小半碗酱油。 刺啦一声,那股子酱香味儿,混着肉香,瞬间就充满了整个屋子。 最后,她又往里头倒了半瓢开水,盖上锅盖,让王强烧小火,开始慢慢地炖。 那咕嘟咕嘟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听着就让人心里头发暖。 王强在灶坑前,一边添着柴火,一边闻着那越来越浓的肉香,感觉自个儿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嫂子,这熊掌,得炖烂糊了才好吃,得多炖会儿。” “知道啦,你个馋猫。” 苏婉被那热气熏得脸蛋红扑扑的,嗔了他一眼,那一眼,风情万种。 王强的心,又跟着不争气地跳快了两拍。 炖肉的功夫,苏婉又和了点白面,擀了几个又薄又匀称的饼子,放在锅沿上,用那炖肉的蒸汽,给它烘着。 等那肉炖得差不多了,那饼子也熟了。饼子的一面,被烤得焦黄,另一面,吸足了肉汤的汁水,变得油润松软。 等那锅里的汤汁,被炖得浓稠得跟胶似的,那熊掌,也被炖得用筷子一戳就能戳个洞的时候,这道菜才算是得了。 苏婉把那一大锅连汤带肉的红烧熊掌,都倒进了一个大瓦盆里。 那熊掌,被炖得是油光锃亮,看着就馋人。 那汤汁,浓稠得都能挂在筷子上了。 “强子,快尝尝,看嫂子这手艺咋样?” 苏婉把筷子递给王强,那双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王强早就等不及了,他把炕桌摆好,又拿出了两个大碗,两人盘腿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 王强也是真饿了,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最大的熊掌皮,也顾不上烫,就往嘴里塞。 “唔……唔……好吃!” 那熊掌的皮,被炖得Q弹软糯,充满了胶质,一抿就化了,满嘴都是胶质的黏糊劲儿和浓郁的肉香味儿。 里头的肉,虽然有点粗,但被那野猪的肥油一润,炖得烂烂的,嚼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嫂子,你这手艺,比县里头那迎宾楼的大厨还好!”王强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夸。 “嫂子,你也吃!” 他把那块五花M肉,夹到了苏婉的碗里。 苏婉也学着他的样子,咬了一大口,那肉香,让她幸福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两人就着那刚出锅的、吸满了汤汁的饼子,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 吃得是满嘴流油,满头大汗。 “强子,”苏婉吃了两块,脸蛋红扑扑的,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跳下炕。 她跑到墙角的柜子那儿,踮起脚,从最上头,拿下来一个黑乎乎的瓶子。 “当当!” 她把瓶子,往炕桌上一放。 “嫂子,你这是……” 王强愣住了,那是一瓶还没开封的高粱酒。 “嘿嘿,” 苏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上次……上次去镇上买布的时候,看你天天那么累,就偷偷给你买了一瓶。” “想着你哪天打了大猎物,高兴了,就拿出来给你喝。” 王强看着那瓶酒,又看了看嫂子那张带着几分羞涩、又带着几分期盼的脸。 他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又暖又胀。 “好嫂子!” 苏婉找出家里仅有的两个小酒盅,给王强倒了满满一盅,又给自己,浅浅地倒了个底。 “嫂子,你也会喝酒?”王强有些惊讶。 “我爹以前爱喝两口,我跟着尝过。” 苏婉端起酒盅,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王强,“强子,今天,嫂子敬你一杯,谢谢你……为这个家做的所有事。” 她说完,仰起那雪白的脖颈,把那一小盅酒,一口就闷了下去。 那辛辣的酒液一入喉,呛得她立马就咳嗽了起来,脸也瞬间就红透了,跟那熟透了的苹果似的。 王强看着她那副娇憨的样子,心里头就跟被猫爪子轻轻地挠了一下似的,又痒又麻。 他也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那酒,是镇上小酒坊里自己酿的,没啥牌子,可那劲儿是真足! 跟一团火似的,从喉咙眼一直烧到了胃里,烧得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坦得张开了。 “来,嫂子,咱换个大的!” 他给自个儿倒了满满一碗,又给苏婉那只喝水的小碗里,也倒了浅浅的一层。 “我……我喝不了那么多……” 苏婉连连摆手。 “没事,这酒不醉人,喝了暖身子。” 王强把酒碗推到了她面前,两人拿起碗,在半空中轻轻地碰了一下。 “叮。”一声脆响。 王强仰起脖子,一碗酒咕咚咕咚,一口就干了。 “哈——!” 一股子火辣辣的暖流,从喉咙,一直烧到了胃里。 那股子舒坦劲儿,让他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痛快!” 苏婉看他喝得那么豪爽,也鼓起勇气,学着他的样子直接干了。 “咳……咳咳……”那辛辣的味道,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王强看着她那副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第52章: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两人就这么,你一口肉我一口酒,吃着,喝着,聊着。 聊这个冬天,再也不用挨冻了,聊开春了,要盖个啥样的大瓦房。 聊着聊着,两人的脸都喝得红扑扑的。 苏婉那不胜酒力的小脸,早就红得跟块红布似的了,那双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看人的时候都带着点迷离的醉意。 王强也喝得有点上头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被酒精染上了几分媚态的嫂子,只觉得口干舌燥,小腹底下,那团火又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 “强子……” 苏婉托着腮,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你说,咱们这日子,以后是不是就一直能这么好下去了?” “能。” 王强看着她那被酒意染得格外诱人的嘴唇,喉咙动了动,声音也变得有些干涩! “嫂子,你放心,有俺在一天,就让你过一天好日子。” 他伸出手,想去帮她把鬓角一缕散落下来的头发,给捋到耳后去。 可他的手刚伸到一半,苏婉却忽然身子一歪,脑袋一沉,就那么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嫂子?” 王强身子一僵,低头一看,只见苏婉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竟是喝醉了睡着了。 她身上那股子淡淡的女人香,混着一股子酒气,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孔里钻,刺激得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不听话地加速。 他能感觉到,自己肩膀上那惊人的柔软和温热。 他看着她那在睡梦中微微嘟起的红唇,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理智,都被那团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慢慢地低下头,朝着那片让他魂牵梦绕的柔软,凑了过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甚至能闻到,从她鼻孔里呼出来的,那股子带着酒香和肉香的热气。 两人的脸,越来越近。近到,王强都能看清她脸上那细小的绒毛。近到,他只要再往前一寸,就能…… “砰!砰!砰!” 就在这时,院子那扇厚实的大门,被人从外头擂得震天响! 那声音又急又重,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苏婉一下就醒了,吓得啊了一声,赶紧跳下炕,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王强也是猛地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心瞬间就凉了半截。 他娘的!哪个不长眼的,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来?! “谁啊?”他带着一股子火气,吼了一嗓子。 “这么晚了,还他娘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眼瞅着嫂子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就在眼前,那吐出来的气儿都带着一股子甜味儿,这临门一脚的好事,就让这砸门声给搅黄了。 “砰!砰砰!” 外头的门拍得更响了,跟催命似的。 苏婉被这动静给吓了一跳,那点酒劲儿瞬间就醒了大半。 刚才还迷离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清明又紧张,下意识地就往王强身边缩了缩,抓住了他的胳膊。 “强子,谁呀这是?”她的声音还有点发颤。 王强回头看了看她,见她吓得脸都白了,心里头那股子火气又变成了心疼。 他轻轻拍了拍嫂子抓着他胳膊的手,那小手冰凉冰凉的。 “嫂子你别怕,估摸着是哪个喝多了的醉鬼走错门了。你先躺下,俺出去看看。” 他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头却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自打上次把马福海和张巧嘴拾掇了,他家这院门就跟庙门口的门槛一样,没人敢乱踩。 这大半夜的,又是这么个下死力气的砸门法,来的人肯定不是善茬。 外头的拍门声还在继续,还夹杂着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喊声:“开门!强子!开门啊!婶子有天大的要紧事跟你说!” 是个女人的声音。 王强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声音咋听着有点耳熟? 他没敢大意,走到堂屋的墙角,抄起了那把专门用来劈硬木,斧刃上还带着几个豁口的砍柴斧。 那斧头死沉死沉的,粗糙的斧柄一攥到手里,他心里头那股子躁动劲儿才算是压了下去。 苏婉也跟着下了炕,她没敢穿鞋,就那么光着脚丫子踩在冰凉的土地上,从里屋的门缝里紧张地往外瞅。 她看着王强那山一样厚实的后背,还有手里那把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冷光的斧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 王强走到院门口,隔着厚实的门板,闷声闷气地问道:“谁啊?大半夜不睡觉,跑俺家门口来哭丧?” “是俺!强子!是俺李秀秀!” 门外头的女人一听见王强的声音,哭声更大了,带着一股子绝望的劲儿,“俺让马福海那个老畜生给打了!他要把俺往死里打啊!你快开门,让俺进去说句话,说完俺就走!” 李秀秀?马福海那婆娘? 王强握着斧头的手一下子就攥紧了,这老娘们唱的是哪一出?苦肉计? “你家的事,跑俺家来干啥?俺们家跟你家是死对头,你不知道?” 王强冷着声音喝道,“你赶紧滚!再不滚,俺就把你当成马福海派来的探子,一斧子劈了!” “别!强子你千万别!” 门外头的李秀秀一听这话,吓得哭声都变了调,“俺不是来找事的!俺是来给你报信的!那老王八蛋憋着坏,要往死里整你们俩啊!你要是不听,开春你们就得家破人亡!” 这话的分量可不轻。 王强把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仔细地听了听外头的动静,除了呜呜的风声和李秀秀那压抑着的哭声,确实没听见别人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里屋门口,一脸担忧和不解的苏婉,心里头盘算了一下。 不管这婆娘说的是真是假,总得听听她要放什么屁。 他把门上那根死沉的木杠子抬了起来,又拔掉了门栓,把门拉开了一道窄缝。 一股子夹着雪粒子儿的寒风,嗖地一下就灌了进来,吹得人脸上跟刀刮似的疼。 门外头,李秀秀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 她头发乱得跟个疯子似的,身上那件旧棉袄敞着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血丝,那样子,比上次来告密的周寡妇还惨。 她看见门开了,也顾不上跟王强说别的,一头就钻了进来。 进来以后,还跟防贼似的,赶紧回身把院门给重新关上,连门栓都给插好了,这才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去堂屋说。” 王强惜字如金,提着斧子领着她进了堂屋。 苏婉也赶紧跟了进来,她看着李秀秀那副样子,心里头那点怨气也没了,转身就去灶房给她倒了碗滚烫的热水。 “婶子,你……你先喝口水。” 李秀秀接过那碗热水,两只手抖得跟筛糠似的,也顾不上烫嘴咕咚咕咚就灌下去大半碗。 那股子热乎气儿下了肚,她才算是缓过来点劲儿。 第53章:村主任 王强把那把砍柴斧往八仙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那声音砸在李秀秀心坎上,让她又是一个哆嗦。 “说吧,到底咋回事?”王强就那么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李秀秀被他那眼神看得心里头发毛,她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同情的苏婉,那眼泪哗哗地就往下流。 “俺……俺这日子是过到头了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就把今天晚上家里头发生的事,从头到尾都给倒了出来。 从王强他们拉着猎物回来,马福海怎么在家里头摔盆子砸碗,再到他怎么动手打自己,最后怎么把自己给赶出了家门,说得那叫一个凄惨。 “那个老王八蛋!他自个儿在外头丢了人,就回家拿俺们娘俩撒气!” “俺给他老马家当牛做马二十多年,给他生儿子,伺候他爹娘,地里的活,家里的活,哪样俺落下过?” “结果呢?他倒好,背着俺在外面养着张巧嘴那个骚狐狸,还把留给振坤娶媳妇的宅基地都许给了人家!” 她越说越气,拍着大腿,骂得那叫一个难听,把马福海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 王强和苏婉在旁边听着,心里头也是一阵感慨。 这马福海,真是坏到了骨子里。 “说正事。” 王强不想听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直接打断了她。 李秀秀也知道轻重,她擦了把眼泪,身子往前凑了凑,把声音压得跟蚊子似的。 “强子,苏婉,你们俩可千万别以为把那老东西打了,这事儿就算完了。” “俺告诉你俩,那老东西就是条毒蛇,他憋着更毒的招等着开春咬你们呢!” 她紧张地看了一眼窗外那黑乎乎的雪地,确定没人,才接着说。 “今天下午,他那个在镇上供销社当主任的表兄弟,托人给他捎了个信儿,说是镇上头已经定了,等开春路一通,就要往咱们村派个正经的村主任下来。” “说是啥……啥上面下来的政策,要搞啥新农村建设。” “那村主任的权力,可比他这个土村长大多了,以后村里分地、批房、领救济粮,都得听那个村主任的!” “最要命的是啥?你知道不?”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王强那张越来越沉的脸,继续说道:“那个要派下来的村主任,是他那个表兄弟老婆的亲弟弟!” “那人叫赵卫国!跟马福海那老东西认一个姥姥家的!” “他们早就通过气了,那人下来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专门帮着他对付你们的!” “那老东西晚上喝多了,高兴得在炕上直拍大腿,亲口说的!” 害怕王强跟苏婉不相信,李秀秀更是把细节全部都吐露出来! “等那个赵卫国一上任,他们俩就联手,找个由头,说你这房子占了集体的地,是违章建筑,直接给你推平了!” “说你那条破船没在村里上报,是黑船,给你没收了!到时候再随便给你安个投机倒把,扰乱市场的罪名,直接就让派出所的人来抓你进大狱!” “强子,你拳头再硬,你打得过人家戴大盖帽的吗?人家有文件有公章,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你们俩在这月亮湾待不下去!” 李秀秀一口气把话说完,端起桌上那碗已经不怎么热的水,又灌了一大口。 那眼神里,既有报复的快感,又有深深的恐惧。 王强听完,半天没说话。 堂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煤油灯的火苗,在那儿噗噗地响,把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又长又扭曲。 苏婉的脸,早就吓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她紧紧地抓着王强的胳膊,那指甲都快掐进王强的肉里了。 王强能感觉到她的手在不停地发抖。 他心里头也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上辈子在海上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跟穿制服的打交道。 那帮人跟你讲的不是拳头,是规矩,是政策,你浑身是劲儿都没地方使。 要是真像李秀秀说的那样,那他这点打猎捕鱼的本事,在人家眼里还真就不够看的。 这跟拿鸡蛋碰石头没啥两样。 “你说的这些,当真?”王强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秀秀。 “俺拿俺的命发誓!” 李秀秀举起手,急切地说道:“这都是俺亲耳听见的!那老东西喝多了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啥话都往外说!” “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镇上打听打听,看是不是有这么个姓赵的,要下来当村主任!” 王强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头已经信了九成九。 他沉默了。 他知道,这回是真的碰上硬茬子了,是个大麻烦。 过了好半天,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把苏婉的手从胳膊上拿开,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那意思是让她别怕。 他站起身对着李秀秀说道:“婶子,今天这事儿,算俺王强欠你一个大人情。” 李秀秀看他信了,心里头那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她今天来就是一场豪赌,赌王强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现在看来,她赌对了。 “强子,俺……俺也没想图你啥,俺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老东西不让俺好过,俺也不能让他舒坦了!” “俺懂。” 王强点了点头,他转身进了里屋,苏婉也赶紧跟了进去。 他从炕梢那个藏钱的木箱子里数出二十块钱,又从房梁上挂着的一排腊肉里解下来一条猪后腿,足有十多斤重。 他把钱和肉都用个干净的麻袋装了,提溜出来,递给了李秀秀。 “婶子,这大冷天的,你一个女人家也没个去处,这点钱和肉你先拿着,去镇上找个小旅馆先住下。” “等开春了,是回娘家还是咋的,你自己再做打算。” 李秀秀看着那沉甸甸的麻袋,整个人都傻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王强不但信了她,还给她这么多钱和肉,这可比马福海那个老东西大方多了。 “不不不!强子,这俺不能要!太多了!”她连连摆手,这一下她是真心的。 “拿着!” 王强的语气不容商量,“你要是不拿着,就是瞧不起俺,你告诉俺这事儿就是帮了俺天大的忙,救了俺们俩的命。” “这点东西,算俺谢你的。” 他硬是把那麻袋塞进了李秀秀的手里。 李秀秀抱着那还带着家里头暖气儿的肉和那沓厚实的钱,那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王强和苏婉一眼,那眼神里有感激,有愧疚。 然后,她拉开院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那茫茫的风雪之中。 王强关上门,重新插上门栓。 他一个人在冰冷的堂屋里站了很久,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旱烟,那烟雾缭绕的都看不清他的脸。 苏婉就那么默默地站在他身后,也不说话就陪着他。 刚才那点喝了酒的燥热,那点不清不楚的暧昧,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冲得一干二净,连点渣子都没剩下。 第54章:大雪灾 现在,两人心里头都像是压了一块又冷又硬的大石头。 “强子,她说的是真的吗?”过了很久,苏婉才小声地问道,那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谁知道呢!”王强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底板使劲地碾了碾。 “要是假的那也还好,顶多就损失了二十块钱加一块肉,就算是喂狗了,咱现在的家产经得起这样豁败!” 苏婉也是这样觉得,可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那要是真的呢?” 王强转过身,看着苏婉那张写满了担忧和恐惧的小脸,咧嘴笑了笑。 “要是真的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他的当官道,咱有咱的杀猪刀,他想动咱们,也得看他那脖子有没有俺手里的斧子硬!” 两人谁也没了再喝酒的心思,默默地收拾了炕桌上的碗筷。 刷锅,洗碗,一切都跟平常一样。 可两人心里都清楚,从今天晚上起,这个家怕是有些安生不了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王强依旧躺在了炕的外侧。 那道用破被子垒起来的楚河汉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清晰。 他睁着眼睛,看着黑乎乎的房梁,脑子里头却在飞快地盘算着。 得想个法子破了这个局才行。 光靠着一身蛮力怕是不够了。 村主任,大学生,马福海的亲戚……这些词儿就像是一块块大石头,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就这么睁着眼,一直看到了窗户纸开始泛白。 …… 第二天一大早,王强不是被鸡叫醒的,也不是自个儿醒的,是活生生被冻醒的。 一股子阴冷的寒气也不知道从哪儿钻进来的,跟小刀子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他被窝里头钻。 他那件厚实的新棉袄,都快扛不住了。 他猛地坐了起来打了个哆嗦,嘴里哈出来的白气,又浓又长。 “奶奶的,邪了门了!” 他心里头骂了一句,“不是把窗户都给换成玻璃了吗?咋还这么冷?难不成这房子四面墙都漏风?” 他心里头正犯嘀咕呢,炕里头的苏婉也冻得缩成了一团,迷迷糊糊地醒了。 她睁开眼,看见王强已经坐了起来也赶紧跟着坐起身,拉了拉身上的被子。 “强子,天咋这么冷啊?比前几天还冷。” “不知道呢,俺出去瞅瞅。” 王强披上棉袄,趿拉上鞋就下了炕。 他走到堂屋门口,伸手去拉那门栓,可手刚一碰到门板就觉得不对劲儿,那门板冰得跟铁块似的,还死沉死死沉的,像是被啥东西给顶住了。 他使了点劲儿才把门给拉开了一道缝。 门缝一开,他整个人都傻了。 门外头不是路,是一堵墙,一堵白花花的、厚实的雪墙! 那雪下了一宿,悄无声息的已经把整个院子都给埋了,院门口的雪被风吹的堆得最高,差不多都到他大胯那么高了! 怪不得这么冷,这他娘的是整个屋子都被雪给埋了半截! “我的老天爷啊!” 苏婉也穿好了衣服跟着走了出来,当她看到门口那堵雪墙时,也是吓得用手捂住了嘴,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全是震惊。 “这……这雪下了多大啊?咱家的门都快给堵死了!” “遭瘟的鬼天气!” 王强看着这阵仗,也是忍不住骂了一句,这雪要是再下大点,他们俩非得被活埋在屋里头不可。 苏婉倒是回过神来了,她拍了拍胸口,一脸后怕地说道:“强子,幸好……幸好你们昨天回来了,这要是再在山里头多待上一天,这么大的雪,怕是想下山都下不来了。” 王强听了心里头也是一阵后怕。 他回头看了看苏婉,咧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庆幸。 “嗨,真是的!老天爷还算给面子!” 他没再耽搁,转身就进了里屋,从一堆杂物里头把那把早就生了锈的大铁锨给翻了出来。 “嫂子,你回屋去,外头冷得邪乎,俺先把雪给清了,不然一会儿门都打不开了。” 说完,他也顾不上冷了,脱掉外头的棉袄,就穿着里头那件棉坎肩,抡起铁锨就开始干活。 这雪下了一宿,又被风吹过,压得死死的。 一锨下去,沉得很。 王强咬着牙,一锨一锨地往外铲。 他先是憋着一口气,硬生生地从门口到院子大门,清理出了一条能走人的道儿。 然后,他又开始清理院子里头的雪。 那雪太厚了,没地方堆,他就把雪都铲到院子两边的墙根底下,堆成两座小山。 苏婉在屋里头看着心疼,想出来帮忙,被王强给吼了回去。 “你出来干啥!你那身子骨,吹了风就得病!赶紧给俺回屋烧火做饭去!俺饿了!” 苏婉没法子,只好进了灶房。 她先把那口新买的大铁锅,仔仔细细地刷了一遍,然后添上水,又从西屋那个小地窖里,拿出来半块昨天分解好的熊肉,还有几个早就冻得跟石头一样硬的土豆。 她把熊肉切成大块,土豆去皮,切成滚刀块。 等锅里的水烧开了,她就把肉和土豆都扔了进去,又从墙角的坛子里挖了一大勺金黄的野猪油放进去,盖上锅盖,用大火咕嘟着。 没过一会儿,一股子浓烈的肉香味儿,就从灶房里头飘了出来,混着院子里那股子清冽的雪气,闻着就让人浑身舒坦。 王强在院子里铲雪,闻着这味儿,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 他就这么一锨一锨地干着,脑门上热气腾腾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一滴到雪地里立马就结成个小冰珠子。 他一直干到日头都升起老高了,估摸着得有上午九点多了,才算是把院子里头的雪给清理得差不多了。 他累得是腰酸背痛,直起腰,捶了捶后腰眼,正准备进屋歇口气,喝口热汤。 就听见村里头的大路上,传来一阵咕咕咚咚的怪响。 那动静,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还夹杂着铁家伙在地上摩擦的刺耳声。 王强心里头犯了嘀咕,这是啥玩意儿? 他走到院门口,扒着门缝往外一瞅。 只见村里那条已经被大雪给埋了的主路上,一辆装着个大铲斗的拖拉机,正跟个铁牛似的,吭哧吭哧地往前开。 那大铲斗往前一推,就把路上那厚厚的积雪,都给推到了路两边,硬生生开出了一条能走人的道儿来。 拖拉机的驾驶楼上,还绑着个大铁皮喇叭,正一个劲儿地往外喊着: “各家各户都听着了!各家各户都听着了!” “镇上头刚下来的通知!最近这天气不对头,是大雪灾!大伙儿都把自家的粮食看好了,省着点吃!” “家里的柴火都备足了!门窗都给俺堵严实了!没事别往外头跑!特别是那些个山头,千万别上去!当心雪崩!” “谁家要是断了粮,或者有人冻病了,赶紧去村委会报备!别硬扛着!人命关天!” 那大喇叭喊得是声嘶力竭,在这安静的雪村里头传出老远。 第55章:凉拌! 王强看着那拖拉机,心里头也是一动。 这倒是真稀罕,镇上头啥时候这么关心他们这些穷村子了? 那拖拉机开得不快,吭哧吭哧地,正好就开到了他家门口。 开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工作服,戴着个棉帽子,瞅着就精神。 那年轻人也看见了站在院门口的王强,他把拖拉机停下,从驾驶楼里探出个脑袋,冲着王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强哥!铲雪呢?” 王强瞅着他有点眼熟,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村西头老许家那个在镇上运输队上班的小子,叫许亚青。 “亚青啊,是你小子啊!” 王强也乐了,“你这是干啥呢?镇上还给配车了?” “嗨,别提了!” 许亚青从车上跳了下来,从兜里掏出根烟递给王强,“啥配车啊,这是镇上头统一安排的!不光是咱们村,附近那几个村,都派了车去清雪!” “这雪下得太邪乎了,镇上怕出事,就让咱们运输队的人开着车,把各个村通往镇上的路都给清出来。” “俺是咱们月亮湾的人,他们就把俺派回来了。” 许亚青点上烟,吸了一口,看着王强的眼神里全是佩服。 “强哥,俺可都听说了!你这次进山,可是干了大事了!” “一个人就放倒了两头熊!还救了李老三他们一命!你现在可是咱们这十里八村的头号名人了!” 王强笑了笑,没接这话茬。 “对了,强哥,” 许亚青像是想起了啥,“你可千万记住了,最近这天儿是真不对劲,俺们队长说了,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开春都得比往年晚个把月。” “你可千万别再往山里头去了,太危险了!” “行,俺记住了,谢了兄弟。” 就在这时候,苏婉也从屋里头走了出来,她手里端着个碗,冲着王强喊:“强子,饭好了,快进来吃吧,都炖烂了。” 她看见院门口还站着个人,也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王强回头,冲着许亚青说道:“亚青,进屋吃口热乎的再走吧,外头冷。” 许亚青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强哥,嫂子,俺这还赶着干活呢。” “镇上头给下了死命令,今天必须把路都给清出来,不然要是饿死人冻死人了,俺们可担不起这责任。” 他说着,就准备上车。 王强心里一动,像是随口问道:“对了,亚青,跟你打听个事儿,俺听说咱们村开春了要派个啥村主任下来?有这回事吗?” 许亚青想了想,一拍脑袋:“好像还真有这事儿!俺都差点忘了!” “听俺们队长说,是有这么个人,好像是姓赵。” “说是上面派到镇子里头,又从镇子里头下放到咱们村的,好像还是个啥大学生嘞!” “说是要来咱们这儿,搞啥……搞啥农业发展,带着咱们科学种田,我也不是太懂,都是听俺们队长说的!” 他说完,冲王强笑了笑,就爬上了拖拉机。 “强哥,嫂子,俺先走了啊!还得去村东头那边清雪呢!” 拖拉机又咕咕咚咚地发动了起来,继续往前开去。 王强站在原地,看着那拖拉机屁股后头冒出来的黑烟,半天没说话。 他心里头最后那点侥幸也没了。 李秀秀说的是真的。 苏婉也走了过来,她也听见了刚才许亚青的话。 她也是从城里头下来的,知道那些戴着大学生还是带着帽子的人,不好惹。 可经历过这么多次的打击,苏婉的内心也变得无比坚韧,她相信什么都难不倒这个男人! “强子,放宽心,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呢,再说了,他就是个大学生又不是阎王爷。” 她说完,拉着王强的手就往屋里走。 “走,吃饭!天大的事,也得等吃饱了再说!” 两人进了屋,苏婉把那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熊肉炖土豆端上了炕桌。 那熊肉,炖得是又香又烂,用筷子一夹就脱骨了,那土豆,吸足了熊肉的油水,变得绵软入味。 两人就着白面馒头,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吃了起来。 外头是冰天雪地,屋里是热气腾腾。 虽然心里头都压着事,可这饭吃得还是香。 吃完了饭,王强也没歇着。 他和苏婉一起,把昨天晚上没干完的活接着干。 院子西边那间早就塌了半边的偏房,现在成了王强的加工厂,他把那些切好的熊肉和野猪肉,都搬了进去。 然后用粗盐一层肉一层盐地仔仔细细地码好,放进两个大木盆里腌着。 这叫干腌,腌出来的肉能放得久,味儿也足。 那些心肝肺、肠子肚子,苏婉也拾掇了出来,用大锅煮熟了切成片,用个小盆装着,准备这两天吃。 肉都处理好了,两人就开始鞣制那两张兽皮。 王强负责那张又厚又硬的野猪皮,苏婉则弄那张相对柔软一点的熊皮。 这活儿是个精细活,也是个力气活。 得先用钝刀子,把皮板子上残留的那些肥油和烂肉,一点一点地刮干净。 这叫去脂,去不干净,那皮子以后就容易长虫,还容易发臭。 王强力气大,他把那张野猪皮铺在一块大木板上,拿着一把专门磨钝了的砍刀,一下一下地刮着。 那动作看着挺吓人,可他手上的劲儿却拿捏得刚刚好。 苏婉则用一把小点的刮刀,细心地处理着那张熊皮。 两人就在这间昏暗的小偏房里,谁也不说话,就只有那刀子刮在皮板上的沙沙声。 刮完了油,又得开始揉搓。 他们把大量的粗盐撒在皮板子上,然后用手使劲地搓,把盐都给搓进皮子里头去。 这活儿最是磨手,没一会儿,两人的手,都被那粗盐磨得又红又疼。 “嫂子,你歇会儿,俺来。” 王强看着苏婉那双已经磨红了的小手,心疼地说道。 “没事,俺不累。” 苏婉摇了摇头,她抬起头轻声问道,“强子,那个村主任下来了,你准备咋办啊?” 王强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看着苏婉那担忧的眼神,笑了笑。 “咋办?凉拌。” “他要是来跟咱们好好说话,带着咱们过好日子,那俺就认他这个村主任。” “他要是敢跟马福海那老东西穿一条裤子,来找咱们的茬……” 他没往下说,只是拿起手里的钝刀,在那张厚实的熊皮上,狠狠地刮了一下。 “那俺就让他知道知道,俺们月亮湾的冬天,雪有多冷,风有多硬。” 王强把手里的钝刀往那块厚实的熊皮上一插,刀尖没进去半寸,发出咄的一声闷响,跟钉钉子似的。 他回头看着苏婉,那眼神里头,已经没了刚才听到消息时的那点慌乱。 剩下的全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大不了鱼死网破的狠劲儿。 苏婉看着他这副样子,那颗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反倒是慢慢地落回了肚子里。 她不知道为啥,就是觉得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天就塌不下来。 就算真塌下来了,他也能用那宽厚的肩膀给自个儿撑起一片天来,把所有的风雪都挡在外头。 第56章:酸菜炖狍子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往下过,看着慢,其实快得很。 那场大雪,下了足足有五六天,才算是老天爷发了善心,没再往下倒雪粒子了。 可天儿,却是一天比一天冻得厉害,那寒气,是往骨头缝里钻的。 整个月亮湾村,就跟被扔进了个大冰窖里似的,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除了各家各户烟囱里头冒出来的那点懒洋洋的烟,证明里头还有活人喘气,不然跟个鬼村没啥两样,连个出来串门子的人都瞅不见了。 村里头那条刚被许亚青用拖拉机给清出来的土道儿,没过两天,又被新下的雪给埋了个严严实实,比之前还厚。 家家户户的门都让雪给堵了半截,谁也不乐意出来受这份罪,有那点力气,还不如在炕上多躺会儿,省点粮食。 大伙儿都猫在自个儿家里头,烧着那点舍不得多添一根的干柴火,一家老小缩在炕上,大眼瞪小眼地发愁。 这人一闲下来,没活干,就容易胡思乱想。 白天还好,能眯瞪一会儿是一会儿。 到了晚上,那夜长得跟没有头似的,黑黢黢的,两口子躺在一个冰凉的被窝里,除了那点事,也没啥别的乐子了。 村里头的老爷们儿,把自个儿家那块贫瘠的地,是耕了一遍又一遍。 晚上那土炕摇得咯吱咯吱响,跟闹耗子似的,动静大点的人家,隔着墙都能听见。 估摸着,等明年年底,月亮湾村又得添不少扎着小鸟哭爹喊娘的半大小子,给这穷山沟再添几张吃饭的嘴。 别人家忙着造小孩,可村长马福海家,却跟个冰窖似的,连点热乎气儿都没有。 只有一股子散不去的药味儿,还有一股子绝望的味儿。 自打李秀秀卷着家里头那点仅剩的钱和粮票跑了以后,马福海和他那个废物儿子马振坤的日子,过得是连猪狗都不如了。 马福海那张脸,上次被王强抽得跟个发面馒头似的。 好不容易消了点肿,可那几颗被打掉的老黄牙,却再也长不回来了,留下几个黑乎乎的窟窿眼儿,跟个破了的豁口似的。 现在这天一冷,那风就跟长了眼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他那漏风的牙洞里头钻。 疼得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跟有小虫子在里头钻似的。 只能靠着喝点苞米面糊糊,勉强吊着一口气,那糊糊还得是温的,凉一点都疼得他龇牙咧嘴。 马振坤就更惨了。 他那两只手腕子,虽然在镇上的卫生院给接上了,可也落下了病根,阴天下雨就疼得钻心。 吃饭得他爹一口一口地喂,拉屎撒尿都得他爹扶着,有时候马福海懒得动弹,他就只能拉在炕上,把个屋子搞得是乌烟瘴气,臭气熏天。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活得跟个瘫在炕上的废人没两样。 整天不是骂爹就是骂娘,要不就是哭着喊着让马福海去给他报仇。 这天中午,外头又刮起了白毛风,那风声跟狼嚎似的,呜呜地响,听着就让人心里头发慌。 马福海家里头那口米缸,早就空得能跑耗子了。 就剩下缸底那么一层苞米面,估计也就够爷俩再喝几顿的。 马福海哆哆嗦嗦地从冰凉的炕上爬起来,他现在是真怕冷,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他舀了半瓢苞米面,倒进锅里,又从外头的水缸里砸了块冰放进去,点着了灶坑里头那几根湿了吧唧的柴火,开始熬糊糊。 那烟,又湿又呛,一个劲儿地往他眼睛里钻,呛得他眼泪鼻涕直流,咳嗽得跟要断气似的。 “你个老不死的!还没好吗?老子都快饿死了!” “你是不是想饿死我,然后再认张巧嘴儿子当亲生的!你个老东西!” 里屋,传来马振坤那有气无力的嚎叫,那话里头全是怨毒和怀疑。 马福海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他辛辛苦苦伺候这个废物,还落不着一句好话。 他端着那锅糊糊,一脚就踹开了里屋的门。 “嚎!嚎你娘的丧!”他红着眼睛,指着躺在炕上跟条死狗似的马振坤就骂。 “老子上辈子是刨了谁家祖坟了,养出你这么个废物点心!除了吃,你还会干啥?” “老子伺候你吃,伺候你拉,还他娘的伺候出错来了?” “你要是有本事,你自个儿下地弄吃的去啊!别在这儿跟老子横!” 马振坤一听这话,也来了脾气。 他挣扎着从炕上坐起来,指着自个儿那两只还吊着绷带、跟鸡爪子似的手腕子,嚷嚷道:“你还有脸说我?” “你呢?你当村长的,眼睁睁看着自个儿儿子被人打成这样,连个屁都不敢放!你才是个老废物!没用的东西!” “你要是早点把他给弄死,咱们家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你个小畜生!你敢骂我?”、 马福海气得是浑身发抖,他把手里的瓦盆往炕桌上重重一顿,那稀汤寡水的糊糊溅出来一半,烫得他自个儿一哆嗦。 他扬起那只没怎么受伤的手,就想往马振坤脸上扇。 可他忘了,可他忘了,他这只手,也被王强给抽得没啥力气了。 马振坤现在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他看着马福海那副外强中干的样子,心里头那股子怨气更是压不住了。 他猛地一下,从炕上蹿了起来,用他那颗大脑袋,狠狠地就朝着马福海的胸口撞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跟撞了个破麻袋似的。 马福海哪能想到他敢还手,被这一下撞得是眼冒金星,一个趔趄就往后倒,后脑勺结结实实地就磕在了那土墙上。 他眼前一黑,就那么瘫坐在了地上,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嘴里头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话:“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我养了个讨债鬼啊……” 父子俩就这么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闹了个天翻地覆。 家里头那点仅剩的活人气儿,也快被他们自个儿给折腾没了。 …… 有人愁,自然就有人乐。 离马福海家不远的张武家,这会儿却是热气腾腾,肉香四溢,跟过年似的。 张武他婆娘,是个手脚麻利的爽利人,长得也壮实,说话办事风风火火的,嗓门比男人还大。 她把上次分到的那头大狍子,拾掇得干干净净。 今天天气冷,她特意把那狍子排骨给剁了下来,配上自家菜窖里存着的酸菜、粉条子,满满当当地炖了一大铁锅。 那酸菜是自家腌的,酸得够劲儿,一开坛子,那味儿能把人的哈喇子都给勾出来。 那肉汤,被炖得奶白奶白的,上头飘着一层金黄的油花,看着就让人心里头暖和。 那排骨,炖得用筷子一碰就脱骨了,肉烂得很。 那酸菜和粉条子,吸足了肉汤的鲜味儿,吃一口酸爽开胃,浑身都热乎乎的冒汗。 张武盘腿坐在炕头上,端着个能当脸盆使的大海碗,碗里头堆得跟小山似的,有肉有粉条。 他呼噜呼噜地喝着汤,吃着肉,脑门上都见了汗,嘴里还不停地嚷嚷:“老婆子,再给俺来一碗!” “这酸菜炖狍子排骨,就是得味儿!比那猪肉好吃多了!” 第57章:池中金鳞 他家那两个跟泥猴似的半大小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正一人抱着一根比自个儿胳膊还粗的狍子骨头,在那儿啃得满嘴流油。 连骨头上的那点筋头巴脑都舍不得放过,啃完了还把骨头敲开,吸里头的骨髓。 “爹,这肉真香!比过年吃的猪肉还香!俺以后天天都想吃这个!” 大儿子张虎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香就多吃点!给俺使劲吃!” 张武嘿嘿一笑,从锅里又捞出来一块带脆骨的排骨,扔进了他碗里。 “吃饱了,长得跟你爹一样壮,以后也跟爹一样上山打猎去!给咱家弄肉吃!到时候让你娘给你们做皮袄穿!” 张武他婆娘在一旁看着这父子几个狼吞虎咽的样子,也是一脸的笑。 她给张武的碗里添了勺汤,说道:“当家的,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这回可真是多亏了王强那孩子了,要不是他,咱们家这个冬天,怕是又得拿苞米面糊糊当干粮,还得数着米粒下锅了。” 提到王强,张武那张被冻得有点皴的国字脸上,立马就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他放下碗,吧嗒抽了口旱烟,吐出一股子浓烈的烟雾,说道:“那小子,是真邪乎!” “那脑子,那胆色,那枪法,都不是这些个土里刨食的土猎户能比的。” “俺瞅着,他就是条困在浅滩里的蛟龙,这小小的月亮湾,怕是留不住他,早晚得搅起大风浪来!” ............. 与此同时,在离月亮湾几里地外的靠山屯。 李老三家那间同样不怎么宽敞的土坯房里,也正飘着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肉香味儿。 李老三家的光景,比张武家还要紧巴一些。 他家里头,除了一个能干活的婆娘,底下还有三个丫头片子和一个小小子,最大的才十岁,最小的还在吃奶,正是能吃能喝的时候。 往年冬天,家里头那点存粮,都是掰着手指头算计着吃的,能喝上苞米面糊糊,就算是不错的日子了。 可今天,他家那口用了几年的黑铁锅里,却满满当当地炖着小半锅野猪肉炖萝卜。 那野猪肉是上次分剩下的,肥的少瘦的多,可也架不住油水足。 萝卜是自家地窖里存的,早就被肉汤炖得烂烂的,吸饱了油水,变得黄澄澄的,比肉还好吃。 李老三盘腿坐在炕头上,面前摆着一个小炕桌,桌上放着一碗堆得冒尖的猪肉炖萝卜,旁边还有一碗烫得直冒热气的高粱酒。 他没急着吃,而是先眯着眼睛,滋溜一口,把那碗里的酒给喝下去一半。 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眼一直烧到胃里,把他身上那股子寒气都给驱散了不少。 他那三个丫头片子和小男娃早就馋得不行了,一人捧着个豁口碗,围在炕桌边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盆肉,哈喇子都快流到碗里了。 “爹,俺能吃了吗?俺想吃肉。”大丫头吸溜了一下鼻子,小声地问道。 李老三婆娘从锅台边上走过来,一巴掌就拍在了大丫头的后脑勺上,不过那力道跟挠痒痒似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爹还没动筷子呢,你们就想上桌了?没大没小的!” 她嘴上骂着,可那眼神里,却全是笑意。 她给李老三的酒碗里又添满了酒,自个儿也在炕沿边上坐了下来,看着锅里那翻滚的肉,也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当家的,喝口酒暖暖身子就行了,别喝多了,你那条腿还没咋好呢,大夫说了,不能多喝酒。” 李老三嘿嘿一笑,那张黑瘦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轻松。 他用筷子夹起一块最大最肥的带皮肉,放进了婆娘的碗里。 “还是老婆子疼俺,哈哈哈哈哈!” “今天都给俺放开了吃!” 他声音洪亮地说道,“今天这顿,是咱们捡回来的!要不是王强那小子,咱们一家老小现在就得在家门口给俺烧纸了!” 提到这事儿,李老三婆娘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那是担心的! “是啊,” 她用袖子抹了把眼睛,“俺听二虎他娘说了,那天晚上真是悬啊!四十多头狼,那可是大狼群啊!” “要不是王强和张武来得及时,你们那十几号人能有几个活下来的。” “活下来?” 李老三嗤笑一声,又喝了一大口酒,那酒劲儿上来了,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活下来个屁!连根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没瞅见当时那阵仗,那狼,黑压压的一片,那眼睛都绿油油的,俺当时心里头都凉了,想着这辈子算是交代在那儿了,最对不住的就是你和这几个娃娃。” 他说着,看了一眼炕桌边上那四个正眼巴巴瞅着他的小家伙,那眼神里,全是后怕和庆幸。 “爹,狼那么厉害,那王强叔叔是咋把它们打跑的?” 二丫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咋打跑的?” 李老三来了精神,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开始比比划划地讲了起来。 “那可真是神了!你王强叔叔那眼睛比咱们家后山上的鹰还尖!隔着百十来米,顶着大风雪,愣是把那藏在雪堆里头的狼王给找了出来!” “然后你张武叔一枪,就把那狼王的腿给打断了!” “紧接着,你王强叔叔又是一枪,把他那杆土枪,打出了土炮的动静!” “几颗铅弹扫过去,当场就把冲在最前头的那几只狼给掀翻了!那狼群一下子就吓破了胆,嗷的一声就散了!” 他讲得是唾沫星子横飞,就跟他自个儿亲手打的似的。 那三个丫头片子听得是入了迷,连肉都忘了吃了,小儿子听不懂却不耽误他咿咿呀呀的喊! 李老三婆娘也在旁边听着,她虽然不懂打猎的门道,可也知道,能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找到狼王扭转了局面,这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那王强,真是个有本事的孩子。”她由衷地感叹道。 “有本事?”李老三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那何止是有本事!” “你不知道,他那脑子转得比谁都快!张武他们那守株待兔那法子,就是他想出来的!” “还有后来给二虎他们治伤,又是开水消毒,又是上药包扎的,那一套一套的,比镇上卫生院的大夫还利索!” 第58章:打秋风! 李老三感慨了半天,又想起了啥,对他婆娘说道:“对了,上次分的肉,你给俺单独留出一条最好的野猪后腿来,用油纸包好了。” “再把那张狼獾皮也给俺找出来,那玩意儿辟邪,是个好东西。” “等过两天雪小点,俺得亲自给王强家送过去。” “他救了俺们那么多人的命,光多分那点东西,不够意思,太薄了!咱老李家虽然穷,可不能干那忘恩负义,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你放心吧,早给你留出来了,就等你开口呢。” 李老三婆娘笑着说道,她从炕梢的柜子里,把那用好几层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猪后腿,和那张已经处理得差不多的狼獾皮都给拿了出来。 “是该去谢谢人家,做人得知恩图报,不能让人家觉得咱们靠山屯的人,都是些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李老三看着那条肥硕的猪后腿,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点东西,虽然比不上人家救命的恩情,但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他心里头盘算着,等送完了东西,还得跟王强那小子好好唠唠。 这小子,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跟他搞好关系以后准没错,说不定,以后还得指望着他带着大伙儿过好日子呢。 ...... 王强家。 那两张兽皮,经过这些天的揉搓、晾晒,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那张熊皮,被王强拾掇得又大又完整,皮板子柔软得跟绸缎似的。 那身黑毛油光发亮的,往堂屋的八仙桌上一铺,黑压压的一大片,瞅着就气派,摸上去又软又暖和。 那张野猪皮,也被苏婉用刮刀刮得干干净净,皮子虽然没熊皮那么厚,但胜在结实耐磨。 苏婉已经盘算着,用这皮子给王强做双过冬的棉鞋,再做个坎肩,下江的时候穿,肯定抗风,不沾水。 “强子,你看这熊皮要是拿到县里头能卖不少钱吧?” 苏婉一边用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光滑的熊毛,一边满眼放光地问道。 “那肯定的。” 王强正坐在炕沿边上,用一根韧性十足的柳木条,削着一把新的弓。 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这玩意儿,是好东西,在城里头金贵着呢。” “不过现在天冷路不好走,先放着,不着急。” “等到了年跟前儿,县里面该开老集了,到时候拿到老集上去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咱就有钱盖新房了,盖青砖大瓦的!” 两人正说着对未来的打算,院子外头,忽然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还有人吵吵嚷嚷的声音,跟一群乌鸦在叫唤似的。 王强眉头一皱,那削木头的手停了下来,他站起了身,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苏婉也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紧张地看着他,那刚舒展开的眉头又锁了起来。 “砰!砰砰!砰!” 院子的大门,被人拍得震天响,那力道,比上次李秀秀来的时候还大,跟要拆房子似的。 “王强!开门!快开门!” “王家兄弟!出来说句话啊!别在里头装死!” 外头,七嘴八舌的,喊什么的都有,那口气冲得很,好像王强欠了他们多少钱似的。 王强走到院门口,隔着门板,冷冷地问道:“谁啊?大白天的,上门叫魂呢?” “叫魂也别这么砸门,把俺家门砸坏了,你们赔得起吗?一块木板子都得好几块钱呢!” “强子,是俺们啊!俺是村西头的王麻五!” 一个公鸭嗓子在门外头喊道,那声音,就跟他娘的被踩了脖子的鸡一样难听。 “还有俺!赵老四!” “王强兄弟,你开开门,俺们有事跟你商量!是好事!对你对俺们都是好事!” 王强听着这几个名字,心里头就有数了,嘴角泛起冷笑。 这帮人,都是上次在村口大槐树底下,跟着王二癞子一起起哄,说风凉话的。 上次分肉的时候,他一个都没给,连根毛都没让他们见着。 这会儿跑上门来,能有啥好事?纯属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就在半天前! 村西头王麻五家,他婆娘看着家里头那点快要见底的苞米面,又闻着从王强家那边顺着风飘过来的肉香味儿,那香味儿跟长了钩子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她鼻孔里钻。 她实在是馋得受不了了,就一个劲儿地在他耳朵边上叨叨,那话说的,比刀子还扎心。 “你看看你那点出息!同样是一个村的爷们儿,人家王强就能上山打熊下江捞鱼,把家里头弄得油光水滑的,天天吃肉!你呢?” “就知道天天揣着手在炕上挺尸,跟个没卵子的废物一样!” “俺跟着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连口肉汤都喝不上!” 王麻五被她说得是脸上挂不住,臊得慌,心里头也窝火。 他本来就嫉妒王强,凭啥他就能过好日子,自个儿就得喝西北风?这会儿被婆娘一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拍炕桌,把桌上那唯一的豁口碗都给震得跳了一下,骂道:“他王强牛逼啥?不就是运气好点,走了狗屎运?” “他一个人能吃得完那么多肉?他家那院子里挂的肉,都快赶上镇上供销社的肉铺了!” “我看他就是自私自利,不知道啥叫乡里乡亲,不知道啥叫有福同享!”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个儿占理。 他揣着手就出了门,顶着风雪,跑到村里头几个跟他一样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闲汉家去串门子,煽风点火。 他先是去了赵老四家,赵老四正因为家里娃多没肉吃,几个孩子围着他裤腿哭着要肉吃,被他老婆数落得抬不起头来。 王麻五一进去,就把自个儿的想法给说了。 “四哥,咱们不能就这么干瞅着啊!那王强家里的肉,堆得跟小山似的,他俩那小身板,能吃多少?剩下的放着不也得坏了!”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他吃肉咱们啃窝头,这叫啥事儿啊?这不公平!” 赵老四一听,也觉得在理,他本来就眼红,这会儿被人一说,心里的那点不平衡就更大了。 他一拍大腿:“兄弟,你说咋办?俺听你的!” “咋办?咱们人多力量大啊!” 王麻五眼珠子一转,出了个馊主意,“咱们把他家围了!就跟他说,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现在大伙儿都快饿死了,他家有肉就得拿出来给咱大伙儿分了!”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他要是不给,他就是全村的公敌!咱们就赖他家门口不走了,看他那脸皮有多厚!” 第59章:白眼狼 赵老四觉得这主意行,够无赖,也够劲儿。 两人一合计,又去串联了其他几个上次没分到肉,心里头正不平衡的汉子,有上次被王强骂得不敢吭声的李大嘴,也有村西头的瘸子。 这帮人,本来就不是啥好东西,一个个都是又懒又馋的主儿。 一听有肉吃,还能占着理,不用自个儿出钱出力,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立马就应了下来。 他们凑了七八个人,在王麻五家把他家仅剩的那点苞米酒给喝了,算是壮了壮胆,就这么气势汹汹地,组着团上王强家来借肉了。 “俺跟你们这帮玩意儿没啥好商量的,有屁快放,别在俺家门口熏着俺!” 王强靠在门板上,不耐烦地说道,那声音,跟外头的北风一样冷。 门外头安静了一下,随即,那个王麻五的公鸭嗓子又响了起来,这次带上了几分理直气壮的味儿,好像他占了多大的理一样。 “王强!你小子别不识好歹!” “俺们知道你这次进山发了财,弄回来那么多肉,你和你嫂子两个人,那嘴再大,也吃不完!” “那肉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救济救济乡亲们!” “现在全村人都快断粮了,家家户户锅里都见不着油星儿,你倒好,自个儿关起门来吃香的喝辣的,你像话吗?你对得起咱们这些乡里乡亲吗?!” “就是!” 另一个声音也跟着起哄,是赵老四。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一个祖宗传下来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可不能这么自私!你得有点集体荣誉感!” “你忘了小时候,你爹娘没得早,是谁家给你送过一碗饭了?现在你发达了,就忘了本了?” “开门!把肉拿出来,给大伙儿分点!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不然,你就是全村的罪人!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这帮人,竟然打着集体的旗号,还扯上了乡亲情分上门来搞道德绑架! 王强听着这些话,气得都乐了,他隔着门板就骂:“我呸!你们他娘的还要不要脸了?” “俺拼着命从山里头跟熊瞎子干仗,九死一生弄回来的肉,凭啥要分给你们这帮只会在背后嚼舌根的废物蛋?!” “你们断粮了,关俺屁事!” “咋的,俺家的米缸,还得管着你们拉屎放屁?” “尤其是你赵老四,你还好意思说小时候?俺记得清楚,当年俺哥快病死的时候,去你家借一碗苞米面,你家婆娘是怎么拿着扫帚把俺给打出来的?” “你忘了,俺可没忘!现在跑来跟俺讲情分了?你们的脸皮是让狗给啃了吗?!” 王强气的不轻,骂人都不带喘气的! “想要肉?行啊!自个儿拿命上山换去!没那本事,就给俺老老实实地在家啃树皮!” “俺家的肉,只给朋友和恩人!” “你们这帮玩意儿,赶紧给俺滚!再不滚,别怪俺手里的家伙不长眼!” 王强这番话,骂得是又狠又绝,一点情面都没留。 把赵老四那点陈年旧事都给抖了出来,骂得他一张老脸是青一阵白一阵,站在人群里不敢再吱声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屋里头的苏婉听着,心里头也是一阵解气。 她走到王强身边,小声地说道:“强子,跟他们说不通的,别跟他们废话了,当心气着自个儿。” “嫂子,你放心。” 王强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全是冷意,“对付这种滚刀肉,你就不能给他们好脸。” “你今天要是心软,给他们一块肉,明天他们就敢上房揭瓦,把咱家都给搬空了!” “这种人,喂不熟的!饿死都活该!” 苏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她知道,王强说的对。 这时候心软,开春了,他们俩就得被这帮人活活给吃了。 真要是谁家快饿死了,那也该去找村委会,村里头多少会给点救济粮,跑他们家来闹,纯粹就是见不得人好,想占便宜。 门外头那帮人,被王强这一通臭骂,也是气得够呛。 他们本来就是被王麻五给撺掇来的,仗着人多,想来硬的。 没想到王强这么不给面子,直接就把他们的脸皮给撕下来扔地上了,还把赵老四的老底都给揭了。 “王强!你他娘的别给脸不要脸!” 王麻五被骂得恼羞成怒,他仗着自己身后还站着七八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胆子也大了起来。 “俺们今天就好声好气地跟你商量,你要是再这么横,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俺们今天非得让你出点血不可!” “对!不客气了!弟兄们,一起上!把门给俺撞开!” “他家就他一个爷们儿!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 “撞开了门,里头的肉,咱们自个儿拿!到时候人人有份!” 那七八个汉子,被这么一煽动,那股子穷山恶水出无赖的劲儿也上来了。 他们互相递了个眼色,然后嗷嗷叫着,就跟一群饿疯了的狼似的,一起朝着那扇厚实的院门撞了过去! “砰!” 一声巨响,整个院门都跟着剧烈地晃了一下,门框上的雪都簌簌地往下掉。 苏婉吓得尖叫一声,紧紧地抓住了王强的胳膊。 王强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跟要吃人似的。 “他娘的,真是给脸不要脸,找死!” 他猛地推开苏婉,让她回里屋去,把门锁好千万别出来,然后他自己转身就冲进了里屋。 他从炕洞底下,把他那杆早就擦得锃亮,还带着温度的土喷子给拽了出来。 又从怀里掏出火药和铅弹,用最快的速度,装填完毕。 他这次装的火药,比平时多了足足一倍!那铅弹,也是挑了最大的一颗! 外头,那帮人还在一下一下地撞着门。 那扇王强亲手做的厚木门,虽然结实,可也禁不住这么多人不要命地一起撞。 门板已经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那根粗大的门栓也开始松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眼瞅着就要扛不住了。 王强端着枪,走回了院门口。 他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扇正在剧烈晃动的门板。 “都他娘的给俺听好了!” 他扯着嗓子吼了一声,那声音带着一股子浓烈的杀气,穿透了门板,也穿透了外头的风雪声,炸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俺数三声!谁要是再敢撞一下,老子这一枪,就从门板里头穿出去!” “到时候打死哪个,打残哪个,可就别怪俺没提醒!” 他这一嗓子,把门外头那帮人的冲劲儿给吼得一滞。 “别听他的!他吓唬咱们呢!他不敢开枪!” “他要是敢开枪,派出所的人就得来抓他!咱们这么多人,他还能把咱们都杀了?” 第60章:卖肉 王麻五还在那儿煽风点火,给大伙儿壮胆,其实他自个儿心里也发虚。 “一!” 王强没跟他们废话,直接就开始数数! “二!” 门外头,那帮人也有点犹豫了。 他们看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板,心里头也犯了嘀咕。 这王强,可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狠人,连村长都敢往死里打,还有啥事是他不敢干的? 万一他真开了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三!” 就在王强数出最后一个数,那帮人还在犹豫,进退两难的时候。 “砰!” 王强手里的土枪,毫无征兆地就响了! 他这一枪是贴着门板,对着门板最厚实的那个地方打的。 “噗——” 一声沉闷的入肉声响起! 那颗被他加了料的铅弹,带着一股子狠劲儿,狠狠地钻进了那厚实的门板里。 那门板的外头,猛地就鼓起了一个拳头大的包,那包上头,还裂开了几道细细的缝,缝里头,隐隐约约能看见那颗黑乎乎的铅弹头! 虽然子弹没穿透出来,可那巨大的动静和威力,还是把门外头那帮人给吓了个半死! 离门最近的王麻五,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子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木头渣子就扑面而来!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门板的另一头,正有一个要命的玩意儿,随时都可能钻出来,要了他的命! “啊——!!!” 他吓得是怪叫一声,往后一退,一屁股就坐在了雪地里。 裤裆里头,一股子骚臭的液体,瞬间就流了出来,在洁白的雪地上,晕开了一大片黄色的印记,还冒着热气。 门外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给吓傻了,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耳朵里头,还嗡嗡地响,跟有苍蝇在飞似的。 可这还没完。 王强打完这一枪,连看都没看结果,手上的动作飞快又完成了第二次装填。 他把枪口对准了天上。 “砰!” 又是一声清脆的枪响,在安静的村子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天空中,一只倒霉的乌鸦,正嘎嘎叫着从上头飞过,被这一枪打了个正着。 那黑色的羽毛在空中炸开,扑棱着翅膀,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正好就掉在了那帮人的脚底下,还在微微地抽搐着。 “俺再说最后一遍。” 王强的声音,从门后头传了出来,那声音跟腊月里的冰块子似的。 “都给俺滚,再不滚,下一枪打的就不是鸟了,是你们这帮不开眼的畜生。” 这一下,那帮人是彻底的怕了,那点闹事的胆子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们看着地上吓得尿了裤子,还在哆嗦的王马武,又看了看那只死不瞑目的乌鸦尸体,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腿肚子直打哆嗦。 “强……强子兄弟,误会,都是误会……” 那个叫赵老四的汉子,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结结巴巴地说道。、 “俺们……俺们不是来抢的,俺们就是家里头实在没油水了,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想……想跟你花钱买点……” “买?” 王强在门后头冷笑一声,“早干啥去了?非得逼着老子动家伙?” “你们这帮人,就是贱骨头,好好跟你们说话不听,非得见了血才老实!” 他现在也琢磨过来了,这帮人都是穷怕了,饿疯了,光靠打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 而且,就像李秀秀说的,开春了,那个姓赵的村主任就要下来了。 到时候,要是把全村人都给得罪光了,他一个人也斗不过人家,不如趁这个机会,既立了威又赚点钱,还卖个人情。 想到这,他心里头有了个主意。 他把枪重新背好,拉开了院门。 他看着外头那几个还没走远,正眼巴巴地瞅着他的人说道:“行,看在咱们都是一个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份上,这肉,俺可以卖给你们。” 那几个人一听,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跟饿狼见了肉似的。 “但是,” 王强话锋一转,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俺这肉,可不便宜。” “野猪肉,十块钱一斤!熊肉,二十块钱一斤!” “一分钱都不能少!爱买不买!只收现钱,不赊账!” 他这话一出口,那几个人又傻了,跟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 “啥?十块钱一斤?二十块钱一斤?!” 赵老四叫了起来,那声音都破了音。 “强子,你这也太黑了吧!你这是抢钱啊!镇上头,那最好的猪肉,也才两块钱一斤啊!” “两块钱?” 王强嗤笑一声,吐了口唾沫在雪地上。 “那是平时!你现在去镇上瞅瞅,这大雪封山了,路都断了,别说猪肉了,就是冻豆腐都涨到一块五一斤了!那还是有钱都买不着的东西!” “我这还是野猪肉,熊肉!给你涨五倍,那都是看在咱们一个村的面子上!” “再说了,你现在去村里头转转,你看谁家肯卖肉给你?他们自个儿家那点肉,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俺就把话放这儿,就这个价!你们要是觉得贵,那就接着回家啃树皮去!俺不拦着!” 他说完,也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就要关门。 “哎!别!别别别!” 门外头,那赵老四一看着架势,是真急了。 他也顾不上啥脸皮不脸皮了,整个人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就扒了上来,用肩膀死死地抵住了门板。 “强子!强子兄弟!俺错了!俺刚才那张嘴是喷粪,你别跟俺一般见识!” “野猪肉十块钱一斤是吧?俺买,俺买!” 王麻五一把拽住他:“四哥,你疯了?十块钱一斤啊!你家那点家底,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赵老四甩开他的手,吼道:“你懂个屁!” “俺家那几个娃,都快一年没见过荤腥了!前几天老三发高烧,烧得都说胡话了,嘴里头还念叨着想吃肉!” “俺这个当爹的,没本事上山打猎,可娃想吃口肉,俺要是再给他弄不来,俺还算个爷们儿吗?!” 他转头对着门缝里的王强说:“强子兄弟,俺……俺就要两斤,两斤野猪肉就行!你给俺称称,俺这就回家给你拿钱去!” 王强看了他一眼,把门又拉开了一些。 “行,看在你还算个爷们儿的份上,俺就卖你两斤。” 赵老四撒腿就往家跑。剩下那几个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也活了。 没一会儿,赵老四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头攥着一沓毛票,最大的就是两块钱的。 他把钱递给王强:“强子兄弟,你……你数数,这儿是二十块钱,俺……俺把家里头那口准备开春买种子的钱都给拿来了……” 王强没接钱,回头喊:“嫂子,拿秤来!” 苏婉抱着杆秤,提着个柳条筐走了出来,把秤递给王强。 王强拎着刀,走到野猪旁边,手起刀落,割下来一块后臀肉。 那刀法利索,割下来的肉瞅着就得有两斤。 他把肉往秤钩子上一挂,提起秤杆,秤砣往后一滑。 “两斤零一两,多的算送你了!” 王强把秤杆子往赵老四眼前一递,“自个儿瞅瞅,别说俺亏了你。” 赵老四哪还顾得上看秤,眼睛早就粘肉上了。 “够了!够了!” 王强把肉扔进筐里。 苏婉从灶房拿了张大荷叶,把肉包好了,递给赵老四。 赵老四接过肉,跟抱个娃似的,冲着王强和苏婉鞠了个躬:“谢谢!谢谢强子兄弟!” 说完,抱着肉就往家跑。 第61章:家门口开肉铺! 那赵老四,一百六七十斤的大老爷们儿,抱着那块用荷叶包着的肉,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王强反悔了似的,一溜烟就没影了。 剩下那几个跟着来闹事的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本来是跟着王麻五来占便宜的,想着人多势众,王强一个毛头小子,还能翻了天? 结果倒好,便宜没占着,反倒让王强那两杆枪给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现在,看着赵老四真金白银地把肉给买了回去,想着不久之后赵老四家院子里就会飘出来肉香味儿,一个个都有点想流口水了! “咕咚。” 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那声音,在这安静的雪地里,响得跟打雷似的。 “他娘的……” 人群里那个叫瘸子李的汉子,他一条腿有点毛病,走路一瘸一拐的,平时就爱占点小便宜。 他看着王强家院门里头,那房梁上挂着的一排排油光锃亮的腊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吓得还没回过神来的王麻五,压着嗓子说道:“麻五哥,咋整?还闹不闹了?” 王麻五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闹?还闹个屁啊! 他现在裤裆里头还湿着呢,那股子骚臭味儿一个劲儿地往上冒,熏得他自个儿都想吐。 他现在别说看王强了,就是听见王强的名字,那腿肚子都打哆嗦。 “四哥他……他真买了?”王麻五结结巴巴地问,虽然看见了,但他还是有点不敢信。 “那还能有假?钱货两清,你没瞅见?”瘸子李撇了撇嘴,那眼神里头已经没了刚才那股子闹事的劲儿,全是羡慕和馋。 “俺说麻五哥,俺瞅着这事儿,是咱哥几个不占理,人家强子那肉,是拿命换回来的,凭啥白给咱?” “再说了,他也不是不卖,就是贵了点。可这大雪封山的,有钱都没地方买肉去,他肯卖给咱,那都是看在乡里乡亲的面子上了。” “俺家那老婆子,也好几个月没沾过荤腥了,成天在俺耳边叨叨,说俺没本事,俺寻思着……” 瘸子李一瘸一拐地从人群里头走了出来,他搓着那双冻得通红的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冲着院门口的王强喊道:“强子兄弟,强子兄弟,你别关门啊!” “俺……俺也买!俺买块熊肉!” 王强本来一只手已经搭在门板上了,听见这话,动作停了下来。 他斜着眼,瞅着那个瘸子李,冷哼一声:“咋的?不抢了?” “不抢了!不抢了!” 瘸子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俺们错了!俺们不是人!俺们听了王麻五这孙子的撺掇,猪油蒙了心了!” “俺家老娘,前几天摔了一跤,身子骨虚得很,俺寻思着买块熊肉,给她炖汤喝,补补身子。” 他说着,从那破棉袄最里头的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个用绢包着的小布包。 打开来,里头是一沓子被汗浸得又软又旧的毛票,还有几个钢镚儿。 “俺……俺就这点了,你瞅瞅能买多少?” 王强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钱,又看了看他那张被冻得发紫的脸,心里头那股子火气也消了点。 他知道,这帮人虽然可恨,但也是真穷,真饿。 “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跟个要饭的似的。” 王强把院门彻底拉开,回头冲着里屋喊了一声:“嫂子!把桌子搬出来!再把那杆大秤也拿出来!今儿个,俺就在家门口,开个肉铺!” 苏婉在里屋,早就把外头的事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听见王强喊,心里头虽然还有点怕,可还是应了一声,从堂屋里头把那张沉甸甸的八仙桌,吭哧吭哧地就往外搬。 王强过去搭了把手,两人把桌子往院子当中的雪地上一放。 王强又转身进了西屋,从那挂满了肉的房梁上解下来两条腌好的野猪后腿,还有小半坨子熊肉,都是剔了骨头的好肉,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七八十斤。 他把肉往桌子上一扔,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那阵仗,还真跟个肉铺老板似的。 苏婉也把那杆早就擦得锃亮的十六两老秤,还有一把豁了口的砍骨刀,都放在了桌子上。 她想了想,又跑回屋里,从炕梢的一个小木箱子里翻出来一个黑的发亮的小算盘,那是她当年下乡的时候,从家里头带出来的。 她把小算盘往桌角一放,自个儿搬了个小板凳,就坐在了桌子后头,那样子,活脱脱一个账房先生。 虽然她那双抓着算盘珠子的小手,还在微微地抖。 外头那几个汉子,看见这阵仗也都看傻了。 这……这还真卖上了? 瘸子李是第一个凑上来的,他把那包钱往桌上一放,眼巴巴地瞅着那块黑乎乎的熊肉。 “强子兄弟,俺……俺就要一斤,一斤就够了。” 王强没说话,提起那把砍骨刀在那块熊肉上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就剁下来一块。 他把肉往秤钩子上一挂,提起秤杆,那秤砣稳稳地就停在了一斤二两的位置上。 “一斤二两,二十四块钱,看你是个孝子,那二两算俺送你的,给二十块就行了。” 王强把肉从秤上取下来,扔给了苏婉。 苏婉学着刚才的样子,也扯了张大荷叶,把肉仔仔细细地包好,递给了瘸子李。 瘸子李哆哆嗦嗦地接过肉,那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从那堆钱里头数出零零碎碎的二十块,递给了苏婉。 苏婉接过来,还有点紧张,学着供销社售货员的样子,把钱放在算盘旁边,噼里啪啦地拨了两下,虽然没算明白,但那架势是做足了。 有了瘸子李带头,剩下那几个汉子也都不再犹豫了。 一个个都跟抢似的,生怕晚了就没了,赶紧跑回家拿钱。 就连那个刚才被吓尿了裤子的王麻五,也红着脸,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凑了十几块钱,跑过来买了一斤最便宜的野猪肉。 王强也没难为他,照样是足斤足两地给他称了。 一时间,王强家这小小的院子里,还真就热闹了起来。 不光是刚才来闹事的那几个,村里头其他听见动静的,家里头有点闲钱,又实在馋得受不了的人家,也都陆陆续续地凑了过来。 “强子,给俺来三斤野猪肉!俺家那几个小子,馋得都快啃炕沿了!” “强子兄弟,熊肉还有没?俺就要半斤,给俺家那口子尝尝鲜!” “俺要五斤!五斤野猪肉!” 王强的刀,就没停过,手起刀落,砍得那叫一个痛快。 苏婉也渐渐地放开了,她坐在那儿收钱,包肉,那小算盘打得是越来越溜,噼里啪啦地响,清脆又好听。 她那张俏脸被这热火朝天的气氛一烘,红扑扑的,比那年画上的胖娃娃还喜庆。 那桌子上摆着的几大块肉,眼瞅着就下去了大半。 第62章:陈木匠 野猪肉卖得最快,毕竟便宜点,熊肉虽然贵,但也有不少人家咬着牙买个半斤一斤的,回去给老人孩子补身子。 王强一边砍着肉,一边抽空瞅了一眼坐在旁边埋头算账的苏婉,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问道:“嫂子,收了多少了?” 苏婉抬起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兴奋和不敢相信。 她也压着声音,跟做贼似的,小声地说道:“强子,俺都快算不明白了!这钱也有多了!光是那十块钱的大团结,就收了能有小二十张了!还有这些毛票,乱七八糟的,估摸着……估摸着得有五六百了!” 王强心里头也是一跳,他也没想到,这帮穷哈哈的村民还挺有钱。 他回头看了一眼西屋里头,那房梁上还挂着不少肉,可那些都是他跟嫂子留着过冬的口粮了。 “嫂子,” 他又凑过去小声说,“咱家剩下的肉,还够吃到开春不?” 苏婉心里头早就盘算过了,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要是就咱俩吃,那肯定是够了,顿顿吃肉都吃不完,可要是再这么卖下去……怕是就有点悬了。” “这雪也不知道啥时候停,开春要是晚了,咱俩也得喝西北风。” “行,俺心里有数了。” 王强点了点头,他也不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他直起身,把手里的砍骨刀往桌子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院子里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各位叔叔大爷,婶子大娘!” 王强扯着嗓子喊道,“今天就到这儿了!桌上这点肉卖完,就没了!” “俺家也得留点口粮过冬不是?总不能为了让你们吃上肉,俺俩回头去啃树皮吧?” “剩下的,等啥时候俺再上山打着了,再卖给大伙儿!” 这话一出口,那些排的远的,眼看桌子上的肉快见底了,排不到自己的开始急了。 “哎!强子,别啊!俺这刚回家拿了钱过来!” “就是啊!再多卖点呗!俺家还没买呢!” 后头的人跟鸭子似的伸长了脖子,一个个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生怕自个儿今天白跑一趟,连点肉腥味儿都闻不着。 那场面,乱糟糟的,跟赶大集似的。 王强把手里那把还滴着血的砍骨刀往桌子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院子里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把嘴给闭上了,眼巴巴地瞅着他。 “都他娘的别嚎了!跟死了人似的!” 王强虎着脸,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在人群里头扫了一圈,“俺刚才说的话,你们是当放屁了?” “桌上这肉还有呢!谁也别抢,排着队,一个一个来!只要桌上还有一块肉渣子,俺都给你们称上!” 他这话说得硬气,那股子狠劲儿还在,可话里头的意思却让后头的人心里头松了口气。 “但是,” 王强话锋一转,那声音也缓和了点,带上了几分无奈。 “兄弟们,叔叔大爷们,俺也跟你们交个实底。” 他指了指天上那灰蒙蒙的天,又指了指地上那没过膝盖的大雪。 “你们自个儿瞅瞅这鬼天气,这雪下得没完没了,谁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开春都不知道得晚到猴年马月去!” “俺家这院子里头挂的肉,可俺和俺嫂子两个人也得吃饭,也得过冬啊!” “俺今天把肉拿出来卖,是看在乡里乡亲一场的份上,让大伙儿家里头那几个眼巴巴瞅着肉吃的娃,能过个好年,解解馋。” “可俺不能把自个儿家的口粮都给卖了,回头俺俩跟着大伙儿一起上山啃树皮吧?那叫啥事儿啊?” “所以,今天就卖桌上这些,卖完了就真没了。” “大伙儿也别再闹了,给俺王强留条活路,也给你们自个儿留点脸面,行不?” 他这番话,说得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把自个儿的难处往明面上一摆,既没装大爷也没哭穷,那话里头的意思谁都听得明白。 人群里头,一下子就没了声。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头也觉得在理。 是啊,人家王强凭本事弄回来的肉,肯卖给他们那都是情分,不卖那也是本分。 你总不能逼着人家把自个儿的饭碗都给端出来,让你们吃吧?那成啥了?那不成了明抢了吗? “强子兄弟说得对!是俺们心急了!” “就是,这事儿,是咱想得岔了!” 人群里头,有几个明事理的老爷们儿,开始出声附和。 刚才那股子要闹事的劲儿,也就算是彻底被王强给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人群里头挤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 这汉子个头不高,人也瘦,穿着一身的旧棉袄,看着不起眼。 可他那双手,却跟别人不一样。 那双手上,布满了老茧和木头茬子扎进去又长出来留下的黑点,指甲缝里头也全是些木屑,一看就是个常年跟木头打交道的手艺人。 这人叫陈木匠,是月亮湾村唯一一个会做大件家具的木匠,手艺在十里八村都是挂了号的。 他为人老实,不爱多说话,但村里谁家要是有个红白喜事,打个棺材,做个柜子啥的,都得提着礼上门去求他。 所以,他在村里头,人缘还算不错,大伙儿都敬他一分。 陈木匠从人群里头走出来,也没跟别人似的咋咋呼呼,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排到了队伍的后头。 等轮到他了,他才走到桌子跟前,冲着王强和苏婉憨厚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强子,给俺来五斤野猪肉,要肥瘦相间的。” 他说话不紧不慢的,那声音跟他手里的刨子似的,稳得很。 “好嘞,陈叔!” 王强对他倒是客气,他知道这陈木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以后自个儿盖房子、造船,说不定还得求到人家头上。 他手起刀落,特意挑了一块最好的五花三层,割下来一大块,往秤上一称,足有五斤半。 “陈叔,五斤半,算你五斤的钱,五十块。” 苏婉把肉用荷叶包好,递了过去。 陈木匠从兜里头数出五张大团结,递给苏婉。 他接过肉,却没急着走,反倒是瞅着王强,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强子,俺听说……你这次进山,还打着了头熊?” “是啊,咋了陈叔?” 王强一边给下一个人称肉,一边随口应道。 “那……那熊胆,你取下来没?”陈木匠又问,那眼神里带着几分期盼。 王强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他抬起头,有点意外地看了陈木匠一眼。 “取下来了,咋的陈叔,你也懂这个?” “俺不懂。” 陈木匠摇了摇头,那张被风吹得有点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愁容。 第63章:子弹你要不要? “是俺家那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在山里头伐木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肺就跟个破风箱似的,咳得喘不上气来,有时候咳得狠了,连血都咳出来了。” “镇上卫生院的大夫也瞧过了,说是老毛病,没法根治,只能养着。” “俺前几天去镇上送家具,听人说,这熊胆泡酒对治这老寒咳有奇效,跟神药似的。” “俺就想着……问问你。你要是留着自个儿用,那就算了,你要是……要是方便,能不能匀给俺一小杯?俺拿钱买!” 他说着,又从怀里头,掏出来一个用布包着的小酒壶。 王强听完,心里头也是一动。 他没想到,这陈木匠还是个孝子。 他上辈子爹娘没得早,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 他瞅了瞅陈木匠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和他那双长满了老茧的手,心里头那点因为卖肉而提起来的戒备也放下了。 “陈叔,你等会儿。” 王强把刀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就进了屋。 他取下来那坛子熊胆酒,倒到一个小碗里,随后又封住坛子放回原处! 没一会儿,他就端着一个小碗走了出来,碗里头是半碗黑乎乎的药酒,那股子混着酒香和腥臊味的怪味儿,隔着老远都能闻见。 “陈叔,俺也不知道这玩意儿管不管用,你拿回去给大爷试试。” 王强把碗递了过去。 “这玩意儿劲儿大,你让大爷别多喝,一天就喝那么一小口就行了。” “哎!哎!” 陈木匠看见那碗酒,眼睛都亮了,他赶紧把自个儿那个小酒壶的盖子拧开,小心翼翼地,把碗里的酒往里头倒。 那酒倒进去,也就装了小半壶。 他把酒壶盖好,跟个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头,然后又从兜里掏钱。 “强子,这……这多少钱?” “陈叔,你这是干啥?” 王强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不就是一碗酒吗?值当啥?你拿回去给大爷治病是正事,提啥钱不钱的,那不是打俺的脸吗?” “那不行!” 陈木匠的犟脾气也上来了,他把王强的手给推开,那态度坚决得很。 “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你这熊胆是拿命换回来的,金贵着呢!” “俺要是不给钱,那成啥了?那不成占你便宜的王八蛋了吗?俺老陈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强子,你必须说个数!你要是不说,这酒俺说啥也不能要!” 王强看他那副样子,也知道,今天这钱要是不收,这酒他是说啥也不会拿的。 他心里头盘算了一下,这熊胆要是拿到县里头卖给那些大药房,少说也得卖个千八百块的。 这一小杯酒,虽然没多少但里头的药性可足得很。 他想了想,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他指了指那五根手指头, “五十块!” “嘶——” 院子里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五十块钱! 就为了那么一小口酒? 所有人都觉得王强是疯了,是想钱想疯了。 可没想到,那陈木匠听完非但没生气,反倒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竟然露出了一丝感激。 “五十……不贵!不贵!” “这玩意儿要是搁在县里,这个数,俺连那熊毛都摸不着!” 他连声说道,赶紧从怀里头又掏出来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打开来里头是五张崭新的大团结。 他把钱仔仔细细地点了一遍,递给了苏婉。 “弟妹,你收好。” 他又冲着王强,重重地抱了抱拳,那眼神里全是感激。 “强子,这份情俺老陈记下了!” “以后你有啥用得着俺的地方,只要你开口,上刀山下火海,俺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人养的!” 说完,他揣着那小壶比命还金贵的酒,转身就走了。 有了陈木匠这个插曲,剩下的人也都不再闹了。 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排着队,有钱的买肉,没钱的就在旁边瞅着闻闻那肉味儿也解馋。 又卖了差不多能有半个钟头,桌子上那几大块肉,终于是卖了个干干净净,就剩下点碎骨头和血水了。 王强把刀往桌子上一扔,冲着后头还排着队的几个人,一摊手:“没了!真没了!都回吧!” 就在这时候,人群里头一个长得膀大腰圆,看着就不好惹的汉子从后头挤了上来。 这人叫刘大膀子,是村里头出了名的浑人,平时就爱仗着自个儿有把子力气,欺负老实人。 他也是刚听见动静,从家里头跑过来的。 他看着那空荡荡的桌子,又看了看王强家房梁上挂着的那一排排腊肉,那张黑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把一张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四十块钱,往那满是油污的桌子上一拍,那口气冲得很。 “少他娘的废话!老子排了半天队了,你说没了就没了?” “你当老子是叫花子呢?!” 他一指头就戳向了西屋的方向,“那屋里头挂着的不是肉?去!给老子割二斤熊肉出来!” 王强抬起眼皮,冷冷地瞅了他一眼。 “俺说了,不卖了。” “不卖?” 刘大膀子乐了,他往前走了一步,那高大的身子投下的阴影都快把王强给罩住了。 “你小子说不卖就不卖?你把俺们当猴耍呢?”. 他伸出那蒲扇一样的大手,就想去揪王强的衣领子。 王强没动,慢悠悠地把手伸到了背后。 然后,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杆黑洞洞的土喷子就跟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了他手里。 他连瞄都没瞄,对着天上就扣动了扳机。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屋檐底下,一只正缩着脖子躲雪的小麻雀,唧了一声之后就跟一团烂泥似的从房檐上掉了下来,正好就掉在了刘大膀子的脚底下。 院子里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给吓得一哆嗦,那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王强吹了吹那还在冒着青烟的枪口,然后把那黑洞洞的枪口,慢慢地对准了刘大膀子那张已经僵住了的脸。 “肉没了!子弹,你要不要?” 王强看着他咧嘴一笑,那笑容比外头的雪还冷。 刘大膀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他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脚底下那只还在微微抽搐的麻雀尸体,那股子嚣张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他那粗壮的脖子就流了下来。 过了好半天,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要了,不要了。” 说完,他默默地收回桌上的四十块钱,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挤出了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那些还想闹的人,看见这阵仗也都没了声。 一个个都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灰溜溜地就散了。 院子里头,总算是又清净了下来。 月亮湾的这个夜晚,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出了浓厚的炊烟,那烟里头都带着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肉香味儿。 有的家炖肉,有的家炒肉,还有的家舍不得多吃,就切下来一小块肥肉,在锅里炼了点油,用那油渣子炒了盘酸菜。 可就算是这样,那香味儿也霸道得很。 整个村子,都笼罩在这股子让人幸福得想哭的肉香里。 孩子们在炕上高兴得又蹦又跳,大人们也难得地露出了笑脸。 第64章:数钱! 王强家的院子里。 苏婉正拿着把扫帚,仔仔细细地清扫着地上的血水和碎骨头。 王强则把那张八仙桌搬回了堂屋,又把剩下的肉重新清点,挂在房梁上。 等把院子都拾掇干净了,两人才关上院门回了屋。 炕烧得热乎乎的,那盏昏黄的煤油灯,把屋里头照得亮堂堂的。 炕桌上,没摆饭菜,而是堆着一堆钱。 有十块的大团结,有五块的,两块的,还有一大堆毛票和钢镚儿,乱七八糟的堆成了一小堆。 苏婉盘腿坐在炕上,那双好看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学着城里银行点钱的样子,把那些毛票一张一张地捋平,用线绳捆好。 王强就在旁边,把那些大票一张一张地点着数。 “十,二十,三十……” “九百一,九百二……” 等把最后一张大团结数完,王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看着苏婉,那眼神里全是兴奋。 “嫂子,你猜猜,一共多少?” “多少?”苏婉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紧张地问道。 “九百七十六块五毛!” 王强一拍大腿,那声音都带着颤音,“野猪肉卖了差不多五十斤,熊肉卖了二十斤出头,咱俩这一下午,就挣了快一千块钱!” “我的天……” 苏婉用手捂住了嘴,她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 她看着那堆钱,忽然就笑了,笑跟个孩子似的又纯又甜。 王强看着她那副样子,也跟着嘿嘿地傻笑起来。 他伸手,从那钱堆里头把所有的毛票都扒拉了出来,然后把那一沓大团结都推到了苏婉的面前。 “嫂子,这些,你收着,这是咱们家的家底!” 苏婉看着那厚厚的一沓钱,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王强嘿嘿一笑,伸手就把那堆钱,连带着苏婉那双小手一起给揽了过来,用他的大手给整个罩住。 “嫂子,这钱你就给好好收着,咱谁也不给!” 苏婉的手被他那粗糙又带着烫人温度的大手给包着,那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子,跟那熟透了的柿子似的。 她想把手抽回来,可又舍不得那股子让她心安的暖和劲儿,就那么低着头,跟个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两人把钱仔仔细细地分好,大票都用个干净的手绢包了,塞进炕头那个上了锁的小木箱子里。 剩下的毛票和钢蹦儿,也用个小布袋装了,放在了枕头底下,那是平时零花的。 这钱一收好,这个家就跟扎了根的大树似的,心里头一下子就踏实了。 …… 卖肉的事儿就像是一阵风,刮过月亮湾之后,村里头就彻底消停了。 又过了两天儿,那场下了足有半个多月,把整个村子都快埋了的鹅毛大雪,总算是停了。 顶多有不咸不淡的雪粒子儿,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下飘。 天儿,也难得地放晴了两天,当真是老天爷开了眼 那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上,没啥热乎气儿,可那光照在白花花的雪地上亮得晃眼,瞅久了,眼睛都有点儿疼。 王强可不是那种能闲得住的主儿。 趁着天儿好,他把院子里头那堆早就冻得跟石头疙瘩似的木料,又给拾掇了出来。 他把上次从县里头买回来的铁钉、麻绳,都分门别类地放好。 然后,就在那院子当中的雪地里,扒拉出一块空地来,拿着根烧火棍,在地上比比划划,画着一些苏婉瞅不懂的道道。 他心里头有谱,这开春了地一化冻,他就得赶紧把新房子的地基给打了。 可盖房子是大事,急不来。 之前卖大鳇鱼的钱一部分是家里开支花了,更大一部分是还了饥荒! 后面的打猎、捕鱼虽然都有收获,可补贴的也不少,按了院门、换了窗户、做了新衣服! 钱根本没剩下多少,这千把块钱,算是他们攒的第一笔钱! 而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得弄条船。 没船,就下不了江,下不了江就断了来钱的路。 他上辈子在远洋船队里头,啥样的船没见过?那几万吨的大家伙,跟个海上的移动城堡似的。 可现在,他没那条件,只能从最简单的开始。 他寻思着,就用手上这些榆木和松木,先打一条结实点的小舢板。 不用太大,能载得动他和嫂子,再装个百十斤的鱼就够用了。 到时候,他就能划着船去那江中心,去那龙王湾的深水潭里头,把里头那些成了精的大鱼都给它一条一条地薅出来! 至于盖房子,他也不急,先把材料都备齐了,等开春了有了船就能下江捞钱了。 手里头宽裕了,直接就请陈木匠他们过来帮忙,起个气派的木刻楞! 到时候,西屋还是当储藏室,东屋再隔出来一间当灶房,堂屋宽敞点,摆上八仙桌,墙上挂上熊皮。 那日子,光是想想就带劲儿! 他就这么一边想,一边干。 叮叮当当地用那生了锈的手摇锯,把那些榆木大料一根根地分解开。 那声音,在这安静的雪村里头,传出老远。 苏婉则坐在那明亮的玻璃窗底下,身上穿着那件新做的小棉袄,腿上盖着床薄被子暖和得很。 她手里头,正拿着两块拾掇得干干净净的野猪皮,比量着王强的身板,准备给他再做一件贴身的皮坎肩。 这野猪皮结实耐磨还沾水,做成坎肩穿在里头,下江打鱼的时候,风吹不透,水也浸不湿,最是实用,王强现在都还穿着! 她手里的针,是专门纳鞋底用的粗针,那野猪皮又厚又韧,每一针下去都得使出浑身的力气。 可她心里头却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大力地扎着,一针又一针! 她时不时地就抬起头,透过那亮晶晶的玻璃,瞅一眼院子里头那个光着膀子,浑身冒着热气儿,跟头牛似的干活的男人。 看着他那宽厚的后背,看着他那坟起的肌肉疙瘩。 看着他那专注又认真的侧脸,她就觉得这心里头满满当当的,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屋里头,是针线穿过皮子的噗嗤声。 院子里,是锯子拉扯木头的咯吱声。 这两种声音混在一起,在这冰天雪地里谱成了一曲最踏实的调调。 就在这时候,那扇好几天都没人碰过的院门被人砰砰砰地敲响了。 那敲门声不急不躁,沉稳又有力,一听就不是来找茬的。 王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眉头皱了皱。 他把手里的锯子往旁边一放,随手就抄起了墙根底下那把还带着豁口的砍柴斧,这才沉着步子,走到了门口。 “谁啊?” “强子兄弟,是俺,李老三!” 门外头,传来一个低沉响亮,但却透着一股子憨厚劲儿的声音。 王强一听,心里头那点戒备立马就放下了。 他把斧子往门后一靠,拉开门栓,一打开门,一股子寒气就扑面而来。 只见靠山屯的李老三,正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 他身上穿着件羊皮袄,头上戴着顶狗皮帽子,那帽子边上都结了一层白霜,也不知道是汗还是哈气冻上的。 第65章:男人的人缘 他脚下那双棉鞋,早就被雪给浸透了,裤腿子上也全是泥和雪。 在他背后,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那麻袋看着死沉死沉的,把他的腰都快给压弯了。 从靠山屯到月亮湾,少说也得有七八里地,这大雪天路又不好走,这一路过来真是真遭罪了。 “李三哥!你咋来了?快!快进屋!” 王强一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头也是一热,赶紧把他给让了进来。 “哎!哎!” 李老三喘着粗气,一进院子,就把背后那个大麻袋给解了下来,往地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直起腰,捶了捶自个儿的后腰,那张被冻得通红的黑脸上,露出了一个实在的笑。 “强子兄弟,俺……俺可算是找着你家了。” 苏婉也听见动静,从屋里头迎了出来,她看见李老三这副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不过之前王强跟他讲过打猎的事儿,那天李老三也在车上,苏婉也认得出来! “李三哥,你这是……快进屋喝口热水暖和暖和!” 她赶紧转身就往灶房跑。 李老三摆了摆手,他指着地上那个大麻袋,冲着王强说道:“强子兄弟,俺今天来是替俺们靠山屯那几号人,来给你送谢礼的!” 他说着,就蹲下身,把那麻袋的口子给解开了。 他先是从里头,掏出来一条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猪后腿,那后腿足有二十多斤重,早就冻得跟石头似的了。 “这是俺们上次打的那头头猪身上,最好的一块肉,大伙儿商量了说啥也得给你留着!” 他又从麻袋里头,往外掏。 这次掏出来的,是一张拾掇得干干净净,油光发亮的皮子。 那皮子黑乎乎的,毛又短又硬,瞅着就结实。 “还有这个,这是那头狼獾的皮,俺婆娘给硝好了,这玩意儿邪乎,村里老人都说挂在家里能辟邪,是个好东西,你也收着!” 还有其他七零八碎的物件,看着也挺新奇! 他把这几样东西往王强面前一推,然后这黑瘦的汉子竟然腿一弯,就要往下跪。 “强子兄弟,上次那事儿……” 王强眼疾手快,一把就给他托住了,那力道大得跟铁钳子似的,即便李老三这个猎户一时之间都没挣脱开! “三哥!你这是干啥!” 王强虎着脸,那声音里头带着不乐意,“你这是折煞俺呢!快起来!” “不!强子兄弟,你听俺说!” 李老三也是个犟脾气,那声音都带着颤音了,“你救了俺们全队好几号人的命!那可是十几家子人啊!这份恩情,比这黑龙山还重!” “俺们都是些粗人,不会说啥好听的,可这山里头,有山里头的规矩!” “救命的恩,那就得拿命来还!” “这点东西,跟你的恩情比起来,连根毛都算不上!” “可这是俺们全队人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俺们,就是让俺们这十几号人往后都当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让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他这番话,说得是又实在又恳切,那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王强听着,心里头也是一阵感动,他知道,这就是山里汉子的实在。 有仇,他们真敢拿刀子捅你。 可有恩,他们也真能拿心窝子来报。 “行!三哥!” 王强不再推辞,他松开手,把地上的肉和皮子还有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拎了起来。 “这份情,俺王强记下了!这东西,俺也收下了!” “以后,有啥事,只要你李三哥开口,俺王强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带把的!” 李老三见他收了东西,那张愁苦的脸上才算是露出了真心的笑。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嘛!” 苏婉这时候也端着一碗滚烫的红糖姜水,从屋里头走了出来。 “三哥,快,喝了驱驱寒。” 李老三接过碗,那碗烫得他一哆嗦,可他心里头却比这碗里的水还热乎。 缓了会儿,他咕咚咕咚一口就灌了下去,那股子又甜又辣的劲儿,从喉咙眼一直暖到了脚底板,舒服得他长出了一口气。 “好!好弟妹!” 李老三哈哈大笑,却给苏婉整的满脸通红,接过碗就跑里屋去了! 王强把李老三让进了堂屋,让他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 又给他拿了根王强的旱烟袋,给他装满了烟叶。 “这是之前俺嫂子给买的,听说武哥也喜这一口,你试试!” “那行,张武那家伙嘴刁,不是好的人家根本不进嘴!” 李老三的屁股还没在炕上坐热乎呢,那院门就又被人给敲响了。 这次的敲门声,可比刚才李老三那动静大多了,砰砰砰的,跟打雷似的,震得那新窗户都嗡嗡响。 还夹杂着一个大嗓门,在那儿扯着嗓子喊:“强子兄弟!在家没?俺老张来看你啦!” 王强一听这动静,乐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走过去一开门,果不其然,张武那座铁塔似的壮硕身影,就堵在了门口。 他身上那件皮袄上落满了雪,那张国字脸被风吹得跟猴屁股似的,红彤彤的。 可那精神头,却足得很,一双眼睛跟铜铃似的亮得吓人。 他也没空着手,左手里头,提溜着两只早就被冻得硬邦邦,跟石头疙瘩似的野禽。 那野禽,通体雪白,就脑袋顶上有一撮红毛,瞅着就跟画上似的,漂亮得很。 “强子兄弟!俺就知道你家今天有好事!” 张武一进门,那大嗓门就在小院子里头炸开了。 “俺在村口,老远就闻着靠山屯那股子羊骚味儿了!一猜就是李老三这小子跑过来了!” 他一进屋,看见正坐在炕头上抽烟的李老三,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走过去,一巴掌就拍在了李老三的后背上,拍得李老三一口烟差点没呛死。 “好你个李老三!你这腿脚倒是快!跑这儿来给强子兄弟拍马屁,也不等俺一声!” 李老三被他拍得直咳嗽,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他瞪了张武一眼,骂道:“你个憨货,就不会轻点儿!俺这是按山里的规矩办事!你懂个屁!” “啥规矩不规矩的,都是自家兄弟,整那些虚的干啥!” 张武把手里那两只冻得硬邦邦的雪鸡,往炕桌上一扔。 “强子兄弟,弟妹,这个拿着!这玩意儿叫雪鸡,贼精,只在咱们这黑龙山最顶上那雪线附近才找得着,肉比那野鸡嫩一百倍,炖汤喝那叫一个鲜!” “俺昨天在山边上下的套子,运气好,套着这么一对儿,给你们拿来尝尝鲜!” 这下可把苏婉给忙坏了。 家里头一下子来了两个顶天立地的好汉,还都是救过自家男人的恩人(她心里头,早就把王强当成自家的男人了)。 她心里头高兴,那张俏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武哥,三哥,你们快坐,快坐!” 她手脚麻利地,又给张武倒了碗热乎乎的红糖姜水。 看着炕桌上那条二十多斤的野猪后腿,那两只稀罕的雪鸡,还有旁边那张油光发亮的狼獾皮,她心里头那股子自豪劲儿,就甭提了。 这就是她男人的人缘! 这就是她男人用命换回来的敬重! 第66章:枪杆子讲道理 她也顾不上跟他们多聊了,心里头就一个念头,得做顿好的! 做一顿最丰盛的饭,好好地犒劳犒劳这三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英雄汉! 她走到炕桌边,看着两人带来的猎物,眼睛一亮。 “武哥,三哥,你们今天可来着了!中午都别走了!就在俺家吃!” “俺今天,就用三哥送来的这野猪肉,还有武哥拿来的这雪鸡,再加上俺家那头熊的肉,给你们做一顿好的!” 她说着,也不等两人客气,直接就拎起了那条冻得邦邦硬的猪后腿,转身就进了灶房。 那背影,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利索和爽快。 堂屋里头三个大老爷们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爽朗得很,把房顶上的雪都给震得簌簌往下掉。 灶房里头。 苏婉把那条二十多斤的野猪后腿,放在大案板上,那玩意儿冻得跟铁块似的,刀都砍不进去。 她也没急,先是烧了一大锅开水,把那条后腿扔进去焯了一遍水,把外头的冰给化开了,也去了去腥味儿。 然后,她才捞出来,用那把砍骨刀,使出吃奶的劲儿,叮叮当当地把那后腿给剁成了拳头大小的块。 接着,她又把张武拿来的那只雪鸡给拾掇了出来。 那鸡虽然冻得硬邦邦的,可一用热水泡开,那身羽毛还是跟雪一样白,漂亮得很。 她仔仔细细地把鸡毛拔干净,开了膛,掏出内脏,把鸡也剁成了大块。 随后她又跑到西屋,从那挂了一房梁的熊肉里头,割下来一块最嫩的里脊肉,切成了薄片。 猪肉,鸡肉,熊肉! 山里头的三味真火,今天算是凑齐了! 她把那口新买的大铁锅刷得干干净净,架在火上,从猪油罐子里挖了满满一大勺野猪油。 等油烧热了,她先把切好的葱段姜片八角扔进去,刺啦一声,那香味儿瞬间就炸开了。 她先把那剁好的野猪肉块扔进去,大火爆炒,炒到那肉皮变得金黄金黄的,肥油都滋滋地往外冒,这才添上满满一大锅开水。 又把那雪鸡块也扔了进去,盖上锅盖,先咕嘟着。 等锅里那肉炖得差不多有七八分熟了,她把一些土豆块和酸菜丝都扔了进去,又捞出几根干辣椒掰碎了扔进去。 盖上锅盖,换成小火,慢慢地咕嘟着。 那野猪肉的醇厚,雪鸡的鲜美,熊肉的野性,还有那酸菜的爽口,土豆的软糯,全都混在这一锅里头。 那香味儿,一层一层地往上冒,越来越浓,越来越霸道! ...... 堂屋的三个大老爷们儿就盘腿坐在那热乎乎的炕头上,中间摆着个缺了角的破炕桌。 桌上没酒没菜,就放着一个陶土茶壶,里头是苏婉刚烧开的热水。 张武是个直肠子,也是个大烟枪,他自个儿的烟袋锅子没带,也不客气,直接就拿起了王强的那个。 从报纸里头捏了一撮比他手指头还粗的烟叶,使劲往那小小的锅里头塞,塞得是满满当当,都快冒出来了。 他从灶坑里头捡了块烧得通红的木炭,往那烟锅子上一凑。 他把烟嘴往嘴里一塞,猛吸一口,腮帮子都陷进去了。 然后,他仰起脖子,从鼻孔里头喷出两条又浓又长的白烟,盘旋着就上了房梁。 “舒坦!” 他长出了一口气,那张国字脸上满是惬意。 李老三在旁边看着,慢悠悠地从自个儿怀里掏出个布袋子。 打开来,里头也是烟叶,不过比王强的要碎得多,还夹着一些特殊的烟杆子。 他自个儿卷了根喇叭筒,用舌头舔了舔纸边,粘好了,也凑到那火炭上点着了。 他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圈却不像张武那么猛,细细长长的一缕,带着几分斯文劲儿。 “你就知道抽猛的。” 张武不搭理他,“强子兄弟!俺在路上就听说了,你前两天在家门口,把王麻五那帮孙子给拾掇了?还开了肉铺?” 他听见张武问,抬起头说道:“嗨,算不上拾掇,就是跟他们讲了讲道理。” “讲道理?” 张武乐了,那笑声震得房梁上的灰都往下掉。 “你那道理,是拿枪杆子讲的吧?” “俺听人说,你一枪就把天上飞的乌鸦给干下来了?还把王麻五那孙子给吓尿了裤子?” “差不多吧。”王强嘿嘿一笑,也不否认 “那帮玩意儿,就是欠收拾,好好说话不听,非得见了血才老实。” “说得对!” 李老三又吐了一圈,脸上也泛起了一层红光,“对付那帮滚刀肉,就不能跟他们客气!你越是让着他们,他们越是蹬鼻子上脸!” 李老三斜着眼瞅张武:“俺听说,你前天在路上碰见那个刘大膀子了?还差点跟他干起来?” 这话头一起,张武那脾气立马就上来了。 他把烟袋锅子在炕沿上重重一磕,那烟灰都溅出来老远。 “别跟俺提那个不开眼的浑球!” 他唾沫星子横飞地骂道:“俺那天从山边上回来,正好碰见他脸拉得跟驴似的,俺就多嘴问了一句,咋的,没抢着肉啊?” “结果你猜那孙子咋说?” 张武学着刘大膀子的口气,粗声粗气地说道:“抢个屁!那王强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都是一个村的,他发了财就忘了本,把肉卖得比金子还贵!” “他娘的,俺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 “俺当场就把他给薅住了,指着他鼻子骂。 “你他娘的还有脸说?人家强子兄弟的肉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拿命从熊瞎子嘴里头换回来的!你刘大膀子有本事,你也上山换去啊!’” “你自个儿没卵子,没本事,就知道在背后嚼舌根,算个什么爷们儿?” “强子兄弟肯卖肉给你们,那是情分!不卖,那也是本分!你还想咋的?还想让人家把肉割下来,喂你嘴里头?” 张武讲得是口沫横飞,把旁边听着的王强都给逗乐了。 王强没怎么说话,他就靠在炕头的被垛上,手里头拿着块小木头,用那把牛耳尖刀,一下一下地削着,像是在做什么小玩意儿。 他听着这俩哥哥替他打抱不平,心里头暖洋洋的。 李老三听完,也是嗤笑一声,往地上啐了口:“那刘大膀子,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也就是敢在村里头横,仗着有几斤傻力气,欺负欺负那些老实巴交的,真碰上硬茬子,他比谁都怂。” “就说卖肉那天的事儿,” 李老三把烟锅子往王强这边递了递,“强子兄弟,俺听俺们村那几个跟着去的人回来说,你当时那两枪,是真把他给镇住了?” 王强笑了笑,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也给自己卷了根烟点上。 第67章:开吃开吃! 张武把脚一搭,大大咧咧的,除了打猎他其余时间都很放松。 “强子兄弟,你就是心太善!” “对付那种人就不能给他们脸,你今天给他留后路,他明天就敢在你背后挖坑!” “要我说,直接给他崩了!” 李老三再点上烟,吧嗒又抽了一口:“咱们是啥人?是猎人!猎人手里头有啥?有家伙!” “这村里头,你最不能惹的就是铁匠和猎人,一个手里有火,一个手里有枪!” “他刘大膀子再横,他横得过枪子儿?” “他也就是看强子兄弟你脾气好,不想跟他一般见识,这要是落到俺跟武子手里,哼,” 李老三从鼻孔里哼出一股子烟, “不给他身上留个窟窿眼儿,都算他祖坟上冒了青烟!” “不过......” 他转头看着王强,那眼睛里头透着欣赏。 “俺倒是觉得,强子兄弟这事儿办得敞亮,办得漂亮!” 王强被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哪有那么邪乎,都是瞎琢磨的。” “不过,三哥说得对,” 王强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 “对付这种人,你就得让他怕,光讲道理是没用的,你得让他知道,你的道理比他的拳头硬。” “不然,他今天敢上门要肉,明天就敢上门要人。” “他娘的!听你们这么一说,俺这心里头的火又上来了!” 张武把碗里的热茶一口灌了:“强子!你跟哥说句实话,是不是觉得不解气,只要你吱一声!哥现在就去他家,把他那两条腿给卸了,给你当柴火烧!” 他这话说得是杀气腾腾,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就是!” 李老三也跟着起哄,往烟袋锅里续着烟叶。 “强子兄弟,你要是觉得不好出手,俺帮你去!俺保证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半夜出门撒尿,自个儿掉粪坑里头淹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那刘大膀子骂得是狗血淋头。 那话说的,一句比一句狠,就好像那刘大膀子现在就站他们跟前似的。 王强看着他们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头那叫一个暖和。 他知道,这俩人是真心拿他当兄弟,是真心替他打抱不平。 “行了行了,武哥,三哥,消消气,消消气。” 他赶紧给两人把茶碗都满上,“多大点事儿,犯不着跟那种人生气,他要是再敢上门,俺自个儿有的是法子拾掇他。” 他举起茶碗,以茶代酒。 “真要是把俺给惹急了,惹到俺头上,俺高低得给他刮个来回的!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哈哈哈!这就对了!爷们儿就该这样!” “来!喝茶!” “干!” 三人把碗重重地碰在一起,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就在这震天的笑声中,灶房里头那股子肉香味儿也是拼了命地往堂屋里头跑。 张武那鼻子比狗还灵,他使劲地嗅了嗅,喉咙里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我的娘哎,这……这是啥味儿啊?咋这么香?” 他再也坐不住了,从炕上跳下来,趿拉上鞋循着味儿就往灶房门口凑。 李老三也坐不住了,他也跟着下了炕。 王强看着这俩猎户也是哭笑不得。 灶房的门帘一掀开,一股子肉香扑面而来,那香味儿,差点没把三人给顶个跟头。 只见灶房里头,苏婉正围着个围裙,在那热气腾笼的锅台边上忙活得不可开交。 她那张俏脸,被灶坑里头的火光映得红扑扑的,额头上,鼻尖上,都挂着细密的汗珠。 那件蓝色的碎花小棉袄,袖子高高地挽着,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跟藕似的胳膊。 她正拿着个大铁勺,在那口黑得发亮的大铁锅里头搅和着,那锅里头,红的肉,白的汤,黄的土豆,绿的酸菜,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瞅着就让人走不动道。 “好啦!都别光顾着闻了,菜都好了!快来端!” 苏婉看见他们三个跟门神似的堵在门口,也是忍不住笑了。 “哎呦!光顾着说话,把弟妹给忘了!” 张武一拍脑门,第一个就冲了进去, 一边走还一边嚷嚷:“活都让弟妹一个人干了,你个李老三,也不知道过去帮着烧个锅,添根柴,就知道坐这儿抽你那杆破烟枪!” “你懂个屁!” 李老三也不甘示弱,跟在他后头,“俺这是在跟强子兄弟商量正事!你那脑子,除了吃还能想点别的?” “俺看你就是懒!” “你才懒!你全家都懒!” 两人就跟俩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吵吵嚷嚷地就进了灶房。 王强在后头看着,也是哭笑不得。 进去后张武搓着手,跟个灶王爷似的围着锅台直转悠,那眼睛都快掉锅里头去了。 “弟妹辛苦了!俺来端!这锅沉,你端不动!” 他说着,也不等苏婉客气。 从墙上摘下来两块早就准备好的厚抹布,往那滚烫的锅耳朵上一垫。 使出吃奶的劲儿,嘿的一声,就把那口连汤带肉少说也得有四五十斤的大铁锅,给硬生生地端了起来。 那锅沿烫得他龇牙咧嘴,可他脸上那笑,却比哭还灿烂。 “哎呦!我的亲娘哎!” 那铁锅里头,连汤带肉,少说也得有三四十斤,再加上那铁锅自个儿的分量,沉得很。 张武那样的身板,端起来都踉跄了一下,那胳膊上的青筋都快要爆了起来。 李老三在旁边看着,嘿嘿一笑。 他也不去跟张武抢那锅,他有眼力见儿。 他知道,这锅菜是主菜,得让张武这个大哥来端,他要是抢了那就是不懂规矩了。 他眼疾手快地,把旁边案板上早就炒好的一大盘子熊肉炒野猪杂,给端了起来。 王强也没闲着,他把剩下的一盘子用猪油炒得喷香的酸菜粉条。 还有一小盆刚出锅,还冒着热气儿的金黄苞米面饼子,都给端在了手里。 苏婉在后头,端着个托盘,上头放着碗筷还有那半瓶没喝完的高粱酒。 她看着这三个男人,一人端着一道硬菜,那心里头别提多敞亮了。 “慢点!都慢点!当心脚底下,别滑倒了!” 她跟个小管家婆似的,在后头不停地嘱咐着。 三人就这么,一人端着一道菜,浩浩荡荡地又回了堂屋。 张武把那一大锅热气腾腾的乱炖往八仙桌正中间重重一放,那汤都溅出来不少,可谁也顾不上了。 “开吃!开吃!” 四个人围着那张不算大的八仙桌,重新落了座。 桌子上摆得是满满当当。 第68章:忆往昔 正中间,是那一大锅还在冒着热气儿的硬菜,猪后腿肉炖得皮开肉绽,用筷子一夹就脱骨了。 雪鸡的肉更是烂得不成样子,几乎都化在了汤里,让那汤变得更加鲜美。 熊肉虽然有点柴,但炖得久了,也变得有嚼劲儿,越嚼越香。 酸菜解腻,土豆粉糯,那汤上头飘着一层厚厚的金黄油脂,瞅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旁边,是一大盘子用熊里脊肉和野猪杂爆炒出来的下酒菜,熊肉劲道,猪杂脆爽,上头撒着一层翠绿的葱花,光是闻着那味儿,就能下三碗饭。 还有一盘子用野猪油渣炒得喷香的酸菜粉条,一盆子刚出锅还冒着热气儿的金黄苞米面饼子。 酒还是上次苏婉买剩下的高粱酒,劲儿大,喝一口,从喉咙眼一直烧到脚底板,那叫一个通透。 三个大老爷们儿,也不用啥酒杯了,直接就拿那喝汤的碗。 满满当当地倒上三碗! “来!今天这第一碗!” 张武端起那比他脸还大的碗,嚷嚷开了,“不敬天,不敬地,就敬咱们能从那山里头活着出来的这份交情!也敬弟妹这双巧手,给咱们做了这么一桌子好菜!” 他说完,也不等别人反应,仰起脖子,那满满一碗酒咕咚咕咚几口,就跟喝凉水似的一口就干了。 “哈——!痛快!” 他长出了一口气,那张国字脸,瞬间就红得跟块红布似的。 “说得好!” 李老三也端起了碗,“俺敬强子兄弟!要不是你,俺们这帮人现在早就成了山里头那些畜生的粪了!这碗,是救命的酒!” 他也学着张武的样子,一饮而尽。 王强看着这俩实在的汉子,心里头也是一阵豪气翻涌。 “武哥,三哥,啥也别说了,都在酒里头了!” 他也端起碗,一口就闷了。 那火辣辣的酒液下肚,那股子从里到外的舒坦劲儿就甭提了。 苏婉就在旁边,看着这三个男人推杯换盏豪气干云的样子,她也不觉得粗鲁,反倒是觉得亲切,觉得踏实。 她不插话,就一个劲儿地给他们夹菜,添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三个大老爷们儿喝得是满面红光,浑身冒汗,那话匣子也就彻底打开了。 他们开始吹牛逼,聊自个儿这些年在山里头碰上的那些九死一生的事儿。 “俺跟你们说,” 张武喝得舌头都大了,他一拍桌子,唾沫星子横飞。 “有一年冬天,雪比今年还他娘的大,俺一个人进山,想套只兔子给家里头那俩小子解解馋,结果倒好,兔子没套着,碰上个落单的熊瞎子!” “那家伙,黑得跟块炭似的,立起来比咱这屋的房门还高!” “当时俺手里头,就一把破土枪,里头就一发子弹还特么卡壳了!” “俺当时心里头都凉了半截,想着这辈子算是交代在那儿了,最对不住的就是家里头那婆娘和俩娃。” “结果你猜咋的?”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吊着所有人的胃口。 “咋的了?你把它给干趴下了?”李老三斜着眼,明显不信。 “干趴下个屁!” 张武一瞪眼,“那熊瞎子瞅了俺半天,它也饿,俺也饿,大眼瞪小眼的,就跟相亲似的。” “最后,它竟然冲俺吼了两声,那动静震得树上的雪都往下掉!” “然后,它自个儿转身走了!” “俺估摸着,它也是看俺太瘦身上没几两肉,啃起来硌牙,嫌弃俺呢!” “哈哈哈哈!” 他这话说得,把所有人都给逗乐了,连苏婉都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李老三也喝得有点上头了,他吧嗒抽了口烟,那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回忆和后怕。 “你那算啥,你那是运气好,碰上个挑食的。” “俺有一回,那才是真悬,真他娘的悬!” 他伸出手比划着,“俺在山里头被一群狼给围了,就跟上次似的,不过没那么多,也就七八只,可个个都跟小牛犊子似的,壮得很。” “俺当时也是反应快,蹭蹭几下就爬到了一棵大树上。” “那狼就在底下守着俺不走,就那么一圈一圈地转悠,仰着脖子瞅着俺,那哈喇子流得跟小河似的。” “整整耗了一天一夜啊!俺在树上是又冷又饿,连泡尿都得顺着裤腿子流下去,差点没把自个儿给冻成冰棍。” “到了第二天下午,俺实在扛不住了!” “心一横,想着与其在树上冻死饿死,还不如跳下去跟它们拼了!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俺刚把刀子从腰里头抽出来,准备往下跳,你猜咋的?” “咋的?狼跑了?” “跑个屁!” 李老三一瞪眼,“山里头,不知道从哪个山旮旯里头,传来一声虎啸!” “那动静,乖乖!震得整个山头都跟着晃悠!俺坐那树杈子都跟着抖!” “底下那几只刚才还牛逼哄哄的狼,一听这动静,吓得是夹着尾巴,嗷的一声就跑没影了!比兔子还快!” “俺这才捡回一条命,从那以后,俺算是信了这山君的事!” 他说着,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又灌了一大口酒压惊。 听着他们俩讲故事,王强也想起了自个儿上次在黑龙山,碰上那头战斗力爆表,最后还断了牙的大野猪的事儿。 “三哥,你们还知道俺上次卖肉前,打的那头小野猪不?” “好像是听过,咋了?那玩意儿不是让你一枪就给放倒了吗?” “小的是放倒了,可老的来了。” 王强苦笑一声,把当时那惊险的一幕也给学了一遍。 “那天,俺把那头小的给放倒了,正高兴呢,那头老的就跟疯了似的从林子里头冲了出来。” “那家伙,个头比上次那头熊瞎子还壮实,一身的毛跟钢针似的,那两根獠牙,跟两把小弯刀似的。” “俺当时也是吓得够呛,第一枪打偏了,没打中要害,反倒是把它给彻底惹毛了,那家伙追着俺在林子里头跑,好几次那獠牙都快捅到俺屁股了。” “最后也是运气好,放的第二枪正好把它那根獠牙给打断了。” “那畜生疼得在林子里头嗷嗷叫着乱撞,俺这才捡了条命跑回来。” 三人就这么你一嘴我一嘴地,聊着那些拿命换回来的惊险经历。 那话里头,虽然带着几分吹牛逼的成分,可那份凶险,却是实打实的。 苏婉在旁边听着,那心都揪成了一团,她手里的筷子都快被她给掰弯了。 她这才知道,他们每次笑着扛回来的那些肥美的猎物背后,都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九死一生。 她的眼圈,不知不觉就红了。 聊着聊着,那气氛就渐渐地沉闷了下来。 山里的汉子,都是报喜不报忧,可这酒一喝多了,那心里头的愁就跟那锅里炖的酸菜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上翻。 “唉,” 李老三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把碗里最后一口酒喝完,脸上又布满了愁云。 第69章:走水路! “这肉吃得是痛快,可这操蛋的天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这雪下得,把天都给捅了个窟窿似的,没完没了了。” “俺们靠山屯,上次分的那些肉,家家户户都跟宝贝似的藏着,省着吃,可也架不住嘴多啊。” “这么下去,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雪再这么下下去,开春了要是没粮,那可就真得啃树皮去了。” 张武也沉默了,他那张国字脸上也没了刚才的笑意,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把烟袋锅子里的烟灰磕掉,闷声闷气地说道:“黑龙山,现在是彻底没法进了。” “前两天俺不死心,又跑到山脚下转了一圈。” “那雪深的,能埋到人脖子根!” “到处都是雪崩下来的槽子,那雪跟山似的往下塌,人一进去,说不定啥时候就被活埋了,连个尸首都找不着。” “而且,这天一冷得邪乎,山里头的那些大家伙也都找地方猫冬去了,藏得严严实实的,连个脚印都找不着。” 一时间,屋里头那股子热火朝天的劲儿一下子就没了。 三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儿,都皱着眉头,在那儿抽着闷烟,谁也不说话。 那烟雾缭绕的,把他们的脸都给遮住了,瞅不清是啥表情。 苏婉看着他们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头也跟着沉甸甸的。 她知道,这不光是他们三个人的愁,是这整个十里八村所有人的愁。 就在这时候,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强,忽然一拍桌子! 那桌子上的碗筷都跟着猛地跳了一下。 “山里不能走,咱就走水路!” 张武把手里的酒碗往桌上当的一放:“水路?强子,你的意思是,去江上凿冰窟窿钓鱼?” 王强嗯了一声:“对,就是冰钓。” “山里头的野物会猫冬,江里头的鱼也一样,天越冷,越往深水坑里头扎堆儿。咱去试试,总比在家坐着强。” 李老三抽了口烟,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吐出个烟圈说:“话是这个理儿,可这事儿不好办。” “今年的冰冻得邪乎,没半天功夫凿不开。” “再说了,天儿冷,鱼不爱张嘴,怕是白费力气。” “前几年,隔壁村的老马头就去试过,冻了一天一夜,就钓上来几条小白条,回来还大病一场,划不来。” “费力气也得干!” 张武把胸脯一拍,嗓门也大了,“老三你就是想得太多,坐在炕上能有肉吃?不动弹,开春就得饿死。” “老马头那是他运气不好,家伙什也不行。” “强子,哥听你的,你说咋干就咋干!不就是凿冰吗?俺有的是力气!” 王强看了看李老三,说:“三哥,咱试试,成不成,总得动弹一下,就当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也比在家憋着强。” “万一真让咱掏着个大家伙,这个冬天的嚼谷,不就有指望了?” 李老三又装上一锅烟,点着了,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把屋里弄得乌烟瘴气的,半天没说话 张武转头看着李老三:“老三,你个大老爷们儿,咋还磨磨唧唧的?就一句话,干不干?” “你要是不干,俺跟强子俩人去,钓上来的大鱼,到时候馋死你!” “你懂个屁!” 李老三被他这么一激,脸有点挂不住了,“俺是那种怕冷怕累的人吗?俺是怕白费力气!” “不过强子兄弟说得对,横竖都是一回事儿,不动弹就真没指望了,干他娘的,为啥不干!” “这就对了!” 王强一拍手,“那咱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天不亮就出发!家伙什都备齐了,咱去龙王湾那片最深的水域,好好会会那帮水底下的龙王爷!” “好!” “干!” 三人又把碗里的茶水当酒,重重地碰了一下,那股子愁眉苦脸的劲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要去干大事的兴奋。 这顿饭,后半场吃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三人凑在一块儿,开始合计明天要带的东西。 张武说:“俺家有把大号的冰镩,是俺爹那辈儿传下来的,专门干这个的,就是好几年没用,也不知道镩头松了没。 钓竿俺也有! 俺那根是用黑瞎子屯那边一根老竹子做的,又结实又韧,回头俺换上最粗的线,拴上喂猪用的大铁钩子。 管它多大的鱼,只要敢咬钩,俺就让它有来无回!” 李老三吧嗒着烟,多想了一点:“光有家伙不行,还得有诱饵。” “这大冷天的,鱼嘴刁得很,一般的饵料它瞅都不瞅一眼,得用腥味儿大的,血腥味儿!” 王强点点头:“三哥想到一块儿去了,我那儿还有上次杀猪剩下的猪下水,还有点熊肠子,我回去给它剁碎了,搅和在一块儿,那腥味儿,隔着老远都能把鱼给勾过来!” “那成!” “就这么办!”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把这事儿安排得明明白白。 苏婉在旁边听着,一会儿给他们添茶,一会儿给他们拿饼子,虽然一句话没说,但那眼神里的担忧是藏不住的。 江上的冰,可不是闹着玩的,每年冬天都有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淹死的人。 饭吃完了,张武和李老三揣着一肚子的热乎劲儿和对明天的念想,各自回家准备去了。 屋里头就剩下王强和苏婉。 王强看着苏婉那愁眉不展的样子,知道她在担心啥。 他走过去,拉住她那双有点凉的手,揣在自己怀里。 “咋了?不高兴了?” 苏婉摇了摇头,低着声说:“我怕……那江上不安全。” 王强笑了,用他那粗糙的手掌摩挲着苏婉的手背:“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 “龙王湾那片我熟,哪儿的冰结实,哪儿有冰裂子,我心里头都有数。” “再说了,我们三个人呢,能有啥事儿?” “你就在家安安心心等着,等我给你拖一条比你还高的大鱼回来,到时候给你做全鱼宴!” 苏婉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头虽然还是七上八下的,但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点笑模样。 她知道王强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能做的,就是把他照顾好。 “那你明天可得多穿点,我把你那件狗皮褥子给你缝到棉袄里头去,再给你带上两大壶热水,还有饼子,我给你烙白面的,顶饿。” “好,都听你的。” 苏婉没再说话,洗了碗,就转身去了里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过了一会儿,她拿出家里最厚实的一件狗皮褥子,又找出针线,就着那昏暗的油灯,开始往王强那件棉袄里头缝。 褥子太厚,针扎过去都费劲,她好几次都扎到了手,完了就放嘴里嘬一下,接着缝。 王强看她不睡觉,就坐在那儿一针一线地缝,也没再劝。 他去了偏屋,开始拾掇明天要用的东西。 他把家里那根绑着长木杆的冰镩扛了出来,那镩头尖上有点卷刃了,还生了锈。 王强找了块磨刀石,蘸着水,吭哧吭哧地磨了半宿,总算把那镩头磨得见了亮光。 鱼线他也有,是早年间托人从城里买的牛筋线,据说能吊起一头小猪崽子,鱼钩是找村里铁匠老刘打的,跟小手指头一样粗,钩尖锋利。 第70章:冰钓! 他把那些猪下水和熊肠子全倒在一个破瓦罐里,拿到院子里,用砍柴的斧子剁。 可那玩意儿冻得邦邦硬,一斧子下去就一个白印。 他只好先拎回屋里,放灶台边上烤着,等化得差不多了,才拿出去剁成肉泥,又用根木棍在瓦罐里搅和。 那股子腥臭味,差点没把他自个儿给熏个跟头,苏婉在屋里闻着味儿都干呕了好几声。 等王强都弄利索了,苏婉也把棉袄缝好了。 那件棉袄现在变得又厚又沉,穿在身上跟个盔甲似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屯子里的鸡都还没叫,王强就醒了。 他摸了摸身边,苏婉已经不在了。 灶房里有动静,是苏婉在烧火做饭。 他穿上那件沉甸甸的新棉袄,身上立马就暖和了不少。 等他走到灶房,苏婉已经把十几个白面饼子烙好了,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得严严实实,两个军用水壶也灌满了开水,壶嘴直冒热气。 “路上吃,水壶揣怀里,能暖和点。” 苏婉把东西递给他,又从锅里盛出一碗热乎乎的苞米面粥,“喝了再走,垫垫肚子。” 王强接过来,几口就把一碗粥喝完了。 他扛起昨晚收拾的家伙,苏婉把他送到门口。 外头黑漆漆的,风刮得呜呜响,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早点回来,钓不着鱼没啥,人别有事就行。”苏婉说。 “嗯,放心吧嫂子!” 王强应了一声,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走进了黑地里。 到了村口,张武和李老三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两人冻得跟俩鹌鹑似的,不停地跺脚哈气。 张武扛着一把比王强的还大一号的冰镩,旁边放着一个能装下半个孩子的大木桶。 他骂骂咧咧地说:“他娘的,这鬼天气,尿出去都能冻成冰棍儿,俺家那婆娘,死活不让俺出门,说江上淹死过人,俺俩吵了半宿。” 李老三背着根磨得发亮的鱼叉,也带了个小点的桶,他缩着脖子说:“俺家那个也一样,咳得都要断气了,还非得爬起来给俺煮了俩鸡蛋,让俺揣着。” 三人见了面,也没多废话。 “走吧。”王强说。 三个人,顶着风,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龙王湾走去。 雪下得厚,最深的地方能没过膝盖,走起来费劲得很。 他们三个轮流在前面开路,走在最前头的人,累得跟拉犁的牛似的,呼呼直喘粗气。 走在路上,张武说:“强子,你说咱今天能有收获不?别真跟老马头似的,白跑一趟。” 王强在前面踩着雪,说:“不知道,看运气!不过咱选的地方,比老马头那地方水深,应该有大家伙。” 李老三在后头说:“但愿吧。要是能弄条十几斤的狗鱼或者大鲶鱼,回去熬汤,给俺婆娘喝了,她的病兴许能好快点。” 三个人就这么说着话,走了快一个小时天才蒙蒙亮,他们总算是到了龙王湾的江边。 龙王湾的江面上全是雪,白茫茫的一片,啥也看不见。 到了江边,王强把家伙放下,没急着动手。 他在冰面上来回走,一边走一边把雪扒开,看底下冰的颜色。 走到一个地方,他就用脚后跟使劲跺几下,听那回声是闷还是脆。 有时候,他还整个人趴在冰上,把棉帽子摘了,耳朵贴着冰面听底下的水流声。 张武和李老三也不催,就跟在他后头抽烟,看着他忙活。 张武说:“强子这小子,弄这些事儿,还真有他的一套,跟个老猎狗似的,闻闻看看就知道哪儿有货。” 李老三说:“俺听说他爹就是个好把式,不管是山里还是水里,门道都精,强子这是得了真传了。” 王强走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把这片江湾走了个遍,最后在三个地方用脚画了三个大圈。 这三个圈离得不远不近,正好形成一个三角。 “就这儿了,这三个地方水深,底下有坑,可能是个鱼窝子咱仨一人一个,离远点,别互相惊着鱼。” 张武把烟头往雪里一摁,说:“那还等啥,开干!” 三人一人一个圈,拉开了架势。 王强先上,他抡起大冰镩憋足了劲,朝着冰面就砸了下去。 “咚!” 的一声闷响,冰面上就一个白点,连个印子都没砸出来。 “他娘的,这冰真硬,跟老石头似的。” 张武骂了一句,也抄起了他的大冰镩,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对准了自己画的圈就凿了下去。 “当!” 一声脆响,冰镩的尖头跟冰面碰了一下,差点脱手飞出去,冰面上也还是一个小白印子。 三个人,把外头的棉袄都脱了,就穿着里头的单衣干活,这活儿看着简单,干起来才知道有多累人。 王强用冰镩砸,一下一下地把一片冰砸出蜘蛛网一样的裂纹。 张武和李老三继续用冰镩顺着裂纹往下凿。 那冰冻了有两尺多厚,一镩下去,就掉一点冰碴子,震得手腕子发麻,虎口都快裂了。 三个人轮着来,谁累了就退到一边歇会儿,喝口热水,揉揉发酸的胳膊。 凿冰的声音在江面上响着! “咚!” “咚!” “咚!” 传出去老远。 他们头上的热气,在冷天里结成了白霜,身上的汗把单衣都有些湿了,风一吹,那叫一个透心凉,心飞扬! 张武性子急,凿了一会儿就骂上了:“他娘的,这冰是铁打的吧?凿了半天还没见水,胳膊都快断了。” 李老三不说话,就闷着头一下一下地凿,凿得最有章法。 足足干了一个多钟头,三个人都累得直喘粗气,跟拉了破风箱似的。 王强那边最先见了功,只听咔嚓一声,他的冰镩一下子就捅了下去,一股黑色的江水从窟窿里冒了上来,带着一股子刺骨的寒气。 王强把冰镩拔出来,又用锤子把洞口周围的碎冰砸开,修整成一个海碗大小的圆窟窿。 没过一会儿,张武和李老三那边也相继把冰凿通了。 三个人赶紧从岸边弄了些干草,撒在冰窟窿边上,免得又冻上了。 他们把带来的小马扎打开,一人守着一个洞口坐下。 王强从瓦罐里掏出一大坨腥臭的鱼饵,那玩意儿冻得跟石头似的,他用刀子往下刮,刮了一块挂在钩子上,慢慢放了下去。 张武和李老三也各自下了钩。 然后,就是等着。 江面上的风很大,一个劲儿地往脖子里钻,人不能乱动,一动就把鱼吓跑了。 没过一会儿,三个人的眉毛胡子上就都挂了白霜,脸也冻得通红。 等了差不多一袋烟的功夫,啥动静也没有。 张武坐不住了,他小声问:“强子,这能行吗?咋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强说:“等着,这才刚下竿,鱼还没聚过来。” 又等了一会儿,李老三怀里的鸡蛋都凉透了,他拿出来,剥了一个吃了。 三个人就这么干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各自的鱼线。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都升起来老高了,江面上还是静悄悄的。 第71章:空军?不可能! 苏婉烙的饼子拿出来就凉了,咬一口,硬邦邦的,得就着热水才能咽下去,三个人吃了点东西,又接着等。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太阳都升到头顶了。 三个人冻得手脚都没啥知觉了,鼻涕流出来都快结成冰了。 就在王强都觉得今天可能要白跑一趟的时候,李老三的鱼竿动了一下,竿尖往下点了一下。 李老三精神一振,手腕猛地一抖,赶紧提竿。 他拉上来一条鱼,那鱼不大,也就巴掌大,是条小鲫鱼,在空中活蹦乱跳的。 “上鱼了!”李老三喊了一声,总算是打破了沉寂。 他把鱼从钩子上摘下来,扔在冰上,那鱼蹦了两下,就不动了,很快就冻住了。 有了第一条,三个人都来了精神。 过了一会儿,张武也钓上来一条,比李老三那条还小,是条麦穗子,指头那么长。 他骂了一句:“操,就这么个小玩意儿。” 王强那边一直没动静。 他的洞口最深,按理说最该有鱼。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三个人陆陆续续钓上来十几条鱼,全是些小鱼小虾,最大的也就李老三那条巴掌大的鲫鱼。 那点鱼放在桶里连个底都铺不满。 李老三的耐性快没了。 他又钓上来一条小鲫鱼,还没等他提上来,那鱼在水里一挣扎,脱钩跑了。 他气得直接把鱼竿往冰上一扔。 “他娘的!真是邪了门了!” 他站起来,在原地走了两圈,骂道,“俺们仨大老爷们儿,在这儿喝了半天西北风,就弄上来这点小玩意儿?连俺家那几张嘴都喂不饱!塞牙缝都不够!” 张武也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李老三的肩膀:“行了,老三,有就不错了!” “这大雪天的,鱼也得猫冬,哪那么好钓。” 王强把冻僵的小鱼从钩子上取下来,扔进桶里,那鱼在桶底蹦跶了两下就冻挺了。 他说:“三哥,你急啥,钓鱼就是个磨性子的活儿。” “来都来了,坐都坐了,再等会儿呗,谁还没个空竿的时候?咱这好歹还见着荤腥了呢。” 他从怀里再掏出一个苏婉烙的饼子,虽然已经冻得跟石头似的。 他把饼子掰成三块,递给张武和李老三一人一块。 “先垫吧垫吧肚子,吃饱了身上也暖和点。” 张武接过饼子,在牙上使劲硌了一下,骂道:“他娘的,这饼子能当石头砸兔子了。” 他把饼子揣回怀里,想着等会儿用热水泡泡再吃。 李老三没接饼子,他从自己兜里掏出那俩煮鸡蛋,剥了一个,把蛋白分给张武一半,自己留着蛋黄吃了。 他说:“俺吃这个,强子,不是俺没耐性,你看这天眼瞅着又要阴下来了,怕是还要下大雪。” “雪下大了,回去的路就难走了。” “再等一袋烟的功夫。” 王强说,“就一袋烟,要是还没动静,咱立刻就收家伙回家。” 听他这么说,李老三和张武也不好再讲什么,重新坐回马扎上,把鱼线又放了下去。 也许是刚才那一阵折腾,把鱼惊着了。 接下来好一会儿,三个人的鱼线都跟钉在水里似的,一动不动。 江面上的风更大了,刮在脸上,跟小刀子割一样。 张武把水壶拿出来,喝了口热水,水已经不烫了,就是温的。 他把那块硬饼子泡在水壶盖里,等泡软了,几口就划拉进了肚子。 他刚吃完,就看见自己的竿尖轻轻点了一下。 他立马来了精神,手握着竿子,眼睛瞪着那竿尖。又点了一下,比刚才那下还重。 “来了!” 张武压低了声音,手腕一用力,就把鱼竿提了起来。 一条巴掌大的白漂子被他甩到了冰面上,那鱼在雪地里扑腾,身上的鳞片闪着光。 “嘿!还真让你小子说中了!” 张武乐了,总算不是空等,他把鱼捡起来扔进桶里。 有了这条鱼打头,接下来,三个人的鱼竿就没怎么闲着。 虽然都不是什么大家伙,也就是些鲫鱼、白漂子、小狗鱼,最大的也就跟张武的手掌差不多大,可胜在数量多。 李老三那边运气最好,连着上了五六条鲫鱼,个个都有四指宽,炖汤是最好的。 他一边收鱼,一边嘴里念叨:“够了够了,回去给俺家那口子熬锅汤,保管她喝了身上有劲儿。” 王强和张武也陆陆续续钓了不少。 没多大功夫,三个人带的木桶底下,都铺上了一层活蹦乱跳的鱼,这些鱼被扔在冰上,很快就冻成了冰疙瘩。 张武把他那桶里的小鱼数了数,有二十多条。 他心里盘算着,这些鱼省着点吃,再腌上一部分,也够家里吃个三四天了。 他说:“强子,老三,我看差不多了吧?” “再钓下去,也就是这些小玩意儿了,没啥大货,天也不早了,咱收拾收拾回去?” 李老三也把最后一条鱼收了上来,说:“是啊,强子。” “有这些就不错了,没算白来,再等下去,万一起了大风雪,咱仨就得在这江面上猫冬了。” 两人都看着王强,等着他拿主意。 王强没吭声。 他把自己的鱼竿提起来,钩子上空了,鱼饵不知道啥时候被吃没了。 他看着自己那个黑黢黢的冰窟窿,心里头总觉得不对劲。 按他的经验,这个地方底下是深水坑,不该只有这些小鱼闹腾,越是这种地方,越该有那种成了精的大家伙藏着。 那些小鱼这么活跃,要么是底下没大鱼,它们不怕。 要么就是底下有大家伙,它们在抢食,不敢让饵料沉底,他觉得是后一种。 “你们俩要是想走,就先收拾着,俺再下一竿,就一竿,不管有鱼没鱼,俺都收。” 王强说着,从那个腥臭的瓦罐里,伸手进去掏。 他没用那些碎肉,而是摸了半天,掏出来一块被他特意留在最底下的东西。 那是一小块熊油,里头还混着猪肝和一些没剁碎的熊肠子,这玩意儿是整块的,腥味最重,也最禁得住小鱼啃。 他从自己的工具包里,又拿出了一卷线。 这线比他刚才用的牛筋线粗了好几圈,是用好几股麻绳搓成的,上头还抹了桐油防水。 他又换上一个最大的鱼钩,那钩子是村里铁匠用废旧的犁头尖打的,钩尖磨得发蓝。 他把那一大坨熊油猪杂,结结实实地挂在钩子上,然后把线头在手上缠了几圈,没用鱼竿,直接用手往下放。 那坨鱼饵沉,带着粗麻线直直地就坠了下去,王强放了差不多有几丈长的线,才感觉到线到底了。 他没像刚才那样坐着死等。 他蹲在洞口边上,用俩指头捏着线提溜一下,又放下去一点,再提溜一下,再放下去一点。 他就这么不紧不慢地,一下一下地在水底下逗着。 张武和李老三看他那副架势,也就不催了。 两人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把冻好的鱼都装进麻袋里,把冰镩和马扎都归拢到一起。 第72章:大胖头! 李老三说:“强子这人,有时候犟得跟头牛似的,说一竿就一竿。” 张武把最后一个鱼钩收好,说:“他有本事,估摸着是心里有谱,咱等等他。” 两人收拾利索了,就站在王强后头,看着他一个人蹲在那儿逗鱼。 江面上的风吹得呜呜响,天色也越来越暗。 就在李老三冻得受不了,准备再催一句的时候,一直蹲着不动的王强,手猛地往下一沉! 那股子力道,大得出奇,从冰窟窿里头直直地传了上来。 他手上那根粗麻绳,嗖地一下就被绷直了,发出了嗡嗡的声响,那股劲儿差点把他整个人给拽进冰窟窿里! “我操!挂底了?” 王强下意识地骂了一句,脚下使劲,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 可他马上就觉得不对!那股子往下拽的力道是活的!还在一顿一顿地往下猛拽,那劲头比小牛犊子还大! “大货!是个大家伙!” 王强脸上那点冻出来的红色,一下子就变成了涨红。 他不敢大意,赶紧把手里的麻绳在自己的胳膊上又死死地缠了两圈,然后整个人往后一仰,后脚跟在冰上刨出两个坑,用上全身的力气,跟水底下的那个东西较上了劲。 那东西的力气大得吓人,王强一百五六十斤的身子,还穿着厚棉袄,愣是被它拽得在冰面上往前滑。 他脚上那双纳了千层的鞋底,在冰上搓出呲呲的声响,眼瞅着,他就要被拖到冰窟窿的口上了。 他脑子一转,当机立断,大吼了一声。 他没有再往后使劲,而是猛地往前一扑,整个人啪地一下,死死地趴在了冰面上。 他两条腿叉开,勾住了旁边那把插在雪里的冰镩,把冰镩卡得死死的。 他就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住了那根绷得跟铁丝一样的鱼线。 冰窟窿里的江水被那东西搅得哗啦一下溅了出来,浇了他一脸,冰冷刺骨。 可他咬着牙,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就是死活不松手! “强子!” “快!抄家伙!” 张武和李老三一看这架势,吓了一跳,也顾不上自个儿的鱼竿和麻袋了,扔下东西就冲了过来。 张武跑到跟前,想伸手去抓那根线,可那线绷得太紧了,他根本插不进手。 他急得团团转,一看王强那个冰窟窿,立马就明白了。 “他娘的!洞口太小了!这玩意儿拉不上来!” 张武钓过鱼,也算是有点经验的,一看王强那副拼命的样子,就知道是碰上硬茬子了。 这鱼要是拉不上来,要不了多久,线就得被磨断。 他二话不说,转身抄起他那把最大的冰镩,对着王强那个冰窟窿的边缘,抡圆了膀子,就玩了命地凿了下去。 “当!” 一声巨响,冰屑四处乱飞。 “老三!别愣着!一起开洞!”张武吼道。 李老三也反应过来了,他抓起自己的鱼叉和另一把小点的冰镩,也冲到洞口的另一边,对着冰面就猛凿。 一时间,江面上咚咚咚的声音响成一片,跟打铁似的。 王强趴在冰上,感觉自个儿的胳膊都快没知觉了,那根粗麻绳勒进了棉袄,又勒进了肉里,火辣辣地疼。 他知道不能跟水底下那东西硬抗,就凭着以前听老辈人讲的法子,感觉那东西一发力,他就顺着劲儿稍微松一点线。 感觉那东西劲儿一缓,他就赶紧把线往回收一点。 他就这么一来一回地,跟水底下的那个大家伙斗着心眼。 张武和李老三两个人跟疯了似的,凿冰凿得满头大汗。 他们硬生生地把那个原来只有海碗大的冰窟窿,一点点地往外扩,冰碴子溅得到处都是,有些都飞到了王强的脸上。 大概过了十分钟的功夫,张武和李老三累得气都喘不匀了,总算是把那个洞口给凿成了水桶那么粗。 就在这时,王强感觉手上的力道猛地一变,那东西不往下拽了,而是发疯一样地往上冲! 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猛地从水底下一冲而出,带着一大片水花,一个宽阔的鱼头露出了水面。 那鱼头比洗脸盆还大,张开的大嘴,都能塞进去一个小孩的脑袋! “是胖头鱼!这么大的胖头鱼!” 李老三怪叫一声。 他扔掉手里的冰镩,瞅准了时机,把他那杆锋利的鱼叉对准那鱼头底下最厚实的地方,狠狠地就捅了下去! “噗!”一声闷响,鱼叉头整个没进了鱼肉里。 那大鱼吃了痛,在水里疯狂地翻滚,尾巴一甩,啪的一声打在冰面上,把旁边的薄冰都打出了一道裂纹。 整个冰窟窿里的水都被它搅得跟开了锅似的。 李老三怕它跑了,双手死死地攥住鱼叉杆,又用尽力气往里捅了一下! “噗!” 那大鱼挣扎的力道,明显小了下去。 “拉!” 王强看准它泄了劲儿,趴在冰上怒吼了一声! 张武扔掉冰镩也扑了过来,两个人一个趴着,一个弓着腰,合力往上拽。 李老三则用鱼叉死死地勾住鱼鳃,不让它再沉下去。 三个人脸都憋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嘴里喊着号子。 “嘿咻,嘿咻!” “一,二!” “拉!!!” 三个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硬生生地把那条大胖头鱼从冰窟窿里给拖了上来! 那条大鱼被拉上冰面,还在那儿啪啪地甩着尾巴,把冰面上的雪抽得四处乱飞。 那尾巴比蒲扇还大,每一次拍打在雪上,都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听着就让人心头发颤。 三个大男人,都累瘫了,一个个岔开腿躺在冰上,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粗气。 江上的冷风刮过来,吹在他们的后背上,冻得人直打哆嗦,可那脸上却全是憋不住的笑。 “发了!这下是真发了!” 李老三最先从冰上爬了起来,他连滚带爬地凑到那条大胖头鱼跟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着那鱼身上又厚又滑的鱼皮。 那鱼还在动弹,嘴巴一张一合的,身上的鱼鳞在灰蒙蒙的天色下闪着光。 他激动得手都在抖,嘴里不停地念叨:“俺活了四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大的胖头鱼,这……这得有八十多斤吧?” 张武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冰碴子,咧着大嘴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八十斤?老三你小看它了!俺看,没有一百斤也差不离!” 他说着,也凑过去,用拳头在那鱼身上敲了敲,发出梆梆的声响,跟敲在实木上似的。 “看看这肉,多厚实!这一条鱼,够一户人家过个肥年了!” 第73章:爆桶! 他让张武和李老三在原地等着,自个儿蹲下身子。 一手按住还在挣扎的大鱼头,另一只手握着刀,找准了鱼肚子底下那块最软的地方,使出全身的力气,一刀就捅了进去。 “噗嗤!” 一刀入魂,刀尖没入了鱼腹。 王强紧握着刀柄,顺着鱼肚子往下一划,当场就在冰上给这条大胖头鱼开了膛。 一股浓烈得让人想吐的血腥味,瞬间就弥漫开来。 那鱼肚子里的肠子、鱼油、还有没消化完的小鱼小虾,哗啦啦地流了一地,把白色的冰面都染红了一大片,温热的鱼血在冰面上冒着白气。 “这可都是好饵料啊!” 他一边嘀咕,一边开始收拾。 张武和李老三看着这架势,也明白过来王强的意思了。 王强没管那些能吃的鱼杂,他用刀子把那些最腥的肠子和带着血的鱼泡都挑了出来,然后一分为三。 他把这些血糊糊的东西,分别扔进了三个已经扩大了的冰窟窿里。 只见那三个原本平静的冰窟窿,瞬间就有了动静。 “你们看!” 李老三指着自己的那个洞口,只见水面上冒出了一串串细密的气泡,水底下好像有东西在抢食。 王强把刀在雪里擦干净,插回刀鞘,说:“快,都别愣着了,赶紧下钩!” “用不着挂整块的饵,就用咱们刚才钓上来的那些小鱼,切成块挂上就行!快!” 三人这下打了鸡血,赶紧手忙脚乱地重新准备。 他们把之前钓上来的那些小鱼拿出来,用刀切成小块,挂在各自的鱼钩上,然后迅速地把钩子放了下去。 果不其然,这大胖鱼的血肉,简直就是底下那些鱼的催命符。 王强的钩子刚沉下去不到半分钟,还没到底呢,他手里的线就猛地一紧,一股大力从水底下传来! “又上了!” 王强喊了一声,手腕一抖,根本没费多大劲儿,就提上来一条黑乎乎的家伙。 那鱼在空中甩着尾巴,劲儿还不小,等拉到冰面上才看清,是一条三斤多重的大黑鱼,身上那花纹,看着就凶。 几乎是同一时间,张武和李老三那边也喊了起来。 “俺这也上了!劲儿还不小!” 张武的鱼竿弯成了一个大弧度,他嘿嘿笑着,跟水里的鱼较着劲。 李老三那边更夸张,他的竿子直接被拽得往下一插,差点脱手,他赶紧双手握住,大声喊:“俺这个大!是个大家伙!” 王强把自己那条黑鱼解下来扔到一边,对他们喊道:“都别慌!慢慢拉!线放出去点,遛它!等它没劲儿了再往上提!” 三个人这下彻底忙活开了,冰面上啪啪的甩鱼声不绝于耳。 张武最先把他那条鱼拉了上来,是一条金黄色的大鲤鱼,估摸着得有四五斤重,肚子鼓鼓的,看着就肥。 李老三那边费了点劲,他遛了那鱼好一会儿,才把它拉出水面。 那是一条大鲶鱼,嘴边两根须子跟筷子似的,身上滑溜溜的,看着得有七八斤。 “好家伙!今天这是捅了鱼窝了!” 李老三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他把鲶鱼往地上一摔,那鱼在冰上滑出去老远。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上鱼高峰了。 三人的钩子,几乎是放下去就有鱼咬。 有时候饵料刚到水面,就被窜上来的鱼一口吞掉,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坐下,就那么站着,一手放线,一手提竿。 虽然再没钓上像刚才那条胖头鱼王那么大的家伙,可钓上来的,也都是些平时难得一见的硬货。 三五斤的大鲤鱼、四五斤的草鱼、还有那种浑身是劲儿的狗鱼,一条接一条地被甩到冰面上。 刚开始,三人还兴奋地大喊大叫,后来光是摘钩、上饵、提竿这一套动作,都快让他们忙不过来了,谁也没工夫再说话了。 王强钓得最快,他不用鱼竿,就用手里的粗麻线,感觉有鱼咬钩直接就往上拽,效率最高。 张武和李老三也学他的样,把鱼竿扔到一边,直接用手拉线。 那鱼线在冷水里泡过,又冷又硬,在手上勒出一道道红印子,可谁也顾不上疼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 王强他们跟疯了似的,一直钓到下午三四点,太阳都偏西了,那股子咬钩的猛劲儿才算是慢慢过去了。 到后来,咬钩的又变成了些小鱼小虾,三个人这才停了下来。 他们直起酸痛的腰,看着冰面上堆起的鱼堆都有点傻眼了。 以那条巨大的胖头鱼为中心,周围的冰面上东一条西一条,躺了满地的鱼。 鲤鱼、草鱼、黑鱼、鲶鱼、狗鱼,各种各样的鱼都有,大的七八斤,小的也有一两斤,这些鱼大部分都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跟一根根木棍似的。 他们把所有的鱼获都拢在一起,三个小鱼堆变成一个大鱼堆! 张武蹲在那鱼堆跟前,一条一条地数着,数了半天自己都数乱了。 他挠了挠头,说:“他娘的,数不过来了!强子,你估摸着,这除了那条鱼王,还得有多少斤?” 王强看了一眼那堆鱼,心里估算了一下,说:“少说也得有七八十斤,咱今天这趟,值了!” “何止是值了!” 李老三一屁股坐在鱼堆旁边,摸着一条冻硬了的大鲤鱼,感慨道,“俺活这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钓鱼的。” “这哪是钓鱼,这简直就是抢鱼啊!回去跟他们说,他们肯定不信!” 这下,三个人带的背篓和木桶,全都派上了用场。 他们先把那些三五斤重的大鱼捡出来,往背篓里塞,那鱼冻得硬,不好放,得找好角度才能塞进去。 塞满了背篓,又开始往张武木桶里装。 没一会儿,三个人的背篓都装满了,沉甸甸的压得人肩膀都往下沉,张武的木桶也都装得冒了尖。 可问题是,桶装满了,篓子也装满了,冰面上还零零散散地躺着十几条小鱼。 最要命的是,那条跟小猪崽子一样的大胖头鱼,还直挺挺地躺在最中间。 李老三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围着那条大鱼转了两圈,犯了愁:“这……这玩意儿咋整?咱仨谁也背不动啊。” 张武试着弯下腰,抓住鱼鳃,想把鱼头抬起来。 他憋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劲儿,那鱼头离地了一尺高,他一松手嘭的一声又砸回了冰上。 他甩了甩被冰得发麻的手,说:“不行,太凉了,扎手!” “这玩意儿去了内脏,少说还有七八十斤,摸着又冷又凉,。” 李老三提议:“要不,咱俩一人抬一头?把它架在肩膀上扛回去?” “那更不行!” 张武立刻就给否了,“你瞅瞅这鱼身上滑不溜丢的全是冰碴子,扛在肩上,走不上十步就得滑下来。” “再说了,咱俩手上都拎着家伙,背上还背着几十斤鱼,再扛个大家伙估计路都走不了,手也冻得受不了,哪抓得住?” 三个人围着那条大鱼,跟围着个烫手山芋似的,谁也想不出好办法。 第74章:爬犁 天色越来越暗,江面上的风也刮得更紧了,卷着地上的雪打在人脸上生疼。 就这么扔在这儿,谁也舍不得。 这可不是一条鱼,这是一个冬天的盼头。 王强没说话,他绕着鱼堆走了几步,眼睛却没看鱼,而是朝着龙王湾的岸边瞅。 那岸边上,长着一大片杨树和柳树,冬天叶子掉光了,就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风里晃荡。 他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了谱。 “等着,有法子了。” 王强对他们俩说了一句,然后就从腰里抽出那把砍柴的短刀,朝着岸边走了过去。 张武和李老三不知道他要干啥,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雪,走到了江边的树林子里。 只听见林子里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没多大功夫,王强就拖着一大捆长短不一的柳树条子和几根粗点的杨树枝回来了。 他把那些树枝扔在雪地上,对还有点发愣的两人说:“都别看着了,过来搭把手,咱给这鱼王做个爬犁。” “爬犁?” 张武挠了挠头,“这玩意儿能行吗?”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总比干看着强。”王强说着,就开始动手。 他先是挑出两根最粗最直的杨树枝,这两根树枝大概有成人胳膊那么粗,他用刀把枝丫都砍掉,修得光溜溜的,然后并排放在雪地上,隔开大概两尺宽。 这两根,就是爬犁的底座,是两条腿。 然后,他又拿起那些细长的柳树条子,这柳树条子韧性好,不容易断。 他把这些条子横着铺在两条杨树枝上,一根挨着一根,铺得密密实实的,形成一个长方形的平台。 接着是最关键的一步,得把这些东西都捆结实了。 绳子他们没带,王强就让李老三把他装鱼的那个麻袋给倒空了。 那麻袋是好几层麻线织的,结实得很。 王强用刀子,顺着麻袋的纹路,一点点地往下划,硬是把一个好好的麻袋,给拆成了一根根粗麻绳。 他把这些麻绳递给李老三和张武,“用这个捆,使劲勒紧了,多绕几圈,打死结。” 三个人就蹲在冰上,顶着寒风开始干活,他们的手都冻僵了,手指头不听使唤,系个绳子都费劲。 他们就把手放在嘴边哈几口热气,缓一缓,接着干。 王强负责指挥,哪根条子歪了他就给掰正,哪个地方捆得不结实,他就让张武再加一根绳子。 三个人忙活了差不多一袋烟的功夫,一个看着歪歪扭扭,但还算结实的简易爬犁就做好了。 “试试看结实不。” 张武说着,站上去用脚踩了踩,那爬犁晃了两下,但没散架。 “行了,把鱼王请上来吧!”王强说。 这次,三个人有了准备,王强在鱼头,张武和李老三在鱼尾,三个人喊着号子! “一、二、三,起!” 那条沉重的大胖头鱼,总算是被他们连拖带拽地弄上了爬犁。 鱼的个头太大,爬犁都装不下,鱼尾巴还拖在雪地里一大截。 他们又把各自的背篓、木桶、冰镩、鱼竿这些家伙什,都堆在了大鱼的身上,用剩下的麻绳草草地捆了一下,免得路上颠掉了。 最后,王强把自己的腰带解了下来,又把张武和李老三的腰带也要了过来,三根皮带接在一起,做成了一根长长的拉绳,系在了爬犁的前头。 一切准备就绪,天也愈加暗了,远处的山头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走!” 王强把拉绳往肩膀上一挎,低吼了一声,弓着身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那爬犁在雪地里纹丝不动。 雪太厚了,爬犁的底座一下子就陷了进去。 “他娘的!起不来!”王强骂了一句。 “俺在后头推!”张武跑到爬犁后头,用肩膀顶住鱼尾巴,李老三也在旁边帮着推。 “一、二、三,走!” 三个人同时发力,那沉重的爬犁总算是在雪地上动了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留下深深的辙。 回去的路,比来的时候要难上十倍不止。 江面上的雪厚,一脚踩下去就没过小腿肚子,拉着这么个大家伙,每走一步都得费老大的劲。 三个人轮流着来,一个人在前面拉,像头老牛一样,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拉绳上。 另外两个人在后面,一个推,一个扶着,防止爬犁侧翻。 走了没多远,在前面拉的王强就累得满头大汗,呼出来的白气,把前面的眉毛头发都染白了。 “换俺来!” 张武拍了拍王强的肩膀,接过他肩上的拉绳。 他们就这么走一程,换一次人。 谁也没说话,就只有沉重的喘气声和爬犁在雪地上的摩擦声。 走到一半,上了一个小坡。 那坡虽然不陡,可是在雪地里拉着重物,就跟登天一样难。 轮到李老三在前面拉,他年纪最大,力气也最差。 他咬着牙,脸都憋紫了,那爬犁也只是在坡上一点一点地往上挪,他脚下一滑,噗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爬犁没了拉力,开始顺着坡往下滑。 “顶住!” 王强和张武眼疾手快,两个人用身体死死地抵住了往后滑的爬犁。 李老三赶紧爬起来,也顾不上拍身上的雪,又跑回来一起顶住,他喘着粗气,说:“不行了!俺……俺拉不动了。” “别急,歇口气。”王强说。 三个人就站在那陡坡上,用身体顶着爬犁,歇了好一会儿。 王强看着这坡,说:“这样不行,一个人拉不动,咱俩在前头拉,老三你在后头推,一把力把它冲上去!” 于是,王强和张武两个人,一人拽着拉绳的一边,并排站在前面,李老三在后面找了个结实的地方,用肩膀死死顶住。 “准备好了没?”王强问。 “好了!” “走!” 两个人同时发力,嘶吼着,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 他们的脚在雪里打滑,身体几乎都快跟地面平行了,李老三在后面,也用尽了全力往前推。 那爬犁嘎吱作响,总算是一点一点地爬上了这个小坡。 等到了平地,三个人都累得瘫倒在雪地上,谁也说不出话来。 躺了一会儿,张武从怀里掏出水壶,拔开塞子喝了一口,然后递给王强。 水壶里的水早就凉透了,喝到嘴里冰得牙齿都打颤儿,可这会儿,能有口水喝就已经不错了。 三个人轮流喝了几口凉水,总算是缓过来一点劲。 “他娘的,俺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累的路。” 张武骂骂咧咧地说,“比当初开荒砍树还累人。” 李老三也说:“是啊,这鱼吃起来香,弄回来可真要命,早知道这么费劲,还不如当初就把它扔江上了,等明个再来!” “说啥胡话呢,拉都拉了,现在半道上扔了,万一被哪个畜生吃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王强坐起来,“现在都到这儿了,再坚持坚持,马上就到村子了,想想家里的婆娘孩子,身上就有劲儿了。” 三个人又歇了一会儿,重新上了路。 剩下的路,虽然是平地,但谁的力气也都快耗光了,他们走得越来越慢,跟挪步子一样。 不知道走了多久,总算是看见了远处一点亮光,那是村子里有人家点了油灯。 “到了!看见亮了!” 李老三最先喊了起来,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看见了村子,三个人身上好像又生出了一股子力气,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第75章:吐露心声 等他们拉着爬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村口的时候,太阳就剩那么一点点。 村口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只有几户人家的窗户里透出点光亮。 到了王强家门口,三个人才算是彻底松了劲,把爬犁往院子门口一放,都扶着墙根大口喘气。 王强缓过来之后,对张武和李老三说:“武哥,三哥,今天辛苦了,进屋歇歇脚,我让我嫂子给你们做口热乎的,吃了饭再回去。” 张武摆了摆手说:“不吃了,强子,俺得赶紧回去了,出来一天了,家里那婆娘指不定急成啥样了。” “俺们把东西都留着儿,等明天俺再来拿,这鱼也明天再分吧。” 李老三也说:“是啊,现在天太晚了,路也不近,背着这些太累了。” “俺家那个还病着呢,俺得回去陪着,今天这事儿多亏了你,下回有这好事,你可得再叫上俺。” “那肯定的啊。” 王强说,“那你们路上慢点,明天别忘了分鱼,别忘了来拿东西!” “行了,回吧。” 张武和李老三也没多说废话,慢慢地走进了村子的黑地里,很快就看不见人影了。 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苏婉举着一盏油灯,站在门口,灯光照在她脸上,刚刚她一直看着,没敢出声打扰。 为了不打扰他,也知道他现在冷的很,于是去厨房烧了姜茶,这会儿才出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院子里那堆成小山的鱼,特别是那条巨大的胖头鱼,然后才把目光移到王强身上。 王强浑身上下都是雪和泥,眉毛胡子上挂着白霜,看着狼狈得很。 苏婉默默地把门让开,温柔地说了一句:“强子,累坏了吧?快进来,外头冷。” 王强应了一声,把院门关好,跟着她进了屋。 屋里烧着炕,一股暖气扑面而来,王强冻僵的身体总算是有了点知觉。 苏婉把油灯放在桌上,让他:“上炕坐着,把湿衣服脱了,我去给你烧碗姜汤,去去寒气。” 王强依言脱了鞋,盘腿坐在热乎乎的炕上,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一点都不想动弹。 苏婉很快就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过来,那汤里放了红糖,又辣又甜。 王强接过来,几口就喝完了,一股热流从胃里散开,通到四肢百骸,舒服极了。 苏婉看他喝完了也没让他动手,自己拿着个空盆子,出了屋,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回来。 王强问她:“你干啥去了?” “鱼太多了,今晚拾掇不完,我在院子墙角那儿,用雪把鱼都埋起来了,明天再收拾。” 她说,“你今天累坏了,就在炕上歇着,啥也别管了。” 她说着,又从那堆鱼里头拎进来一条五六斤重的狗鱼,拿到灶房开始拾掇。 王强坐在炕上,听着灶房里传来唰唰的刮鳞声,还有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眼皮子越来越沉。 今天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不管是身上还是心里,都绷得太紧了。 现在一松下来,那股子困意就跟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他靠着墙,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浓郁的鱼汤香味把他给弄醒了。 苏婉把一张小炕桌摆在了他面前,桌上放着一大盆奶白色的鱼汤,汤里飘着葱花,旁边还有两个刚出锅的白面馍馍。 “吃饭吧。”苏婉把筷子递给他。 王强是真的饿了,他拿起馍馍,就着鱼汤大口地吃了起来。 那鱼汤炖得火候正好,鲜美得很,一点腥味都没有,而且狗鱼肉嫩,刺少,吃到嘴里滑溜溜的。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吃完了饭,苏婉把碗筷收了下去,王强靠在被垛上,总算是彻底缓过来了。 他看着忙活的苏婉,说:“嫂子,等明天把鱼分了,剩下的等天晴了咱拉到镇上去卖了,换了钱,给你扯几尺新布做身新衣裳好过年,开春了,咱再买几只鸡鸭鹅什么的回来养着……”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头一点一点的,最后话还没说完就靠在那儿睡着了。 苏婉洗完了碗,回到屋里就看见他已经睡熟了,嘴里还轻轻地打着鼾。 她没叫醒他,只是轻轻地把他放倒在炕上,拉过旁边那床厚厚的棉被,严严实实地给他盖好。 油灯的光照着他的脸,那张平时总是紧绷着的脸上,此刻满是疲惫,但也睡得很安稳。 苏婉坐在炕边,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他睡得很沉,眉毛舒展开来,不像醒着的时候总是微微皱着,带着一股子旁人不敢靠近的狠劲儿。 现在这样倒像是回到了之前,那个跟在大哥屁股后面,成天傻乐的闷葫芦。 她伸出手,想把他眉毛上还沾着的一点泥给抹掉,可手到半空又停住了,怕惊醒他。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收了回来,攥成了拳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灯光下,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水。 “强子啊,你知道吗?” 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你知道吗,大哥走了以后,我以为这天就塌了。 马振坤上门的时候,我真的想过,一头撞死在墙上,下去陪你哥,也比受那份屈辱强。 那时候,这屋子,这院子,都跟冰窖一样,冷得让人心里头发慌。 我天天晚上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你哥掉进水里那副样子,还有马振坤那张让人恶心的脸。 我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真的。 可是你突然开窍了,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挡在了我前头。 你拿着刀,把马振坤那伙人打得屁滚尿流,你让他给我磕头。 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这天好像没塌。 你把家里那扇破门修好了,还垒了那道楚河汉界,你说让我睡里头,暖和! 可你知道吗?真正暖和的不是炕头,是你这个人,只要你在这个家里,这屋子就不冷了,我心里头也不慌了。 你下江捞鱼,上山打猎,哪一次不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 你看看你这双手,还有你身上的伤,哪一处不是为了这个家? 你给我买新布,买蛤蜊油,装那么亮的玻璃窗,买那么大的新锅……强子,我苏婉这辈子就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村里那些人说闲话,说得难听,我知道。 可我心里头不怕,一点都不怕! 因为我知道,你在,只要你在这天就塌不下来,马福海他们再怎么折腾,我也信你,信你能护着这个家,护着我。 强子,这辈子能当你的嫂子……不,这辈子能遇上你,是我苏婉的福分。” 她的眼泪,终究是没忍住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砸在手背上。 她怕自己哭出声来惊醒了他,赶紧用手捂住嘴,把所有的声音都咽了回去。 她吹灭了油灯,屋里一下子就黑了。 她摸着黑,也脱了衣服,躺到了王强的身边,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她觉得这屋子从来没有这么暖和过。 他睡的那么香,苏婉觉得自己晚上也肯定能做个好梦! 第76章:数落! 第二天,王强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这一觉,是他重生回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身上那股子因为搏斗和长途跋涉积攒下来的酸痛劲儿,好像都睡没了。 他伸了个懒腰,浑身上下的骨头节都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那叫一个舒坦。 他睁开眼,习惯性地往炕沿那边看,却发现自己睡的位置不对。 他居然睡在了最里侧,紧挨着墙壁,也就是平时苏婉睡的地方。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他太累了,后来发生了啥事,脑子里一片模糊。 他猛地坐起来,仔细一想,自己睡了里侧,那岂不是说,嫂子苏婉昨天晚上睡在了炕外侧? 他心里有点着急,也顾不上穿外衣,就穿着里头的单衣下了炕,冲着门外喊了两声:“嫂子?嫂子?” “哎,我在这儿呢。” 门外传来苏婉的声音,听着没啥不对劲。 话音刚落,门帘一挑,苏婉就端着一个木头托盘从灶房里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件蓝布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脸上带着点笑,看着精神头很好。 她手上那托盘里,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粥上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旁边还有一碟子咸菜丝和两个刚出锅的白面馒头。 她看见王强光着膀子站在地上,赶紧把托盘放到桌上,过来嗔怪道:“你这人,咋起来了也不穿衣裳?这天才刚暖和一点,再着了凉,快回炕上去。” 王强被她推着,又坐回了热乎乎的炕上。 他看着苏婉,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嫂子,我昨晚……是不是睡迷糊了?我咋睡到里头来了?” 苏婉的脸微微一红,她没看王强的眼睛,只是低着头,一边把炕上的小桌子挪过来,一边轻声说:“你昨晚累坏了,喝了点酒,靠着墙就睡着了。” “我怕把你弄醒,就没动你,在外侧睡了一宿。” 看着王强的表情,苏婉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话来着,直接接着。 “放心吧,不冷,炕烧得热乎着呢。” 她把那碗粥和馒头摆在小桌上,又把筷子递给王强:“快吃吧,这都大早上了肯定饿了,也别下地了,就在炕上吃,暖和。” 王强心里头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就感觉心里热乎乎的。 他接过碗筷,大口地吃了起来。 苏婉就坐在炕沿上,看着他吃,也不说话。 王强喝了一口粥,才想起来正事,他说:“嫂子,一会儿武哥和三哥该过来了,咱们得把昨天那些鱼给分了,他们好拿回去。” “咱得提前准备准备,不能让人家空手等着。” 苏婉点点头,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你吃你的,这些事我来弄。” “昨晚我把鱼都埋在院子东墙根的雪里头了,冻得结结实实的,耗子也叼不走,等你吃完了,咱俩一起拾掇。” 听完这话,王强也不墨迹了,三两口就把早饭吃完,吃得浑身都冒着热气。 苏婉手脚麻利地把碗筷收拾了,拿到灶房去刷。 王强则快速地穿上衣服,那件苏婉给他加了狗皮的棉袄,穿在身上又暖和又沉,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踏实。 他走到院子里,冬日的太阳刚升起来没多久,没什么热度,但光照在人身上亮堂堂的让人心里舒坦。 他走到东墙根,用铁锨把那层厚厚的积雪刨开,露出了底下埋着的鱼。 那些鱼都冻成了冰疙瘩,硬邦邦的跟石头一样,他把鱼一条一条地都刨了出来,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摆开。 苏婉也洗完了碗,出来帮他一起分。 那条巨大的胖头鱼,像个小门板似的,单独放在一边。 剩下的鱼,两人一合计,也懒得一条条数了,就按大小个儿排着就行。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昨天钓的那些小鱼,加上后来用血腥味引上来的那些大鱼,除了那条胖头鱼王,零零碎碎的加起来少说也得有八九十斤。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收拾完了鱼,离张武他们来还有点时间。 院子里那张八仙桌上还沾着前天卖肉的油腥味,王强就让苏婉从屋里搬了两个小马扎出来。 苏婉又从灶房里端出来两碗刚沏好的热茶,茶是镇上买的粗茶梗子,不金贵,但在这大冷天里能有口热的喝,就是享受。 两个人就坐在院子里,晒着这好久没出来的太阳,喝着热茶。 苏婉看着那堆鱼,笑着说:“强子,昨天你在江上,真就那么一竿子,就把那大家伙给钓上来了?” 王强喝了口热茶,也乐了:“哪有那么神。” “也是运气好,再加上那块熊油饵料够冲,正好让那老家伙闻着味儿了。” “不过,那玩意儿的劲儿是真大,差点没把我拽进冰窟窿里,要不是武哥和三哥帮忙,我一个人还真弄不上来。” 他就这么有一嘴没一嘴地,把昨天在江上凿冰、等鱼、还有最后怎么跟那条大鱼较劲的事,都跟苏婉学了一遍。 他没说其中的凶险,就捡着有意思的说,逗得苏婉咯咯直笑。 两人正聊着呢,院子外头就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听着像是张武和李老三。 “他娘的,俺就说让你小子早点出门,你非得磨蹭!非得等你家那婆娘把早饭做好了才走!”这是张武的大嗓门。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家那个不也一样?俺在村口等你半天了,你才溜达出来,俺瞅你那黑眼圈,跟让人打了一拳似的,昨晚没睡好吧?”这是李老三的声音。 “睡个屁!回去晚了,那婆娘堵着门,跟审犯人似的问东问西,数落了我半宿,说俺不要命了大雪天还往江上跑,俺这耳朵根子现在还嗡嗡响呢。” “俺也一样啊!俺家那个,一边咳一边给俺念叨,说俺要是掉进冰窟窿里了她跟孩子可咋办,说得俺心里头这个不得劲儿。”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抱怨着,走到了王强家门口。 王强听着他俩的对话,跟苏婉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人来了。” 王强站起来,对苏婉说,“嫂子,你再沏两碗茶,拿出来给他们暖暖身子。” “哎。”苏婉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王强走到院门口,拉开了门栓。 门外,张武和李老三两个人冻得鼻子通红,正互相埋怨呢,看见王强开了门两人才停了下来。 “强子,起这么早。”张武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们俩也不晚啊,我这隔着墙都听见你们俩唱双簧了。”王强也笑着说。 李老三搓着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你笑话了,家里那婆娘就是爱瞎操心。” 第77章:鱼头汤! 王强把他们俩让进院子,说:“快进来,外头冷,有啥话进来说。” 两人进了院,一眼就看见了院子中间那些鱼,还有那条格外扎眼的大胖头。 “我的乖乖,强子,你都给拾掇好了?”张武看着那堆鱼,眼睛都亮了。 “是啊,等着你们来呢。” 这时候,苏婉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茶从屋里出来了,她把茶递给两人,笑着说:“张大哥,三哥,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哎,谢谢弟妹,辛苦了。” 张武和李老三接过茶碗,那碗烫手,他们就来回倒着手,也顾不上烫,就着碗边喝了一大口。 一股热流顺着嗓子眼下去,两个人身上那股子寒气,立马就散了不少。 王强给他们一人搬了个小马扎,让他们坐下。 三个人围着那堆鱼坐下,张武把茶碗放在地上,又开始吐槽:“你们是不知道啊,俺家那婆娘,昨天晚上俺一进门,她先是围着俺转了一圈,看俺少没少零件。” “然后就开始念叨,说这鱼是好吃,可命更重要,还说下次再干这事儿,她就把俺的腿给绑在炕上了。” 李老三也苦着脸说:“可不是嘛。” “俺家那个,昨天晚上非得让俺当着孩子的面发誓,说以后再也不去江上凿冰窟窿了。” “俺这不寻思着,今天拿了鱼回去给她熬锅汤,兴许她一高兴就把这茬给忘了。” 王强和苏婉在旁边听着,都乐得不行。 王强笑着说:“嫂子们这也是担心你们,这说明你们在家那是顶梁柱,离了你们不行。” 这话说的张武和李老三心里都挺受用,脸上的愁苦也散了不少。 聊完了闲话,就该说正事了。 王强指着院子里那三堆鱼说:“武哥,三哥,我估摸着分了一下,这三堆分量都差不多,除了那条大的,剩下的都在这儿了,你们一人一堆背上家伙,正好回家。” 那两堆鱼,每一堆都有个二三十斤,用他们的背篓装也得装得冒尖了,张武和李老三看着心里都挺满意。 “行,强子你办事,俺们放心。”张武说着就准备去拿自己那份。 “等等。” 王强拦住了他,“那条大的还没分呢。” 他指了指旁边那条大胖头。 张武和李老三对视了一眼,都摆了摆手。 张武说:“强子,这可使不得,昨天那鱼是你下的钩,也是你一个人把它给遛得没了力气。” “俺俩就是旁边帮着凿了几个眼,搭了把手,那都是应该的,这鱼王理应归你,俺们能分这些就已经占了大便宜了。” 李老三也连连点头:“对对对,武子说的对,你钓的比俺俩多,强子,这鱼你必须自个儿留下。” “你家就你跟弟妹两个人,也得过冬,再说了,你把这鱼王钓上来了那是你的本事,也是你的福气,俺们可不能分你的福气。” 两人态度坚决,说啥也不要。 王强也来了犟脾气。 他站起来,说:“武哥,三哥,你们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昨天要不是你们俩在,别说把这鱼弄上来了,我自个儿都得被它拽进江里去。” “咱们是一起去的,出的力也是一起的,这功劳是咱们三个人的,这鱼也必须是咱们三个人的,要是你们不要,那我这边的一堆你们也一块儿拿走,我王强一条也不要了!” 他说着,就把自己跟前那堆鱼往他们那边推了推,这一下就把张武和李老三给将住了。 他们知道王强的脾气,说得出,就做得到。 三个人就这么拉扯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后,还是张武叹了口气,说:“行了行了,强子,俺们是说不过你。” “这样,鱼可以分,但这鱼头你必须留下,这胖头鱼最好吃的就是这个头,俺俩要是连这个都分了,那回家真得让婆娘用擀面杖给打出来了。” 李老三也说:“对,鱼头你留下。” “鱼身上的肉,咱们仨分了,这总行了吧?” “你要是再不同意,俺俩现在扭头就走,这鱼俺们一条也不要了。” 看他们俩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王强也知道这是他们最大的让步了,他想了想,点了点头:“行,那就这么定了,鱼头我留下,鱼身子咱们仨平分。” 说定了,王强也不含糊。 他转身从墙角那堆柴火里,抽出了那把专门用来劈柴的大斧子。 他走到那条冻得跟铁块一样的大胖头鱼跟前,让张武和李老三帮着把鱼扶稳了。 他自己则抡起斧子,找准了鱼头和鱼身子连接的地方,憋足了劲,一斧子就劈了下去! “当!” 一声闷响,斧刃砍在冻鱼上,就跟砍在石头上一样,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子。 “他娘的,真硬!” 王强骂了一句,又连着劈了好几斧子,才总算是把那巨大的鱼头给完整地卸了下来。 这鱼头,去了鳃少说也还有个十几斤。 接着,他又用斧子,费了老大的劲,把剩下的鱼身子,连骨带肉劈成了大小差不多的三份,每一份也都有个二十来斤重。 分完了鱼,张武和李老三就把各自那份装进了背篓里。 这下,他们的背篓都塞得满满当当,沉甸甸的。 王强看着他们俩,笑着说:“武哥,三哥,这都快晌午了,别急着走。” “既然你们俩都不要这鱼头,那也别浪费了,今天中午咱就在俺家把这鱼头给炖了!” “咱们尝尝这鱼王的头,到底是啥滋味,再喝两盅暖和暖和,咋样?” 一听有鱼头汤喝,张武和李老三的眼睛都亮了。 张武一拍大腿:“行啊!你小子这话说到俺心坎里去了!这么大的鱼头,俺还真没吃过,今天必须得尝尝!” 李老三也笑着说:“那敢情好,俺就不跟你客气了,正好尝尝弟妹的手艺。” 三个人一拍即合,都同意了。 王强就开始张罗。 他让苏婉去灶房把那口大铁锅刷洗干净,再往锅里添满水,架上柴火先把水烧开,处理这么大的鱼头,没一大锅开水可不行。 他自己则拎着那巨大的鱼头,来到了院子里的水井边。 这鱼头刚从冻鱼身上劈下来,还带着冰碴子,表面也沾了不少劈砍时落下的脏东西。 王强先把鱼头放在井台一块干净的石板上,然后拎过来一桶水从鱼头顶上哗地一下浇了下去,先冲掉表面的脏东西。 接着,才是最费劲的去鱼鳃。 他让张武帮忙把鱼头扶稳,自己则用手,费力地掰开那比人脸还宽的鱼鳃盖。 鱼鳃盖内侧的鱼鳃又厚又大,里头藏了不少泥沙和寄生的东西,腥味极重,这玩意儿要是不弄干净,一锅汤可就全毁了。 第78章:陈年旧事! 王强没用刀,怕把鱼鳃弄碎了不好清理。 他就那么用手指头,一点一点地往里抠,把那些滑溜溜的鱼鳃片,整个从根部撕扯下来,扯下来一片,就扔进旁边的脏水桶里。 足足花了快一袋烟的功夫,他才把两边巨大的鱼鳃都给掏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雪白的鱼肉。 等苏婉那边水烧开了,王强就拎着清理好的鱼头,小心翼翼地放进滚烫的开水里,来回烫了三四遍。 这么一烫,不仅能去掉鱼皮表面残留的黏液和腥味,还能让鱼肉更加紧实。 烫好了鱼头,最后一步就是把它劈开。 这么大的鱼头,要是不劈开里头根本炖不透。 王强重新拿起那把劈柴的大斧子,让张武把鱼头竖起来放稳。 他找准鱼嘴正中间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斧柄,高高举过头顶猛地劈了下去! “咔嚓!” 一声脆响,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鱼头骨他一斧子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至此,这鱼头才算是真正处理利索了。 王强看着那劈开后露出雪白鱼肉和厚厚胶质的鱼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让苏婉把灶房准备好,这才拎着那两半鱼头进了灶房,准备下锅。 他让苏婉把灶坑里的火烧得旺旺的,用那口新买的大铁锅,放上足足的野猪油。 等油烧得滚烫,滋啦作响的时候,他才把那鱼头放进了锅里。 鱼头一进锅,那鲜味儿噌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把鱼头两面都煎得金黄金黄的,然后往锅里添了满满一大锅刚打上来的井水,又从墙角旮旯里,翻出几片晒干的姜片扔了进去,最后盖上大锅盖,用猛火开始咕嘟咕嘟地猛炖。 光一个鱼头还不够。 王强又从分好的鱼块里,挑了几块最肥美的鱼肚子肉,那肉上带着一层厚厚的鱼油。 他把肉切成薄片,让苏婉准备好葱姜蒜和干辣椒。 等锅里的油一热,他把鱼片滑进去,用大火快炒,没一会儿一盘香喷喷的爆炒鱼片就出锅了。 剩下的那些带着骨头的鱼肉,也不能浪费了。 他把鱼肉剁成块,学着以前在船上跟大厨学的法子,先用油炸了一遍,炸到外皮酥脆,然后另起一锅,放上酱油、白糖、料酒,做了个红烧鱼块。 没过多久,那锅里炖着的鱼头汤,就飘出了让人馋得流口水的香味儿。 王强揭开锅盖一看,那汤已经被炖得跟牛奶似的,奶白奶白的,浓稠得很。 那股子鲜味儿,混着野姜的辛辣味,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把房梁上的灰都快香下来了。 “差不多了,出锅!” 四个人,又一次围坐在炕桌前。 一大盆奶白色的鱼头汤,一大盘油光锃亮的红烧鱼块,还有一盘香气扑鼻的爆炒鱼片,苏婉还蒸了一大锅白面馒头。 那气氛,比上次吃熊掌的时候还热烈。 张武和李老三看着这一桌子菜,眼睛都直了,一个劲儿地夸王强手艺好。 王强给他们一人倒了满满一大碗酒。 “来,啥也别说了,都在酒里头了!今天咱们不醉不归!”王强举起碗。 “干!” 三人碰了一下碗,都一饮而尽。 那火辣辣的酒下肚,再吃上一口炖得软烂入味的鱼脸肉,那滋味简直没法说。 三人喝着酒,吃着这辈子都没吃过的大鱼头,聊的话题,也全都围着这条鱼。 从这胖头鱼的力气有多大,聊到那冰窟窿凿得有多累,又聊到这龙王湾底下到底还藏着多少像这样的宝贝。 聊着聊着,李老三就喝得有点多了,他端着酒碗,叹了口气:“唉,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咱们就守着这么个聚宝盆,可家伙什不行,道道也不懂,就凭咱们仨这几个破冰窟窿,钓上来一条大胖头那都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这要是能有个几十米长的大网,从这龙王湾底下,这么一网兜过去,那拉上来的鱼,我估摸着能把这冰面都给铺满了!” 张武也喝得脸红脖子粗的,他点头附和:“谁说不是呢?” “可那玩意儿,是那么好弄的?” “下网、起网,那都得有章法,那得是正儿八经的鱼把头才懂的门道,咱们这猎户玩不转那个。” 苏婉在旁边给他们添酒,听着他们俩的话,心里也觉得好奇。 她就插了一句嘴,轻声问道:“张大哥,三哥,俺以前在城里头的时候,听那些说书的先生讲过,说北边那些地方,一到冬天江面上就热闹得很。” “都有个老大爷领着全村的人,一边喊着号子,一边用好大好大的网在冰底下捕鱼。” “那场面,听说可大了,一次就能捕上来几万斤鱼呢!那个叫……叫冬捕,对,冬捕。” “俺就觉得奇怪,为啥……为啥俺们月亮湾,还有这整个江北镇,好像都没人干这个啊?” 她这一问,不光是问住了张武和李老三,也把王强给问住了。 是啊,他上辈子是远洋船长,对这种淡水江河里的捕鱼门道虽然不算精通,但也知道冬捕是北方渔民几百年传下来的营生,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传承。 可在他的记忆里,这江北镇守着这么大一条江的支流,还真就没这回事。 他也好奇地看向张武和李老三,问道:“对啊,武哥,三哥,这江北镇守着这么大一条江,资源这么好,为啥就没人牵个头搞个冬捕呢?” “这要是搞成了,一个冬天,好多人都不愁吃了啊!” 王强这话一说出口,屋里头那股子热火朝天的劲儿就像是被一盆冷水给浇了个透心凉。 张武端着酒碗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李老三刚送到嘴边的烟袋锅子,也顿住了。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啥话也没说,但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来点不一样的东西。 张武把那碗酒举到嘴边,咕咚一口闷了。 他把空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当的一声响,那张本来挺敞亮的国字脸显得有点阴沉。 “唉……”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口气里头带着一股子浓浓的酒气和烟味。 “强子,弟妹,你们俩……一个是后来才懂事,一个是外头嫁过来的,不知道这里头的烂账。” 李老三也把烟袋锅子从嘴里拿了出来,在炕沿上磕了磕烟灰,他重新装上一锅烟,用火镰咔咔打着了,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 那升起来的烟雾,把他的脸都给遮住了,让人看不清他到底是啥表情。 他闷着头抽了半天烟,才开口:“强子,这事儿啊,在咱们江北镇是个忌讳,尤其是上了点年纪的人,没人敢提。” “俺们知道的,也都是听老辈人说的,那时候你可能还小着呢,哪里知道这些。”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像是打开了一个尘封多年的话匣子,给王强和苏婉讲了一段被江北镇的冰雪给封了十来年的往事。 张武又给自己倒了碗酒,晃了晃:“咱们这平安县底下,大大小小有二十来个镇子。” “按理说,咱们江北镇守着这么大一条江,就算成不了最富的,也不该是现在这穷酸样,家家户户一到冬天就勒紧裤腰带指望着来年开春,你们知道为啥不?” 王强和苏婉都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这冬捕。” 张武说,“这事儿,说起来话就长了,其实啊,在十好几年前,咱们江北镇也是搞冬捕的,而且搞得比哪个镇子都红火!” 第79章:惨案 李老三接过了话头,他好像对那段日子还挺怀念:“是啊,俺那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呢,也就比你现在小个七八岁,俺还跟着我爹去看过热闹。” “那场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啊,真是没法说!” “那江面上下网的少说也有百十来号,几十匹马在冰上拉着绞盘,那绞盘转起来嘎吱嘎吱的。” “那几千米长的大网,从冰窟窿里头一点点地拽出来,那网上挂着的鱼都活蹦乱跳的,大的小的,啥鱼都有,堆在冰上跟一座小山似的。” “一网下去几万斤!那鱼多得,拉鱼的马车都得排着长队。” 张武也点头:“没错!那时候,一到冬天,咱们江北镇就跟过年一样,家家户户都能分到鱼。” “吃不完的就拉到县里去卖,一个冬天下来,靠着这江,镇上比谁都有钱。” “为啥能这么红火?就因为那时候镇上头花了大价钱,从关外就是那松花江边上请来了一个鱼把头。” “鱼把头?”王强对对着个词倒是有点熟悉。 “对,鱼把头。” 李老三解释道,“就是领着大伙儿冬捕的头儿,那可不是啥人都能干的。” “那老头,神得很!俺记得他姓啥来着……好像是姓关,大家都叫他关爷。” “那老头都七十多了,个子不高,瘦得跟个猴儿似的,留着一把白胡子,可他那本事,才叫绝呢。” 张武喝了口酒,也来了兴致,学着那老头的样子比划起来:“那老头,一到要下网的时候,就一个人啥也不带,就拿个小锤子,往那冰面上一趴,他耳朵贴着冰,这边敲敲,那边听听。” “咱们在旁边看着,啥也听不出来,就觉得那冰梆梆响。” “可人家就能听出来,底下哪儿有鱼群,鱼群有多大,往哪个方向走,里头是公的多还是母的多。” “他听完了,就拿个凿子在冰上画圈,哪儿是下网的口子,哪儿是出网的口子,中间隔多远再开一个串杆子的口子,都给你画得明明白白的。” “大伙儿就照着他画的圈干活,一准没错!每次起网,都是满满当当的,就没空过网。” “还有更神的呢。” 李老三补充道,“有一年,那关爷听完了冰跟大伙儿说,今天这网下去,拉上来的保管全是清一色的鲤鱼,一条杂鱼都不会有。” “大伙儿都不信,说这鱼在水里还能听你指挥不成?” “结果那网一拉上来,好家伙,真是清一色的金背大鲤鱼,最大的有二十多斤!你说神不神?” 苏婉在一旁听得都入了迷,忍不住问:“那……那后来呢?这么好的一个鱼把头,咋就不在了?” 苏婉这一问,屋里头刚起来点的那点兴头,又没了。 张武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换上了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 他把酒碗往桌上一墩,骂了一句:“他娘的!就是因为后来,镇上换了个新来的狗屁领导!” 李老三也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一个二杆子玩意儿,啥也不懂,就会瞎咧咧。” 张武接着说:“那关爷,本事大,脾气也大,又臭又硬,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 “他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能改,比如说冬捕头鱼必须放生,谁也不能动,再比如那网眼的大小,他有定数,太小的鱼苗子必须能漏过去,不能干那断子绝孙的买卖。” “他在江北镇那几年,大伙儿都敬他跟敬神仙一样,他说啥,就是啥。” “可就坏在十几年前,镇上新调来一个姓赵的镇长,那孙子是从上面下来的,根本不懂这江里的道道,就喜欢瞎指挥。” 李老三哼了一声:“他懂个屁!他就是眼红那冬捕捞的油水! 那姓赵的,来了没几天,就非要往捕鱼队里安插他自个儿的七大姑八大姨。 你说你安插人也行,你找几个能干活的啊? 他弄来的那几个,一个个歪瓜裂枣的,不是他那好吃懒做的小舅子,就是他那成天抹粉的骚寡妇表妹。 这些人下了冰面,活儿不干,就知道指手画脚,还想从分鱼的账上捞钱。” “可不是嘛!” 张武越说越气,“那关爷是啥脾气?能受得了这个?有一回,那姓赵的小舅子喝多了酒,在冰面上耍酒疯,非说关爷画的那个出网口不对,让他的人把口子往东边挪了二十米。” “关爷当时就火了,拿着冰镩指着那小子的鼻子骂,说你要是敢挪,这一网的鱼就全完了,网也得挂在江底下。” “那小子仗着他姐夫是镇长,不听,还跟关爷动了手,这一下,就把马蜂窝给捅了。” “关爷当场就撂了挑子,直接找到了镇上指着那姓赵的鼻子,把他从祖宗十八代给骂了个遍。” “俺听当时在场的人说,那关爷骂人的话,都不带重样的,骂得那姓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跟开了染坊似的。” “最后,关爷把桌子一拍,说这鱼把头老子不干了!有你这号人物在,这江里的龙王爷都得被你气死!” 王强听到这儿,也皱起了眉头:“那后来呢?” “后来?” 张武冷笑了一声,“那姓赵的,脸上挂不住了,他一个知识分子哪受得了这个?” “他当场就发了火,说关爷是破坏生产,不服从领导,还说他是外地来的,思想有问题。” “一怒之下,就把关爷给赶出了江北镇,连他辛辛苦苦干了一冬天的工钱,都给扣下了一大半,就给了几个子儿打发。” 李老三的拳头,在炕桌底下握得紧紧的。 “最操蛋的是,他赶人的那天,正好赶上了咱们这儿几十年不遇的一场白毛风,那风刮起来,天都看不见。” “那姓赵的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人家留,把关爷一家老小连夜就给赶出了镇子,连一晚上的工夫都不给人家。” 说到这儿,李老三的声音都有点抖了。 他把烟袋锅里的烟灰磕掉,半天没说话。 屋里头,只能听见灶坑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苏婉的脸都白了,她小声地问:“那……那关爷一家人……” 张武的眼睛有点红,他端起酒碗,又是一口干了,那酒水撒出来一些,滴在了桌子上。 “等第二天风雪停了,有人在镇子外头那个大土坡底下的雪窝子里,发现了他们一家人。” 张武的声音,低沉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又像是在说自己的事。 “五口人。关爷,他婆娘,还有他儿子、儿媳妇,跟他那个才七八岁的小孙女,五口人抱在一起,全都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坨子。” “一个个,眼睛都没闭上,就那么直勾勾地瞅着咱们江北镇的方向……” 苏婉听到这里啊的一声,用手捂住了嘴,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王强的心里也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给堵住了,又闷又沉,他没想到,这冬捕的背后还藏着这么一桩惨事。 第80章:我要当鱼把头 李老三叹了口气,接着说:“这事儿一出来,整个江北镇都炸了锅。” “镇上的人都说是那姓赵的给逼死的,是咱们江北镇对不起人家,大伙儿都自发地给关爷一家人送行,那送葬的队伍从镇里头一直排到了镇外头,可人死了,说啥都没用了。” “这件事,也彻底寒了所有鱼把头的心。 从那以后,这江北镇就跟中了邪似的,镇上不是没想过再搞冬捕,也派人去外地请过,可人家一听是江北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给多少钱都不来。 人家说,江北镇这地方,心太黑,水太冷,容不下他们这些靠本事吃饭的人。” 张武往桌上捶了一拳,骂道:“何止是外地的不来!就连本地那几个,以前跟着关爷学了点皮毛的徒弟,也都吓破了胆。” “他们都觉得,这地方晦气,是被龙王爷给降了罪了。 一个个的全都跑到了隔壁的太平镇、安乐镇,宁可给别人当孙子,从小学徒干起,也不愿意再留在咱们江北镇。 从那以后,这冬捕的能耐,在咱们江北镇就算是断了根了。” “那……那个姓赵的镇长呢?”王强问。 “他?” 李老三嗤笑了一声,“后来也因为这事儿,影响太坏,被人给举报了,上头派人下来查,给他撸了,听说后来调到别的地方看大门去了。” “可那有啥用?人死不能复生啊!这江北镇,也因为这事儿,从那以后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张武和李老三把这件尘封了十几年的往事讲完,屋子里头的空气就像是结了冰,又冷又硬。 桌上那盆还冒着热气的鱼头汤,好像也一下子就没了鲜味儿。 四个人都默默地低着头,吃着菜,谁也不再出声了,那股子压抑的劲儿,比外头的寒风还让人难受。 苏婉的眼圈一直是红的,她没再动筷子,就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啥。 张武和李老三两个人就是一碗接一碗地灌着闷酒,那酒喝得又急又猛,跟喝水似的,一看就是心里头有事儿。 王强也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端起酒碗,一口气喝干了,那火辣辣的酒从嗓子眼一直烧到胃里,可心里头那股子憋屈的火,却烧得更旺了。 他把酒碗往桌上一放,看着桌上这几个垂头丧气的人,心里那股火再也压不住了。 他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他娘的!” 王强骂了一句:“人是死了,可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关爷一家人是冤,可逼死他的人也滚蛋了!” “就因为这个,咱们江北镇所有活人,就得守着这条江,年年冬天在家等饿死?这是什么狗屁规矩!” 他指着门口的方向,又指了指房梁,“咱们守着金山银山,家里连米缸都填不满!外头的风一吹,屋里头就跟冰窖一样!” “孩子们想吃口肉,比他妈过年还难!” “你们就甘心这么过一辈子?就因为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咱们就得穷一辈子,饿一辈子?” 王强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最后停在他们俩跟前:“江北没人当这个鱼把头,那就我来当!” “强子!” 张武猛地抬起头,“你别冲动!这不是打架,不是你拳头硬就能行的!” “是啊,强子!”李老三也急了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把冬捕的凶险又说了一遍。 “这鱼把头,可不是啥人都能当的。” “那几千米的大网,从哪个冰窟窿下去,隔多远再开一个口子,那网在冰底下咋走,啥时候收网,那都是一辈子的学问和经验,差一点都不行。” “没那金刚钻,揽不了那瓷器活,这活儿看着热闹,可一步走错,几千米的大网就得挂在江底,连本都捞不回来,甚至还得搭上人命。” “所以啊强子,这事儿,咱也就喝多了在这儿过过嘴瘾,在咱这江北镇,冬捕是干不成的。” 可王强听着他们的话,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变。 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生气,等他们俩说完了,他才开口。 “武哥,三哥,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懂。” 王强说,“可你们不懂我,你们以为我是在说醉话?我告诉你们,我比谁都清醒。” 王强看着他们俩还在犹豫,又加了一把火。 “你们再想想,这龙王湾,十几年没人敢动了,那底下积了多少鱼?” “别的不说,就昨天咱们钓上来的那条胖头,那就是个信号!底下肯定还有更多、更大的家伙!” “这就像是一座金山摆在咱们面前,就因为怕摔跤,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然后回家啃树皮,喝西北风?我王强可不干这窝囊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本事不行看走了眼,那又咋样?大不了一网下去,啥也捞不着,网挂在江底。” “那也比啥也不干强!至少咱们试过了,动弹了!总比坐在炕上等死强!” “再说了,你们就对咱们昨天去的那地方那么没信心?那地方要是没货,能出那么大的胖头?” 张武和李老三被他这番话给镇住了。 他们看着眼前的王强,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这已经不是那个他们认识的,只会打猎的愣头青了,这小子身上,好像藏着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现在王强的每一句话,都敲在张武和李老三的心上。 他们俩可都是有血性的汉子,被王强这么一激,心里那点恐惧慢慢地就被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给顶了下去。 李老三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他看着王强,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次。 最后,他一咬牙,一跺脚,把手里的烟袋锅子往桌上重重一拍! “他娘的!干了!” 李老三嚎了一嗓子,脖子上的青筋都快蹦了出来,“强子,你要是真敢干,俺就陪你疯这一把!大不了就是白忙活几天!” 张武也猛地从马扎上站了起来,伸出手在王强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好小子!俺就知道你不是池中物!” 张武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兴奋,“不过,这事儿光咱们哥仨在这儿点头没用。” “咱们要是想名正言顺地冬捕,镇上那道关过不去。” 王强问:“什么关?” 张武笑了:“你当鱼把头也得有网啊,那么大的网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出来的。 好巧不巧当年的关爷用的网就在镇子上,可那张大网是镇上的公家财产,封了十几年了,谁也不敢动。 要想动那张网,镇上必须得有一个人点头,这个人点了头,镇长书记都得给三分薄面。 他要是不点头,谁去说都没用。” 张武说的这么厉害,王强也被勾起了好奇! “这么厉害?谁啊?” “镇上陈家大院的陈老爷子,陈福海。” 第81章:陈福海 李老三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一股子敬畏,“这陈老爷子可不是一般人,听我爷爷说,他是前清最后一代的老举人,肚子里有墨水,他家祖上几代人都是这江北镇的大户。” “他儿子,当年是跟着队伍南下打过仗的,是正儿八经的革命干部,不过后来牺牲了,可他孙子现在也在部队里当大官,就凭这,谁敢不敬他?” 张武补充道:“不光是这个,当年那姓赵的逼死关爷一家那事儿,陈老爷子就是亲眼看着的。” “听说,他是当时镇上唯一一个敢当面跟那姓赵的拍桌子的人,要不是他到处写信往上告状,那姓赵的还不一定能被撸下来。” “所以,他对这事儿,心里头是有个疙瘩的。” “这么多年,谁要是敢在他面前提冬捕这两个字,他能拿扫帚把人打出去,他觉得是江北镇亏欠了关爷,再搞冬捕,就是对死人的不敬。” 王强听明白了。 这陈老爷子,就是这事儿的关键。 “所以,要想办成这事儿,咱们必须得先过了陈老爷子这一关。”王强说。 “对!”张武和李老三异口同声。 “那还等啥?” 王强当机立断,“事不宜迟,明天!咱们明天就去拜会陈老爷子!” 他这话说得干脆利落,张武和李老三也都是行动派,立马就点了头。 “可……空着手去,不好吧?” 李老三有点犯嘀咕,“那陈老爷子,听说啥也不缺,咱们这穷家小户的,也拿不出啥像样的东西。” “这好整!” 王强走到那条大胖头鱼跟前,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转身回屋,拿出了那把锋利的牛耳尖刀。 他对着自己那份鱼身子毫不犹豫地就割了下去,那鱼肉冻得结实,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割下来一大块。 这一块,四四方方的,少说也得有十来斤重,看着就喜人。 王强把这块鱼肉用干净的麻绳捆好,拎了过来,对他们俩说:“明天,就拿这个,当咱们舔着脸的敲门砖!” 张武看着那块鱼肉,点了点头:“行!东西不在贵贱,在个心意,咱们这条鱼也算是咱们江北镇几年没见过的稀罕物了,送去不丢人。”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顿饭,后半场又喝得热火朝天。 定下了目标,三个人心里那股子憋屈劲儿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要去干大事的兴奋。 一直喝到大下午,张武和李老三才算是尽了兴。 他们俩背上之前冰钓时用的那些家伙什,又把各自那份分好的鱼肉装进背篓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强子,弟妹,那俺们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咱们就在镇上那个大供销社门口碰头。”张武说。 “行。” 王强把他们送到门口,“路上慢点,看着脚底下。” “放心吧,这点酒,还放不倒俺。” 两人跟王强和苏婉告了别,就各自背着沉甸甸的鱼,消失在了夜色里。 他们走了之后,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王强关上院门,回过头,就看见苏婉正站在堂屋门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咋了,嫂子?”王强问。 苏婉摇了摇头,笑了笑说:“没啥,就是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说完,她就转身进了屋。 王强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那往西跑的太阳,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一天天的,都是事儿啊!” 两人把吃剩的东西收拾了,又开始忙活鱼的事儿! 王强对着苏婉说:“嫂子,咱也别闲着了,把咱自个儿那份鱼给拾掇拾掇。” 说着,他指了指墙角还放着的一个木桶和一个小点的背篓,那里头装着的是王强自己那份,大大小小的,鲤鱼、黑鱼、鲫鱼啥都有,加起来也有个二三十斤。 苏婉应了一声,就去灶房烧水了。 王强把桶里和篓子里的鱼都倒在院子当中的空地上,这些鱼昨天在江面上就冻硬了,又在雪里埋了一晚上,现在一个个的跟冰疙瘩似的。 他也不着急刮鳞,就先拿着那把牛耳尖刀,挨个给鱼开膛。 冻硬的鱼肚子不好划,他就使上劲,一刀下去,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他把鱼肚子里的内脏都掏了出来,那些鱼肠子、鱼肝啥的,都归拢到一边的一个破盆里,这些东西洗干净了,也能炒一盘菜。 苏婉提着一桶热水出来,浇在那些开了膛的鱼身上。热水一浇,鱼身上的冰立马就化了,鱼皮也软和了不少。 王强就蹲在地上,拿起一把专门刮鳞的铁片,开始唰唰地给鱼刮鳞。 苏婉则在一旁,把刮好鳞的鱼,再用清水冲洗一遍,洗掉鱼身上的血水和杂质。 那些个头大点的鲤鱼和黑鱼,王强准备腌起来。 他让苏婉把家里那口腌咸菜的小缸刷干净,然后一层鱼一层盐巴地往里头码。 剩下的那些巴掌大的鲫鱼和小白条,苏婉拿了结实的麻绳,从鱼鳃那儿穿过去,一串一串地穿好,准备挂在西屋的房梁底下让北风吹着,做成风干鱼,留着以后下酒吃。 俩人就这么一个动手,一个打下手,配合得挺默契,谁也没多说话。 弄了俩三小时,才把那二三十斤鱼都拾掇利索了。 回到屋里,两人都累得不行,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鱼腥味,苏婉烧了锅热水,两人草草地擦洗了一下身子就躺在了炕上,连晚饭都不准备吃了。 屋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苏婉才翻了个身,面对着王强那边,小声地问:“强子,你……你明天去见那个陈老爷子,有把握吗?我听张大哥他们说,那老爷子脾气怪得很。” 黑暗中,王强睁开了眼睛,他说:“没把握。这事儿,本来就是去碰运气的,成与不成,都得去试试。” 苏婉又问:“那……要是他不同意呢?你还干吗?” 王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干!他不同意,镇上不给网,那我就自己织网。” “他不同意我下龙王湾,那我就去下游,去上游,这江这么长,总有地方能让咱们下手的,只要人不死,就总有法子。” “这事儿,我干定了!” 苏婉听着他那口气,心里也不再担忧,她觉得只要是这个男人想干的事,好像就没有干不成的。 “睡吧。” 王强说,“走一步,看一步,等明天见了陈老爷子再说。” “嗯。”苏婉应了一声,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强就起来了。 他吃完了苏婉给他做的早饭,就穿上了那件苏婉新给他做的加厚棉袄。 棉袄是蓝色儿的面料,里面絮了厚厚的新棉花,领子做得高高的,袖口也收了紧,穿在身上一点风都透不进来,又暖和又精神。 他拎上那块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大鱼块,跟苏婉告了别,就出了门。 雪后的路不好走,他走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才到了镇子上,镇上的大路,已经被拖拉机给清理出来了,露出了底下黑色的冻土。 他来到跟张武他们约好的大供销社门口,张武和李老三还没到。 他就把鱼放在脚边,站在门口等着。 第82章:陈老四 这大清早的,镇上的人还没全都起来,街上冷冷清清的。 供销社的大门板还上着,就旁边那个国营饭店的后门开了条缝。 有几个起早上工的,穿着黑棉袄,缩着脖子,推着个独轮车子吱扭吱扭地从他跟前过去,看了一眼他脚底下那块用绳子捆着的大鱼块,也没说话,就接着往前走了。 王强也不着急,他就那么站着,跟根电线杆子似的。 他心里头也在盘算,今天这事儿到底有几分成的指望,那陈老爷子,听着就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儿,自个儿这三言两语的能不能把他说动了,心里头一点底都没有。 可没底也得干,路都走到这儿了,就没有往后退的道理。 他正寻思着,就听见街那头传来了说话声。 “你他娘的就不能走快点?跟个老娘们儿似的,一步三摇!” “你快?你快你咋不飞过来?这路滑得跟抹了油似的,俺这鞋底都快磨平了,摔一跤你背俺?” 王强一听这动静,就知道是张武跟李老三来了。 他抬眼一瞅,果然是他们俩。 俩人都穿着家里头最厚实的衣裳,张武那件大皮袄子都穿上了,看着跟个熊瞎子似的。 李老三也戴了个皮帽子,俩耳朵扇子耷拉下来,把他半张脸都给护住了。 俩人看见王强,紧赶了几步走了过来。 “强子,你来得挺早啊。”张武哈着白气说。 “俺也刚到没一会儿。” 王强指了指脚底下的鱼,“你们俩咋才来?俺还以为你们俩昨晚喝多了,今天起不来了呢。” 李老三搓着手,说:“起是起来了,可家里头事儿多啊,俺出门的时候,俺家那婆娘非得让俺把炕洞里的柴火给续满了,又把水缸给挑满了,说是怕俺一去不回,她跟孩子没柴烧没水喝。” 张武也骂了一句:“俺家那个也一样!非得让俺把家里那几只兔子给喂饱了,说万一俺回不来,那兔子可不能饿着。” “你说这叫啥话?俺们这是去办事,又不是去上刑场。” 王强听着他俩的抱怨,也乐了:“行了,嫂子们那都是心里有你们。” “赶紧的,正事儿要紧,武哥你那边打听得咋样了?那陈老爷子今天能见着不?” 一说起这个,张武那张大脸盘子上立马就露出了点得意的神色。 “放心吧!俺跟陈家大院看门的那个陈老四,有点交情。” “以前俺打的野味没少卖给他家,俺昨天回去就托人给他带了话,说是月亮湾的几个爷们儿,有要紧事想求见老爷子。” “他那边回了话,说老爷子今天上午正好有空,让咱们吃完早饭就过去。” “不过也说了,老爷子愿不愿意见,见了面又说啥,他可不敢保证。” 李老三在旁边补充道:“俺也打听了,听说那陈老爷子,每天早上都要在院子里写大字,练个把时候,咱们这个点过去,正好能赶上他练完字,心情好的时候。” “行,那咱们现在就过去。”王强拎起鱼说。 三人不再耽搁,就顺着镇上的主路朝着陈家大院的方向走去。 这镇子上的路,说是路,其实也就是比村里头那泥道儿强点有限。 中间被马车轱辘压出来两道硬邦邦的槽子,两边是人踩出来的坑坑洼洼的冰面,上面盖着一层被踩脏了的雪,走在上头得提着十二分的小心,不然一出溜就是一个大屁股墩儿。 街两边的铺子,大部分都还关着门,门板上落着一层雪,瞅着就冷清。 也就那家粮店门口里头有股子白气冒出来,带着一股子碱水和馒头面的味儿,有几个裹得跟粽子似的老娘们儿,正缩着脖子排队,估摸着是想买点热馒头。 三个人走在街上,那回头率可不低。 张武那身板,穿的又多,看着跟个移动的小山包似的,李老三缩着脖子瞅着贼眉鼠眼的。 王强倒是精神,可手里头拎着那么一大块血糊拉次的冻鱼,瞅着也挺吓人。 “瞅啥瞅?没见过打鱼的?” 张武脾气冲,见一个推着独轮车卖冻豆腐的老头直勾勾地瞅着他们手里的鱼,他眼睛一瞪,就把那老头给吓得一哆嗦,赶紧推着车子跑了。 李老三在旁边拉了他一把:“你个憨货,跟个卖豆腐的置啥气?赶紧走,别误了正事。” 陈家大院在镇子的最北头,离着江边不远。 那地方算是镇上头的老地界了,住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老户。 三人七拐八拐地,走了差不多能有两袋烟的功夫,总算是瞅见了一片跟周围那些土坯房,砖瓦房都不一样的院墙。 那院墙是青砖砌的,墙头还用瓦片压着顶,瞅着就气派,墙根底下扫得干干净净,连点积雪都瞅不见。 大门是那种黑漆漆的上了年头的木门,门上头还嵌着两个铜环,擦得锃亮。 门楣上头,挂着块黑底金字的匾,写着陈府两个大字,那字写得龙飞凤舞的。 “乖乖,这派头,比咱村长马福海家那破院子,强了不止一百倍啊。”李老三咂了咂嘴,那眼神里头全是羡慕。 “行了,别在这儿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丢人。” 张武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自个儿身上那件大皮袄子,走上前去,抬手在那铜环上,哐哐哐地敲了三下。 那声音,沉闷又响亮。 敲完了,三人就在门口等着。 等了半天,里头也没啥动静。 张武那犟脾气又上来了,刚想再敲,那大门旁边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一个穿着灰色棉袄,戴着个狗皮帽子的中年汉子,从里头探出个脑袋来。 这人王强瞅着眼生,可张武一看见他,立马就乐了。 “哎呦!四哥!是你啊!” 那汉子一瞅是张武,那张本来挺严肃的脸也松快了点,他把门又拉开了一些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他们仨一圈,那眼神跟过筛子似的。 “武子啊,这就是你说的要见老爷子的……” 他的目光在王强和李老三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在了王强手里那块大鱼上。 “四哥,给你介绍介绍,” 张武大大咧咧地就把胳膊搭在了王强的肩膀上,“这位,是俺们月亮湾的王强兄弟,是个有大本事的!这位是靠山屯的李老三,神枪手!” “俺们今天来,是求见老爷子的。” 那个被称为陈老四的汉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瞅着王强手里的鱼,问:“这是啥玩意儿?看着挺唬人。” “嘿嘿,四哥,这可是好东西!” 张武得意地说道,“这是俺们强子兄弟,前两天从龙王湾那冰窟窿底下给硬拽上来的!百十来斤的大胖头!俺们特意给老爷子割了块最好的,拿来尝尝鲜!” 第83章:吃口饱饭 陈老四一听是龙王湾的鱼,那眼睛也亮了一下。 他在陈家干了半辈子了,啥好东西没见过?可这么大的江鱼,也是头一回瞅见。 他走过去,伸出手在那冻得硬邦邦的鱼身上摸了摸,又凑上去闻了闻,点了点头:“嗯,是好东西,新鲜。” 他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说道:“行了,老爷子那边俺已经给你们递了话了,他老人家刚练完字,正在屋里头喝茶呢,你们跟我进来吧。” “不过俺可把丑话说前头,老爷子脾气怪,见不见你们,见了面又说啥,那可就不是俺能管的了,你们自个儿机灵点。” “哎!晓得晓得!多谢四哥了!” 三人连声应着。 陈老四领着他们,从那小门走了进去。 一进院子,三个人都觉得眼前豁然一亮。 这院子,可真他娘的大! 比他们村里头那个晒谷场还大! 地上铺的全是青石板,那石板上头的雪,也早就被人扫到了一边,堆在了墙角,扫得干干净净,连个脚印都没有。 院子正中间,是一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大槐树,那树干子,三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虽然冬天叶子都掉光了,可那光秃秃的枝丫,跟龙爪子似的伸向天上,瞅着就带劲儿。 东西两边是两排厢房,窗明几净的,窗户上镶的全是亮晶晶的大玻璃。 正对着大门的是五间正房,那房檐子底下,还挂着一排排冻得跟小刀子似的冰溜子,在太阳底下一闪一闪的。 整个院子,瞅着就是那么个敞亮,气派,还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书卷气儿。 “乖乖,这才是人住的地方啊。”李老三在后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那话里头全是羡慕。 陈老四在前头走着,头也没回,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少说话,多看路,别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给老爷子留下个坏印象。” 李老三立马就把脖子一缩,不敢再吱声了。 陈老四领着他们,穿过那宽敞的院子,走到了正房的廊檐底下。 他让三人在门口等着,自个儿先进去通报了一声。 没一会儿他就又出来了,冲着三人点了点头:“进去吧,老爷子在里头等着呢。” 三人对视了一眼,都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自个儿的衣裳,这才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跨过了那高高的门槛。 一进屋,一股子混着墨汁味儿和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的热气就扑面而来,把三人身上那股子寒气都给驱散了不少。 屋里头烧着地龙,暖和得很,跟外头简直就是两个天。 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是那种黑得发亮的红木做的,桌上放着一套紫砂的茶具。 一个穿着深蓝色棉袍,头发胡子全都白了,但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老头,正坐在桌子后头那张太师椅上,手里头捧着个小小的茶杯,慢悠悠地品着。 他个子不高,人也瘦,可那腰杆子挺得笔直,那双眼睛虽然有点浑浊,可偶尔一睁开,里头那精光能扎到人心里头去。 这人肯定就是陈老爷子了。 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穿着件红色的小棉袄,梳着两条大辫子,长得眉清目秀的,瞅着就水灵,应该是他家的孙女。 那姑娘正在给老爷子添茶,动作轻柔得很。 三人一进来,老爷子的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跟没瞅见他们似的,还是自顾自地喝着茶。 张武他们仨也不敢说话,就那么跟三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屋子当中,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屋里头安静得很,就只有老爷子喝茶时那滋溜滋溜的声音。 这气氛,压抑得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过了好半天,那老爷子才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抬起那双浑浊的老眼慢悠悠地在他们仨身上扫了一圈。 那眼神,不威严,可就是让人心里头发毛。 “你们就是月亮湾来的?”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听着很温和。 “是!是!老爷子!”张武赶紧往前走了一步,点头哈腰地说道。 王强也把手里那块冻得硬邦邦的鱼块,往前递了递:“老爷子,俺们也没啥好东西孝敬您,这是前两天刚从龙王湾底下弄上来的,新鲜,给您老尝尝鲜。” 那老爷子瞥了一眼那块鱼,也没说要,也没说不要,从鼻孔里头应了一声。 “龙王湾?” 他手指头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那地方,可是有十几年没人敢下家伙了吧?你们倒是胆子不小。” “嘿嘿,这不是家里头都快揭不开锅了嘛,被逼得没法子了,就想着去碰碰运气。” 张武搓着手,一脸的憨笑。 老爷子没再理他,反倒是把目光落在了王强的身上。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王强好几遍,那眼神,跟要用尺子量似的。 “你就是那个一个人放倒了两头熊的王强?” 王强没想到自个儿这点事儿,连这深居简出的老头都知道了,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老爷子,那都是外面人瞎传的,没那么邪乎,就是运气好。” “运气?” 老爷子笑了一声,“这山里头打猎运气是能顶半条命,可光有运气,没那金刚钻,你就是碰上个兔子都得让它给你蹬一鼻子灰。” 他说着,冲旁边那个姑娘摆了摆手:“给他们仨也看座,上茶。” 那姑娘应了一声,搬过来三张小马扎,又给他们一人倒了碗热茶。 三人赶紧谢了,小心翼翼地在那小马扎上坐了半个屁股,那腰杆子挺得比电线杆子还直。 那茶,跟老爷子喝的不一样,就是普通的茉莉花茶,可那茶碗却是那种白底蓝花的细瓷碗,比他们家里头那吃饭的口碗还精致。 三人捧着那碗,都不知道该咋下嘴了,生怕一口气喝猛了,把这金贵玩意儿给打了。 “说吧,大老远地顶着风雪跑过来,还提着这么个大家伙,不是光为了让老头子我尝口鱼腥味儿吧?” 老爷子端起茶杯,吹了吹上头的热气,慢悠悠地问道。 张武和李老三对视了一眼,都把目光投向了王强。 王强也没客气,他放下茶碗站了起来,冲着那老爷子重重地抱了抱拳。 “老爷子,俺们今天来,是有一件天大的事,想求您老给俺们做主!” 老爷子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那意思是让他接着往下说。 王强深吸一口气,把他心里头憋了半天的话,一五一十地都给倒了出来。 从这大雪封山,村里头家家户户都快断了粮,说到这山里头没法进了,只能指望着江里头那点活路。 最后他把声音一沉:“老爷子,俺们想重启冬捕!想把镇上那张封了十几年的大网,给重新拉出来!让这江北镇的老百姓,这个冬天能吃上一口饱饭!” 第84章:什么狗屁道理 王强这话说得是又响又亮,咚的一声就砸进了这暖和的屋里。 屋里头那股子热乎气儿,好像一下子就让人给抽走了。 张武和李老三俩人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他们俩这次来就是这个目的,可也没想到王强那么直啊,大兄弟,你求人办事儿也得先说两句好话啊! 可现在王强把话挑明了,再说也来不及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看老爷子接不接招了。 俩人心里头都悬着,跟那猫爪子挠似的,大气儿都不敢喘。 那陈老爷子本来正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往嘴边送,那姿势跟画上似的,稳得很。 可听到鱼把头这三个字从王强嘴里蹦出来,他那端着杯子的手,就在半道上那么一停,就那么悬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 他没立马发火,也没立马瞪眼,就那么端着杯子。 过了足足能有三五秒,他才把那只手慢慢地收了回来,把手里的茶杯,轻轻地放回了桌子上。 那杯底跟桌面一碰,发出的嗒的一声轻响,让张武和李老三的心也跟着那么一跳。 老爷子那双本来瞅着啥都一个样的眼睛慢慢地抬了起来,那眼皮子掀开,里头的眼神也变了味儿,没了刚才的温和。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瞅着王强,不凶,可比凶还让人心里头发毛。 “你……” 老爷子开了口,就一个字。 他清了清嗓子,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像是要把啥话给顺下去。 然后,他才重新抬起头,那声音平平的,听不出喜怒。 “后生,老夫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 “你刚才……说的啥?” “你再说一遍,让老夫听听清楚。” 他这话,说得慢,可那话里头的意思,却让李老三在旁边听着,后背上的汗都快把棉袄给浸湿了。 他一个劲儿地给王强使眼色,那意思是让他赶紧说两句软话,把这茬给揭过去。 可王强却跟没瞅见似的。 张武和李老三一看这架势吓得脸都白了,赶紧站了起来,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老爷子,您……您别生气,强子他年轻,不懂事……”张武结结巴巴地就想解释。 可王强却一伸手,把他给拦住了。 他迎着陈老爷子那目光,非但没退,反倒是往前又站直了点,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说得更清楚,更响亮。 “老爷子,俺说,俺们要冬捕!俺要当这个鱼把头!” “放肆!” 陈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那张老脸涨得有些红,那手里的茶杯都被他给震得跳了起来。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老头子面前提这三个字!” 他气得是浑身发抖,指着王强的鼻子就骂:“你当那是什么?是好玩儿的?是能让你个毛头小子拿来逞英雄的?”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三个字,当年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泪!寒了多少心!” “滚!都给老夫滚出去!老夫今天不想见客!” 他一边骂,一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那张老脸都变成了紫色,上气不接下气的。 旁边那个姑娘吓坏了,赶紧跑过来,又是给他捶背又是给他顺气。 “爷爷,您别生气,当心身子……” 张武和李老三一看把老爷子气成这样,也是吓得魂都快飞了。 他们俩继续给王强使眼色,那意思是让他赶紧说两句软话,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是黄了,也不能把老爷子给气出个好歹来啊。 可王强依旧跟没瞅见似的。 非但没退,反倒是往前又走了一步。 他看着那个还在剧烈咳嗽的老爷子,眼神里没有半点害怕,反倒是带着几分同情和一股子说不出的执拗。 “老爷子,” 他的声音异常的沉稳,在这混乱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我知道您心里头有疙瘩,我知道当年关爷那事儿,是咱们江北镇对不住人家。” “可那都是十几年前的烂账了!” “死人是死了,可活人还他娘的饿着肚子呢!” “就因为一个死了的人,就得让咱们这整个江北镇的老百姓,守着这条江,年年冬天在家等饿死?”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王强这话,说得又冲又直,一点弯儿都没拐。 老爷子那咳嗽声,猛地就是一滞。 他抬起头,那张脸上的火气没了,瞅着王强的眼神,有点说不出的味儿,像是没料到这后生小子敢这么跟他说话。 “你……你……”他指着王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强没理会他的愤怒,他知道,对付这种又臭又硬的老学究,你就不能跟他绕弯子,你就得用最直接的话把他那心里头那层虚伪的壳子给砸开了! “老爷子,俺今天来,不是来跟您掰扯当年谁对谁错的。” “那姓赵的领导是个王八蛋,关爷是个有骨气的真汉子,这事儿,全镇的人都知道!” “可那又咋样?人死不能复生!咱们不能因为这事儿,就让整个江北镇的渔业,都跟着他一起陪葬吧?” “您天天在这大院子里头,喝着好茶,练着大字,您知道外头那些人家,现在过的是啥日子吗?” “您知道那苞米面糊糊,清得能照见人影儿是啥味儿吗?” “您知道那家里头的娃,馋得半夜哭着喊着要吃肉,当爹的只能在旁边抽自个儿嘴巴子是啥滋味吗?!” 老爷子的脸,一点一点地白了下去。 他那只指着王强还在哆嗦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他那股子冲天的火气,也像是被这几句话给浇灭了,慢慢地就蔫了下去。 他瘫坐在那张太师椅上,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倔强,眼睛里头却烧着一团火的年轻人,那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张武和李老三在旁边听着,早就吓傻了。 他们俩是真没想到,王强敢这么跟陈老爷子说话,这哪是来求人的?这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王强这番话虽然糙,可理不糙。 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句句都戳到了他们这些穷哈哈的心窝子里。 屋里头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张武都以为老爷子是不是被气过去了的时候。 陈老爷子才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叹得又长又沉,像是把他这十几年心里头憋着的所有东西,都给叹了出来。 他冲着旁边那个还一脸担忧的姑娘,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把门带上,我跟他们几个单独说几句话。” 那姑娘虽然不放心,但还是听话地退了出去,还体贴地把那厚重的木门给关上了。 屋里头,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陈老爷子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他那挺得笔直的腰杆子,也塌了下去,整个人都陷进了那张大椅子里。 他从桌子底下,摸出来一个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黄铜烟袋锅子,又从一个锦囊里头,掏出点金黄色的烟丝,慢悠悠地装上。 他没用火镰,而是从旁边一个精致的小炭炉里,夹了块烧得通红的银丝炭,点着了烟。 “小伙子,你坐下。” 他冲着还站着的王强说道,那声音里没了刚才的火气,只剩下了一股子说不出的疲惫。 第85章:邪性! 王强也没客气,拉过一张马扎,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说的对。” 老爷子又抽了口烟,那烟雾从他那漏风的牙缝里头钻出来。 “死人是死了,可活人,还饿着肚子。” “老头子我,是老糊涂了,守着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守了十几年,倒是忘了,这镇上头的老百姓还得过日子。” 他说着,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头,泛起了一层水光。 “你们都以为,我就是个脾气臭,认死理的老顽固,其实啊……” 他苦笑了一声,“其实,我比谁都想让这冬捕,再重新干起来。” “那……那您为啥……”张武忍不住插了一句。 “为啥?” 陈老爷子看着他,那眼神里头全是苦涩。 “因为我这张老脸,没地方搁啊!” “当年关爷那事儿,你们只知道个大概,里头还有些道道,你们是不知道的。” 他说着,就把当年那件惨案背后,一些更隐秘的细节都给抖了出来。 “那姓赵的,不光是往队里头安插自个儿的亲戚,他那心,比墨还黑!” “他瞅着那冬捕捞的油水多,就动了歪心思,他背着关爷,跟县里头一个专门收鱼的二道贩子勾搭上了。” “他想把镇上那张用了好几代人,网眼比拳头还大的老公网,给换成一张网眼比铜钱还小的新网。” “那叫啥?那叫绝户网!那网一下去,别说大鱼了,就是那鱼苗子,虾米都给你捞得干干净净!” “这江里的鱼,三年就得被他给捞绝户了!” “关爷是啥人?那是把这江里的鱼,当自个儿家孩子看的人,他能答应?” “两人就因为这事儿,彻底撕破了脸。” “那姓赵的也是个狠角色,他看关爷不听他的,就给关爷扣了个破坏集体生产的大帽子,还说关爷是外地来的,思想不纯,是混进革命队伍里的坏分子。” “那年头,这帽子可不兴戴,戴上了,那是要掉脑袋的!” “我当时也在场,我跟他拍了桌子,我说你这是草菅人命,是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可那姓赵的,仗着自个儿是上面派下来的,手里头有权,根本不听。” “我当时就跟关爷说,我说你别跟他硬顶,这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先服个软,这事儿我帮你往上头递信,早晚有说理的地方。” “可关爷那脾气,你们也知道,宁折不弯的主儿。” “他当场就把那鱼把头的印信给摔在了地上,说这鱼把头,他不干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江里的鱼断了根!” “那天晚上,那姓赵的就派人把他一家人给赶了出去。” “我……我也去了。” 陈老爷子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他那抓着烟袋锅子的手,青筋都爆了出来。 “我当时就拦在他们家门口,我说你们谁敢动他们一下,就先从我这把老骨头上踩过去!” “我还让我家老二赶紧去套马车,想着连夜把他们一家人送到我乡下那处老宅子里去避避风头。” “可那关爷,他……他把我给推开了。” “他冲我抱了抱拳,说陈老爷您的情,我关某人心领了,可我这辈子没求过人,也没欠过人,这江北镇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 “他还说,我这一走,这江里的鱼就算是安生了。’” “我当时……我当时就该死死地拉住他啊!” 老爷子说到这儿,再也说不下去了,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老泪纵横。 他用那丝绸的袖子使劲地抹着眼睛,那样子,就跟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 屋里头三个人,听着这番话,心里头都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 他们都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一曲。 过了好半天,陈老爷子才缓过劲儿来。 他抽了抽鼻子,接着说道:“后来,关爷一家人出事了,那姓赵的也被撸了,我也到处托人,想再从外地请个有本事的鱼把头过来。” “可人家一听是江北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谁也不来。” “有几个胆子大的来了,瞅了瞅这龙王湾的水,,虽说听了关爷那事儿吓得不行,但老头子我给的多,他们也就硬着头皮下了。” “可谁成想,那些个鱼把头只是听个冰的事儿,竟齐刷刷掉进了冰窟窿里,连尸体都没捞出来!” “后来啊,他们都说这龙王湾邪性!是关爷一家人的冤魂在底下镇着呢,谁要是敢再动这江里的鱼,就得下去给他们一家人陪葬!” “从那以后,这事儿就成了个死结,再也没人敢提了。” 他说完,就把那已经熄了火的烟袋锅子,往桌子上一放。 抬起那双泛红的眼睛,看着王强,那眼神里头全是复杂。 “小伙子,现在,你还想当这个鱼把头吗?” 老爷子这话一说完,屋里头那股子热乎气儿,一下子就没了。 张武那张本来挺敞亮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端着茶碗的手都开始抖,碗里的水晃荡出来,洒在了他那件大皮袄子上,他都没觉着。 李老三更是吓得不轻,他手里的烟袋锅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里头的烟灰撒了一裤腿。 他也没顾上去捡,就那么张着嘴瞅着陈老爷子,嘴唇子直哆嗦,半天没合上。 “邪……邪性……” 他好半天才挤出这两个字,“俺就说那地方不对劲,原来是这么回事……” 屋里头,一下子就没了人声,静得吓人。 就剩下那小炭炉里头的银丝炭,偶尔发出一声哔啵的轻响。 窗户外头,那北风刮得呜呜响,听着让人心里头发毛。 张武和李老三俩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那眼神里头早就没了刚才那股子要去干大事的兴奋劲儿,剩下的全是后怕。 他们俩都是在山里头混饭吃的,最信这个。 山里有山神爷,那这江里头,可不就得有龙王爷? 现在听老爷子这么一说,这龙王湾底下镇着的还不止龙王爷,还有关爷一家五口的冤魂呢! 这谁还敢去动?那不是上赶着去给人家当替死鬼吗? 张武把手里的茶碗往桌上一放,那水都洒出来一半,他搓着手,脸上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 “老爷子,您……您老别吓唬俺们,这事儿也太玄乎了点吧?” “吓唬你们?” 陈老爷子哼了一声,“老夫都快进棺材的人了,有那个闲工夫跟你们这几个后生小子扯老婆舌?” “当年掉下去的那三个鱼把头,其中一个还是我托了省城的关系,花了大价钱请来的,那人在他们老家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可结果呢?连人带他那两个徒弟,三个人,就在那龙王湾的冰面上,没了!” “当时去的人不少,都说就听见一声喊,回头再瞅,冰面上就多了个黑乎乎的窟窿眼儿,人早没影了。” “你说,这不是邪性是啥?” 可王强没说话。 他没像那俩人似的吓得变了脸,他就那么坐着,腰杆子挺得笔直。 他端起桌上那碗早就凉了的茶,也没嫌凉,就那么举到嘴边镇定地喝了一口。 他脑子里头飞快地转着。 冤魂索命?扯他娘的淡! 他自个儿就是从鬼门关里爬回来的,这世上要真有鬼,他咋没瞅见? 第86章:不信鬼神信双手 可老爷子说的这事儿,也不像是瞎编的。 那三个鱼把头,齐刷刷地掉进了冰窟窿里,这事儿就透着一股子邪乎。 那几个鱼把头掉进冰窟窿,八成是那地方水文复杂,冰面底下有暗流,看着冻结实了,其实底下是虚的,一踩就塌。 没经验的,可不就得着了道? 想到这儿,王强心里头那股子劲儿,反倒是比刚才更足了。 他娘的,越是邪性的地方,越说明底下有大家伙,有大油水! 他把手里的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那动静把张武和李老三都给吓了一哆嗦。 王强站起身,对着那还瞅着他的陈老爷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爷子,死人的事咱管不着了,可活人,还饿着肚子。” “那姓赵的领导和关爷的对错,咱也不评判,俺就问一句,这江里的鱼,是不是咱江北镇的?这镇上的老百姓,该不该吃这口鱼?” 他这几句话问得是直,可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了。 王强接着说:“俺不图名,也不图利,这鱼打上来咋分,您老和镇上说了算。” “俺只要一个鱼把头的权,让俺领着人干活,不受外行瞎指挥。” “俺也把话放这儿,俺不信啥鬼神诅咒,俺就信俺这双手,要是出了岔子,俺王强一个人担着,绝不连累镇上和乡亲们!”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那话里头的劲儿,一下一下地往人心里头敲。 连旁边已经吓破了胆的张武和李老三,听着听着,那腰杆子也慢慢地挺直了,那眼睛里头也重新冒出了点光。 是啊,怕个球!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与其在家等着饿死,还不如跟着强子兄弟,轰轰烈烈地干一场! 陈老爷子那双浑浊的老眼,就那么盯着王强,足足看了能有半袋烟的功夫。 “好!好一个不信鬼神信双手!咱江北镇憋了十几年,就缺你这么个不认邪的后生!” 陈老爷子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他从那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在屋里头来回地踱了两步。 “这事儿,老夫给你应下了!” 他当即拍板,“镇上那个张镇长,是个怕担责任的老好人,这事儿我去跟他说!他要是不点头,我就拿我这把老骨头,堵在他家门口!” “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看着王强,“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儿风险大,不光是那江里的风险,还有人心的风险,你可想好了,这头一旦剃下去了,可就没法再长出来了。 “老爷子,您放心。” 王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俺王强的脑袋,比那江底下的石头还硬,谁要是想来碰碰,俺不拦着,就怕他磕掉了牙!” “好!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陈老爷子是真高兴了,他那张老脸上都泛起了红光。 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老四!” 那个叫陈老四的汉子立马就推门走了进来。 “老爷子,您吩咐。” “去!把我书房里头那个上了锁的樟木箱子给我抬出来!” 陈老四应了一声,转身就去了。 没一会儿,他就吭哧吭哧地抬出来一个看着就有些年头的木箱子,那箱子角上还包着铜皮,上头落满了灰。 陈老爷子从自个儿脖子上,解下来一把铜钥匙,把那箱子上的锁给打开了。 箱子一开,一股子陈年的樟木味儿混着一股子铁锈味儿就冒了出来。 他从里头,翻出来一串更大更沉的钥匙,还有一张盖着红色大印,已经泛黄了的纸条子。 “这个,是镇上那张尘封了十几年的公网的库房钥匙。” “这个,是那套同样生了锈的马拉绞盘的调用令。” “当年那姓赵的滚蛋了,这些东西就都交到了我这儿保管,今天,我就把它们都交给你了!” 陈老爷爷把这两样东西,全都交到了王强手里。 那串黄铜钥匙,沉甸甸的,泛着一股子旧时候的颜色。 那张盖着大红印章的纸条子,瞅着薄,可拿在手里比那钥匙还沉。 王强把这两样东西仔仔细细地揣进怀里头最里头的那个口袋,还伸手进去按了按,感觉那硬邦邦的钥匙隔着几层棉袄,顶着自个儿的胸口,心里头才算是真踏实了。 “老爷子,您就擎好吧!” 王强站直了身子,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瞅着陈老爷子,那话说的跟钉钉子似的,一个字一个字都带着劲儿。 “俺王强今天就把话撂这儿,这事儿要是干成了,这头鱼,俺亲自给您抬到院子里来!俺们江北镇的老百姓,往后年年冬天,都有鱼吃!” “好!好!好!” 陈老爷子连说了三个好字,他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也泛起了一层少见的红光,像是被灶坑里的火给映红了似的。 “老头子我,就等着喝你这碗头鱼汤了!” 张武和李老三在旁边瞅着,早就激动得不知道该说啥好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冲着老爷子点头哈腰。 嘴里头除了“谢谢老爷子”,“您老人家真是活菩萨”这两句,也说不出别的花样来了。 三人又跟老爷子说了几句场面话,这才跟着陈老四,退出了那间暖和得跟春天似的屋子。 一跨出那高高的门槛,外头那股子夹着雪粒子儿的冷风,嗖地一下就灌了进来,三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他们心里头,却跟揣了个小火炉似的热乎乎的,烧得旺着呢。 “强子兄弟,你……你真是神了!” 一走出那气派的大门,李老三就再也憋不住了,他一把抓住王强的胳膊,“俺刚才在里头,腿肚子都转筋了,俺寻思着今天这事儿铁定是黄了,没想到让你小子三言两语的,硬是给说成了!” “啥叫说成的?” 张武一巴掌就拍在了李老三的后脑勺上,拍得他那狗皮帽子都歪了。 “强子兄弟这叫啥?这叫有理走遍天下!咱们是去干正事,又不是去干那偷鸡摸狗的勾当,怕个球!” 他嘴上说得硬气,可那张国字脸上,也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兴奋。 他凑到王强跟前,那大嗓门压得很低:“强子,你刚才在里头那几句话,是真他娘的提气!俺听着,这后背上的汗毛都根根竖起来了!比喝了二斤烧刀子还带劲儿!” 王强被他们俩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也是忍不住乐了:“行了,武哥,三哥,八字还没一撇呢,高兴得也太早了点。” 他指了指镇子那头,那儿靠着江边有一片早就荒废了的旧厂房,在灰蒙蒙的天底下瞅着跟个鬼屋似的,“咱先把家伙事儿给弄到手再说!” 三人心里头揣着事儿,脚底下也快了不少。 他们顶着风,顺着那条被踩得又滑又硬的土道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就朝着那片荒废的库房区走。 那地方,离镇上最热闹的主街有点远,越走越偏,两边的铺子也越来越少,到了后头就剩下些早就塌了半边,墙上长满了荒草的破院子。 第87章:谁拉这了? 冬捕的库房就在这片破院子的最里头,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像个被人给忘了的老人。 那是个砖瓦结构的房子,瞅着比周围的土坯房结实点,可也架不住十几年没人拾掇。 墙上的白灰早就掉光了,露出了里头青灰色的砖,墙角底下长满了枯草,上头盖着厚厚的雪。 大门是两扇厚实的铁皮门,那门上头的红漆早就掉光了,露出了里头锈得跟烂铁似的铁板,上头挂着一把人脑袋大的老式铜锁,那锁鼻子上都长了一层绿毛,瞅着就不好惹。 王强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他把钥匙拔了出来,蹲下身子,从地上捡了块尖点的石头,对着那锁眼就捅了进去,来回地搅和。 捅了半天,从里头捅出来一堆铁锈和不知道啥时候钻进去的死虫子。 他又把钥匙插进去,这次顺当了不少,可拧起来还是费劲。 他就那么一点一点地,跟绣花似的左拧拧,右晃晃,感觉那锁芯子里头的弹子在咔咔地响。 他上辈子在海上,啥样的锁没开过?有时候船上的货仓钥匙丢了,他拿根铁丝都能给捅开。 对付这种老掉牙的玩意儿,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感觉那锁芯子里头最里的那根弹子被他给别住了,他手腕子猛地一使劲! “咔吧!” 一声脆响,那锁开了。 可那钥匙,也从中间断了。 “操!” ”这什么破玩意儿!“ 王强把那半截断钥匙扔在地上,骂了一句。 “开了就行!开了就行!” 张武和李老三也顾不上那断了的钥匙了,俩人一人一边抓住那生锈的铁门把手,使出吃奶的劲儿,嘿呦一声,就把那两扇死沉的铁门给拉开了。 “吱呀——” 那声音,跟指甲挠铁锅似的,又尖又长,听得人牙根子都发酸。 门一开,一股子尘封了十几年的霉味儿混着一股子死老鼠的臭味儿,就扑面而来,差点没把三人给顶个跟头。 ”他娘的,怎么这么臭,谁搁里面拉了?“ 三个人都用袖子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等那股子味儿散了点,才敢往里头瞅。 里头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就门口那点光照进去,能瞅见半空中飘着的全是灰尘和蜘蛛网。 “这地方,怕是比那山里头的熊瞎子洞还埋汰。”张武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王强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柴,划着了一根。 那点微弱的火光,一下子就把这间沉睡了十几年的库房给照亮了。 这库房,是真他娘的大! 差不多能有小半个篮球场那么大,房顶老高,上头的房梁都快瞅不清了。 库房里头,靠着墙边,堆着一些早就烂了的木头架子和一些叫不上名堂的铁家伙,上头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跟盖了层被子似的。 而在库房的正中间,堆着一个巨大无比的东西,那玩意儿黑乎乎的,堆在那儿跟座小山似的。 “那……那就是大网?”李老三指着那玩意儿,声音都有点哆嗦。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那地上的灰,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脖子,走一步后头就跟了一串烟。 等走近了,三人才算是看清了那玩意儿的真面目。 那确实是一张网,一张由无数根比手指头还粗的麻绳和密密麻麻的网线织成的大网。 那网就那么乱七八糟地堆在那儿,上头还挂着些早就干得跟石头似的鱼鳞和水草。 王强伸手,从那网山上拽下来一根主绳,那绳子入手又粗又硬,上头还带着一股子怎么也散不去的鱼腥味儿。 他使了点劲儿扯了扯,那绳子结实得很,纹丝不动。 “是好东西!” 王强眼睛一亮,“这绳子,是拿牛筋混着麻搓的,泡了桐油,别说十几年了,就是再放个十年八年的也烂不了!” 可张武却皱起了眉头,他从那网底下,拽出来一片网衣,那网衣是用细棉线织的,他用俩指头一捻。 “噗。” 那网线就跟那放了几年的豆腐渣似的,一碰就碎了。 “他娘的!这玩意儿,怕是不能用了!”张武骂了一句。 李老三也过去扯了扯也是一样,那网衣糟得不成样子,到处都是破洞,有的洞大得都能钻进去一个人了。 还有不少地方,明显能瞅见被耗子啃过的痕迹,那耗子屎跟黑豆似的撒得到处都是。 “这……这咋整?”李老三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这网都烂成这样了,跟块破布有啥区别?这还咋用啊?” “完了,白高兴一场。”张武也一屁股坐在了那堆发霉的网上,那张国字脸上全是失望。 王强没说话,他把手里的火柴吹灭了,又划着了一根。 他举着火柴,绕着那座网山仔仔细细地走了一圈,这儿瞅瞅,那儿摸摸。 他发现,这网虽然看着破,可糟烂的都是那些用细棉线织的网衣部分。 而构成整个渔网骨架的那些主绳、纲索,还有那些用来穿杆子的大号网眼都结实得很,一点没坏。 “行了,都别跟死了爹似的,一个个哭丧着脸干啥?” 王强走回来,一脚踹在了还坐在那儿发呆的张武屁股上。 “这网,能用!” “能用?”张武和李老三都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瞅着他。 “能用!”王强说得斩钉截铁,“这网的主架子没坏,坏的就是这些兜鱼的网衣。” “这玩意儿,坏了咱就补!破了咱就织!” “这有啥难的?不就是费点工夫吗?咱们这么多人,一人分一段,拿回家让家里的婆娘、老娘们儿都动手,几天就能给它补好了!” 他这话一说,张武和李老三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 是啊,他们咋就没想到呢? 补网,这活儿他们这些渔村里出来的人哪个不会? 就是这工程量大了点,可人多力量大啊! “对啊!俺咋就没想到呢!” 张武一拍大腿,从那网山上蹦了起来,“强子,你这脑子是咋长的?咋啥事到你这儿,就都不是事了呢?” “行了,别拍马屁了。” 王强说,“现在的问题是这玩意儿太大了,也太沉了,就凭咱们仨,别说抬出去了,就是想把它给挪个窝都费劲。” 这网堆在那儿,看着跟座小山似的,少说也得有千八百斤。 “那咋办?” “先去找绞盘!” 王强说,“等把绞盘弄到手了,再去找牲口,有了牲口和绞盘,咱们就能把它给拖出去!” 三人一合计,也只能这么办了。 他们又把那两扇死沉的铁门给关上,也没锁,就那么虚掩着,然后就直奔下一个目标。 镇上的老农机站。 第88章:孙瘸子 那老农机站就在镇子的另一头,比这库房还偏。 等他们仨走到那儿的时候,日头都升起老高了。 那是个露天的大院子,里头停着几台早就报废了的拖拉机和收割机,那铁家伙上头全是红色的铁锈,跟长了一层红毛似的。 那马拉绞盘,就在院子最里头的一个破棚子底下。 那玩意儿,与其说是绞盘,不如说是一堆烂木头和烂铁的组合体。 一个比水缸还粗的木头滚轴横架在两个大铁架子中间,滚轴上头还缠着些早就锈断了的钢丝绳。 旁边,还扔着几个巨大的铁齿轮和一根长长的摇把。 整个东西有一半都陷在了冻土里,上头盖着厚厚的雪,就露出个黑乎乎的轮廓。 “我操,这玩意儿还能用?”张武过去踹了一脚,那铁架子晃都没晃一下,反倒是把他自个儿的脚给震得生疼。 “看着是不咋地,可都是些硬家伙,拾掇拾掇应该还能用。” 王强走过去,扒开上头的雪,仔细地瞅了瞅。 那木头滚轴是用上好的榆木做的,虽然有点裂纹,可芯子还是好的。 那铁架子和齿轮,虽然锈得厉害,可也没断。 “关键是这齿轮,都锈死了,根本转不动。”李老三也过去,使了点劲儿想扳动那个摇把,那摇把就跟长在了上头似的,纹丝不动。 “没油了,得给它上油。”王强说。 “上哪儿弄油去?这荒郊野岭的,连个人影都瞅不见。”张武犯了愁。 王强眼珠子一转,一拍脑门:“有了!” 他指了指自个儿早上拎来的那块大鱼肉。 “拿这个!” 刚刚出门的时候老爷子说什么也不肯留下,说自己家不缺东西,留着给娃娃们炖点鱼汤吧,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他让张武和李老三在原地等着,他自个儿拎着那块鱼,就往旁边一个瞅着还算完整的破屋子里头走。 那屋子,像是以前农机站看门大爷住的地方,里头有个土灶,锅早就没了,就剩下个黑乎乎的灶膛。 王强从外头捡了点干柴,又从地上那些报废的拖拉机里头,找了块沾满了油污的破布当引子,划了根火柴,就把火给生了起来。 他又跑到外头,在那堆废铁里头翻了半天,翻出来一个破了口的铁皮水桶。 他把水桶架在灶膛上,然后用刀子把他带来的那块胖头鱼身上最肥的那块鱼肚子油给片了下来,足有两三斤重,扔进了铁皮桶里。 他蹲在灶坑前,一边烧火,一边用根木棍在桶里头搅和。 没过一会儿,一股子鱼油的香味儿就冒了出来,那肥油被火一烤,滋滋地往外冒着金黄的油。 等那块鱼油被炼得差不多了,就剩下点焦黄的油渣子,那桶里头也积了小半桶清亮亮的鱼油。 他把那还滚烫的鱼油,小心翼翼地端了出去。 “来,都让开点,别烫着!” 他把那滚烫的鱼油,顺着那几个锈死了的齿轮缝隙,一点一点地就浇了下去。 “刺啦——” 一股子白烟冒了起来,还带着一股子焦糊味儿。 那热油一浇上去,那层厚厚的铁锈立马就起了反应,开始往下掉渣子。 王强浇了一遍,又让张武和李老三俩人,一人一边,抓住那摇把,使劲地来回晃。 刚开始还晃不动,可随着那热油一点点地渗进去,那摇把也开始松动了。 “一!二!三!使劲!” 三人喊着号子,那摇把终于被他们给晃动了一点点。 “嘎吱……嘎吱……” 那声音,跟拉磨似的难听得很。 可三人却都乐了,有动静就行! 他们就这么,一边浇油,一边晃,足足折腾了能有半个钟头,那几个锈得跟长在了一起的齿轮,总算是能慢慢地转动了。 “行了!” 王强把剩下的油都浇了上去,“让它再吃会儿油,咱们先干点别的。” 他们又找来几块硬木头,把那绞盘底下给垫了起来,然后用铁锨和镐头,把那陷在冻土里的铁架子给一点点地刨了出来。 又折腾了差不多一个多钟头,那台沉睡了十几年的马拉绞盘,总算是被他们给拾掇得差不多了。 虽然瞅着还是那副破烂样儿,可好歹是能转了。 “行了,大家伙算是弄利索了。” 王强拍了拍手上的油污,瞅着眼前这个被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儿硬生生给救活了的铁家伙,心里头那股子成就感就甭提了。 “可家伙是活了,拉家伙的牲口上哪儿找去?” 李老三一句话又把大伙儿拉回了现实。他愁眉苦脸地瞅着那比他还高的绞盘,“这玩意儿,没个三五头壮实的骡子,根本就拖不动。” 张武也犯了难,他把那炼鱼油剩下的油渣子塞嘴里嚼得嘎嘣脆,含糊不清地说:“这大雪封山的,谁家那牲口不是跟宝贝疙瘩似的养着?草料都金贵得很,谁肯借给咱们?” “借?” 王强乐了,“武哥,你这脑子咋就不转个弯儿呢?咱不借,咱租!” “租?” “对,租!” 王强从怀里头掏出个小布袋,那是前天卖肉剩下的零钱,他把布袋子在手里头掂了掂,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有钱能使鬼推磨,还能使不动几头牲口?” 他心里头早就有人选了,就是镇上那个出了名爱钱如命,家里头养着两头大黑骡子的孙瘸子。 那孙瘸子,是镇上专门跑长途给人拉货的,那两头骡子养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是他的命根子。 “走,咱们去会会那个孙瘸子!” 三人锁好农机站的大门,又顶着风雪,往镇子南头孙瘸子家走。 孙瘸子家住得偏,一个独门独院,院子里头搭着个大牲口棚子,还没进门呢,就闻见一股子牲口粪和干草料混在一起的味儿。 他们到的时候,孙瘸子正拿着把大铁叉子,在棚子里头给他那两头宝贝骡子添草料呢。 他看见王强他们仨人气势汹汹地走进来,那三角眼立马就警惕了起来,把手里的铁叉子往身前一横,跟防贼似的。 “干啥的?俺家没肉卖!” “孙叔,你别紧张,” 王强笑着往前走了一步,从兜里头掏出根烟递了过去,“俺们不是来打秋风的,是来跟你谈笔大生意的。” 孙瘸子斜着眼瞅了瞅他手里的烟,是好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啥生意?” “租你家这两头骡子用用。” “不租!” 孙瘸子想都没想,一口就给回绝了,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俺这俩是俺的吃饭家伙,金贵着呢,万一给你们弄出个好歹来,俺找谁哭去?” 第89章:回村 “孙叔,你先别急着拒绝,” 王强也不恼,他指了指那两头正悠闲嚼着草料的大黑骡子,“你这两头骡子,现在天冷了,也没啥活儿干吧?天天在家吃草料,那不是光吃不拉,净赔钱吗?” “俺们租你的骡子,也不白租,一天,给你这个数!” 王强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五十块?”孙瘸子眼皮子跳了一下。 “想得美!” 王强嗤笑一声,“五块!一天五块钱!” “五块钱?你打发叫花子呢?”孙瘸子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碾了碾,“没二十块钱一天,门都没有!” “二十块?” 王强也乐了,“孙叔,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俺们就租个两三天,你这就想把一头骡子钱给挣回去?” 两人就跟菜市场买菜似的,你来我往地砍起了价。 张武和李老三在旁边瞅着,一句话也插不上,他们是真没想到,王强这小子,不光打猎捕鱼是把好手,这磨嘴皮子的功夫,也一点不差。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王强把价格提到了五块钱一天,外加一顿有肉有酒的好饭。 孙瘸子心里头盘算了一下,这买卖不亏。 这大冬天的本来就没啥活儿,骡子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一天五块钱,三天就是十五块,还白吃几顿好饭,这好事上哪儿找去? “行!” 他一咬牙,一跺脚,“就这么定了!不过俺可把丑话说前头,俺的人跟俺的骡子都得跟着你们,骡子要是掉了一根毛,俺都得跟你们算账!” “没问题!”王强答应的爽快。 “不过你还得给我找马,找驴,找骡子,让他们准备好,什么时候需要我会告诉他们的!” 孙瘸子一听这话,那双三角眼立马就瞪圆了,他把手里的鞭子往那爬犁上一搭,满脸都是不解:“强子兄弟,你这是跟俺老孙打马虎眼呢?” “俺这两头大黑骡子,那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牲口,一头能顶普通骡子两头使!” “拉个破网和破铁疙瘩,那不是跟玩儿似的?咋的,还不够你用的?” “你懂个屁!” 没等王强开口,旁边的张武就一巴掌拍在了孙瘸子的后脑勺上,那力道,差点没把他那顶破毡帽给拍飞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咱强子兄弟,那可是要去当鱼把头的人!” “鱼把头?你想冬捕?” 孙瘸子一听冬捕这俩字,跟见了鬼似的,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那条瘸腿都哆嗦了起来。 他瞅着王强跟瞅着一个不要命的疯子似的:“我的乖乖,强子兄弟,你……你没喝多吧?这冬捕的事儿,在咱们江北镇可是邪性得很!” “那龙王湾底下,可镇着关爷一家子的冤魂呢!这十几年了,谁敢去动?那不是上赶着去给人家当替死鬼吗?” 王强瞅着他那副吓破了胆的样子,也没恼,反倒是乐了。 他从兜里掏出根烟,自个儿点上,吸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道:“孙叔,这世上要真有鬼,俺王强这条命,早就让鬼给收了八百回了。” 他顿了顿,看着孙瘸子的眼睛:“再说了,这事儿,镇上头的陈老爷子,已经点头了。” “啥?陈……陈老爷子都点头了?” 孙瘸子这下是真惊着了,他瞅了瞅王强,又瞅了瞅旁边一脸得意的张武和李老三,心里头那点恐惧一下子就给冲没了。 陈老爷子是啥人?那可是镇上头的定海神针!他要是点了头,那这事儿……怕是真的要成了! 他那颗爱钱如命的心,立马就活泛了起来,那三角眼里头也开始冒着精光。 他搓着手,试探着问道:“那……那要是真能成,这一网下去,得……得拉上来多少鱼啊?” “多少?” 王强把烟头往雪地里一扔,用脚碾灭,“我不敢说多,但这网下去,保证让你那两头宝贝骡子,连拉一天一夜都拉不完!” “嘶——” 孙瘸子倒吸一口凉气,他瞅着王强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头那杆秤,彻底倒了过来。 他那条瘸腿在雪地里使劲地顿了一下,然后猛地一拍胸脯,那胸脯拍得砰砰响。 “强子兄弟,你放心!这事儿包在俺身上!俺那几个跑长途的伙计,家里头也都养着牲口,一个个都壮得跟牛犊子似的!” “你给个数,要几头?俺这就去给你张罗!别说马和驴了,就是那生产队的牛,俺都能想办法给你牵来!” “现在还不急,先让这两头骡子给绞盘和渔网拉回去,东西拾到干净了,准备冬捕你再给喊过来!”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孙瘸子也是个利索人,立马就给他那两头宝贝骡子套上了笼头和缰绳。 他又从院子角落里头,拖出来一个用厚木板子搭的简易大爬犁,这是他冬天专门用来在雪地里拉货的。 四个人,两头骡子,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又回了老农机站。 有了牲口,那活儿干起来就快多了。 他们用粗麻绳把那台死沉的绞盘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把绳子另一头套在那两头大黑骡子身上。 孙瘸子扬起手里的鞭子,在半空中甩了个响鞭。 “驾!” 那两头骡子得了令,四条腿一使劲,那铁家伙就被硬生生地从雪地里给拽了出来,拖上了大爬犁。 接着,他们又拉着这堆铁家伙,去了那个废弃的库房。 这次,王强他们仨连门都没进,直接就把那绞盘给卸在了库房门口,然后把那几千米长的大网用绳子拴住了,让那两头骡子硬生生地从库房里头给一节一节地拖了出来。 那场面,是真壮观。 那张尘封了十几年的大网,从那库房的黑暗里头,一点一点地现出了真身。 他们把那张巨大的网,也给盘到了爬犁上,那网堆得比人都高。 等把所有东西都装利索了,天都快黑了。 孙瘸子赶着骡子,王强他们仨在后头推着,扶着,就这么一摇三晃地,在所有镇上人惊奇的目光中,朝着月亮湾的方向走去。 那爬犁在雪地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辙,一直延伸向那被夕阳染红的渔村。 回到月亮湾的时候,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家家户户的人都从屋里头跑了出来,跟看西洋景似的,围着那爬犁瞅。 当他们看清楚那爬犁上拉着的是啥玩意儿的时候,一个个都傻了眼。 特别是村里头那几个上了点年纪的老人,瞅见那张大网和那台绞盘,那眼圈子一下子就红了。 “这……这不是关爷当年用的那套家伙吗?” “我的老天爷啊!这东西咋给拉回来了?” “这是要……要干啥啊?” 王强没理会那些议论,他指挥着孙瘸子,把爬犁一直拉到了他家院子门口那片最宽敞的空地上。 随后对那些还愣着的村民们喊道:“都别愣着了!想过年吃上鱼的,家里头有婆娘会补网的,都给俺过来搭把手!把这张网给俺抬到村里头的晒谷场上去!” 第90章:打鸡血 这话一出口,村里头的那些老爷们儿,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就冲了上来。 人多力量大,那大网硬是被十几号人给拖拽起来,浩浩荡荡地就往村东头的晒谷场走。 没过多久,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村东头的晒谷场上了,那地方宽敞,雪也被大伙儿给清理干净了,正好能把这张几千米长的大网给整个摊开。 几十号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把个不大的晒谷场围了一圈,吵吵嚷嚷的。 那张大网就跟一堆烂麻绳似的盘在晒谷场中间,上头那股子放了十几年的霉味儿和死耗子味儿,在冷风里头飘着,熏得人直咧嘴。 村里头上了点年纪的老人,一瞅见这张网,脸色就变了。 福大爷吧嗒着他的老烟枪,凑到网跟前,伸出手在那粗大的绳子上摸了摸,嘴唇子哆嗦着,半天没说出句囫囵话。 “这……这不是关爷当年用的那张网吗?咋……咋给弄回来了?” 他这一嗓子,人群里头立马就炸了。 “啥?关爷的网?” “我的老天爷,就是那张十几年前出了事,被镇上给封起来的网?” “这玩意儿邪乎得很!听说那网上头,还沾着关爷一家人的冤魂呢!这东西弄回来干啥?这不是往村里头招晦气吗?” 人群里头议论纷纷,瞅着王强他们的眼神都变了,有害怕的,有好奇的,还有不少人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生怕沾上点啥不干净的东西。 王强瞅着这阵仗,知道这事儿要是不当着全村人的面说清楚,往后这活儿就没法干。 他也没跟谁商量,自个儿一撑爬犁的边,就蹦了上去。 “各位叔叔大爷,婶子大娘,兄弟姐妹们!” 王强冲着黑压压的人群抱了抱拳,“俺知道大伙儿心里头在犯嘀咕,也知道你们在怕啥。” 他指了指脚底下这张大网,“没错,这就是当年关爷用的那张网!俺今天把它从那不见天日的库房里头给拉了出来,就是要让它重见天日!” “俺也知道,当年关爷那事儿,是咱们江北镇的一块伤疤,一提起来,大伙儿心里头都不得劲儿。” “可那都是十几年前的烂账了!死人是死了,可活人,还他娘的饿着肚子呢!” 他这一句粗话骂出来,底下的人群反倒是安静了不少,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瞅着他。 “俺就问问大伙儿!” 王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这大雪封山,家家户户的米缸都快见了底!山里头的路被雪给埋了,猎户们都不敢往里头去!江面冻得比石头还硬,连个鱼腥味儿都闻不着!” “你们就甘心?甘心就这么守着这条江,守着这个聚宝盆,天天在家喝那清得能照见人影儿的苞米面糊糊?甘心看着自个儿家的娃,馋得半夜哭着喊着要吃肉,咱们这些当爹的,只能在旁边抽自个儿嘴巴子?” 他这几句话,句句都说到了大伙儿的心窝子里。 人群里头,不少老爷们儿都低下了头,脸上那表情,又是羞愧又是无奈。 “俺王强,没啥大本事,就是个打鱼的。” “可俺不信邪!俺不信那江底下有啥冤魂!俺就信一点,这江里的鱼,是老天爷给咱们江北镇老百姓的活路!这活路,咱们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断了!” “今天,俺就把话撂这儿!” 王强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俺王强从今天起,就要当咱们江北镇这十几年来第一个鱼把头!” “俺要领着大伙儿,把这冬捕的营生,给重新干起来!俺要让这江里的鱼,都给咱们月亮湾的老百姓,端上饭桌!” “这事儿要是干成了,往后年年冬天,咱们家家户户都有鱼吃!再也不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要是干不成,那网要是挂了底,人要是出了事,所有的责任,所有的罪过,都算在俺王强一个人头上!跟大伙儿没半点关系!” 他这番话,说得又响又亮,底下的人群彻底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有震惊,有怀疑,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希望这事儿能成的! 过了好半天,福大爷才开口:“强子……你这后生小子,胆子是真大,可这事儿,不是光有胆子就行的啊……” “是啊强子!” 另一个老人也跟着说,“那关爷的本事是神仙授的,咱们这凡夫俗子,可玩不转那套家伙事儿啊!万一……万一真出了岔子,那可是要搭上人命的!” “怕个球!” 没等王强说话,人群里头的张武就扯着嗓子骂了一句。 “俺们跟着强子兄弟,连熊瞎子都干翻了两头!还怕这江里的几条破鱼?强子兄弟的本事,俺们是亲眼见过的!他说行,那就指定行!” 李老三也站了出来:“大伙儿,咱们不能因为十几年前摔过一跤,就一辈子不敢走路了吧?那成啥了?那不成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孬种了吗?” 有了他们俩带头,人群里头那些年轻力壮的爷们儿,也跟着活泛了起来。 “对!怕啥!大不了一死!在家等着饿死,跟下江喂了王八,有啥区别?” “俺信强子兄弟!他不是那种说大话的人!” “干!俺跟着干!” 可就在这时候,人群里头又冒出来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是那个瘸子李。 他一瘸一拐地往前凑了凑:“强子兄弟,你这话说得是提气,可这画饼充饥不顶饿啊,这又是补网又是拾掇绞盘的,都得人出力,咱们这忙活一天,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这身上也没劲儿啊。” 他这话一说,不少人也跟着点头,那股子刚提起来的劲儿,又泄了点。 王强一听这话,乐了。 他从爬犁上跳了下来,走到瘸子李跟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李哥,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干活,哪能让大伙儿饿着肚子?” 他转过身,冲着院门口还瞅着这边的苏婉,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嫂子!” 苏婉应了一声,赶紧跑了过来。 “把咱家那熊肉,给俺抬出来!” “再把那酒,也给俺抱出来!” “今天晚上,咱们就在这晒谷场上,开席!俺请全村的爷们儿,喝酒吃肉!” “好——!!!” 王强这一嗓子,整个晒谷场瞬间就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那帮刚才还愁眉苦脸的爷们儿,一听有肉吃有酒喝眼睛都绿了,一个个嗷嗷叫着。 这下,再也没人犯嘀咕了,有肉吃,还怕没力气干活? 那瘸子李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冲王强竖大拇指:“强子兄弟,敞亮!是真敞亮!” 苏婉也被这气氛感染了,她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家跑。 “嫂子,你一个人哪抬得动?找几个人跟你一块儿去!” 王强又冲着人群里头那些个婆娘媳妇儿喊道:“各位婶子大嫂,弟妹们!光让爷们儿吃肉也不像话,你们也别闲着!” “谁家要是还有点存粮,土豆白菜干的,苞米面也行,都别藏着掖着了,拿出来!” “咱们今天晚上,就在这儿吃一顿百家饭!等冬捕成了,俺王强保证,让你们家家户户的锅里都炖上鱼!” 第91章:消息传开 “好!” 人群里头,李顺他婆娘是第一个响应的,她一拍大腿,扯着嗓子就喊:“强子说的对!这都是为了咱们自个儿!俺家还有半袋子土豆,俺这就回去拿!” 她这一带头,其他的婆娘媳妇儿也都不再犹豫了。 “俺家还有点酸菜!” “俺家有粉条子!” “俺家那口子前两天套了只兔子,俺也拿来!”一个个都转身往自个儿家跑。 没过一会儿,整个晒谷场就彻底热闹了起来。 几个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跟着苏婉把熊肉、猪肉,锅碗瓢盆什么的给抬了过来。 张武从自个儿家,把他那口能炖下一整只羊的大铁锅都给背了过来,又有人从家里头搬来了砖头,就在晒谷场中间,临时搭了两个大灶台。 各家各户拿来的东西,也在灶台旁边堆成了两座小山。 孩子们最高兴,他们围着那堆东西又蹦又跳,胆子大的还伸手去摸摸那熊肉,惹得大人们一阵笑骂。 整个月亮湾,就跟一个上了发条的大机器似的运转起来。 男人们分成了两拨。 一拨,以王强、张武、李老三为首,围着那台马拉绞盘开干了。 那玩意儿虽然被他们给拾掇得能转了,可毕竟是十几年的老家伙了,很多地方都得重新加固,还得配上新的拉绳和滑轮。 陈木匠也来了,他喝了王强给的熊胆酒,他爹那老寒咳还真就好了不少。 他心里头感激,一听王强要搞冬捕,二话不说,把自个儿家那套吃饭的家伙都给搬了过来,帮着他们拾掇那绞盘上头的木头零件。 陈木匠拿着个墨斗,在那根榆木滚轴上弹上线,指挥着张武和李老三用大号的锯子,把那些裂了纹的地方都给锯掉。 他又从自个儿带来的木料里头,挑了块最好的硬木,现场就给削了个木楔子,用大锤子砰砰地给砸了进去,把那滚轴给加固得结结实实。 王强和孙瘸子则负责拾掇那些铁家伙,他们俩找来些破砂纸和铁刷子,把那几个锈得快成一坨的齿轮,一点一点地打磨,把上头的锈都给刷掉,又抹上厚厚的机油。 另一拨男人,则在福大爷的带领下,拿着斧子、砍刀,去村后头那片小树林子里砍柴火,一捆一捆地往晒谷场上背。 女人们也没闲着。 几十个婆娘、媳妇儿,就着那几堆烧得旺旺的篝火,把那张几千米长的大网,给整个摊在了晒谷场上。 她们一人负责一小块,手里头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麻线和专门用来织网的木梭子,就那么坐在小马扎上,或者干脆就跪在冰冷的地上,借着火光,开始连夜地补网。 苏婉也坐在里头,她没干过这活儿,学得快。 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一边自个儿飞快地穿着梭子,一边耐心地教她:“你看,这线得这么绕,从这个眼儿穿过去,再从那个眼儿绕回来,打个死结,这就牢了。” 苏婉学得认真,没一会儿,也能像模像样地补起来了。 晒谷场上,到处都是人。 男人砍柴的号子声,女人补网的说笑声,孩子们的打闹声,还有那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混在一起,那叫一个热闹。 王强瞅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心里头也是一阵感慨,他知道这网还有绞盘都到手了,离下网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现在,就等找个好天气开始冬捕了。 ...... 月亮湾要重启冬捕,王强要当鱼把头的消息,就跟长了腿的兔子似的,一宿的功夫就蹿遍了整个江北镇。 这消息,比那十几年来最大的一场雪还邪乎,把个死气沉沉的江北镇给搅得是沸反盈天。 镇上,陈家大院。 陈老爷子自打把那钥匙和调用令交给了王强,就把自个儿关在了书房里头,谁也不见。 他那个水灵灵的小孙女陈雪穿着小红袄,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参汤,在门口站了半天,那门也没敢敲。 她听见里头,她爷爷正跟个老学究似的,在那儿摇头晃脑地念叨着啥。 “……冰层三尺,水深五丈,暗流急,鱼性野,下网须在子时三刻,起网必在午时一刻……嘿,这小子是真有点门道,还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陈雪听不明白,她就觉得自打那天那三个猎人来过之后,她爷爷就跟魔怔了似的,把书房里头那几本早就压了箱底,讲怎么捕鱼的破书都给翻了出来,天天在那儿翻过来掉过去地瞅,嘴里头还念念有词的。 她哪知道,陈老爷子这心里头,比谁都紧张。 他把宝押在了王强身上,那是拿自个儿一辈子的名声在赌。 赌赢了,他就是江北镇的大功臣。 赌输了,他就是那个打开了鬼门关,放出恶鬼的老糊涂蛋,死了都没脸去见关爷。 …… 江北镇的镇公所里头。 张镇长,就是那个被陈老爷子评价为怕担责任的老好人的张大海,正端着个大号的搪瓷缸子,愁眉苦脸地瞅着窗户外头那白茫茫的一片。 他这个镇长,当得是真憋屈。 手底下没钱,没粮,就守着这么个穷山沟,年年冬天都得为了那点救济粮,跑断了腿,磨破了嘴。 昨天晚上,陈老爷子亲自来跟公所找他。 也没说啥重话,就慢悠悠地跟他聊了聊当年关爷那事儿,又聊了聊现在镇上家家户户都快揭不开锅的惨状。 最后,就扔下了一句:“大海啊,这江里的鱼是死物,可这镇上的老百姓是活人呐,活人,总不能让尿给憋死吧?” 张大海一听这话,脑门子上的汗当场就下来了。 他知道,老爷子这是表态了,是铁了心要支持那个叫王强的小子搞冬捕了。 他敢拦吗?他不敢。 可他敢点头吗?他也不敢。 那冬捕,在江北镇就是个禁忌,是雷区,谁碰谁死。 十几年前那三个鱼把头掉进冰窟窿里的事儿,他现在想起来,后背还冒凉气呢。 万一再出点啥事,多死了几个人,他这个镇长也就当到头了。 他正左右为难,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办公室的门就被人给敲响了。 是他的秘书小李。 小李探进个脑袋,一脸为难地说道:“镇长,靠山屯、大王庄、小谢庄那几个村的村长,都来了,在外头等着呢,说是……说是想问问那冬捕的事儿。” “啥?” 张大海手里的搪瓷缸子一哆嗦,那热水都洒出来一半,烫得他一咧嘴。 “这帮兔崽子,鼻子比狗还灵!这才多大功夫,就闻着味儿找上门来了!” 他骂了一句,把缸子往桌上一墩,没好气地说:“让他们进来!” 没一会儿,三个穿得跟熊似的,脸上都带着一股子土腥味儿的村长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窝蜂地就挤了进来。 一进门,也不客气,自个儿就找地方坐下了。 第92章:关爷弟子 张大海打着哈哈:“哎呀,老李啊,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是月亮湾那边有几个年轻人提了一嘴,还没定,还没定呢。” “还没定?” 大王庄的村长是个胖子,他嘿嘿一笑,“张镇长,俺们可都听说了,陈老爷子都点了头了,那库房的钥匙都给人家了,这还能有假?” 张大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小谢庄的村长是个老油条,他给张大海的缸子里续上水,慢悠悠地说道:“镇长,俺们今天来,不是来给您添乱的。” “俺们就是想跟您交个底,要是这事儿真能成,俺们这几个村也想跟着沾沾光,出人出力,都行!到时候分鱼的时候,您老可得给俺们留一口汤喝啊。” “这大雪封山的,俺们村里头那光景您也不是不知道,再不想想法子,真就得饿死人了。” 张大海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精。 这哪是来问事的?这分明是来探口风,来站队的! …… 月亮湾,晒谷场上。 经过一两天的奋战,那张破得跟渔网袜似的大网,硬是被村里头那几十个婆娘、媳妇儿,给补得七七八八了。 虽然上头那补丁摞补丁,五颜六色的,瞅着跟个百家被似的,可好歹是没有大窟窿了。 王强瞅着这网,心里头也有了谱。 他把村里头那些年轻力壮,脑子也活泛的小伙子,都给招呼了过来,足有二十来号人。 他把这二十来号人,分成了三队。 一队,叫穿杆队,由他自个儿亲自带着,专门负责在冰底下穿引那几千米长的大网,这活儿最关键也最累,得是信得过,又有力气的人干。 一队,叫扭矛队,由李老三带着,负责在冰上头按照王强画好的路线,凿冰窟窿,还得用一种叫冰矛子的大家伙,在冰底下搅和,把那网给顺利地从一个口子引到下一个口子。 最后一队,叫马拉队,由张武和孙瘸子带着,负责拾掇那台马拉绞盘,还得伺候好那几头从各村凑过来的宝贝骡子和马。 这分工一明确,大伙儿的干劲儿就更足了。 穿杆队的人,跟着王强,在那张大网旁边,开始学着怎么整理这张巨网,怎么把它给有序地盘起来,到时候下网的时候才不会乱。 扭矛队的人,则跟着李老三,拿着冰镩和斧子,在晒谷场旁边那条早就冻实了的小河沟子上,开始练手,学着怎么凿冰窟窿,怎么用那长长的冰矛子。 马拉队的人最热闹,他们围着那台马拉绞盘,在陈木匠的指挥下,叮叮当当地敲着。 陈木匠不愧是老手艺人,他瞅了半天,就找出来好几个毛病。 “这滚轴,两边的轴承都磨损得厉害,得换!不换,到时候一使劲,就得卡死!” “还有这几个齿轮,虽然除了锈,可咬合得不紧,得重新打磨,再加几个垫片!” “还有这拉绳的滑轮,早就锈死了,都得给俺拆下来,用油泡透了,再装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里的墨斗弹着线,指挥着张武他们干活。 整个月亮湾就跟一个大工地似的,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干活的动静。 …… 太平镇,一个离江北镇有二十多里地的小镇子。 镇上有个小酒馆,这会儿正晌午,里头坐得满满当当的。 靠窗户那桌,坐着三个汉子。 为首的那个,四十来岁,长得人高马大,一脸的络腮胡子,眼角底下还有道寸把长的刀疤,瞅着就不好惹。 他叫胡彪,是这太平镇的鱼把头,也是当年跟着关爷学过几天手艺的徒弟里头,混得最好的一个。 他旁边坐着的俩人,一个瘦得跟猴似的叫瘦猴,另一个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叫黑塔,都是他的左膀右臂。 “彪哥,你听说了没?” 瘦猴一边啃着猪蹄子,一边压着嗓子说道,“江北镇那边,好像要出个新鱼把头了。” 胡彪正喝着酒,听见这话,端着酒碗的手停了一下。 “江北镇?那地方不是十几年没敢动过冬捕了吗?哪个不要命的,敢去捅那个马蜂窝?” “听说是月亮湾一个叫王强的毛头小子,二十出头。” 瘦猴把打听来的消息,添油加醋地学了一遍,“听说那小子邪乎得很,一个人就干翻了两头熊瞎子,还把马福海那个老东西给打了个半死,现在在江北镇,威风得很。” “哼,威风?” 胡彪冷笑一声,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毛都没长齐的小B崽子,打过几天鱼?摸过几天网?就敢自称鱼把头?他知道那龙王湾底下是啥样吗?他知道那冰底下走网,差一步就得网毁人亡吗?” “就是!” 旁边的黑塔也瓮声瓮气地说道,“当年师傅是怎么没的?还不是因为那地方邪性!那小子,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上赶着去给关爷一家子填命去了!” “彪哥,你说……咱们要不要……”瘦猴眼珠子一转,做了个打脸的动作。 胡彪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夹了口菜,慢悠悠地嚼着。 他心里头却活泛开了。 他当年是关爷最得意的徒弟,关爷那一身听冰识鱼的本事,他学了个七七八八。 关爷出事之后,他是第一个离开江北镇的。 不是他怕,是他恨!他恨那姓赵的,也恨江北镇那些人的凉薄。 他在太平镇白手起家,好不容易才拉起了自个儿的队伍,当上了这儿的鱼把头。 可他心里头,一直有个疙瘩。 那就是龙王湾。 他知道,那底下是整个江段最大的一个鱼窝子,是个聚宝盆。 他做梦都想回去把那聚宝盆给端了,也算是了了师傅当年的一个心愿。 可他不敢,他也怕。 现在,竟然有个毛头小子,不知死活地要去动那个地方。 他心里头是又嫉妒又不屑,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先不急,” 胡彪把筷子放下,擦了擦嘴,“让那小子先去探探路,要是他真有那本事,能从那龙王湾里头捞出东西来,那说明那地方的邪性破了。” “到时候……哼哼……” 他没往下说,可那眼神里头却闪过一丝狠厉。 “要是那小子,淹死在了冰窟窿里头呢?”瘦猴又问。 “那更好。” 胡彪端起酒碗,嘿嘿一笑,“那不就更说明,这鱼把头的活儿,除了咱们师傅传下来的人,谁也干不了吗?” …… 月亮湾,马福海家。 马福海正躺在炕上,哼哼唧唧地喝着一碗清得能看见碗底的苞米面糊糊。 他儿子马振坤,就跟个废人似的躺在另一头,两只手吊在胸前,嘴里头不干不净地骂着。 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从外头溜了进来,是之前那个被打断了腿的斜眼刘。 他那条腿虽然接上了,可也落下了病根,走路一瘸一拐的,看着就晦气。 “村长,坤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第93章:苏婉哭了 斜眼刘一进门,就跟死了爹似的嚷嚷了起来。 “嚎啥丧!”马福海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 “那……那王强,他……他要把关爷那张网给拉出来,他要当鱼把头,搞冬捕!”斜眼刘结结巴巴地把外头的事儿给学了一遍。 “噗——” 马福海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糊糊,当场就喷了出来,喷了斜眼刘一脸。 “啥?” 他顾不上擦嘴,猛地从炕上坐了起来,那动作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一咧嘴。 “你……你再说一遍?” 炕那头的马振坤也愣住了,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敢相信,他也是听说过关爷的事儿的。 斜眼刘抹了把脸上的糊糊,哭丧着脸说:“千真万确!现在全村的人,都在晒谷场上给他补网呢!听说,陈老爷子都点头了,连镇长都没敢拦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马福海失心疯似的摇着头,“那地方邪性!那小子,他就是个疯子!他这是找死!对!他这是找死!” 他嘴上这么说,可那眼神里头,却全是掩饰不住的恐惧和嫉妒。 他比谁都清楚,那龙王湾底下是啥光景。 要是真让那小子给搞成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爹!” 马振坤忽然从炕上挣扎着坐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疯狂。 “爹!这是个机会啊!” “他不是想当鱼把头吗?他不是想下龙王湾吗?好啊!咱们就让他下!” “那地方邪性,他下去,就是九死一生!咱们啥也不用干,就等着看他掉进冰窟窿里头喂王八就行了!” “可……可万一……万一他真搞成了呢?”马福海哆嗦着说。 “搞成?” 马振坤的笑容变得更加狰狞,“爹,你糊涂了?他一个人,能看住那几千米长的大网?” “咱们就在他下网的时候,偷偷地过去,在那冰底下,给他做点手脚……” 他凑到马福海耳边,压着嗓子,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 马福海听着听着,那双浑浊的老眼里,也慢慢地重新燃起了一股子阴毒的火苗。 ……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月亮湾都沉浸在一种既紧张又兴奋的氛围里。 那张巨大的渔网,在几十个女人的连夜赶工下,总算是给补好了。 那台马拉绞盘,也在陈木匠的拾掇下,重新上了油,换了零件,又能嘎吱嘎吱地转动了。 孙瘸子也真有本事,不知道他用了啥法子,真就从隔壁几个村,又给凑来了四头壮实的骡子。 现在,六头牲口,天天就在晒谷场旁边那片空地上,吃着各家各户凑出来的最好的草料,养精蓄锐。 王强这几天,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他白天,就领着穿杆队和扭矛队的人,在村子旁边那条小河上,一遍一遍地演练。 他用一张小网代替大网,教他们怎么在冰底下穿杆子,怎么用扭矛子把网给引过去,怎么判断下网口和出网口的位置。 他上辈子虽然没干过这活儿,可他脑子里头有的是知识,再加上他那股子天生的水性,很多东西他一看就透,一学就会。 到了晚上,他就把张武、李老三,还有村里头那几个最有经验的老渔民,都叫到自个儿家里头。 苏婉就给他们烧水、煮饭。 他们就围着那张八仙桌,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在那张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江北镇水域图上,比比划划,研究着下网的最佳位置和时间。 这几天,王强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窝子都陷进去了,可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跟那雪地里的狼似的,冒着精光。 万事俱备,就差最后一步了。 他在等,等一个天时。 冬捕,最讲究的就是天时。 必须得是那种连着晴了好几天,气温又降到最低,冰冻得最结实,天上还没有风的日子。 只有那样的天气,冰面才最稳当,鱼群也最集中。 这天晚上,王强又领着人,在小河上操练到半夜才回来。 他刚一进院子,就瞅见苏婉还披着件棉袄,站在门口,手里头提着盏灯笼,在那儿等着他呢。 那灯笼的光,昏黄昏黄的,照在她那张冻得红扑扑的脸上,瞅着就让人心里头发暖。 “咋还不睡?”王强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灯笼。 “等你呢。”苏婉给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快进屋,我给你烧了热水,烫烫脚。” 两人进了屋,王强脱了鞋,把那双冻得跟冰坨子似的脚,放进了苏婉早就准备好的热水盆里。 那股子从脚底板一直传到天灵盖的舒坦劲儿,让他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苏婉就蹲在他跟前,拿着块毛巾,仔仔细细地给他搓着脚。 “强子,”她一边搓,一边小声地问,“明天……就要下网了?” 王强点了点头:“嗯,明天一早,天不亮就得走,我瞅着天象,明天是个好天,不能再等了。” 苏婉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些。 屋里头很安静,就只有水声。 过了好一会儿,王强忽然开口:“嫂子。” “嗯?” “等……等这网鱼打上来了,卖了钱,” 王强瞅着她那低垂着的,被灯光映得格外温柔的侧脸,那话到了嘴边,又有点说不出口了。 他清了清嗓子,才接着说:“咱们……就把这房子给盖了吧。” “盖个大的,青砖大瓦的,到时候给你单隔出来一间屋让你住。” 苏婉给他搓脚的手,猛地就是一顿。 苏婉给他搓脚的手,猛地停住了。 那块温热的毛巾就那么贴在王强的脚踝上,一动不动。 她没抬头,王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就瞅见她那本来挺直的后背,好像一下子就塌了下去,那肩膀也微微地抖了一下。 屋里头一下子就没了声音,静得能听见外头雪粒子打在窗户上的沙沙声。 王强也觉着自个儿这话说的有点不对劲儿,可他又不知道哪儿不对劲儿。 可他这心里头是这么想的,那话传到苏婉耳朵里头,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哦。” 过了好半天,苏婉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那声音,跟从鼻孔里头哼出来似的,又轻又闷,还带着点说不清的颤音。 她手上的动作又动了起来,可那力道却没了章法,那毛巾在他脚上胡乱地搓着,有几下搓得他都有点疼。 王强觉着这气氛不对,他把脚从盆里头抬了出来,用脚背碰了碰她手里的毛巾:“嫂子,咋了?” 苏婉没说话,就那么低着头,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吧嗒。” 一滴滚烫的东西,掉进了那盆还冒着热气儿的洗脚水里,溅起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水花,可那动静在这安静的屋里头,却格外清晰。 王强心里头咯噔一下,他知道,这是嫂子哭了。 他赶紧也蹲了下来,想去瞅瞅她的脸:“嫂子,你哭啥啊,俺是不是说错啥话了?” 苏婉还是不抬头,她把脸埋在自个儿的膝盖上,那哭声再也憋不住了,从那压抑着的呜咽,变成了小声的抽泣,那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瞅着就让人心疼。 第94章:你要了嫂子吧 “俺知道了,” 她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俺都懂。” “你懂啥了啊?” 王强是真懵了,他觉得自己这脑子今天晚上是让门给夹了,咋就跟不上嫂子的趟了呢。 “你就是嫌俺了,”苏婉的哭声里头,带上了浓得化不开的委屈,“你觉得你现在有本事了,能挣大钱了,俺配不上你了。” “俺也知道,俺是个寡妇,你往后是要娶那黄花大闺女的,俺不能耽误你。” “俺明天,俺明天就收拾东西睡西屋去,俺不给你添麻烦了。” 她说着,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地就掉进了那盆洗脚水里,砸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王强这下是真慌了,脑子比上次跟熊瞎子干仗的时候还乱。 “嫂子!你这说的都是啥话!” 他再也坐不住了,也顾不上那水烫不烫了,一脚就从盆里头迈了出来,那水溅了苏婉一身,她也没躲。 王强蹲下身子,想去扶她,可他那双沾满了鱼腥味儿和木头渣子的手伸到一半,又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索性直接喊了出来, “谁他娘的说你配不上了?谁说你耽误我了?谁要赶你走了?” “我王强要是存了那个心思,就让俺出门掉进冰窟窿里头,让那江里的王八给俺当棺材!” 他这一喊,苏婉反倒是哭得更凶了,那眼泪就跟开了闸似的,怎么也止不住,顺着她那小脸往下淌。 “你都说了,你要给俺单隔一间屋,” 她抽抽搭搭地说道,“那不就是要跟俺分家吗?” 她这话一说出口,王强脑子里头嗡的一下,总算是明白了。 闹了半天,是自个儿那句蠢话,让嫂子给误会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眼睛里头全是委屈和绝望的女人,那心里头。 他气得都想抽自个儿俩大嘴巴子。 王强啊王强,你他娘的真是个棒槌! 你在海上跟人干仗那股子机灵劲儿都哪儿去了?咋一到这事儿上,就跟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似的! 他赶紧放缓了语气,那声音里头带着他自个儿都没察觉到的慌乱和温柔。 “嫂子,你听俺解释。” 他伸出手想去给她擦眼泪,可那手上还沾着水,他只好用那干燥的袖口,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轻轻地蹭着。 “俺不是那个意思,俺是寻思着,寻思着咱这房子盖好了,总得有个章法,你一个女人家总跟俺睡一铺炕上,那对你名声不好。” “名声?” 苏婉一听这两个字,那哭声猛地就是一滞。 她抬起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直勾勾地瞅着王强,那眼神里头,全是自嘲。 “名声,俺还有啥名声?” 她惨笑了一声,“自从你哥走了,自从马振坤上门那天起,俺的名声早就让村里头那些长舌妇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他们咋说俺的?他们说俺不守妇道,说俺勾搭小叔子,说俺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说咱俩晚上在炕上干那见不得人的事。” “俺以前听着这些话,心里头跟刀割似的,觉着没法活了,可后来,俺想明白了。” 她看着王强的眼睛,那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可这次的眼泪里头满满的都是坚定。 “俺不在乎了,俺啥都不在乎了。” “让他们说去吧,让他们骂去吧!只要,只要你能让俺待在这个家里头,只要你不嫌弃俺,他们说啥,俺都认了!” “就算是天打雷劈,就算是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俺也认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为了能留在他身边,连名声都不要了的女人,那心里头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咸,啥味儿都有。 “嫂子,你……”他想说点啥,可那喉咙里头像堵了东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强子,” 苏婉像是要把这辈子所有的委屈和心里话都给倒出来似的,她抓着王强的胳膊不撒手。 “俺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男人,你往后是要干大事的,俺也知道,俺配不上你。” 她说到这儿,那声音又低了下去,脸上全是羞愧和痛苦。 “俺,俺跟你哥,其实……” 她咬着嘴唇,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心,那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吧嗒一声,又掉进了那盆已经快凉了的洗脚水里。 “其实,俺跟你哥,没圆房。” “啥?!” 王强这回是真的惊着了,他不敢相信地瞅着苏婉。 苏婉把脸埋得更低了,那声音细得跟蚊子哼哼似的,可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进了王强的耳朵里。 “那会儿刚结婚,你哥他就病了,成天咳嗽,身上也没劲儿。” “他是个要脸的人,他说他觉着对不住俺,把俺一个城里头的姑娘,骗到这穷山沟里头来受苦,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他说等他还完了债,等他把身子养好了,就给俺再正儿八经地办一场像样的婚礼,到时候再……” 她说到这儿,再也说不下去了,那哭声又一次变得压抑不住。 “可谁能想到,他就那么走了。” 王强听着这番话,整个人都傻了。 他脑子里头,一下子就浮现出了他大哥王勇那张憨厚老实,总是带着点愧疚的脸。 他一直以为,大哥跟嫂子,是正儿八经的夫妻。 他心里头也一直因为这个压着一块大石头,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现在…… 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女人,那心里头最后那点顾忌,那点所谓的伦理道德,一下子就都烟消云散了。 剩下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心疼和一股子再也压抑不住的,想要把她揉进自个儿骨头里头的冲动。 “嫂子……” 他伸出手,一把就将苏婉给揽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 他能感觉到,她那瘦弱的身子,在他怀里头不停地发抖,那滚烫的眼泪,浸湿了他胸口的衣裳。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就那么抱着她,一遍一遍地,在她耳边笨拙地安慰着。 苏婉在他怀里头,哭了很久很久,像是要把这辈子的委屈都给哭出来似的。 等她哭得没了力气,那哭声才渐渐地小了下去,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她从他怀里头抬起那张哭花了的脸,那双红肿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水汪汪的. “强子,” 她开口,那声音哑得厉害。 “你要了嫂子吧!” 王强脑子里头嗡的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敢相信地瞅着苏婉,以为自个儿是听错了。 可苏婉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她那双冰凉的小手,抓住了他那只还停在她后背上的大手,然后,就那么拉着朝着她自个良心上放了过去。 王强的脑子,彻底就成了一锅浆糊。 他想把手抽回来,可那手就跟不听使唤了似的,僵在那儿,一动不动。 然后,他就感觉自个儿的手心,触碰到了一片惊人的温热。 那感觉,隔着一层薄薄的棉布褂子,却清晰得让他浑身的血液往一个地方涌了过去。 他浑身一激灵,身体最原始的反应让他那本来还蹲着的腿,一下子就绷紧了。 第95章:一吻定情 他那张本来还带着几分安抚神色的脸,瞬间就涨得通红,那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起来。 “嫂子,你别这样。” 他想把手抽回来,可苏婉却按得更紧了,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那么瞅着他,那眼神里头,带着几分羞涩,几分哀求,还有一股子让人没法拒绝的媚意。 “强子,俺知道......俺知道你想。” 她咬着嘴唇,那声音里头都带上了颤音,“俺......俺也想......” “你哥走了,俺一个人这夜里头也冷。” 她这话说得是火上浇油,把王强心里头最后那点理智都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可就在他那颗脑袋,就要不受控制地低下去的时候,他脑子里头,却猛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不行!不能就这么干! 他要是今天晚上,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嫂子给办了,那成啥了? 那不就真坐实了村里头那些长舌妇的话了吗?那他跟马振坤那样的畜生,有啥区别? 他不能这么干!他不能委屈了嫂子! 他要给她一个名分!一个堂堂正正,谁也不敢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名分! 他要赚钱!盖大房子! 他要风风光光,八抬大轿,把嫂子给娶回家!让她当他王强名正言顺的媳妇儿! 这个念头把他心里头那股子邪火,给压下去了大半。 他猛地一咬牙,硬是把那只陷在温柔乡里头的手,给抽了回来。 “嫂子,你听俺说。” “俺不是不想要你,俺做梦都想!” “可俺不能就这么要了你!俺不能让你这么不明不白地就跟了俺!” “你听着,” 他指着外头那黑黢黢的院子,指着那堆积如山的木料。 “等开春了,俺就把这破房子给扒了!盖上青砖大瓦房!” “等攒够了钱,俺就去镇上给你买最好的红绸子,买金镯子!” “俺要让全村的人全都看着,看俺王强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地把你给娶进门!” “俺要让你当俺王强的媳妇儿!名正言顺的媳妇儿!” 苏婉听着他这番话,整个人都傻了。 她就那么蹲在地上,仰着那张还挂着泪珠子的脸,呆呆地瞅着王强,那嘴唇微微地张着,半天没合上。 她想过一万种可能,想过王强可能会嫌弃她,可能会推开她,也可能……会顺势就要了她。 可她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番话。 娶她?风风光光地娶她?让她当他名正言顺的媳妇儿? 她那颗早就被苦难和委屈给填满了的心,在这一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撞了一下。 那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哗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可这次的眼泪,不是委屈,不是害怕,是激动,是幸福。 “你说的,是真的?”她哆嗦着问。 “比真金还真!”王强斩钉截-铁地说道。 苏婉再也忍不住了。 她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那两条纤细的胳膊,死死地搂住了王强的脖子。 然后,她踮起脚尖,仰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就那么笨拙又坚定地把自个儿那柔软又滚烫的唇,印在了王强那微微颤抖的嘴唇上。 王强脑子里头最后那根弦,嗡的一声,就断了。 他那双本来还不知道往哪儿放的大手,下意识地,就落在了苏婉的桃子上。 他甚至还不争气地轻轻地捏了两下。 “嫂子......嫂子......” 他嘴里头,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这房子,咱还盖,盖个大的,青砖大瓦的。” “到时候咱俩还住一个屋,还睡一铺炕,那道楚河汉界俺给你撤了。” 这个吻,很笨拙,也很青涩。 带着一股子咸涩的泪水味儿,可对他们俩来说,却比这世上任何的山盟海誓,都要来得真切。 过了很久很久,苏婉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 她那张俏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羞涩和化不开的柔情。 她没敢再看王强,转身就跑到了那盆洗脚水跟前,端起那盆早就凉透了的水,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她才停下脚步,回过头,冲着还愣在原地的王强羞涩地一笑。 那一笑,比那窗外头的雪,还要干净,还要好看。 “我听你的。”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挠在王强的心上。 “我等你,堂堂正正地把我娶回家。”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强就醒了。 他睁开眼,瞅着头顶上那熟悉的黑乎乎的房梁,脑子里头还有点迷糊。 他感觉自个儿好像做了个挺长的梦,梦里头有酒,有肉,还有嫂子那张红扑扑的脸。 他侧过头,往炕里头瞅。 苏婉还在睡着,睡得很沉,侧着身子面对着他这边。 她那张俏脸上,还挂着一丝没散尽的笑,那嘴角微微地上扬着,也不知道是梦见了啥好事儿。 她忽然翻了个身,把旁边那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一下子就揽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跟抱个大娃娃似的,嘴里头还含含糊糊地嘀咕了两句啥。 王强没听清,就瞅着她那副样子,心里头暖和得很。 他知道,嫂子这是心里头那块大石头落地了,睡得也踏实了。 他没吵醒她,只是轻手轻脚地把自个儿身上盖着的被子,往她那边又掖了掖,把她那露在外头的一只胳膊给盖严实了,这才悄没声地下了炕。 外头的天,还是灰蒙蒙的,可东边的天际线上,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雪停了,风也小了不少,空气里头那股子冷劲儿却一点没减,吸一口气进去,肺管子凉的不行。 王强穿上那件厚实的棉袄,又把那双苏婉给他新纳的千层底棉鞋给穿上,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劲儿。 今天,有大事要干。 他没急着去灶房弄吃的,而是先走到了院子当中的那堆木料旁边。 他从里头,挑出来一根又长又直,还带着点韧性的柳木杆子,又找出来一把小号的冰镩和一把小锤子。 他把这几样东西,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走出了院子。 村子里头静悄悄的,除了几户人家烟囱里头冒出来的烟,连个鬼影子都瞅不见。 他一个人踩着那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地就朝着龙王湾的方向走。 等他到了龙王湾的江边,天已经亮了。 那江面上白茫茫的一片,瞅着就让人心里头发慌。 今天来的人不少。 不光是月亮湾的,还有靠山屯、大王庄、小谢庄那几个村的,听说了信儿,都跑过来看热闹了。 黑压压的一片人,都站在江边的岸坡上,伸长了脖子往江面上瞅,那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嗡嗡嗡的,跟飞了一大群马蜂似的。 张武和李老三早就到了,他们俩领着昨天分好的那二十来号人,正围在那张摊开的大网旁边,做着最后的检查。 第96章:冰冻三尺有鱼窝! 他们看见王强来了,赶紧就迎了上来。 张武那张国字脸上,全是担忧,他一把就拉住了王强,指了指那深不见底的龙王湾中心水域。 “强子,你……你真要一个人过去?” “那地方,邪性得很!陈老爷子都说了,当年那三个鱼把头,就是在那儿没的!” 李老三也凑了过来,他手里头攥着一根死沉死沉的,能有小孩子胳膊那么粗的大麻绳,那绳子长得都快看不见头了。 “强子兄弟,俺们都商量好了,你非得过去,俺们也不拦着你。” “可你得把这个给系上!” 他说着,就把那根大麻绳往王强腰上缠。 王强瞅着那绳子,也是哭笑不得:“三哥,你这是干啥?把我当牲口拴呢?” “啥牲口不牲口的!” 张武眼睛一瞪,“这叫有备无患!你小子要是真掉下去了,俺们后头这几十号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给拽上来!” 王强知道,他们这是真心担心自个儿,他心里头暖洋洋的,也没再拒绝。 他让李老三把那绳子在他腰上仔仔细细地缠了好几圈,又打了好几个死结,拽了拽,结实得很。 绳子的另一头,被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死死地攥在了手里,一个个都跟拔河似的,拉开了架势。 岸坡上那些看热闹的村民,瞅见这阵仗,那议论声就更大了。 “我的乖乖,这是干啥呢?咋还把人给拴上了?” “你不知道?这王强要当鱼把头,这是要去那龙王湾的江心,找下网的口子呢!” “啥?他疯了?那地方可是要死人的!” “可不是咋的,年轻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这要是掉下去了,神仙都救不回来。” 胡彪和他那俩手下,瘦猴、黑塔,也混在人群里头。 他们仨是天不亮就从太平镇赶过来的,就为了瞅瞅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到底要耍啥花样。 “彪哥,你看那小子,还真敢去啊。”瘦猴撇了撇嘴,那眼神里头全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黑塔在旁边瓮声瓮气地说道:“我看他就是个棒槌,那龙王湾底下有暗流,那冰看着厚,其实底下早就被水给掏空了,一踩就得塌!当年那几个鱼把头,就是这么没的!” 胡彪没说话,他就那么抱着胳膊,眯着那双刀疤眼,瞅着江面上那个慢慢往江心走的黑点,那眼神里头全是复杂。 王强没理会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动静。 他把那根长长的柳木杆子横着抱在怀里,万一脚底下的冰真裂了,这玩意儿能给他搭把手,不至于一下子就沉下去。 他又把那把小冰镩和小锤子,别在了后腰上。 他就这么一步一步地,朝着那片传说中的死亡水域,走了过去。 他走得很慢,也很稳。 每往前走一步,他都要停下来,用脚后跟使劲地跺跺脚底下的冰面,听那回声是闷还是脆。 “空敲锣,实敲鼓,冰上行走听脚步。” 他嘴里头,念叨着上辈子听那些老渔民传下来的顺口溜。 这冰面上的声音,学问大着呢。 要是那声音听着闷,跟敲鼓似的,那就说明这冰结实,底下是实心的,走上去稳当。 要是那声音听着脆,还带着点空洞的回响,跟敲破锣似的那就得小心了,那说明这冰底下有空洞或者是冰层薄,踩上去说不定啥时候就塌了。 他就这么走走停停,听听敲敲,慢慢地就走到了龙王湾的中心水域。 这地方的水,明显比岸边要深得多,那冰面的颜色也从岸边的灰白色,变成了深邃的蓝黑色。 他把怀里那根柳木杆子,轻轻地放在了冰面上,然后整个人就那么趴了下去。 他学着当年关爷的样子,把那顶厚实的棉帽子给摘了,把耳朵紧紧地贴在了那冰冷刺骨的冰面上。 他从腰里头,抽出那把小锤子,开始在冰面上,有节奏地,轻轻地敲打了起来。 “咚…咚咚…咚……” 那声音能顺着这坚实的冰层,传到水底下去。 岸上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瞅着,谁也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他。 张武和李老三俩人,更是紧张得手心都冒了汗,那根拴着王强的大麻绳,被他们攥得死死的。 王强就那么趴着,一动不动,就像是跟这片冰面融为了一体。 他的耳朵里头,除了自个儿的心跳声,就只剩下了那锤子敲在冰上传回来的,各种细微的回响。 他上辈子在远洋船上,靠的是声呐,是鱼群探测器。 可那些仪器的原理,说白了不就是跟现在这个一个道理吗?都是靠着声波的回馈,来判断水底下的情况。 他虽然没有关爷那神乎其技的本事,能听出鱼是公是母,可他脑子里头有的是科学知识。 他知道,不同的水深,不同的水底地貌,声波传回来的速度和音色,都是不一样的。 有鱼群的地方,水体密度会变,那声音听着,就会跟别的地方,有点微妙的区别。 “冰冻三尺有鱼窝,雪盖冰面有鱼游。” 他一边敲,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冰面上那些细微的差别。 有的地方雪盖得厚,有的地方雪盖得薄,有的地方冰面上还冒着点白色的霜花,这都说明底下的水温和水流,是不一样的。 他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敲,一点一点地听,一点一点地往前挪。 那动作,比那绣花的姑娘还细致。 他足足在冰上趴了能有一个多钟头,把那片中心水域,都给敲了个遍。 他的脸,早就冻得没了知觉,跟块木头似的,耳朵也冻得通红,跟要掉下来似的。 可他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 他心里头,已经有了一张图。 一张别人看不见,只有他自个儿心里头清楚的水下地貌图。 他知道,这龙王湾底下不是平的,而是有好几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那沟壑里头,水流最缓,温度也最高,是那些大家伙猫冬最好的地方。 他甚至能判断出,哪个沟里头的鱼最多,哪个沟里头的鱼最大。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脚。 然后,他从怀里头,掏出来几块早就准备好的,烧得黑乎乎的木炭。 他拿着木炭,开始在冰面上,画起了道道。 他先是在自个儿的正前方,画了一个足有两米多宽的大圈,那圈画得又黑又圆。 “这儿,是出网口!” 他冲着岸上的张武他们,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 然后,他又朝着那个大圈的正对面,差不多有两千米开外的地方走。 那段路,他就没再敲敲打打了,走得飞快。 等到了地方,他又画了一个同样大小的圈。 “这儿,是下网口!” 接着,他又在这两个大圈之间,那条笔直的线上,每隔着差不多一百米就画上一个小点的圈。 一连画了二十来个。 “这些,是穿杆子用的冰眼子!” 等把所有的圈都画完了,他才直起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第97章:有奸情 那一口气,在冷空气里头,变成了一大团白雾。 岸上的人,瞅着他画的那些个圈都跟看天书似的,一个个都懵了。 “这就完了?” “画几个圈有啥用?鱼还能自个儿往他画的圈里头钻不成?” 人群里头,又有人开始犯嘀咕了。 可接下来王强干的事儿,就更让他们看不懂了。 王强没急着回去,他又回到了那个他画的最大的出网口的圈旁边。 他从腰里头,解下来那把小号的冰镩,对着那圈里头的冰面,叮叮当当地就凿了起来。 他没往深了凿,就凿了个脸盆大小,半尺多深的坑。 然后,他把那冰碴子都给掏干净了,又从怀里头,掏出来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 他把那小包打开,里头是一些黑乎乎的粉末,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儿。 他把那些粉末,小心翼翼地,撒进了那个小冰坑里。 然后,他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更小的瓶子,从里头倒出来一点清亮的液体,滴在了那黑色的粉末上。 “刺啦——” 一股子白烟,带着一股子刺鼻的味儿,猛地就从那冰坑里头冒了出来! 岸上的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点炸药呢。 可那烟冒了一会儿,就散了。 王强又从旁边,弄了点雪,把那冰坑给盖上了,还在上头踩了两脚,踩结实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拍了拍手,把家伙事儿都收好,顺着那根大麻绳,大步流星地就往岸边走。 ...... 马福海家。 马振坤那两只手,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休养,总算是能动弹了。 虽然还使不上啥大力气,可端个碗,拿个筷子,是没啥问题了。 他心里头那股子火,也跟着他那好起来的手,越烧越旺。 他听着外头那晒谷场上传来的欢呼声,听着那些人一口一个强哥地喊着,他那牙都快咬碎了。 他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那王强就真成了这月亮湾的天了!到时候,他就更没机会报仇了! 他从炕上爬了起来,在屋里头来回地踱着步,他得想个法子,一个能让王强那小子从天上摔到泥地里,摔得比他还惨的法子。 硬碰硬是不行了,那小子的拳头比石头还硬,他这两只手腕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就只能来阴的,捅刀子得往人心窝子里捅,他王强现在最在乎啥?不就是那张网,那个鱼把头的名声吗? 他心里头有了想法,可这事儿他一个人干不成,他得找个帮手,一个跟他一样恨王强,又胆子大,心够黑的帮手。 他脑子里头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王麻五。 那孙子,上次跟着他去要肉被王强一杆枪吓得尿了裤子,这梁子算是结下了,而且那人又懒又馋,只要许给他点好处,啥黑心事都敢干。 打定了主意,马振坤也顾不上外头的冷,披了件破棉袄就出了门。 他那屋里头,马福海还跟条死狗似的躺在炕上哼哼唧唧,他连瞅都没瞅一眼。 这老东西就知道坐吃山空,屁用没有! 他顶着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就往村西头王麻五家走。 王麻五家那院子,院墙都快塌了,就用几根烂木头桩子给支着,瞅着就晦气。 他走到门口,推了推那扇用两块木板子拼起来的破门,门没拴,吱呀一声就开了。 院子里头空荡荡的,连个鸡毛都瞅不见,就墙角堆着一堆湿了吧唧的柴火,上头还盖着雪。 “王麻五!在家没?”马振坤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屋里头没动静。 他心里头骂了一句,寻思着这孙子八成也是跑去晒谷场看热闹,舔着脸想蹭口肉吃了。 他正准备转身走,里屋的门帘子一挑,一个女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那女人三十出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红花棉袄,棉袄的扣子还掉了俩,松松垮垮地敞着怀,里头那件灰不溜秋的衬衣也皱巴巴的。 她头发有点乱,可那双眼睛却挺亮,看人的时候,眼梢子往上挑着,带着一股子不甘心的劲儿。 这人就是王麻五的婆娘,李凤儿。 李凤儿瞅见是马振坤,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张本来没啥精神的脸上,就挤出来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哎呦,这不是坤哥吗?啥风把你给吹来了?” 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那身子就跟没骨头似的,往门框上一靠,“快进屋啊,外头多冷。” 马振坤瞅了瞅她,那眼神也没啥顾忌,就在她那敞着的领口上转了一圈,嘿嘿一笑:“凤儿妹子,你家那口子呢?” “他?” 李凤儿撇了撇嘴,那话里头全是瞧不上。 “还能在哪儿?跟着村里头那帮没出息的,上晒谷场看人家吃肉喝酒去了呗!那哈喇子,估计都快流到脚后跟了!” 她说着,就把身子一让,那意思是让马振坤进屋。 马振坤也没客气,一哈腰就钻了进去。 屋里头,一股子穷酸味儿混着一股子没散尽的煤烟子味儿,呛得人直皱眉头。 炕是凉的,锅里头连点热气儿都没有,瞅着就不是过日子的样儿。 “你咋不去?” 马振坤在屋里头那张缺了条腿的破桌子旁边坐下,瞅着她问。 “我去干啥?去看人家王强跟他那个骚狐狸嫂子在那儿出风头,给我自个儿添堵?” 李凤儿往那冰凉的灶坑里头啐了一口,“俺可没那个贱皮子!” 她说着,就凑到了马振坤跟前。 “坤哥,你这手……好利索了?” 她瞅着马振坤那两只能动弹的手,那眼神里头,带着几分好奇,还有几分说不清的别的玩意儿。 “好个屁!” 马振坤把手腕子伸出来给她瞅,“看着是好了,可里头的筋断了,使不上劲儿,跟俩鸡爪子似的,这都是拜那个王八犊子王强所赐!” 他一提起王强,那眼睛里头就往外冒火。 李凤儿瞅着他那手腕子上还发青的伤疤,伸出手指头,在那上头轻轻地碰了一下。 “嘶……”马振坤倒吸一口凉气。 “还疼啊?” 李凤儿赶紧把手收了回来,那声音里头带上了几分心疼的味儿。 “疼!咋不疼!这骨头缝里头都疼!” 马振坤咬着牙说,“这笔账,俺早晚得跟他连本带利地算回来!” “算?你咋算?” 李凤儿给他倒了碗凉水,挨着他坐了下来,那大腿就贴着他的腿。 “人家现在可是村里头的大英雄,鱼把头!连陈老爷子都给他撑腰,你爹那个村长,现在说话都不好使了。” 她这话,句句都戳在马振坤的心窝子上,把他那点火气给戳得更旺了。 “那又咋的?” 马振坤把那碗凉水往桌上重重一墩,“他再牛逼,他不也还是个人?他还能长出三头六臂来不成?” 他转过头,瞅着李凤儿那张脸:“凤儿,你恨不恨他?恨不恨苏婉那个小骚娘们儿?” “恨!咋不恨!” 一提起苏婉,李凤儿那眼睛里头就跟进了沙子似的,“俺做梦都想把她那张脸给划花了!一个城里来的破鞋,装啥清纯玉女?” “天天跟个小叔子不清不楚地住一个屋里头,那炕头上能干净得了?还装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把村里头那些老爷们儿的心都给勾了去!” “俺家王麻五那个废物,上次从她家门口回来,那眼珠子都直了,嘴里头念叨了好几天,说那苏婉的腰,比那水蛇还细,那屁股,比那发面馒头还翘!” 她越说越气,那胸口一起一伏的,把那掉了扣子的棉袄都给撑开了点。 第98章: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好!” 马振坤一拍大腿,“只要你恨她,这事儿就好办!” 他凑到李凤儿耳边,那嘴里头喷出来的热气,吹得李凤儿耳朵眼儿直痒痒。 “凤儿,哥有个法子,能让那王强跟苏婉,一夜回到从前,让他们俩比要饭的还惨,你干不干?” 李凤儿心里头一动,她斜着眼瞅着马振坤:“啥法子?” “他不是要冬捕吗?他那张网,现在就在晒谷场上吧?”马振坤的笑容变得阴险起来。 “那网几千米长,他一个人能看得住?你们那帮婆娘,不是都在那儿补网吗?” 李凤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立马就明白了马振坤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 “没错!” 马振坤点了点头,“只要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那网上做点手脚,让他那网一下去就挂在江底下,或者一使劲就崩开个大口子,让他一条鱼都捞不着!” “你说,到时候,他那鱼把头的脸往哪儿搁?那些跟着他干的村民,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镇上的张镇长,还有那陈老爷子,把那么大的指望放在他身上,结果他弄出这么个结果,那俩人能饶了他?” 李凤儿听着,那心砰砰直跳,她觉得这法子是真他娘的毒,也是真他娘的解气! “可……可这事儿要是让人发现了……” “怕啥?” 马振坤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那手虽然没啥力气,可那股子劲儿,却让李凤儿心里头一颤。 “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就在补网的时候,用剪子,把那些不起眼的网线给剪断几根,谁能看得出来?到时候网一崩,谁知道是咋回事?只会以为是那网放得年头太久,糟了!” 马振坤那只手,开始不老实起来,顺着她的手腕子就往她那粗布的袖口里头钻。 李凤儿的身子猛地就是一僵,她想把手抽回来,可又有点舍不得。 她还记得,去年夏天,王麻五出去赶集,马振坤喝多了酒,半夜摸到她家里头,两人就在那黑灯瞎火的院子里头的柴火垛后头弄了一回。 那滋味儿,她现在想起来,这腿肚子都还有点发软。 “凤儿……” 马振坤看她没反抗,胆子就更大了,那声音也变得轻佻起来,带着一股子勾人的味儿。 “你帮哥把这事儿办成了,哥忘不了你的好。” 他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一把就揽住了她的腰。 李凤儿的身子一软,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你个死鬼,” 她嘴上骂着,那身子却诚实得很,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头钻,“你那手都废了,还能干啥?” “手是废了,可哥别的地方,还好使着呢!”马振坤嘿嘿一笑,那张脸就凑了过去,一口就啃在了她的嘴唇上。 李凤儿唔了一声,半推半就地就跟他啃在了一起。 屋里头,很快就被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给取代了。 马振坤的手,虽然使不上大力气,可那摸索的劲儿却一点没减。 他那只还能动弹的手,三下五除二就把李凤儿那件破棉袄的扣子给彻底解开了,又顺着那衬衣的下摆,就钻了进去。 那粗糙的手在她那还算光滑的肚皮上磨蹭着,激得李凤儿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坤哥,别……别在这儿……” 李凤儿喘着粗气,指了指里屋那铺冰凉的土炕,“让人瞅见了……” “怕啥?这大白天的,谁上你这破院子来?” ...... 此时的王麻五正在龙王湾,不过他可不是来看王强准备冬捕的。 今天这龙王湾的江岸上,那叫一个人山人海,比镇上赶大集还热闹。 不光是月亮湾的,附近靠山屯、大王庄、小谢庄,凡是长了两条腿能喘气的,差不多都跑过来了。 男人们瞅着那江心里的王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嘴里头不是惊叹就是犯嘀咕,而王麻五的眼珠子,却早就黏在了人群里头那些个婆娘、媳妇儿身上,拔都拔不下来了。 这天冷,人穿得都多,一个个裹得跟个棉花包似的。 可人是衣服马是鞍,有的人,你就是给她披个破麻袋,那身段也藏不住。 你瞅瞅村东头老刘家那个刚过门没一年的小儿媳妇儿,叫啥来着?翠玉还是翠云啥的。 她男人在外面当跑货,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趟,把个水灵灵的婆娘就这么扔在家里头。 她今儿个穿了件红色的小棉袄,那棉袄也不知道是做得紧了还是她太有料,那前头鼓鼓囊囊的,把个棉袄撑得紧绷绷的。 她正跟旁边几个媳妇儿凑在一块儿说笑呢,也不知道听见了啥,乐得花枝乱颤,看得王麻五喉咙直发干。 “哎呦,你们瞅瞅那王强,真是个爷们儿!” 翠玉用那没戴手闷子的手捂着嘴,那双眼睛却亮晶晶地瞅着江心里的王强,“就那么一个人,敢往那龙王湾的江心跑,那底下可是死过人的!” 旁边一个长着双眼皮,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大姑娘是隔壁村的,叫小琴,她还没嫁人,瞅着王强的眼神里头,那股子热乎劲儿就更不加掩饰了。 “可不是咋的,你瞅瞅他那身板,宽肩窄腰的,走道儿都带着风!” “这要是嫁给他,往后那日子可就有奔头了,天天吃肉不说,谁还敢欺负你?” “你就别做梦了!” 另一个结了婚的嫂子,长得挺壮实,说话也冲,她拿胳膊肘捅了捅小琴, “人家王强家里头,可是藏着个如花似玉的俏嫂子呢!那苏婉,你瞅见了没?就站那儿呢,穿那件蓝布褂子的就是。” “你瞅瞅人家那皮肤,跟那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豆腐似的,那腰细得俺一个手都能掐过来,有那么个大美人在跟前,还能瞅得上你这黄毛丫头?” 这几个女人凑在一块儿,那话头一下子就拐到了苏婉身上。 “哎,你们说,这小叔子跟嫂子,天天住一个屋里头,还睡一铺炕上,这……这能成吗?”小琴有点不甘心地问。 “成不成?” 那壮实嫂子乐了,她凑到小琴耳边,那声音不大不小的正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傻丫头,你想想,一个干柴,一个烈火,天天搁一个灶坑里头烤着,能不着?” 她说着,还伸出那粗糙的手,在自个儿胸前比划了一下。 “你瞅瞅苏婉那脸蛋,那气色,白里透红的,跟那雨后的大萝卜似的,水灵着呢!” “那是咋养出来的?都是过来人,这点事儿还能不懂?” 她这话说的又糙又直白,把个还没嫁人的小琴给说得满脸通红,啐了她一口:“你个骚蹄子,嘴里头就没句好话!” 第99章:绿帽子 可她那眼睛,却还是一个劲儿地往苏婉那边瞟,那眼神里头,全是嫉妒。 王麻五在旁边听着,心里头就跟长了草似的,又痒又不是滋味。 他瞅瞅那个脸蛋红扑扑的小琴,又瞅瞅那个鼓鼓囊囊的翠玉,再瞅瞅远处那个身段苗条,瞅着就跟画上的人似的苏婉。 他越瞅,心里头就越堵得慌。 他想起了自家炕上那个婆娘李凤儿。 那李凤儿,嫁给他那会儿也还算水灵,可这两年日子过得不顺心,人也跟着变得尖酸刻薄,那张脸成天拉得跟个驴脸似的,那腰也粗了,屁股也塌了。 整天就知道拿自己撒气! 就在这时候,其中一个长着颗大痦子,外号叫痦子刘的,她一过来就拿那大嗓门嚷嚷开了:“哎呦,我说你们这帮小浪蹄子,在这儿嚼啥舌根呢?是不是也瞅上那王家小子了?” “刘婶,你胡说啥呢!”翠玉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胡说?俺可没胡说!” 痦子刘一叉腰,那眼睛就在王强那宽厚的后背和结实的屁股上溜了一圈。 “要说这王家小子,是真行!你瞅瞅他那腰,那腿,一看就是有劲儿的!” “这男人啊,就跟咱那地里的井一样,得有劲儿的汉子,才能把那井给打出水来!那水要是打不出来,地就得旱着,那庄稼能长得好?” 她这话一说,周围的婆娘媳妇儿都跟着哄笑了起来,有几个脸皮薄的,都红着脸低下了头。 另一个嘴唇薄薄的,瞅着就精明的老娘们儿,接过了话头:“可不是咋的!你瞅瞅那苏婉,以前她男人在的时候,那脸黄得跟个黄瓜妞子似的,风一吹就倒。” “现在呢?你瞅瞅,那屁股都比以前圆了一圈!走道儿一扭一扭的!这都是让人家强子那口好井给浇的!” “哈哈哈,你个老骚货,这话让你说的!” “俺说的是实话!这女人啊,就跟那地似的,没人耕就得荒。有人三天两头地给你松土、浇水、上肥,那地才能肥,那庄稼才能长得旺!” 这帮老娘们儿说起这些话来,那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把旁边几个没嫁人的大姑娘给臊得,捂着脸就跑了。 王麻五在旁边听得是面红耳赤,心里头那股子火烧得更旺了。 他瞅着这帮婆娘,有的媚,有的俏,有的骚,一个个都跟那地里头熟透了的瓜果似的,就等着人去摘。 他再想想自家那个李凤儿,就跟一块盐碱地似的,又干又硬,还他娘的不长庄稼!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这些年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天天守着那么一块破地,连个好收成都没有,这心气儿能顺吗?这手气能好吗? 不是自己不行!是她李凤儿不行!是她那块地不行!把自个儿这点精气神都给耗干了,把自个儿的运道都给败光了!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个儿这些年的窝囊,都是让李凤儿给害的。 他把手里的烟头狠狠地往雪地里一扔,用脚碾了碾,心里头那股子对自家婆娘更厌恶了。 他瞅着江心那个身影,那眼神里头也没了刚才的羡慕。 凭啥?凭啥你王强就能有那么好的一个嫂子守着?凭啥你就能在这江北镇出这么大的风头?凭啥全村的婆娘、媳妇儿,那眼珠子都跟长你身上了似的? 他心里头正不平衡呢,就瞅见江面上,王强好像又找到了地方,继续拿着个黑乎乎的木炭,在冰上画道道。 岸上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瞅见了没?他又画圈了!” “这是干啥?这就又找着鱼窝子了?” “神了!真是神了!” 王麻五听着周围那些人的惊叹,心里头就跟被绿了似的,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骂了一句:“神个屁!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他怕再待下去,自个儿心里头那股子邪火,能把他自个儿给烧死。 他拨开人群,也顾不上跟谁打招呼,就那么低着头,揣着手,跟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朝着自个儿家那破院子走去。 他心里头就一个念头,回去,回去找那个败家娘们儿算账! 今天要是不把她拾掇服帖了,他王麻五这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 王麻五此刻正在回家的路上! 突然感觉到头上有点痒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好像要长出什么东西一样。 ......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屋里头那动静才渐渐地小了下去。 马振坤趴在李凤儿身上,跟条死狗似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这身子骨,毕竟是伤了元气,这么一折腾,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李凤儿倒是精神头不错,她搂着马振坤的脖子,在那张满是汗的脸上,亲了一口。 “死鬼,这回舒坦了?” “舒坦……”马振坤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那……那网的事儿你可要上点心,这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咱俩在这月亮湾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放心吧,俺也补过网,手艺也能过得去!” 李凤儿很自信! “哦?你还会补网?我可没见过你家老王出去捕鱼!” 马振坤翻个身,将李凤儿抱在怀里,挠了挠她的痒痒肉! “你还说......” 李凤儿把马振坤的手打开,心里头窝火。 “他王麻五但凡要是上点儿心,俺也不会过成这个样子,要钱没钱,要活没活!” “哈哈哈哈哈......额!” 马振坤刚笑了几声,可看到李凤儿杀人似的眼神,立刻就收住了! “不用管他,咱们先把要紧的事儿办了,这渔网必须得给他破了!” 李凤儿那眼神里头,闪过一丝狠厉,“包在俺身上!俺非得让苏婉那个小骚蹄子,哭都没地方哭去!” 她说着,翻身就把马振坤给压在了身下。 “来,咱们再来一回!让俺也舒坦舒坦!” 那张快要散架的土炕,这次是真的要散架了。 …… 王强回到岸上的时候,受到了英雄一般的欢迎。 张武和李老三第一个就冲了上来,一个给他解腰上的绳子,一个给他披上早就准备好的大皮袄子。 “强子兄弟!你真是神了!你刚才趴在那儿,真能听见底下有鱼?”张武一脸不敢相信地问道。 王强冻得嘴唇子都发紫了,他接过一旁早就等着,满脸担忧的苏婉递过来的热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才缓过劲儿来。 他擦了擦嘴,咧嘴一笑:“听是听不见,不过,能感觉个大概。” 他指了指江面上那些他用木炭画的圈,“都记住了,明天下网,就照着这些个圈来,一个都不能错!” “出网口和下网口,得凿得比水缸还粗!中间那些冰眼子,也得有脸盆那么大!” “还有,”他看了一眼天色,“明天一早,头一件事,就是去我刚才做记号的那个出网口看看,那底下有惊喜。” 第100章:太开放了吧! 紧接着苏婉把手里头拿着一件早就准备好的大棉袄,披在了王强身上。 “快穿上吧,你瞅瞅你那脸,都冻成紫茄子了。” 她一边说,一边踮起脚,想帮他把那棉袄的扣子给系上,可王强个子太高,她够得有点费劲。 王强嘿嘿一笑,自个儿把扣子系上了,然后就很自然地伸手揽住了苏婉的肩膀,把她往自个儿怀里头带了带,给她挡着点风。 “走,嫂子,回家!” 两人就这么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穿过那自动分开的人群,慢慢地往家走。 那帮刚才还在那儿叽叽喳喳的婆娘、媳妇儿,瞅见这阵仗,那议论声又起来了。 “哎呦,你们瞅瞅,这俩人,还真不避嫌了哈。” “可不是咋的,这大庭广众之下就搂上了,这苏婉的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 “厚啥啊厚?你要是有这么个能耐的小叔子护着,你脸皮比她还厚!” 那个叫翠玉的小媳妇儿,瞅着王强那宽厚的后背,那眼神里头全是羡慕, “这才是爷们儿!护着自个儿家的女人,有啥不对的?总比俺家那个强,在外头跟个鹌鹑似的,就知道回家跟俺横!” 小琴也在旁边,咬着嘴唇,瞅着那俩人越走越远的背影,那眼睛里头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 就在这时候,人群里头又挤出来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那身影一出来,就把旁边好几个老爷们儿都给比下去了。 那是个大姑娘,个头足有一米八几,比王强都差不了多少。 她不像村里头其他姑娘那样扭扭捏捏的,她那腰杆子挺得笔直,肩膀也宽,穿着件新的棉大衣,那大衣敞着怀,里头是件红色的毛衣,把她那胸脯子撑得鼓鼓囊囊的。 底下穿着条黑色的加绒长裤,那两条腿又长又直。 她没像别的姑娘似的把头发编成辫子,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在脑后头扎了个马尾,可那眉毛粗粗的,眼睛大大的,瞅着就带劲儿,有股子说不出的英气。 这姑娘叫郝红梅,是村东头屠户老郝家的闺女,今年也刚二十,跟王强一边大。 她爹娘在镇上干屠户,家里头不愁吃喝,她上头还有个哥哥早就结婚另过了,她就成了家里头的宝贝疙瘩。 从小就野惯了,打架爬树,样样都行,村里头那些半大小子,没几个不怕她的。 她早就听说了王强的事儿,从打马振坤,到上山打猎,再到今天这要当鱼把头的壮举,她听得是两眼放光。 她就觉得,这才是爷们儿该干的事儿! 她瞅着王强那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头那股子劲儿再也憋不住了。 她拨开人群,迈开那双大长腿,几步就追了上去,扯着她那比男人还亮的嗓子,就喊了一嗓子:“哎!王强!” 王强和苏婉都停下了脚步,回过头。 王强瞅着眼前这个比自个儿矮不了多少的大姑娘,脑子里头过了一遍,也没想起来这号人物。 郝红梅也不怯场,她几步就走到了王强跟前,那双大大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瞅着王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跟那挑猪肉似的。 “你就是王强?” “是俺,咋了?”王强被她瞅得有点不自在。 “嗯,还行,比他们说的还带劲儿。”郝红梅点了点头,好像还挺满意。 然后,她就当着苏婉的面,也当着后头那几十号还没散的村民的面,问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的话。 “俺叫郝红梅,俺爹是镇上杀猪的,俺瞅着你行,是个爷们儿!俺就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娶俺?” “啥?” 王强脑子里头嗡的一下,整个人都傻了。 他长这么大,两辈子加起来,就没碰上过这么生猛的娘们儿,哪怕是国外的白毛也没有这么奔放的啊! 苏婉也愣住了,她那揽着王强胳膊的手,下意识地就收紧了,那眼神瞅着郝红梅就跟瞅着个抢食的猫似的,充满了警惕。 后头那些看热闹的村民,更是炸了锅。 “我的老天爷!这是郝家那丫头吧?她咋这么虎呢?” “当着人家嫂子的面就问这话,这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吧?” “虎啥啊虎?这叫有魄力!瞅见好的就上!这要是换了俺,俺也敢!” 郝红梅没理会周围那些动静,她那双大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瞅着王强等着他回话,那眼神坦荡荡的,没半点小女儿家的羞涩。 王强是被她这一下给干懵了,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幸好,这时候福大爷拄着拐棍,从人群里头走了出来,他瞅着这阵仗,也是哭笑不得。 “红梅丫头,你这性子,还是跟你爹一个样,风风火火的。” 福大爷走到跟前,冲着王强介绍道,“强子,这是村东头老郝家的闺女,他爹是镇上那唯一的屠户,你小时候还跟着你哥去他家买过肉呢。” 经福大爷这么一提醒,王强脑子里头才有了点印象。 他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小时候瞅见她就跟个假小子似的,成天跟着她哥在村里头疯跑,没想到现在长这么大了。 他瞅了瞅郝红梅那高高大大的身板,还有那双一点都不躲闪的眼睛,心里头也是有点佩服这姑娘的胆色。 可佩服归佩服,这事儿他可不能应。 他冲着郝红梅抱了抱拳,那话说的,也挺客气:“红梅妹子,你……你太看得起俺王强了。” “俺现在一门心思就扑在这冬捕上头,这事儿要是干不成,俺连自个儿都养不活,哪还有心思考虑那些个儿女情长的事儿。” “再说了,俺家里头这情况你也瞅见了,就一间破土坯房,娶了你都没地方住,这事儿往后再说,往后再说吧。” 他这话算是婉拒了,可也没把话说死,算是给了对方面子。 郝红梅听完,也没哭也没闹,她就是瞅了王强一眼,又瞅了瞅王强旁边那个把王强胳膊揽得死死的苏婉,那眼神里头,有点说不清的味儿。 她点了点头,那话说的,也敞亮:“行,俺知道了,俺也不逼你。” “不过俺也把话放这儿,俺郝红梅瞅上的人就不会轻易撒手,你啥时候想娶媳妇儿了,就来俺家说一声,俺等着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那马尾辫在半空中甩了一下,干脆利落的,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王强瞅着她那背影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头寻思着,这真是个奇女子。 苏婉瞅着郝红梅走了,那心里头却跟打翻了醋坛子似的,不是个滋味。 她瞅见周围那些婆娘、媳妇儿,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瞅着她,她心里头那股子不争气的劲儿又上来了。 她以前觉得,只要王强心里有她,那就够了。 可今天这郝红梅一出来,她才发现自个儿想得太简单了。 王强现在是有本事了,是英雄了,瞅上他的大姑娘,往后怕是能从村东头排到村西头。 自个儿呢?就是个寡妇,还是他名义上的嫂子,这名不正言不顺的,能争得过人家那些个黄花大闺女? 她心里头这么想着,那揽着王强胳膊的手,又紧了几分。 王强感觉到了她的不安,他低头瞅了她一眼,没说话,就是把她往自个儿怀里又带了带。 两人回了家,苏婉一句话也没说,就闷着头去灶房烧水做饭。 王强知道她心里头有疙瘩,可这事儿他现在也没法解释,只能等以后用行动来证明了。 他喝了碗热汤,吃了两个馒头,身上那股子寒气总算是驱散了。 他刚在炕上坐下,想歇口气,那院门就又被人给敲响了。 这次来的是张武、李老三,还有那个瘸了条腿,但跑得比谁都快的孙瘸子。 王强早就料到他们会来,把他们仨都让进了屋。 “都坐吧。” 苏婉给他们仨一人倒了碗热茶,自个儿就又回灶房忙活去了。 第101章:嘴有点干! “强子,” 张武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天这趟,算是探明白了,你心里头有谱了没?明儿个,真就开干?” 王强点了点头:“干!为啥不干?家伙事儿都准备好了,人心也齐了,就等老天爷给个好脸了。” “俺今天去瞅了,那冰结实得很,走骡子都没问题,俺画的那些个口子都是有讲究的,是这龙王湾底下水流最缓,地势最低的地方,也是鱼群最爱扎堆儿的地方。” “咱们明天就从最下游那个下网口开始,把那几千米长的大网,一节一节地顺着那些冰眼子,给它穿到最上游那个出网口去!” “这叫逆水行舟,赶鱼入瓮!” “咱们从下游往上游赶,那鱼受了惊,只会一个劲儿地往上游那深水坑里头钻,到时候,正好就都给它兜进咱那出网口的大网兜里!” 他这番话说得是头头是道,把张武和李老三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强子,你这些道道,都是从哪儿学来的?俺咋听着,比当年关爷那套还邪乎呢?”李老三忍不住问道。 王强嘿嘿一笑:“瞎琢磨的。” 他把话题一转,瞅着孙瘸子:“孙叔,你那边呢?牲口都喂饱了没?明天可都得指望它们出力呢。” “放心吧!” 孙瘸子把胸脯拍得砰砰响,“草料管够!俺还特意给它们加了豆饼!一个个都精神着呢!别说拉网了,就是让它们拉着房子跑,都没问题!” “那就好。” 王强点了点头,他从炕梢的被垛底下,摸出来一张早就画好了的草图,那是在一张破牛皮纸上,用木炭画的。 “都过来瞅瞅。” 三人赶紧凑了过去。 “这是俺画的龙王湾的地形图,这几个黑点,就是俺今天画的那些冰眼子。” “明天一早,天不亮,咱们就得分头行动。” “武哥,你领着马拉队,把绞盘和牲口,都给俺拉到这个最大的出网口旁边,把那绞盘给架好了,桩子给俺打结实了!” “老三,你领着扭矛队,就守着中间这些冰眼子,等俺这边穿杆子过去了,你们就负责用那冰矛子,把那穿杆绳给勾住,再传到下一个口子去!” “至于俺,” 王强指了指最下游那个下网口,“俺带着穿杆队,负责把这张大网,给顺顺利利地送到冰底下去!” “这里头,最关键的就是这第一步,下网!” “那网重的很,下到水里头那股子劲儿也大得很,得用个大家伙给它镇住,不然就得让水流给冲跑了。” 他说着,又在那草图上,画了个奇怪的玩意儿。 “这叫网矴,就是个大铁坠子,咱们没那玩意儿,就用石头代替!明天咱们得先弄几块大石头,用绳子捆结实了,跟着那网头一起沉下去!” “还有这穿杆子也不是瞎穿的,得有个领头的,那叫穿杆鱼,是个木头做的,前头尖,后头宽,跟个梭子似的,咱们也得赶紧做一个出来!” 他这一通说,把那几个本来还觉得挺简单的事儿,给说得复杂了起来。 张武和李老三听得脑门子都冒了汗,这鱼把头的活儿是真他娘的有学问。 四个人,就那么凑在炕头上,就着那昏暗的油灯,研究了半宿。 把明天每一步要干啥,谁负责啥,可能会出啥岔子,出了岔子又该咋办,都仔仔细细地给过了好几遍。 一直到外头的鸡都叫了头遍,他们仨才算是把所有的事儿都给捋顺了。 张武和李老三他们仨,揣着一肚子的计划,顶着星星就回家去了。 王强送走了他们,回到屋里瞅见苏婉还没睡,正坐在炕沿边上,给他拾掇明天要穿的衣裳呢。 他走过去,从后头轻轻地抱住了她。 苏婉的身子猛地就是一僵。 那本来还在忙活着整理衣裳的手,一下子就停在了半空中。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具滚烫的身子紧紧地贴着自个儿的后背,那两条有力的胳膊就跟铁箍似的环在她的腰上,让她动弹不得。 他身上那股子混着旱烟味儿和男人汗味儿的气息,一下子就把她给整个包围了。 屋里头一下子就没了动静,静得能听见炕洞里头那还没烧尽的炭火,偶尔发出一声哔啵的轻响。 王强也没说话,他就那么抱着她。 他把自个儿的下巴,轻轻地搁在了她的肩膀上,那刚刮过胡子的下巴,有点扎人,蹭得她脖颈子那块又痒又麻。 他能闻见她头发上那股子皂角的清香味儿,还能感觉到她那颗心隔着两层棉衣,砰砰砰地跳得飞快,跟要从嗓子眼里头蹦出来似的。 “嫂子,” 过了好半天,王强才开了口,“你……你冷不冷?” 他问了句废话。 这屋里头,炕烧得滚烫,他俩又贴得这么近,那热乎气儿都快把人给烤熟了,哪儿还能冷。 苏婉的身子抖了一下,她没回头,就那么僵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头挤出来一个字:“……不冷。” 王强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他就是想这么抱着她,感觉踏实。 他那两只环在她腰上的大手,开始不老实起来,指头在她那件新棉袄上头无意识地摩挲着。 他能感觉到,她那腰是真细,他两只手差不多都能给圈过来了。 苏婉被他这么一碰,那身子就更僵了,那呼吸也变得有点急。 她能感觉到,他那大手隔着棉袄传过来的热乎劲儿,那股子热好像能一直烧到她心里头去。 “强子……” 她又喊了一声,那声音里头带着点说不清的颤音,“你……你明天,真要去?” “去。”王强答得干脆,“都跟大伙儿说好了,不去不成。” “我怕……” “怕啥?”王强把她那僵着的身子,轻轻地往怀里又带了带,让她的后背能完完整整地贴在自个儿的胸膛上,“有俺在呢,天塌不下来。” 他能感觉到,她那颗狂跳的心,好像慢慢地平复了一点。 “你今儿个在江边,没瞅见吗?” 王强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那帮老爷们儿,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那股子劲儿要是使出来,别说拉网了,就是把那龙王湾的冰面给翻过来,都够了。” 他说着,那环着她腰的手也慢慢地松开了。 他拉着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给轻轻地转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个儿。 苏婉一直低着头,那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不敢瞅他。 她那张俏脸,在昏黄的油灯底下,红得跟那熟透了的苹果似的,瞅着就让人想咬一口。 王强伸出手轻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逼着她瞅着自个儿。 “嫂子,你瞅着俺。” 苏婉的身子又是一抖,她没办法,只好抬起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瞅着他,那眼神里头全是羞涩和慌乱,就跟那受了惊的小鹿似的。 “你信不信俺?”王强问。 苏婉没说话,就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 王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就在家,把炕给俺烧得热热的,把酒给俺温上,等俺回来,俺给你拖一网兜的大鱼,到时候咱天天吃鱼,顿顿吃鱼,吃腻了为止!” 他瞅着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瞅着她那微微张开的,还带着点水光的嘴唇,他心里头那股子昨晚上被压下去的火又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朝着那片让他想了一宿的柔软,凑了过去。 苏婉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她能感觉到,他那带着烟味儿的呼吸,越来越近,越来越烫,吹得她脸上都发起烧来。 她想躲,可那身子就跟被钉在了原地似的,动弹不得。 她那颗刚平复下去一点的心,又一次狂跳了起来。 然后,她就感觉自个儿的嘴唇上,传来了一阵温热又粗糙的触感。 王强的嘴唇有点干,还有点裂口,亲上来一点都不温柔,反倒是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霸道劲儿,就那么笨拙又坚定地碾压着她的柔软。 苏婉脑子里头嗡的一声,就成了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就闭上了眼睛,那长长的睫毛不停地抖着。 她那两只本来还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手,也下意识地抓住了王强胸口的衣裳,抓得死死的。 第102章:洞房随你折腾 这个吻,不长,也没啥花样。 可王强却觉着比他上辈子喝过的所有好酒都要醉人。 他松开她的时候,俩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苏婉靠在他的怀里,那身子软得跟没了骨头似的,那张俏脸更是红得都能滴出血来了。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不敢再抬头。 王强一把就将苏婉给打横抱了起来。 苏婉啊的一声低呼,下意识地就搂住了他的脖子。 王强抱着她,几步就走到了炕边,然后就把她轻轻地放在了那铺着崭新褥子的热炕上。 他自个儿也跟着上了炕。 那盏昏黄的油灯,还在桌子上亮着,那火苗不安地跳动着,把俩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又长又扭曲。 “强子……灯……”苏婉的声音无比的羞涩。 “不吹,俺想瞅着你,跟你说说话!” 回来的路上王强注意到了嫂子的情绪,他把苏婉的身子扶正,让她面对着自个儿,然后伸出手捧住了她那张俊俏的小脸。 “嫂子,你是不是还在想白天那事儿?” 苏婉的睫毛抖了抖,没说话,就是把那眼神给挪开了,不敢瞅他。 王强心里头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他用拇指在她那光滑的脸蛋上轻轻地摩挲着。 “嫂子,你听俺说。” “那郝红梅是个好姑娘,性子直,也敞亮,敢爱敢恨,是个爷们儿都得敬她三分。” 苏婉一听他夸郝红梅,那嘴唇子下意识地就撅了起来,那股子酸味儿隔着八丈远都能闻见。 王强瞅着她那副样子,心里头又好气又好笑。 “可她再好,跟俺有啥关系?” 王强话锋一转,“俺王强心里头能装下的人不多,俺爹娘走得早,就剩下一个哥,现在哥也没了,就剩下你一个了。” “俺这心里头,就跟你这巴掌大的地方似的,” 他用手在自个儿心口上比划了一下,“早就让你给占满了,连根针都插不进去了,哪还有地方搁别人?” “你……你胡说啥呢……” 苏婉被他这话说得脸刷的一下就红了,那心也跟揣了只兔子似的,砰砰砰地乱跳。 “俺没胡说。” 王强瞅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那眼神里头全是认真,“嫂子,俺知道你心里头在担心啥,怕俺以后真有出息了就不要你了,去找那些个黄花大闺女了,是不是?” 苏婉没说话,可那低垂着的脑袋,就算是默认了。 “傻嫂子。” 王强把她那颗小脑袋,轻轻地揽进了自个儿的怀里,让她靠在自个儿的胸膛上,听着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俺告诉你,俺王强不是那种没良心的白眼狼,俺这辈子就认准你了。” “别人再好,那是别人的,俺就觉得你好,哪儿都好。” “再说了,那郝红梅个头比俺都高,指不定都能给俺扛起来。” 他这话说的,又糙又实在,还带着点玩笑的味儿。 “噗嗤!” 苏婉被他给逗乐了,把脸埋在他怀里,那肩膀一耸一耸的,笑得跟个孩子似的。 这一笑,她心里头那点疙瘩就算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她也想明白了,是啊,自个儿瞎琢磨个啥劲儿呢?强子是啥样的人,她心里头还没数吗?他要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当初就不会为了她把马振坤给往死里打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信他,好好地跟着他过日子,把这个家给操持好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至于那些个大姑娘小媳妇儿,爱瞅就让她们瞅去呗,反正这人是她苏婉的,谁也抢不走! 想通了这一点,她心里头那叫一个敞亮。 她从王强怀里抬起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瞅着王强,里头全是笑意。 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瞅着他,然后猛地一下凑上前去,在那张还带着点胡茬子的嘴唇上吧唧就亲了一大口。 那动静,响亮又干脆。 亲完了她还觉得不解气,又在他那刚毅的脸颊上,左右开弓,吧唧吧唧又亲了好几口,跟那小鸡啄米似的。 王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干懵了,等他反应过来,想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妖精给按住,好好地惩罚一下的时候,苏婉却跟条泥鳅似的,咯咯笑着就从他怀里钻了出去。 她一翻身,就把旁边那床厚实的棉被给整个卷在了身上,从头到脚把自己给裹得跟个大蚕蛹似的,就露出个扎着马尾辫的小脑袋在外面。 她侧着身子,面对着墙,就那么在炕里头躺下了,那背影瞅着又好笑又气人。 王强愣在了原地,他瞅着那个把自己裹成粽子的苏婉,那小腹底下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那股子邪火,噌地一下就又窜了起来。 他爬过去,想把她那被子给扒开,可那被子被她裹得死死的,他扯了半天连个边都扯不出来。 “嫂子,你这是干啥?”王强哭笑不得地问道。 苏婉在被窝里头,发出闷闷的笑声,那声音里头全是得意和调皮。 “睡觉啊,还能干啥?” “你不是说,要盖大房子,把嫂子给娶了吗?” 她转过头,小脑袋从被子缝里头露出来,眼睛瞅着王强,那眼神里头全是笑意。 “这鱼还没打上来呢,房子连个影儿都还没有,你这鱼把头就想先洞房了?” “明天可是要下网的大日子,那可是个力气活,你今儿个晚上要是把劲儿都使在嫂子身上了,明天那网要是拉不上来,看我不把你那话儿给剪了喂鱼!” 她说着,还从被窝里头伸出来两根白生生的手指头,做了个剪刀的动作,吓得王强裤裆里头一凉。 “等……等咱们真盖了新房,点了红蜡烛,入了洞房那天,” 她又把声音放得又软又媚,一下一下地挠在王强的心尖上。 “嫂子保证,让你使劲儿折腾!你想咋折腾就咋折腾,就是把你那腰给折腾断了,嫂子都不心疼!” 王强听着她这话,脑子就跟炸了锅似的。 他瞅着那个把自己裹成粽子,还在那儿一个劲儿地放火的嫂子心里头是又爱又恨又没辙。 他知道,她是心疼自个儿,怕他明天没力气干活。 可她画的这张大饼,也太他娘的馋人了! 他想扑上去,可苏婉就跟个铁了心的蚕宝宝似的,把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他浑身是劲儿都没地方使。 最后,他实在没辙了,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认倒霉。 “你个小妖精,早晚有一天,俺得让你哭着求饶!” 他嘴上放着狠话,那身子却诚实得很,他也脱了外衣,就在那蚕蛹旁边躺了下来。 可他刚一躺下又觉得不解气,他一翻身,伸出那两条长胳膊,连人带被子就把那个大蚕蛹给整个捞进了怀里。 “哎呀!你干啥!” 苏婉被他这一下给吓了一跳,在被窝里头挣扎了两下,可她那点力气跟王强比起来,就跟挠痒痒似的。 王强也不说话,就那么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 他把自个儿的腿,也压在了那被子上,让她动弹不得。 他就那么抱着她,下巴搁在她那毛茸茸的后脑勺上,闻着她身上那股子好闻的味儿,心里头那股子邪火反倒是慢慢地平复了下去,变成了一股子说不出的踏实。 苏婉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开也就不动了。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具滚烫的身子传过来的热乎劲儿,还有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那张埋在被窝里头的俏脸,红得都能煎鸡蛋了。 “坏家伙……” 她小声地骂了一句,那声音里头却没半点责怪的意思,反倒是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娇嗔和甜蜜。 王强听见了,在她后脑勺上亲了一口,嘿嘿一笑。 这一夜,两人就这么一个抱着,一个被抱着,睡得都格外的香。 第103章:年轻人火力大 第二天,天刚擦亮,苏婉就醒了。 她一睁眼,就感觉自个儿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 她那张俏脸,一下子就红了,也不知道是给捂的还是羞的。 昨晚上那些个又羞又臊的念头,又不受控制地往她脑子里头钻,搅得她那颗刚睡醒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 她又羞又气,转过头就瞅见王强那张睡得正香的脸。 他睡着的时候,不像醒着的时候那么有攻击性,那眉毛舒展开了,嘴也微微地张着,瞅着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苏婉心里头又好气又好笑,她那点起床气也上来了。 她伸出那只从被窝里头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的手,也没使多大劲儿,就轻轻地捏住了王强那高挺的鼻子。 王强正做着美梦呢,梦里头,他拖上来一网兜的大鱼,里头还夹着个光溜溜的嫂子,他正乐得合不拢嘴呢,忽然就感觉自个儿喘不上气了,就跟让人给扔进了水里头似的,憋得他脸都发紫了。 他猛地一挣扎,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瞅见苏婉带着点促狭笑意的俏脸。 “嫂……嫂子……”王强还迷糊着呢,他一开口,就感觉自个儿鼻子还让人给捏着呢,“你……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去你的!” 苏婉瞅见他那副傻样,乐得不行,把手松开了,“俺要是想杀人灭口,昨晚上就把你给捂死了,还能等到现在?” 她说着,那脸又红了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一大清早的,就拿那玩意儿顶着俺,俺能醒那么早吗?” 王强听见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感觉到了自个儿身子那点不对劲儿。 他低头瞅了瞅,脸腾地一下也红了,尴尬得能用脚指头在炕上抠出个三室一厅来。 “咳咳……” 他干咳了两声,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那啥……嫂子,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年轻人,火气旺……” “还笑!” 苏婉被他那副样子给气乐了,她拿枕头轻轻地砸了他一下,“火气旺就憋着!快起来吧,今天还要冬捕呢,你要是再赖在炕上,耽误了正事,看俺不真把你那话儿给剪了!” 她说着,自个儿先从那被窝里头跟条泥鳅似的钻了出来,麻利地就开始穿衣服。 王强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他赶紧也爬了起来。 两人就那么一个在炕头,一个在炕梢,背对着背,窸窸窣窣地穿着衣裳,屋里头的气氛有点说不出的暧昧。 等穿戴整齐了,苏婉就去灶房忙活了。 今天可是大日子,得出大力气,她得给王强做点硬实的东西,扛饿。 她把家里头剩下那点白面都给拿了出来,和了面,又把昨天炖熊肉剩下那点肉汤给热上了,还从咸菜缸里头捞出来一块腌了的野猪肉,切了厚厚的一大块,扔进锅里头,就那么咕嘟咕嘟地炖着。 没过一会儿,那股子又香又浓的肉味儿,就飘满了整个屋子。 王强坐在灶坑前头,一边烧火,一边瞅着苏婉那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头那叫一个踏实。 他就觉得,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儿。 苏婉给他烙了好几张比脸盆还大的葱油肉饼,那饼烙得两面金黄,里头夹着肉末和葱花,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 王强一口气就干掉了三张,又喝了两大碗滚烫的肉汤,吃得浑身都冒着热气,感觉那力气都快从骨头缝里头溢出来了。 等俩人吃饱喝足,把家伙事儿都拾掇利索了,天也亮了。 王强背上那杆土喷子,苏婉则提着个篮子,里头装着烙好的饼和一大壶热水,俩人锁好门就朝着龙王湾走。 等他们到了江边的时候,那地方早就人山人海了。 黑压压的一片人,把个不大的江岸给站得满满当当的,那动静,比昨天还大。 不光是月亮湾的,江北镇底下那几个村子,靠山屯、大王庄、小谢庄,凡是家里头有壮劳力的,差不多都来了。 他们村的村长,就是昨天找张镇长那几个,也都跟来了,一个个都揣着手站在人群前头,伸长了脖子往江面上瞅。 他们也不光是来看热闹的,不少人都扛着自个儿家的冰镩和镐头,摆明了是来帮忙出力的。 这事儿要是真成了,那可是关系到整个江北镇老百姓冬天能不能吃上饱饭的大事,谁也不敢怠慢。 张武他爹,那个老猎户,还有李老三他们那一帮子在山里头打猎的弟兄,也都来了,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的,手里头还拎着家伙,瞅着就不好惹。 他们是来给王强站场子的,万一有那不开眼的想来捣乱,他们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整个龙王湾的江岸上,人声鼎沸,那一张张被冻得通红的脸上,都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兴奋和紧张。 王强和苏婉一到,人群里头立马就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强哥来了!” “鱼把头来了!” 那动静,跟那烧开的水似的,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那帮早就等着的老爷们儿,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把王强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强哥,咋说?啥时候开干?” “是啊强哥,俺们这手都痒痒了!昨晚上就没睡踏实,净梦见拉大鱼了!” 一个黑塔似的壮汉,挤开人群就凑了上来,他那张憨厚的脸上全是兴奋,正是之前跟着一起打猎的赵铁柱。 他一过来,就伸出手在王强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强哥!俺们都听说了!你这回要干大事!俺把俺们家那两个小子都给带来了,今天就跟着你干了!就算是把这冰面给凿穿了,俺们也认了!” 王强被他拍得一个趔趄,也是乐了:“铁柱,你那点力气留着凿冰用!别拍我这小身板,再给你拍散架了。” 他又瞅了瞅赵铁柱身后那帮子跟着打猎的弟兄,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的,手里头抄着家伙,那眼神里头全是信服。 “各位哥哥兄弟,” 王强冲着他们抱了抱拳,“今天这趟,就得辛苦大伙儿了!别的俺不敢保证,等这网鱼拉上来,头一锅鱼汤指定有咱们弟兄们的一份!” “好!” “跟着强哥,有肉吃!” 那帮猎户也都跟着嚷嚷了起来,那股子劲儿,比那凿冰的号子还响。 王强又拨开人群,走到了另一边。 第104章:开工! 那边站着几个揣着手,瞅着就比普通村民有派头的中年汉子,正是靠山屯、大王庄、小谢庄那几个村的村长。 他们几个瞅见王强过来了,那脸上立马就堆起了笑。 “哎呦,强子侄儿,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靠山屯那个急性子的李村长,第一个就迎了上来,他那双小眼睛在王强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话说的亲热得很。 “你这小子,是真给咱们江北镇长脸!这事儿要是真成了,你可就是咱们江北镇的大英雄了!到时候,别说娶媳妇儿了,就是那镇上的女干部,都得排着队地往你家门口送!” “李叔,你可别拿俺开涮了。” 王强赶紧摆手,“这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说啥都早,今天还得指望各位叔叔大爷,多出点力,帮衬着点。” “那没说的!” 大王庄那个胖村长,拍着胸脯子保证道,“人俺们都给你带来了!个顶个的都是壮劳力!家伙事儿也都带着呢!今天,强子你就是总指挥,你指哪儿,俺们就打哪儿!绝不含糊!” 小谢庄那个老油条也笑眯眯地凑了上来:“强子啊,咱们丑话说前头,这力气俺们出,这风险俺们也跟着担。” “可到时候这鱼要是真打上来了,你可不能忘了俺们这几个村啊,那汤汤水水的总得给俺们留一口吧?” “刘叔,你看你这话说的。” 王强也乐了,“咱们都是一个镇的,有好事还能忘了大伙儿?放心吧,只要这网不走空,鱼管够!到时候,就怕你们村那马车不够用,拉都拉不完!” “哈哈哈,那就借你吉言了!” 几个村长听见他这话,一个个都乐得合不拢嘴。 王强又跟他们客套了几句,这才走到自个儿那几个核心骨干跟前。 他瞅着张武那涨得通红的国字脸,问道:“武哥,绞盘那边咋样了?地锚都砸下去了没?” “放心吧,强子!” 张武一拍胸脯,“俺找了村里头力气最大的二十个汉子,用那八磅的大锤,硬是把那八根铁地锚给砸进去了三尺多深!现在那绞盘稳得跟山似的,就是来头牛都拽不动!” “好!”王强点了点头,又瞅向李老三,“三哥,扭矛队的人都分好了没?冰矛子都发下去了?” “都分好了!” 李老三办事稳重,他指了指江面上那些早就分散开来,守着各个小冰眼子的人。 “一人一把冰镩,一把冰矛子,都跟他们说好了,等会儿听你的号令,让你往哪儿勾就往哪儿勾,保证出不了岔子!” 最后,王强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瘸着腿,却跑前跑后,比谁都忙活的孙瘸子身上。 “孙叔,牲口都伺候好了?” “我的鱼把头哎!” 孙瘸子一听这话,那脸上立马就笑成了一朵菊花,“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草料是最好的,豆饼也没断顿!俺还特意给它们饮了点淡盐水,补充体力!” “现在那六头宝贝,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就等着你一声令下,把那龙王爷都给从江底下拽出来了!” 王强瞅着大伙儿那副摩拳擦掌的样子,心里头那股子豪气也彻底被点燃了。 他把苏婉安顿在人群后头一个避风的地方,让她跟李顺他婆娘她们待在一起,自个儿这才拨开人群,走到了最前头。 他瞅了瞅天色,太阳刚从东边的山头冒出来,那金色的光照在那白茫茫的冰面上,晃得人眼晕。 风停了,是个好天。 他又瞅了瞅江面上那些他昨天画好的黑圈圈,心里头有了数。 他转过身,面对着身后那黑压压的少说也得有二三百号人的队伍,那一张张充满了期盼和信任的脸,让他感觉自个儿的肩膀上沉甸甸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那股子杂念都给吐了出去,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就变了。 “各位!都听俺说!” 他没用多大声音,可那话,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冬捕这活儿,不是光有力气就行的,还得讲究个章法!咱们今天人多,心不能乱!都得听指挥!” “一会儿开干了,马拉队的人就给俺守住了绞盘,没有俺的命令,谁也不准乱动!” “扭矛队的人,守好自个儿的冰眼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注意听俺这边的动静!” “穿杆队和凿冰的弟兄们,跟着俺的节奏走!咱们这叫开天窗!这下网口和出网口,就是这天窗的两扇大门!这门要是打不开,啥都白扯!” “这凿冰,也有讲究!得从外往里凿,一圈一圈地来,凿出来的冰碴子,都得给俺及时地清出去,别让它冻回去了!” “咱们今天这阵势,叫八卦阵!那二十来个小冰眼子,就是八卦的方位,那穿杆的绳子,就是连着方位的线!咱们要把这张大网,在这冰底下,给它走出一个天罗地网来!让那江里的鱼,插翅难飞!” 他这一通半真半假的套话说下来,把底下那帮本来还有点犯嘀咕的村民,给说得是一愣一愣的。 一个个都觉得,这鱼把头的活儿,是真他娘的有学问! 王强瞅着火候差不多了,也不再多废话。 冲着黑压压的人群,扯着嗓子就吼了一嗓子:“爷们儿们!家伙事都抄好了没!” “抄好了——!!!” 百十来号人,齐声怒吼,那动静,震得脚底下的冰面都嗡嗡作响。 “那还等啥?” 他从旁边赵铁柱的手里,接过那把磨得锃亮的,足有一人多高的长柄冰镩。 他举起冰镩,遥指冰面,中气十足地吼道:“开工!!!” “嘿咻!嘿咻!” 赵铁柱第一个响应,他早就憋了一肚子劲儿了。 他穿着皮外套,领着十几个同样身强体壮的汉子,轮着冰镩,就朝着王强画的那个最大的下网眼,叮叮当当地就凿了起来。 冰屑纷飞,号子震天。 “一二三!嘿!” “砸开这冰疙瘩!底下有鱼吃!” 那十几把冰镩,就跟那啄木鸟的嘴似的,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那坚硬的冰面上,砸出一个个白色的印子。 这龙王湾的冰冻了快俩月了,那叫一个结实,少说也得有三尺厚,跟石头似的。 可这帮汉子,一个个都跟不知道累似的,轮着膀子,玩命地往下砸。 这边刚一开干,另一头的马拉队也没闲着。 张武扯着他那大嗓门,指挥着人,把那台马拉绞盘给牢牢地固定在了出网口旁边。 几十个汉子,拿着大锤,砰砰地就把那几根跟胳膊一样粗的铁地锚,给硬生生地砸进了冻土里头。 孙瘸子则伺候着那六头宝贝牲口,给它们最后喂了一遍料,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缰绳和套具。 扭矛队的人,也分成了好几拨,拿着冰镩,奔着那些个小点的冰眼子就去了。 整个龙王湾的江面上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干活的号子声,那场面热火朝天的,比那过大年放炮仗还热闹。 第105章:摘桃子? 岸上看热闹的村民,也都被这股子气氛给感染了,一个个都扯着嗓子,给他们加油鼓劲。 “加油啊!使劲凿!” “凿开了就有鱼吃了!” 苏婉站在人群里,瞅着那个站在冰面上指挥若定,跟个大将军似的王强,那双眼睛里头全是小星星。 可这第一个洞还没凿开一半,人群外围就传来一阵骚动。 “都让开!让开!” 一阵粗暴的呵斥声传来,紧接着,看热闹的村民就跟那被风吹倒的麦子似的,呼啦一下就往两边闪。 一支由三四十个精壮汉子组成的队伍,推开看热闹的村民,气势汹汹地就闯了进来。 这帮人,个个都穿得利利索索的,身上是统一的黑棉袄,脚底下是毡子底的棉鞋,手里头也都拿着专业的冰镩和鱼叉。 那家伙事儿,比王强他们这边的杂牌军瞅着就精良了不少。 这帮人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的,脸上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悍气,那眼神瞅着这边干得热火朝天的村民,就跟瞅着一群土包子似的,充满了不屑。 为首的,正是那个从太平镇赶过来的,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眼角带着刀疤的胡彪。 他旁边,还跟着那个瘦得跟猴似的瘦猴,和那个壮得跟头牛似的黑塔。 他昨天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江北镇的肥肉,凭啥让一个外来的毛头小子给叼了去?他连夜就召集了自个儿手底下最能打的几十号弟兄,今天一大早就杀了过来,就是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下马威。 他一上来,也没跟谁废话,径直就朝着王强这边走了过来。 他手底下那帮人,也跟着他,呼啦一下就散开了,把正在凿冰的赵铁柱他们给围在了中间,那架势明显是来者不善。 正在干活的赵铁柱他们,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一个个都握着冰镩,警惕地瞅着这帮不速之客。 岸上的村民,也都吓得不敢出声了,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紧张地瞅着这边。 张武和李老三他们,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赶紧就抄着家伙从两边围了过来,把王强给护在了中间。 胡彪走到离王强还有三四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那双带着刀疤的眼睛,在王强身上上上下下地刮了一遍。 然后,他把手里头那把比王强的还大一号的冰镩,往冰面上一顿! “砰!” 一声闷响,震得脚底下的冰碴子都跳了起来。 “都给俺住手!” 胡彪那一声吼,就跟那冬天里头的一声炸雷似的,热火朝天的龙王湾一下子就被炸得没了动静。 张武一看清来人,那眉头立马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往前走了一步,把王强给护在了身后,压着嗓子说道:“强子,来者不善,这人是胡彪,当年跟着关爷学手艺的徒弟里头,最能打的一个。” “关爷出事之后,他就跑去了隔壁的太平镇,听说现在混得不错,手底下也拉了一帮子人。” 李老三也凑了过来,他那双本来瞅着冒精光眼的眼睛里,这会儿也全是凝重。 他瞅着胡彪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一点都不客气地骂道:“胡彪!你不在你那太平镇发你的财,跑回咱们江北镇撒什么野?“ “咋的,瞅着咱们这儿要过好日子了,你眼红了,想回来分一杯羹?” 张武也跟着喊了一句:“胡彪,你小子当年跑得比谁都快,现在倒是有脸回来了?师傅的坟头草都长老高了,你回来上过一回坟吗?” 胡彪根本就不理他们俩,他那双带着刀疤的眼睛,死盯着被他们护在中间的王强。 “你就是王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敢在龙王湾动土的小子?” 他那声音跟那破锣似的,听着就让人心里头发毛。 王强从张武身后走了出来,他瞅了瞅眼前这个比张武还壮实几分的汉子,心里头也大概有了数,今天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了。 他冲着胡彪抱了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俺就是王强,胡师傅,有事儿?” “有事?” 胡彪冷笑一声,他旁边的瘦猴立马就跳了出来,指着王强的鼻子就骂:“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也配跟俺们彪哥这么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瘦猴,回去!”胡彪呵斥了一句,那瘦猴立马就把脖子一缩,退了回去。 胡彪往前走了一步,指着脚底下的冰面。 “小子,你知道这底下埋的是什么吗?” “这底下,埋的是我师傅!我师娘!还有我那两个还没成年的师弟!” “这龙王湾,就是他们的坟地!你们在这儿叮叮当当地凿冰下网,跟那刨人祖坟的盗墓贼有啥区别?!” 他这话一说,他身后那三四十个穿着黑棉袄的汉子,一个个也都跟着义愤填膺地嚷嚷了起来。 “对!刨师傅的坟,天打雷劈!” “谁敢动这地方,就先从俺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那股子气势,一下子就把王强这边给压了下去。 可张武和李老三却不吃他这一套。 “胡彪,你少他娘的在这儿演戏!” 张武指着胡彪的鼻子就骂,“你他娘的要是真把你师傅当回事,这十几年你死哪儿去了?” “你师傅一家子冻死在雪地里的时候,你在哪儿?” “你师傅的坟头连块像样的碑都没有,你去添过一把土吗?” “现在倒好,看我们强子兄弟把路给探明白了,没啥危险了,你就跑出来拿师傅当幌子,你还要不要脸?” 李老三也在旁边帮腔:“就是!我呸!你这叫孝顺?你这叫摘桃子!瞅着我们把家伙事儿都准备好了,人也凑齐了,你就想过来把这现成的便宜给占了!我告诉你胡彪,门都没有!” 被他俩这么一撕破脸,胡彪那张装出来的悲愤的脸上也挂不住了。 他那脸上的横肉抽了抽,索性也不再装了。 “哼,就算是摘桃子,那又咋的?” 胡彪把手里的冰镩往冰面上一顿,“这江北镇的冬捕,是我师傅传下来的手艺!别说这龙王湾能不能动,就算能动,那也得是由我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徒弟来动!”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山里头打猎的山耗子,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野小子,也配在这龙王湾下网?也配当这鱼把头?这鱼把头的位子,除了我胡彪就没人做的上去!” 他这话,算是彻底图穷匕见了。 不过王强可不会先动手,他准备先纳纳人心,让这个什么胡彪吃不了兜着走! “胡师傅啊!死者为大,这个道理俺懂,关爷的手艺和骨气,俺王强也敬佩,他是条真汉子。” “但是,人死不能复生,这都过去十几年了,你就是再恨,再怨,他老人家也回不来了。” “可这活人,还得吃饭啊。” 他转过身,指了指岸边那些个面黄肌瘦,眼巴巴瞅着这边的老百姓。 “胡师傅,你瞅瞅他们,这大雪封山的,家家户户都快断了粮了,他们一个个的就指望着这江里头的鱼能给家里头的娃整口饱饭吃。” “咱今天下网,不图发财,也不图出名,就为了给大伙儿找条活路。” “你师傅在天有灵,他老人家是条好汉,他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从小瞅着他长大的乡亲们,都活活饿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头吗?” 第106章:几年不打械斗了,打! 王强这番话说得是入情入理,岸上那些村民听了,一个个都跟着点头,不少人那眼圈子都红了。 可胡彪却根本不听这个。 “你少他娘的拿乡亲们当幌子!”胡彪把手里的冰镩往冰面上一顿,那冰碴子都溅到了王强的脸上。 他心里头就一个念头,这鱼把头必须是他的! “我师傅的规矩就是天!他说过,这龙王湾的鱼是他给子孙后代留的根!谁要是敢动这根,他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 “你今天要是敢把那张网给下下去,你就是我胡彪,我师傅所有徒子徒孙的死仇!” “你小子,别以为自个儿干翻了两头熊瞎子,就天下无敌了!我告诉你,这冰上头的道道,比那山里头的深得多!” 胡彪身后那个叫黑塔的壮汉,更是嚣张,他瞅着挡在王强跟前的赵铁柱,那眼神里头全是不服。 他伸出那只比别人大腿还粗的胳膊,上来就推了赵铁柱一把。 “滚一边去!这儿是渔民说话的地方,轮不到你们这些天天钻山沟子的山耗子撒野!” 赵铁柱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了,他那暴脾气,一点就着。 被人这么一推,还骂他是山耗子,一下子就上头了! “我草泥娘!” 赵铁柱骂了一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拳头就对着黑塔那张大脸盘子砸了过去! 黑塔也没想到这黑小子说动手就动手,他想躲,可已经晚了。 “砰!” 一声闷响,黑塔那壮得跟牛犊子似的身子,硬是被赵铁柱这一拳给砸得往后退了两三步,那鼻子底下,当场就流出了两管子鲜血。 “你他娘的敢动手?” 黑塔抹了把鼻子上的血,那眼睛立马就红了,他吼了一声,也轮着拳头就扑了上来。 张武和李老三瞅见自个儿的兄弟吃了亏,哪还能忍得住? “欺负俺们兄弟?” “干他娘的!” 两人吼了一声,带着身后那帮子同样脾气火爆的猎户,也迎了上去。 胡彪那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常年在冰上干活,一个个力气大得吓人,那手上的老茧比城墙还厚,打起架来,那也是一把好手。 瞅见自个儿这边的人吃了亏,一个个也都嗷嗷叫着就冲了上来。 “弄死这帮山耗子!” “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这江上的爷!” 两拨人,加起来差不多有上百号人,就在这龙王湾宽阔的冰面上,啥道理也不讲了,啥规矩也不顾了,直接就干成了一团! 那场面,一下子就失控了。 冰镩、鱼叉、拳头、木杆……能用的家伙都用上了。 这边一个猎户刚用手里的镐把把一个渔民给扫倒在地,那边立马就有两个渔民,拿着鱼叉,一左一右地就捅了过来。 那边一个渔民,刚用冰镩把一个猎户的棉袄给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这边赵铁柱就跟头发了疯的野猪似的,低着头就撞了过来,硬是把俩人给撞翻在了地上,然后骑在一个人身上,那拳头就跟雨点似的往下落。 整个冰面上,到处都是叫骂声、惨叫声,还有那家伙事儿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叮当声,乱成了一锅粥。 岸上看热闹的村民,早就吓傻了,一个个都尖叫着往后退,生怕被波及到。 那几个村长,瞅见这阵仗,也是急得直跺脚。 靠山屯的李村长,瞅见自个儿村里好几个小子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他那火气也上来了。 “他娘的!反了天了!” 他把身上的棉袄一脱,露出里头的羊皮夹克,扯着嗓子就吼了起来,“在咱自个儿镇子的地界上,还能让外人给欺负了?这他娘的传出去,咱们江北镇的爷们儿,脸往哪儿搁!” “打!几年不打械斗了,怕死的还不做鬼嘞!都给俺上!打啊!!!” 他这一嗓子,就像是往火堆里头又浇上了一瓢油。 岸上那些个本来还在犹豫的,从各个村子赶过来帮忙的壮劳力,一听这话,那血性也都被激发出来了。 “对!干他娘的!” “不能让外人欺负到家门口来!” “上啊!” 又是几十号人嗷嗷叫着从岸上就冲了下来,加入了战团。 这一下,王强这边的人数,一下子就占了绝对的优势,差不多是对方的两倍还多。 可胡彪那边的人,是真能打。 他们一个个都跟那冰上头的狼似的,下手又黑又狠,那冰镩和鱼叉,在他们手里头,使得是出神入化,专往人下三路招呼,一叉子下去,就是一个踉跄,一镩子下去,就是一道口子。 王强这边虽然人多,可绝大部分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哪见过这种阵仗?刚开始那股子冲劲儿一过,很快就被对方那股子狠劲儿给打得有点懵了。 胡彪更是勇猛得不像话,他手里头那把三股的鱼叉,舞得是虎虎生风。 他一个人,就顶住了张武和李老三两个人的围攻。 张武的力气大,手里的镐把势大力沉,可就是碰不着胡彪的衣角。 李老三的枪法准,可这混战里头,他那枪根本就没法使,只能拿着枪托当棍子使,也是被胡彪给逼得节节败退。 胡彪那鱼叉使得是真毒,他不往人要害上招呼,就专往人的腿上、脚上捅。 张武那厚实的棉裤,已经被他给划开了好几道口子,虽然没伤到肉,可那冷风一灌进去,也是难受得紧。 李老三更惨,他一个不留神,脚底下一滑,差点摔倒,胡彪的鱼叉就跟毒蛇似的,噌地一下就到了他跟前,要不是他躲得快,那脚脖子都得被他给捅个对穿! 王强瞅着这乱糟糟的场面,那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么打下去,肯定要出大事。 他想上去把胡彪给拦住,擒贼先擒王。 可他刚一动,旁边立马就有两个胡彪的徒弟,拿着鱼叉就拦了上来,把他给死死地缠住了。 这俩人,虽然没胡彪那么厉害,可那配合却默契得很,一攻一守,滑得跟泥鳅似的,王强一时间也拿他们没辙。 打着打着,就打出了真火。 赵铁柱那边,他虽然勇猛,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他刚把一个渔民给打倒在地,后背上就挨了重重的一下。 是一个渔民抄起一把冰镩,用那平头的一面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嗷——!!!” 赵铁柱疼得嗷嗷直叫,他感觉自个儿的后背骨头都快断了。 他猛地一回头,那眼睛红得跟要滴血似的,他彻底被打急眼了,他一把就从怀里头掏出来那把常年跟着他杀牛宰羊的剥皮刀! 那刀,在太阳底下一晃,闪着寒光。 “俺弄死你!” 第107章: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赵铁柱吼了一声,举着刀就朝着那个砸他的渔民扑了过去。 胡彪那边也有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一个年轻的渔民,脑门子被李老三用枪托给开了个瓢,那血顺着脸就流了下来,把他那半张脸都给染红了。 他瞅着自个儿手上的血,也是愣了一下,随即那眼神就变得疯狂了起来。 他扔了手里的鱼叉,从地上捡起来一把不知道是谁掉的斧子,也红着眼就冲了上来。 眼瞅着,就要出人命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胡彪的一个徒弟,不知道从哪儿抢过来一杆不知道是谁掉的土喷子。 那杆土喷子跟王强背上那把差不多,都是自个儿做的,瞅着就粗糙。 可那黑洞洞的枪口,却是不容置疑的危险。 那人抢到枪之后,二话不说,就把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正和胡彪缠斗,已经落了下风的张武的后心! “武哥!小心!” 王强大吼一声,目眦欲裂! 他想冲过去,可他跟前那俩人就跟疯了似的死死地缠着他,让他脱不开身。 岸上的苏婉,也瞅见了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头,就是发不出来。 胡彪也瞅见了,他那本来还挺凶狠的眼神里也闪过一丝慌乱。 他不想出人命,可他现在想收手,也已经晚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张武要完蛋了的时候。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那声音,比刚才所有动静加起来还响,震得所有人的耳朵都嗡嗡的。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瞬间,停了下来。 那个正准备扣动扳机的渔民,更是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土喷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但开枪的不是他。 是王强。 也不知道王强是啥时候,已经退出了战圈。 他不知道用了啥法子,已经摆脱了那两个人的纠缠,这会儿正半蹲在十几米开外的一块大冰坨子后头。 他手里那杆黑乎乎的土喷子,稳稳地举着,枪口正斜对着天上,还在冒着一股子呛人的青烟。 刚才那一枪是他放的,打的是天。 整个龙王湾的冰面上,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那胸口都剧烈地起伏着,喘着粗气。 王强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那张本来还算平静的脸上,这会儿已经没了半点笑意,他把那还冒着烟的枪口慢慢地从天上移了下来。 最后,定格在了胡彪的脸上。 “都他娘的给俺住手!” 所有人都被这一下给镇住了,乱糟糟的场面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不管是打人的还是挨打的,都愣在了原地。 胡彪那双眼睛也死死地盯着王强手里的那杆土喷子,他知道,那玩意儿要是真对着人来一下,今天这事儿就彻底没法收场了。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儿要暂时停下讲道理的时候,旁边一个黑影猛地就窜了出去。 是赵铁柱。 他刚才后背上挨了那一下狠的,那股子火早就把他的脑子给烧糊涂了。 他现在脑子里头就一个念头,就是干翻对面那个领头的。 他瞅准了胡彪被枪声吸引了注意力的这个空档,低着头,用他那结实的肩膀,卯足了劲儿,就朝着胡彪的腰眼子狠狠地撞了过去。 胡彪正跟王强对峙呢,压根就没防备旁边还有人敢偷袭。 他感觉腰上一股子大力传来,整个人就飞了出去,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那冰面上,后脑勺磕在冰上,发出一声闷响,疼得他眼冒金星。 这一下变故,谁也没想到。 张武和李老三是反应最快的,他们俩瞅见这机会,哪还能放过? “按住他!” 张武吼了一声,一个扑身就压了上去,用他那两条胳膊,死死地就锁住了胡彪的一条胳膊和脖子。 李老三也从另一边扑了上来,他直接就骑在了胡彪的腿上,把胡彪另一条胳膊也给反剪了过来。 胡彪也是条硬汉,他虽然被撞得七荤八素的,可那股子力气还在。 他怒吼一声,那腰一挺,就想把身上这俩人给掀翻下去,可他刚一使劲,赵铁柱那高大的身影就已经到了跟前。 赵铁柱手里头,还拎着一把沉甸甸的冰镐。 他二话不说,举起那冰镐,用那平头的一端,对着胡彪那结实的后脊梁骨,砰的就是一下。 这一下砸得是真狠,那声音听着都让人牙酸。 赵铁柱也是收着劲儿的,他要是真使出全力,这一下就能把胡彪的脊梁骨给砸断了,直接送他下去见关爷。 饶是如此,胡彪也感觉自个儿的后背像是被车给撞了一下,那股子钻心的疼,让他那刚提起来的劲儿一下子就泄了个干干净净,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还他娘的动不动?!” 赵铁柱骂了一句,还不解气。 他把那冰镐一翻,用那尖头的一端,对着胡彪那穿着厚棉裤的屁股蛋子。 “再他娘的不老实,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这花儿为啥是红的!” 他说着,就把那冰镐尖在胡彪那厚实的棉裤上,来回地比划着。 那冰镐尖上还带着冰碴子,隔着棉裤,都能感觉到那股子凉气和尖锐。 胡彪这下是真怕了。 他打架不怕死,可他怕这个。 这要是真让人拿冰镐把屁股给捅了,那传出去,他胡彪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他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那边带来的那些徒子徒孙,瞅见自个儿的老大被人给这么收拾了,一个个也都急了眼,抄着家伙就想往上冲。 “都给俺停下!” 胡彪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他手底下那帮人虽然不甘心,可老大的话不能不听,一个个都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可那眼神还是跟要吃人似的,死死地盯着赵铁柱他们。 王强这时候也走了过来,手里的土喷子枪口还黑洞洞的,指着地面。 他瞅了瞅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胡彪,又补了一句:“让他们把手里的家伙,都给俺扔了。” 胡彪咬了咬牙,今天这是栽了,他从牙缝里头挤出来几个字:“都……都把东西放下!” 胡彪那边的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把手里的冰镩、鱼叉,叮叮当当地都扔在了冰面上。 “都给俺看住了!” 靠山屯的李村长瞅准了这个机会,他一挥手,那几个村长,还有岸上那些没受伤的壮劳力,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 他们也不客气,直接就把胡彪带来的那几十号人给按在了地上。 刚才还乱糟糟的冰面上,这会儿总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王强走到胡彪跟前,蹲了下来,瞅着他那张又是血又是土的脸。 “胡师傅,现在,能好好说话了不?” 胡彪把头一偏,从鼻孔里头哼了一声,不搭理他。 王强也不恼,他从兜里头掏出根烟,自个儿点上,吸了一口。 第108章:镇长来了! “胡师傅,俺知道你心里头不服气,你觉得你师傅的地盘,让俺一个外人给占了,你脸上挂不住。” “可俺就想问问你,你师傅死了这十几年,你回来过几回?你给你师傅的坟头上过几炷香?磕过几个头?” “你除了抱着你师傅那点规矩,当个宝贝似的在那儿念叨,你还为他老人家干过啥?” 王强这些话,句句都往胡彪心窝子里捅。 胡彪那本来还挺硬气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那嘴唇子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别以为俺不知道你心里头那点小九九。” 王强把烟头往冰面上一弹, “你瞅着俺们这边把家伙事儿都给准备利索了,把路都给探明白了,你是不是寻思着,把俺们这帮人给吓唬跑了。” “然后你再领着你的人,用俺们准备的网,俺们拾掇好的绞盘,下到俺找好的鱼窝子里头,去发你那笔横财?” “俺告诉你,胡彪,你这算盘打得是真他娘的精!可你把俺们江北镇的人都当成傻子了?” 王强站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大到让围观的几百号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俺们为了今天,费了多大的劲儿?” “俺们几十个婆娘、媳妇儿,连着熬了好几个晚上,把那张破网给一针一线地补好!俺们几十个老爷们儿,把那台锈得跟铁疙瘩似的绞盘,给一点一点地拾掇利索!” “俺王强昨天一个人在这冰面上趴了半天,差点没冻死在这儿,才把这下网的口子给找出来!你们呢?” 他猛地一回头,指着胡彪和他那帮手下,“你们干啥了?你们就在旁边瞅着,看热闹,等俺们把啥都弄好了,你们就跑出来,想把这果子给一口吞了?天底下,有那么好的事儿吗?” “俺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王强越说越来气。 “今天这网,俺下定了!这鱼,俺也捞定了!谁他娘的再敢拦着,别怪俺王强手里的家伙不认人!” “这江北镇的鱼把头,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是俺王强来做!” 王强这边的人,听着他这番话,那心里头压着的那股子气一下子就顺了。 一个个都觉得,跟着这么个有担当的领头人,干啥都有底气。 “好!” “说得好!”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震天的叫好声,就在这冰面上响了起来。 胡彪被按在地上,听着王强这番话那张脸是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想反驳,可又觉得人家说的句句都在理上,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强瞅着这阵仗,知道人心已经彻底倒向他这边了。 他瞅着地上那几十号被按住的胡彪手下,还有那个跟死狗似的胡彪,心里头也开始盘算着,该怎么处置这些人。 都给放了?那不行,今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都给打了?那也不行,打出人命来,这事儿就闹大了。 他正寻思着呢,江边上的人群,忽然又是一阵骚动。 一个负责在岸边放哨的村民,连滚带爬地就从岸坡上跑了下来,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 “强哥!强哥!快瞅!镇长来了!陈老太爷来了!” 那村民一嗓子喊出来,冰面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着江岸那边瞅了过去。 果然,岸坡上头,黑压压的人群自动就分开了一条道。 为首的,正是江北镇的镇长张大海。 他今天没穿那身在办公室里头穿的干部服,而是换了件厚实的蓝色棉大衣,头上还戴了顶雷锋帽,把俩耳朵都给护得严严实实的。 他那张平时总带着点愁苦的脸上,这会儿全是严肃。 他旁边,跟着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但腰杆子却挺得笔直的老头,正是陈家的陈福海老爷子。 老爷子今天也穿得利索,一件黑色的呢子大氅,手里头还拄着根油光锃亮的文明棍,那派头,瞅着就跟旧时候的大户人家老爷似的。 他们俩身后,还跟着好些个人。 有镇公所的秘书小李,还有十几个穿着公安制服,腰里头别着家伙的派出所民警,瞅着就带劲儿。 陈老爷子那边,也跟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的,看着就是练家子。 人群里头,还有一个穿着红色小棉袄,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姑娘,正是陈老爷子的孙女陈雪。 她那张俏生生的脸蛋被风吹得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正好奇又带着点紧张地瞅着这冰面上乱糟糟的场面。 这帮人一出现,那气场就不一样了。 岸上的村民们,一个个都跟见了官的老百姓似的,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退,那议论声也小了不少。 冰面上,那几个村长瞅见镇长来了,赶紧就整理了一下自个儿的衣裳,互相使了个眼色,就迎了上去。 “镇长!陈老!” “你们咋来了?” 张大海瞅了瞅这冰面上又是血又是土的狼藉场面,又瞅了瞅那些被按在地上的黑衣汉子,那眉头立马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们再不来,你们是不是就想把这龙王湾的冰面给掀了天?” 他那话说的,带着点火气,“这都啥时候了!还敢在这儿搞械斗!你们眼里头还有没有王法了!” 几个村长被他训得,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不敢吱声。 陈老爷子倒是没发火,他眼睛在场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王强的身上。 他冲着王强招了招手。 王强把手里的土喷子交给旁边的张武,自个儿也迎了上去。 “镇长,陈老!” 张大海瞅着王强那张年轻但却沉稳的脸,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 他这几天,耳朵里头灌的全是这小子的事儿,说他有本事,有担当,可也没想到,他这惹事儿的本事也不小。 “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张大海指了指地上那些人。 王强也没添油加醋,就把刚才胡彪他们过来捣乱,两边人一言不合就动了手的事儿,一五一十地给说了一遍。 张大海听完,那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瞅了瞅被赵铁柱用冰镐顶着屁股,一脸憋屈的胡彪,脑门子上的青筋都蹦了蹦。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气得直跺脚,“这冬捕的事儿,是咱们整个江北镇的大事!是关系到几千口人吃饭问题的头等大事!镇上头,县里头,都盯着呢!” “你们倒好,还没等下网呢,人倒先打起来了!这要是传出去,让上头领导咋看咱们江北镇?” 他骂了一通,又缓了口气瞅着王强,那话说的也算是交了个底。 第109章:陈雪 “强子,你听好了,你搞冬捕这个事儿,我跟陈老,还有镇上公所的同志们,都是研究过的,也是支持的!” “我们知道你小子有本事,也有魄力,敢干别人不敢干的事儿,所以,我们才把这么大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 “镇上头现在穷得叮当响,那仓库里头的老鼠都得含着眼泪搬家!我们是真指望着你,能带着大伙儿,从这江里头给咱们江北镇刨出一条活路来!” “今天,我把话给你撂这儿,只要你是真心实意地为老百姓办事,镇上头,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谁要是敢在这节骨眼上给你使绊子,拖后腿,那就是跟咱们整个江北镇的老百姓过不去!我张大海第一个就不答应!” 他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把周围那些本来还有点犯嘀咕的村民,给说得一个个都挺起了胸膛,那心里头,热乎乎的。 王强听了,心里头也是一暖。 他知道,这镇长虽然有点怕担责任,可心里头还是装着老百姓的。 “镇长,您放心。” 王强也表了态,“俺王强今天既然站在这儿了,就没想着退,这鱼,俺是捞定了!” 张大海点了点头,这才转过头瞅着地上那个胡彪。 他让两个派出所民警把胡彪给提溜了起来。 “你叫胡彪?太平镇来的?”张大海板着脸问道。 胡彪瞅了瞅那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又瞅了瞅张大海,那股子嚣张气焰,也收敛了不少。 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聚众斗殴,扰乱生产,还带着凶器,你胆子不小啊!” 张大海把那官威给端了起来,“我现在怀疑你们这帮人,是外地流窜过来的破坏分子,意图破坏我们江北镇的冬季生产自救!小李!” “到!”秘书小李赶紧应了一声。 “你现在,马上去镇上派出所,把刘所长他们都给叫过来!就说我们这儿抓到了一伙性质恶劣的犯罪团伙!” “还有,你马上去邮电局,给太平镇的镇公所拍电报!” “就说他们镇上的人,跑到咱们江北镇的地界上寻衅滋滋,让他们赶紧派人过来领人!要是晚了,人出了啥事,我们可不负责!” 张大海这一通安排有理有据,把个胡彪给气得脸都绿了,可他又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至于你们,” 张大海指着胡彪和他那帮手下,“先都给我押到一边去!等派出所的同志来了,再好好审审你们!” 那两个派出所民警,还有几个村长,立马就领着人,把胡彪他们那几十号人,都给押到了岸边的一片空地上,让他们一个个都蹲在地上,还派了十几号人,拿着棍子在旁边看着。 处理完了这边,张大海才算是松了口气。 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瞅着王强,那眼神里头也多了几分欣赏。 “行了,强子,这边的乱子我来处理,你那边的正事可别耽误了,全镇的人可都等着你这网鱼下锅呢!” 王强点了点头,刚想说啥,旁边的陈老爷子却拄着文明棍,走了上来。 他没理会张大海,也没理会别人,就那么走到了王强的跟前,仔仔细细地瞅着王强。 “小子,刚才那番话,说得不错。” 陈老爷子开了口,“有理有节,个干大事的样儿。” “陈老,您过奖了。”王强赶紧说道。 “我不过奖。” 陈老爷子摇了摇头,“我这辈子,啥样的人没见过?油嘴滑舌的,心狠手辣的,老奸巨猾的,都见过。” “可像你这样,身上既有股子江湖人的狠劲儿,心里头又还装着点老百姓的,不多见。” 他用那文明棍,在冰面上轻轻地点了点。 “当年,关爷就是吃了亏,他那个人太直,太傲,宁折不弯,结果呢?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你比他好,你知道啥时候该硬,啥时候该软,知道把老百姓给拉到你这边来,你这路,比他走得宽。”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人心比这冰底下的水还复杂,今天他们能跟着你喊好,明天要是这网鱼捞不上来,他们也能第一个站出来骂你。” “你小子,心里头得有数,别把宝都押在别人身上。” 王强听着老爷子这番话,心里头也是一凛,这是老人家在点拨他,也是在敲打他。 他冲着陈老爷子重重地鞠了一躬。 “陈老,您老教训的是,小子受教了。” 陈老爷子瞅着他那副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头,瞅了瞅旁边那个还有点紧张的张大海,那话说的就不那么客气了。 “大海啊,你今天来得还算及时,不过,光来得及时还不够。” “这冬捕,是咱们江北镇的头等大事,不能光让月亮湾这一个村子扛着,你这个当镇长的,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人手,物资,后勤,都得跟上!要是出了啥岔子,别说我这把老骨头不答应,岸上那几百口子人,都能把你那镇公所的门槛给踩平了!” 张大海被他说得,那脑门子上的汗又下来了,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是是是,陈老您说的是,一定全力保障!一定全力保障!” 就在这时候,一直跟在陈老爷子身后的那个陈雪,也忍不住凑了上来。 她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瞅着王强,里头全是好奇。 虽说上次在陈家大院见了一次,可也就只看了一眼。 你就是王强?”她开口问道,那声音跟那山泉水似的,清脆得很。 王强瞅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我刚才在岸上,都听见了。” 陈雪的脸有点红,可那眼神却一点都不躲闪,“你刚才说,你下网是为了让乡亲们有饭吃,我觉得……你说的对。” 她说着,又瞅了瞅那热火朝天的冰面,“我……我从小就在镇上长大,还从来没见过冬捕呢,我……我能在这儿看看吗?” 她这话一说,旁边的苏婉那心里头,就跟让人给扔了醋块似的,又开始泛起了嘀咕。 她瞅了瞅这个叫陈雪的姑娘,人家是陈老爷子的亲孙女,人长得又水灵,说话又好听,还知书达理的,跟自个儿一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心里头那股子不争气的酸味儿,又冒了出来。 她旁边,那个痦子刘也不知道啥时候又凑了过来,在她耳边跟个苍蝇似的嗡嗡。 “哎呦,苏婉妹子,你瞅见了没?这书香门第的大姑娘就是不一样哈,那眼光毒着呢!一下就瞅准了咱们强子这棵好苗子了!” “你可得把人给看紧了,这男人啊,就跟那拉磨的驴似的,眼前头要是吊了根新鲜的萝卜,他跑得可就快了,到时候说不定连家都忘了在哪儿了。” (看在今天加更的份儿上,读者老爷们给个书评吧!作者拜谢!) 第110章:信任 她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存心就是想给苏婉添堵。 要是换了昨天,苏婉听见这话心里头指定又得难受半天。 可经历了昨晚上王强那番掏心窝子的话,她现在的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瞅都没瞅那痦子刘一眼,就跟没听见她说话似的,自个儿转身,走到了岸边一个干净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从篮子里头拿出水壶,安安静静地瞅着冰面上的王强,那眼神里头,全是信任。 那痦子刘自讨了个没趣,撇了撇嘴,也就不再吱声了。 冰面上,王强听见陈雪的话也是愣了一下,他瞅了瞅陈老爷子,见他没反对,也就点了点头。 “行,你想看就看吧,不过这冰上头乱,你就在岸边瞅着,别下来,危险。” “嗯!”陈雪高兴地点了点头。 几番波折,耽误了不少功夫,眼瞅着日头都升起老高了。 王强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他冲着张大海和陈老爷子抱了抱拳,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转过身,重新走回到了那帮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汉子们中间。 他从赵铁柱手里,重新接过了那把沉甸甸的冰镩。 他再次把那冰镩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声音比之前更加洪亮! “开工!!!” “开工!!!” 王强那一声吼,把整个龙王湾上汉子的那股子劲儿,彻底给点着了! “好嘞!开工!” “开工!!” 赵铁柱第一个就响应了,他把身上那件狗皮袄子往腰里一勒,露出了里头那件棉坎肩,那胳膊上的肉疙瘩,比那冰面底下的石头还硬。 “弟兄们!都他娘的别愣着了!给俺砸!” 他抡起那把头号的大冰镩,憋红了脸,嘿的一声,就朝着王强画的那个最大的下网口圈子正中间砸了下去! “咚——!!!” 一声巨响,冰面被他这一下砸得猛地一震,冰碴子四处乱飞,溅了旁边人一脸。 “好!铁柱有劲儿!” “都别看着了!一起上!” 十几个同样浑身冒着热气儿的汉子,也都跟着嗷嗷叫着围了上来。 他们分成了两拨,一拨用大冰镩,专门负责砸那最硬的冰芯子,那冰镩一下一下地砸下去,“咚!咚!咚!“的,那声音传出老远,跟那打铁铺里打铁似的。 另一拨人,则拿着小号的冰镩和铁锹,负责把那些被砸松了的碎冰和冰碴子,赶紧给掏出来,扔到一边去。 这活儿,看着热闹,可干起来是真他娘的累。 那冰冻了快俩月了,又厚又硬,一镩子下去就一个小白点儿,震得人虎口发麻,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可谁也没喊一声累,一个个都跟那打了鸡血似的,脸憋得通红,嘴里头哈出来的白气呼呼地往上冒。 他们心里头都憋着一股子劲儿,这凿开的不是冰,是他们这个冬天的活路,是家里头老婆孩子那眼巴巴盼着的鱼汤! 这边下网口干得热火朝天,另一头,两千米开外的出网口那边,也没闲着。 张武扯着他那大嗓门,正指挥着人,给那台马拉绞盘重新打地基。 “都给俺使劲儿砸!往死里头砸!”“ 那地锚,必须给俺砸进冻土里头去! 这要是拉网的时候,绞盘给拽跑了,咱今天这活儿就全他娘的白干了!” 二十多个壮劳力,分成了好几组,轮着那八磅的大铁锤,砰!砰!砰!地就往那跟胳膊一样粗的铁地锚上砸。 那冻土比冰还硬,一锤子下去就一个白印儿,震得人手都快握不住锤子把了。 可他们就那么轮着番地上,你砸累了,我换上来,硬是把那八根一米多长的铁地锚,给一寸一寸地砸进了地里头。 孙瘸子则伺候着他那六头宝贝骡子,他把早就准备好的黑豆饼子,一块一块地掰开了,塞进那骡子嘴里头,一边喂一边还跟那骡子唠嗑。 “宝贝儿,给俺使劲儿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瞅见了没?今儿个这场面,可全指望你们几个了!等把那网给拉上来了,俺分了鱼,回去天天给你们吃豆饼,让你们也尝尝那鱼汤的味儿!” 那几头骡子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打着响鼻,嚼得那叫一个欢实。 中间那条线上,李老三领着他的扭矛队,也早就散开了。 那二十来个小冰眼子,一个眼子跟前守着俩人,也都开始叮叮当当,凿冰窟窿。 他们这活儿,相对来说轻快点,那冰眼子不用凿太大,有脸盆那么大,能伸进冰矛子去就行。 可架不住多啊,二十来个眼子,连成一条两千米长的直线,瞅着就吓人。 整个龙王湾的冰面上,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干活的号子声,那股子热火朝天的劲儿,把这冰天雪地的寒气都给驱散了不少。 岸上那几百号看热闹的村民,也都被这股子气氛给感染了。 “我的乖乖,这阵仗,比那年头修水库还热闹!” “可不是咋的,你瞅瞅那帮小子,一个个都跟那刚出笼的狼崽子似的,有使不完的劲儿!” “这王强是真有本事啊,登高一呼,整个江北镇的爷们儿都跟着他干了!” 岸上,那帮被押着蹲在雪地里的太平镇汉子一个个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头耷脑。 胡彪被两个民警押着,瞅着那热火朝天的冰面,一张脸黑得能滴出水来。 张镇长和陈老爷子处理完了这边的事,心里头那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陈老爷子的孙女陈雪,就站在她爷爷身后不远的地方,旁边还跟着几个陈家大院的精壮小伙子,是家里派来看着她的。 她对那些个垂头丧气的俘虏没啥兴趣,也不想听她爷爷和张镇长在那儿说那些个车轱辘话。 她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就没离开过冰面上那个正来回奔走、扯着嗓子指挥的男人。 那就是王强。 他身上那件蓝色的新棉袄,早就被汗水和冰碴子给浸得一块深一块浅的,脸上也蹭得黑一道白一道的,瞅着有点狼狈。 可他那腰杆子,挺得笔直,手里头拿着根长长的木杆子,在那儿比比划划,嘴里头喊出来的号子,又响又亮。 他一喊,那冰面上几十号汉子就跟着动,他一挥手,那些牲口就跟着使劲儿。 那股子劲儿,那股子说一不二的派头,是陈雪在镇上那些个文质彬彬的同学、同事身上,从来没瞅见过的。 她正瞅得入神呢,眼角的余光忽然就瞥见了岸边不远处,一个同样站着的女人。 那女人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柳树底下,离那吵吵嚷嚷的人群有点远。 她怀里头抱着个小竹篮子,篮子上头还盖着块蓝布。 陈雪的眼睛亮了一下。 这女人瞅着,跟这村里头其他那些婆娘、媳妇儿不太一样。 她也穿着件棉袄,可那件棉袄瞅着就干净利索,虽然也是蓝底的碎花布,可那腰身收得紧,把那不盈一握的腰给显了出来。 底下那两条腿又细又直,整个人瞅着,就跟那画上走下来的人似的。 第111章:三女汇聚 最扎眼的,是她那张脸。 这大冷天的,风跟刀子似的,可她那张脸却白净得很,那皮肤瞅着就细腻,一点都不糙,那眉眼瞅着就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温柔劲儿。 陈雪心里头正犯嘀咕呢,这穷山沟里头,咋还有这么个水灵的女人? 她正瞅着,就瞅见那女人那双好看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冰面上的王强。 那眼神里头有担忧,有紧张,可更多的是那种藏都藏不住的骄傲和信赖。 就在这时候,冰面上那个正忙得团团转的王强,好像是感应到了啥似的,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他猛地一回头,那眼神越过几十号吵吵嚷嚷的汉子,越过那白茫茫的冰面,一下子就落在了柳树底下那个女人的身上。 他那张本来还挺严肃的脸,瞬间就柔和了下来,咧开嘴,冲着她嘿嘿一笑,还抬起那只戴着手闷子的手,使劲儿挥了挥。 柳树底下的那个女人,瞅见他这副傻样,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好像一下子就放下了。 她那张本来还挺白净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赶紧低下头,可那嘴角,却忍不住地往上翘。 陈雪把这俩人那点小动作,瞅得是清清楚楚。 她这心里头那股子好奇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俩人,有事儿啊! 她正寻思着呢,旁边一个也是来看热闹的,瞅着挺壮实的嫂子,也不知道啥时候凑了过来,顺着她的目光一瞅,乐了。 “哎呦,姑娘,你瞅啥呢?瞅见那王家小子跟人抛媚眼了?” 陈雪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红:“姐姐,你认识那女的?” “那咋能不认识?” 那壮实嫂子把嘴一撇,那话匣子立马就打开了,声音也压低了不少。“那女的,叫苏婉,就是这月亮湾的人,不过听说是城里头来的知青。” “她呀,就是王强他嫂子。” “嫂子?”陈雪愣了一下,这关系可有点乱。 “可不是咋的!” 那壮实嫂子瞅了瞅四周没人,那声音就更低了,跟那说悄悄话似的,“她男人,就是王强他亲哥,前一阵子掉江里头淹死了。” “现在啊,这家就剩下她跟王强这个小叔子了。” “啥?” 陈雪这回是真惊着了,“就……就他俩,住一个屋里头?” “那还能有假?” 那壮实嫂子一拍大腿,“俺们这儿都传遍了!就那一个屋,一铺炕,你说这干柴烈火的,能不出事儿?” “你瞅瞅她那水灵的样儿,那都是让人家强子给……嘿嘿,给浇灌的!” 陈雪听着这些话,那眉头就皱了起来,她虽然说在城里上过学,可骨子里头还是挺传统的,听着这些个长舌妇的话,心里头有点不舒坦。 可她再瞅瞅苏婉那张白净的脸,又瞅了瞅王强那高大的背影,那心里头的好奇劲儿,反倒是更足了。 她不想跟这壮实嫂子再掰扯了,她寻思着,自个儿过去问问不就得了。 她冲那壮实嫂子笑了笑,就提着那壶姜汤,朝着苏婉那边走了过去。 苏婉正一门心思地瞅着王强呢,冷不防瞅见一个穿得干干净净,跟个城里人似的大姑娘,朝着自个儿走了过来,正是陈雪。 她心里头立马就有点紧张,下意识地就把怀里的篮子又抱紧了点。 “你好。” 陈雪走到她跟前,瞅着她那张比自个儿还白净的脸,也是客气地笑了笑,“这天儿可真冷,你咋站这风口上?” 苏婉瞅着她那张没啥坏心眼的脸,那点紧张劲儿也松了点。 “我……我不冷。” 她小声地回了一句。 “我看你不像这村里头的人。” 陈雪把手里的水壶往她跟前递了递,“喝口热水吧,这是我刚熬的姜汤,暖和。” 苏婉瞅着那水壶,犹豫了一下,还是摆了摆手:“不用了,谢谢你,我……我那儿有。” 她指了指自个儿的篮子。 “你也是来看冬捕的?”陈雪也不尴尬,自个儿找着话说。 “我……我是来给俺家……给俺家强子送饭的。” 苏婉说到俺家强子这四个字的时候,那脸又有点红了。 “你就是苏婉吧?” 陈雪瞅着她那副样子,心里头就有数了,笑着问道。 “哎,我是,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苏婉有点惊讶。 “我刚才听她们说的。” 陈雪指了指后头那帮看热闹的婆娘,“我叫陈雪,我爷爷是陈福海。” “你就是陈老太爷的孙女啊!”苏婉这回是真惊着了,她赶紧把那抱着篮子的手给放了下来,瞅着自个儿这身粗布棉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我听强子说起过,说多亏了您爷爷点头,这事儿才能干成。” “那也是王强哥自个儿有本事,敢想敢干。” 陈雪瞅着她那副拘谨的样子,笑了,“我听她们说,你也是城里头来的?还读过书?” 一听这话,苏婉那眼睛立马就亮了点,那股子自卑劲儿也散了不少。“嗯,我算......算高中毕业吧。” 这一下,俩人之间的那点隔阂,立马就没了。 在这穷山沟里头,能碰上个一样读过高中的,那简直比碰见亲戚还亲。 “那你咋到这儿来了?” 陈雪瞅了瞅苏婉那双冻得通红的手,那手上还有好几个新扎的针眼儿,一看就是干了粗活的。 苏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她低着头,轻声说道:“我家那会儿出了点事儿……就跟着大伙儿一起下乡了,后来……后来就嫁到了这儿。” 陈雪瞅着她那副样子,也知道自个儿是问到人家的伤心事了,赶紧换了个话茬。 “那……那你跟那个王强,你们俩……” 她还是没忍住那点好奇心。 苏婉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她瞅了瞅四周没人注意她们俩,这才咬着嘴唇,小声地说道:“我们……我们没啥,就……就是住一个屋里头,我睡炕里头,他睡炕梢,中间……中间还隔着被子呢。” 她也不知道为啥,就想跟眼前这个刚认识的姑娘,解释一句。 陈雪瞅着她那副又羞又急的样子,噗嗤一声就乐了。 “你跟我说这个干啥?俺又不是那帮长舌妇。” 她瞅着冰面上那个还在那儿扯着嗓子喊的王强,那眼神里头带着几分羡慕。 “不过,苏婉姐,你这眼光是真好。” “他……他是个好人。”苏婉也瞅着那个身影,那眼神里头全是柔情。 俩人就这么站着,也不嫌冷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城里头的百货大楼,聊那早就忘了差不多的课本,越聊越投机。 苏婉那颗因为郝红梅而悬着的心,也慢慢地放下了。 她觉着,眼前这个陈雪妹子,虽然是大家闺秀,可那心眼儿是真好。 而郝红梅也在不远处瞅着,她没凑过来,就那么抱着胳膊,靠在一棵大树上。 她瞅着王强那副指点江山的样子,那双大眼睛里头的光,比那冰面上的太阳还亮。 她心里头就一个念头:这男人,是真他娘的带劲儿!俺郝红梅这辈子,就认准他了! 第112章:开饭了! 凿冰的活儿,足足干了能有一个多钟头。 “通了!通了!” 最先凿通的,是赵铁柱他们那边那个最大的下网口。 “哗啦——” 最后那层薄冰被凿开,一股子带着冰碴子的黑水,猛地就从那窟窿里头翻涌了上来,把旁边几个躲闪不及的汉子,那裤腿子都给打湿了。 “都让开点!” 赵铁柱吼了一声,又领着人,把那窟窿眼儿给修整得又大又圆,足足有那八仙桌的桌面那么大,瞅着就跟那龙王爷张开的大嘴似的,黑洞洞的,有点吓人。 紧接着,李老三他们那边那二十来个小冰眼子,也陆陆续续地都给凿通了。 最后,是张武他们那边的出网口。 等所有的天窗都打开了,王强才走到了下网口这边。 他瞅着那黑洞洞的冰窟窿和那座跟小山似的,早就盘得整整齐齐的大网,他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最关键的一步,要来了。 “穿杆队!都给俺过来!”王强喊了一声。 他领着那十几个早就演练了无数遍的小伙子,走到了那盘好的大网跟前。 他们先是从网头里头,拽出来一根比胳膊还粗的引绳。 然后,陈木匠领着几个人,抬过来一个早就做好的大家伙。 那玩意儿,是用一整根柳木掏空了心做的,差不多有五六米长,前头削得尖尖的,后头宽,瞅着就跟条大木头鱼似的。 这就是王强说的穿杆鱼。 “把绳子,给俺拴结实了!打死结!” 王强指挥着人,把那根粗大的引绳,牢牢地系在了那穿杆鱼的尾巴上。 他又瞅了瞅那冰窟窿里头的水流方向,心里头估摸了一下角度。 “都让开!” 他让所有人都退后,自个儿领着两个人,抬着那穿杆鱼的尾巴,把那尖尖的鱼头,对准了冰窟窿底下,朝着第一个小冰眼子的方向。 “走你!” 王强吼了一声,三个人同时发力,把那根沉甸甸的穿杆鱼猛地就推进了那黑洞洞的冰窟窿里! 那木头鱼一进水,顺着那股子暗流,嗖地一下就往前蹿了出去,带着那根长长的引绳,一下子就消失在了那黑暗的江水里头。 “老三!瞅准了!该你们了!” 王强扯着嗓子,冲着一百米开外的李老三喊。 李老三早就趴在了第一个冰眼子跟前,眼睛死死地盯着底下那黑乎乎的水面。 他手里头,攥着一根长长的冰矛子,那矛子头是个铁钩子。 他瞅着水底下,那根穿杆鱼带着引绳就跟条大蛇似的,晃晃悠悠地就游了过来。 “来了!” 李老三吼了一声,瞅准了时机,把他手里那根冰矛子,猛地就捅了下去! 他那准头,是真没的说,一矛子下去,不偏不倚,正好就勾住了那穿杆鱼身上早就预留好的一个孔。 “勾住了!” 李老三兴奋地大喊一声,他旁边的两个汉子,立马就冲了上来,帮着他一起,把那根沉甸甸的穿杆鱼,给从那小冰眼子里头硬生生地给拽了上来。 “快!解绳子!换下一根!” 他们手脚麻利地,把后头的引绳给解了下来,又把早就准备好的另一根引绳,系在了穿杆鱼的脑袋上。 然后,他们又把那穿杆鱼的脑袋,对准了下一个冰眼子的方向,用冰矛子使劲一捅。 那穿杆鱼就跟个听话的孩子似的,又一头扎进了水里,朝着下一个目标游了过去。 “二号眼子!接住了!” 李老三扯着嗓子喊。 “接住了!” 一百米开外,又传来一声兴奋的应和。 就这么着,一个眼儿接一个眼儿,一根杆子接一根杆子。 那根穿杆鱼就跟个在冰底下穿针引线的梭子似的,把那根几千米长的引绳,硬生生地给从这二十来个冰眼子底下给穿了过去。 这活儿,看着简单,可干起来是真费劲儿。 那些扭矛队的汉子,一个个都得趴在冰面上,把半个膀子都伸进那刺骨的冰水里头去勾绳子。 没一会儿,那胳膊就都冻得没了知觉,跟不是自个儿的似的,可谁也没喊一声苦。 王强也没闲着,他领着穿杆队的人,把那座小山似的大网,一点一点地,顺着那根引绳,往那黑洞洞的下网口里头送。 那网,在水里头一泡,死沉死沉的,拽都拽不动。 王强就让孙瘸子把他那几头骡子给牵了过来,套上了绳子,用牲口的劲儿,一点一点地往里头拉。 “都慢点!慢点!别让那网给挂住了!” 王强扯着嗓子,在那儿来回地跑,一会儿瞅瞅下网口这边,一会儿又跑到冰眼子那边瞅瞅。 那张大网被一点一点地吞进了那冰层底下。,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能有俩钟头。,等那张几千米长的大网,全都被送进了冰底下,那根引绳的头,总算是从最后一个冰眼子,传到了张武他们守着的那个巨大的出网口时,所有人都累得瘫倒在了冰面上。 王强把那根引绳的头,接了过来,仔仔细A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啥问题,这才把它交给了张武。 “武哥,接着!” 张武也累得够呛,他接过那根绳子,那手上全是水和冰碴子,他嘿嘿一笑:“强子,接下来,就看俺们的了!” 他领着人,把这根引绳,牢牢地系在了那台马拉绞盘的滚轴上。 又把那六头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牲口,给套了上去。 “孙叔!让你那宝贝疙瘩都给俺精神点!一会儿就指望它们了!” “放心吧!保证不给你掉链子!” 孙瘸子拍着胸脯子保证道。 下网的活儿,算是干完了,可这还不算完,这网下去了,还得等。 王强瞅了瞅天色,这会儿刚过晌午,太阳正足。 “都歇会儿吧!”王强冲着所有人喊道,“网已经下去了,得让它在底下张开了,也得让鱼儿们自个儿钻进去。” “咱们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拉网!” 他这一嗓子,大伙儿那股子劲儿才算是松了下来,一个个都觉得自个儿那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岸上,苏婉和那些婆娘、媳妇儿们,早就把饭给做好了。 好几口大铁锅,就架在岸边的雪地里,里头炖着的全是硬菜。 狍子肉、野猪肉、还有各家各户拿来的土豆、酸菜、粉条子,都搁一块儿炖了。 那香味儿,飘出老远,把这冰面上的寒气都给冲淡了不少。 “开饭咯!” “都过来吃!管够!” 李顺他婆娘扯着她那大嗓门喊着。 那些干了活的汉子,一个个都跟那饿狼似的,端着自个儿家带来的大碗就冲了过去。 苏婉早就给王强和张武他们几个领头的,单独留了一份。 她端着个大瓦盆,里头是肉最多的,还给他们拿了几个白面馒头。 第113章:憋鱼! 瓦盆最底下铺着吸饱了汤汁的土豆块和酸菜粉丝,上头盖着厚厚一层的野猪肉和熊肉块,油汪汪的,冒着热气,看着就让人嗓子眼发紧,只想吞口水。 白面馒头是刚热过的,个顶个的大。 “强子,张大哥,三哥,铁柱快趁热吃!”苏婉给每人递了一双筷子。 王强他们几个也是真饿了,也不讲究啥斯文,蹲下就开吃! 张武接过苏婉递来的筷子,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赞道:“嚯!弟妹这手艺,绝了!这味儿,隔着二里地都能闻着香!” 他说着,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野猪肉,一口就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却舍不得吐出来,囫囵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一脸的满足。 “舒坦!真他娘的舒坦!这大冷天儿的,就得吃这一口热乎的!” 赵铁柱更是个实诚人,一手抓着两个大馒头,一手拿着筷子往嘴里扒拉菜,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吃!嫂子做的饭就是香!比俺家那婆娘强多了,俺家那个就知道煮白菜帮子!” 大家伙儿听了都哈哈大笑。 王强喝了一大口热汤,感觉那股暖流顺着喉咙一直烫到了胃里,驱散了在那冰面上站了半天的寒气。 李老三一边啃着块熊排骨,一边问道:“强子,这网都下去一阵子了,咱得等到啥时候起啊?俺这心里头跟猫抓似的,痒痒得不行。” 王强放下碗,擦了擦嘴,笑着说:“三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大网几千米长,刚才穿杆子动静大,把鱼都给惊了,咱得让网在水底下静一会儿,让那些受惊的鱼自个儿往网兜里钻。”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至少还得再等个把钟头。” “这叫憋鱼,憋得越久,那鱼群聚得越密。” “等会儿太阳偏西了,那底下的鱼为了找暖和地儿,就会成群结队地往深坑里游,正好撞进咱们的网兜子里。” “得嘞!既然鱼把头都发话了,那咱就踏踏实实地吃!” 张武把碗往前面一伸,“弟妹,再给哥来一勺汤!这就着馒头吃,比那神仙日子还美!” 这三个多钟头的等待,是最熬人的,也是最容易出乱子的时候。 王强吃完了饭,也没歇着,他就那么揣着手,在冰面上来回地溜达。 一会儿瞅瞅下网口那边,看看那网绳绷得紧不紧,一会儿又跑到出网口这边,瞅瞅那绞盘架得稳不稳。 张武和李老三他们,也都不敢怠慢,一个个都守在自个儿的岗位上,抽着烟,等着。 岸上的人,吃饱了饭也没散。 就那么三五成群地凑在一块儿,小声地嘀咕着,猜测着这一网下去,到底能捞上来多少鱼。 苏婉也吃了几口,她没啥胃口,那心一直就揪着呢。 她瞅着王强那在冰面上来回溜达的背影,那手心里头全是汗。 岸上,大家都吃完了饭,正三五成群地在那儿歇着,等着下令拉网。 陈雪吃过了饭,抹了抹嘴,也没去那些大老爷们儿堆里凑热闹,而是端着个还没盖盖儿的铝饭盒,径直朝柳树底下的苏婉走了过来。 饭盒里头是刚盛出来的热鸡汤,那是陈家大厨特意炖给她喝的补身子的,她没舍得全喝完。 “苏婉姐。” 陈雪走到跟前,喊了一声。 苏婉正盯着冰面出神呢,听见动静回过头,见是陈雪,脸上立马挂了笑。 “陈雪妹子,你咋过来了?不去那头避避风?” “那边人多,吵得慌,俺寻思着过来跟你唠唠。” 陈雪也不嫌地上凉,找了块干净点的石头,挨着苏婉就坐下了,她把手里的饭盒往苏婉跟前递了递。 “苏婉姐,这是家里头给送来的鸡汤,里头放了参片,热乎着呢,你喝两口。” 苏婉赶紧推辞:“那哪行,那是给你补身子的,俺不喝,俺刚吃饱了。” “哎呀,你就喝点吧。” 陈雪硬是把饭盒塞到了苏婉手里头,“俺刚才吃了不少肉,实在喝不下了,这倒了也是可惜,这大冷天的,你在这儿站半天了,喝点暖和暖和。” 苏婉见她实在,也没再矫情,端起饭盒抿了一小口。 那汤确实鲜,顺着喉咙下去,肚子里立马就有了底。 陈雪双手托着腮帮子,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瞅着冰面上那个忙活的身影。 “苏婉姐,你说强子哥他脑子里咋装了这么多东西呢?这冬捕的事儿,连我爷爷都说难,让他三言两语就给整成了。” 陈雪这话里头,全是佩服,没半点别的心思。 苏婉听着这话,心里头舒坦,嘴角也不自觉地往上翘。 “他呀,就是爱琢磨,以前没这条件,现在有了机会,那股子劲儿就全使出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就听见不远处的雪地上,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迈得大,踩得实,听着就不像是那些个走道扭扭捏捏的小媳妇儿。 两人顺着声音瞅过去。 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正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走。 这姑娘长得是真高,目测得有一米八几,比村里好些个老爷们儿都得高出一头去。 她穿着件没扣扣子的羊皮坎肩,里头是一件大红色的厚毛衣,把那身板衬得更是壮实。 下头是一条黑棉裤,脚上蹬着一双带毛的牛皮靴子。 头发也没像别的姑娘似的编辫子,就在脑后头高高地扎了个马尾,走起路来,那马尾辫在脑后头一甩一甩的,看着就利索,透着一股子洒脱的英气。 这人正是村东头老郝家的闺女,郝红梅。 她手里头还提溜着个东西,灰扑扑的,那是只还在蹬腿儿的野兔子。 郝红梅走得快,几步就到了跟前。 她那一双大眼睛,先是在苏婉身上转了一圈,又瞅了瞅旁边的陈雪,也没觉得生分,大大咧咧地就开了口。 “哎,嫂子!在这儿猫着呢?” 那嗓门又亮又脆,跟那倒豆子似的。 苏婉一看是她,赶紧站了起来:“红梅妹子,你也来看热闹啊?” “那是,这么大的事儿,哪能少得了俺。” 郝红梅说着,把手里头那只兔子往上提了提,那兔子看着挺肥,还得有四五斤重。 “嫂子,这是俺刚才在林子边上下的套子抓的,新鲜着呢,你拿着,回去给强子炖了,这大冷天的,他在冰上折腾一天,得补补。” 苏婉看着那兔子,心里头有点犯难。 这郝红梅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可这会儿人家大大方方地送东西来,又是当着外人的面,她要是拒绝了,反倒显得自个儿小家子气。 旁边的陈雪好奇地瞅着郝红梅,她以前没见过这么飒爽的姑娘,觉得挺有意思。 苏婉见状,赶紧给两人介绍。 “陈雪妹子,这是村里老郝家的闺女,叫郝红梅,是个爽快人,本事也大,这兔子还是她自个儿抓的呢。” 又转头对郝红梅说:“红梅,这是镇上陈老爷子的孙女,陈雪。” 第114章:自古奸情出人命! 郝红梅一听是陈老爷子的孙女,也没觉得咋地,既没想着巴结,也没觉得自个儿低人一等。 她冲着陈雪点了点头,咧嘴一笑,那牙齿白晃晃的。 “哦,知道,读书人嘛,俺是个粗人,不太懂那些个文绉绉的规矩,要是说话冲了,你别见怪。” 陈雪也笑了,她挺喜欢郝红梅这股子劲儿。 “红梅姐说笑了,我就觉得你这样挺好,看着就精神。” 三个女人就这么凑在一块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郝红梅性子直,说话也不藏着掖着,就把自个儿怎么下套子,怎么逮兔子的事儿说了几句,听得陈雪一愣一愣的。 正聊着呢,冰面上的王强大概是忙活完了一阵,想回岸上喝口水,一抬头就瞅见这边三个女人凑在一堆。 他心里头咯噔一下,赶紧迈步走了过来。 “聊啥呢?这么热闹。” 王强一边走一边搓着手,那手上全是冰碴子化了的水。 郝红梅一瞅见王强,那眼睛立马就亮了,跟那通了电的灯泡似的。 她也不管旁边还站着苏婉和陈雪,直接迈开长腿,两步就跨到了王强跟前。 “强子!” 她这一嗓子喊得亲热,可也没动手动脚,就那么大大方方地站着,把手里头的兔子往王强怀里一塞。 “给!刚抓的,还没死透呢,拿回去让嫂子给你做个麻辣兔肉,补补劲儿!” 王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弄得有点懵,下意识地接住了兔子。 那兔子还热乎着呢。 他瞅了瞅郝红梅,又瞅了瞅旁边似笑非笑的苏婉,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红梅姐,这……这也太客气了,俺这儿啥也不缺,你自个儿留着吃呗。” 郝红梅比王强大俩月,按村里的规矩,王强得管她叫姐。 “跟你姐还客气啥?” 郝红梅把眼一瞪,那两条粗眉毛一竖,看着挺凶,其实眼底全是笑意。 “俺家是杀猪的,还能缺了肉吃?这就是专门给你弄的!” “你今天可是咱们全镇的大英雄,带着大伙儿干这么大的事儿,要是累趴下了,那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 王强让她这话说得没脾气,只能嘿嘿笑着,把兔子拎在手里。 “那就谢了,红梅姐。” 郝红梅见他收了,心里头高兴,那脸上也没啥扭捏的样儿。 她瞅了瞅苏婉,又把目光转回到王强脸上,那话说的,那是相当的坦荡。 “强子,俺知道你心里头有嫂子,嫂子人好,对你也实心实意,俺服气。” “但是,” 她话锋一转,那腰杆子挺得更直了,“男未婚女未嫁的,谁也没把谁拴裤腰带上。” “俺郝红梅就是瞅上你了,觉得你是个爷们儿。” “俺把话撂这儿,俺就在这儿等着,你要是哪天觉得想换个口味,或者想找个能跟你一块儿上山打猎、下河摸鱼的婆娘,你就回头瞅瞅俺。” “俺不跟嫂子抢,也不耍那些个心眼子,咱就公平竞争。” “你要是最后还是选了嫂子,俺也祝你们好,绝对不带半点怨气的。” 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苏婉在旁边听着,心里头虽然有点酸,可更多的却是对这姑娘的佩服。 能把喜欢说得这么亮堂,这么不招人烦,这郝红梅也是个奇女子。 陈雪在一旁听得眼睛都瞪圆了,她是真没想到,这村里的姑娘求爱能这么直接,这么火辣,比那书上写的还带开放,还要大胆。 王强也是被她说得老脸一红,这大庭广众的,让他咋接这话? 他只能干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自个儿的尴尬。 “那个……红梅姐,你看你这话说的……俺这……这还要干活呢……” “行了行了,知道你忙。” 郝红梅也没再纠缠,她爽朗地一笑,伸手在王强肩膀上拍了一下,那力道还不小。 “你去忙你的,这兔子别忘了吃!俺还得去那边瞅瞅俺爹他们,走了!” 说完,她冲着苏婉和陈雪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那马尾辫在脑后头一甩,走得那叫一个潇洒,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王强瞅着她那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手里的兔子,冲着苏婉尴尬地笑了笑。 “嫂子,这……” 苏婉白了他一眼,走过来把他手里的兔子接了过去。 “拿着吧,人家红梅妹子的一片心意,咱还能给扔了?晚上回去给你炖了。” 虽然语气里带着点醋味儿,可那脸上却没真生气。 王强嘿嘿一笑,也没敢多嘴,转身又跑回冰面上忙活去了。 陈雪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苏婉姐,这红梅姐……可真有意思。” “是啊。”苏婉看着郝红梅远去的背影,轻声说道,“是个好姑娘。” ...... 话分两头,再说回王麻五那边。 这王麻五在那龙王湾的江边上,心里头那是憋了一肚子的邪火。 他骂骂咧咧地往回走,一路上也没少踢路边的雪疙瘩撒气。 等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自家那破院子门口的时候,这心里头的火还没消呢。 他刚想推开那扇破木门进去,忽然就觉着有点不对劲儿。 这大白天的,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动静都没有,可那屋里头咋隐隐约约地传出来一阵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声响呢? 王麻五心里头咯噔一下,那脚底下的步子就放轻了。 他跟个贼的似的,猫着腰,贴着墙根,一点一点地往正屋的窗户底下凑。 离得越近,那声音就越清晰,听得他那脑瓜顶上的青筋都突突直跳。 这声音,王麻五太熟了,这不就是他那个平日里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媳妇儿李凤儿吗? 紧接着,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粗粗拉拉的,还带着股子得意的劲儿。 王麻五这一听,这他娘的不是给自个儿戴绿帽子吗?还他妈戴到家门口来了! 他那手哆嗦着,凑到那窗户缝上一瞅。 好家伙! 只见炕上两人纠缠在一起,连被子都被踹到了炕底下。 两人玩的那是昏天黑地,不知天地为何物了,压根就没想过这大白天的会有人回来。 王麻五瞅着这一幕,那肺都要气炸了。 他在外头受气,回到家还得受这窝囊气?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他左右瞅了瞅,一眼就瞅见了院子墙角那把用来劈柴的大斧子。 他二话不说,冲过去一把抄起那斧子,提着斧子,几步就冲到了房门口,听着里头那越来越大的动静,那是再也压不住火了。 第115章:狗男女! “砰!” 他抬起那只穿着棉鞋的大脚,卯足了劲儿,一脚就把那扇本来就不结实的木门给踹开了! 那门板子咣当一声撞在墙上,震得屋顶上的灰都往下掉。 “狗男女!老子砍死你们!” 王麻五大吼一声,举着斧子就冲进了屋。 炕上那俩人正到紧要关头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给吓得魂飞魄散。 他一回头,就瞅见王麻五举着把明晃晃的斧子,一脸杀气地冲了过来。 “妈呀!” 马振坤怪叫一声,也顾不上穿衣裳了,光着屁股就往炕里头滚。 李凤儿也吓傻了,尖叫着用被子捂住身子,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王麻五!你疯了?!”马振坤一边躲一边喊。 “老子疯了?老子今天就疯给你看!敢睡老子媳妇,老子把你剁成肉泥!” 王麻五这时候哪还听得进人话,他轮着斧子对着马振坤就劈了下去。 “咔嚓!” 这一斧子劈在了炕沿上,木屑横飞,那炕沿都被劈掉了一大块。 马振坤吓得脸都白了,他虽然手上有伤,可求生的本能让他反应也是快,一个翻身滚下了炕。 他光着脚站在地上,趁着王麻五拔斧子的功夫,抬起脚,狠狠地一脚踹在了王麻五的胸口上。 “滚开!” 王麻五被踹得退了两步,可他这会儿是怒气爆棚,那点疼算个啥? 他稳住身子,又扑了上去,两人顿时就扭打在了一起。 马振坤虽然手废了,可那腿脚还利索,左躲右闪的,竟然还能跟拿着斧子的王麻五周旋两下。 “凤儿!快帮我!帮我拦住这疯子!”马振坤一边躲一边冲着炕上的李凤儿喊。 李凤儿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她瞅着要是马振坤被打死了,自个儿肯定也没好果子吃。 这婆娘心也是狠,直接从炕上跳下来,随手抄起个枕头就往王麻五头上砸。 “王麻五!你别打了!你听俺说!” 王麻五正跟马振坤较劲呢,被李凤儿这一枕头砸得有点懵,一回头,瞅见自个儿媳妇还在帮着奸夫打自己。 那一刻,王麻五的心算是彻底凉透了,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恨意。 “好啊!好你个贱货!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现在还帮着野男人打老子?!” “俺今天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 王麻五狂吼一声,那力气一下子就大了好几倍。 他也不管那枕头了,一把推开李凤儿,把她推得摔了个跟头。 然后他转过身,死死地盯着马振坤。 他知道马振坤的弱点在哪儿,就是那两只还没好利索的手腕子。 马振坤想往门口跑,王麻五哪能给他这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把门口给堵住了。 “想跑?门都没有!” 两人在狭窄的屋子里头转着圈,桌子椅子被撞得东倒西歪。 王麻五瞅准了一个空档,那是马振坤伸手想推开他的时候。 他手里的斧子一横,没用刃,用那斧子背朝着马振坤那只本来就伤着的左手手腕砸了下去! “砰!” “嗷——!!!” 马振坤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那只手腕子当时就变了形,软趴趴地垂了下来,疼得他满头大汗,身子都弓成了大虾米。 “疼吗?疼就对了!” 王麻五狞笑着,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马振坤倒在地上,疼得直打滚,嘴里还求饶:“麻五哥……饶命……饶命啊……” “饶命?你去跟阎王爷求饶吧!” 王麻五杀红了眼,但他也没真想杀人,杀人得偿命,他不划算。 但他得让这孙子跑不了! 他举起斧子,用斧背对着马振坤的小腿骨,狠狠地就是两下! “咔嚓!” “咔嚓!” 又是两声脆响,伴随着马振坤两声凄厉的惨叫,他那两条腿算是彻底断了,像两根面条一样瘫在地上。 马振坤疼得直接昏死过去了,又被疼醒,在那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收拾完了奸夫,王麻五转过身,提着带血的斧子,一步一步地走向缩在墙角的李凤儿。 李凤儿吓得脸无人色,那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连遮羞的被子都掉地上了也顾不上捡。 “麻五……当家的……你……你别乱来……” “别乱来?” 王麻五扔了斧子,走过去一把薅住李凤儿那乱糟糟的头发,把她的脸扯到了自个儿跟前。 “啪!” 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上去,扇得李凤儿嘴角当时就流了血。 “你个不要脸的破鞋!老子对你不好吗?啊?你在家啥活不干,老子像供奶奶一样供着你!” “啪!”又是一个耳光。 “你就在家里头给老子偷汉子?还偷的是马振坤这个王八蛋?” “啪!” “你给老子戴绿帽子!你让老子以后在村里头怎么抬头做人?” 王麻五一边骂,一边扇,那手劲儿大得吓人,没几下就把李凤儿那张脸扇成了猪头。 李凤儿被打得哭爹喊娘,她一边哭一边喊:“当家的!别打了!俺是被逼的啊!” “是马振坤!是他强迫俺的!” “他说要是不从了他,他就让村长把咱家的地给收回去!他还说要对付王强,让俺在那网上做手脚,俺是被逼无奈才跟他虚与委蛇的啊!” “俺心里头只有你啊当家的!” “放你娘的狗屁!” 王麻五一口唾沫吐在她脸上,“强迫?刚才是谁叫得那么欢?是谁喊着爽?你是当老子聋了吗?” “还虚与委蛇?我看你是乐在其中吧!还给老子拽上成语了!” “还对付王强?你们俩那点烂事儿,关人家王强屁事?别他妈啥事儿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王麻五根本就不信她的鬼话,他现在心里头那股子恨,比那龙王湾的水还深。 他又狠狠地踹了李凤儿两脚,把她踹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他瞅着地上这一对赤条条的狗男女,心里头那股子恶气总算是出了一半。 他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从兜里掏出根烟点上,那手还在微微发抖。 他瞅着这俩货,脑子里头开始盘算起来。 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但这帽子不能白戴。 马家有钱,马福海那个老东西贪了这么多年,家底厚着呢。 这可是个发财的机会啊! 只要能从马家讹上一大笔钱,有了钱,再盖个大瓦房,去邻村娶个黄花大闺女,那日子不比现在强一百倍? 想到这儿,王麻五那张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笑意。 他站起身,直接从墙角找来一捆用来捆柴火的粗麻绳。 他先走到马振坤跟前,把那已经半死不活的马振坤给拽了起来,三下五除二,把他跟捆猪似的捆了个结结实实。 马振坤疼得直哼哼,可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然后他又走到李凤儿跟前。 李凤儿一看他拿绳子,吓得直往后缩:“当家的,你要干啥?你饶了俺吧,俺以后给你做牛做马……” “少废话!你也给老子过来!” 王麻五一把将她拽过来,直接就把她跟马振坤给面对面地捆在了一起。 那画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们不是爱在一块儿吗?老子今天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分都分不开!” 王麻五一边捆,一边恶狠狠地说道。 捆好了,他把绳子头往手里一攥,试了试结实不结实。 “我要让全村的老少爷们儿都瞅瞅,这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是个啥德行!” “老子要是不把马福海那层皮给扒下来,老子就不姓王!” 第116章:帽子不能白戴,赔钱! 这王麻五把那一对儿没羞没臊的狗男女给捆了个结结实实,嘴里头骂骂咧咧的,那一肚子的火气还没消呢。 可他也知道,真要把这就光屁股的俩人给拉到大街上去游街,他王麻五这张脸也就别想要了。 再说了,这大冷天的,真要给冻死了,那就是人命官司,他王麻五虽然浑,可也不想吃枪子儿。 “穿上!都他娘的给老子穿上!” 王麻五把那俩人身上的绳子稍微松了松,黑着脸,把地上的破棉袄烂棉裤一股脑地扔在两人身上。 “别给老子磨磨蹭蹭的!再磨蹭,老子一斧子剁了你们的狗爪子!” 李凤儿早就吓破了胆,哆哆嗦嗦地就把衣裳往身上套,那扣子都扣错了好几个。 马振坤那是更惨,两条腿被打的哆哆嗦嗦,手腕子本来就有伤,只能哼哼唧唧地像条蛆一样在地上顾涌。 最后还是王麻五看不过去,上去像提溜死猪一样,胡乱给他把棉裤给套上了,也不管勒没勒着他的伤口,疼得马振坤直翻白眼。 “走!” 王麻五一手拽着一根绳头,就像牵牲口似的,趁着外头没人注意,专挑那背人的小巷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长马福海家拖。 到了马福海家后院墙根底下,王麻五四下瞅了瞅,见没人,就把俩人给扔了进去,自个儿也走进去。 屋里头,马福海正捂着那肿着的老脸,在那儿唉声叹气呢。 这一天天的不顺心,儿子是个废物,婆娘也跑了,自个儿还让王强给打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突然,咣当一声,后门让人给踹开了。 马福海吓了一激灵,刚想骂娘,一抬头,就瞅见王麻五一脸煞气地站在门口,手里头还拎着把带血的斧子。 再往地上一瞅,他那宝贝儿子马振坤,跟个死狗似的被捆在那儿,旁边还捆着个披头散发的李凤儿。 “哎呦!我的儿啊!” 马福海一看马振坤那惨样,腿上全是血,那脸一下子就白了,嗷的一嗓子就扑了过去。 “这是咋了?这是咋了啊?王麻五!你个天杀的!你敢动我儿子?我要你的命!” “要我的命?” 王麻五冷笑一声,一脚踩在马振坤那条腿上,疼得马振坤啊的一声,差点没背过气去。 “马村长,你先别急着嚎丧,你咋不问问你这宝贝儿子干了啥缺德事儿?” “他趁着老子不在家,跑到老子炕上,睡了老子的婆娘!给老子戴绿帽子!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说说,是你马村长的脸大,还是我王麻五的命硬?” 马福海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地上的马振坤,又看了看在那儿缩成一团不敢抬头的李凤儿,心里头那个气啊,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畜生!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村里头那么多娘们儿,你非得招惹王麻五这个混不吝的婆娘干啥? “这……这……”马福海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来。 “行了,别这啊那啊的了。” 王麻五把斧子往那红木桌子上一拍,震得茶碗乱跳。 “今儿个这事儿,大家都看到了,是你儿子不仁在先,我把他腿打折了,那是他活该!” “现在人就在这儿,你要是想公了,咱们就把全村老少爷们儿都喊来,让大伙儿评评理,看看这破鞋和奸夫该不该浸猪笼!” “要是想私了……”王麻五眯着眼睛,那贪婪的劲儿就冒出来了。 “私了!私了!” 马福海赶紧喊道。 这事儿要是捅出去,他这个村长也就当到头了,马家在月亮湾几辈子的脸面也就丢尽了。 “麻五兄弟,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千错万错,都是这个小畜生的错!你看,你想要啥?” 王麻五嘿嘿一笑,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那太师椅上,翘起了二郎腿。 “简单,这绿帽子压得我脖子疼,得用钱来垫垫。” “你也知道,我那几亩地都是盐碱地,打不出粮食,把你家村东头那两亩最好的水浇地,划到我名下,把地契给我改了。” 马福海一听,心都在滴血。 那两亩地可是他的命根子啊,那是全村最好的地,年年都是大丰收。 “这……这地的事儿,不好办啊……” “不好办?” 王麻五眼珠子一瞪,拎起斧子就要往马振坤脑袋上招呼,“那这脑袋好办不?” “办!办!我给!我给还不行吗!”马福海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答应。 “这还差不多。” 王麻五把斧子放下,“除了地,还得赔钱,我这精神受到了这么大的打击,媳妇儿也不能要了,得重新娶一个,你得赔我……两千块钱!” “两千?!” 马福海直接跳了起来,“你抢钱啊!把我这把老骨头卖了也不值两千啊!” 这年头,两千块钱那是巨款! “没有?” 王麻五冷哼一声,“没有就免谈!我现在就拉着这俩货去大队部敲锣打鼓!” 说着,他站起来就要拖人。 “别别别!我想办法!我想办法!” 马福海是真怕了。 他这些年当村长,手脚不干净,确实攒了些家底,再加上之前卖粮食、倒腾山货,可两千块钱也算是把他棺材本都给掏空了。 可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儿子,他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你等着,我去拿!” 马福海哆哆嗦嗦地进了里屋,过了好半天,才拿出一个布包,又拿出了地契。 王麻五接过来,打开一看,那厚厚的一沓子大团结,看得他眼睛都直了,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他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地契,确认没问题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揣进怀里。 “行,马村长是个痛快人。” 王麻五把马振坤和李凤儿身上的绳子一解,“人我给你放了,从今往后,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要是你在背后给我使绊子,哼哼,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也不管那一屋子的烂摊子,揣着钱和地契,大摇大摆地走了。 出了马家大门,王麻五觉得这天都蓝了,风都暖了。 两千块钱啊!还有两亩好地! 这辈子他王麻五啥时候这么阔气过? 去他娘的李凤儿,去他娘的绿帽子!有了钱,什么样的黄花大闺女娶不到? 他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了自个儿那破家。 一进门,看着那冷锅冷灶的,他也不觉得寒碜了。 他把怀里的钱掏出来,一张一张地数了好几遍,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真香啊! 他把钱藏在炕洞里最隐秘的一块砖头底下,然后把家里头剩的一块之前舍不得吃的腊肉,还有那瓶一直没舍得喝完的瓶底子烧酒,全都拿了出来。 他生了火,把肉切了,也不管熟没熟透,就着酒,一口肉一口酒地吃了起来。 “妈的,这就是好日子!这就叫因祸得福!” 第117章:最毒妇人心! 王麻五喝得那是满面红光,心里头那个美啊,早把刚才的晦气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天都黑透了。 就在王麻五喝得五迷三道,在那儿做着娶新媳妇的美梦的时候,那扇破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李凤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她在马家被马福海那个老东西骂得狗血淋头,又被打了几巴掌,最后给赶了出来。 她没地方去啊,娘家离得远,这大晚上的又是大雪封山,她只能硬着头皮回了家。 王麻五醉眼惺忪地一抬头,瞅见是她,那脸立马就拉了下来。 “你个贱货!还有脸回来?滚!给老子滚出去!” 李凤儿也没说话,就把门给关上了,还插上了门栓。 她走到炕边,看着桌上的酒肉,肚子咕咕直叫。 “当家的……俺错了,俺真的错了……” 李凤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地看着王麻五,“俺是一时糊涂,让那马振坤给骗了,俺以后再也不敢了,俺给你做牛做马,伺候你一辈子,你别赶俺走……” 王麻五冷笑一声,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做牛做马?老子现在有钱了!明儿个就去隔壁村提亲,娶个十八岁的大姑娘!要你这破鞋干啥?看着都恶心!” 李凤儿一听这话,心里头那个恨啊。 她知道王麻五手里有钱了,那是拿着她的丑事换来的钱! 她眼珠子一转,突然就变了脸。 她也不哭了,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当着王麻五的面,就开始解自个儿的衣裳扣子。 “当家的,俺知道你嫌弃俺,可咱们毕竟夫妻一场……” 她把那破棉袄一脱,里头就剩个红肚兜,那白花花的身子在昏黄的煤油灯下,还真有几分诱人。 她扭着屁股,一步一步地往王麻五身上蹭,那声音变得腻腻歪歪的,带着股骚劲儿。 “你不是最喜欢俺这身子吗?今晚,俺让你好好快活快活,你想咋弄就咋弄,俺都听你的……” 王麻五本来就喝多了,脑子晕乎乎的。 这会儿看着李凤儿那白生生的肉,还有那故意扭动的腰肢,那股子酒劲儿混着邪火,一下子就窜上来了。 他是个男人,还是个喝醉了的粗人。 在他眼里,这李凤儿虽然是个破鞋,可这会儿也就是个让他发泄的物件。 “妈的,送上门的肉,不吃白不吃!” 王麻五骂了一句,一把就抓住了李凤儿的胳膊,把她拽到了怀里。 “既然你这么贱,老子今晚就成全你!” 他也不管啥温柔不温柔了,把李凤儿往炕上一扔,自个儿就扑了上去。 那动作粗暴得很,跟野兽似的,甚至带着点报复的狠劲儿。 这臭娘们儿,平时动不动对自己又打又骂,这次终于轮到自己了! 李凤儿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是疼还是爽,嘴里头还说着那些个不干不净的话,刺激着王麻五。 王麻五这会儿脑子里啥也没有,就想着发泄,把今儿个受的气,把这几年的窝囊气,全都发泄出来。 这一通折腾,足足折腾了大半个钟头。 王麻五才身子一软,像摊烂泥一样趴在李凤儿身上,不动弹了。 他是真累了,酒劲儿上来,再加上这通剧烈运动,整个人是一点力气都没了,眼皮子直打架,只想睡觉。 他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打起了鼾! 屋里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王麻五那粗重的呼噜声。 就在这时候,一直闭着眼睛装死的李凤儿,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里,哪还有半点刚才的媚态?全是阴狠毒辣的杀气! 她小心翼翼地把王麻五从自个儿身上推开,王麻五翻了个身,哼唧了两声,没醒,睡得跟死猪似的。 李凤儿偷摸穿上衣服,悄没声地把手伸到了炕席底下的草垫子里。 那里头,藏着一把她平时做针线活用的剪子,大铁剪子,磨得飞快,那是她刚才进门的时候就想好的退路。 她握住那冰凉的剪刀把,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瞅着王麻五那张睡得死沉的脸,心里头那个恨啊。 凭啥?凭啥你王麻五就能拿着老娘换来的钱去娶新媳妇?凭啥老娘就得被你扫地出门? 这钱是老娘的!这命也是老娘的! “你去死吧!” 李凤儿在心里头怒吼一声,双手握紧剪刀,对着王麻五那起伏的胸口,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扎了下去! “噗嗤!” 那是剪刀入肉的声音,听着让人牙酸。 “啊——!!!” 王麻五在睡梦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猛地从炕上弹了起来。 那剧痛让他瞬间就清醒了,他低头一看,胸口上插着把剪子,血咕咕地往外冒,瞬间就染红了炕席。 “你……你个贱人!” 王麻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一把捂住伤口,另一只手就去抓李凤儿。 李凤儿一击得手,本来想跑,可王麻五毕竟是个男人,那临死前的反扑力气大得吓人。 他一把薅住李凤儿的头发,把她拖了回来。 “老子弄死你!” 两人就在这窄小的土炕上扭打在了一起。 李凤儿光着身子像条疯狗一样,又抓又咬,王麻五虽然受了重伤,血流不止,可那股子狠劲儿也上来了,一拳接一拳地往李凤儿脸上砸。 可毕竟是被捅了个血窟窿,再加上刚才那通发泄早就透支了体力,王麻五渐渐地就觉着身上没劲儿了,眼前发黑。 李凤儿瞅准机会,一脚踹在王麻五的裤裆上。 “额……” 王麻五疼得脸都紫了,身子一弓,倒在了炕上。 李凤儿趁机骑在他身上,双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那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你去死!你去死!钱是俺的!都是俺的!” 李凤儿披头散发,状若厉鬼。 王麻五被掐得翻白眼,舌头都伸出来了,眼瞅着就要断气。 就在这时候,他那求生的本能让他回光返照了一下,他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扣住了李凤儿的脖子,两只大拇指狠狠地按在她的喉管上。 这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李凤儿也喘不上气了,两眼翻白,嘴里头吐着白沫子,手上的劲儿也松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松手,谁都在等着对方先死。 “老子要你的命!” “老娘要你去死!” 屋里头,只有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那是喉骨在重压下发出的**。 就在这俩人都快要咽气的时候,砰的一声,那插着的门栓不知道咋的,被人从外头给弄开了。 门开了。 一股子冷风卷着雪花吹了进来,吹散了屋里头的血腥味。 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拄着拐棍,笑得阴森森的马福海。 另一个是腿上缠着厚厚绷带,脸色惨白的马振坤。 第118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对父子,就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静静地看着炕上这出狗咬狗的好戏。 “啧啧啧,精彩,真是精彩啊。” 马福海拍了拍巴掌,那声音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麻五兄弟,你这又是何必呢?拿了钱,不好好过日子,非得跟个娘们儿玩命?” 炕上的俩人听到动静,都艰难地转过头。 王麻五想说话,可嗓子里只有血沫子,根本发不出声。 李凤儿瞅见马振坤,那眼神里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子希望的光。 她拼命地松开掐着王麻五的手,向着马振坤伸过去,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求救声:“坤……坤哥……救……救俺……” 王麻五没了钳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那血流得更多了,身子底下已经是一滩血泊。 马振坤看着向他求救的李凤儿,那眼神里没有半点怜惜,只有嫌恶和嘲讽。 “救你?” 马振坤嘿嘿一笑,“你个烂货,你把老子害得这么惨,腿都快断了,你还指望老子救你?” 马福海慢悠悠地走了进来,那拐棍在地上一笃一笃的。 他走到炕边,看着王麻五那张渐渐失去血色的脸,摇了摇头。 “麻五啊,你真当我马家的钱,是那么好拿的?那两千块钱,烫手啊!” 他也不嫌脏,伸手就在王麻五那还没穿好的裤腰带里头摸索了一阵,把那还带着体温的钱和地契都给掏了出来。 “嗯,一分没少。” 马福海把钱在手里拍了拍,满意地笑了。 “把……把钱……还……给俺……”王麻五瞪着眼,手在半空中抓挠着,那是他的命啊! “还给你?下辈子吧!” 马福海脸色一变,举起手里的拐棍,对着王麻五的脑袋,狠狠地就是一下! “砰!” 王麻五两眼一翻,彻底不动了,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 李凤儿吓得尖叫起来,她想往炕里头缩,可身子软得根本动不了。 “村长大爷……饶了俺……钱俺不要了……俺啥也不说……” “饶了你?” 马福海转过头,看着光溜溜的李凤儿,那眼神冷得像冰。 “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他给外头的马振坤使了个眼色。 马振坤虽然腿不利索,可那手里头还攥着个打火机。 “爹,动手吧,跟他们废什么话。” 马福海点了点头,他从墙角拿起那个还剩个底儿的酒瓶子,把里头的烧酒一股脑地全泼在了炕上的被褥上,也泼在了那两个半死不活的人身上。 那浓烈的酒精味,瞬间就盖过了血腥味。 “你们俩,就在这儿做对同命鸳鸯吧,到了地底下,也别忘了继续斗。” 马福海说着,划着了一根火柴。 那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跳动着,映照着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跟他们老鬼似的。 “做人呐,就得狠!” 马福海看着火苗,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炕上的两人听。 “要是当初我对付王强那小子,能像今天这么狠,直接一把火把他家给点了,也不会让他现在这么得势,骑到老子头上拉屎!” “这一次,老子算是学乖了,斩草就得除根!” 说完,他手一松,那根火柴轻飘飘地落在了那被酒浸透的被褥上。 “呼——” 火苗瞬间就蹿了起来,像一条贪婪的火蛇,迅速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干燥的棉被,破旧的炕席,还有那两个人。 “啊——!!!” 火海中,传来了李凤儿绝望的惨叫声,可那声音很快就被大火燃烧的噼啪声给淹没了。 马福海退出了屋子,关上了那扇破门,甚至还贴心地在外面把门给别上了。 他和马振坤对视一眼,父子俩的脸上都露出了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意和狠毒。 “走,回家,今晚风大,正好助兴。” 父子俩趁着没人,处理掉痕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那破旧的土坯房里,火越烧越旺。 先是炕,然后是窗户纸,最后连房梁都烧着了。 可这会儿,村里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因为全村的老少爷们儿,婆娘媳妇儿,甚至连看家护院的狗,这会儿都跑到龙王湾的江边上去看热闹了。 谁也没注意到,村西头这个偏僻的角落里,正在发生着怎样的人间惨剧。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等到那火烧穿了房顶,那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龙王湾那边的人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快看!那边咋着火了?!” “是村西头!好像是王麻五家!” “哎呦!快救火啊!走水了!” 大伙儿这才慌了神,也顾不上看鱼了,提着桶,扛着锹,呼啦啦地往回跑。 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三间破土坯房,早就烧成了个空架子,房顶塌了,墙也倒了,只剩下一堆还在冒着黑烟的废墟。 那热浪烤得人都不敢靠近。 大伙儿泼了几桶水,那火才慢慢地灭了。 几个胆大的汉子,拿着铁锹进去扒拉。 在那个烧得塌了架的土炕位置,他们扒拉出来两具已经被烧得焦黑,根本辨认不出模样的尸体。 那两具尸体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看着那惨状,周围的村民们一个个都唏嘘不已,有的婆娘甚至抹起了眼泪。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这王麻五两口子,平时看着叮叮当当的,整天吵架,没想到感情这么深啊!” “是啊,你们看,这到死都抱在一块儿,这是不想分开啊!” “唉,这大冷天的,估计是生火取暖不小心把房子给点了,喝了酒睡死过去了吧……” 人们叹息着,悲伤着,为这对恩爱的夫妻感到惋惜。 谁也不知道,那紧紧纠缠的姿势,不是拥抱,而是至死方休的搏杀。 谁也不知道,这场大火背后,藏着怎样肮脏的人心。 人群外头,马福海和马振坤也混在里头,他们脸上也挂着那种虚伪的悲伤,甚至比别人还要更难过几分。 马福海还在那儿抹着并没有眼泪的眼角:“麻五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放心,村里一定会把你这后事给办好的……” 这事儿并没有传到王强那里,就算知道了,王强也不会管! ......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说回龙王湾冬捕。 日头偏了西,江面上的风也渐渐地硬了起来,刮在脸上已经有点疼了。 可这龙王湾的冰面上,那股子热火朝天的劲儿,却是一点没减。 几百号人,把那出网口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岸上的人,冰上的人,一个个都跟那拉满了弓的弦似的,绷得紧紧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黑黢黢的出网口,还有那个正站在绞盘跟前指挥若定的王强。 王强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了一下时辰。 “时候到了!” 他在心里头默念了一句。 他转过身,冲着那守在绞盘旁边的张武,还有正伺候着那六头骡子的孙瘸子,猛地一挥手。 “起网!!!” 这一声吼,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在这空旷的江面上,炸得跟那平地惊雷似的! “好嘞!起网咯——!!!” 张武扯着那破锣嗓子,把这号子声传了出去。 第119章:齐心协力 “驾!驾!” 孙瘸子手里的鞭子,啪的一声甩了个响鞭,抽在半空中,脆生生的。 那六头早就憋足了劲儿的大骡子,前蹄猛地一刨冰面,后腿一蹬,脖子上的缰绳瞬间就被绷得笔直,发出嗡嗡的声响。 “嘎吱——嘎吱——” 那台沉寂了十几年的马拉绞盘,在这一刻,终于重新转动了起来。 那巨大的木头滚轴,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像是那沉睡了多年的老龙,正在伸着懒腰,舒展着筋骨。 那根连着网兜的粗大引绳,被一点一点地缠在了滚轴上,把那水底下的东西往上拽。 一开始,动静并不大。 只能看见那根粗麻绳,绷得跟铁棍似的,时不时地还往下沉一下,那是水底下的网在跟暗流较劲。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几百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岸上的陈老爷子,那手里的文明棍都快被他给捏断了。 张镇长更是紧张得脑门子上全是汗,他把帽子摘了下来,在手里头捏来捏去,那心都快从嗓子眼里头蹦出来了。 要是这一网空了或者网破了,那他这个镇长的脸,可就真没地方搁了。 苏婉站在人群最前头,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冒出了不少细汗。 她不图别的,就图王强能平平安安的,这一网下去不管多少,只要有个交代就行。 只有郝红梅大大咧咧地站在那儿,双臂抱在胸前,那一脸的自信,仿佛比王强还有底气。 “瞅着吧!俺看上的爷们儿,还能差得了?” “哗啦——”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候,那出网口的水面忽然泛起了一阵水花。 紧接着,第一截网纲带着水珠子,从那黑洞洞的冰窟窿里头被拽了出来。 那网纲上头,挂着些水草,还沾着些泥沙。 “出网了!出网了!” 人群里头,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喊得整个龙王湾瞬间炸了锅! “快看!有鱼!有鱼!” 随着那网纲越拉越长,第一批挂在网眼上的鱼,被拉出了水面。 那是些个头不大的鲫鱼和白漂子,被网线缠住了腮帮子,正在那儿拼命地甩着尾巴,扑腾着。 虽然不大,可那是真真切切的鱼啊! “好兆头!开门红啊!” 李老三在旁边看得真切,一拍大腿,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可这仅仅是个开始。 随着那绞盘嘎吱嘎吱地转动,那网拉出来的速度越来越快,那动静也越来越大。 本来还算平静的出网口,这会儿就像是开了锅似的,那水花翻涌着,白沫子直往上冒。 一股子浓烈的,带着土腥味的水气瞬间就弥漫了开来。 那是鱼群聚集在一起,搅动水流带出来的热气! “大家伙!大家伙要来了!” 王强站在最前头,他看得最清楚。 那根绷得笔直的引绳,这会儿都在微微地颤抖,那是水底下成千上万条鱼在一起发力,在跟这网,跟这绞盘,跟这岸上的人和牲口较劲呢! “孙叔!加把劲!别让劲儿泄了!”王强吼道。 “得嘞!驾!驾!” 孙瘸子手里的鞭子甩得更欢了,那六头骡子也感觉到了吃力,一个个都把头低了下去,四蹄在冰面上刨出一道道白印子,那鼻子里头喷出来的白气,跟那火车头似的。 “哗啦啦——” 一阵更响的水声传来。 只见那网兜子的前头,猛地蹿出来一条足有半米长的大草鱼! 那鱼浑身金灿灿的,一出水面就猛地一跳,蹦起来足有三尺高,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然后啪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网口里。 紧接着,就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似的。 那出网口里头,就像是炸了鱼窝! 一条,两条,十条,百条…… 无数条鱼,争先恐后地随着那网被拉了出来。 有那背上带刺的嘎牙子,有那浑身花纹的鳌花,有那细长溜滑的狗鱼,更多的,是那种大脑袋、胖身子的大胖头鱼! 它们挤挤挨挨,层层叠叠,在网里头拼命地挣扎,跳跃,翻滚。 那银色的鳞片,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就像是有人在那冰面上,撒下了一层碎银子! “我的亲娘哎!这么多鱼!” “发了!这下真发了!” 岸上的人群彻底疯了。 那些个刚才还只是看热闹的村民,这会儿一个个都激动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冲下去帮着拉。 “那是俺们村的鱼!那是救命的鱼啊!” 张镇长激动得手都在抖,他一把抓住了旁边陈老爷子的胳膊,“陈老!您看!您看啊!咱们江北镇,有救了!” 陈老爷子那双老眼里,早就蓄满了泪水。 他拄着文明棍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 “好!好啊!关爷在天有灵,这龙王湾的鱼,终究还是给了咱们江北镇的老百姓啊!” 可就在大伙儿高兴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网里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太沉了。 多到那六头壮实的骡子,都已经拉不动了! 那绞盘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咯吱咯吱声,像是随时都要散架。 那六头骡子,四蹄在冰面上打着滑,身子都快贴到冰面上了,可那网就是纹丝不动,甚至还有被拽回去的架势! “不好!鱼太多了!拉不动了!” 孙瘸子急得满头大汗,手里的鞭子都快抽断了,可那骡子就是使不上劲儿。 “强子!咋办?这网要是停在这儿,那就前功尽弃了!”张武也急红了眼。 这冬捕拉网,讲究的就是一鼓作气。 这要是停在半道上,那鱼一旦受了惊,就会拼命地往回钻,那网要是被撑破了或者拽回去了,那可就全完了! 王强看着那绷得快要断裂的引绳和那些挣扎的骡子。 他把手里的木杆子往旁边一扔,那张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了一股子决绝的狠劲儿。 “怕个球!” 他猛地转过身,冲着岸上那几百号看热闹的村民,扯着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都别看热闹了!不想饿死的!想吃鱼的!都他娘的给俺下来!” “这鱼是老天爷赏给咱们的,也是咱们自个儿争回来的!牲口拉不动,咱们人拉!” “是个爷们儿的!都给俺上!” 他这一嗓子,吼出了那股子山呼海啸的气势。 岸上的人群静了一瞬。 紧接着,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样,轰的一声全都冲了下来! “上啊!拉鱼去!” “为了这口吃的!拼了!” “咱们江北镇的爷们儿,不能让人看扁了!” 不管是那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还是那五十多岁的大爷,甚至是那些个老太太,一个个都嗷嗷叫着从岸坡上冲了下来。 就连那几个村长,也都把大衣一脱,甩开膀子就冲了上来。 “我也来!” 张大海这个镇长,这会儿也没了官架子,他把帽子往小李怀里一塞,挽起袖子就加入了拉网的队伍。 “还有我!” 郝红梅大喊一声,她那大长腿几步就跨到了绳子边上,一把就抓住了那根粗麻绳。 “苏婉姐,咱们也去!” 陈雪那张小脸也涨得通红,她拉着苏婉的手,也冲了过去。 苏婉本来还有点犹豫,可看着王强那拼命的样子,她心里头那股子劲儿也上来了。 “去!咱们也去!” 一时间,那根几千米长的大网绳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第120章:大丰收! 几百双手,死死地攥住了那根绳子。 几百双脚,死死地钉在了那冰面上。 王强站在最前头,把那绳子在自个儿腰上缠了一圈,他就像个领头的纤夫,身子前倾,脸憋得通红。 “都听俺的口令!” “一!二!三!” “起——!!!” “嘿——呦——!!!” 几百号人,齐声发出的号子声,那动静,简直比那山崩地裂还要响亮! 那声音,直冲云霄,把那天上的云彩都给震散了! 那一刻,好像整个天地间,就只剩下这一股子劲儿! 在这股子排山倒海的人力面前,那原本纹丝不动的绞盘,终于又开始转动了! “动了!动了!” “拉上来了!” 随着众人的号子声,那张沉甸甸的大网,一点一点,顽强而坚定地被拉出了水面。 “哗啦——!!!” 当那最后的大网兜子,终于彻底脱离水面,被拖上冰面的那一刻。 整个龙王湾,都沸腾了! 那不是一网鱼,那是一座山!一座活生生的鱼山! 无数条大鱼,在那网兜子里头翻腾,跳跃。 那鱼实在是太多了,多到网都装不下,好多鱼直接从网眼儿里头挤了出来,掉在冰面上,噼里啪啦地乱蹦。 整个冰面上,瞬间就被鱼给铺满了。 大的,小的,黑的,白的,红的,金的…… 那股子鱼腥味,混着那股子热乎气儿,直冲脑门子,让人闻着就觉得醉。 王强松开手里的绳子,一屁股坐在了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看着眼前这堆积如山的鱼获,看着周围那些欢呼雀跃,甚至抱头痛哭的乡亲们,他咧开嘴,傻呵呵地笑了。 成了! 真的成了! 就在这时候,那网兜子最中间,忽然鼓起了一个大包。 一条巨大无比的黑影,在里头左冲右突,把那结实的网线都给撞得嘣嘣直响。 “快看!那是个啥?” 眼尖的李老三指着那大包喊道。 王强定睛一看,眼睛立马就直了。 他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冲过去,扒开人群,一把按住了那个还在乱蹦的大包。 “都让开!是鱼王!” 他大喊一声。 他伸手进网兜里,两只手死死地扣住了那条大鱼的鱼鳃,憋足了一口气,猛地把它给举了起来! “哗——” 周围的人群,瞬间发出了一阵惊叹声。 那是一条足有一米多长,浑身鳞片金黄,尾巴却是鲜红色的大胖头鱼! 那鱼头,大得跟个澡盆似的,那鱼嘴一张一合,看着就威风凛凛。 这就是传说中的头鱼!是这龙王湾里的鱼王!是吉祥,是福气,是来年的好兆头! 王强把那条还在拼命挣扎的大头鱼,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夕阳的余晖照在那条大鱼身上,给它镀上了一层金光,也照在王强那张年轻、刚毅,满是汗水的脸上。 那一刻,他就像是个真正的鱼把头,接受着渔民的膜拜。 “好啊!好啊!” 陈老爷子激动得胡子都在抖,他指着那条鱼,声音都变了。 “这是祥瑞啊!咱们江北镇,要翻身了!” 苏婉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个被所有人簇拥在中间的男人,那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哗地往下流。 那是她的男人。 那是给她撑起了一片天的男人,今后也将为月亮湾村,甚至整个江北镇撑起一片天。 郝红梅也站在不远处,她看着王强,那双大眼睛里头全是火热的光。 “真他娘的带劲儿!”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大声地喊了一句,那声音里头全是服气。 陈雪也被这场景给震撼了,她拿着个小本子,本来想记点啥,可这会儿,她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 张大海这个镇长,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他拉着身边民警的手:“快!快拍照!你不是把相机带来了吗?快把这场景给拍下来!这是咱们江北镇的历史!这是咱们的政绩啊!” 欢呼声,笑声,哭声,号子声,在这龙王湾的冰面上汇成了一首最动听的歌。 这歌声穿透了风雪,传遍了整个江北镇,也传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头。 这一天,注定要被江北镇的人念叨一辈子。 等那股子兴奋劲儿稍微过去了一点,王强才把那条大头鱼,小心翼翼地交给了张武。 “武哥,这条鱼,看好了!一会儿,俺要亲自给陈老爷子送过去!” “放心吧!少一片鳞,你拿我是问!”张武看着那条大鱼,乐得合不拢嘴。 接下来,就是最让人高兴的分鱼环节了。 那网里的鱼,被一股脑地倒在了冰面上,堆成了一座真正的小山。 村民们拿着麻袋,背篓,一个个排着队,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王强拿着那杆也是从村里借来的十六两老秤,往那跟小山似的鱼堆前头一站,就像个掌管粮仓的大管家,气派得很。 “都别抢!人人有份!” 他扯着嗓子,声音虽然有些哑了,可还是透着股子高兴劲儿。 “今天来的,出力了的,每人先领十斤!算是工钱!” “剩下的,各村按人头分!保证让每家每户,都能吃上鱼!” 他这话说得敞亮,办事也公道。 底下的人群立马就爆发出一阵欢呼,那动静比刚才拉网的时候也不差啥。 “铁柱!赵铁柱!” 王强第一个就喊了赵铁柱的名字。 赵铁柱正跟自个儿那两个半大小子在那儿傻乐呢,一听喊他,立马就挤了过来,那一脸的黑泥灰和汗水印子,看着跟个灶王爷似的。 “强哥!俺在呢!” “今儿个凿冰,你那是头功!那大冰镩抡得,俺瞅着都怕你把江底给凿穿了!” 王强一边调侃,一边弯下腰,也不用秤了,直接两只手在那鱼堆里头扒拉。 他挑了两条最肥的大草鱼,又捡了三四条胖头鱼,最后还顺手抓了几条溜滑的狗鱼,一股脑地往赵铁柱带来的那个大麻袋里头塞。 那麻袋瞬间就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少说也得有五六十斤。 “拿着!回去给媳妇儿和孩子们炖了吃!这狗鱼刺少肉嫩,给娃吃最好!” 赵铁柱瞅着那半麻袋鱼,眼睛都直了,手都在哆嗦。 “强……强哥,这太多了!说好了十斤,这都快五十六十斤了!” “多啥多?你那力气是白使的?拿着!再废话俺可踢你了!” 王强假装要把脸一板,赵铁柱这才嘿嘿傻笑着,把麻袋往肩膀上一扛,那沉甸甸的分量压得他身体顿了一下,可他心里头那个美啊,比娶媳妇那天还高兴。 “谢谢强哥!俺这就回去让俺婆娘烧火!” 第121章:人情世故! 送走了赵铁柱,王强又瞅向了在那边抽烟袋锅子的张武和李老三。 “武哥,三哥,你俩还愣着干啥?等着俺给你们送上门去啊?” 张武把烟袋锅子往腰里一别,拽着鱼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李老三也笑眯眯地跟在后头。 “这不是你让俺先看着鱼王呢嘛,你瞅这活蹦乱跳的,谁想抱走都费劲!”张武哈哈大笑。 “俺们这不是等你先忙活完别人的嘛。”李老三笑道。 “少来这套!” 王强也不含糊,直接指着那堆鱼里头个头最大的那一拨,“这一堆,还有那一堆,都是你们俩的!自个儿装!” 那两堆鱼,每一堆都得有百十来斤,都是精挑细选的好货,甚至还有两条难得的鳌花。 李老三一看,急了:“强子,这可不行!这太多了!俺们家那几张嘴,吃到明年开春也吃不完啊!” “吃不完就腌上!晒成鱼干!那是硬通货,以后拿着去换粮换布都行!” 王强不由分说地把几个大编织袋扔给他们,“赶紧装!别磨叽!你们俩今天可是出了大力的,那绞盘要是没你们看着,早散架了!” 张武瞅了瞅王强,也不再矫情,一拍大腿:“行!强子兄弟这份情,哥记下了!” 两人也不客气,开始往袋子里装鱼,装到最后,那袋子沉得两人提起来都费劲。 王强在旁边乐:“咋样?武哥,回家能不能拎动?别半道上让鱼给压趴下了,到时候嫂子还得出来背你!” “去你的!” 张武把那沉重的袋子往背上一甩,那脸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都爆出来了,可嘴却硬得很,“这点分量算个球!俺就是背着它跑回村都没问题!” 旁边的人听了都哈哈大笑。 接着是孙瘸子。 这老头今天可是立了大功,那六头骡子累得直打响鼻,浑身都冒白气。 王强特意挑了一大筐杂鱼,里头有不少鲫鱼和鲤鱼,还有一条得有二十斤的大胖头。 “孙叔,这鱼你拿着,另外,” 王强从怀里掏出之前准备好的一把零钱,也没数,直接塞进孙瘸子手里,“这是给那几头大功臣买豆饼的钱,别亏了它们,今天要是没它们,咱们这网鱼还在水底下拉不出来呢!” 孙瘸子看着鱼,又摸着手里的钱,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笑得跟开了花似的。 “哎呦,强子,你这也太讲究了!这钱俺不能要,有这鱼就够了!” “拿着吧!这是规矩!”王强硬是让他收下了。 这时候,郝红梅也挤了过来。 她刚才拉网的时候可是真没惜力,这会儿头发有点乱,脸上还蹭了一道黑灰,可那精神头却足得很。 “强子!俺的那份呢?”她大大咧咧地把手一伸。 王强瞅着她那副样子,笑了笑,弯腰在那鱼堆里头翻找了一会儿。 他找出来一条身形修长、鳞片银白的大白鱼,这鱼在江里头可是稀罕物,肉最鲜嫩。 “红梅姐,这条给你,这鱼虽然不是最大的,但是最好吃的,也最漂亮,配你这身手!” 郝红梅接过来,提溜着鱼尾巴瞅了瞅,满意地点了点头:“行!算你小子有眼光!这条鱼俺拿回去给俺爹下酒,就说是你孝敬他的!” 说完,她还冲着王强眨了眨眼,那是半点不知道啥叫害臊。 张镇长和那几个民警一直在旁边维持秩序,看着大伙儿分鱼分得这么热闹,也没往前凑。 王强哪能忘了他们,他特意挑了几条个头匀称、卖相好的胖头鱼和草鱼,用草绳穿好了,提溜着走了过去。 “镇长,刘所长,各位同志,今天辛苦大伙儿了,这大冷天的跟着俺们在这儿挨冻。” “这点鱼,不成敬意,拿回去给食堂加个菜,也让大伙儿尝尝咱们龙王湾的鲜味儿!” 张大海本来想推辞,毕竟是干部,得注意影响。 可王强那话说的:“镇长,这可不是行贿,这是咱们江北镇老百姓的一点心意!这叫军民鱼水情!您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咱们这些大老粗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大海也就笑着收下了,拍着王强的肩膀:“好小子,会说话!那我们就沾沾这喜气!不过下回可不许这样了啊!” “一定一定!” 分完了这帮大老爷们儿,王强一转头,就瞅见了站在不远处,正垫着脚尖往这边瞅的陈雪。 小姑娘脸冻得通红,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想过来又有点不好意思。 王强笑了笑,他在那堆小鱼里头扒拉了半天,找出一条巴掌大,但是浑身金红,长得特别好看的红鲤鱼。 这鱼不大,也没多少肉,但是那个颜色在这一堆灰扑扑的鱼里头特别扎眼,喜庆得很。 他拿着鱼走了过去,递给陈雪。 “陈雪妹子,那大鱼你也拎不动,这条小红鲤给你,拿着玩儿,或者养在水缸里头,看着也吉利。” 陈雪惊喜地接过那条还在摆尾巴的小红鱼,眼睛亮晶晶的:“真好看!谢谢你!我……我回去一定把它养起来!” 她把那鱼捧在手心里,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捧着个宝贝。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王强走回了那条被张武一直护在身边,生怕被人碰掉一片鳞的头鱼跟前。 他从张武那接过那条足有一米多长的大胖头,那分量压得他胳膊一沉。 他深吸了一口气,抱着那条大鱼,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陈老爷子面前。 陈老爷子就站在马车边上,手拄着文明棍,那双眼睛一直没离开过王强。 “老爷子!” 王强高声喊道,“俺说话算话!这鱼王,俺给您送来了!” “这是咱们龙王湾的鱼王,也是咱们江北镇的祥瑞!这第一条鱼,必须得是您老的!” 陈老爷子看着眼前这个满身鱼腥味却一身正气的年轻人,那手激动得直哆嗦。 他伸出手,在那冰凉的鱼头上摸了摸,又拍了拍王强的肩膀。 “好孩子……好孩子啊!” 老爷子的声音有些哽咽,“老头子我这辈子,没看错人!你比当年的关爷,更有那个福气,也更有那个魄力!” “这鱼,我收下了!但这不仅仅是一条鱼,这是咱们江北镇的一口气!是你给咱们争回来的这口气!” “往后,这江上的事儿,就全交给你了!你可得把这杆大旗,给老头子我扛稳了!别让这龙王湾的鱼,再也没了着落!” “您放心!只要俺王强在一天,这冬捕就断不了!”王强郑重地承诺道。 第122章:回家! 那几个村的村长,这会儿也都围了上来。 他们看着那满地的鱼,那眼珠子都红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拉着王强的手。 “强子侄儿!你也累了一天了,明天来俺们大王庄歇歇?俺们那儿好酒好肉都备好了!” “去啥大王庄!来俺们靠山屯!强子,咱们可是老交情了,这下一次下网,你可得先紧着咱们那片水域啊!” “哎哎哎!老李你不厚道啊!说好了轮着来的!强子,下次该去咱们小谢庄那片江湾了吧?” 这帮平时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半天的村长们,这会儿为了争抢下一次冬捕的机会,差点没当场打起来。 王强被他们吵得脑袋都大了,只好连连作揖:“各位叔叔大爷,都别急!都有份!这江这么长,鱼这么多,咱们慢慢来,一个一个来!保证让大伙儿都能过个肥年!” 好不容易把这帮热情的村长给送走了,又把各村分鱼的事儿给安排给了张武和李老三他们去盯着。 等到最后一拨领鱼的村民也欢天喜地地走了,这喧闹了一整天的龙王湾,才算是稍微安静了下来。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只有冰面上那几堆还没燃尽的篝火,在风中明明灭灭。 那堆鱼山,已经分得差不多了。 地上就剩下那么百十来斤,那是王强特意留下来,准备自个儿带回去,还有明天拿去镇上卖的。 “强子,这骡子给你留下了,你那一堆东西,没个牲口拉不回去。” 孙瘸子临走的时候,特意解下来一头最老实的大黑骡子,把缰绳递到了王强手里,“这爬犁也借你用,明儿个你再还俺就行。” “谢了,孙叔!” 送走了最后一个人,王强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一屁股坐在那装满鱼的爬犁上,感觉浑身的骨头节都在疼,那是一种透支后的酸爽。 “累坏了吧?”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婉不知道啥时候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干净的毛巾。 她走到王强跟前,蹲下身子,借着火光,轻轻地给他擦着脸上的黑灰和汗渍。 “不累。” 王强看着她,咧嘴一笑,那一嘴的大白牙在黑夜里格外显眼,“嫂子,你看,咱们成了。” 苏婉看着他那张虽然疲惫,却神采飞扬的脸,心里头软得一塌糊涂。 她伸出手,把他那冰凉的大手捂在自个儿的手心里,轻轻地揉搓着。 “嗯,成了。” 她转头看了看那空荡荡的冰面,刚才那热闹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 “强子,你知道吗?刚才看着大伙儿领鱼的时候,看着他们脸上那种笑,我这心里头,比吃了蜜还甜。” “以前,咱们家是村里最穷的,谁都能来踩一脚,可今天,你看看那些人看你的眼神,那是真敬重啊。” “他们喊你鱼把头,喊你大恩人,我听着……我听着……” 苏婉说着说着,那眼圈又红了,声音也有点哽咽。 “我听着,就觉得这辈子值了,以前受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都值了。” 王强反手握住她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气。 “嫂子,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他站起身,把苏婉也拉了起来。 他指着远处那虽然黑漆漆,但却好像充满了希望的村庄。 “这只是个开始。” “往后,咱们的日子还会更好,咱们会有大房子,会有花不完的钱,你会穿上最好看的衣裳,再也没人敢给你脸色看。” “俺答应过你的,俺都要做到。” 苏婉看着他那双在这个黑夜里比星辰还要亮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我信你。” 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默契,有深情,更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走,回家!” 王强把苏婉抱上了爬犁,让她坐在那堆鱼中间,那里头还铺着件大皮袄,软和。 “驾!” 他牵着那头大黑骡子,吆喝了一声。 骡子打了个响鼻,迈开四蹄,拉着这满载着收获和希望的爬犁,嘎吱嘎吱地走上了回家的路。 天边,最后的一抹夕阳早就落下去了,可月亮升起来了。 那清冷的月光洒在雪地上,把回家的路照得亮堂堂的。 爬犁上,苏婉裹紧了身上的棉袄,看着前面那个牵着骡子,走得坚定有力的身影,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的笑。 风虽然还在吹,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冷。 因为她知道,无论前面的路有多难走,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前面牵着,她就什么都不怕。 这龙王湾的一天,终于落幕了。 但这对于王强和苏婉,对于整个江北镇的人来说,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 回到家,两人草草做了饭便休息了,因为实在是太累了! 这一觉,王强睡得那是昏天黑地。 昨儿个在龙王湾那冰面上,跟拔河似的跟那几千米的大网较劲,那是把身体里的劲儿都给榨干了,再加上后来那股子兴奋劲儿一过,浑身上下就跟散了架似的,哪哪都疼。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外头的日头早就爬上三竿了。 透过那擦得锃亮的新玻璃窗,能瞅见雪停了,外头的太阳好得很,照在屋里的土地上居然有了那么一丝暖意。 今儿个是腊月二十三,小年。 这是个正经的大日子,在农村,过了小年就是年,这年味儿从今天起就算是正是浓起来了。 王强在被窝里拱了拱,不想动。 那热乎乎的火炕烧得正好,被窝里头全是嫂子身上那股子好闻的皂角味儿,让人懒得就连眼皮子都不想抬。 他伸手往旁边一摸,摸了个空。 以往都会裹成大蚕蛹的嫂子不在了,被窝里还有点余温。 “嫂子?” 王强哼哼了一声,声音哑得跟那赖毛鬼似的,那是昨天喊号子喊劈了嗓子。 “醒啦?” 灶房那边传来了苏婉的声音,紧接着门帘子一挑,她就进来了。 今儿个是小年,苏婉显然是特意拾掇过的。 她没穿那件干活时的旧罩衣,而是换上了那件王强给买布做的新棉袄,蓝底白花的,看着就清爽。 头发也梳得油光水滑的,在脑后头盘了个利索的髻,还别了一根以前没见过的簪子,那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一直没见她戴,今儿个倒是戴上了。 她手里端着个大搪瓷盆,里头冒着热气。 “快起来吧,大懒猪,太阳都晒屁股了。” 第123章:嫂子,你手真滑 苏婉把盆放在炕桌上,走过来伸手就在王强露在外头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这都几点了,村里头的狗都跑两圈了。” “嘿嘿,累嘛。” 王强顺势就抓住了她的手,往自个儿脸上蹭了蹭,“嫂子,你这手真滑,抹了油吗?。” “去你的!一大早没个正形!” 苏婉脸一红,想把手抽回来,可也没使大劲儿,就那么任由他抓着。 “赶紧起,今儿个事儿多着呢,那许亚青一大早就开着拖拉机在村里头转悠了,说是把去镇上的路都给通开了,咱们还得去送那骡子,还得拾掇那些鱼,还得给灶王爷上供,忙着呢!” 一听路通了,王强这精神头也来了。 他一骨碌坐起来,那种酸疼劲儿让他呲牙咧嘴了一阵。 “哎呦……这腰,跟断了似的。” “活该,谁让你昨天那么拼命。” 苏婉嘴上说着,手却伸过来,隔着那秋衣在他后腰眼上轻轻地揉着,“咋样?是不是这儿疼?” “嗯……往下点……对对对,就那儿,哎呦,舒坦……” 王强眯着眼,享受着嫂子的伺候,那心里头美得跟开了花似的。 “行了,别哼哼了,快洗脸吃饭。” 苏婉揉了一会儿,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饭都在锅里热着呢,给你蒸了鸡蛋羹,还馏了馒头。” 王强这才依依不舍地爬出被窝,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自个儿那件脏得不成样子的棉袄不见了,炕头上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衣裳,里里外外都是新的,连袜子都是新纳的底。 “嫂子,你这是把俺当新郎官打扮啊?”王强一边穿一边乐。 “过小年嘛,得有个新气象。”苏婉在灶房里回了一句。 洗漱完,王强坐在炕桌前,看着那一碗金黄软嫩上面还滴了几滴香油的鸡蛋羹,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嫩滑得不用嚼就吞下去了。 “香!嫂子这手艺,绝了!” 他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夸着。 吃过饭,王强披上那件厚实的皮袄子,走出了屋门。 外头的天是真好。 那下了半个多月的雪,今儿个算是彻底停了,连个雪粒子都不飘了,天蓝得跟水洗过似的,一丝云彩都没有。 院子里的雪虽然厚,但昨天都被铲到了两边,中间清出了一条道。 最显眼的,还是墙角那堆成小山似的鱼。 那是昨天分完鱼之后,剩下的王强特意留着,一部分自家吃,一部分准备拿到镇上去换点钱和年货。 还有那头大黑骡子,正拴在门旁边,在那儿慢条斯理地嚼着干草。 这骡子是孙瘸子留下的,昨天立了大功,今儿个得给人送回去。 “突突突——” 院子外头,传来了一阵拖拉机的声响。 王强打开院门一瞅,正好瞅见许亚青开着那辆带着大铲斗的拖拉机,从他家门口路过。 那路面上,原本没过膝盖的积雪,被推到了两边的沟里,露出了底下黑色的冻土路面,虽然还有点滑,但走人走车是没问题了。 “强哥!起啦!” 许亚青瞅见王强,把车停了一下,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那脸上冻得通红可笑得灿烂。 “昨儿个那场面俺虽然没去,可听俺爹说了,真牛逼!强哥,你是这个!” 他冲着王强竖起了大拇指。 “嗨,瞎折腾。” 王强递了根烟过去,“辛苦了啊兄弟,这路通了,咱们村这口气算是活了。” “那是!路通了,咱们就能去镇上卖鱼了!” 许亚青接过烟,别在耳朵上,“强哥,你那是去还骡子吧?俺这车也要回镇上交差,你要是不嫌弃,把骡子拴俺车后头,俺给你捎一段?” “那感情好,省得俺走了。” 王强也没客气,回身把那头大黑骡子给牵了出来,又把昨天那爬犁给挂上。 “嫂子!俺去镇上一趟,还了骡子就回来!你在家先把那些鱼分分类,小的留着炸酱,大的留着过年!” 王强冲着屋里喊了一嗓子。 “知道了!路上滑,你慢点!”苏婉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王强跳上爬犁,许亚青一轰油门,拖拉机突突突地就往镇上开去。 这一路上,两边的雪堆得比人还高,可路中间却是坦途。 不少村民都出来了,在门口清理着自家门前的雪,瞅见王强坐在爬犁上,一个个都热情地打招呼。 “强子!去镇上啊?” “鱼把头,昨儿个那鱼真肥!今晚来家喝酒啊!” “强子叔,过年好啊!” 那一个个笑脸,比这冬日的阳光还暖和。 王强一路点头应着,脸都快笑僵了。 到了镇上,王强先去了孙瘸子家。 孙瘸子正蹲在门口抽烟袋呢,瞅见自个儿的骡子回来了,那叫一个亲热。 “哎呦,我的老伙计,可算是回来了!” 他也没先看王强,先是围着那骡子转了两圈,摸摸这儿,捏捏那儿,瞅瞅掉膘没,瞅瞅伤着没。 王强在旁边看着乐:“孙叔,放心吧,昨晚上俺给它喂了俩鸡蛋,还加了把黑豆,比伺候俺自个儿都上心。” 孙瘸子这才咧嘴笑了:“嘿嘿,强子办事,俺放心。” 王强从怀里掏出昨天准备好的钱,那是租骡子的钱,又多拿了五块。 “孙叔,这是租钱,这五块是给这老伙计的辛苦费,您拿着买点好料。” “哎,这咋行?” 孙瘸子推辞着,“昨儿个你都给那么多鱼了,那鱼俺拿去卖了两条,都顶得上这租钱了!这钱俺不能要!” “拿着!” 王强硬塞给他,“一码归一码,鱼是鱼,钱是钱,这骡子昨天那是出了死力气的,差点没给累趴下,俺心里头有数,您要是不收,下回俺可不敢再找您了。” 两人推让了半天,孙瘸子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那行,那俺就不矫情了,强子,往后你要用车用马用骡子,尽管吱声,俺孙瘸子随叫随到!” 从孙瘸子家出来,王强也没在镇上多逗留。 虽然镇上现在也热闹,大雪一停,四里八乡的人都出来赶集了,供销社门口排起了长队,卖鞭炮的、卖对联的都摆出来了。 可王强心里头惦记着家里的嫂子,惦记着那堆鱼,也没心思逛。 他去供销社买了两斤水果糖,那种花花绿绿的硬糖块,又称了几斤瓜子,买了两瓶好点的二锅头,就搭了个顺风的马车回了村。 第124章:知冷知热 回到家,一进院子,就看见苏婉正坐在那堆鱼旁边,忙活得热火朝天。 她戴着副套袖,围着个旧围裙,手里拿着把小刀,正在那儿分拣鱼呢。 “回来啦?” 苏婉听见动静,抬头冲他一笑,那鼻尖上还沾着一片鱼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瞅着有点俏皮。 “嗯,回来了。” 王强把买的东西放进屋,挽起袖子就出来帮忙。 “嫂子,这咋分啊?” “你看,” 苏婉指着地上的几堆鱼,“这一堆,个头都在一斤斤以下的,鲫鱼、白漂子啥的,我想着给它拾掇出来,炸了,或者晒成鱼干,留着慢慢吃。” “这一堆,是四五斤的草鱼、鲤鱼,个头匀称,卖相也好,咱留着自家过年吃两条,剩下的送给福大爷他们几家没劳动力的。” “这几条大的,那几条二十多斤的胖头,还有这一堆狗鱼,我想着下午让你给张武哥和三哥他们一人送一条过去,昨天分鱼的时候乱糟糟的,也不知道他们拿的够不够。” 苏婉安排得井井有条,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 王强听着,心里头那个美啊。 这就叫过日子。 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把家里头这点事儿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你就在外头使劲儿干就行了,回来啥也不用操心。 “成,都听你的。” 王强蹲下身子,拿起一条冻得邦邦硬的鲫鱼,用刀背敲了敲,“这玩意儿冻得跟石头似的,不好弄啊。” “没事,我烧了热水,一会儿浇一下就好刮鳞了。” 接下来的小半天,两人就围着这堆鱼转悠。 王强负责干力气活,把那些大鱼给剁开,或者把冻在一起的鱼给掰开。 苏婉就负责细致活,刮鳞、去腮、掏内脏。 虽然这活儿又腥又冷,可两人干得是有说有笑的。 “强子,你说这鱼咋这么傻呢?明明知道那是网,还往里头钻。”苏婉一边掏着鱼肚子,一边随口问道。 “那是它们贪吃,再加上咱们那网下得好。” 王强把一条大草鱼的头给剁了下来,“这就跟人似的,有时候明明知道前头是个坑,为了那点甜头,也得往里头跳。” “去你的,竟说些歪理。”苏婉白了他一眼。 “哎,嫂子,你看这条鱼,肚子里有籽儿!” 王强从一条鲤鱼肚子里掏出一大块黄澄澄的鱼籽,“这可是好东西,晚上给你炖了吃,大补!” “我才不吃呢,那是给小孩吃的,吃了变笨。”苏婉笑着躲开。 “谁说的?吃了聪明!你看我,小时候就爱吃鱼籽,现在多聪明。”王强厚着脸皮自夸。 “呸!不知羞!” 两人就这么斗着嘴,干着活,时间过得飞快。 等到把这几百斤鱼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分成了腌的、冻的、送人的、自家吃的,天也快擦黑了。 王强伸了个懒腰,捶了捶后背。 “哎呦,这活儿比拉网还累人。” 苏婉看着那一院子收拾得利利索索的鱼肉,脸上全是满足的笑。 “行了,累了就进屋歇会儿,剩下的我来扫扫尾。” “不用,咱俩一块儿弄完。” 王强拿起扫帚,把地上的鱼鳞和内脏都扫到一堆,铲出去倒在了院子外的垃圾坑里。 等把院子都收拾干净了,那股子鱼腥味虽然还没散尽,但看着整洁多了。 进了屋,热乎气儿扑面而来。 今儿个小年,得祭灶王爷。 苏婉把早就买好的糖瓜拿了出来,那是那种用麦芽糖做的,粘牙得很,又甜又脆。 她找了个干净的碟子,装了几个糖瓜,又摆了几个王强买回来的水果糖,还有俩馒头,恭恭敬敬地摆在了灶王爷的画像前头。 “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苏婉一边念叨着,一边点燃了三根香,插在香炉里。 王强在旁边看着,也不信这个,但也不拦着。 他觉得嫂子这时候特别虔诚,特别好看。 “强子,你也来拜拜。”苏婉转头招呼他。 “俺就不拜了吧,俺这满手血腥的,别冲撞了神仙。”王强嘿嘿一笑。 “瞎说啥呢!那是鱼血,又不是人血!那是福气!” 苏婉拉过他,“快点,求灶王爷保佑咱们明年顺顺利利的,再给咱们……给咱们……” 她脸红了一下,没往下说。 “给咱们啥?”王强逗她。 “给咱们盖大房子!”苏婉瞪了他一眼,把心里头那个生个大胖小子的话给咽了回去。 王强也不揭穿她,老老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祭完了灶,就该做晚饭了。 今儿个小年,那是必须得吃好的。 苏婉早就盘算好了,今天不做别的,就做全鱼宴! 守着这么多鱼,不吃个痛快怎么行? 她选了一条三斤多的鲤鱼,准备做红烧鲤鱼,一条黑鱼,那是用来做酸菜鱼的,还有那些鱼籽、鱼泡,准备干煸一下做成鱼杂,再加上昨天剩的一点野猪肉,炒个蒜苔。 这伙食,放在整个江北镇,那也是头一份的。 王强在灶坑底下烧火,火光映着他的脸,红彤彤的。 苏婉在案板上切菜,刀工娴熟,笃笃笃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里头踏实。 “强子,火大点!” “好嘞!” 王强往里头添了根硬柴,火苗子窜起来老高。 油锅热了,鲤鱼下锅,滋啦一声,香味儿瞬间就爆了出来。 “嫂子,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王强吸了吸鼻子,由衷地赞叹。 “那是,也不看是给谁做。”苏婉嘴角噙着笑,手里头的锅铲翻飞。 没一会儿,四个菜就都端上了桌。 红烧鲤鱼色泽红亮,汤汁浓稠,酸菜黑鱼片白嫩滑溜,酸菜金黄,干煸鱼杂香辣扑鼻,蒜苔炒肉绿油油的。 再加上一盆热气腾腾的大米饭,那叫一个丰盛。 王强把那两瓶二锅头拿出来,拧开一瓶,给自个儿倒了满满一碗,又给苏婉倒了一小盅。 “嫂子,今儿小年,咱俩喝点。” “行,喝点。” 苏婉也没推辞,今儿个高兴。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王强端起酒碗,看着苏婉。 “嫂子,这第一碗酒,俺敬你。” “敬我啥?”苏婉笑着问。 “敬你……敬你没嫌弃俺,敬你陪俺过了这么些苦日子,敬你……给俺做了这么好吃的饭。” 王强嘴笨,说不出啥花哨的话,可那眼神里的真诚,比啥都强。 苏婉的眼圈有点红,她端起酒盅,跟王强的碗碰了一下。 “傻子,一家人,说啥嫌弃不嫌弃的。” 两人一饮而尽。 那酒辣嗓子,可到了胃里,就是暖的。 王强夹了一筷子鱼肉,细心地把刺挑了,放进苏婉碗里。 “嫂子,吃鱼,这块肉嫩,那是月牙肉。” “你也吃,别光顾着我。”苏婉给他夹了一块鱼籽, “补补脑子。” 两人相视一笑,那股子温馨劲儿,就在这推杯换盏中流淌着。 第125章:忍不住了 酒过三巡,王强的话也多了起来。 “嫂子,你是不知道,昨天拉网的时候,那场面……啧啧,那鱼跟下饺子似的往外蹦,俺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鱼。” “俺当时就在想,这下好了,这下稳了,俺嫂子以后再也不用吃糠咽菜了。” 苏婉听着,心里头酸酸涨涨的。 “强子,你也别太拼了,钱是挣不完的,身子骨要紧,你看你这手……” 她拉过王强的手,那手上全是口子,有的还裂开了,渗着血丝,那是昨天拉网绳勒的也是冻的。 她心疼地摸着那些伤口,“疼不疼?” “不疼!这算啥!” 王强满不在乎地把手抽回来,“老爷们儿的手,就得粗糙点,那才叫干活的手!要是跟那大姑娘似的细皮嫩肉的,那还叫男人吗?” “就你歪理多!” 苏婉嗔怪了一句,起身去柜子里拿出了那瓶蛤蜊油。 “手伸出来。” “哎呀,不用,那油乎乎的……” “伸出来!”苏婉眼一瞪。 王强立马怂了,乖乖地把那双手伸了过去。 苏婉挖了一大块蛤蜊油,放在掌心里化开了,然后仔仔细细地涂在王强的手上。 她涂得很慢,每一个指缝,每一个老茧,每一道裂口,她都轻轻地按摩着,让那油渗进去。 王强看着她那低垂的眉眼,看着她那专注的神情,心里头那股子火又有点压不住了。 他感觉那双手不是在给他擦油,是在他心尖上挠痒痒。 “嫂子……” 他声音有点哑。 “咋了?弄疼你了?”苏婉抬起头,关切地问。 “没……” 王强反手握住了她的手,那滑腻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松开。 “嫂子,你真好。” 苏婉被他那火辣辣的眼神看得脸上一热,想把手抽回来,可被王强抓得紧紧的。 “别闹,吃饭呢……” “不吃了,饱了。” 王强说着,站起身,隔着桌子就凑了过去。 苏婉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仰:“你……你干啥?” “干啥?你说干啥?” 王强坏笑一声,也不管桌上的盘子碗了,绕过桌子,一把就把苏婉从凳子上抱了起来。 “哎呀!你放我下来!碗还没洗呢!” 苏婉惊呼一声,两只手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洗啥碗!明天再洗!” 王强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就往里屋走。 “今儿个过小年,灶王爷都上天了,没人管咱们了!” 他把苏婉放在炕上,那炕烧得热乎乎的。 苏婉还没来得及坐起来,王强就压了上来。 “强子……灯……灯还没吹……” 苏婉的声音都在发抖,那脸红得跟红布似的。 “不吹!就让它亮着!俺要好好瞅瞅俺媳妇儿!” 王强说着,低头就吻了下去。 这一吻,带着酒气,带着鱼香,更带着一股子积攒了好几天的思念和渴望。 苏婉刚开始还推拒了两下,可很快,就在他那霸道又热烈的攻势下软成了一滩水。 她的手,慢慢地从推拒变成了拥抱,紧紧地抓着王强那结实的后背。 窗外,夜色深沉,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 屋里,春意盎然。 那盏煤油灯,跳动着火苗,把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映在墙上,摇曳生姿。 …… 这一夜,过得那是相当的漫长,也相当的快。 等到第二天早上,王强醒来的时候,感觉自个儿神清气爽,那浑身的力气好像又回来了,而且比以前更足了。 他瞅了瞅身边还在熟睡的苏婉,那嘴角就不自觉地咧到了耳根子。 昨晚上,虽然还是没突破那最后一道防线——毕竟答应了要风风光光娶进门的,他王强说话算话。 可那除了最后一步,该干的不该干的,基本上也都干了个遍。 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让他觉得自个儿现在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他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下了地。 今儿个是腊月二十四,扫房子。 按照老理儿,今天得把屋里屋外都给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把这一年的穷气、晦气都给扫出去,好迎接新年的福气。 王强没舍得叫醒苏婉,自个儿先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扫了起来。 先把那条通往院门的路给扫干净,又把那堆鱼给重新归拢了一下,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草帘子,免得被太阳晒化了。 然后,他又找了根长竹竿,绑上扫帚,开始扫房顶上的灰吊子(蜘蛛网)。 他干得起劲,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正扫着呢,院门口探进来个脑袋。 是隔壁的周小宝。 这小子自从上次被王强收拾了一顿,又给了块肉之后,那是彻底被王强给收服了。 现在看见王强,那比看见亲爹还亲。 “强叔!过年好!” 周小宝吸溜着鼻涕,脆生生地喊了一嗓子。 “呦,小宝啊,这么早?” 王强停下手里的活,“咋了?又馋肉了?” “嘿嘿,不是。” 周小宝挠了挠头,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用红纸糊的小灯笼。 “俺娘让俺给你送个灯笼来,说是自个儿糊的,让你挂在门口,图个吉利。” 王强一愣,没想到那周寡妇还有这心。 他走过去,接过灯笼,那是用竹篾子扎的骨架,糊的大红纸,虽然做工粗糙了点,但看着喜庆。 “替俺谢谢你娘。” 王强摸了摸周小宝的脑袋,又从兜里掏出一把昨天买的水果糖,塞进他手里。 “拿去吃,别让你娘看见,省得又骂你。” “谢谢强叔!” 周小宝乐得大牙都露出来了,抓着糖转身就跑。 王强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老周家这人啊,其实没那么坏,只要你对他好点,哪怕以前有过过节,也能处成朋友。 他把那红灯笼挂在了院门口的门框上。 红彤彤的灯笼,映着白雪,映着那两扇新木门,瞅着就有年味儿。 这时候,苏婉也醒了。 她推开门走出来,看见那红灯笼,也是一喜。 “哪来的灯笼?真好看。” “周寡妇送的。” “她?”苏婉有点意外,随即也笑了,“看来这人是真变了。” “是啊,都变了。” 王强感慨了一句,“咱们的日子,也变了。” 两人相视一笑,开始一起动手扫房子。 苏婉戴上头巾,把屋里的柜子、桌子都挪开,把那些犄角旮旯里的灰尘都扫出来。 王强则负责那些重活、高活。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从那些旧东西里头翻出来不少回忆。 “哎,强子,你看这个。” 苏婉从柜子底下翻出来一个旧拨浪鼓,那是王强小时候玩过的。 “这玩意儿还在呢?”王强接过来,摇了两下,咚咚咚的,“留着吧,以后给咱儿子玩。” 苏婉脸一红:“又没正经。” 可她还是把那拨浪鼓擦干净,小心翼翼地收进了箱子里。 又翻出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王勇憨厚地笑着,看着照片,两人的动作都停了一下。 屋里的气氛稍微沉重了一点。 王强看着照片上那个熟悉的面孔,心里头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哥,你放心吧。”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嫂子俺给你照顾好了,这个家俺也给你撑起来了,你在那边,就安心吧。” 苏婉也轻轻地摸了摸照片,然后把它摆在了柜子最里面的位置。 “王勇也会为咱们高兴的。”她说。 “嗯。” 王强攥着苏婉的手愈发紧了! 第126章:秀芹 这一下午,两人就把这三间屋子,里里外外都给打扫得一尘不染。 玻璃擦得透亮,墙纸虽然没换,但也糊得严严实实,地上的土扫干净了,连那灶坑里的灰都掏空了。 整个家,虽然还是那个土坯房,可瞅着就让人觉得亮堂,觉得舒坦。 这就是家。 无论外头多冷,多乱,只要回到这就觉得心安。 干完活,两人坐在炕头上喝着茶,嗑着瓜子,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强子,明天二十五,做豆腐,咱家没磨,咋整?” “去借呗!或者直接去镇上买两板。” “买的哪有自个儿做得香?我去借李婶家的磨,咱自个儿做!” “行,听你的,你会做?” “咋不会?我以前在知青点的时候学过,到时候你负责推磨,我负责点卤,保证做出来的豆腐又白又嫩。” “成!那就做!多做点冻上,留着炖鱼吃!” 两人就这么絮絮叨叨地商量着明天的安排,后天的安排,一直到大年三十的安排。 每一天,都有盼头。 每一天,都有滋味。 这就是王强想要的日子。 平平淡淡,热热乎乎,有酒有肉,有老婆热炕头。 哪怕外头那个王麻五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说他家着火了,两口子都烧死了,说那是报应是天谴。 王强听了,也就是淡然一笑。 那是别人的故事,是恶人的结局,而他的故事是过不完的好日子。 ...... 腊月二十五,做豆腐,这可是雷打不动的老理儿。 昨儿个扫了房子,把那一年的陈年老土都给扫地出门了,今儿个就该是为了这张嘴忙活的时候了。 天刚蒙蒙亮,外头的雪地映着那点微弱的晨光,把屋里头照得亮堂的。 王强还在热被窝里拱着呢,就被那一阵阵豆香味儿给勾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苏婉早就起来了,她穿着那件家常的旧棉袄,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臂,正弯着腰在一个大木盆跟前忙活。 那是昨晚上就泡好的黄豆。 这一宿过去,原本干瘪硬邦邦的豆子吸饱了水,一个个涨得圆滚滚、胖乎乎的,看着就喜人。 “醒啦?” 苏婉听见动静,回头瞅了他一眼,那一笑,比外头的朝阳还暖和。 “快起吧,大懒猪,今儿个活儿重着呢,豆子都泡发了,咱还得去李婶家借磨盘去。” 王强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节都在嘎嘣嘎嘣响,他一骨碌爬起来,披上棉袄下了地,凑到苏婉跟前,也不管那水凉不凉,伸手就在盆里捞了一把豆子。 “嚯,这豆子发得真好,胖得跟那小猪崽子似的。” “去你的,啥都能扯到猪身上。” 苏婉嗔怪地拍了一下他的手,“别捣乱,赶紧洗把脸,去李婶家,去晚了人家要是也要用磨,咱就得排队了。” “得嘞!俺这就去!” 王强利索地穿戴整齐,洗了把脸,感觉那冷水激在脸上,精神头立马就上来了。 出了门,这小风一吹,虽然冷,但透着一股子清爽。 村里头这时候已经有了动静,时不时能听见几声狗叫,还有那远处传来的鞭炮声,稀稀拉拉的,那是心急的孩子在放炮仗玩。 王强迈着大步,直奔隔壁李婶家。 李婶家住得不远,也就隔着两道墙,这李婶是个热心肠,平时没少帮衬苏婉。 王强一进院子,就瞅见李婶正在院子里喂鸡呢。 “李婶!过年好啊!”王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哎呦,强子啊!”李婶一抬头,笑得跟朵花似的,“这么早?是来借磨盘的吧?” “是啊婶子,家里头泡了点豆子,寻思着做两板豆腐,过年炖鱼吃,放心俺磨的快,过会儿就给你送回来!” “行行行,在后院那棚子里呢,你自己搬去。”李婶说着,把手里的鸡食盆子放下,那是真不见外。 正说着呢,屋里头门帘子一挑,走出来个大姑娘。 这姑娘穿得挺洋气,红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还围着个白围脖,看着不像村里人。 这是李婶娘家那头的侄女,叫秀芹,是隔壁镇上的,今儿个特意来给李婶送年货。 秀芹一出来,眼珠子就落在了王强身上,挪不开了。 王强今儿个穿的是那件苏婉给做的新棉袄,深蓝色的,显得人又精神又板正。 再加上这段时间又是打猎又是捕鱼的,身上那股子精气神,跟村里那些窝囊汉子完全不一样,那是带着股子野性和霸气的。 “姑,这是谁啊?”秀芹拽了拽李婶的袖子,小声问道,那脸蛋子有点红。 李婶一看这架势,心里头就有数了,故意把嗓门提了提:“哎呦,你不认识?这就是咱们月亮湾现在响当当的人物,王强!那可是能一个人进山打死两头熊瞎子的主儿!” “前两天那冬捕,也是他领着大伙儿干的,那是咱们这儿的鱼把头!” “啊?就是他啊!” 秀芹那眼睛里头,瞬间就冒出了金光,跟瞅见了大明星似的, “俺在镇上都听说了,说是有个叫王强的,把那龙王湾的鱼王都给钓上来了,没想到长得这么精神!” 王强被这俩娘们儿瞅得有点不自在,嘿嘿一笑:“婶子,你可别捧俺了,俺就是有一把子傻力气,那磨盘俺搬走了啊!” 说着,他大步走到后院棚子里。 那石磨盘可是老物件了,青石凿的,上下两扇,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一百多斤。 平时要想挪动这玩意儿,得两个壮汉抬着,还得哼哧带喘的。 可王强不一样,他走过去,也没喊人帮忙,两只手扣住那磨盘的边沿,气沉丹田,低吼一声:“起!” 只见他那胳膊上的肌肉猛地一鼓,那一百多斤的大磨盘竟被他硬生生地给抱了起来,然后往肩膀上一扛,就像扛袋面粉似的,稳稳当当。 “我的妈呀!” 秀芹在旁边看得嘴都张成了个圆圈,那小手捂着胸口,眼神里全是震惊和崇拜, “这……这也太有劲儿了吧!” 李婶也是看得直咂舌,一边拍大腿一边笑道:“瞅瞅!瞅瞅!这就叫爷们儿!这腰力,这身板,谁家姑娘要是嫁给了他,那日子过得……嘿嘿,肯定滋润!” 旁边几个来串门的老嫂子听见这话,也都跟着哄笑起来,嘴里头吐出几个不荤不素的段子。 “可不是嘛,这腰杆子硬,干啥都带劲儿!” “苏婉那姑娘是有福气喽,怪不得最近越长越水灵,原来是家里头火力旺啊!” 王强听着这些话,老脸一红,也不敢搭茬,扛着磨盘,脚下生风,逃也似的跑出了李婶家院子。 身后还传来秀芹那依依不舍的目光和那一群老娘们儿爽朗的笑声。 第127章:卤水点豆腐 回到家,苏婉已经把架子搭好了。 王强把磨盘往架子上一放,咚的一声,稳如泰山。 “借来了?”苏婉递给他一块湿毛巾,“累坏了吧?快擦擦汗。” “不累,这就跟玩儿似的。” 王强接过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李婶那是真热情,还非要送咱一簸箕黄豆,俺没要,咱家也不缺那个。” “那是人家心意。” 苏婉笑着说,“行了,别贫了,赶紧干活,争取晌午能吃上热豆腐。” 这磨豆腐,是个配合活。 王强负责推磨,他握着那个木把手,身子前倾,脚底下踩着节奏,一圈一圈地转着。 “轰隆隆……轰隆隆……” 石磨转动起来,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就像是老黄牛在耕地。 苏婉就站在磨眼旁边,手里拿着个木勺子,看着磨眼空了,就舀一勺带水的黄豆添进去。 那配合得是天衣无缝。 添早了,豆子堆在磨眼里磨不细,添晚了,那是空磨,伤磨盘。 两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你一圈我一勺的。 白花花的豆浆,顺着磨盘的缝隙流了出来,汇聚到磨盘底下的出口,滴滴答答地流进早就准备好的小木桶里。 那股子生豆子的清香味儿,瞬间就飘满了整个小院。 “强子,慢点,别把腰闪了。” 苏婉看着王强那满头大汗的样子,心疼地说道,顺手掏出手绢,给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没事,这算啥,比拉网轻省多了。”王强享受着嫂子的伺候,那磨推得更欢实了。 这就叫琴瑟和鸣吧?虽然他是个大老粗,不懂啥琴啊瑟的,但他觉得,这就是这世上最美的。 就在两人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院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那是村里头那几个出了名的碎嘴子婆娘,正凑在墙根底下晒太阳,顺便嚼舌根。 “哎,你们听说了没?昨晚上村西头那场火,烧得可真惨啊!” “那咋能没听说?俺家当家的去看了,回来都吐了,说是王麻五和他那婆娘,两人都烧成炭了,抱在一块儿,分都分不开!” “啧啧啧,这也是报应!那两口子平时就没个好人样,这回算是遭了天谴了!” “哎,不过俺听人说啊,昨天晚上有人瞅见马福海那爷俩从那边经过,你说这事儿……能不能跟他们有关系?” “嘘!小点声!这话可不敢乱说!那马家现在虽然倒霉了,可毕竟还是村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心惹祸上身!” “切,怕啥?俺就觉得这事儿透着邪乎,那王麻五前阵子不是还跟马家闹腾吗?这转眼就死了,谁信啊?”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顺着风飘进了院子里。 苏婉听着听着,那脸色就白了。 她本来胆子就小,昨晚上那场火光她是听说了的,虽然不知道具体咋回事,可这会儿听人说得这么渗人,还要马家有关,她那拿着勺子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啪嗒。” 一勺豆子洒在了磨盘外头。 “咋了嫂子?”王强停下了手里的活,一把扶住苏婉的肩膀。 “强子……我……我怕……” 苏婉的声音有点发颤,“你说……这马家要是真那么狠,咱们……咱们以后……” 她话没说完,但王强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怕马福海父子也用这种阴毒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王强那张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那双眼睛里闪过寒光。 他轻轻拍了拍苏婉的后背,柔声说道:“嫂子,别怕,有俺在呢。” “这朗朗乾坤的,他们要是敢来阴的,俺就让他们知道知道,啥叫阎王爷也不敢收的恶鬼!” 说完,他松开苏婉,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院墙边上。 他也没爬墙头,也没大喊大叫。 他就那么隔着墙,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 “大过年的,都积点口德吧!别没事嚼舌根子,小心哪天火烧到自个儿嘴上,那可就不好看了!” 这一嗓子,就像是往那鸭子群里扔了块石头,该跑的都跑了! 墙外头那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就没了。 那几个碎嘴子婆娘,一听是王强的声音,那吓得是魂飞魄散。 现在的王强,在村里那是啥地位?那就是活阎王加财神爷! 连熊瞎子都能干翻的主儿,连村长都敢打的主儿,她们哪敢惹? 只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那几个婆娘连个屁都没敢放,捂着嘴,作鸟兽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行了,苍蝇都飞了。” 王强转过身,脸上又挂上了那种憨厚的笑,“嫂子,接着磨,咱这豆腐还没做完呢。” 苏婉看着他那宽厚的背影,看着他那若无其事的样子,那颗悬着的心,忽然就落了地。 是啊,有他在,怕啥呢? 这就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给她挡风遮雨的大树。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嗯,接着磨!今儿个非得做出最嫩的豆腐来!” 磨完了豆浆,接下来的活儿就更细致了。 烧火,煮浆。 那大铁锅里,白色的豆浆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冒着大泡。 苏婉拿着长勺,不停地在锅里搅动,还得撇去浮沫,这叫扬汤止沸,为了让豆浆煮透,又不糊锅。 煮好了浆,就到了最关键的一步,点卤。 这可是个技术活,也就是苏婉这种心细的人能干好。 她用一个小碗,盛着早就化好的卤水,一点一点地往那大缸里的豆浆里点。 一边点,一边用勺子轻轻地搅动。 那一缸白花花的豆浆,就像是变戏法似的,慢慢地开始出现了变化。 本来浑浊的液体,开始出现了一朵朵白色的絮状物,就像是天上的云彩掉进了水里。 那是豆腐脑! “成了!” 苏婉眼睛一亮,手上的动作更轻了,“这一锅,点得正好,不老不嫩!” 王强在旁边看着,也是直咽口水。 他拿个大碗,直接从缸里舀了一碗热乎乎的豆腐脑,也没放糖,就那么滋溜一口。 “香!真香!这就是原汁原味的豆香!” 这个中午,王强家的小院里,飘满了豆腐的清香,也飘满了两个人幸福的笑声。 点好了卤,就是压豆腐。 把豆腐脑舀进铺好包布的木框里,盖上盖板,再压上那块大石头。 剩下的,就是交给时间了。 到了晌午,那豆腐算是压好了。 王强把石头搬开,揭开盖板,再小心翼翼地把包布一层一层地揭开。 “哇——” 两人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只见那木框里,躺着一块白白嫩嫩、四四方方的大豆腐。 那豆腐白得像雪,嫩得像那婴儿的脸蛋,还冒着腾腾的热气,颤颤巍巍的,仿佛一碰就能流出水来。 “嫂子,你这手艺,绝了!这豆腐做的,比镇上卖的还好!”王强竖起了大拇指。 第128章:屁股大好生养 苏婉也是一脸的成就感。 她拿起刀,趁热切了一块下来。 又去灶房,弄了点蒜泥,倒了点酱油,滴了两滴香油,调了个简单的蘸料。 她夹起那块热豆腐,在料碗里蘸了蘸,然后直接送到了王强嘴边。 “来,尝尝第一口,看看咸淡咋样。” 王强也不客气,张开大嘴,一口就把那块豆腐给吞了下去。 “烫!烫!烫!” 他一边哈着气,一边在嘴里倒腾着那块滚烫的豆腐,可就是舍不得吐出来。 那豆腐一进嘴,那股子鲜嫩劲儿,那股子豆香味儿,混着蒜泥的辛辣和酱油的咸鲜,瞬间就在舌尖上炸开了。 “好吃!太好吃了!” 王强把豆腐咽下去,感觉从喉咙到胃里都是暖洋洋的。 “嫂子,你就是那做豆腐的西施!这豆腐,给肉都不换!” 苏婉看着他那副馋样,笑得花枝乱颤。 “就你嘴甜!行了,快把豆腐切块,趁热给李婶送两块去,人家借咱磨盘,咱得懂礼数。” “好嘞!” 王强答应一声,手脚麻利地把那块刚切下来的热豆腐装进一个干净的大瓷盘子里。 紧接着就把磨盘弄下来,一手扛着磨盘,一手端着豆腐,看着就跟那戏台上的楚霸王似的,透着股子拔山扛鼎的劲儿。 “嫂子,俺去了啊,一会儿就回。” “去吧,慢点,别把盘子摔了。” 苏婉在后头嘱咐了一句,看着他那宽厚的背影出了院门,嘴角挂着笑。 转身又去收拾剩下的豆腐渣,这也是好东西,打个汤,钓个鱼啥的都能用上,不能浪费。 王强扛着磨盘,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隔壁李婶家。 李婶家今儿个可是热闹,屋里头热气腾腾的,哪怕隔着门帘子都能听见里头那一帮老娘们儿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李婶!俺来还磨盘了!顺道给您送块刚出锅的热豆腐尝尝鲜!” 王强在院子里喊了一嗓子,没直接进屋,先把那磨盘稳稳当当地放回了棚子里。 “哎呦!强子回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李婶掀开厚门帘子,一股子瓜子味儿混着旱烟味儿就飘了出来。她看见王强把磨盘都归置好了,手里还端着颤巍巍的大豆腐,那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你这孩子,咋还真那么快送回来了?这一上午把你累坏了吧?快进屋歇歇脚!” 王强也不好推辞,端着豆腐就迈进了屋。 好家伙,这一进屋,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就盯在了他身上。 炕头上坐着三四个正嗑瓜子的老嫂子,那是村里出了名的几个热心肠。 那个穿着红呢子大衣的秀芹姑娘,正坐在炕沿边上帮着李婶纳鞋底呢,一看来人是王强,手里的针都停了,那脸腾地一下就红到了耳朵根。 “各位婶子大嫂过年好啊!” 王强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把豆腐放在了灶台边上,“这豆腐刚压出来的,嫩着呢,切点葱花拌一拌就能吃。” “哎呦,瞅瞅这豆腐,白生生的,跟强子这人似的,实诚!” 一个胖婶子抓了把瓜子,那眼神在王强身上上下打量,跟那丈母娘看女婿似的,越看越满意。 “强子啊,快坐,别在那儿杵着了。” 李婶一把将王强按在板凳上,然后给那边的秀芹使了个眼色, “秀芹!愣着干啥?没看你强哥一脑门子汗吗?快给倒碗水去!要有眼力见儿!” 秀芹哎了一声,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手忙脚乱地倒了一碗热水,羞答答地递到了王强跟前。 “强……强哥,喝水。” 那声音细得跟蚊子似的,那双大眼睛偷偷地瞄着王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又赶紧低下头去盯着自个儿的鞋尖。 王强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谢谢秀芹妹子。” 这时候,炕上那个胖婶子就把话匣子给打开了。 “强子啊,你今年也二十了吧?这就叫二十郎当岁,正是好时候。” “你瞅瞅你现在,要个头有个头,要本事有本事,这十里八村谁提起来不竖大拇指?” “就是!” 另一个瘦点的嫂子也接过了话茬,那是李婶的本家妯娌, “你现在房子也要盖了,钱也挣着了,这家里头啊,就缺个知冷知热的人。” “虽说你有嫂子照顾,可那毕竟是嫂子,有些贴心窝子的话,有些被窝里的事儿,那还得是自个儿媳妇才行啊!” 这话说得直白,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暧昧了起来。 李婶也是趁热打铁,她一把拉过秀芹,把这大姑娘往王强跟前推了推。 “强子,你瞅瞅俺家这侄女秀芹,今年十九,也是正当年,这身板,你瞅瞅!” 李婶那是真不拿王强当外人,伸手就在秀芹那厚棉裤包裹着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屁股,大不大?圆不圆?老话都说了,屁股大好生养!将来肯定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而且这丫头干活也是把好手,地里的活儿,家里的活儿,样样拿得起来,绝不娇气!” 秀芹被李婶这么一拍,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身子却没躲,只是红着脸站在那儿,手里绞着衣角,偷偷拿眼角余光瞅着王强,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旁边那几个老嫂子也跟着起哄。 “可不是嘛!秀芹这身子骨,看着就结实,不像那些城里来的,风一吹就倒。” “强子你是干力气活的,就得找个这样的婆娘,能帮你操持家务,让你没后顾之忧!” “这俩人往一块儿一站,那就是金童玉女,天生的一对儿啊!” “强子,婶子们这双眼睛毒着呢,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姻缘,你可得抓住了!” 一屋子的女人,七嘴八舌的,那唾沫星子都快把王强给淹了。 秀芹也鼓起勇气,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头全是期待。 她早就听说了王强的事迹,今儿个一见,这男人长得精神,说话也敞亮,还有那一身使不完的劲儿,哪哪都长在她的心坎上了。 王强坐在那儿,手里捧着那碗热水,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他又不傻,哪能看不出这帮婶子大娘的意思。 这秀芹姑娘确实不错,是个过日子的好手,要是放在以前,他王强能娶上这样的媳妇,那做梦都得笑醒。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心里头早就住进了一个人,那是苏婉,那个陪着他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嫂子,那个在灯下给他缝衣服,在被窝里羞答答地说等他娶她的女人。 他这心里头,早就满了,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第129章:八成没戏 王强放下碗,冲着李婶和各位嫂子憨厚地笑了笑,也没急着反驳,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 “各位婶子,大娘,你们这是抬举俺了,秀芹妹子是个好姑娘,长得俊,又能干,那是十里挑一的好人儿。” 听他这么一夸,秀芹的脸更红了,眼里头的光也更亮了。 可王强话锋一转:“不过啊,这事儿俺现在还真没法答应。”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李婶的笑僵在脸上:“咋?强子,你是嫌弃俺家秀芹?” “哪能呢!婶子你这话说的,俺哪敢嫌弃人家?” 王强摆摆手,一脸诚恳,“是这么回事儿。你们也知道,俺家现在那是三间破土房,四面漏风。” “俺这刚攒了点钱,开春了头等大事就是先把房子给盖起来。” “这盖房子可是个大工程,脱坯、伐木、上梁,哪样不得脱层皮?俺这一忙起来,肯定顾不上家里。” “这时候要是把人家大姑娘娶进门,那是让人家跟着俺吃苦受罪,那是去给俺当苦力的。” “俺王强是个爷们儿,娶媳妇那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当牲口使的,俺不能干那种缺德事儿。” “所以啊,这娶亲的事儿,俺想往后放放。” “等俺把大瓦房盖起来了,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了,到时候再风风光光地娶媳妇,那才不委屈人家姑娘,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一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既给了秀芹面子,又显出了他王强的担当。 屋里的几个老嫂子听了,一个个都不住地点头,眼神里的赞赏那是更浓了。 “哎呦,你听听,你听听!这才是真正过日子的男人说的话!” “是啊,知道疼人,知道先立业再成家,这强子,将来肯定错不了!” 就连李婶也没话说了,虽然没撮合成,可心里头对王强更是高看了一眼。 秀芹站在那儿,虽然有点失落,可看着王强的眼神里,那股子钦佩劲儿更足了。 这男人,有担当! “行了婶子,家里头灶坑还烧着呢,我嫂子一个人忙不过来,那豆腐还得压一压,俺就不多待了。” 王强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哎!这就走啊?留下吃饭呗!婶子杀只鸡给你炖上!” 李婶赶紧挽留。 “不了不了,家里都做上了,俺回去吃就行,各位婶子大娘,你们聊着,俺先走了啊!” 王强说完,也没给她们再拉扯的机会,一掀门帘子,带着一股子冷风就钻了出去,大步流星地回家去了。 屋里头,重新恢复了安静。 李婶看着那晃动的门帘子,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还有点发愣的秀芹。 “咋样?看上了?” 秀芹咬着嘴唇,脸红红的,点了点头,小声说:“姑,这人……挺好的。” 李婶笑了笑,抓了一把瓜子塞到她手里,语气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透彻。 “看上了也没用喽,姑跟你说句实话,这强子啊,估计是不会选你了。” 秀芹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一脸的不解:“为啥呀姑?刚才……刚才你们不都说俺挺好的吗?他也说俺好啊,咋就不行了呢?” 她有点急了,这还没开始呢,咋就被判了死刑了? 旁边那个胖婶子吐掉瓜子皮,拍了拍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傻丫头,那都是场面话,你想想,人家家里头还有个谁呢?” “有个嫂子呗。”秀芹嘟囔道,“那不是寡妇吗?” “寡妇咋了?” 胖婶子一瞪眼,“你那是没见过苏婉那模样!那可是城里来的知青,长得那叫一个标致,跟画上的人似的。” “那皮肤嫩得都能掐出水来,那身段,看着瘦,可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不少。” “最关键的是啥?” 李婶接过了话头,“最关键的是,人家俩人那是一块儿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 “那王强最难的时候,是谁陪着他?是苏婉。那王强去山里头拼命,是谁在家里头提心吊胆地守着?也是苏婉。” “人家俩人住在一个屋檐下,虽然名义上是叔嫂,可那心里头指不定多亲近呢。” “那种过命的交情,那种在苦水里泡出来的感情,是你一个外人能比得了的?” “别看王强嘴上说要盖房子,其实啊,他那心里头,怕是早就装满了那个嫂子,再也容不下别人喽。” 这番话,说得屋里头几个女人都沉默了。 虽然平时她们也没少嚼舌根,可真到了这正经事上,她们心里头都有杆秤。 苏婉那人,虽然成分不好,可对王强那是真的没得挑,那份情义,村里人都看在眼里。 秀芹听着这些话,那本来还热乎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她没见过苏婉,可从这些婶子大娘的嘴里,她仿佛看见了一个无论样貌还是情分都把她压得死死的女人。 她低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掰着那块瓜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半天,她才转过头,透过窗户纸,看着外头那明晃晃的大太阳,眼神里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失落和羡慕。 “原来是这样啊……”她喃喃自语了一句。 …… 王强回到家的时候,苏婉正把切好的豆腐块往外头端,准备放在院子里冻成冻豆腐。 “回来啦?”苏婉看见他,脸上露出了笑,“磨盘还了?” “还了。” 王强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笸箩,“这沉,俺来端,刚才在李婶家,被那帮老娘们儿给围住了,非要给俺说媒,差点没跑出来。” 他也没瞒着,当笑话似的讲给了苏婉听。 苏婉一听,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假装不在意地问:“是吗?说的哪家姑娘?是不是挺俊的?” “说是李婶的侄女,叫秀芹,长得也挺好的吧,没细看。” 王强把笸箩放在架子上,“她们说那姑娘屁股大能生养,把俺给臊得不行。” “俺就跟她们说,俺要盖房子,不急着娶媳妇,把这事儿给推了。” 说完,他转过头,直勾勾地瞅着苏婉,那眼神里带着几分讨好,又带着几分深意。 “在俺眼里,谁也比不上俺家嫂子俊,再说了,俺答应过你的事儿,都在心里头记着呢,谁说也不好使。” 苏婉听着这话,那心里头甜丝丝的。 她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却是水汪汪的。 “油嘴滑舌!赶紧干活吧,下午还得把那些鱼给腌了呢!” 这一天,两人就在家里头忙活开了。 冻豆腐、腌鱼、备菜……那些琐碎的家务事儿,在两个人手里头,变得有滋有味。 晚上吃完饭,两人也没多闹腾,毕竟累了一天了。 第130章:打飞龙 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 按理说,王强家是不缺肉的,那院子里挂着的咸肉、冻鱼,够他们吃到开春的。 可王强心里头总觉得差点啥。 那是啥?是那股子新鲜劲儿! 这大过年的,总不能光吃那些腌了好几天的咸肉吧?那玩意儿虽然香,可吃多了也腻。 年夜饭,那就得讲究个鲜!得有个镇得住场子的硬菜! 昨晚上睡觉的时候,王强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琢磨这事儿。 他瞅着苏婉在灯下给那件新棉袄缝扣子,那脖颈子白生生的,露在外面,虽然屋里暖和,可看着也显得单薄。 他心里头就想,这大过年的,要是能给嫂子弄条狐狸皮的围脖,那红彤彤的毛色往那白皙的脖子上一围,那得多好看?多提气? 而且,他听说这山里头有又有飞龙出来了,那玩意儿肉嫩得跟豆腐似的,炖出来的汤那是天下第一鲜,给嫂子补身子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么一想,他就再也睡不着了,恨不得立马就天亮,好进山去。 第二天一大早,苏婉把早饭端上了桌。 又是野猪肉炖粉条,配大米饭。 这要是搁以前,那绝对是过年的待遇。 可这阵子天天吃,王强看着那黑乎乎的野猪肉,虽然也香,可那筷子就是下不去。 “咋了?不合胃口?”苏婉看他不动筷子,问道。 “没,就是觉着……天天吃这玩意儿,有点骚,有点腻!” 苏婉白了他一眼,“这村里头,也就你能说出这话,人家巴不得多吃点腻的!” 王强笑了下,这么说的确也是,这年头荤腥不是那么好见的,想着也就继续风卷残云地开吃了! 很快,一大碗饭加小半盆野猪肉炖粉条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王强把碗放下,“嫂子,我想着,今儿个我再进趟山。” “又进山?” 苏婉一听这话,那眉头就皱了起来,手里的筷子也停下了,“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山里头雪那么厚,多危险啊!咱家又不缺吃的,你折腾啥?” “不是缺不缺的事儿。” 王强解释道,“我是想给你弄点新鲜玩意儿,你想想,大年三十晚上,咱们要是能喝上一锅飞龙汤,那得多美?” “再说了,我还想给你打只红狐狸,做个围脖,过年串门的时候围上,让全村的老娘们儿都羡慕死你!” 苏婉听着这话,心里头那叫一个甜,可嘴上还是不松口:“那也不行,飞龙汤我不喝,围脖我也不要,我就要你平平安安的。” 正当两人在这儿拉锯的时候,院门被人敲响了。 “强子!在家没?出来干活啦!” 是张武的大嗓门。 王强乐了,这可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他赶紧跑出去开门,只见张武和李老三两个人,全副武装,背着枪,腰里别着刀,正站在门口跺脚呢。 “武哥,三哥,你们这是……” “嗨,别提了!” 李老三搓着手,“家里那婆娘,非说这过年了,得弄点新鲜野味祭祖,还要给老丈人家送礼,逼着俺进山。”俺 “寻思着,一个人去没意思,就喊上老张,顺道来看看你。” 张武也嘿嘿一笑:“俺也是,想进山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弄两只兔子下酒,咋样?强子,走一趟?” 王强回头看了看跟出来的苏婉,一摊手:“嫂子,你看,这可不是我要去的,是这俩哥哥盛情难却啊!咱们这也是为了革命友谊,不能不去啊!” 苏婉看着这阵仗,也知道是拦不住了,她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等着!” 没一会儿,她就拿出来一个布包,里头装着早上烙好的饼,还有一壶热水。 “早去早回,别往深山里钻,听见没?”她一边把东西递给王强,一边像个管家婆似的嘱咐着。 “得令!嫂子你就把锅刷干净了等着吧!” 王强接过东西,冲着苏婉做了个鬼脸,然后跟着张武他们,大步流星地出了村。 这一回,他们没带那么多人,就哥仨,轻装上阵。 这大雪封山也有封山的好处,那就是野兽留下的痕迹特别明显。 刚进山没多远,也就是在山脚下那片灌木丛里,眼尖的李老三就停下了脚步。 他冲着身后两人摆了摆手,示意别出声。 只见前方几十米远的一棵枯树根底下,一只灰不溜秋的野兔子,正支棱着两只长耳朵,在那儿探头探脑的。 它似乎是在雪地里找吃的,时不时用前爪刨两下雪。 这兔子,肥硕得很,那屁股圆滚滚的,一看就是秋膘贴得足。 李老三那双小眼睛里闪过精光,他慢慢地把背上的土枪取了下来,动作轻得跟猫似的,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半跪在雪地上,把枪托抵在肩膀上,眯起一只眼,屏住呼吸,瞄准了那只兔子的脑袋。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那只兔子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甚至都没来得及蹬一下腿,就一头栽倒在雪地里,不动弹了。 “好枪法!” 张武在后头喝了声彩。 李老三得意地吹了吹枪口的青烟,跑过去把兔子拎了起来。 “嘿嘿,开门红!这兔子,少说也有四五斤,回去红烧了,正好下酒!” 有了这开门红,三人的兴致更高了。 他们沿着山路往里走,这雪地里,到处都是惊喜。 没走多远,王强就看见一棵老松树上,几只松鼠正追逐打闹,那大尾巴蓬松松的,在树枝间跳来跳去,灵活得很。 王强没开枪,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子。 “嗖!” 一颗石子飞出,正打在一只松鼠旁边的树干上,吓得那松鼠一激灵,差点掉下来。 “哈哈,逗它玩呢。” 王强笑着说,“这小东西肉少,还怪可爱的,留着吧。” 他们继续往里走,路过一片白桦林的时候,王强又发现了一大片冻蘑。 那蘑菇长在腐朽的树干上,被雪盖着,只露出一半。 这可是好东西,冻蘑肉厚,口感滑嫩,用来炖小鸡那是绝配。 三人也不嫌冷,扒开雪,采了满满一大兜子。 “这一趟没白来,光这蘑菇就够吃一顿了。”张武乐呵呵地说。 再往里走,就到了那片王强惦记的落叶松林子。 这地方,树密,风小,是飞龙最爱待的地方。 三人放慢了脚步,连呼吸都压低了。 飞龙这玩意儿,警惕性极高,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飞走了。 王强睁大了眼睛,在那些树枝间仔细搜索着。 忽然,他看见前边不远处的树枝上,停着几只灰褐色的鸟,那鸟脖子上有一圈花纹,看着跟鹌鹑似的,但比鹌鹑大多了。 这就是飞龙!也叫花尾榛鸡! “嘘!” 王强示意两人别动。 他知道,这玩意儿要是用枪打,一枪下去就碎了,那是暴殄天物。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他特制的弹弓,那是用最好的牛筋和枣木做的,劲儿大得很。 他捡起一颗圆溜溜的泥丸,夹在皮兜里,慢慢地拉开了皮筋。 第131章:红狐狸 他的眼神专注,手稳如磐石。 “嗖!” 泥丸带着风声飞了出去。 “啪!” 一声轻响,正中一只飞龙的脑袋。 那鸟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像个秤砣似的,直挺挺地从树上掉了下来。 旁边的几只受了惊,刚要起飞,王强的手速快得惊人,又是嗖的一声。 第二只也被打了下来! 剩下的几只扑棱棱地飞走了。 “神了!强子,你这一手弹弓绝活,比枪还好使!” 张武跑过去捡起那两只飞龙,爱不释手地摸着那羽毛,“这玩意儿,可是天上龙肉啊!今天有口福了!” 打到了飞龙,王强的心思就剩下那个红狐狸了。 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就在这附近见过狐狸的脚印。 他们在林子里转悠了半天,眼瞅着日头都要偏西了,还没见着狐狸的影子。 就在他们准备放弃的时候,李老三忽然拉住了王强。 “强子,你看那儿!” 顺着李老三手指的方向,王强看见,在远处一片皑皑白雪的山坡上,有一团火红色的东西正在移动。 那是一只红狐狸! 它的毛色在雪地里显得格外鲜艳,红得像一团火。它正低着头,在雪地里嗅着什么,那条蓬松的大尾巴拖在身后,漂亮极了。 王强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这就是他要找的! 这只狐狸的皮毛太完美了,要是做成围脖,那绝对是极品。 “别动,交给我。” 王强轻声说道。 他把背上的土枪取下来,这次他不敢用弹弓了,距离太远。 他趴在雪地上,慢慢地调整着呼吸。 他不能打身子,打坏了皮子就不值钱了,他只能打眼睛,或者打嘴,必须一枪毙命,还得保全皮毛。 这是一个极高难度的挑战。 那只狐狸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它停下了脚步,抬起头,警惕地看着四周。 就是这一瞬间! 狐狸的眼睛正对着王强,王强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那一团红色的火焰在雪地上猛地跳了一下,然后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王强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走近一看,那只狐狸倒在血泊中,子弹正从它的眼眶打进去,整个皮毛完好无损! “成了!” 王强兴奋地把狐狸提了起来,那火红的皮毛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嫂子这回肯定高兴坏了!” 三人满载而归。 李老三拎着兔子和一兜子蘑菇,张武背着一只傻狍子,那是后来顺手打的,王强则提着那两只飞龙和那只珍贵的红狐狸。 夕阳把雪地染成了金色,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们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心情大好的张武,还扯着那破锣嗓子,唱起了山歌。 “哎……大雪封山呐,野鸡飞呀……猎人我有枪啊,谁也不怕……” 那粗犷的歌声在山谷里回荡,透着一股子豪迈和喜庆。 王强听着歌,摸着手里那柔软的狐狸皮,心里头已经开始琢磨着,晚上回去,该怎么给嫂子一个大大的惊喜了。 这腊月二十六,过得真他娘的带劲! 到了村口,天色已经擦黑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烟,那股子柴火味儿混合着饭香味儿,在冷空气里飘荡着,闻着就让人肚子里那馋虫直打滚。 王强跟张武、李老三在村口分了手,三人约好了之后还得碰头,这才各自拎着战利品回了家。 王强推开自家那扇厚实的木门,院子里静悄悄的,但屋里透出来的灯光把窗户纸映得昏黄温暖。 他故意放轻了脚步,没像往常那样大嗓门地喊,而是蹑手蹑脚地走到堂屋门口,先把那一兜子冻蘑和飞龙放在门坎边上,然后把那只火红的狐狸藏在身后,这才伸手推开了门。 “吱呀——” 门一开,一股热乎气儿扑面而来。 苏婉正坐在炕沿边上纳鞋底呢,听见动静,抬头一看是王强,脸上立马就绽开了笑,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穿鞋下地。 “回来啦?咋没个动静呢?快,快上炕暖和暖和,饭都在锅里热着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过来接王强手里的东西。 王强嘿嘿一笑,身子往旁边一侧,没让她接,反倒是神神秘秘地把藏在身后的手猛地往前一伸。 “嫂子,你看这是啥!” 那一团火红色的东西,猛地出现在苏婉眼前,把她给吓了一跳。 “哎呀!啥玩意儿!” 苏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手捂着胸口,眼睛瞪得溜圆。等她定睛一看,看清楚那是只皮毛红得跟火炭似的小狐狸,那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这是狐狸?”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摸又有点不敢摸,那眼神里头全是惊讶和稀罕。 “嗯呐!红狐狸!今儿个运气好,在山坡上撞见的。” 王强看着她那副又惊又喜的样子,心里头那个美啊,“俺当时就想,这皮子要是剥下来,给你做个围脖,那得多好看啊!肯定比镇上那些个抹粉的大姑娘还带劲!” 苏婉听他这么说,脸稍微红了一下,这才大着胆子摸了摸那狐狸的毛。 那毛软乎乎的,滑溜溜的,手感好极了,而且这颜色,红得正,没有一根杂毛,看着就喜庆。 “真好看……可是,”苏婉爱不释手地摸着, 她到底是女人家,心软,看着这狐狸虽然死了,但那模样还在,心里头多少有点不落忍。 王强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他把狐狸往旁边桌子上一放,拉过苏婉的手,那是双因为干活而有些粗糙,但依然温暖的手。 “嫂子,你这话说的。” “这山里的畜生,那就是给人吃的,给人用的。” “它是吃肉的,在山里头那是专门吃兔子、吃野鸡的,咱们不打它,它为了活命也得去祸害别的生灵。” “这就是命,就像咱们人得吃饭一样,没啥可怜不可怜的。” 他拍了拍苏婉的手背,“再说了,这大冷天的,你那脖子老是露在外面,俺看着心疼,有了这围脖,以后出门就不怕风吹了。” 苏婉听着他这话,虽然糙,但理儿是这个理儿,更重要的是那份心意。 她心里头一暖,也不再纠结了,点了点头:“行,都听你的,快洗手吃饭吧,给你留了你最爱吃的熊肉贴饼子。” 吃过了晚饭,苏婉收拾碗筷,王强也没闲着。 他把那只红狐狸拎到了西屋。 这西屋平时放杂物,也是王强的小工作间,里头有股子陈年的土腥味和各种草药皮子的味道。 他点了一盏油灯,放在那张满是刀痕的旧木桌上。 灯光昏黄,把屋里的影子拉得老长,显得很是专注。 剥皮这活儿是个细致活,尤其是要想把皮子完整地弄下来做围脖,那就更得加上十二分的小心。 要是手一抖,刀子一偏,把皮子划个口子,那这围脖可就掉价了。 王强找了把最锋利的小剥皮刀,坐在板凳上,把狐狸倒挂在一根横梁上。 苏婉收拾完屋子,也端着个小笸箩走了进来,里头装着针线和一些碎布头,她把笸箩放下,搬个小板凳坐在王强旁边,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王强这会儿全神贯注,那手稳得跟铁钳子似的。 他先是从狐狸的后腿根那儿划开一个小口,然后顺着腿内侧一点一点地往上挑。 那刀刃在皮肉之间游走,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第132章:给你洗脚! “强子,这活儿挺费劲吧?”苏婉看着他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忍不住问道。 “还行,就是得慢点。” 王强头也没抬,嘴里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这就跟……这就跟给橘子剥皮似的,得把肉和皮分开了,还不能伤着里头的瓤。” 苏婉听他这比喻,扑哧一声笑了:“你这人,啥都能让你说出花儿来。” 她站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毛巾,走到王强身边,轻轻地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那动作轻柔得很,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亲昵。 王强感觉到了那毛巾的温热,还有嫂子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手里的刀稍微顿了一下,心里头荡漾了一下,但很快又稳住了心神。 “嫂子,你帮我递下那个盐罐子,还有那包硝土。” “哎。” 苏婉赶紧把东西递过去。 皮剥下来了,是一张完整的筒子皮,从头到尾一点没破。 王强把它翻过来,皮板朝外,趁着还没干透,赶紧往上头抹硝土和盐。 “这叫熟皮子。” 王强一边抹,一边跟苏婉讲着这那里头的门道,“这生皮子要是直接用,过两天就臭了,硬了。” “得用这硝土和盐给它吃进去,把里头的油脂和水分都逼出来,以后这皮子才软和,才不掉毛。” “这也是以前俺跟村东头那个老皮匠偷学的,那时候觉得好玩,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苏婉看着他那认真的侧脸,灯光打在他的鼻梁上,显得特别挺拔。 她看着看着,眼神就有些痴了。 这个男人,咋啥都会呢?好像这世上就没有难得倒他的事儿。 “强子,你真厉害。”她由衷地说道。 王强嘿嘿一笑,手上全是盐和土,也不好挠头,只能耸了耸肩:“这就叫艺多不压身嘛!” “嫂子,这皮子还得阴干个几天,等干透了,俺再给你缝个里衬,到时候你围上,那是绝对的气派。” 弄完了狐狸皮,王强洗了把手,又把那只从山里带回来的飞龙鸟给拎了出来。 这玩意儿可是稀罕物,平时难得一见。 他找了根细麻绳,把飞龙的腿给绑上,然后挂在了房梁最高、最通风的地方。 “这就留着大年三十晚上,给你炖汤喝,这可是天上龙肉,鲜着呢!” 忙活完这一切,夜已经深了。 外头的风不知道啥时候停了,村子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远处几声鞭炮响。 回到东屋,热炕头的暖气让人浑身舒坦。 苏婉去灶房端了一盆热水进来,那水气腾腾的,盆边上搭着条擦脚布。 “强子,烫烫脚吧,这一天在雪地里跑,脚肯定都冻木了。” 王强坐在炕沿上,看着苏婉把盆放下,试了试水温,然后抬头看着他,那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心里头一动,脱了鞋袜,把那双冻得有些发红的大脚放进了热水里。 “嘶——” 那滚烫的水一下子包裹住了冰凉的脚板,激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就是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舒爽,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舒坦……”他长出了一口气。 苏婉没走,她搬个小板凳坐在盆边,卷起袖子,那双白嫩的手伸进水里,轻轻地握住了王强那粗糙的大脚。 王强下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嫂子,别,脏,俺自个儿洗就行。” “脏啥脏?天天洗,能有多脏?” 苏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手却抓得紧紧的,没让他缩回去,“你这脚,都是为了这个家跑出来的,为了俺跑出来的,俺给你洗洗,那是应该的。” 她低着头,认真地给他搓着脚背,揉着脚心。 那水波荡漾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王强看着她那乌黑的头发,看着她那在热气熏蒸下显得格外红润的脸庞,心里头那股子爱意,就像这盆里的热水一样,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嫂子……” 他声音有点哑,带着点鼻音。 “嗯?”苏婉应了一声,手没停。 “等这围脖做好了,你围上,再穿上那件新棉袄,肯定比那画报上的电影明星还好看。” “到时候,俺带你去镇上转转,让大伙儿都瞅瞅,俺嫂子有多俊。” 苏婉听了这话,那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跟那熟透了的红苹果似的,她啐了一口,也没抬头,只是手上的力道稍微重了点,像是在捏他。 “就你嘴贫!还电影明星呢,俺就是个村姑,哪能跟人家比。” “咋不能比?在俺心里,你比谁都好看。”王强说得特别认真。 苏婉的心怦怦直跳,那是一种被人在乎,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她没说话,但那双手却紧紧地握着王强那只虽然已经被热水泡热,但骨子里还透着凉气的大脚,久久不愿松开。 那一刻,屋里很静,只有水声和两人的呼吸声。 那种温情,比外头的冰天雪地,比这世上任何的金银财宝,都要让人觉得珍贵。 …… 第二天,腊月二十七。 这天是宰鸡赶大集的日子。 天还没亮,王强就醒了,他心里头装着事儿呢。 今儿个要去县城,把这阵子攒下来的那些个野味、鱼获都给卖了,换成钱,还得给家里置办年货。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地,没吵醒还在熟睡的苏婉。 他来到院子里,先把那个孙瘸子留下的大爬犁给拖了出来,看了看,挺结实。 然后他就开始往上头装东西。 那张处理好的大熊皮,那是重头戏,被他卷成了一卷,用油布包好,放在了最底下,这玩意儿占地方,也压秤。 接着是那十几条冻得邦邦硬的大胖头鱼、草鱼,还有之前打的傻狍子,那肉都冻得跟石头似的,硬邦邦的。 零零碎碎的还有些风干的野兔、野鸡,甚至还有一袋子他之前采的榛蘑。 这一装,好家伙,那个大爬犁都给装冒尖了,看着跟座小山似的。 装好了车,王强用绳子勒紧了,试了试,纹丝不动,这就放心了。 他回屋洗了把脸,这会儿苏婉也醒了。 “强子,起这么早?”苏婉揉着眼睛坐起来。 “嗯,今儿个去县城赶大集,得早点去占个好位置,晚了人多挤不进去。” 王强一边说着,一边往兜里揣钱和粮票,“嫂子,你也赶紧起,收拾收拾,穿那件新棉袄,今儿个带你一块儿去。” “我也去?”苏婉有些意外,“那家里的猪咋办?还有那几只鸡。” “没事,我刚才给李婶说了,让她晌午帮忙喂一顿,你这一年到头也没出过几次门,今儿个带你去县里逛逛,买点你喜欢的。” 苏婉一听能去县城,心里头也是高兴的。 哪个女人不喜欢逛街呢?更何况是跟自个儿心爱的人一块儿去。 她麻利地穿衣裳,洗脸梳头,还特意在脸上抹了点王强给买的雪花膏,香喷喷的。 两人简单吃了口饭,王强就拉着爬犁出了门,出了院门,王强没直接往村外走,而是拐了个弯,奔着李顺家去了。 第133章:有钱了,败家去! 李顺家离得不远,这时候李顺正蹲在门口抽旱烟呢,旁边停着他那辆突突直冒黑烟的手扶拖拉机。 “顺叔!抽着呢?”王强离老远就喊了一嗓子。 李顺一抬头,看见王强拉着那么大一堆东西,眼睛都直了。 “豁!强子,你这是要搬家啊?弄这么多东西?” “嗨,这不是要去县里赶集嘛,把这些破烂玩意儿卖了换点钱过年。” 王强走过去,给李顺递了根带过滤嘴的好烟,“顺叔,跟你商量个事儿,今儿个去县里,能不能搭你个车?我这拉到镇上还行,去县里可太慢了,怕赶不上好时候。” “再说了,我能不能拉到还是个事儿!哈哈哈哈!” 李顺接过烟,别在耳朵上,乐呵呵地说:“我还当啥事呢!这不正好嘛,我也要去县里拉点煤,正愁路上没个伴儿说话呢。” “你把那爬犁挂我车后头,咱一块儿走!” “那敢情好!顺叔,那这油钱……” “打住!” 李顺把脸一板,“强子,你要是再提钱,那就是骂叔了!你前阵子给俺的那块肉,加上冬捕那鱼,俺家现在还没吃完呢!再提钱,俺可就不拉你了!” 王强见状,也不矫情了,嘿嘿一笑:“行,那我就不跟叔客气了,嫂子!快过来,上车!” 他招呼着后头跟上来的苏婉。 苏婉有点害羞地跟李顺打了招呼,然后被王强扶着,坐到了拖拉机后面的车斗里。 王强怕她冷,特意把那张熊皮给铺开了一角,让她坐在上面,又拿了床被子给她盖腿。 “坐稳了啊!走喽!” 李顺摇响了拖拉机,那一股股黑烟冒出来,带着特有的柴油味儿。 “突突突——” 拖拉机拉着沉重的爬犁,载着满心的希望,晃晃悠悠地出了村,上了那条通往县城的大路。 这一路上,风虽然有点硬,可太阳好啊。 苏婉坐在车斗里,看着路两边白茫茫的田野,看着那偶尔飞过的喜鹊,心情好得不得了。 王强就坐在她旁边,用自个儿宽厚的后背给她挡着风,时不时地回过头来,冲她咧嘴笑一下,问一句冷不冷。 苏婉就摇摇头,把手伸过去,悄悄地在他手心里挠一下。 那种小动作,甜得腻人。 到了县城,那才叫一个热闹。 今儿个是腊月二十七,那是年前最大的一个集。 十里八乡的人都涌进来了,那大街上,人挤人,人挨人,那是真正的人山人海。 到处都是红彤彤的对联、福字,还有那花花绿绿的年画。 卖鞭炮的、卖糖葫芦的、卖冻梨冻柿子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冰糖葫芦哎——酸甜的!” “大红灯笼高高挂嘞——” 李顺把拖拉机停在了集市边上的一块空地上,王强和苏婉就把爬犁给卸了下来。 他们找了个显眼的位置,把那张大熊皮往地上一铺,那就是最好的招牌。 再把那些冻得硬邦邦的大鱼、狍子肉往旁边一摆,那架势,立马就吸引了一大群人。 这年头,城里人虽然有供应,可那点肉票哪够过年吃的? 一看见这正宗的山货、野味,那眼睛都绿了。 “哎呦,小伙子,这是真熊皮啊?这么大一张!” 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挤了进来,伸手摸了摸那熊皮。 “那可不!这是俺前几天刚从深山里打下来的,正经的黑瞎子!” 王强一边招呼着,一边大声说道,“您瞅瞅这毛色,这厚度,做个褥子,那是铺上就热乎,老寒腿都能给治好了!” “多少钱?”那眼镜男显然是动心了。 “不贵!一口价,八百八,凑个吉利!”王强伸出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嚯!这么贵?”周围的人都吸了口气。 “贵?大哥,您识货,您去那百货大楼瞅瞅,那一张拼凑出来的羊皮褥子还得多少钱呢?我这是整张的熊皮!这是拿命换来的!” 那眼镜男也是个爽快人,又摸了几把,实在是喜欢,最后跟王强讲了讲价,八百六十块钱成交。 王强接过那一沓厚厚的大团结,也没细数,就在手里头甩了甩,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那叫一个豪气。 紧接着,那些鱼和狍子肉也遭到了疯抢。 “哎!别挤!别挤啊!人人有份!” 王强一边护着摊子,一边扯着嗓子喊,那手里的杆秤都快抡冒烟了。 “小兄弟!给我来条胖头!我要那个最大的!那条!对,就那条肚子大的,看着就有油水!” 一个穿着工装的大叔挤在最前头,手里挥舞着两张大团结,生怕落了后。 “好嘞!这条八斤六两!高高的!” 王强手起刀落,把那冻得邦邦硬的草绳往鱼嘴里一穿,往大叔手里一递。 “这狍子肉咋卖?给我切五斤!要后腿那一块,全是瘦的!”旁边一个大娘也跟着喊。 苏婉在旁边忙着收钱、找零。 她那双本来白净的小手,这会儿被冷风吹得通红,又被那一沓沓带着体温、甚至带着点腥味儿的毛票给磨得有些发热。 可她脸上全是笑,那笑意从嘴角一直溢到了眼底。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抢着给钱的场面,那装钱的小木匣子都快塞不下了,大团结只能胡乱地往兜里揣。 不到两个钟头,那一爬犁堆得跟小山似的野味和冻鱼,就卖了个精光。 连那个装蘑菇的麻袋,都被一个识货的饭店采购员给包圆了。 周围那些没买着的人,一个个唉声叹气的,直说来晚了。 王强把最后一把零钱揣进兜里,拍了拍手上的鱼鳞和渣滓,感觉这手心里全是汗。 他转过头,看着苏婉那张被风吹得红扑扑却精神奕奕的脸,豪气顿生。 “走!嫂子!咱们有钱了!败家去!” 他拉着苏婉的手,费劲地挤出了那个人挨人、人挤人的大集,直奔县里最大的百货大楼。 进了百货大楼,那才叫进了花花世界。 一推开百货大楼那扇沉甸甸的弹簧门,一股子混着雪花膏味儿、布料味儿还有糕点甜味儿的热浪,呼的一下就扑面而来。 那感觉,就像是从冰天雪地一下子掉进了福窝窝里。 里头暖气烧得那叫一个足,人也多得跟煮饺子似的。柜台里头琳琅满目的商品,在灯光底下闪着诱人的光,看得人眼花缭乱。 苏婉被这阵仗给震了一下,下意识地抓紧了王强的衣角,有点怯生生的。 可王强现在是腰包鼓鼓,底气十足。他反手握住苏婉的手,昂首挺胸地就往里头走,那架势,跟视察工作的大领导似的。 “嫂子,今儿个看上啥就拿啥,千万别给俺省钱!” 第134章:高跟鞋 他拉着苏婉,先挤到了副食品柜台。 那玻璃柜台里头,花花绿绿的糖果堆成了山。 “同志,这大白兔奶糖,给我来五斤!”王强指着那画着白兔子的蓝白纸包装,大声说道。 那售货员本来正低头嗑瓜子呢,一听这话,眼皮子一抬,有点不信:“五斤?同志,这可是大白兔,一块五一斤呢,还要糖票。” “票我有!钱我也有!” 王强从怀里掏出一沓子花花绿绿的票证,那是他特意找李顺换的,又把几张大团结往柜台上一拍,“称!少一两都不行!” 苏婉在旁边看得直心疼,赶紧拽着他的袖子,小声劝道:“强子,少买点,这也太多了,咱俩哪吃得完啊?这糖多贵啊,买点水果糖那个硬球球就行了。” “那哪行?” 王强眼一瞪,却是笑着的,“那硬球球那是哄小孩的,这大白兔才配得上俺嫂子!这奶味儿足,你平时做活累了,含一块在嘴里,解乏!” 买完了糖,他又指着货架上那一排排亮晶晶的玻璃瓶子。 “那个什锦水果罐头,给我搬一箱!” “哎呦我的祖宗!”苏婉急得都要去捂他的嘴了,“那一瓶都得一块多,你买一箱?那是金子做的啊?” “过年嘛,图个吉利!再说了,正月里来客人,咱不得摆两瓶在桌上撑撑场面?” 王强不由分说,让售货员给装箱,“还有那个江米条、槽子糕、桃酥,都给我来二斤!用那个油纸包好了,要那个红绳子系!” 这一通买下来,光吃的就装了两大网兜。苏婉虽然嘴上埋怨他败家,可手里提着那沉甸甸的年货,闻着那透出来的甜香味儿,心里头也是美滋滋的。 接着又去了日杂柜台。 那儿更热闹,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王强挑了最好的万年红纸,那纸又厚又韧,透着股喜庆劲儿。又买了一瓶金粉,准备回去自个儿写对联。 “这鞭炮,给我拿那个大地红,一千响的!要两挂!” 王强指着墙上挂着的那一大串红鞭炮,“再给我来十个那种二踢脚,要那种震天雷,听着响亮的!” “强子,咱家院子小,放这么响的炮,别把鸡给吓着了。”苏婉在旁边笑着打趣。 “吓着就吓着!过年就得听个响!把这一年的晦气都给崩走,把那穷气都给炸飞!” 王强一边说着,一边又让售货员拿了一把崭新的菜刀。 那是正宗的黑铁夹钢刀,刀刃磨得飞快,寒光闪闪的。 “嫂子,咱家那把切菜刀都卷刃了,切肉都费劲,换把新的,以后你做饭也省力气。” 他又挑了几个带红双喜字的大瓷盘子,还有几个青花的大海碗。 “这也得换!新年新气象,咱家的碗筷都得换新的,盛上大鱼大肉,看着就有食欲!” 苏婉看着他那一副要把百货大楼搬回家的架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可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幸福。 这个男人,是真的在用心经营这个家,是在变着法地想要对她好。 “行了行了,差不多了,再买咱俩真拿不动了。”苏婉看着地上那一堆大包小包,无奈地说道。 “嘿嘿,这才哪儿到哪儿。” 王强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那眼睛还在四处着摸,“走,上二楼!二楼那是卖穿戴的,还没给你买新鞋呢!” 不过瞅瞅脚底下这一堆东西,确实是个累赘。 糖果、罐头、鞭炮、盘子碗……这要是提溜着上楼,非得把人累趴下不可。 “嫂子,你搁这儿等会儿。” 王强眼尖,瞅见楼梯口那儿有个顾客服务处,里头坐着个戴红箍的大妈。 他二话不说,像只勤劳的蚂蚁搬家似的,分了两趟,把那一堆年货全都给挪到了服务处。 “大娘,给您添个麻烦,这东西实在太多了,俺们还得去二楼逛逛,能不能先搁这儿存会儿?” 王强嘴甜,还没等大妈开口,就先递过去一根那刚买的江米条。 那大妈瞅了瞅那一堆东西,又瞅了瞅王强那身板,也是笑了:“行啊小伙子,这是发财了啊?置办这么多?存倒是能存,不过咱这儿有规定,得收看管费。” “多少钱?” “五毛。” “好嘞!给您!” 王强连奔儿都没打,爽快地掏出五毛钱硬币拍在桌上。 这要是搁以前,五毛钱够买好几斤盐了,可现在,为了让嫂子逛得舒坦,这钱花得值! 拿了存包牌,王强一身轻松,拉起苏婉的手,大步流星地上了二楼。 二楼是卖服装鞋帽的,那气氛比一楼还热烈。 一排排的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裳,红的绿的,蓝的紫的,把人的眼睛都能给晃花了。 逛到鞋帽柜台的时候,王强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就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落在了一双摆在玻璃柜台最显眼位置的黑皮鞋上。 那是双带点小跟的皮鞋,也就一寸多高,不累脚,皮子擦得锃亮,能在上头照出人影来。 样式也时髦,鞋面上还带着个小巧的金属扣,跟村里女人穿的那种厚底大棉鞋、千层底布鞋,那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嫂子,你过来。”王强指着那双鞋。 苏婉凑过来一看,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小声说:“强子,这鞋……这是城里人坐办公室穿的,俺穿这个干啥?又不保暖,还不跟脚,干活也不方便。” “谁让你穿着干活了?” 王强把脸一板,装作不高兴的样子,“那干活有干活的鞋,这过年出门,或者是以后咱们盖了新房,你在屋里头美美的,不得穿双好鞋?” “同志!把那双鞋拿出来试试!要三十七码的!”王强冲着售货员喊道。 那售货员是个年轻姑娘,正无聊地在那儿修指甲呢,一听这话,懒洋洋地站起来,上下打量了苏婉一眼。 见苏婉虽然穿得干净,但眼里也带了点轻视。 “同志,这鞋可贵,二十八块钱一双呢,不买可别乱试,弄脏了不好擦。” 王强一听这话,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沓大团结,故意在手里头甩得啪啪响。 “哪儿那么多废话?怕俺没钱是咋的?拿出来!试坏了算俺的!” 那售货员一看那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赶紧把鞋拿了出来,还贴心地给找了个小板凳。 “哎呀,我不穿那个,磨脚。”苏婉还在那儿推辞,脸红红的,觉得太招摇了。 “试试!必须试!” 王强不由分说,把苏婉按在板凳上。 他甚至单膝跪在地上,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亲手抓住了苏婉的脚脖子。 “强子……你快起来……”苏婉羞得不行,想把脚缩回来。 “别动。” 王强的大手温暖有力,他不容置疑地把苏婉脚上那双旧棉鞋给脱了下来,然后托着她那穿着棉袜的脚,轻轻地往那新皮鞋里头送。 还别说,那鞋不大不小,正合适。 “起来走两步。”王强站起身,扶着苏婉的胳膊。 苏婉拗不过他,只能红着脸站了起来。 这鞋带点跟,她刚开始还有点不适应,晃了两下,可走了两步之后,感觉就来了。 那小高跟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哒的脆响,听着就让人心里头痒痒。 第135章:金镯子 那鞋型设计得好,把她的脚背衬得高高的,连带着小腿的线条都拉长了。 苏婉本来就身条好,这鞋一穿,腰杆子不自觉地就挺直了,那屁股也翘了,整个人看着更加挺拔,更加有精神。 “好看!真好看!” 王强围着她转了两圈,眼睛都看直了,嘴里头啧啧称奇,“嫂子,你穿上这鞋,比那电影画报上的女明星还带劲儿!走出去谁敢信你是咱们月亮湾的?” 苏婉被他夸得脸烫得厉害,可低头瞅着那双锃亮的皮鞋,心里头也是欢喜的。 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就这双了!买了!直接穿着走,旧鞋包起来!”王强大手一挥。 买完了鞋,王强拉着苏婉又往里头走,直奔成衣区。 这回,他的目光更毒了。 他没看那些宽宽大大的罩衣,而是盯上了一排挂在那儿的紧身保暖衣和裤子。 那时候刚开始流行健美裤,也就是那种脚底下带个踩脚的紧身裤,黑色的,虽然没啥花纹,但弹性大,最显腿型。 “嫂子,你再去试试这条裤子。”王强指着那条健美裤。 “哎呀妈呀,那是啥裤子?跟秋裤似的,咋穿出去见人啊?”苏婉一看那裤子窄得跟麻杆似的,连连摆手。 “这叫健美裤!城里现在最时髦这个!而且这是加绒的,暖和着呢!你穿在棉裤里头当秋裤穿也行,或者就在屋里穿,给俺看!” 王强凑到她耳边,坏笑着小声说了一句。 苏婉脸一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半推半就地拿着裤子进了试衣间。 过了好半天,那试衣间的帘子才掀开。 苏婉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 王强这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喉结上下滚动,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那裤子虽然是黑色的,可紧紧地裹在苏婉的腿上,把她那两条腿勾勒得又直又长,大腿丰满圆润,小腿纤细修长。 尤其是那腰臀那块儿,因为裤子紧,那曲线简直是要了亲命了。 上身,王强给她挑了一件黑色的修身保暖内衣,也是紧绷绷的,把她那鼓鼓囊囊给撑得高高的。 苏婉羞得两只手捂着胸口,根本不敢抬头看人。 “强……强子,这也太紧了吧,勒得慌……能不能换个大号的?” “不换!就要这个号!这是贴身穿的,你回去把毛衣脱了就行!” 王强走过去,围着她转了一圈,那眼神火辣辣的,像是要把她身上的衣裳给烧穿了似的。 “嫂子,你这身段,以前都被那些破棉袄给糟蹋了!这衣裳穿在你身上,那是绝了!” 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等回了家,把门一关,你就穿这个给俺看,俺能看一宿不带眨眼的!” 苏婉被他说得身子都软了,脸红得像块大红布,只能轻轻地啐了一口:“流氓!” 最后,不但买了这条健美裤,王强还给她挑了一条呢子面料的半身裙,也是修身的,说是以后开春了穿。 买完了外头穿的,王强又把目光瞄向了角落里那个挂着粉红,淡黄小衣裳的柜台。 那是卖女人贴身小衣物的。 苏婉一看他往那儿瞅,脸都要滴血了,死活拉着他不让去。 “强子!那个……那个不行!那个我自己买就行!” “那有啥不行的?我是你男人……呃,我是你家掌柜的,给你买衣裳天经地义!” 王强脸皮厚,硬是拉着苏婉凑了过去。 那柜台上挂着的,有那种带蕾丝花边的文胸,还有那种小巧的三角裤,在这年头,那绝对是让人脸红心跳的新鲜玩意儿。 售货员是个大嫂,看着这一对儿,捂着嘴直乐:“小伙子,给你媳妇买啊?眼光不错,这可是刚从上海进的货,好样式,带花边的,穿上舒服又好看。” 王强也不害臊,指着一套粉红色的,上面还绣着小梅花的:“大嫂,这套给我包起来!要那个……那个大点的号!” 他又指了指旁边一套淡黄色的:“那套也拿着!换着穿!” 苏婉全程都把脸埋在围巾里,根本不敢见人。 这男人,真是把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给包圆了,给苏婉买完了一大堆,王强这才想起来自个儿。 “强子,你也买点吧,别光给我买。”苏婉看着手里那大包小包,心疼地说。 “行!俺也买!” 王强现在的腰杆子硬,买东西也不含糊。 他看中了一双高帮的登山靴,那是牛皮的,底子厚,看着就结实,专门适合在山里头跑或者是冰面上走。 “这鞋好!抓地!以后上山下江的,不打滑!” 王强试了试,一跺脚,地板都震三震。 接着,他又相中了一件挂在墙上的黑色大皮夹克。 那是那种飞行员款式的,领子上带着一圈白色的羊羔毛,皮子厚实,亮得反光。 “这衣裳气派!” 王强把皮夹克取下来,往身上一披。 那皮夹克本来就大,正好能罩在他那件厚棉袄外头。 这一穿上,拉链一拉,领子一竖,整个人立马就不一样了。 原本那个憨厚的渔民形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彪悍、野性,又带着点时髦的硬汉劲儿。 苏婉在旁边看着,眼睛也亮了。 她走上前,帮王强整理了一下领子,又帮他抻了抻下摆,退后两步仔细端详着。 “强子,真精神!跟那电影里的警察似的!” “嘿嘿,那是!我这身板,那是衣服架子!”王强臭美地转了个圈。 最后,他又给自己买了两条加厚的保暖裤,说是以后下冰窟窿都不怕冷了。 这一通买下来,两人手里的大包小包多得都快拿不下了。 不过最重要的那件东西,王强还没有买! 他看了看四周,突然捂着肚子,“哎呦,嫂子,我这肚子有点疼,可能是早上喝凉水喝激着了,你在这儿看着东西,我去趟茅房,马上回来!” “啊?那你快去,我就在这儿等你。”苏婉不疑有他,赶紧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王强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捂着肚子,装作很急的样子跑开了。 可他转了个弯,并没有去厕所,而是像做贼一样,一溜烟地跑到了百货大楼里的金店柜台。 那柜台前头人不少,大多是看热闹的。 王强挤进去,趴在玻璃柜台上,指着里头一个金灿灿的手镯,问那售货员:“同志,这个多少钱?” 那是个光面的金镯子,没啥花纹,但是看着厚实,分量足。 “这个是足金的,十克,加上手工费,四百二。”售货员爱答不理地说道,看王强穿得土气,以为他买不起。 第136章:这小兔崽子 四百二! 这在当时绝对是一笔巨款了,相当于普通工人小半年的工资了。 王强咬了咬牙,手伸进最里头的裤兜里那儿是他藏私房钱的地方,也是刚才卖熊皮的大头。 他数出四十二张大团结,往柜台上一拍:“给我包起来!要红布包!” 售货员一看真掏钱了,态度立马变了,手脚麻利地把镯子拿出来,用红绒布包好,还给装了个小盒。 王强把那小盒子紧紧地攥在手里,那是沉甸甸的分量,也是他对嫂子沉甸甸的心意。 他把它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感受着那金属慢慢变热的温度,心里头那个美啊。 他想着,等到年三十晚上那一刻,他要亲手给嫂子戴上,那场景,光是想想,他就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跑回了苏婉那儿。 “咋样?好点没?”苏婉关切地问。 “好了好了,拉出来就舒坦了。” “走,咱们回家!” 从二楼下来,去一楼服务处取了之前存的那堆年货,好家伙,两人跟逃难似的,身上挂满了东西。 出了百货大楼,外头的天已经擦黑了,路灯昏黄地亮了起来。 寒风一吹,王强身上的皮夹克被吹得啪啪响,可他一点都不觉得冷,心里头那团火烧得正旺。 他看着旁边穿着新皮鞋,围着红围巾,虽然手里提着东西但依然走得轻快的苏婉,忍不住凑过去,用肩膀撞了撞她。 “嫂子,今儿个高兴不?” “高兴!”苏婉大声回答,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飘散开来。 “高兴就好!只要你高兴,俺这钱就没白花!” 两人相视一笑,踩着那咯吱作响的积雪,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 他们回到停车的地方,李顺已经在车斗里铺好了草帘子,正等着他们呢。 “嚯!强子,你这是把百货大楼给搬空了吧?” 李顺看着他们那一大堆东西,乐得直咧嘴。 “嘿嘿,过年嘛,图个喜庆。” 王强把东西都搬上车,让苏婉坐在最里头,用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周围堆满了年货,挡风。 “顺叔,走着!” 拖拉机再次突突突地响了起来,踏上了回家的路。 夕阳西下,把雪地染成了一片金红。 苏婉坐在车斗里,怀里抱着那盒大白兔奶糖,看着前头王强的后脑勺,脸上笑开了花。 她觉得,这日子,真是有奔头。 王强坐在李顺旁边,迎着冷风,心里头也是热乎乎的。 他摸了摸怀里那个硬邦邦的小盒子,嘴角咧得老大。 快到村口的时候,王强趁着李顺不注意,悄悄地把他买的一瓶二锅头,还有割下来的一块两斤重的五花肉,塞进了李顺车斗里那一堆乱草底下。 这是他给李顺准备的年礼,要是当面给,这倔老头肯定又不要。 车到了家门口,王强和苏婉把东西卸了下来。 “顺叔,进屋喝口水吧?” “不了不了,天黑了,我也得赶紧回去了。” 李顺摆摆手,也不多言语,重新摇响了那台老旧的拖拉机。 “突突突——” 黑烟冒起,他在寒风里缩了缩脖子,开着车突突突地走了。 等他把车开回自个儿家院子里,天早就黑透了,院门口那条大黄狗听见动静,汪汪叫着扑了上来,尾巴摇得跟风车似的。 屋里头,李顺他婆娘听见响动,赶紧披着棉袄提着盏风灯迎了出来。 “当家的,咋才回来?这天寒地冻的,饭菜都热了两回了。” “嗨,这不是强子两口子买的东西多嘛,稍微耽搁了一会儿。” 李顺跳下车,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嘴里哈出一大团白气,“别啰嗦了,赶紧的,搭把手,把车斗里那点煤卸下来,还得把车盖上,别让雪给埋了。” “行行行,就你事儿多。” 他婆娘嘴上埋怨着,手脚却麻利,把风灯往磨盘上一挂,就爬上了车斗。 她先是把上头盖着的草帘子掀开,正准备拿铁锹铲煤呢,手往那草窝里一伸,却忽然摸到了个硬邦邦、凉飕飕的东西。 “咦?” 她愣了一下,又往旁边摸了摸,这回摸到了个软乎乎的物件。 “当家的,你这车上……咋还有别的东西呢?” “啥东西?不就是煤么?还能长出花来?”李顺在车底下正系绳子呢,头也没抬。 “不对劲!你自个儿看!” 他婆娘说着,从那堆乱草底下,提溜出来一个玻璃瓶子,还有一大块用油纸包着的肉。 借着那昏黄的风灯光亮,那瓶二锅头的商标闪着光,那块五花肉肥瘦相间,看着足有二斤重。 李顺一抬头,整个人也愣住了。 “这……这是哪来的?” 他赶紧爬上车,接过那酒瓶子。 只见那瓶身上,歪歪扭扭地贴着张红纸条,上头写着几个大字,字写得不算好看,甚至有点像趴趴爬,但一笔一划写得特别认真: “顺叔,过年好,留着下酒。” 李顺瞅着那字,拎了拎手里沉甸甸的酒和肉,脑子里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强子那小子,趁他不注意,偷偷塞进来的啊! 他想起这一路上,那小子坐在他旁边,有时候嘿嘿傻乐,有时候跟他扯闲篇,敢情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知道自个儿脾气倔,当面给肯定不要,所以才用了这么个法子。 “哎呦,这不是强子给的吧?” 李顺婆娘凑过来一看,乐得眉开眼笑,“这孩子,咋这么有心呢!这一瓶酒、一块肉,得好几块钱呢!他自个儿日子刚过好点,就这么破费……” 李顺没说话。 他那只满是老茧和煤灰的大手,轻轻地摩挲着那个冰凉的酒瓶子。 外头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吹得人脸皮生疼,可李顺这心里头却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火炭,热乎得烫人。 他活了大半辈子,被人使唤过,被人瞧不起过,啥时候被人这么敬重过? 人家现在是啥人?那是全镇的鱼把头,是能跟镇长、陈老爷子说上话的大红人! 可人家愣是没忘了他这个开拖拉机的糟老头子,还变着法地给他送年礼。 这份心意,比这酒肉本身,还要重上千斤万斤。 “这小兔崽子……” 李顺吸了吸鼻子,感觉眼眶子有点发酸,视线也有点模糊了。 他把头扭向一边,不想让婆娘看见自个儿这没出息的样儿,嘴里头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还跟老子玩这一套……也不怕把老子给惯坏了……” 可那骂声里头,哪有半点火气?全是那藏都藏不住的笑意,那是被人记挂,被人当成长辈尊重的舒坦笑。 “行了行了,别在那儿装模作样了。” 他婆娘那是跟了他半辈子的人,哪能不知道他啥心思,推了他一把,“心里头指不定多美呢!赶紧进屋吧,今晚就把这肉给炖了,你也能喝上两口好的!” 第137章:露着肉呢咋穿啊,你个流氓 “炖啥炖!留着!过年再吃!” 李顺把酒肉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像揣着个宝贝,跳下车,挺直了腰杆往屋里走。 “今晚就喝那散白!这好酒,俺得留着慢慢品! ...... 回到家,把那大包小包的东西往炕上一堆,两人都累得够呛,肚子也咕咕叫唤起来。 “先吃饭!吃饱了再拾掇!” 王强把皮夹克脱下来挂好,又去灶房添了把柴。 苏婉也没做新的,把之前剩下的那半盆酸菜鱼热了热,又贴了几个两合面的饼子。 虽然是剩菜,可这会儿吃着比啥都香,两人就着那昏黄的灯光,呼噜呼噜地吃了个肚儿圆。 吃完饭,把碗筷一推,王强就迫不及待地把院门给插上了,还特意检查了一遍窗户帘子拉没拉严实。 “强子,你干啥跟做贼似的?”苏婉一边擦桌子一边笑他。 “嘿嘿,今儿个晚上可是咱俩的大戏,那能让人随便瞅见吗?” 王强搓着手,那一脸的坏笑看得苏婉心里头直发毛。 他跳上炕,把那堆年货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 糖果、罐头、鞭炮先拨拉到一边,重点是那个装着新衣裳的大布包。 “来来来,嫂子,赶紧的,把新衣裳都拿出来试试!今儿个在百货大楼人多眼杂的,也没看仔细,现在到家了,没人管了,你给俺好好美美!” 苏婉被他那火热的眼神看得脸有些发烫,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刚吃饱饭,肚子都撑圆了,试啥试啊,也不怕撑破了。” “怕啥?破了俺再给你买!” 王强不由分说,先把那条大红围巾给拿了出来,往苏婉脖子上一挂,又把那双黑皮鞋摆在炕沿上。 “先穿这个!找找感觉!” 苏婉拗不过他,只好脱了鞋上炕。 屋里地龙烧得热,炕上更是烫屁股,她索性把外头那件厚棉袄给脱了,就穿着里头那件贴身的碎花秋衣。 她把红围巾围在脖子上,打了个好看的结,衬得那张脸越发白净。 脚上踩着那双新皮鞋,在炕席上走了两步。 “咋样?”她转了个圈。 “好看!真好看!跟那画报上的仙女儿下凡似的!” 王强盘腿坐在炕头,嘴里叼着烟卷,那是看得目不转睛。 “不过……嫂子,这还不够劲儿。” 他把烟卷往烟灰缸里一按,伸手从包里掏出了那条黑色的健美裤和黑色的保暖内衣。 “来,把这个换上!俺要看这个!” 苏婉一看那两条跟麻杆似的裤腿,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 “这……这咋穿啊?这就跟没穿似的,贴在肉上,羞死人了……” “羞啥?这是在咱自个儿家,又没外人!再说了,你这好身材,藏在棉裤里头多可惜啊!快换上,让俺开开眼!” 王强一边说着,一边上手就要帮她穿上。 “哎呀你别动!我自己来!”苏婉吓得赶紧护住腰,把他那双不安分的大手给拍掉,“你转过去!不许看!” “好好好,俺转过去,俺不看。” 王强嘿嘿笑着,转过身去,可那耳朵却是竖得直直的,听着身后那窸窸窣窣的脱衣声,脑子里早就开始跑马了。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了苏婉细若蚊蝇的声音:“好……好了。” 王强猛地转过身。 “霍——!” 他只觉得眼前一亮,喉咙里发出一声赞叹,整个人都看呆了。 只见苏婉此时已经换上了那套紧身的行头。 那件红色的保暖内衣,紧紧地包裹着她的上身,把她那原本藏在宽大棉袄下的曲线,彻底的显现了出来。 上身鼓鼓囊囊的,腰肢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握过来。 底下那条黑色的健美裤,更是绝了。 它像第二层皮肤一样贴在苏婉的腿上,把那两条腿衬得笔直修长,大腿丰润,小腿纤细。 尤其是那桃子,被裤子紧紧地兜着,显得十分圆润。 苏婉大概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觉得浑身不自在,两只手使劲地往下拽着衣角,想遮住那羞人的曲线,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眼睛都不敢看王强。 “强子……别看了……怪难为情的……” “难为情啥?这是美!是大美!” 王强咽了口唾沫,哪里还坐得住,直接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苏婉的大腿。 “嫂子,你这也太好看了!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他的手在那光滑的健美裤上摩挲着,那种触感,虽然隔着层布,却依然能感受到底下的温热和柔软。 “你……你松手……”苏婉身子发软,根本推不开他,只能任由他抱着。 “不松!打死也不松!” 王强把脸贴在她的腿上,像个孩子似的蹭了蹭,又抬起头,那眼神火辣辣的,“嫂子,转个圈,给俺看看后面。” “你!得寸进尺!”苏婉羞恼地捶了他一下。 “快嘛,就转一圈,让俺瞅瞅这裤子是不是真那么神。” 在王强的软磨硬泡下,苏婉只好红着脸,慢慢地转过身去。 这一转,王强的呼吸都停滞了半拍。 那背影,那腰臀的弧度,在这昏黄的灯光下,简直就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他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啪!” 声音清脆。 “哎呀!” 苏婉惊呼一声,像是被电打了一样,猛地回过身捂着屁股,满脸通红地瞪着他,“你干啥呀!” “嘿嘿,试试弹性。”王强坏笑着,那手感,真是没得说。 两人在炕上闹了一会儿,那屋里的温度是越来越高,那气氛也是越来越粘稠。 王强瞅着火候差不多了,又把手伸进了那个布包的最底下。 掏出了那两个小小的油纸包。 打开来,正是白天在百货大楼买的那两套的确良的、带蕾丝花边的小衣裳。 一套粉红的,一套淡黄的。 那小巧的文胸,那只有巴掌大的小衣服,在这灯光下,散发着一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气息。 “嫂子……” 王强的声音干得厉害,“这外头的看完了,里头的……是不是也该换上了?” 苏婉一看到那两套东西,刚才那点羞涩还没退下去,这会儿更是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行!那个……那个太羞人了!我才不穿那个!” 她一把抢过那两包东西,就要往箱子里塞,“那个……留着以后再说!” “别介啊!以后是啥时候?现在就是以后!” 王强一把拦住她,把她连人带东西都给压在了身下,“嫂子,你就穿给俺看看嘛,就看一眼!俺都想了一路了!” “不行不行!那个……那个露着肉呢!咋穿啊!”苏婉拼命摇头,那脸烫得吓人。 “哪露肉了?不都遮住了吗?” 王强开始耍无赖,“再说了,你身上哪块肉俺没摸过?还怕看?” “你……你流氓!”苏婉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瞪他。 “俺就是流氓,也是只对你流氓!” 王强也不管了,拿着那件粉红色的在苏婉身上比划着,“嫂子,求你了,你就换上吧,你看这颜色多衬你,这花边多好看。” “你要是不穿,那……那这几块钱不就白花了?” “你就是心疼钱!”苏婉气鼓鼓地说。 “俺是心疼你!这么好看的身子,不穿点好看的,那不是白瞎了女娲娘娘给你捏的这么好看吗?” 两人在炕上滚成一团,你推我搡,打打闹闹。 那被子都被踢乱了,枕头也掉到了地上。 第138章:别弄坏了衣服 最后,苏婉实在是拗不过这个赖皮缠,也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心里头那股子想让他高兴的劲儿也占了上风。 她咬着嘴唇,那声音细得跟蚊子似的:“那……那行吧。” “真的?!”王强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不过……” 苏婉伸出手,挡住他那双冒着绿光的眼睛,“不行就这么穿!太……太亮了,我没脸见人。” “那咋整?” “熄灯!还得……还得在被窝里穿!” “啊?熄灯?”王强有点失望,“熄灯了俺看啥啊?” “不熄灯就不穿!”苏婉态度坚决。 “好好好,熄灯就熄灯!不过……能不能留个门缝的光?”王强讨价还价。 “不行!吹灯!” 王强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一口气把那盏煤油灯给吹灭了。 屋里一下子黑了下来,只有窗外那雪地映进来的微弱光亮,朦朦胧胧的。 “好了,黑了,快穿吧!”王强钻进被窝,把头蒙住,催促道。 苏婉这才窸窸窣窣地开始脱衣裳。 黑暗中,听觉变得格外灵敏。 那衣料摩擦的声音,那解扣子的声音,还有苏婉那稍微有点急促的呼吸声,每一声都像是在王强的心尖上挠痒痒。 过了好半天,被窝一掀,一具温热滑腻的身子钻了进来。 “穿……穿好了……” 苏婉的声音在被窝里显得闷闷的,带着股颤音。 王强哪还能忍得住?一把就抱了过去。 手一触碰到那滑溜溜的的确良面料,还有那细腻的皮肤,王强整个人都酥了。 “嫂子……”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那指尖划过那精致的花边,感受着那小衣裳带来的全新触感。 虽然看不真切,可这朦朦胧胧的感觉,加上手上的触感,还有脑子里的想象反而比直接看还要刺激百倍。 “好嫂子……真好看……” 他一边说着胡话,一边在那被窝里头胡作非为。 苏婉羞得浑身都在发抖,可在那黑暗的掩护下,她也大胆了许多。 她紧紧地抱着王强的脖子。 “强子……你轻点……别弄坏了衣服……” “坏了再买!买十套!买一百套!” ...... 直到天都快亮了,那炕上的动静才慢慢消停下来。 两人紧紧地相拥而眠,苏婉身上那件粉红的小衣裳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王强做梦都在笑,梦里头全是嫂子那羞答答又娇媚的模样。 腊月二十八,把面发。 这老理儿那可是雷打不动的。 到了这一天,不管家里穷富,那都得把面发上,蒸出一锅馒头来,寓意着来年发家致富,蒸蒸日上。 王强家也不例外,甚至比别人家更早就忙活上了。 昨儿个晚上,苏婉就把家里那个用来洗澡的大木盆给刷得干干净净的,倒进去了大半袋子的白面。 那一盆面,光是酵母引子就放了老多,用温水和好了,盖上厚厚的棉被,放在热炕头上捂了一宿。 今天一大早,王强还在被窝里做梦娶媳妇呢,就被一阵浓郁的酸甜味儿给勾醒了。 那是发面特有的味儿,闻着就让人心里头踏实。 他一睁眼,就瞅见苏婉正跪在炕头上,掀开那床破棉被的一角,往盆里头瞅呢。 “强子!快醒醒!快看!” 苏婉的声音里透着股子惊喜,跟那小姑娘似的,“发了!发大发了!” 王强揉着眼皮子坐起来,探头一看。 好家伙! 那一盆面,昨晚上才只有半盆,现在直接顶到了盆沿儿,鼓鼓囊囊的,白生生的,表面光滑得跟那大胖小子的屁股蛋子似的。 苏婉伸出手指头,在那面团中间戳了一个洞。 “噗——” 那面团像是叹了口气,慢慢地塌下去一点,露出了里头全是密密麻麻的蜂窝眼。 “这面发的,绝了!” 王强也不困了,披上那件旧棉袄就下了地,“嫂子,你这手艺没得说,这也就是没评比,要是有,你这就是咱们村的发面状元!” “就你嘴贫!” 苏婉白了他一眼,脸上却是笑开了花,“赶紧的,洗脸下炕,今儿个活儿重着呢。” “这一盆面,够咱们蒸好几锅的,还得蒸豆包,蒸花卷,还得给你捏几个属相。” “得嘞!俺这就去烧火!保证把那灶坑烧得旺旺的!” 王强麻利地收拾完自个儿,就钻进了灶房。 他从院子里抱进来一大捆干透了的松木柴火,那是他特意留着的,这木头含油,烧起来火硬,还没烟,最适合蒸馒头。 “噼里啪啦……” 灶坑里的火苗子蹿了起来,烤着那口刷得黑亮的大铁锅底。 王强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往里头添柴,一边瞅着苏婉在案板上忙活。 苏婉今儿个穿了件红底碎花的罩衣,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两条白藕似的胳膊。 她把那发好的面团从盆里头挖出来,放在撒满了干面粉的案板上,开始揉面。 这揉面可是个力气活,也是个技术活。 “哼哧……哼哧……” 苏婉用手掌根部,使劲地推着面团,把里头的气泡都给揉出来。 那面团在她手里头,就跟个听话的孩子似的,圆了扁,扁了圆。 “嫂子,累不累?俺来替你揉两把?”王强看着心疼。 “不用,你那手劲儿太大,再把面给揉死了,这面得揉得有韧劲儿,蒸出来的馒头才一层一层的,好吃。” 苏婉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几缕头发贴在脸颊上,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 面揉好了,就开始做剂子。 苏婉手脚麻利,揪下一个个大小均匀的面团,在手里头团弄两下,往案板上一摔,再用两手一搓,一个圆滚滚、白胖胖的大馒头坯子就成了。 除了馒头,还要包豆包。 那豆馅是前两天就煮好的红小豆,捣烂了,拌上了红糖,甜得发腻。 苏婉把面皮擀薄了,包进一大团豆馅,收口,团圆,就是个粘豆包。 “强子,你想要个啥来着?”苏婉手里以此捏着个面团,回头问。 “俺要老虎啊,昨晚上说的,咋了,忘了?” “没忘,给你捏个老虎。” 苏婉笑了笑,用剪刀在面团上剪了两下,那是耳朵,又用两颗黑豆按上去当眼睛,再用梳子压出几道纹路当王字。 没两下,一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就趴在案板上了。 “这是你,以后就在锅里头替俺守着这些馒头。” “那给俺捏个你呗?你不是喜欢兔子的嘛。” “行,捏个兔子。” 苏婉又捏了个长耳朵的小兔子,放在那老虎旁边。一虎一兔,头挨着头,看着就喜庆。 除此之外,她还捏了刺猬,那是背着元宝的,寓意招财进宝。 捏了鲤鱼,寓意年年有余。 这案板上,瞬间就成了一个面食动物园。 第139章:挨家挨户送 “上锅喽!” 水烧开了,蒸汽顶着锅盖突突直响。 苏婉把那一笼屉一笼屉的馒头、豆包小心翼翼地放进锅里,盖上大木锅盖,又在锅盖缝隙处围了一圈湿布,免得跑气。 “大火烧开,二十分钟!”苏婉下了令。 王强就开始猛添柴火。 屋里头的温度越来越高,那水蒸气顺着锅沿往外冒,不一会儿,整个屋子就变得云山雾罩的,跟那神仙洞府似的。 两人在雾气里头,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笑声就没断过。 “强子,你别把柴火灰弄脸上了!” “没事,俺这是烟熏妆,时髦!” “贫嘴!” 过了二十分钟,王强撤了火,又闷了五分钟。 “开锅喽——” 王强喊了一声,猛地掀开锅盖。 “呼——” 一股巨大的白色蒸汽腾空而起,那是带着浓浓麦香味儿和豆甜味儿的热气,瞬间就冲满了整个屋子,直往人鼻孔里钻。 等那蒸汽稍微散了点,两人往锅里一瞅。 好家伙! 原本只有拳头大的馒头坯子,现在一个个都发成了大海碗那么大,白白胖胖的,挤挤挨挨地排在笼屉里。 用手指头一按,立马就能弹回来,这就是透了! “成功!” 王强迫不及待地伸手就去抓了一个。 “哎呀!烫!” 他把那滚烫的馒头在两只手里倒腾来倒腾去,嘴里嘶嘶哈哈的,可就是舍不得放下。 他把馒头掰开,里头白得像雪,热气腾腾,他咬了一大口。 “唔……香!真他娘的香!” 那是一种最纯粹的粮食香味,嚼在嘴里甜丝丝的,不用就菜都能吃俩。 苏婉也拿了一个,小口地吃着,脸上满是成就感。 “嫂子,这豆包也熟了,流糖了!” 那粘豆包里的红糖被蒸化了,顺着面皮流了出来,看着就馋人。 这一上午,两人一共蒸了三大锅。 馒头、豆包、花卷、糖三角,把家里的几个大笸箩都装满了。 看着这满炕、满桌子的面食,王强心里头那叫一个富足。 “嫂子,这么多咱俩吃到开春也吃不完!。” 他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嫂子,俺寻思着,咱现在日子好过了,也不能忘了乡里乡亲的。” “顺叔、李婶,还有福大爷,平时没少帮衬咱,特别是上次冬捕,大伙儿都出了力,咱这馒头蒸得这么好,给他们送点去尝尝鲜?” 苏婉一听,立马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叫礼尚往来,咱也不送别的,就送这刚出锅的热馒头,那是咱们的一片心意。” “行!那就装筐!” 两人找来几个干净的柳条筐,底下铺上白布,把那又大又白的馒头装了十几个,装得冒尖。 王强也没穿外衣,就穿着那件红色的秋衣,端起一筐就往外走。 “嫂子,你在家看着锅,俺去送,一会儿就回!” “穿上衣服!外头冷!” “不冷!这一身火气呢!” 王强端着筐,先去了李顺家。 李顺正搁院子里劈柴呢,看见王强端着这么一大筐白馒头进来,眼睛都直了。 “顺叔!刚出锅的大馒头,给您和婶子送点尝尝!” “哎呀强子,这……这也太客气了!这白面的,多金贵啊!”李顺搓着手,不好意思接。 “拿着吧叔!这就是自家蒸的,图个喜庆!过年了嘛!” 王强硬塞给李顺。 李顺婆娘从屋里跑出来,一看这馒头,乐得嘴都合不拢:“哎呦,这馒头蒸得,跟那大雪包似的!苏婉这手艺真绝了!” “强子,你也别空手走,婶子昨儿炸了素丸子,萝卜丝的,给你装一碗!” 不由分说,给王强腾了筐,又装了满满一大碗刚炸好的萝卜丸子。 接着又去了李婶家。 李婶正在家做粘火勺呢,看见王强送馒头来,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拉着王强的手就不放。 “强子啊,你这孩子就是仁义!这馒头看着就发财!婶子没啥好东西,这刚出锅的粘火勺,你拿回去跟你嫂子吃!” 最后去了福大爷家。 福大爷那是村里的老寿星,王强最敬重他。 “大爷,给您送馒头来了!” 福大爷坐在热炕头上,看着那白花花的馒头,胡子都颤抖了。 “好孩子,好孩子啊……这年头,能吃上这么好的白面馒头,那是享福啊,你小子有心了。” 福大爷让儿媳妇给王强拿了几个冻梨和冻柿子,“拿回去,缓一缓,这玩意儿解腻。” 这一圈送下来,王强虽然送出去了几十个馒头,可拿回来的东西也不少,丸子、粘火勺、冻梨,装了半筐。 更重要的是,他这一路走过去,村里人看着他那眼神,那叫一个热乎。 “瞅瞅人家强子,发了财也不忘本!” “就是,这才是干大事的人!” “苏婉那手艺也是没得挑,这馒头蒸得,全村头一份!” 王强听着这些话,心里头那个美啊,这不仅仅是送馒头,这是在他在村里扎根基呢! 回到家,王强把换回来的东西往桌上一放。 “嫂子,你看,这就是人心换人心。” 苏婉拿着个冻梨,咬了一口,冰凉酸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 “是啊,大多数人的心都是肉长的。” 这一天,王强家的小院里,飘满了麦香,也飘满了人情味儿。 …… 到了傍晚,王强正坐在炕头上跟苏婉一块儿给冻梨缓霜(放在凉水里解冻)呢,院门就被敲响了。 这回来的人可不少。 靠山屯的李村长、大王庄的刘村长,还有小谢庄的那个老油条,三个村长那是联袂而来,一个个手里头还都拎着点东西,有拿烟叶的,有拿烧酒的。 “强子侄儿!在家呢?”李村长一进门就大嗓门地喊。 王强赶紧迎出去,把他们让进屋。 “各位叔叔,这是咋了?大过年的不在家猫冬,咋都跑俺这儿来了?” 三个村长上了炕,也没客气,把带来的东西往桌上一放。 李村长搓着手,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急切。 “强子啊,叔也不跟你绕弯子了。” “上次龙王湾那次冬捕,咱们几个村虽然也分了不少鱼,可那毕竟人多肉少啊!一家也就分个两三条,这还没过年呢,就吃得差不多了。” “是啊!” 大王庄的刘村长接茬道,“村里头那些老少爷们儿,这两天眼珠子都绿了,天天堵在俺家门口,问啥时候还能再弄一次。” “俺们这也没招了,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你了。” “求俺?” 王强给他们倒了茶,明知故问道,“俺能干啥?这年都快到了。” “就是因为快到了,大伙儿才急啊!” 第140章:再来一次! 小谢庄的村长说,“强子,你是咱们这十里八乡公认的鱼把头!这本事,除了你谁也没有!你就受累,再带大伙儿干一票呗?” “对对对!再干一票!” 李村长拍着大腿,“咱们也不去龙王湾了,那地方鱼估计也让你捞得一波了,咱们去下游!去那个老鳖湾!” “那地方水面更宽,但肯定有大鱼!” “只要你点头,人,我们出!车,我们出!你啥也不用干,就站在那儿指挥就行!打上来的鱼,还按上次的规矩,你拿大头!” 看着这三个平时在村里说一不二的村长,现在跟小学生似的求着自个儿,王强心里头也是一阵暗爽。 他瞅了瞅苏婉,苏婉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事儿能干。 一来,这确实是给乡亲们谋福利,能攒下大的人情; 二来,这也算是彻底坐实了他这个江北镇第一鱼把头的名号,以后在这地界上,谁还敢小瞧他? 王强假装沉吟了一下,然后猛地一拍桌子。 “行!既然各位叔叔都这么说了,俺王强要是再推辞,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干!就明天!腊月二十九!咱们在老鳖湾,再干一场大的!给大伙儿的年夜饭桌上,再添道硬菜!” “好!” 三个村长激动得差点从炕上跳下来。 “强子,痛快!那俺们这就回去喊人!还是老规矩,天不亮就集合!” 送走了三个村长,王强也没闲着。 这事儿一定,那就得动起来。 他披上皮夹克,戴上狗皮帽子,对苏婉说:“嫂子,你在家歇着,俺得去趟张武哥和三哥家,还有孙瘸子那儿,村长他们不说,咱也不能真只干指挥的活。” “去吧,路上滑,慢点。” 王强出了门,先去了张武家。 张武正啃冻梨呢,一听明天要去老鳖湾干大票,那是眼睛都亮了,把冻梨一扔:“干!他娘的,这几天在家闲得骨头都酥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又去了李老三家,李老三二话不说,就开始擦拭他的冰镩和鱼叉:“强子你放心,扭矛队的人俺给你招呼,保证一个不落!” 最后去了孙瘸子那儿。 孙瘸子一听又要租他的骡子,那是乐得满脸褶子:“行行行!俺这就去给它们加料!明天保证给你拉出花儿来!” 这一圈跑下来,王强就像个传令兵,把整个江北镇的战斗力量都给调动起来了。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不到两个小时,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沸腾了。 家家户户的壮劳力都开始磨冰镩、修大车,喂牲口。 女人们则开始准备明天男人们带的干粮和热水。 整个江北镇,在这个腊月二十八的晚上,因为王强的一句话,彻底动了起来。 王强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屋里灯亮着,苏婉正坐在炕头上等他。 “都安排好了?” “嗯,妥了。” 王强脱了外衣,钻进热乎乎的被窝里,一把抱住了苏婉。 “嫂子,明天这一仗,比上次还要大。老鳖湾那地方水阔,鱼肯定更多,等明天回来,咱们就能安安心心过个肥年了。” 苏婉靠在他怀里,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你可得小心点,老鳖湾底下的水急,别逞能。” “放心吧,俺有数。” 王强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今晚……咱早点歇着?” 苏婉脸一红,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嗯……” 这一夜,虽然外头风雪交加,可王强的心里头却是一片火热。 因为他知道,明天又将是一个丰收的日子。 腊月二十九。 这一天,天还没亮,整个江北镇就醒了。 通往老鳖湾的那条大路上,火把、手电筒的光亮成了一条长龙。 马叫声、车轮声、人们的呼喊声,把这寂静的冬夜给彻底吵醒了。 这次的阵仗,比上次龙王湾那次还要大得多。 好几百号壮劳力,穿着各式各样的皮袄、棉袄,扛着冰镩、铁锹,浩浩荡荡地往江边开拔。 几十辆大马车、牛车、驴车,载着绞盘、大网、还有用来装鱼的麻袋,车轮滚滚,压得雪地吱吱作响。 王强作为总指挥,没坐车,骑着孙瘸子特意给他牵来的一匹枣红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他身上穿着那件黑色的皮夹克,领子竖着,头上戴着狗皮帽子,手里拿着一根缠着红布的小令旗,那威风劲儿,真跟个带兵打仗的大将军似的。 张武和李老三一左一右护在他旁边,那是他的副手。 到了老鳖湾,天刚蒙蒙亮。 这地方确实是个好渔场,江面比龙王湾宽了一倍不止,两边的山势陡峭,中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回水湾,形似一只大老鳖,所以叫老鳖湾。 这里水深流急,平时没人敢来,但这会儿却成了王强的战场。 “停!” 王强把手里的令旗一挥,身后的上百号人马立刻就停了下来,那纪律,比正规军也不差啥。 他翻身下马,走到江边。 这回他没像上次那样趴在冰上敲半天,这地方他上辈子来过,水底下的地形他心里头有数。 但他还是做足了样子,拿着小锤子在冰上敲敲打打了一番,装模作样地听了听。 然后,他站起身,拿着木炭,在冰面上刷刷刷地画了起来。 这一次,他画的圈更大,距离也更远。 “下网口,在这儿!给我凿开三米宽!” “出网口,在那头那棵老柳树底下!绞盘就架在那儿!” “穿杆的路线,走个S形!把这老鳖湾的肚子都给我兜住了!” 随着他一道道命令发下去,这上百号人立马就动了起来。 “一二三!砸!” 几百把冰镩同时砸向冰面,那声音简直震耳欲聋,就像是战鼓擂动。 冰屑飞溅,如同下了一场冰雨。 王强站在一块最高的冰垛子上,手里拿着令旗,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整个战场。 “大王庄的!你们那边的冰眼子凿歪了!往左挪两尺!” “小谢庄的!别偷懒!把冰碴子清干净了,不然一会儿网绳得卡住!” “靠山屯的!把马车往后撤,别挡着绞盘的路!” 他这一嗓子喊出去,不用大喇叭,几百米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些个平时谁也不服谁的村长,这会儿都乖乖地听他的指挥,指哪儿打哪儿,一点脾气没有。 这时候,几个外村的年轻人,瞅着王强那指挥若定的样子,心里头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们趁着歇口气的功夫,凑到王强跟前,腆着脸问道:“强哥,您这听冰的本事,能不能教教俺们?” 王强看了看这几个渴望的小伙子,也没藏私。 “行啊!其实这也不难。” 第141章:鱼群撞网! 他从冰垛子上跳下来,趴在冰面上,“你们听,这冰底下的水声,如果是轰隆轰隆的,那是急流,底下没鱼,鱼不住那儿。” “如果是咕咚咕咚的,那是深坑,可能有大鱼。” “要是听见那种细碎的沙沙声,像春蚕吃叶子似的,那就是鱼群在游动,那是鱼鳞刮擦水草的声音!” “还有,看这冰面的颜色,发黑发蓝的地方水深,发白的地方水浅,这都是学问!” 他这一番讲解,深入浅出,把那几个小伙子听得是如痴如醉,连连点头。 旁边的几个村长听见了,也是竖起了大拇指。 “看看人家强子这胸怀!这就叫大气!不像那胡彪,把那点手艺当个宝似的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学了去!” “可不是嘛!跟着强子干,那是真能学到东西!” 这一来二去的,王强在这帮人心里的威望,那是又上了一个台阶。 很快,冰眼都凿开了。 下网的时候到了。 这回网大,人多,速度也快。 穿杆鱼一下水,就像条活鱼似的,在冰底下飞快地穿梭。 地面上的扭矛手们,配合得那是相当默契。 “一号到位!” “二号接住!” “三号走起!” 那喊声此起彼伏,跟接力赛似的。 几千米长的大网,在几百人的协作下,像一条巨龙,顺滑无比地滑入了冰层之下。 就在网下到一半的时候,站在高处指挥的王强,忽然眼神一凝。 他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江心的一块区域。 那里,冰面上的积雪似乎在微微颤动,而且他隐约感觉到,脚下的冰层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震动。 那是大鱼群! 而且是一个正在快速移动的巨大鱼群!它们似乎是被下网的动静给惊着了,正在试图往深水区逃窜,要是让它们跑了,这一网至少得少一半的收成! “不好!鱼要跑!” 王强心里头咯噔一下。 这时候,按部就班肯定是不行了,必须得变招!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红旗,冲着正在拉绞盘的马队,还有那些在冰面上控制网纲的人,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吼道: “全都有!听俺的号子!” “马队!停止前进!立刻掉头!往左转三十度!” “拉网的!给俺把网口松开!放线!放三十米!” “截住它们!别让它们跑了!” 这一连串的命令下得太突然,太急促,好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孙瘸子正赶着骡子呢,一听这话,愣了一下:“强子!这可是逆茬啊!这么干容易绞网啊!” “少废话!听俺的!绞了网算俺的!鱼跑了算你的!” 王强急得眼睛都红了,直接跳下冰垛子,冲过去一把抢过孙瘸子手里的鞭子。 “驾!” 他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那几头骡子吃痛,猛地一调头,拉着那沉重的网纲,硬生生地改变了方向。 与此同时,冰面上的几十个汉子也拼了命地放线。 那张原本已经张开的大网,在冰底下迅速地发生着变化,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口袋,突然张开了大嘴,并没有急着收口,而是朝着左侧猛地兜了过去! 这一招,叫神龙摆尾,是极为凶险的一招,搞不好就是网破鱼跑。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见冰底下传来轰隆隆一阵闷响,那是巨大的水流冲击渔网的声音。 那是鱼群撞网了! 王强死死地拽着手中的缰绳,感受着那从绳索上传来的巨大拉力。 那种感觉,就像是手里拽住了一头狂奔的野牛! “中了!兜住了!” 王强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他把鞭子扔回给孙瘸子,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重新举起了令旗。 “好了!鱼进网了!” “马队回正!全速前进!封口!”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几百号人同时发出一声怒吼,绞盘飞速转动,网纲绷得笔直。 那张兜住了巨大鱼群的大网,开始在冰层下缓缓收紧,彻底切断了鱼群的退路。 这一刻,老鳖湾的冰面上杀气腾腾,却又热血沸腾。 一场前所未有的大丰收,已经被王强牢牢地攥在了手心里。 日头偏过西山头的时候,变成了一股子浓郁的金红,顺带着把这老鳖湾的冰面也给染透了。 绞盘那边的动静,这时候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嘎吱——嘎吱——” 那巨大的木头滚轴发出的声音,让人牙根子发酸,那上面缠着的网纲,简直就像是一根绷紧了的钢筋。 上面沾着的水珠子还没等落地就结成了冰碴子,被那股子巨大的拉力一震,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孙瘸子这会儿也不敢在那儿抽烟袋了,他把旱烟杆子往腰里一别,手里那根用了半辈子的长鞭子甩得那是啪啪作响,可却没舍得真往那几头骡子身上抽。 “驾!驾!好伙计!再加把劲!回头给你们加豆饼!加鸡蛋!” 那几头骡子也是通人性的,似乎也感觉到了这水底下的分量不对劲。 它们四蹄蹬地,那马蹄铁在冰面上刨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白印子,身子几乎都要贴到冰面上了,鼻孔里喷出来的白气,跟那火车头似的,呼呼直冒。 王强站在那高高的冰垛子上,手里的令旗虽然放下了,可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出网口。 他能感觉得到,脚底下的冰层在微微震动。 那不是风吹的,那是水底下成千上万条鱼在挤,在撞,在为了活命做最后的挣扎。 “都给俺稳住喽!” 王强看着那些守在出网口旁边,手里拿着捞网、挠钩的汉子们一个个激动得直搓手,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网头还没出来呢,别乱了阵脚!谁要是把网给挂破了,今晚的鱼汤就没他的份!” 他这一嗓子,让那帮躁动的老爷们儿稍微安分了点,可那眼珠子,还是一个个瞪得跟铜铃似的。 “哗啦——” 终于,水面破开了。 先出来的不是鱼,是一股子混着泥沙和水草的浑水,紧接着,那第一截网兜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从水里头吐出来似的,猛地窜到了冰面上。 “来了!来了!”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这声音刚落,就听见那网兜子里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 那不是鞭炮声,那是鱼尾巴拍打冰面的声音! 这一网,跟上次龙王湾那一网还不太一样。 上次那是百斤重的大鱼王领着头,讲究的是个奇,可这一回,那讲究的就是个密! 只见那网兜子一出水,好家伙,那简直就是一堵墙!一堵由活蹦乱跳的大鱼砌成的墙! 全是五六斤重的草鱼、大鲤鱼,还有那身子扁扁的鳊花,一条挨着一条,一条挤着一条,密密麻麻的,连个插针的缝都没有。 那银色的、金色的鳞片,在夕阳底下闪着光,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第142章:大善人 “我的亲娘祖奶奶哎!” 张武站在最前头,被一条刚蹦出来的鲤鱼一尾巴甩在了脸上,那冰凉的感觉非但没让他生气,反倒是让他乐得嘴都咧到了耳根子。 “这哪是打鱼啊?这他娘的是把龙王爷的兵营给端了吧?这得多少鱼啊?” 随着绞盘一圈一圈地转,那网兜子越拉越长,越拉越多。 那鱼根本就不用人去抓,它们自己就被后头的鱼给挤得从网口里头喷涌而出。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最后汇成了一股子轰隆隆的闷响。 鱼在冰面上迅速地堆积起来,先是铺平了一层,然后开始往上摞,最后竟然堆成了一条长长的,还在不断蠕动的鱼垄! 那场面,壮观得让人头皮发麻。 “爆网了!又爆网了!” 李老三激动得把帽子都给扔了,他也不管冷不冷了,冲进鱼堆里,随手抓起两条大草鱼,一手一条,举过头顶,在那儿嗷嗷叫。 “哈哈哈!瞅瞅!都瞅瞅!这就叫本事!这就叫能耐!” 岸上那上百号看热闹的、等着分鱼的乡亲们,这会儿也是彻底炸了锅。 那欢呼声,那是真正地响彻云霄,把那树枝上的积雪都给震落了不少。 “强子牛逼!” “这下过年不愁了!” “这鱼看着就肥!炖出来肯定香!” 几个村的村长,这会儿早就没了平时的矜持,一个个都跑到了鱼堆跟前,看着那满地的鱼,那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乖乖,这……这少说也得有上万斤吧?”大王庄的刘村长咽了口唾沫,不敢置信地问道。 “上万斤?我看一万五都挡不住!”靠山屯的李村长蹲下身,摸着一条大鲤鱼的脊背, “你瞅瞅这膘,这一条鱼就能出半斤油!” 王强从冰垛子上跳了下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冰碴子,脸上也全是笑意。 虽然这次没弄到那种百十斤的鱼王,但这实实在在的产量,才是最让人心里头踏实的。 这才是真正能填饱肚子,能让全镇人都过个好年的东西! “都别愣着了!干活!” 王强走到鱼堆前,大声指挥道,“穿杆队的,赶紧把网给俺理顺了,别让鱼把网给撑破了!” “扭矛队的,拿大筐,拿麻袋,开始装鱼!先把那些还要往水里钻的给俺摁住了!” “得嘞!” 几百号人齐声应和,那动静,比刚才拉网的时候还要响亮。 大伙儿一拥而上,那场面,简直比抢钱还热闹。 可是热闹归热闹,却一点都不乱。 因为大伙儿心里头都清楚,这鱼是王强带着打上来的,王强是个公道人,绝对不会亏了谁。 王强就站在那鱼垄的最前头,看着这一条条肥硕的大鱼,心里头那个美啊。 这时候,苏婉也提着个热水壶挤了进来。 她那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眼里头全是关切。 “强子,快喝口水,嗓子都喊哑了吧?” 王强接过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一抹嘴:“嫂子,你看,这回咱没白忙活吧?” “没白忙活!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苏婉看着那满地的鱼,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发颤,“这么多鱼,咱们村,还有那些个邻村,这回都能过个肥年了。” “那必须的!” 王强把水壶递回去,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捏了捏苏婉的手,那手心里全是汗,热乎乎的。 “嫂子,你去旁边歇着,这儿乱,别让鱼把你那新衣裳给弄脏了,接下来的活儿,那是咱们爷们儿的事儿了。” 接下来的分鱼,那才叫一个大工程。 王强没像上次那样拿着杆秤一个个称,那太慢了。 他让人找来几个大荆条筐,那筐都是标准的大筐,装满了就是一百斤上下。 他手里拿着个厚厚的本子,那是他昨天晚上连夜让苏婉给画好的表格,上面写着各个村的名字,还有大概的人头数。 “都听好了啊!还是老规矩!” 王强站在一个空的大油桶上,手里拿着个铁皮喇叭,喊道。 “今天来的,出力了的,不管你是哪个村的,一人先领两条中不溜的!这是辛苦钱!谁也别眼红!” 底下那些干了活的壮劳力一听这话,一个个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剩下的,三个村长,你们过来!” 王强把那三个早就等得抓耳挠腮的村长给叫到了跟前。 “咱们按户头分!” “有没有意见?” “没意见!太没意见了!” 三个村长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这分法,公道!实在是太公道了! 他们本来以为王强会多给自个儿村留点,没想到人家一碗水端得这么平。 “没意见就开始装车!把你们村的大车都给俺拉过来!别磨蹭,天黑了路不好走!” 一时间,老鳖湾的冰面上,那是人喊马嘶,热闹非凡。 一筐筐的大鱼被抬上了马车,那一车车满载而归的喜悦,把这冬日的严寒都给冲散了。 就在分鱼分得差不多的时候,张镇长领着几个民警走了过来。 张大海今天的脸都是红的,那是激动的,也是冻的,他看着这遍地的鱼,心里头对王强那是真服气了。 “强子啊,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我代表镇里,代表全镇的老百姓,谢谢你啊!” 张大海握着王强的手,摇晃个不停。 “镇长,您言重了,这就是咱们老百姓自个儿救自个儿,没啥大不了的。”王强谦虚了一句。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冲着后面招了招手。 “铁柱!把那边那堆留出来的鱼,给镇长装上!” 只见赵铁柱领着几个人,把旁边早就单独分出来的一大堆鱼,足有一两百斤,都是个顶个肥的大草鱼,给抬了过来。 张大海一愣:“强子,这是……” “镇长,” 王强收起了笑脸,表情变得认真,“俺听说,咱们镇上有个敬老院,里头住着十几个孤寡老人,还有个孤儿院,有几个没爹没妈的孩子。” “这大过年的,咱们都有家有口的,吃香的喝辣的,可他们没人管,没人问。” “这堆鱼,是俺特意留出来的,您受累,让民警同志给拉回去,送到敬老院和孤儿院去,让那些老人和孩子,过年也能吃顿饺子,喝口鱼汤。” “这……” 张大海听着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看着王强,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当了这么多年镇长,见过送礼的,见过求办事的,可从来没见过像王强这样,自个儿掏腰包还要想着那些孤寡弱小的。 这哪里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啊?这分明就是个心怀大义的大善人啊! 第143章:压寨夫人 周围那些还没走的村民,听见王强这话,一个个也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看着王强,那眼神里头除了佩服,更多了一份深深的敬重。 这年头,能带着大伙儿发财的人不少,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想着那些最苦最难的人,那是真的仁义! “好!好小子!” 张大海眼圈红了,他重重地拍了拍王强的肩膀,“我张大海替那些老人孩子,给你鞠躬了!” 说着,他就要弯腰。 王强赶紧一把扶住:“哎呦镇长,这可使不得!您是父母官,俺这就是尽点本分!” 这一举动,直接把王强在江北镇的声望,给推到了顶峰。 从今往后,谁提起王强,那都得竖起大拇指,说一声:“那是咱们江北镇的仁义大哥!” 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只见一辆装饰得挺讲究的马车,嘚嘚地跑了过来,车没停稳,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小姑娘就跳了下来。 是陈雪。 她怀里抱着个长长的红布包,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王强跟前。 “王强哥!” “陈雪妹子?你咋来了?这么冷的天。”王强有点意外。 “我爷爷让我来的。” 陈雪把脸上的乱发往耳后一别,把那个红布包递给了王强,“爷爷说,他今天身子骨有点乏,就不来凑热闹了,但他听说了这儿的事,高兴得中午多喝了两盅酒。” “这是他老人家亲手写的对联,让我一定要交给你,他说,这副对联,只有你配贴在门上!” 王强有些受宠若惊,赶紧双手接过那个红布包。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那是两张洒金的大红纸,上面写着两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墨迹看着还挺新。 “龙腾冰雪兆丰年” “鱼跃龙门福满天” 横批:“年年有余” “好字!真是好字!” 虽然王强不太懂书法,但这字写得苍劲有力,透着股子喜庆和霸气,看着就让人心里头舒坦。 “替俺谢谢老爷子!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墨宝啊!回去俺就把它贴在大门上,让全村人都沾沾喜气!” 王强把对联收好,心里头更是热乎乎的。 有了陈老爷子这副对联,那就是有了金字招牌。 在这江北镇,他王强的脚跟,算是彻底站稳了。 等到最后一辆拉鱼的马车吱呀吱呀地走了,这热闹了一整天的老鳖湾,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 天彻底黑透了。 冰面上,只剩下些零星的火堆还在燃烧,偶尔爆出一个火星子,啪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地上到处都是凌乱的脚印,还有遗落的鱼鳞,在火光下闪着点点银光,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了一样。 王强一屁股坐在了那个空了的大油桶上。 累。 真他娘的累。 这股子累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刚才那股子兴奋劲儿一过,浑身的肌肉都像是被醋泡过了一样,酸得抬不起胳膊。 嗓子也哑了,那是喊破了音,现在一咽唾沫都生疼。 可他心里头,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看着那空荡荡的冰面,脑子里回放着刚才那人山人海,鱼跃龙门的场景,嘴角不自觉地就咧开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日子。 不是为了自个儿吃饱穿暖,而是能带着这一方水土的人,活出个人样来。 “强子,回家吧。” 苏婉不知道啥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王强那件皮夹克,轻轻地披在了他的身上。 “嗯,回家。” 王强伸出手,让苏婉拉了他一把,这才勉强站了起来。 几个村长人讲究,虽然人走了,但特意把那辆最大的爬犁,还有那匹马给留下了。 爬犁上,还留着百十来斤最好的鱼,那是王强自个儿的份。 王强把苏婉扶上爬犁,让她坐在那堆鱼中间铺着的厚棉被上,自个儿则坐在前头赶车。 “驾!” 骏马打了个响鼻,迈开蹄子,拉着爬犁,慢慢悠悠地走上了回村的路。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 清冷的月光洒在白茫茫的雪原上,把这世界照得跟水晶宫似的,亮堂堂,静悄悄。 爬犁在雪地上滑行,发出沙沙的声响,很有节奏,听着听着就让人想睡觉。 走了一半,到了一个高坡上。 王强忽然一勒缰绳:“吁——” 骡子停下了。 “咋了强子?”苏婉在后头问,以为出了啥事。 王强没说话,他跳下爬犁,转身走到苏婉身边,伸出手:“嫂子,下来瞅瞅。” 苏婉疑惑地搭着他的手,跳了下来。 王强拉着她的手,走到了路边的高岗上。 从这儿往回看,正好能看见刚才那个老鳖湾的全貌。 虽然人已经散了,但冰面上那些还没熄灭的篝火连成了一片,就像是一条蜿蜒的火龙,盘踞在那白色的江面上。 “嫂子,你看。” 王强指着那片还在冒着热气的冰面,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小骄傲。 “这就是咱们今天打下的江山。” 苏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着那片宽阔的冰面,看着那远处隐约可见的村庄灯火,心里头也是一阵激荡。 她紧紧地握着王强的手,感受着他掌心里传来的温度,“强子,咱们真的做到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 王强转过身看着苏婉,月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那双眼睛里倒映着满天的星光,还有他王强的影子。 “嫂子,你信不信,明年,咱们能干得比这还大!” “到时候,咱们弄个专门的捕鱼队,买大卡车,把这鱼卖到省城去,卖到京城去!” “让全国的人,都尝尝咱们江北镇的鱼!” 他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的,像个孩子。 苏婉看着他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 她伸出手,帮他把帽子上的雪拍掉,又帮他把皮夹克的领子竖起来。 “信,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她顿了顿,忽然眨了眨眼,带着点调皮地说道:“不过啊,我的大鱼把头,这全中国的事儿咱先放放。” “你现在最要紧的,是不是该想想,回家咋把这身鱼腥味儿给洗下去?” “嗯?” 王强一愣,随即抬起胳膊闻了闻自个儿的袖子。 “嚯!还真是!这一身腥味儿,都快赶上咸鱼铺子了!” 他嘿嘿一笑,那股子不正经的劲儿又上来了。 他突然凑近苏婉,故意把那带着鱼腥味的袖子往苏婉鼻子上蹭:“来来来,让嫂子闻闻,这可是钱的味道!这是富贵的味道!” “哎呀!臭死了!你快拿开!” 苏婉嫌弃地推他,一边躲一边笑,“你离我远点!熏得我都快晕了!” “晕了正好!晕了俺就给你扛回去!做压寨夫人!” 第144章:大清早的,别整 王强一把抱住她的腰,把她往自个儿怀里带,“嫂子,你说,这鱼腥味儿重,还是俺身上的男人味儿重?” “呸!没个正经!” 苏婉脸一红,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啥男人味儿,就是一身臭汗味儿!难闻死了!” “难闻?嘿嘿,昨晚是谁钻在被窝里,抱着俺不撒手,非说俺身上热乎好闻的?” 王强坏笑着,在她耳边吹着热气,“今儿个晚上,还得让你好好闻闻!” “你……你别说了!让人听见!” 苏婉羞得要去捂他的嘴,却被王强一口咬住了手指头。 “啊!” 她惊呼一声,想抽回来,却被王强紧紧攥住。 王强看着她,眼神变得火热起来。 “嫂子,今晚咱回去烧个大锅水,好好洗洗,洗干净了……” 苏婉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那脸红得都快跟那大红灯笼似的了。 她低下头,细声细语的:“累了一天了,还有那心思……” “那必须有!看着你,俺就有使不完的劲儿!” 王强说着,一把将苏婉抱了起来,在雪地上转了两圈。 “啊!放我下来!晕了晕了!”苏婉尖叫着,笑声洒了一路。 “不放!这辈子都不放!” 王强把她抱回爬犁上,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跳上车辕,一抖缰绳。 “驾!回家喽!抱媳妇儿去喽!” 骡子似乎也听懂了他的话,跑得更欢实了。 爬犁在雪地上飞驰,留下一串串欢快的笑声,在寂静的冬夜里回荡。 这一夜的月光,格外的温柔。 这一夜的风,也似乎不再那么刺骨。 因为心里头有了盼头,有了人,这日子,就有了滋味。 回到家,卸了车,两人关起门来,那是真烧了一大锅水。 在那雾气腾腾的屋里头,王强非要拉着苏婉一块儿洗,说是要互相搓背,省水。 苏婉拗不过他,半推半就地从了。 那狭窄的澡盆里,水花四溅,嬉笑声、求饶声,还有那让人脸红心跳的水声,一直闹腾到了半夜。 那炕头烧得滚烫,那被窝里更是春意融融。 虽然窗外依旧是天寒地冻,可这小土屋里,却是温暖如春,那是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的温度,是比那火炉还要热烈的情分。 这腊月二十九,算是画上了个圆满的**。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 大年三十这一天,是被一阵稀稀拉拉的鞭炮声给叫醒的。 那天还没大亮呢,村东头不知谁家的小子,耐不住性子,早早地就把那攒了一年的二踢脚给放了两个。 “咚——啪!” 那声音传得老远,震得窗户纸都跟着嗡嗡响。 王强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摸,触手温热,那是苏婉光滑细腻的胳膊。 “嗯……” 苏婉哼唧了一声,还在睡梦中呢,像只怕冷的小猫似的,身子往被窝里缩了缩,顺势就滚到了王强怀里,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坦的位置不动了。 王强低头瞅着怀里的人儿。 她闭着眼,睫毛长长的,盖在眼睑上,呼吸喷在他的脖颈处,热乎乎的,痒痒的。 那满头的乌发散落在枕头上,散发着一股子皂角的清香。 屋里头的火墙昨晚烧得足,这会儿还热乎着,窗户外头虽然是冰天雪地,可这被窝里头,那就是温柔乡。 王强心里头那个美啊,比钓到鱼王还舒坦。 他也不想起,就这么搂着苏婉,一只手在她那光滑的后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 “嫂子……醒醒,过年了。” 他在她耳边小声地唤着,还坏心眼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苏婉皱了皱鼻子,没睁眼,嘴里嘟囔着:“……别闹……再睡会儿……困……” 昨儿个回来得晚,又折腾了半宿洗澡,她是真累了。 “太阳都晒屁股了,再不起来,那灶王爷回来瞅见咱俩还赖床,该不给咱家降福了。”王强吓唬她。 “去……灶王爷前天才上天,今儿个回不来……” 苏婉迷迷糊糊地反驳,显然脑子还没清醒,但理儿还是明白的。 王强乐了,这嫂子,睡迷糊了还这么可爱。 他那手就开始不老实了,顺着她的腰肢往下游走,在那那富有弹性的地方轻轻拍了一巴掌。 “啪!” “哎呀!” 苏婉这下是被惊醒了,猛地睁开眼,水汪汪的眼睛瞪着王强,脸上带着刚睡醒的红晕,“你干啥呀!大清早的!” “叫你起床啊!” 王强一脸无赖相,“谁让你睡得跟小猪似的,叫都叫不醒。” “你才是猪呢!”苏婉气不过,伸手就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两人在被窝里又是一阵打闹,被子都被踢开了,露出了大半个身子。 屋里的空气凉,激得两人一哆嗦,赶紧又钻了回去,紧紧抱在一起取暖。 “行了行了,别闹了,真得起了。” 苏婉推了推王强,“今儿个事儿多着呢,得贴对联,挂灯笼,还得把屋里屋外再拾掇一遍,下午……下午还得去给大哥上坟。” 提到上坟,王强的动作停了一下,脸上的嬉笑收敛了几分,变得柔和起来。 “嗯,起。” 他掀开被子,一股冷风灌进来,但他身板好,抗冻。 他麻利地穿上那件洗得干干净净的秋衣秋裤,又套上那件厚实的蓝棉袄。 “嫂子,你先在被窝里捂着,我去把灶坑点着,把屋里烧暖和了你再起。” 说着,他跳下地,趿拉着鞋就去了灶房。 没一会儿,灶房里就传来了劈柴火的声音,接着是拉风箱的呼呼声。 苏婉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听着外头的动静,心里头那叫一个安稳。 这日子,真好! 等屋里有了热乎气儿,苏婉才穿好衣裳出来。 她今儿个特意穿上了那件黑色的保暖衣,外头套着那件蓝底碎花的新棉袄,显得喜庆又精神。 早饭简单,热了几个昨儿个蒸的大馒头,煮了锅粘稠的小米粥,就着咸鸭蛋和酱菜吃了。 吃完饭,正是上午好时候,阳光照在雪地上,亮堂堂的。 王强搬来梯子,手里拿着陈老爷子给写的那副对联,还有那瓶浆糊。 “嫂子,你在底下给俺瞅着点,看歪不歪。” 王强爬上梯子,先把院门上旧年的残纸给刮干净了,露出木头的本色。 然后用刷子蘸了浆糊,在那门框上厚厚地刷了一层。 龙腾冰雪兆丰年。 这上联一展开,那金灿灿的墨字在阳光下直晃眼。 “往左点……哎,过了,再往右一点点……好了!正了!”苏婉站在底下,仰着头指挥着。 王强手脚麻利,啪的一声,把那红纸给拍在了门框上,用手掌细细地抚平,不留一点褶子。 接着是下联,鱼跃龙门福满天。 横批:年年有余。 这红对联一贴上,那破旧的院门立马就有了精气神,看着就透着股子兴旺劲儿。 “真好看,陈老爷子这字写得就是带劲,比镇上卖的那些强多了。”苏婉退后几步,欣赏着。 “那是,这可是咱们江北镇的镇山之宝。” 第145章:哥,我带嫂子来看你了! 王强从梯子上下来,又从屋里拿出那两个之前买的大红灯笼,这灯笼是那种铁丝骨架,外面蒙着红绸布的,底下还坠着黄色的流苏。 他在房檐底下钉了两个长钉子,把灯笼挂了上去。 红灯笼在风里微微晃荡,跟那白雪一映衬,那年味儿挠的一下就出来了。 “强子,晚上点上蜡烛,肯定更好看。” “那必须的,等到晚上,咱这就跟那天宫似的。” 贴完了对联挂完了灯笼,两人又回了屋。 苏婉从柜子里拿出一沓红纸,还有一把小剪刀。 “强子,你会剪窗花不?” “俺?俺只会拿刀砍木头,剪纸这细致活儿,俺哪干得了。”王强连连摆手。 “没事,我教你,咱俩一块儿剪,图个乐呵。” 苏婉把红纸折了几下,递给王强一张,“你就照着我画的线剪,别剪断了就行。” 两人盘腿坐在炕上,中间放着张小桌。 苏婉的手那是真巧,剪刀在她手里就跟活了似的,咔嚓咔嚓几下,那红纸屑纷纷落下,展开一看,就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喜鹊,正站在梅花枝头叫唤呢。 “这就叫喜鹊登梅,寓意咱们明年喜事连连。”苏婉笑着解释。 王强那边就笨拙多了,他那双大手那是抓鱼把头的手,拿这小剪刀比拿大锤还费劲。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顺着线剪。 可那纸有时候不听话,一不小心就剪歪了,要么就是把该连着的地方给剪断了。 “哎呀,断了!”王强懊恼地叫了一声。 苏婉凑过去一看,乐了:“你这是剪的啥呀?这老虎咋变成了独耳虎了?” “这……这是战虎!那是打架打掉的,多威风!”王强强词夺理。 “行行行,战虎,咱们贴上,专门镇宅!” 两人嘻嘻哈哈地剪了一上午,窗户上很快就贴满了红彤彤的窗花。 有福字,有鱼,有猪,还有那一对儿胖娃娃。 阳光透过窗花照进屋里,在那新铺的床单被罩上投下红色的影子,好看极了。 屋里的家具,昨天虽然都擦过了,可苏婉是个爱干净的人,今儿个又拿湿布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那桌子、柜子,虽然都有些年头了,油漆都掉了,可被她擦得锃亮,一尘不染。 炕上的铺盖卷也都换成了新的。 那是王强买回来的新棉花和新布,苏婉前两天刚缝好的,那被面是大红牡丹花的,看着就喜庆,摸上去软乎乎的。 苏婉还特意找出来一个以前装罐头剩下的玻璃瓶子,洗干净了,灌上清水。 她跑到院墙根底下,那儿有几株野生的红梅花,开得正艳。 她折了几枝回来,插在瓶子里,摆在窗台上。 那红梅花虽小,可香气袭人,给这充满烟火气的小屋,平添了几分雅致。 王强站在屋地中间,环顾着这个焕然一新的家。 窗明几净,红彤彤的对联窗花,新铺盖,还有那淡淡的梅花香。 这哪里还是以前那个冷冰冰,破败不堪的穷窝?这分明就是个温馨富足的小院啊! 他看着正在那儿摆弄梅花的苏婉,心里头那种满足感,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嫂子,这家,真好。” 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苏婉,“有了你,这就真的像个家了。” 苏婉回过头,冲他温柔地笑了笑:“只要咱们人在一起,在哪儿都是家。” 吃过了晌午饭,这天色就有些阴沉下来了,风虽然不大,但那云层厚厚的,看着像是还要飘雪花。 这大年三十下午,按照老理儿,是该去请祖宗回家过年的时候了。 苏婉早就把祭祖的东西给准备好了。 一个竹编的篮子里,装着刚煮好的冒着热气的大猪头肉,那猪头收拾得干干净净,红亮红亮的。 还有一只整鸡,那是从飞龙换下来的,飞龙留着晚上吃。 再有就是几个大白馒头,一瓶好酒,还有一沓子黄纸和冥币。 王强换上了那件黑色的皮夹克,显得庄重,苏婉也围上了那条红狐狸围巾,把脸衬得格外肃穆。 “走吧。” 王强提着篮子,另一只手拿着铁锹。 苏婉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扫帚。 两人出了门,沿着村后的小路往山脚下走,路上没什么人,大家都忙着在家准备年夜饭呢。 偶尔有几声鞭炮响,显得这旷野更加寂静。 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响,两人谁也没说话,心里头都装着事儿。 到了山脚下,那是一片向阳的坡地,王勇的坟就在那儿,孤零零的一个土包,上面盖着厚厚的白雪,只有一块木头立的碑,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单薄。 王强走到坟前,把篮子放下。 他先拿起铁锹,把坟包周围的积雪一点一点地清理干净,露出了底下的冻土。 苏婉则拿着扫帚,把墓碑上的雪扫掉,动作轻柔,就像是在给亲人掸去身上的灰尘。 清理干净了,王强把供品一样一样地摆在墓碑前。 猪头肉、整鸡、馒头、酒杯。 他把那瓶酒打开,先往三个酒杯里倒满,然后又把剩下的酒,沿着坟包前面洒了一圈。 那酒香在冷空气里散开,带着股子辛辣的味道。 王强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那冰冷的冻土上,苏婉也跟着跪在了旁边。 王强看着那块木碑,看着上面兄王勇之墓几个字,那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哥……” 他喊了一声,带着颤音。 “过年了,俺带嫂子来看你了。” 他磕了一个头,脑门重重地砸在地上。 “哥,你在那边还好吧?缺钱不?缺钱就给俺托个梦,俺给你烧。” “这一年,发生了不少事,你也知道,俺以前不懂事,让你操了不少心,现在俺长大了,懂事了。” 王强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可他没擦,任由那热泪在风中变凉。 “哥,你放心,家里一切都好。” “那个马振坤,让俺给收拾了,再也不敢欺负咱家了,等有机会我马上送他全家去见你。” “咱家的房子也修了,不漏风了,粮食也够吃了,天天都有肉吃。” “俺现在出息了,当了鱼把头,全村人都敬着俺,俺能挣钱了,能养家了。” 他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苏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最重要的是,俺能护得住嫂子了。” “哥,你把这个家交给俺,把嫂子交给俺,你就放一百个心。” “只要俺王强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人动嫂子一根指头,绝不让嫂子受半点委屈。” “俺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疼她,一辈子。” 王强说完,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每一个头都磕得那么实诚,那么用力。 第146章:嫂子你看,哥同意了 苏婉在一旁,早就泣不成声了。 她一边往火盆里烧着纸钱,一边看着那跳动的火苗,嘴里轻声细语地念叨着,就像是在跟坐在对面的亲人唠家常。 “大勇啊……你听见了吗?强子他现在可出息了。” “他把这个家撑起来了,比你当年还能干呢,他给我买了新衣裳,买了新鞋……”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心里头踏实,不苦。” “你在那边,别挂念我们,要是冷了,就买件衣裳穿,别舍不得花钱,这些钱都是强子挣的,给你花的。” 纸钱烧得旺,灰烬随着热气飞舞起来,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在空中盘旋。 苏婉烧完了纸,伸手摸了摸那冰凉的墓碑。 “大勇,其实……其实我心里头一直有个事儿,想跟你说。” 她看了一眼王强,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但更多的是坦然。 “强子对我好,那是真好,我……我心里头也有他。” “我知道,你要是活着肯定会骂我,可你走了,这日子还得过,强子他是你亲弟弟,也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我想跟他过一辈子,我想给他生儿育女,把老王家的香火传下去。” “你在天有灵,要是怪就怪我一个人,要是你能想通就保佑我们俩,平平安安的,顺顺当当的。” 苏婉说完这些话,感觉心里头那块压了许久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给王勇磕了三个头。 风,忽然大了起来。 一阵旋风平地而起,卷起地上的雪花和纸灰,围着两人转了好几圈,然后才慢慢散去,向着山顶的方向飘走了。 王强看着那阵风,笑了,那笑容里带着释怀。 “嫂子,你看,哥他听见了,他不怪咱们,他这是高兴呢,让咱们回去好好过日子。” 苏婉也笑了,眼泪还没干,可那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轻松。 “嗯,他听见了。” 两人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太阳已经偏西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村庄里,鞭炮声越来越密集,红灯笼也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走吧,回家。” 王强伸出手,苏婉把自个儿的手放进他那宽厚的大手里。 王强紧紧地握住,十指相扣,再也不松开。 两人转过身,背对着那座孤坟,面对着那万家灯火。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的时候要好走得多。 虽然雪还是那么厚,风还是那么凉,可两人的心里头,却是火热的。 他们踩着雪,咯吱咯吱地走着。 “强子。” “哎。” “你说,大哥他在那边,能找着媳妇儿不?” “肯定能!我哥那人多好啊,老实肯干,那边肯定有不少好姑娘排队等着嫁给他呢。” “那就好……那咱们以后,得多给他烧点钱,让他别委屈了人家。” “行!明年清明,咱给他烧个大宅子,再烧个大彩电,让他也过过土豪的瘾!” 两人说着笑着,那身影在雪地上拉得老长,慢慢地融合在了一起。 走着走着,就到了村口。 那袅袅的炊烟,那此起彼伏的爆竹声,那空气里弥漫着的炖肉香味,都在告诉他们:家到了,年来了。 这一刻,对于王强和苏婉来说,过去的苦难、悲伤、无奈,都随着那阵风,留在了山脚下的孤坟旁。 而前方,是热气腾腾的年夜饭,是温暖如春的被窝,是充满了希望和奔头的新日子。 这就是传承,这就是生活。 死者已矣,生者如斯。 只有把日子过好了,过红火了,才是对逝去亲人最好的告慰。 “嫂子,咱们跑几步?” “跑啥?刚吃饱饭,不怕岔气啊?” “不怕!我想快点回家!我想吃你包的饺子了!” “馋猫!那就跑!” 两人牵着手,在这大年三十的黄昏里像两个孩子一样,向着那个亮着红灯笼的小院飞奔而去。 ...... 外头的风虽然停了,可那干冷劲儿还在,把窗户纸冻得硬邦邦的。 可这丝毫挡不住从村子各个角落里传来的鞭炮声。 “噼里啪啦……二踢脚……嘣!” 那动静,此起彼伏,就没有停的时候。 王强家那三间土房里,这会儿却是热气腾腾,跟那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似的。 王强站在炕沿边上,手里拿着根火柴,刺啦一声划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新买的大号煤油灯给点上了。 这灯是特意挑的,灯罩子擦得锃亮,一点灰尘都没有,火苗子一窜起来,王强又细心地旋了旋那调节钮,把火头调到最大,又不至于冒黑烟。 “呼——” 那一团橘黄色的光,瞬间就铺满了整个屋子。 亮堂!真他娘的亮堂! 这光照在刚糊好的窗户纸上,照在那红彤彤的窗花上,照在苏婉那张忙碌却满是喜色的脸上,把整个家都给映得暖烘烘的。 苏婉今儿个可是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了,整个人像只勤劳的花蝴蝶,在灶台和炕桌之间来回穿梭。 “强子,快,把这盘子接过去,烫手!” “好嘞!” 王强赶紧伸手,接过苏婉手里那个冒着热气的大瓷盘。 当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的时候,王强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喉咙眼儿都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这就是年夜饭!这就是他重生回来,拼了命要挣下的日子! 那炕桌正中间,摆着一个大瓷盆,里头盛着的,正是王强前两天刚从山里打回来的飞龙鸟。 那是用小火慢炖了足足三个钟头的。 汤色清亮,泛着淡淡的金黄,上头飘着几颗红枸杞和绿葱花,那股子鲜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把别的菜味儿都给压下去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上龙肉,鲜得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旁边,是一条红烧大鲤鱼。 那鱼足有三四斤重,是冬捕时候特意留的。 煎得两面金黄,浇上了浓浓的糖醋汁,鱼头高昂,鱼尾上翘,那是寓意着鲤鱼跳龙门,年年有余。 再旁边,四个拳头大的四喜丸子。 那是用纯野猪肉剁的馅,里头掺了荸荠,炸得外酥里嫩,浇上褐色的酱汁,看着就喜庆,寓意着福禄寿喜,团团圆圆。 还有一盘子切得薄如蝉翼的蒜泥白肉,那肥肉晶莹剔透,瘦肉红润,蘸着蒜泥辣油,那是下酒的绝配。 一个酱得红亮软烂的大肘子,皮都颤巍巍的,用筷子一戳就能破。 最难得的,是角落里那盘绿油油的炒青菜。 这大冬天的,在江北镇这地界,那是万物凋零,除了白菜土豆就是萝卜。 能见着这么一盘水灵灵的油菜,那比吃肉还稀罕。 这是王强特意从菜市场高价抢来的,就为了给这满桌的大鱼大肉解解腻。 第147章:过年好! “齐活了!” 苏婉解下围裙,洗了把手,也上了炕。 她把头发抿了抿,看着這一桌子菜,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强子,这也太丰盛了,咱们俩人哪吃得完啊?” “吃不完剩下的那是福气,那是余粮!” 王强盘腿坐下,看着对面的苏婉。 今晚的嫂子,真俊。 在那灯光的映照下,她那张脸白里透红,眼波流转,新衣裳衬得她身段婀娜,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和妩媚,看得王强心头一热。 他拿起那瓶还没开封的好酒,拧开盖子。 “来,嫂子,今晚高兴,咱俩都喝点。” 他给苏婉倒了满满一杯,那是县城买的甜葡萄酒,红艳艳的,像玛瑙,给自个儿则是倒了满满一碗二锅头。 “嫂子,” 王强端起酒碗,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过年好!” 苏婉也端起酒杯,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强子,过年好!” “当!” 酒杯和酒碗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宣告着旧的一年所有的苦难、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惊心动魄,都翻篇了。 王强抿了一口酒,辣得一咧嘴,然后夹了一块飞龙肉放进苏婉碗里。 “快尝尝,这可是咱们山里的宝贝。” 苏婉夹起肉,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 “嗯……真鲜,肉嫩得跟豆腐似的。” “那就多吃点,补补身子。”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吃着,喝着。 屋里很暖和,炕很热,心更热。 王强吃了一口大丸子,满嘴流油,他含糊不清地说道:“嫂子,你还记得不?就在俩月前,也是在这个屋里,咱们吃的是啥?” 苏婉的手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回忆。 “咋能忘呢……那时候,大哥刚走,马振坤拿着假欠条上门逼债。” “那天晚上,咱们俩就分吃了一个苞米面饼子,连口咸菜都没有,屋里冷得跟冰窖似的,窗户纸都破了,风呼呼地往里灌。” 说到这儿,苏婉的眼圈有点红。 那样的日子,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苦得胆汁都要吐出来。 那时候的绝望,那时候的无助,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是啊。” 王强把酒碗放下,长叹了一口气,“那时候,俺就在想,俺要是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俺王强就不算个男人!” 他伸出手,越过炕桌,握住了苏婉放在桌边的那只手。 那只手,曾经因为干粗活而布满了口子,现在经过这阵子的保养,又变得细腻柔软了。 “嫂子,你看现在。” 王强指了指这一桌子菜,又指了指这焕然一新的屋子。 “咱们不仅没饿死,没冻死,咱们还把债还了,把房子修了,咱们现在有肉吃,有酒喝,兜里还有钱!” “村里头那些以前看不起咱们的,欺负咱们的,现在哪个见了俺不得点头哈腰叫声强哥?” “咱们现在,虽然没把钱摆在明面上,可在这月亮湾,咱们就是这个!” 王强竖起大拇指,脸上带着一股子豪气,“首富!咱们就是隐形的首富!” 苏婉看着他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头也是感慨万千。 这几个月,就像是做梦一样。 从地狱到天堂,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他用他那双宽厚的肩膀,硬生生地给这个家扛起了一片天。 “强子,” 苏婉反手握住他的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都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嫂子……嫂子早就……” “嘘——” 王强伸出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嘴唇上,“大过年的,不许说那些丧气话,咱们往后,只有好日子,没有苦日子。” “嗯,好日子。” 苏婉重重地点了点头,端起酒杯,“来,为了咱们的好日子,干杯!” 这一顿饭,两人吃得很慢,很慢。 每一口菜,都像是要把这幸福的滋味嚼碎了咽进肚子里,每一句话,都带着对过去的释怀和对未来的憧憬。 酒过三巡,两人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那葡萄酒虽然度数不高,可苏婉喝得急,眼神也有点迷离了。 她看着王强,越看越觉得心里头欢喜。 这男人,咋就这么耐看呢?那眉毛,那眼睛,那鼻梁,哪哪都长在她的心坎上。 “强子,你吃饱了吗?” “饱了!撑得都快到嗓子眼了!”王强拍了拍肚皮。 “饱了就撤桌子,该包饺子了。” 苏婉站起身,身子晃了一下,王强赶紧扶住她。 “嫂子,你喝多了?要不歇会儿,俺来包。” “没事,这点酒算啥?过年饺子必须得包,还得包钱饺子,谁吃着谁有福。” 两人手脚麻利地把盘子碗撤下去,把桌子擦干净。 苏婉从灶房端来一大盆早就和好的面,还有一盆调好的馅儿。 那是白菜猪肉馅的,白菜是取那个百财的意头,剁得碎碎的,挤干了水,拌上炒熟的肉臊子,再打进两个鸡蛋,淋上香油。 那香味儿,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来,俺擀皮,你包。” 王强洗了手,拿起擀面杖。 他也没专门学过,但这擀皮的手艺却是无师自通,那是力气活,也是巧活。 只见他把面团搓成长条,揪成一个个小剂子,按扁了。 擀面杖在他手里上下翻飞,刷刷刷,几下的功夫,一个圆溜溜、中间厚边上薄的饺子皮就出来了。 苏婉接过皮,放上馅,那两只手灵巧地一捏、一挤。 一个肚子圆鼓鼓,边上带着漂亮花纹的饺子就成型了。 那饺子立在盖帘上,就像是一个个银元宝,精神得很。 “嫂子,你这手真巧,这饺子包得,跟艺术品似的,俺都舍不得吃了。”王强一边擀皮一边夸。 “就你会说话。”苏婉笑着,手里不停,“你也包两个试试?” “行,俺试试。” 王强放下擀面杖,拿起一个皮,挖了一大勺馅。 他那手太大了,手指头又粗,捏着那小小的饺子皮,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使劲一捏,噗嗤一声,馅儿多了,从旁边挤出来了。 “哎呀,露馅了!” 王强手忙脚乱地去补救,结果越补越乱,最后捏成了一个趴在那儿的扁食,丑得没眼看。 “哈哈哈哈!” 苏婉看着那个丑饺子,笑得前仰后合,“你这那是饺子啊?这是趴窝的死鸭子吧?还是个吃撑了的!” 王强也乐了,看着自个儿那笨拙的手,嘿嘿直笑:“看来这细致活儿,还得是嫂子你来,俺也就是个干粗活的命。” “粗活细活都得有人干,这就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苏婉拿过那个破饺子,稍微修整了一下,虽然还是丑,但好歹不漏了。 “这个给你吃,这是你包的福气,不能漏了。” 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配合默契。 第148章:戴上金镯子 屋里的气氛温馨得让人想一直这么过下去。 不知不觉,几盖帘的饺子都包好了,整整齐齐地码在那儿,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王强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那是他从旧货市场淘换来的,虽然旧,但走得准。 时针已经快指向十二点了。 外面的鞭炮声,突然变得密集起来,就像是爆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远处的锣鼓声也隐隐约约传来了。 要到点了。 辞旧迎新的时刻,要来了。 王强的心,突然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摸了摸怀里那个一直揣着的小盒子,那个被他的体温焐得热乎乎的硬东西。 他看着还在那儿摆弄饺子的苏婉,深吸了一口气。 “嫂子。” “嗯?”苏婉抬起头,还没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王强没说话,他慢慢地从炕上挪过去,挪到了苏婉的面前。 他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点点神圣。 “咋了强子?咋这么瞅着我?”苏婉被他看得有点发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个儿的脸,“我脸上沾面粉了?” 王强摇摇头。 他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红绒布包着的小盒子。 苏婉的目光落在那盒子上,愣住了。 “这……这是啥?” 王强没回答,他轻轻地打开了盒子。 在那昏黄的煤油灯光下,一道金灿灿的光芒刺入了苏婉的眼睛。 那是一个金手镯!纯金的,厚实的,圆润的。 它静静地躺在红色的绒布上,闪耀着一种让人心醉的富贵光芒。 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土屋里,在这简陋的炕头上,这金镯子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耀眼。 苏婉彻底傻了。 她捂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呼吸都忘了。 “强……强子……这……” 她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可是金子啊! 是真金啊! 在这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在这个穷得叮当响的村子里,一个金镯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笔巨款! “嫂子。” 王强把盒子放在一边,拿起那个沉甸甸的金镯子。 他拉过苏婉的左手,那只手,虽然现在白净了不少,可手心里依然有着淡淡的茧子,那是生活留下的印记。 “这是俺给你的。” 王强的声音有点颤抖,却异常坚定。 “俺知道,咱们现在还没办办事,按理说不该送这么重的东西。” “可是,俺等不及了。” “俺想让你知道,你在俺心里头,比这金子还重,比这世上啥东西都金贵。” 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金镯子套进了苏婉的手腕。 镯子有点凉,贴在皮肤上,激得苏婉一哆嗦。 可紧接着,王强那滚烫的大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连同那个镯子一起,紧紧地握住。 “嫂子,这是聘礼的一部分。” 王强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是定钱,把你这个人,这辈子,下辈子,都定给俺王强了。” “你戴上了,就不能反悔了。” 苏婉看着手腕上那个金灿灿的圈,那个沉甸甸的承诺,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戴上这样的东西。 更不敢想,会有这样一个男人,为了她倾其所有只为给她一份安心。 “你个傻子……你个大傻子……” 苏婉哭着,骂着,却猛地扑进了王强的怀里。 她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哭得身子直颤。 “谁要你的金子啊……我要的是你的人啊……” “我知道,我知道。” 王强紧紧地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眼眶也湿润了。 “俺人也是你的,金子也是你的,全是你的。” 就在两人紧紧相拥,沉浸在这份浓烈得化不开的情感中的时候。 “咚!咚!咚锵咚锵!” 外头,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锣鼓声。 那是村里的秧歌队,是几个爱热闹的年轻人,正敲着锣打着鼓,在村子里巡游报喜呢。 紧接着,一个洪亮的嗓音,透过窗户纸,清清楚楚地传了进来。 “过年喽——!” “大年三十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王家兄弟!苏婉嫂子!发大财!走大运!早生贵子喽——!” 那是许亚青! 那大嗓门,除了他没别人! 听着那带着醉意的吉祥话,王强和苏婉在屋里头都忍不住笑了。 苏婉擦了擦眼泪,从王强怀里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却笑得比花儿还美。 “这帮人,大半夜的也不消停。” “那是替咱们高兴呢!” 王强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嫂子走!下饺子!放鞭炮!接神!” 他拉着苏婉下了炕。 外头的鞭炮声,瞬间变得密集起来,像是要把这天地都给炸翻了似的。 王强把那挂一千响的大地红挂在院子里的晾衣杆上,又把那几个二踢脚摆在雪地上。 “嫂子,捂上耳朵!” 王强拿着香头,冲着站在门口的苏婉喊道。 苏婉笑着,用双手捂住了耳朵,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嗤——” 引线点着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红色的火光在雪地里炸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云霄,硝烟味儿瞬间弥漫了整个小院。 “咚!咚!咚!” 那几个二踢脚,带着尖啸声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炸开,像是给这黑夜打了个大大的惊叹号。 王强在烟雾中跑回屋檐下,一把揽住了苏婉。 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着那漫天的硝烟,看着远处镇子方向升起的烟花。 虽然离得远,那烟花只有小小的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在夜空中一闪即逝。 但在他们眼里,那却是这世上最美的风景。 “嫂子。” 王强把嘴凑到苏婉的耳边,大声喊着,想要盖过那鞭炮声。 “明年!咱盖大房子!” “盖全村最大的!” “咱还要生个大胖小子!” “不!生俩!一儿一女!凑个好字!” 苏婉听着他这豪言壮语,脸红红的,却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在心里默默地许下了一个愿望。 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愿身边的这个男人,一生平安,一世顺遂。 愿他们的日子,就像这除夕夜的火光一样,越烧越旺,越过越红火。 这一夜,月亮湾的灯火彻夜未熄。 这一夜,两颗心,终于毫无缝隙地贴在了一起。 第149章:嘴一个,香一个! 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外头的鞭炮声就跟炸了营似的,噼里啪啦响个没完。 王强是被那震天响的开门炮给惊醒的。 他一睁眼,就瞅见窗户纸上透进来的光亮,那是新年的头一道光。 身边的苏婉也醒了,正侧着身子瞅着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强子,过年好!” 苏婉的声音软糯糯的,听着就让人心里头舒坦。 “嫂子,过年好!” 王强咧嘴一笑,伸手就在被窝里揽住了她那软乎乎的身子,“这一年,咱们肯定能过得红红火火的。” “那是肯定的。” 苏婉也不躲,反而往他怀里钻了钻,“快起吧,今儿个得穿新衣裳,还得去给长辈拜年呢。” 两人起了床,把那大年三十晚上准备好的新衣裳都给穿上了。 王强是一身深蓝色的的棉袄,外头套着那个皮夹克看着板正、精神。 苏婉则是穿着那件紧身保暖衣,外头套着件掐腰的新花棉袄,脚上蹬着那双带跟的小皮鞋,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别着那根银簪子,整个人瞅着比那画报上的明星还俊。 吃过了饺子,两人就出了门。 虽说王强家没啥直系亲戚可走,但在村里头住着,这礼数不能缺。 刚一出门,就碰见几个村里的小孩儿,穿着新衣裳,兜里揣着鞭炮,满街乱跑。 一瞅见王强,一个个都停下来,规规矩矩地喊:“强叔过年好!婶子过年好!” 王强乐了,从兜里掏出一把昨天买的大白兔奶糖,一人给塞了两块。 “拿着吃去!别把牙给崩了!” 孩子们拿着糖,欢呼着跑了。 两人先去了福大爷家。福大爷是村里的老寿星,也是看着王强长大的。 一进院子,就瞅见福大爷正坐在堂屋门口的太师椅上晒太阳呢,身上穿着件绸缎面的新棉袄,精神头十足。 “大爷!给您拜年了!” 王强和苏婉一进门,就规规矩矩地给福大爷磕了个头。 “哎呦!快起来!快起来!” 福大爷乐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赶紧让儿媳妇把两人扶起来,“强子啊,你小子现在可是咱们村的顶梁柱了!这以后啊,还得带着大伙儿多干点实事!” “大爷您放心,俺心里有数。” 福大爷拉着王强的手,那是好一顿夸,临走的时候,非得让儿媳妇给苏婉兜里塞了一大把瓜子糖果,说是沾沾喜气。 出了福大爷家,两人又去了李顺家。 李顺那是老交情了,又是帮着拉木头又是拉年货的。 一进门,李顺正跟那儿喝茶呢,瞅见王强来了,那是把自个儿珍藏的好烟都拿出来了。 “强子,来,抽这個!这是俺那女婿从城里带回来的,带把儿的!” 李顺婆娘更是拉着苏婉的手,那是亲热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夸苏婉这衣裳好看,这人长得水灵。 “苏婉啊,你是有福气的,跟了强子,这往后的日子那是掉进蜜罐里了。” 苏婉被夸得脸红红的,只是羞涩地笑。 最后去了李婶家。 那更是热闹,一屋子的人。 秀芹也在,听说有一阵子秀芹是放到李婶这里养的,所以大年初一她就来了。 两家离得也不远,就隔壁村,走几步就到了! 秀芹瞅见王强和苏婉进来,那眼神稍微有点不自然,但还是大大方方地叫了声:“强哥,嫂子,过年好。” 王强也没多想,笑着点了点头。 李婶那是真热情,非得留两人吃饭,王强推脱说还得回家照看灶火,这才算是脱了身。 这一圈转下来,两人兜里头塞满了各家给的瓜子花生糖块,那是满满当当的。 村里头到处都是拜年的人,互相打着招呼,脸上都挂着笑。 可当他们路过村长马福海家门口的时候,那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马家的大门紧紧闭着,门口的雪都没扫干净,上头还落着些昨晚放剩下的鞭炮皮子,瞅着那是相当的拉胯。 往年这时候,马家门口那是车水马龙,来拜年的人能把门槛给踩破了。 可今年,门可罗雀,连只野狗都不愿意往那儿凑。 偶尔有几个路过的村民,也是指指点点,压低了声音议论。 “瞅瞅,这就是报应!那马福海平时作威作福的,现在儿子废了,婆娘跑了,这年都过不安生。” “可不是咋的,听说那王麻五两口子死的那个惨啊,都烧成炭了。” “虽说派出所说是意外失火,可谁心里头没杆秤?指不定就是这老马家干的缺德事!” “嘘!小声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让他听见。” 王强听着这些话,脸上没啥表情。 他只是淡淡地瞅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大门,拉着苏婉的手,脚步都没停,直接就走了过去。 他没落井下石,也没那闲工夫去笑话谁,在他眼里,马福海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回到家,一关上院门,这世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那种喧嚣一下子就被隔在了外头,屋里头静悄悄的,只有炉子里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饿了吧?” 苏婉脱了外头的大衣裳,露出了里头紧身的保暖衣,那身段在屋里头晃悠着,看得王强眼热。 “有点,早上光顾着磕头了,也没吃饱。”王强坐在炕沿上,看着她笑。 “那俺给你煮饺子去,昨晚上包的酸菜肉的,还剩不少呢。” 苏婉说着就要往灶房走,却被王强一把拉住了手腕,稍微一用力,就把她给带到了怀里。 “先别急着煮饺子,先让俺香一口。” 王强在她那粉嫩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那胡茬子扎得苏婉直躲。 “哎呀,全是油……讨厌!” 苏婉娇嗔地推了他一把,可那身子却软绵绵的,没使多大劲儿。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苏婉才红着脸挣脱开,去灶房煮了饺子。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苏婉特意用筷子夹了一个,吹了吹,递到王强嘴边。 “给,这个馅大,你吃。” 王强一口咬下去,“咯嘣”一声,牙差点没崩了。 他从嘴里吐出一枚亮晶晶的硬币。 “哎呦!钱饺子!俺吃着了!”王强乐得直拍大腿。 在东北,过年包饺子习惯往里头包几个硬币,谁吃着了就代表谁这一年有福气,发大财。 “咋又是你吃着了?” 苏婉有点不服气,“昨晚上也是你,今儿早上也是你,这福气都让你一个人给占了。” “嘿嘿,那说明俺是你家的顶梁柱嘛,福气当然得往俺身上跑。” 王强把硬币擦干净,揣进兜里,“不过嘛,俺的福气就是你的福气。来,嫂子,这福气俺分你一半。” 他说着,就把脸凑了过去,指了指自个儿的嘴唇。 “干啥?”苏婉明知故问,脸却红了。 “亲一个,把福气渡给你。”王强厚着脸皮说。 “不要脸……” 苏婉嘴上骂着,可还是飞快地在他嘴上啄了一下,然后赶紧低下头扒拉饺子,那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王强嘿嘿傻笑着,看着眼前这个为了自己洗手作羹汤的女人,心里头那是无比的满足。 这大年初一,虽然没有七大姑八大姨的热闹,可就这两人关起门来的小日子,比啥都强,比啥都甜。 第150章:玩的高兴! 初二开始,村里头的人就开始忙着回娘家,走亲戚了。 大路上的二八大杠、拖拉机来来往往的,车上坐着的都是穿红戴绿的媳妇和孩子,手里提着点心匣子、酒瓶子,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 可王强家这院子,却是清静得很。 王强没爹没妈了,也没啥正经亲戚。 苏婉那是知青,家在外地,那么远的路,再加上交通不便,也不可能回去。 两人就这么守着这三间土房,过着自个儿的小日子。 初二这天晌午,太阳挺好,照在雪地上泛着白光。 王强在屋里头憋得难受,他瞅见苏婉正坐在炕头纳鞋底,那眼神时不时地往窗户外头飘,看着那些走亲戚的人,眼神里头多少带着点羡慕和落寞。 王强心里头一动。他知道,嫂子这是想家了,也是觉得这就咱俩人,有点冷清。 “嫂子,别纳了,那鞋底子又不急着穿。” 王强把她手里的活计给拿了下来,“走,跟俺出去玩会儿!” “玩?这大冷天的,玩啥啊?”苏婉有点懵。 “你别管,穿上厚衣裳,跟俺走!” 王强神神秘秘地拽着苏婉就往外走。 到了院子里,苏婉才看见,王强不知道啥时候,用几块木板和两根粗铁条,做了个简易的雪橇。 那雪橇做得虽然粗糙,可看着挺结实,上头还铺了一块厚厚的狗皮褥子。 “这是……”苏婉眼睛亮了。 “冰车!俺小时候最爱玩这个!” 王强拍了拍那雪橇,“走,咱去村后头那条小河沟,那儿冰结实,还没人,咱俩去滑冰!” “哎呀,我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让人看见了笑话。”苏婉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 “笑话啥?在俺眼里,你永远是十八岁的大姑娘!” 王强不由分说,把苏婉按在爬犁上坐好,自个儿拉起前头的绳子,“坐稳了啊!老司机发车了!” 他拉着爬犁,一路小跑,直奔村后的小河沟。 那小河沟早就冻得实实在在的,冰面像镜子一样平整。周围是白茫茫的雪地和光秃秃的柳树林,静悄悄的,确实没啥人。 到了冰面上,那就更是王强的天下了。 “坐好了!走喽——!” 王强在前头拉着绳子,脚下发力,在那光滑的冰面上飞奔起来。 雪橇在冰面上嗖嗖地滑行,速度越来越快,两边的景物飞快地向后倒退。 冷风刮在脸上,虽然有点疼,可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一下子就把苏婉心里头那点郁闷给吹散了。 “啊——!慢点!慢点!太快了!” 苏婉坐在爬犁上,两只手死死抓着边缘,嘴里尖叫着,可那脸上却绽放出了久违的纯真笑容。 那笑声清脆悦耳,在这空旷的冰河上回荡,传出老远。 王强听着她的笑声,跑得更欢了。他故意在冰面上转圈,把爬犁甩得滴溜溜转,吓得苏婉又是叫又是笑,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全是光。 那是苏婉自从下乡以来,自从嫁人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快乐。 那一刻,她仿佛忘了生活的苦,忘了那些流言蜚语,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玩累了,王强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冰面上喘气。 苏婉也从爬犁上下来,虽然头发有点乱,可那精神头却足得很。 “强子,咱堆个雪人吧?”苏婉提议道,眼睛亮晶晶的。 “行啊!堆个大的!” 两人就在河岸边上,也不嫌雪凉,开始滚雪球。 王强力气大,滚了个巨大的雪球当身子,苏婉滚了个小点的当脑袋。 两人合力把雪人堆起来。 王强把自个儿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给雪人围上。 苏婉从兜里掏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胡萝卜,给雪人插了个长鼻子,又找了两块黑煤球当眼睛。 “嘿,这雪人,长得有点像张武哥,虎头虎脑的。”王强看着雪人打趣道。 “哪有,明明像你,傻乎乎的。”苏婉笑着拍了他一下。 两人在雪地里追逐打闹,互相把雪球塞进对方的脖子里,笑声洒了一路。 直到太阳快落山了,两人才尽兴而归。 回家的路上,正好碰见了从镇上回来的郝红梅。 郝红梅手里提着两瓶酒,看来是刚走完亲戚。 她远远地就看见王强拉着爬犁,苏婉坐在上头,两人说说笑笑的,那股子亲热劲儿,瞎子都能看出来。 郝红梅停下脚步,看着这一幕,眼神里闪过一丝羡慕,还有一点点酸涩。 “这俩人,日子过得是真蜜里调油啊。” 她自言自语了一句,摇了摇头,也没上去打扰,转身换了条路走了。 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姑娘,既然人家过得好,她也只能在心里头送上一句祝福。 回到家,一进屋,那股子热气扑面而来。 苏婉刚才在外头玩疯了没觉得,这一进屋,手脚就开始发麻,那是冻透了。 她哆嗦着,牙齿都在打架。 “快,上炕!炕我走的时候压了火,这会儿正热乎呢!” 王强看她那样,心疼坏了。 他二话不说,三两下帮苏婉脱了那沾着雪沫子的厚棉鞋和外头的罩衣,直接把她抱到了热乎乎的炕头上,扯过那床厚棉被,把她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嘶……好冷……”苏婉缩在被窝里,整个人蜷成一团,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王强也没多想,把门栓插好,窗帘拉严实,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身上那件带着寒气的大衣裳也给扒了。 只穿着件单薄的跨栏背心和秋裤,一掀被角,也钻了进去。 那一股子像火炉一样的热气,瞬间冲向苏婉。 “强子……凉……”苏婉怕冰着他,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别动!躲啥躲!” 王强长臂一伸,霸道地把她整个人都捞进了怀里,像箍铁桶似的紧紧箍住,“俺身上火气旺,正好给你却却寒!” 他把苏婉那双冰凉的小手拽过来,放在自个儿那滚烫的胸膛上。 “咋样?热乎不?”他咬着牙,嘿嘿笑着问。 “热乎……”苏婉的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眼神里泛起了层层叠叠的波光。 “脚呢?脚也冷吧?” 王强说着,两条腿在被窝里一探,就把苏婉那双冰凉的小脚丫给捉住了。 他也没嫌弃,直接就把那双脚夹在了自己大腿那儿。 那地方皮肉嫩,热度高,苏婉的脚一贴上去,舒服得她忍不住哼唧了一声。 “嗯……” 这一声哼唧,在这密闭的被窝里,听着格外撩人。 王强的呼吸瞬间就粗重了几分,那眼神也变得有些深邃了。 第151章:嫂子的奖励 “看你以后还‘乱’不‘乱’说。”景墨轩轻弹了一下千若若的额头,抱起她向浴室走去给她换衣服。 说到这里,通玄突然盘膝坐在一块巨石上面,他望着山脚下的三名师弟,突然笑了起来,而且笑着笑着居然笑出了泪花。 虽说他不是追星族,但他知道在这个修炼体制下的法制社会,也是有明星的。 竹海虽然到了盛夏,不会像上京太过炎热,但是九凰知道竹海不会像悦揽居中这般的如同四季如春。 现在你得意吧,一会到了老子的地盘,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窝着。 这个生物似乎和人类渊源很深,但是好像还是处于对立面,只不过他现在还未动手,不知道是为何。 李南躺在床上,思考的事情很多,不过身上的疲惫更多,未及几分钟过后,便呼呼的睡着了。 我是你头顶的云,是你耳畔的风,是你涉过潮来潮去,是你眼中烂漫山花,亦是你行过的万里山河,此刻,我亦在你眼中,你亲手所植八百里曼殊沙华,每一株,都是我。 赵玄本就是一直在注视着九凰,却突然的发现九凰有点不对劲起来,在他还未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候,九凰已经昏倒了过去。 今天这事情,本就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买卖,所以李南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至于他之所以要跟刘龙其人玩这么久,也是心有计策。 “不错,这就是酒神剑,若是你们想要的话,那么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酒神身为剑中王者,想要得到它的认可,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知道吗?“长安说道。 可以说是移山填海,都不是不可能的,这样的无上存在,谁能理解。 而天剑刺杀这一头北兽狮,还并不是他想引起这里北兽狮注意的时候,他现在最主要的目的,那就是先为他自己找到一个最佳吸引北兽狮注意的地方。 杨老知道今天刘古到,担心刘古下了飞机不好找车过来,就派了在家闲的孙子杨天开着自己的座驾来接机。杨天也乐的如此,陪爷爷在家里呆着还真是无聊。 姜泰化作了一道凝练之极的黑线,避过菱形晶石散发的光芒,没入了君一笑的脑海之中。 与那位轻浮老人不同,那个看起来像是大老板的中年人倒是对着杨老几人恭恭敬敬的,甚至对于刘古,也还带着点礼貌,没有丝毫的傲气。 一艘货运轮船从津口是出发,轮船上面搭载着由星辰科技研制,华夏航天工业制造并组装的大推力火箭。 而后,随着天剑一剑刺入到青海虎鲨头领的腹部之后,便见那威力强悍的‘流星星爆’,一如之前一般,便倏然在这一条青海虎鲨头领的体内连续爆炸了起来。 不过萧明却是冷哼一声,瞬间冲到了谭啸天身前,不等他反应过来,便一把将谭啸天拎起,直接走向了后台。 “战天这师弟,既然这么鲁莽,见有弟子过来,也不知道回避一下”这不是别人,跟战天一样,白云宗毛坯弟子出来的凡真。 而这八十一道黄金神剑之中,姜思南只能看清楚其中的九道神剑,看到其中闪烁的符和修炼之法。 “准备战斗!”猎奴队的队长是个身材高迪,强壮无比的中年汉子,看到两个死灵法师谨慎的样子,立刻下令警戒,当他发现自己派入村落里的盗贼一直都没有动静的时候,心里立刻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再看看身边的鬼丑,精灵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因为她看到鬼丑的面具之下,也有一双眼睛,睁开的眼睛。 在股市中,我还有部分散股,我最少持有你们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股份了。 当然了,孙青并不知道,自己这个面前的年轻人,其实也是一个鬼。 这些人连忙跑到城门口,一起用力,转眼间,城门就被打开了。李云飞跳上骏马,笑着说道:“恭喜各位,你们救了你们自己的命!”然后,看也不堪这些人带着聂风和明月就向天下会的方向疾驰而去。 “休伤我父亲!”一声大喝忽然传来,另一杆长枪斜刺而来,从李靖的背后出现,然后狠狠的撞击在洪泽城主的枪尖。 降落之后,几人分开行动,未来刻意地向森林深处走去,果然,梅茨星人马上就找到了他。 之后天翔就一直穿着“奇装异服”在街上逛来逛去,时不时抓住一个路人随便问点情报,引得街上的人们纷纷侧目,不过以省钱为原则的某人并没有去买一身正常衣服的打算。 联想到战斗王比赛中,龙眼肉还是特殊职业山贼,可见美味家族这段时间也拼了,终究把自己的一队全部武装成了全隐藏职业。而且从职业构成來看,除了缺乏血牛,其他职业基本上都是标配。 但不等他继续开口出声,又有一块抹布飞来,精准的塞进了他的嘴。 虽然他从来都没有在明面上提过这一点,但康纳每次都能见到他将兄弟送来的那种黑乎乎的‘糖果’当成某种珍宝。 在千年前,这里可是中州最热闹繁华的一座大楼,可是现在由于灵石实在太稀缺,导致门可雀罗。 慕羲本以为他会夸赞几句,却没想到却只是一味地嘲弄,连忙伸手便要夺回。 第152章:该来的总会来 “行,我知道了。” 王强拍了拍许亚青的肩膀,脸上却没露出多少惊慌,“兄弟,谢了。这消息对俺挺重要。” “强哥,你可得防着点,俺觉着这就是个笑面虎,不好对付。”许亚青嘱咐道。 “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月亮湾的天,他还翻不过去。” 送走了许亚青,王强站在院子里,看着地上那堆被他搓碎的烟丝,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他把烟丝狠狠地踩进雪地里,用脚碾了碾。 “***是吧?知识分子是吧?” 他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你要是来干人事的,俺王强敬着你,你要是想来当搅屎棍,想坏了大家伙的好日子,那就别怪俺这泥腿子不给你面子!” 他转身回屋,脸上又换上了一副笑模样。 “咋了?跟亚青聊啥呢这么半天?”苏婉正端着饺子汤,问道。 “没啥,就是聊聊镇上的新闻。” 王强坐回炕上,端起酒杯,一口干了,“咱们不管那个,来,嫂子,吃饺子!这小人还没吃完呢!” 他夹起一个煮破了皮的小人饺子,一口塞进嘴里,狠狠地嚼着,仿佛嚼碎的不仅仅是面和肉,还有那些即将到来的阴谋和算计。 该来的总会来。 但这好日子,是他王强拿命拼出来的,谁也别想给他搅黄了! 正月初七,传说是女娲造人的日子,叫人日。 这天要吃面条,寓意着长长久久,顺顺当当。 这几天,村里头表面的气氛还是挺祥和的,大家伙儿都沉浸在过年的余韵里,吃着还没吃完的肉,串着门子唠着嗑。 可王强这心里头,却始终绷着一根弦。 那天许亚青的话,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 他是个猎人,对危险有着天生的直觉。 他能感觉到,有一股子阴风,正从镇上的方向,慢慢地往月亮湾这边刮过来。 到了晚上,天擦黑。 王强跟苏婉说了一声,提溜着两瓶好酒,还有一包刚炸好的花生米,去了许亚青家。 许亚青家就住在村口,离大路近,消息也最灵通。 两人在炕上摆开小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强哥,俺这两天特意去镇上帮你打听了。” 许亚青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压低了声音,那神神秘秘的样子,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那个***,听说昨儿个已经到镇上了,镇长亲自去接的风。” “哦?这么大阵仗?”王强抿了一口酒,不动声色。 “那可不!俺听镇公所那个扫地的大婶说,那***长得斯斯文文的,戴个金丝眼镜,穿个中山装,兜里还插着钢笔,一看就是个有墨水的文化人。” 许亚青比划着,“可这人架子大得很!” “听说在接风宴上,张镇长给他敬酒,他都只是抿了一口,还说什么工作期间不宜饮酒,搞得张镇长挺下不来台的。” “而且啊,最关键的是,俺听见张镇长后来在办公室里跟秘书发牢骚。” 许亚青凑到王强耳边,“他说这上面派下来的就是个钦差大臣,不好伺候!” “说是要搞什么农村新发展试点,还要把以前那些土规矩、土办法都给废了,要建立一套新的制度。” “强哥,你想想,咱们这儿有啥土规矩?不就是你这打猎和冬捕吗?不就是咱们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活法吗?” “他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这话里话外的,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 王强听完,把手里的花生米往嘴里一扔,嚼得嘎嘣响。 他心里头那张图,算是彻底拼全了。 这个***,不是个善茬。 他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是带着偏见来的,更是带着野心来的。 他想要政绩,想要立威,想要在这穷乡僻壤搞出一套他的新政来证明自己。 而王强这个在村里一呼百应、甚至风头盖过了村长和镇长的鱼把头,就是他眼里最大的绊脚石,是那个必须要被铲除的旧势力代表。 再加上马福海那层亲戚关系…… “哼,有点意思。” 王强冷笑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寒光,“这是把俺当成那儆猴的鸡了?” “强哥,你可得早做准备啊。” 许亚青担忧地说,“民不与官斗,这虽然是句老话,可也是实话,人家毕竟是上面派下来的,手里头有大印,咱们……” “怕个球!” 王强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他有大印,俺有民心!他有政策,俺有道理!” “这江北镇的老百姓,是认那张盖了章的纸,还是认能让他们吃饱饭的人,这事儿还两说呢!” “再说了,他想动俺,也得看他有没有那个好牙口!别到时候崩了一嘴牙,哭都没地方哭去!” 从许亚青家出来,外头又飘起了雪花。 王强走在回家的路上,风吹得他头脑清醒无比。 他知道,一场硬仗就要来了。 这不是跟熊瞎子搏斗,也不是跟胡彪那种流氓打架,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却更加凶险的争斗。 回到家,苏婉已经把被窝给捂热了。 “咋去了这么久?脸都冻红了。”苏婉心疼地给他暖手。 “跟亚青聊得投机,多喝了两杯。” 王强没跟苏婉细说,他不想让她跟着担惊受怕,这种事,男人扛着就行了。 “没事,就是个新官上任,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不碍事。” 他笑着安慰苏婉,可等苏婉睡熟了之后,他却悄悄地下了地。 他来到西屋,把那杆藏在角落里的土猎枪给拿了出来。 借着月光,他用一块油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枪管,检查着每一个零件。 冰冷的枪管在他手里渐渐有了温度。 “老伙计,”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这好日子刚开了个头,谁要是想给俺搅黄了,谁要是想动俺这个家……”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凌厉,那股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劲儿,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那不管他是大学生还是天王老子,都得问问你答不答应!” 这一夜,王强睡得很轻。 他在梦里,似乎听见了一阵陌生的汽车引擎声,正从远处的公路上,朝着这宁静的月亮湾,碾压过来。 第153章:知识分子 正月初八,大年还没过完,但这月亮湾的年味儿,像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汽油味给冲淡了不少。 一大早,村口那条刚被许亚青清理出来的土路上,就扬起了一溜烟尘。 一辆在那年头罕见的军绿色吉普车,吭哧吭哧地开了进来。 “滴——滴——!” 那喇叭声按得那叫一个急,那叫一个响,把村口几只正在雪堆里刨食的狗吓得夹着尾巴嗷嗷乱叫,四散奔逃。 车直接开到了村委会的大门口。 车门一开,先伸出来的是一只擦得锃亮的黑皮鞋,紧接着,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下来。 这人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白白净净的,跟村里这帮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爷们儿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他手里夹着个真皮公文包,左胸口袋里还别着两支钢笔,一看就是个有墨水的文化人。 这就是***。 他站在车边,也没急着进去,而是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捂着鼻子,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那低矮的土房和满地的积雪。 眼神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嫌弃,就像是城里的大少爷掉进了猪圈里似的。 村里的几个干部早就接到了通知,都在门口候着呢。 虽然心里头未必服气,可毕竟是上面派下来的钦差大臣,面子工程还是得做。 “哎呀,是赵主任吧?我是村里的会计老刘,这大冷天的,您辛苦,快进屋,屋里烧了炉子!”老刘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瞥了他一眼,也没伸手,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那架子端得足足的。 “嗯,条件是艰苦了点,不过既然组织派我来,那就是要来改变这种落后面貌的。” 他一张嘴,就是满口的官腔,听得老刘一愣一愣的。 进了村委会那间不算宽敞的会议室,***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上。 他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放,也不喝老刘倒来的大叶茶,而是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保温杯,喝了一口自带的水。 “同志们呐,” ***敲了敲桌子,那声音透着股威严,“我这次来,不是来享福的,是带着县里、镇上领导的重托来的!”咱 “们月亮湾,穷了这么多年,为啥?就是因为思想落后!就是因为没有规矩!” “我听说,最近村里搞了个什么冬捕?闹得挺欢实?” 底下的几个村干部互相看了一眼,老刘赔着笑说:“是,是王强那后生带着大伙儿干的,收成不错,大伙儿都分了鱼,这年过得也肥实。” “哼,收成不错?” ***冷笑一声,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头闪过一道寒光,“无组织,无纪律!几千米的大网,说下就下?” “那是国家的资源,是集体的财产!经过审批了吗?有科学规划吗?这是典型的乱来!是小农意识的泛滥!” 他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把几个村干部都给砸懵了。 这鱼都吃到肚子里了,还能吐出来不成? “从今天起,村里的一切事务,都得按规矩来!那些个土办法、土皇上,在我这儿,行不通!” ***在那儿唾沫横飞地讲了一个多钟头,满嘴的新名词,什么宏观调控,什么科学发展,把一帮人听得云里雾里,哈欠连天。 可有一点大伙儿都听明白了:这新来的主任,跟那王强,不对付!他这是要拿王强开刀立威呢! 开完会,***也没问王强住哪,也没说要去见见这个名人,就像根本没这个人似的。 他让司机把行李搬到了村委会后头那间专门给他腾出来的瓦房里,嫌弃地让人把被褥换了三遍,这才算是安顿下来。 …… 当天晚上,镇公所里。 镇长张大海正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那张脸上写满了烦躁。 “镇长,您喝口水,消消气。”秘书小李小心翼翼地递过茶杯。 “喝?我喝个屁!” 张大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茶杯墩得震天响, “这个***,真他娘的拿自个儿当根葱了!昨儿个接风宴上,我好心好意敬他酒,他跟我摆谱!” “说啥酒精会麻痹革命意志?我呸!装什么大尾巴狼!” 他点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小李,你听听他今天在月亮湾放的那些个屁!什么叫无组织无纪律?” “那冬捕是陈老爷子点头的,是我张大海批的条子!他这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是想干啥?想把咱们江北镇的天给翻过来?” 小李凑过去,压低声音说:“镇长,我也打听了,这***在县里头关系硬着呢。” “听说他还是省里头下来的,那是来镀金的,咱们这儿就是他的跳板,他要想往上爬,那就得踩着人上去。” “这王强现在风头这么盛,正好就成了他的靶子。” “妈的,想踩着咱们爷们儿上位?他也得有那个好牙口!” 张大海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眼里闪过一丝狠劲儿,“强子那是给老百姓办实事的,是咱们镇的福星!” “他***要是敢胡来,我张大海拼着这顶乌纱帽不要,也得跟他碰一碰!” “不过……” 张大海叹了口气,“这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强子那边,你得让人去透个气,让他最近收敛点,别撞到枪口上。” “这***手里头有尚方宝剑,咱们明面上不好跟他硬刚。” …… 再说回月亮湾。 天黑的时候,***提着两盒包装精美的点心,还有两瓶好酒,没带司机,一个人悄没声地敲开了马福海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马福海。 这老东西自从上次王麻五家那场大火之后,虽然心里头那口恶气出了,可整个人也更加阴沉了。 脸上的伤疤还没好利索,看着跟个活鬼似的。 “谁啊?”马福海没好气地问。 “老表哥,是我,卫国啊。”***站在门口,脸上挂着那种让人如沐春风,却又感觉不到一丝温度的笑。 马福海一愣,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那张猪头脸瞬间就像开了花一样,褶子都笑开了。 “哎呦!是卫国老弟!不,是赵主任!快请进!快请进!哎呀,这是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 马福海受宠若惊,赶紧把***让进屋。 他虽然以前没见过***,但他那个在供销社的表弟早就给他通过气了,这是自家亲戚,是来给他撑腰的! 进了屋,一股子草药味儿混着霉味儿扑面而来。 ***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炕上,马振坤正半死不活地躺着,看见来了个穿中山装的,也挣扎着想坐起来。 “这是振坤大侄子吧?快躺下,别动。” ***把东西放在桌上,走过去假惺惺地按住了马振坤,“早就听说振坤受了伤,我这心里头也不落忍,这不,刚安顿好,就赶紧来看看你们爷俩。” “老弟啊,你可算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们爷俩都要被人给欺负死了啊!” 马福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就开始哭诉,那是把王强描述成了十恶不赦、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村霸,把自己说成了忍辱负重、一心为公的好村长。 “卫国老弟,你是上面派下来的大干部,又是咱自家亲戚,这事儿你可不能不管啊!” 马福海抓着***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得替表哥做主,把那个王强给办了!只要能把他弄进去,让他吃枪子,表哥我给你立长生牌位!” 第154章:不见兔子不撒鹰 ***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地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听着马福海的哭诉,脸上的表情却没多大变化,反而显得有点为难。 他放下杯子,推了推金丝眼镜,叹了口气。 “老表哥,你的苦,我都懂,这王强是个什么货色,我也听说了。” “一个泥腿子,仗着有一把子蛮力,就敢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我这次下来,就是要整治这种不正之风!这新农村建设,要的是规矩,要的是法治,容不下这种土匪行径! 而且按理说,咱们这层关系,我肯定得帮你。” “但是……” ***拉长了声音,眉头皱了起来,“表哥你也知道,我现在刚上任,脚跟还没站稳。 这王强现在在村里头那是呼风唤雨,连陈福海那个老不死的都给他撑腰,还有张大海那个墙头草,也向着他。 这小子现在是民心所向,咱们想动他,难啊!” “难?” 马福海一听这话,脸色也垮了下来,心里头凉了半截, “老弟,你是知识分子,是大官,手里头有印把子,你也治不了他?” “治是能治,但得讲究个策略,也得冒风险啊。” ***手指头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那声音不大,却一下下敲在马福海的心坎上。 “我现在要是动了他,那就是捅了马蜂窝,搞不好连我自己的乌纱帽都得搭进去。 表哥,你也得体谅体谅我的难处不是? 这上下打点,疏通关系,哪样不需要成本?哪样不需要……嗯?” 他话没说透,但那大拇指和食指却在一起搓了搓,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马福海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头就跟明镜似的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表弟,心里头暗骂了一句:真他娘的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比老子还黑! 这就是想趁火打劫,想讹老子一笔钱啊! 可他现在也是没办法,王强那就是他的肉中刺,眼中钉,一天不除,他一天睡不着觉。除了指望这个表弟,他还能指望谁? 马福海咬了咬牙,心一横。 “老弟,哥哥懂了!只要你能帮哥哥出了这口恶气,把那小子给收拾了,哥哥绝对不让你白忙活!” 他说着,颤颤巍巍地下了炕,走到那个上了锁的大柜子前头。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打开柜子最里头的暗格,那是他这些年攒下来的棺材本,也是上次算计了王麻五之后剩下的最后一点家底。 他从里头掏出一个蓝布包,那布包鼓鼓囊囊的。 马福海抱着布包走回来,当着***的面,一层一层地打开。 里头是一沓子大团结,看厚度少说也得有一千多块。 “老弟,这是哥哥的一点心意,一共一千五百块。” 马福海把钱往***面前一推,那心疼得直抽抽,脸上的肉都在抖, “你也别嫌少,哥哥现在就这点了,只要事儿办成了,以后村里头有啥油水,那都是你的!” ***看着那堆钱,眼睛后面的精光一闪而过。 他也没客气,伸手拿过那沓钱,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嘴角这才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 这一千五百块,在这个年头可不是小数目,够一个工人干好几年的了。 他本来就是要收拾王强的,那是为了他自己的政绩和威望。 现在还能顺手从这个傻表哥手里捞一笔横财,这买卖,做得值! “哎呀,表哥,你这是干什么?咱们自家兄弟,提钱就见外了。” 嘴上说着见外,手却很诚实地把钱塞进了自个儿的公文包里,拉链拉得严严实实。 收了钱,***的脸色立马就变了,那股子为难劲儿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在昏暗的灯光下,那张斯文的脸显得格外阴森,就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 “表哥,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这事儿,我就给你办了!” “咱们不动刀动枪,那是莽夫干的事。 咱们要动,就动他的名声,动他的根基,让他身败名裂,让他在这江北镇,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 两人头碰头,在那充满药味儿的屋子里,嘀嘀咕咕地密谋到了半夜。 …… 正月初九。 ***坐在他那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在一个日记本上写写画画。 那日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关系图,而在最中间,赫然写着两个名字:王强,林颜。 他在王强的名字上,狠狠地画了个红叉,力透纸背。 想起王强,他心里头就膈应。 他还没到这江北镇,耳朵里灌满的就全是这个名字,什么打猎豪雄,什么神眼鱼把头,什么仁义大哥。 这让他这个自诩为精英、天之骄子的知识分子非常不爽。 凭什么?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泥腿子,一个满身鱼腥味的粗人,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拥护?能抢了他这个新村主任的风头? 在他***的世界观里,这种人就该老老实实地在泥地里趴着,给他这种人当垫脚石。 居然还敢跳出来逞英雄?这就是原罪! 而那个林颜…… ***把目光移向了那个名字,手里的钢笔顿住了,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有贪婪,有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恨意。 林颜,那是他大学时的同学,也是那届公认的校花。 长得漂亮,那是不用说的,更难得的是那种英姿飒爽的气质,跟那些娇滴滴的女同学完全不一样。 当年在学校,***那是费尽了心思追求林颜。 写情书、送花、当众表白,什么招都用遍了。 可结果呢? 林颜非但没答应,还在一次公开的辩论会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他驳得体无完肤,说他思想狭隘,虚伪做作,满脑子都是钻营。 那一刻,***感觉自己的脸都被扒光了,那种羞辱感,至今想起来都让他浑身发抖。 “林颜啊林颜,你不是清高吗?你不是看不上我吗?” ***狞笑着,用笔尖狠狠地戳着那个名字, “没想到吧?咱们又见面了。 你被分到了这鸟不拉屎的渔业站,我成了这儿的村主任。 这就是天意!老天爷把你送到我手里,就是让我来收拾你的!” 现在,王强是他在村里的绊脚石,林颜是他心里的刺。 他想出了一条一石二鸟,毒辣至极的计策。 他要给这两个人,编排一场大戏。 第155章:流氓罪,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与此同时,江北镇渔业站。 这是一个靠近江边的大院子,里头堆满了各种渔具和标本。 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留着齐耳短发,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姑娘,正站在寒风里指挥着几个工人往车上装鱼。 这就是林颜,几个月前被上面分配到江北镇渔业站当站长。 不得不说,林颜长得确实俊,瓜子脸,大眼睛,鼻梁高挺,没化妆,却透着股子健康的红润。 那工装虽然肥大,却也掩盖不住她高挑挺拔的身材。 她干起活来风风火火,干脆利索,一点都不娇气。 “老张!那箱鳌花轻点放!那是特级品,要送到省里招待所的!” 林颜手里拿着个本子,一边记录一边喊道。 “知道了站长!您就放心吧!” 工人老张擦了把汗,笑着说,“林站长,您这刚来没多久,这业务比俺们这些干了十几年的老把式还熟啊!” “那是,干一行爱一行嘛。” 林颜合上本子,笑了笑。 她看着这一车车往外运的鱼,心里头也挺高兴。 “说起来,这次还得多亏了那个叫王强的。” 林颜看着江面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要不是他带头搞冬捕,咱们这渔业站今年冬天就得喝西北风了,这一批鱼质量真好,个头大,肉质紧,一看就是深水鱼。” 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鱼把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个猎户,一个渔夫,能有这般见识和魄力,还能把这冬捕搞得这么有声有色,这人肯定不简单。 “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这个王强,跟他探讨一下这江北镇渔业发展的长远规划。” 林颜心里暗暗想道。 她哪里知道,她想见的人,很快就会以一种让她终身难忘的方式见面。 …… 正月初十,天擦黑。 王强家。 屋里暖洋洋的,炕桌上摆着两盘菜,一盘花生米,一盘炒鸡蛋。 王强正盘腿坐在炕上,跟苏婉讲着笑话。 “嫂子,你知道不?今儿个李老三跟我说,他昨晚做梦,梦见自个儿变成了一条鱼,被我给钓上来了,吓得他一身冷汗。” “醒来一看,是他家那花猫正趴在他胸口睡觉呢!哈哈哈!” 王强一边说,一边比划,逗得苏婉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针线活都做不下去了。 “你呀,就知道编排人家三哥,人家当鱼再给你拽到河里面去。” 苏婉笑着嗔怪道,伸手给他倒了杯茶,“快喝口水吧,嘴都说干了。” 两人正闹着呢,院门被敲响了。 “谁啊?” 王强下地去开门。 门口站着个看着挺机灵的小伙子,是镇公所的通讯员。 “强哥,赵主任让我来给您送个信儿。” 那小伙子递给王强一张红色的请柬,“说是明儿个晚上,在镇上的饭店,赵主任做东,请咱们镇上几个能人吃饭,商量商量咱们镇以后农业和渔业发展的大计。” “特意嘱咐了,让您务必赏光。” 王强接过请柬,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兹定于正月十一晚六点,共商江北发展大计,诚邀王强同志莅临,***敬邀。” “***?” 王强眉头挑了一下,心里头冷笑一声。 这黄鼠狼,终于要给鸡拜年了? “行,我知道了,告诉赵主任,我准时到。” 送走了通讯员,王强拿着请柬回了屋。 “谁呀?”苏婉问。 “那个新来的村主任,***,请我吃饭。”王强把请柬往桌上一扔。 “请你吃饭?”苏婉有些担心,“那就是个鸿门宴吧?你能去吗?” “去!为啥不去?” “人家既然都把戏台子搭好了,俺要是不去唱两嗓子,那不是让人家白忙活了吗?” “俺倒要看看,这个知识分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可王强没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有药! …… 与此同时,渔业站。 林颜也收到了同样的请柬。 “***?” 林颜看着那个名字,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 “这个伪君子,怎么阴魂不散地追到这儿来了?” 之前学习的时候,林颜就对这个***没有一点好感,整天就知道喊口号,而且心思深沉,憋了一肚子坏水。 最后林颜实在忍不了了,当众把他损了个底掉儿,后面就再没交集了! 她本来想直接把请柬扔进垃圾桶,可又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共商江北渔业发展大计。 但她是江北镇的渔业站站长,这工作上的事儿,她也没法推脱。 而且,她听说这次不仅请了她,还请了那个传说中的鱼把头王强。 “哼,去就去。我倒要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个败类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林颜把请柬收好,眼神变得冰冷锐利。 …… ***的住处。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 ***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头装着半瓶无色透明的液体。 这是他特意托人从外地弄来的好东西,据说只要几滴,就能让那贞洁烈女变成荡妇,让那正人君子变成野兽。 而且药效极快,无色无味,根本查不出来。 “王强,林颜……” 他轻轻摇晃着瓶子,看着那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变态的笑容。 “明天晚上,我就送你们一份大礼,一份让你们这辈子都翻不了身的大礼。” “我要让全镇的人都看看,所谓的英雄,所谓的站长,在床上是个什么德行!” “我要带着记者,带着干部,在这个最精彩的时候推门进去,给你们拍几张特写!” “流氓罪,强奸罪……啧啧啧,这两个罪名,够你们把牢底坐穿了。” 他在脑海里一遍遍地预演着明天的场景:王强和林颜衣衫不整地纠缠在一起,闪光灯咔咔作响,人群的唾骂声,林颜绝望的哭喊声,王强百口莫辩的表情…… 每想一遍,他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那种报复的快感让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哈哈……哈哈哈……” 低沉而阴森的笑声,在这间小屋里回荡,听得人毛骨悚然。 而此时,几里地外的王强,正搂着苏婉,在那温暖的被窝里讲着俏皮话,丝毫不知道***居然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招式。 第156章:相见恨晚 正月十一,这年味儿还没散尽呢,天还是冷得嘎嘣脆。 王强家那暖和的土炕上,苏婉正拿着把崭新的衣服刷子,给王强那件黑皮夹克刷灰。 “强子,你真要去啊?” 苏婉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眉头皱得跟个小疙瘩似的,一脸的不乐意, “那个***,一来就没安好心,听说在村里都没正眼瞧过你,这一转眼就要请吃饭,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子。” 王强坐在炕沿边,正在擦那一双牛皮登山靴。 他听了这话,嘿嘿一笑,把脚伸进去,用力跺了跺,震得地皮都响。 “嫂子,你也知道他是黄鼠狼,那黄鼠狼既然都在门口叫唤了,俺这当猎人的,不得出去瞅瞅他想叼哪只鸡?” 王强站起身,把皮夹克接过来往身上一披,领子一竖,那股子精气神立马就上来了。 “再说了,这次他还请了渔业站的林站长,咱们后续要想赚大钱可离不了这渔业站,俺要是不去,那就是驳了人家的面子,也显得咱们月亮湾的人小家子气。” 苏婉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细细地给他整理衣领。 她的手在他胸口那儿停了一会儿,像是想把那颗跳动的心给护住似的。 “俺不是拦着你,俺就是心里头突突直跳,总觉得今晚要出事。” 苏婉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是担忧,“你自个儿多长个心眼,酒别喝多了,菜也少吃,要是瞅着不对劲,哪怕掀了桌子也得跑,听见没?” “听见了,我的管家婆。” 王强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眼神温柔得很,“放心吧,你男人是啥身手?两头熊瞎子都奈何不了俺,他一个拿笔杆子的白面书生,还能把俺吃了?” “你就贫吧!” 苏婉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又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塞进王强怀里, “这是两个煮熟的鸡蛋,还有两块糖,要是那边饭菜不干净,你就吃这个垫吧垫吧,还有……早点回来,俺给你留门,烧好洗脚水等你。” “得令!” 王强把布包揣好,顺手在苏婉那软乎乎的腰肢上捏了一把,惹得苏婉一声惊呼,然后才大笑着推门走了出去。 外头的风挺硬,刮在脸上生疼。 王强没坐车,就这么大步流星地往镇上走。 他走得快,身上那股子热气腾腾的劲儿,把周围的寒气都给逼退了三舍。 到了镇上,天才刚擦黑。 镇上饭店门口的大红灯笼已经亮起来了,红彤彤的,看着喜庆,可王强瞅着那灯笼,总觉得像两只充血的眼珠子,瞪着过往的行人。 他没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口那棵大柳树底下站了一会儿,点了一根烟,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儿。 今儿个饭店里生意一般,没几桌客人。 但二楼那个最大的包间松鹤间,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透不出一丝光亮,显得神神秘秘。 “你是王强吧?” 正抽着烟呢,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爽利的声音。 王强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棉服,围着条米色围巾的姑娘走了过来。 她的齐耳短发显得特别干练,脸上没化妆,却透着股子健康的红润,一双眼睛亮得跟天上的星星似的。 正是渔业站的站长,林颜。 “哎呦,是林站长吧,你喊我强子就行,今天这么巧?”王强赶紧把烟掐了,笑着迎上去。 “啥巧啊,我也是刚到。” 林颜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怎么不进去?在这儿那是喝西北风呢?” “这不等你呢嘛。”王强半开玩笑地说,“俺寻思着,这赵主任摆的是鸿门宴,俺一个人进去心里头没底,得找个大领导给撑撑腰。” “去你的,你个打虎英雄还怕这个?” 林颜白了他一眼,但那眼神里却没半点恼意,反倒是透着股子亲近。 两人并肩往里走。 林颜步子迈得大,不扭捏,跟王强走在一块儿,倒像是一对并肩作战的战友。 “强子,说正经的。” 林颜压低了声音,“我也觉得今晚这饭局有点怪,***这人我了解,心眼比针鼻儿还小。” “他之前在外地学习的时候就跟我有过节,这次居然请我吃饭,说是商量渔业发展,我总觉得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你也这么觉得?”王强乐了,“俺嫂子出门前也是这么说的,看来这赵主任的名声,是真不咋地啊。” “他那就是个伪君子。” 林颜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厌恶,“在学校的时候就爱搞那些个背后打小报告的勾当,不过,咱们也别怕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在咱们江北镇的地界上,他还能翻出天去?” “就是这个理儿!” 王强一拍大腿,“林站长,你这脾气对俺胃口!一会儿进去了,咱们互相照应着点。” “他要是敢耍花样,俺负责动手,你负责动嘴,咱们给他来个混合双打!” “哈哈哈,行!”林颜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两人说说笑笑地上了楼,那股子陌生感一下子就没了,反倒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到了松鹤间门口,王强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推开了门。 “哎呀!稀客稀客!王强同志,林颜同学,你们可算是来了!” 门一开,一股子暖气夹杂着酒菜香味扑面而来,***正坐在主位上,看见两人进来,立马站起身,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 他今儿个穿得更精神了,头发油光锃亮,苍蝇落上去都得劈叉。 那金丝眼镜擦得一尘不染,遮住了那一双透着算计的眼睛。 屋里头除了他,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镇公所管后勤的老刘,一个是管宣传的小张,这俩人平时都是老实巴交的,看来是被***拉来当陪衬、当幌子的。 “赵主任,让您久等了。” 王强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眼神在屋里快速扫了一圈。 窗户关得死死的,窗帘也拉到底,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还有两瓶没开封的好酒。 “哪里哪里,我们也刚到。” ***热情地拉开椅子,“来来来,快请坐!林颜,咱们老同学可是好久不见了,今儿个一定要好好叙叙旧。” “王强同志,你是咱们镇的功臣,今儿个这位置,必须你来坐!” 他硬是把王强按在了自个儿左手边的位置上,又把林颜安排在了右手边,那两个陪客的则坐在了对面。 这一落座,局算是开始了。 ***先是端起茶杯,清了清嗓子,那是官腔十足。 “咳咳,今儿个请大家来呢,主要是两个意思。” “这一呢,我是新来的,对咱们镇的情况还不够了解,特别是这渔业这一块,那是咱们镇的经济命脉啊。” “王强同志是咱们这儿的鱼把头,那是土专家,林颜同志是科班出身,那是洋专家,我得向你们二位取取经啊!” “这二呢……” 第157章:春药 ***顿了顿,脸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向林颜,“林颜啊,咱们以前在学校,可能有些误会。” “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懂事,今儿个借这个机会,我给你赔个不是。” “咱们现在都在一个战壕里工作了,得摒弃前嫌,团结一致,你说是不是?” 他说着,还真就站起来,给林颜鞠了个躬。 这一出,把林颜都给整不会了。 她本来是带着一身刺儿来的,准备跟***唇枪舌剑一番,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姿态放得这么低,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发作。 “赵主任言重了,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只要是为了工作,我没意见。”林颜淡淡地回了一句。 “大气!到底是女中豪杰!” ***竖起大拇指,又转向王强,“王强同志,之前我对冬捕有些看法,那是我的不对,是我调研不够深入。” “这两天我看了,老百姓是真高兴,真受益啊!你这是给咱们镇立了大功了!我这个当主任的,得敬你一杯!” 说着,他回身从身后的柜子上,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子。 那瓶子白底蓝花,上面写着贵州茅台四个字,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好东西。 “这可是我从省城特意带回来的珍藏茅台,平时我自己都舍不得喝,今儿个为了给二位赔罪,也为了咱们江北镇的未来,我把它开了!” ***一边说,一边极其熟练地打开瓶盖。 啵的一声,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飘了出来。 “好酒啊!” 对面的老刘和小张闻着味儿都直咽唾沫,眼睛都直了。 ***却没给他们倒,而是拿着瓶子,亲自走到了王强和林颜跟前。 “来,王强同志,满上!” 那酒液微微发黄,粘稠得像油一样,倒在杯子里,溅起小小的酒花。 “林颜,你也来一杯,这酒不辣,养人。” 给两人倒满了,***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至于那两个陪客,只能喝桌上的普通二锅头了。 王强看着面前这杯酒,心里头那个警钟敲得震天响。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把姿态放这么低,还拿出这么好的酒,这事儿肯定有猫腻。 他瞥了一眼***,只见这孙子脸上堆着笑,可那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赵主任,这酒太贵重了,俺这粗人,喝不惯这个,俺喝二锅头就行。”王强想推辞。 “哎!王强同志,你这就是看不起我了!” ***脸一沉,故作生气状,“我这诚心诚意地赔罪,你要是不喝,那就是还在怪我,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镇里面子!” 这话一说,气氛就僵住了。 旁边的老刘赶紧打圆场:“强子啊,赵主任这也是一片心意,你就喝了吧,这茅台可是国酒,咱们平时想闻个味儿都闻不着呢。” 林颜也看了看王强,虽然她也觉得***虚伪,但这面子上的事儿,还得过得去。 “行,既然赵主任这么有诚意,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颜端起酒杯,但她是个谨慎人,只是轻轻抿了一小口。 王强见状,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身体素质好,这点酒还能把自己毒死不成? 他也端起酒杯,装作豪爽的样子:“成!既然领导发话了,那俺就尝尝这国酒是个啥滋味!” 他一仰脖,把那杯酒倒进了嘴里。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没直接咽下去,而是在舌尖上转了一圈。 没啥怪味儿,就是醇,香,辣。 “咕咚。” 他咽了下去。 ***看着两人都喝了,那眼睛里闪过不易察觉的狂喜。 “好!痛快!吃菜,吃菜!” 接下来的半个钟头,那就是推杯换盏,虚与委蛇。 ***那嘴跟抹了蜜似的,一会儿夸王强年轻有为,一会儿赞林颜巾帼不让须眉,把那两个陪客忽悠得找不着北,也把王强和林颜那点戒心给一点点磨没了。 王强虽然一直提防着,可那酒是真的好喝,不知不觉,就被***劝着又喝了两杯。 林颜不胜酒力,但也喝了一杯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王强觉得身上有点热。 起初他以为是屋里暖气太足,或者是酒劲儿上来了,可渐渐地,他觉得不对劲了。 那热,不是从胃里散出来的,是从小腹底下那一团火里窜出来的。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骨头缝里爬,痒,燥,让人坐立不安。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林颜。 林颜的脸红得吓人,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不停地用手扇着风,还下意识地扯了扯领口的围巾。 “好热……”林颜呢喃了一句,声音变得软绵绵的,带着股子媚意。 王强心里咯噔一下。 遭了!这酒里有东西! 他猛地看向***。 只见***正端着酒杯,透过镜片,用一种像看猎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俩,嘴角挂着笑。 “哎呀,这菜怎么还不上齐呢?我去催催。” ***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老刘,小张,你俩跟我一起去,咱们去后厨看看,别让他们偷工减料。” “啊?主任,这都吃饱了……”老刘喝得有点懵。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不由分说,拉起两个人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回过头,深深地看了王强和林颜一眼。 那眼神里,全是得逞后的狰狞和即将看到好戏的期待。 “王强同志,林颜同志,你们先坐着,醒醒酒,我们马上回来。”说完,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咔嚓声。 那是锁舌弹出的声音! 王强猛地站起来,冲过去拉门。 纹丝不动! 门被反锁了! “妈的!***!你个王八蛋!” 王强狠狠地踹了一脚门板,震得门框直晃悠。 这时候,他已经确定了,这就是个局!一个精心设计的死局! 他回过头,看向林颜。 此时的林颜,状态已经完全不对了。 那药劲儿来得极其霸道,就像是洪水决堤一样,瞬间就冲垮了人的理智。 林颜本来端坐在椅子上,但这会儿已经瘫软下去了。 她那一向清明睿智的眼睛里,现在全是迷茫和水汽,脸颊绯红如血,嘴唇微微张着,急促地喘息着。 “热……好热啊……” 她一边哼唧着,一边开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那条米色的围巾早就被她扔到了地上,接着是那件深蓝色的工装棉服,扣子被她胡乱地扯开,露出了里面白色的确良衬衫。 “强子……我想喝水……” 她看着王强,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渴望,那是被药物催发出来的最原始的本能。 王强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大老爷们儿,那药力在他身体里也开始发作了。 眼前这一幕,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要把他的魂儿给勾走了。 林颜平时那是高高在上的女站长,干练、泼辣、生人勿近,可现在,她就像是一朵熟透了的牡丹花,正在毫无保留地向他绽放。 第158章:强子...爱我 那种强烈的反差,那种致命的诱惑,让王强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裤裆里更是撑起了帐篷,难受得要命。 “别……别脱了……” 王强咬着牙,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想走过去制止她,可脚底下却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费劲。 “强子……我不舒服……你帮帮我……” 林颜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朝着王强扑了过来。 那一身软肉撞进怀里,带着滚烫的体温和浓郁的女人香。 王强身子一僵,两只手下意识地就抱住了她。 “嗯……” 林颜发出一声满足的**,两只手紧紧地搂住王强的脖子,整个身子都挂在了他身上。 她那张滚烫的脸蛋在王强脖颈间蹭来蹭去,嘴唇胡乱地寻找着,最后印在了王强的下巴上。 “轰——” 王强脑子里的弦,差点就崩断了。 他也热,他也渴,他也想要。 怀里这个女人,是那么的美,那么的主动,只要他顺势一推,就能在这张大圆桌上,或者是旁边的沙发上,享受到无边的快乐。 他的手开始不听使唤了。 那双大掌顺着林颜的背脊往下滑,摸到了那纤细的腰肢,又往下…… “强子……爱我……”林颜在他耳边呢喃着,那声音酥到了骨头里。 王强的手猛地一紧,呼吸粗重如牛。 他低下头,看着林颜那张迷离的脸,看着那微微敞开的领口下露出的一抹雪白。 那一瞬间,他真的想就这么不管不顾了。 去他妈的***!去他妈的阴谋!先爽了再说! 可就在他的嘴唇即将碰到林颜那红唇的一刹那,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脸。 那是一张温婉、贤惠,总是带着羞涩笑意的脸。 那是苏婉。 那是昨晚上还搂着他,说要给他生儿育女的嫂子。 那是临出门前,还在叮嘱他少喝酒,给他留门烧洗脚水的女人。 “嫂子……” 王强喃喃地喊了一声。 这一个名字,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大脑。 不行! 绝对不行! 俺要是今儿个干了这事儿,俺还算个人吗?俺对得起嫂子吗?俺对得起死去的大哥吗? 更何况,这还是***那个孙子设的局! 他要是真做了,那就彻底掉进坑里了!到时候身败名裂,吃枪子都有可能! 不能让那个王八蛋得逞! “啊!!!” 王强猛地发出一声低吼。 他狠狠地一咬舌尖。 “噗嗤!” 剧痛袭来,一股子铁锈味的血腥气在嘴里弥漫开来。 这股钻心的疼,让他那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挂在自己身上的林颜给硬生生地推开了。 “林站长!你醒醒!这是药!这是***害咱们!” 王强大声吼道,试图唤醒林颜。 可林颜被推开后,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她根本听不进去王强的话,那药性已经完全控制了她的大脑。 她只觉得空虚,觉得难受,觉得只有眼前这个男人能救她。 “我不……我要……” 她眼神迷离,又一次扑了上来,一边扑还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衬衫,扣子崩落了一地,露出了里面粉色的内衣。 “强子……给我……” 她像八爪鱼一样缠上来,手甚至伸向了王强的裤腰带。 王强被她这一撩拨,那刚压下去的火又蹭蹭往上冒。 这药太霸道了!光靠咬舌头已经不管用了! 再这么下去,他早晚得失控! 必须得来点狠的! 王强眼神一厉,那是猎人面对绝境时才会有的狠辣。 他猛地伸手,从后腰上拔出了那把一直随身带着的牛耳尖刀。 刀刃锋利,闪着寒光。 他看着缠在自己身上的林颜,又看了看自己那颤抖的手。 “妈的!拼了!” 他怒吼一声,反手握住刀柄,对着自己的大腿外侧,狠狠地扎了下去! “噗!” 刀尖入肉三分! “唔——!!!” 王强闷哼一声,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鲜血顺着裤管流了出来,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 但这股剧痛,却像是一盆冰水,把他那即将沸腾的血液给彻底浇凉了。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无比,透着一股子令人胆寒的坚定。 他一把推开林颜,这次用的力气大,直接把她推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得罪了!” 王强顾不上腿上的伤,一瘸一拐地冲过去,抓起桌上那个盛满了凉开水的大玻璃壶。 “哗啦——” 他照着林颜的脸,就把那壶凉水全都泼了上去。 “啊!” 林颜被这冰水一激,身子猛地一哆嗦,发出一声尖叫。 她迷茫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满脸是汗、大腿流血、手里还拿着刀的王强,眼神里闪过短暂的清明和惊恐。 “王……王强……我这是……” “别说话!咬着舌头!别晕过去!” 王强吼道。 他知道,这冷水只能管一时。 他四处看了看,一把抓起自己那件扔在椅子上的厚重黑皮夹克。 他冲过去,用皮夹克把林颜整个人都给裹了起来,裹得严严实实,就像个大粽子一样。 “别动!你要是再乱动,咱俩都得完蛋!” 他找来那根用来捆鱼的备用麻绳,把裹着皮夹克的林颜给捆在了沙发上,让她动弹不得,也让她没法再脱衣服。 林颜在皮夹克里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那药劲儿又上来了,可她被捆着,只能扭动,却做不了别的。 做完这一切,王强已经快虚脱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棉裤,疼得他直抽抽。 但他不能倒下。 他知道,***那个王八蛋,肯定还没走远,他肯定正躲在哪个角落里,等着看好戏,等着带人来抓奸。 王强拖着伤腿,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包间门口。 他把那把沾着自己鲜血的牛耳尖刀,紧紧地握在手里。 他把那把椅子拖过来,顶在门口,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后背死死地抵住门板。 他的脸色苍白,满头是汗,可那双眼睛却像是一头受了伤却依然凶猛的孤狼。 他在心里默念着苏婉的名字,用这份思念来对抗体内那一波又一波袭来的药性和腿上的剧痛。 “***,你个狗杂种。” 王强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只要俺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动这屋里的人一根指头!” “你有种就来!老子就在这儿等着你!看看是你的阴谋硬,还是老子的刀硬!” 第159章:我杀了你这个畜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屋里,是林颜压抑的**声和王强粗重的呼吸声。 屋外,走廊尽头,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那故作惊讶和愤怒的声音。 “快!就在前面那个包间!我听见里面有动静!简直是伤风败俗啊!” “记者同志,一定要如实记录!这是我们新农村建设中的毒瘤!”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握着刀的手心里全是汗,那把牛耳尖刀被他攥得死紧,刀柄都温热了。 大腿上的血还在往下淌,顺着裤管洇湿了鞋袜,可他感觉不到疼,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脑门子上冲。 门外头,***那张斯文败类的脸上,这会儿全是即将得逞的狂喜。 他整理了一下自个儿的衣领,冲身后那两个挂着照相机的所谓记者,其实就是他找来的两个二流子,还有那几个被他忽悠来的镇干部,比划了个手势。 “同志们!就在里头!” ***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痛心疾首,“我刚才听得真真儿的,那种声音……简直是不堪入耳啊!咱们江北镇的脸,都让他们给丢尽了!” “准备好了吗?一定要把这种丑恶现象记录下来,当做反面教材!” 那俩拿相机的二流子嘿嘿一笑,举起了相机,大拇指按在了快门上。 “三、二、一!开门!” ***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扇包间的大门就踹了过去! “砰——!!!” 一声巨响,门板被踹开了。 “都不许动!抓流氓!” ***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嘴里大义凛然地吼着。 “咔嚓!咔嚓!咔嚓!” 紧接着就是一阵密集的闪光灯乱闪,把这昏暗的包间照得跟白昼似的,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看看你们干的好……” ***的话刚喊了一半,就像是被掐断在了嗓子眼里。 他脸上的表情,从兴奋、得意,瞬间变成了错愕、震惊,最后定格在了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屋里头,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两具白花花的肉体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没有龌龊,没有不堪。 只有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在那张被推倒的椅子后面,王强正如同一个杀人犯般坐在那儿,他身上的皮夹克不见了,只穿着件被汗水浸透的单衣,胸膛剧烈起伏着。 但他衣衫整齐,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唯一触目惊心的,是他那条大腿。 裤子上破了个大洞,鲜血把半条裤腿都染红了,地上一滩血迹,看着就吓人。 但他手里握着那把明晃晃的尖刀,眼神比刀子还吓人,死死盯着冲进来的***。 而在旁边的沙发上,林颜被那件厚重的黑皮夹克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连头带脚都包在里头,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和涨红的脸。 她被绳子固定在沙发上,虽然身子还在微微颤抖,但却被保护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这……这……” ***傻眼了。 他身后那几个准备看好戏的镇干部也傻眼了。 那两个拿相机的二流子更是愣住了,手里的快门都忘了按,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戏该咋往下唱。 “赵主任?” 王强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那一站,腿上的伤口又是一阵剧痛,疼得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但他硬是一声没吭,反倒是挺直了腰杆。 他拎着那把还滴着血的刀,一步一步地朝着***走了过去。 “咋的?失望了?” 王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那是因为疼的,“没看见你想看的?没拍着你想拍的?是不是觉得特遗憾啊?” ***被他那股子煞气给逼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门口。 “你……你别过来!你拿着刀干什么?你想行凶吗?”***色厉内荏地喊道,可那腿肚子却在打转。 “行凶?” 王强冷笑一声,那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渗人,“俺要是想行凶,你现在还能站着跟俺说话?” 他猛地转过身,走到桌边,抓起那个还剩半壶凉水的大玻璃壶。 “哗啦——!!!” 他照着沙发上迷糊的林颜,劈头盖脸地就泼了过去! “唔!” 林颜被这冰水一激,身子猛地一抽搐,终于从那种深度昏迷和药性的控制中醒了过来。 她迷茫地睁开眼,先是感觉到刺骨的冷,然后是头痛欲裂,最后,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了回来。 喝了酒之后身体的燥热,失控的举动,还有王强那带着血的一刀…… 她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被裹在皮夹克里,捆在沙发上,她挣扎了一下,绳子有点松了。 她抬起头,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一群人。 看到了那两个拿着相机的猥琐男,看到了那一脸惊慌失措的***,最后,看到了挡在她身前,满腿是血的王强。 哪怕她现在脑子还有点晕,可作为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女人,作为一个聪明的女站长,她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个局! 一个要毁了她清白,毁了她人生的死局! 如果不是王强,如果不是这个男人拼死守住了底线……她现在会是什么样? 那种后果,光是想想就让她浑身发冷,紧接着就是无穷的怒火! 那是被羞辱,被算计后的愤怒! “赵!卫!国!” 林颜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她猛地挣脱了身上已经松垮的绳索,一把扯掉裹在身上的皮夹克。 虽然里面的衬衫扣子掉了,有点狼狈,但她此刻根本顾不上这些,只是一手紧紧抓着领口,另一只手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空酒瓶子。 她就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发了疯似的冲了过去。 “我杀了你这个畜生!” ***正跟王强对峙呢,哪里防备得到林颜会突然暴起。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颜就已经冲到了跟前。 “啪!” 林颜手里的酒瓶子砸了下去,没碎! 然后她那只空着的手,张成了爪子,对着***那张白白净净的脸,狠狠地挠了下去! “啊——!!!” ***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爪子,那是带着林颜所有的恨意,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从眼角一直拉到了下巴颏! 五道血淋淋的口子,瞬间就出现在了***那张斯文的脸上,皮肉开裂,鲜血直流! 那一副金丝眼镜,也被打飞了出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你敢挠我?我是村主任!”***捂着脸,疼得直跳脚。 “村主任?我看你是个畜牲!是披着人皮的狼!” 林颜根本不听他废话,那股子泼辣劲儿彻底爆发了,她虽然是城里来的,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冲上去,对着***又是抓又是挠,又是踢又是踹。 “你下药!你害人!你这种人渣,也配当干部?我今天就替组织清理门户!” 第160章:你诽谤! ***被她打得抱头鼠窜,想还手吧,旁边王强提着刀虎视眈眈地看着,不还手吧,这娘们儿下手是真狠啊,专门往脸上招呼! “拉开!快把她拉开!”***冲着身后那几个呆若木鸡的镇干部喊道。 可那几个人早就被这场面给吓住了。 一边是满腿是血拿着刀的王强,一边是发了疯的女站长,谁敢上去触这个霉头? 王强在旁边看着,心里头那个解气啊。 “打!给俺狠狠地打!打死这个龟孙!” 他也忍不住了,看准机会,趁着***被林颜逼得倒退的时候,他忍着腿疼,猛地往前跨了一步。 “去你大爷的!” 他抬起那条没受伤的腿,对着***的肚子,狠狠地就是一脚! “砰!” 这一脚,可是常年踹野猪练出来的力道! ***只觉得肠子都快被踹断了,整个人像个虾米一样弓了起来,直接飞出去两米远,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呕——” 他捂着肚子,酸水都吐出来了,脸上的血混着地上的土,那叫一个狼狈。 “别……别打了……杀人了……” ***这会儿也没了刚才的威风,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地求饶,“误会……都是误会……我看你们喝多了,好心来看看……” “误会你娘个腿!” 王强一听他还敢狡辩,那火气更是压不住了。 他提着刀,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一把揪住***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往后一扯,那把沾着血的牛耳尖刀,直接就抵在了***的喉结上。 刀锋冰凉,刺破了一点油皮。 ***吓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了,裤裆里一热,竟然是被吓尿了。 “强……强子兄弟,有话好说……刀……刀不长眼……” “你也知道刀不长眼?” 王强红着眼睛,“你在酒里下药的时候,你想过后果吗?你带着人来抓奸的时候,你想过俺们的死活吗?” “俺今天就算不杀你,也得给你开个瓢,让你长长记性!” 说着,他手腕一翻,就要用刀柄去砸***的脑袋。 他是真动了杀心了,这口气要是不出,他王强誓不为人! 眼瞅着血案就要发生,***吓得闭上了眼,在那儿等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声暴吼: “都给我住手!!!” 这声音中气十足,带着一股子实打实的官威。 紧接着,一群穿着制服的民警呼啦啦地冲了过来,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正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镇长张大海。 他身上的大衣扣子都扣错了俩,帽子也歪了,显然是一路狂奔过来的。 张大海一冲进屋,看到眼前的场景,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满地的血,满地的狼藉。 林颜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像个复仇女神。 ***满脸开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最要命的是王强,那条腿上的血还在流,手里却拿着刀,正架在***的脖子上,那架势,分明就是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啊! “强子!你干啥!快把刀放下!” 张大海吓得魂飞魄散,嗓子都喊破音了。 这要是真出了人命,别说王强毁了,他这个镇长也得跟着没啊!当着镇长和一众民警的面行凶,这可是重大恶性案件! “镇长,你别管!” 王强头都没回,死死地盯着***,“这孙子不是人!俺今天非得废了他不可!” “强子!你糊涂啊!” 张大海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也不管那刀子危不危险,一把就抱住了王强的胳膊。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你也得为你嫂子想想!你要是进去了,你嫂子咋办?你那个家咋办?” “还有林站长!她现在好好的,你要是杀了人,把事情闹大,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一刀子下去,你俩的大好人生可就完了!” 张大海这话,算是戳到了王强的软肋。 他手里的刀,微微颤抖了一下。 “强子,听叔一句劝!把刀放下!有啥委屈,叔给你做主!咱们走法律程序,绝不让你吃亏!” 旁边的几个民警也趁机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把王强手里的刀给夺了下来,又把他和***给分开了。 林颜这时候也冷静了一些,她看着王强那条还在流血的腿,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跑过去,扶住王强,声音哽咽:“强子……别冲动……为了这种人渣,不值得……” 王强深吸了一口气,那股子疯劲儿慢慢退去,只剩下满心的疲惫和疼痛。 他看着地上的***,狠狠地啐了一口:“呸!算你命大!” 张大海见局面控制住了,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他转过身,看着那个被扶起来、满脸是血、还在那儿哼哼唧唧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在办公室里一听说***要请这俩人喝酒,右眼皮就直跳。 他太了解***这种人了,那是睚眦必报的主儿,再加上之前许亚青给他透过底,说***没安好心。 他越想越不对劲,这才带着民警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差点酿成大祸。 张大海走到***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那是破口大骂,一点面子都没留。 “***!你他娘的还是个人吗?!” “你看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下药?设局?带人捉奸?你这手段比流氓恶霸还下作!”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不就是嫉妒强子吗?你不就是想整林站长吗?” “我告诉你!你这是犯罪!是严重的违法!” ***捂着脸,那金丝眼镜也没了,斯文扫地,他虽然疼,但脑子却转得飞快,这时候绝对不能认账,一认账就全完了。 “张镇长!你血口喷人!” ***还在那儿狡辩,声音虽然抖,但却咬死不松口,“我……我就是好心请他们吃饭,谁知道他们酒量不行……喝醉了就开始乱来……” “我好心带人来看看,结果……结果王强他发酒疯,还拿刀捅我!你看我的脸,都被那个疯女人给挠烂了……” “你放屁!” 林颜气得又要冲上去,“你给我们下了药!那酒里有药!” “证据呢?” ***阴恻恻地反问了一挑眉毛,虽然牵动伤口疼得一龇牙,“林站长,说话要讲证据。” “酒瓶子就在桌上,菜也在桌上,你拿去化验啊!要是没毒,你这就是诬告!是诽谤!” 第161章:天黑路滑,别摔死了 他心里头有底。 那瓶下了药的茅台,在他刚才走的时候,就被偷偷换走了,现在桌上摆着的是一瓶普普通通的真茅台。 至于他们身体里的药性……哼,那种药,代谢极快,只要过个把小时,神仙也查不出来。 张大海看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这孙子,是早就留好退路了。 “好!你要证据是吧?咱们这就去医院!去卫生院!抽血!化验!” 张大海大手一挥,“把现场给我封锁了!把这桌上的酒菜,全都给我打包带走!咱们去验个清楚!” 一群人,呼啦啦地又转战到了镇卫生院。 这大半夜的,卫生院里本来静悄悄的,被这帮人一闹,顿时鸡飞狗跳。 值班的是个老医生,带着个小护士,一看这场面,又是血又是伤的,吓了一跳。 “快!先救人!” 张大海指着王强,“先给他包扎伤口!这腿上让人扎了个窟窿!” 那小护士端着托盘过来,一看王强那大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还在往外冒血,吓得手里的盘子差点掉了。 “这……这是咋弄的啊?这也太深了!得缝针啊!” “缝!” 王强咬着牙,坐在凳子上,脸色苍白但一声不吭,“别打麻药了,俺赶时间。” “啊?不打麻药?”小护士惊呆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别废话,缝吧。” 老医生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看了王强一眼,眼里闪过一丝佩服。 他手脚麻利地清洗伤口、消毒、缝合。 那针线穿过皮肉的声音,听着都让人发抖。 可王强愣是坐在那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手紧紧地抓着椅子扶手,把那木头扶手都给抓裂了。 旁边看着的几个民警,还有林颜,都被这股子硬汉劲儿给震住了。 林颜站在旁边,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知道,这一刀是为了救她才扎的,这份情,她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包扎完伤口,紧接着就是抽血化验。 可就像***预料的那样,镇卫生院的设备简陋,那药又是新型的进口货,折腾了大半宿,化验单出来了:一切正常,只有酒精含量超标。 而那瓶酒,也是查不出任何问题。 “哈哈……怎么样?张镇长?林站长?” ***拿着化验单,哪怕脸肿得跟猪头似的,也掩饰不住那股子得意劲儿, “我就说是他们喝多了吧?你们还不信!现在证据确凿,这就是一场酒后闹剧!” “甚至……” 他眼神一冷,指着王强,“王强持刀伤人,这是故意伤害!我要告他!我要让他坐牢!” “你敢!” 林颜冲上去,挡在王强面前,“你要是敢告他,我就去县里,去市里,去省里告你!我就不信这世上没王法了!我就不信没人能查出你的脏事!” “你……” ***被她这股子鱼死网破的劲儿给吓住了。 他现在虽然没把柄,但他屁股底下也不干净,真要闹大了,引来上级彻查,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张大海看着这僵局,心里头叹了口气。 他知道,今儿个这事儿,只能是个哑巴亏了,法律讲究证据,没证据,那就是没辙。 他走上前,把***按回椅子上,那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给我听着。” 张大海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今儿个这事儿,到底咋回事,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你可以仗着你聪明,仗着你手段高,把这事儿给抹平了,但是!” 张大海猛地一拍桌子,“我警告你!这里是江北镇!不是你的一言堂!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这次算你做得干净,我拿你没办法,但是,你要是下次再敢伸这种脏手,再敢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祸害老百姓!” “我张大海就把话撂这儿!我拼着这个镇长不当了,拼着这一身剐,我也要把你拉下马!” ***被张大海这股子拼命的气势给震住了,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吭声。 他也知道,见好就收,真把地头蛇惹急了,他也讨不了好。 “行……行,看在镇长的面子上,我啥都不说总行了吧?” 一场风波,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那层窗户纸,终究还是没捅破。 王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那条伤腿稍微有点跛,但依然站得笔直。 他推开扶着他的林颜,一步一步,走到***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坐在椅子上,满脸血痕、眼神躲闪的知识分子。 那种眼神,就像是被激怒的野狼正在盯着自己的猎物,在寻找着下一次致命一击的机会。 “赵主任。” 王强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 “今儿这笔账,俺王强记下了。” 他伸出手,帮***整理了一下那被扯歪的领子,动作轻柔,却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山里的路不好走,天黑路滑的,你以后出门可得小心点。” “千万……别摔死了。” 卫生院那边安顿好,张镇长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瞅了瞅躺在病床上,腿上缠着厚厚纱布的王强,以及隔壁床上还在输液、脸色煞白的林颜,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转头冲着门口那个一直在探头探脑的小伙子喊道:“亚青!许亚青!” “哎!镇长,俺在呢!”许亚青赶紧跑进来,一脸的紧张。 “你是月亮湾的,赶紧开着你那拖拉机,回一趟月亮湾。” 张大海吩咐道,“去把强子他嫂子接来,这大老爷们儿在这儿躺着,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不行,林站长那边也是个女同志,咱们这帮大老粗也不方便上手。” “哎,好嘞!俺这就去!”许亚青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等等!” 王强虽然腿疼得直抽抽,脑子却还清醒,他撑着身子喊住了许亚青, “兄弟,回去跟俺嫂子说……就说俺喝多了,想喝她熬的醒酒汤,让她来接俺,别说俺受伤了,更别说……别说打架的事儿,省得她吓着。” “强哥,这……这瞒得住吗?”许亚青看了看他那条渗血的腿。 “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路上别让她着急。”王强咬着牙嘱咐。 “行,俺晓得了!” 许亚青跑出卫生院,摇响了拖拉机,突突突地冲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 此时的月亮湾,静得只能听见风声。 苏婉在家里头,根本没睡。 她坐在炕沿上,那一盏煤油灯拨得亮亮的,桌上摆着一盆早就凉透了的洗脚水,那是她给王强留的。 她手里的针线活早就停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户,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这都几点了……咋还不回来……” 她心里头慌得很,右眼皮一直跳。 王强临走前那是信誓旦旦说早点回,可这都快后半夜了,咋连个人影都没有。 第162章:当你半个姐姐 “突突突——” 远处传来了拖拉机的声音。 苏婉猛地站起来,连鞋都顾不上穿好,趿拉着就跑到了院门口。 拖拉机在她家门口停下了,车灯晃得她眼睛生疼。 “强子?” 她喊了一声,声音都在发抖。 许亚青跳下车,没敢看苏婉的眼睛,搓着手哈着白气:“嫂子,那个……强哥在镇上呢。” “他咋不回来?是不是喝多了?”苏婉急切地问,往车斗里瞅,却没见着人。 “啊……对,喝多了。” 许亚青想起王强的嘱咐,硬着头皮撒谎,“赵主任太热情,非拉着拼酒,强哥那是啥量?就把自个儿给灌趴下了。” “这会儿在镇卫生院……哦不,在镇上招待所躺着呢,吐得厉害,非嚷嚷着要喝你做的汤,让你去接他。” “这个冤家!” 苏婉一听是在招待所,心里头那块大石头虽然没完全落地,但也松了一半,“喝那么多干啥!不要命了!” 她嘴上骂着,动作却快得很。 “亚青你等俺会儿,俺这就收拾!” 她跑回屋,手脚麻利地把家里那暖水瓶灌满,又找了个厚实的棉大衣抱着,还拿了条热毛巾放在铝饭盒里捂着。 想了想,又把门锁好,灶坑里的火压死。 “走!快走!” 苏婉爬上拖拉机,催促道。 这一路上,风刮得呼呼的。 苏婉坐在车斗里,怀里抱着那件棉大衣,像是抱着王强似的,她心里头虽然生气他喝多,可更多的是心疼。 “这大冷天的,喝多了要是没人管,冻坏了咋整?” “那个赵为国也是,当干部的咋这么能劝酒?也不是个好东西!” 拖拉机一路颠簸,开到了镇卫生院门口。 苏婉一看这地儿,心里头咯噔一下。 “亚青,咋来卫生院了?不是在招待所吗?” 许亚青把车一停,也没法瞒了,叹了口气:“嫂子,你……你自个儿进去看吧,强哥他……他受了点伤。” “啥?” 苏婉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手里的暖水瓶差点没拿住,腿都软了,眼瞅着就要从车上栽下来。 “嫂子小心!”许亚青赶紧扶住她。 苏婉推开他,疯了似的往里跑。 “强子!强子!” 她冲进病房,一眼就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王强。 那条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还渗着红血丝,吊瓶里的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王强脸色苍白,闭着眼,眉头紧锁。 “强子啊!” 苏婉这一嗓子,带着哭腔,那是撕心裂肺的。 她扑过去,跪在床边,颤抖着手想摸又不敢摸那条伤腿。 “这是咋了?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咋就这样了?” 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砸在王强的手背上。 王强本来是迷迷糊糊睡着了,被这一声哭喊给叫醒了,一睁眼,看见苏婉那哭花了的脸,心里头那个疼啊。 “嫂子,别哭,没事......” 他想坐起来,可腿上一疼,又龇牙咧嘴地躺了回去。 “别动!你别动!” 苏婉赶紧按住他,“都这样了还逞能!到底是咋回事啊?是不是那个赵为国干的?” “嘘——” 王强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把他自个儿扎大腿破局的事儿,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 可苏婉是啥人?那是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这一听就知道里头有多凶险。 “你个傻子!你个大傻子!” 苏婉哭着捶他的胸口,又舍不得用力,“为了不喝那口酒,你就拿刀扎自个儿?你咋不扎死我算了!” “嘿嘿,那哪能呢。” 王强握住她的手,贴在自个儿脸上,“俺这不是怕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嘛,俺答应过你要风风光光娶你的,俺得守住这个身子。” 这句话,说得苏婉心里头又酸又甜,眼泪流得更凶了。 就在这时候,隔壁床上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咳嗽。 苏婉这才注意到,这屋里还有别人。 她擦了擦眼泪,转头一看,愣住了。 那不是渔业站的林站长吗? 林颜这会儿也醒了,正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俩。 她身上盖着卫生院的白被子,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林站长?你……你咋也在这儿?”苏婉惊讶地问。 “嫂子,林站长也喝多了,跟我一块儿送来的。”王强赶紧解释,怕苏婉多想。 林颜看着苏婉,那个在风雪夜里赶来,满眼只有王强,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王强哪怕是自残,也要守住底线。 因为家里有个把命都拴在他身上的女人。 “苏婉姐......让你见笑了。”林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有些虚弱,“今晚多亏了王强,不然......不然我就......” 她没说下去,但那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苏婉是个聪明人,一看这架势,再联想到王强腿上的伤,大概也就猜到了七八分。 这是那赵为国设的局,这俩人都遭了罪了。 她心里的那点醋意瞬间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情,还有一种女人对女人的怜惜。 “哎呀,妹子,快别说了。” 苏婉站起来,走到林颜床边,帮她掖了掖被角,“人没事就好,那些杀千刀的,马上就得遭报应。” 她从那个布包里掏出带来的热毛巾,给王强擦了脸,又重新投了一把,递给林颜。 “妹子,擦擦脸,精神精神,这大晚上的,也没个人照顾你,你要是不嫌弃,嫂子这就当你半个姐姐。” 林颜接过那热乎乎的毛巾,捂在脸上,眼泪顺着毛巾缝隙流了下来。 长这么大,她在城里读书,在单位上班,一直都是独立要强,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细致地照顾过? 而且这个人,还是她心里暗暗喜欢那个男人的嫂子。 “谢谢……谢谢姐姐。”林颜的声音哽咽了。 接下来的两天,苏婉就像个陀螺一样,在卫生院里转开了。 她把家里的门一锁,那是真的就把这儿当家了。 早起,她去外头的早点摊子买小米粥、包子,王强那是大肚汉,得吃肉包子,林颜身子虚,得喝粥。 她端着碗,先喂王强。 “张嘴,啊——” 王强那是享受得很,靠在床头,像个大爷一样,“嫂子,这包子馅真香,你也吃一口。” “我吃过了,你快吃。” 苏婉一口一口地喂完王强,又转过身去照顾林颜。 “林妹子,你自己能喝不?要不我也喂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林颜哪好意思,赶紧坐直了身子。 苏婉也不勉强,就在旁边给她剥鸡蛋,把蛋壳剥得干干净净,一点皮都不带,然后放在林颜的粥碗里。 “多吃点鸡蛋,补补。” 中午,苏婉借了卫生院食堂的炉子,给他们炖汤。 她从家里带来的那只飞龙,还有那条大鱼,都派上了用场。 那飞龙汤炖得清亮鲜美,鱼汤熬得奶白浓稠。 当那一盆香气扑鼻的鱼汤端进病房的时候,整个走廊的人都馋得直吸溜鼻子。 “来,强子,这是你的,多喝点,长伤口。” 第163章:省供销社的合同 苏婉给王强盛了满满一大海碗,全是肉。 “林妹子,这是你的,我撇了油,不腻。” 给林颜的那碗都是白肉,不费口,而且汤最鲜,还特意加了点胡椒粉驱驱寒。 林颜喝着那汤,看着苏婉在两个病床之间忙碌的身影,心里头那个滋味啊,真是五味杂陈。 她看着王强,王强的眼睛始终追随着苏婉,那眼神里的爱意,浓得化不开。 她又看看苏婉,这个女人的那种温柔,那种对王强毫无保留的好,让林颜觉得自己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苏婉姐,” 林颜放下碗,轻声说道,“王强能有你这样的嫂子……真是他的福气。” 苏婉正在给王强擦嘴,听了这话,脸微微一红,笑着说:“那是,我也觉得我有福气,能遇上他。”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谦虚,却透着股子让人羡慕的幸福劲儿。 到了晚上,苏婉就在两张病床中间搭了两张椅子,铺上大衣,这就是她的床。 王强心疼:“嫂子,你上来跟我挤挤吧,那椅子多硬啊。” “去你的,这是卫生院,让人看见像什么话。”苏婉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伸手握住了他垂在床边的手。 “睡吧,我就在这儿,哪也不去。” 夜深人静,卫生院的走廊里静悄悄的。 王强握着苏婉的手,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林颜躺在床上,借着月光看着那一对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心里头那颗刚刚萌芽的种子,被她悄悄地埋进了土里。 她很清楚这个男人不属于她,但这份情义,她记下了。 住了三天院,王强的伤口结了痂,虽然走路还一瘸一拐的,但那是待不住了。 “出院!必须出院!这卫生院里的味儿闻得我头疼!” 王强嚷嚷着,苏婉拗不过他,只好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回到家,那种踏实感才重新回到了心里。 苏婉把他按在炕上,那是真的当大爷伺候着,端茶倒水,连洗脚水都给端到跟前。 过了没几天,许亚青跑来传信,说是林站长请王强去渔业站一趟,有要紧事。 “林颜?” 苏婉一听这名字,手里的活儿停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去吧,人家那是大干部,找你肯定有正事,你腿脚不方便,让亚青拉着你去。” 她给王强换上了那件干净的皮夹克,又把他的鞋擦得锃亮。 “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王强看着苏婉那大度的样子,心里头更爱她了,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放心,俺去去就回,中午回来吃你做的手擀面。” 到了渔业站,林颜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 她今儿个穿了件淡黄色的毛衣,显得柔和了不少,脸上的伤也好了,恢复了往日的干练。 看见王强一瘸一拐地进来,她赶紧站起来,居然还要过来扶。 “别别别,林站长,俺这就是点皮外伤,不碍事。”王强赶紧摆手,自个儿找个椅子坐下了。 办公室里就他们俩。 林颜给王强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然后就那么站着看着他,眼神有点复杂。 “强子……” 她开了口,声音有点低,“那天晚上的事儿……谢谢你。” “嗨,这有啥谢的。” 王强大大咧咧地一挥手,“那是我应该做的,那种情况,是个爷们儿都不能看着不管,再说了,那赵为国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倒是连累了你。” “不,你不知道。” 林颜摇了摇头,眼圈有点红,“如果那天你没……没那样做,如果我真的被……那我这辈子就毁了,我可能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看着王强那条伤腿,眼泪差点掉下来,“你为了救我,扎了自己一刀……这份情,我林颜这辈子都忘不了。” 王强最见不得女人哭,赶紧打岔:“哎呀林站长,你可别这么说。” “我那是为了自个儿清醒!再说了,咱们现在不是都没事了吗?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颜看着他那副憨厚又仗义的样子,心里头那根弦动得更厉害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份悸动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但语气里却透着股子亲近。 “强子,我知道你是个直爽人,那我就不跟你玩虚的了,为了报答你,也为了咱们能一起斗垮赵为国那个小人,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 “礼?”王强一愣。 “对。” 林颜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王强,“这是我跟省供销社那边谈下来的合同。” “他们那边需要大量的淡水鱼,特别是这种野生的大鱼,我把咱们龙王湾和老鳖湾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他们非常有兴趣。” “这份合同里写了,只要是你王强送来的鱼,或者是你经手的鱼,他们全收!而且价格……” 林颜伸出三根手指头,“比咱们县里的收购价,高出三成!” “三成?” 王强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但扯着腿,只好呲牙咧嘴的又坐了下去,三成可不是小数目啊! 现在县里鱼价本来就不低,要是再高三成,那那一斤鱼就能多卖好几毛钱!这几十斤、几百斤下来,那得是多少钱? “这……这太贵重了吧?”王强有点不敢接。 “这是你应得的。” 林颜把合同塞进他手里,“你的鱼质量好,值这个价。” “而且,有了这个渠道,以后你就不用大冷天去集上摆摊了,直接把鱼拉到我这儿,或者我派车去拉,省时省力。” “还有,” 林颜眼里闪过气愤,“赵为国不是想卡你吗?不是想在村里搞你吗?有了这份省里的合同,那就是有了护身符!” “他一个小小的村主任,还敢跟省里的供销社叫板?” 王强听着这话,那是真服气了。 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一招釜底抽薪玩得是真溜啊! “行!林站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俺就不矫情了!这合同,俺签了!” 王强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作愉快!” 林颜伸出手。 “合作愉快!” 王强握住她的手,那手软软的,却很有力。 从这一刻起,两人不仅是共过患难的战友,更是绑在一条船上的生意伙伴。 离开镇子,王强把这事儿跟张武、李老三他们一说,那帮汉子都乐疯了。 “强子!你真是神了!这路子都被你打通了?” “省里的供销社啊!那可是大单位!” “高三成?我的乖乖!那咱们这剩下的几百斤鱼,岂不是又要发一笔?” 王强看着大伙儿高兴,心里也美。 他大手一挥:“不仅是咱们的鱼,以后各村谁家有鱼,只要是质量高的,都往俺这儿送!俺统一收,统一卖!让大伙儿都跟着沾光!” 这一下,王强在十里八乡的威望,那是彻底无人能及了。 谁都知道,跟着强哥干,有肉吃,有钱赚! 而那个新来的赵主任,在村民眼里,那就是个只会耍嘴皮子,屁事不干还想害人的跳梁小丑。 第164章:盖也得盖,不盖也得盖 日子一晃就到了二月。 “二月二,龙抬头。” 这地气一通,冰雪就开始化了,那屋檐下的冰溜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地里的黑土也露了出来,散发着一股子泥土的芬芳。 春天,真的来了。 王强是个闲不住的人。 这腿刚好利索,他就开始琢磨着今年的大事了。 第一件大事,那就是盖房子。 那三间土房实在是太破了,虽然不漏风了,可看着就寒碜,他答应过苏婉,要给她盖青砖大瓦房,要让她住得舒舒坦坦的。 木料那是早就备好了,都在院子里堆着呢,砖瓦他也联系好了窑厂,钱也到位了,就差开工了。 第二件大事,那就是买船。 经过这个冬天的折腾,他手里攒了不少钱,再加上跟林颜那边的合作,这腰包是越来越鼓。 他不想再划那个破木头舢板了,又慢又不安全,他想买艘带柴油机的挂机船,那种突突突一响,就能跑出几十里地的铁皮船。 有了那船,他就能去更远的江面,捞更多的鱼。 这两件事,都是好事,也是正事。 可想要干成,都得过一道关,审批。 盖房子得村里批宅基地,得镇上盖章,买船得渔业管理部门批条子,还得村里出证明。 而这大印,现在就攥在赵为国的手里。 赵为国这阵子过得那叫一个憋屈,脸上的伤虽然好了,可留下了几道淡淡的疤,让他那张小白脸看着有点阴鸷。 他听说了王强把鱼卖到省城的事儿,气得在办公室里摔了好几个茶杯。 “好你个王强!还真让你成气候了!” 赵为国咬牙切齿,“想盖房?想买船?想过好日子?做梦!” 他这次学乖了,不玩阴的了,他要玩阳谋。 王强拿着写好的申请书,来到了村委会。 “赵主任,忙着呢?”王强把申请书往桌上一放,也没客气。 赵为国正坐在那儿看报纸呢,听见声音,慢悠悠地放下报纸,推了推新配的眼镜。 “哟,这不是王大英雄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他拿起申请书,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然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盖新房?还要扩建?王强同志,你这思想有问题啊。” 赵为国把申请书往桌上一扔,“现在国家提倡节约用地,你这房子一盖,那得占多少耕地?这是违反政策的!不行!” “那是俺自家的宅基地!原来的老房子扒了盖新的,咋就占耕地了?”王强压着火气问道。 “那也不行。按照新农村规划,你们那片以后可能要修路,或者是搞绿化。现在盖了,以后还得拆,那不是浪费国家资源吗?不批!” 赵为国理由找得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理来。 “那买船呢?俺买个船打鱼,给镇上创收,这总行了吧?”王强又拿出一份申请。 “买船?” 赵为国更是嗤之以鼻,“现在江里头的生态环境这么脆弱,你弄个柴油船突突突的,那不把鱼都熏死了?还有那漏油污染水源咋办?环保这关你就过不了!不批!” “你……” 王强看着他那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嘴脸,拳头捏得咯咯响。 “赵为国,你这是公报私仇!” “哎!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赵为国往椅子上一靠,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我这是按规矩办事!你要是不服,你可以去告我啊!去镇上,去县里,随便你去哪告!” “不过我告诉你,只要我在这位置上一天,你这章,就别想盖下去!” 王强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行,赵主任,你有种。”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申请书,转身就走。 “咱们走着瞧!” 从村委会出来,王强并没有气馁,跟这种小人斗,生气没用,得想辙。 赵为国也没闲着。 他不光卡脖子,还发动了马福海这个老狗腿子。 马福海虽然现在没啥实权了,但他那张嘴还在,他开始在村里头散布谣言。 “哎,你们知道吗?那王强发了财,现在心野了!” “他盖那个大房子,其实是想占咱们村集体的地!以后那地咱们都用不成了!” “还有那买船,那是想把江里的鱼都捞光了,让咱们以后都没得吃!” “这小子,就是想当土皇上!想骑在咱们大伙儿头上拉屎!” 这谣言虽然拙劣,但架不住有人眼红啊。 村里头本来就有不少人看着王强发财心里头酸溜溜的,这会儿一听这些话,那心里头的不平衡就冒出来了。 “可不是咋的,凭啥他就能盖大瓦房?咱还得住土房?” “他那鱼卖那么贵,也没见多分给咱们多少钱啊?” 一时间,村里头开始出现了一些嘀嘀咕咕的声音,王强走在路上,也能感觉到有些人的眼神变了。 苏婉听说了这些话,气得直掉眼泪。 “这帮人咋这样啊?咱们当初分鱼给他们的时候,他们咋不说这些?” “嫂子,别哭。” 王强给她擦了眼泪,眼神却异常坚定。 “这世上,本来就是有人恨人有,笑人无,咱们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鬼叫门。” “就算是鬼来叫门了,我也能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他赵为国想卡俺?想坏俺的名声?” “哼,那他就打错算盘了!” 王强看着窗外那化了一半的雪,心里头已经有了主意。 “明儿个,俺就去找陈老爷子,这章,他赵为国盖也得盖,不盖也得盖!” 二月里,春风似剪刀,虽然还没把那柳树叶子裁出来,但江面上的风已经没那么硬了。 天刚蒙蒙亮,王强就起了床。 昨晚上他就琢磨好了,赵为国那个孙子既然跟俺玩阳谋,那自己就跟他玩个借力打力。 他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吗?那俺就去找个能管住令箭的人! 苏婉还在睡,呼吸轻柔得像只小猫,王强没舍得叫醒她,轻手轻脚地去灶房,把昨晚剩下的半张饼子在火上烤了烤,就着凉白开两口吞了下去。 他披上那件皮夹克,戴上狗皮帽子,提溜着鱼竿出了门。 今儿个他不打算去老鳖湾那种大场面,就想在自家门口这龙王湾的边上,找个回水湾,碰碰运气。 这几天气温回升,冰层虽然还厚,但有些地方已经开始酥了,走在上面咔嚓咔嚓响,得格外小心。 王强找了个背风向阳的冰眼,那是前两天别人凿开过的,上面只结了一层薄冰,他一脚跺开,就把钩子甩了下去。 也许是老天爷也知道他今天要办大事,特意给面子。 没多大功夫,手里的鱼线就猛地往下一沉! “呦呵!还是个急性子!” 王强手腕一抖,凭着手感就知道这鱼小不了。 他也不急着拉,耐着性子溜了几圈,等那鱼没劲儿了,才猛地一提。 “哗啦!” 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大鲤鱼破水而出! 这鲤鱼长得那是真俊,通体金黄,鳞片大而整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尤其是那尾巴,红得像火,一看就是这江里的红尾金鲤,寓意着红红火火,金玉满堂。 第165章:你丫是不占我便宜 “好兆头!” 王强乐了,把鱼扔进柳条筐里。 没过一袋烟的功夫,又是一条! 这次是条细鳞鱼,身上带着漂亮的花纹,肉质最是细嫩,平时可是难得一见。 “齐活!” 王强收了竿,看着这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心里头有了底,这两条鱼是敲开陈家大门砖头。 回到家,苏婉已经醒了,正在扫院子。 “强子,这一大早又去哪野了?” “去给咱们的大事找钥匙去了!” 王强晃了晃手里的柳条筐,神秘一笑。 他进屋简单扒拉了两口热乎饭,换了身干净衣裳,特意把鞋擦得锃亮,拎着鱼,大步流星地往镇上走去。 到了陈家大院,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 王强整了整衣领,上前扣响了门环。 “谁呀?” 里头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紧接着小门吱呀一声开了。 探出头来的正是陈雪,她今儿个穿着件淡粉色的小棉袄,头发也没扎辫子,就那么披散着,显得格外文静淑女。 “呀!强子哥!是你啊!” 陈雪一看来人,那双大眼睛立马弯成了月牙,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快进来!快进来!我刚才还跟爷爷念叨你呢!” “念叨俺啥?”王强笑着迈进门槛。 “念叨你那个冬捕呗!现在镇上谁不夸你是大英雄啊!” 陈雪一边引着他往里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上次你让人送来的那条大头鱼,爷爷可宝贝了,都没舍得吃,让人专门腾了个大水缸养在后院呢,天天都得去瞅两眼,说是看着就喜庆。” “是吗?那正好,俺这又给你添两口子来了!” 王强举起手里的柳条筐,“今儿早上刚钓的,一条红尾金鲤,一条细鳞,给那大头鱼做个伴!” 这时候,陈老爷子正站在廊檐底下逗鸟呢,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哎呦,强子来了?快过来让老头子看看!” 老爷子一看王强手里提溜的鱼,胡子都翘起来了,“好家伙!这鲤鱼品相真绝了!” “金鳞红尾,这是要跃龙门啊!” “雪儿,快!叫陈四把这鱼收了,跟那头鱼养一块去,千万别弄伤了鳞片!” 陈雪应了一声,接过柳条筐,欢天喜地地去了后院。 “走,进屋说!” 老爷子把王强让进了正房,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强子啊,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大老远跑来,肯定不是光为了送鱼吧?是不是遇上啥难事了?” 老爷子那是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了王强眉宇间藏着的那点愁绪。 王强也没藏着掖着,叹了口气,把茶杯放下。 “陈老,实不相瞒,俺这是遇到小人了。” 接着,他就把赵为国怎么卡他的批文,怎么在村里散布谣言,怎么那个…… 当然,林颜那晚上的事儿,他只挑了些能说的,比如赵为国恶意灌酒、设计陷害,重点说了赵为国的人品败坏和阴险毒辣。 “啪!” 王强还没说完,刚从后院回来的陈雪,听了一半就气得把手里的茶盘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这赵为国也太不是东西了!亏他还是知识分子,简直就是禽兽!” 陈雪那是书香门第长大的姑娘,平时连句重话都不说,这回是真被气着了,小脸涨得通红,胸脯剧烈起伏着。 陈老爷子听完,那张老脸也沉了下来,手里的文明棍在地上一顿。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老爷子气得胡子直哆嗦,“拿着鸡毛当令箭!” “林颜那是多好的一个闺女啊,为了工作兢兢业业的,他居然敢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这也就是没出事,要是真出了事,他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王强赶紧给老爷子顺气:“陈老,您消消气,俺这不也没招了吗?” “俺想盖房子是为了让嫂子住得好点,也为了多弄几个仓库放鱼放山货,毕竟渔业站有时候要货急,俺这儿没地方存不行啊。” “还有那买船,现在那小木船太不顶事了,风浪大点就不敢下江。” “这江北镇地广人稀,资源都在水里头呢。” “俺想着买个大船,跑远点,多打点鱼,不仅俺自己富裕,也能带着乡亲们一块儿富裕,这都是好事儿啊!” “可这赵为国,卡着大印就是不给盖,还满嘴的大道理,说俺破坏环境,说俺占公家便宜。” “您说,这让俺这干活的人,心里头能不寒吗?” “寒!怎么不寒!” 陈老爷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事儿,老头子我管定了!我看他赵为国有多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转身走向书桌,“雪儿,研墨!铺纸!” 陈雪二话不说,赶紧过去研墨。 老爷子提笔饱蘸浓墨,略一沉吟,便笔走龙蛇。 “强子,你也别去县里告状了,那种层层审批太慢,而且官官相护未必管用,我这封信,不给别人,直接给我大孙子建国!” 老爷子一边写一边说,“他现在在省军区当机关参谋,虽然管不到地方行政,但他那个暴脾气,最见不得这种仗势欺人的事儿!而且他在省里头也认识不少人。” “我就在信里告诉他,家里头出了个好后生,想干点实事,却被小人算计,让他有空回来看看爷爷,顺便尝尝这龙王湾的鱼!” 信写得不长,但字字千钧。 老爷子写完,吹干了墨迹,郑重地装进信封,还在封口处盖上了自己的私章。 “拿着!” 老爷子把信递给王强,“你去邮局,挂号信寄出去!不出七八天,准有回信!” 王强双手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信,心里头那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陈老,谢谢您!您这就是俺的再生父母啊!” “去去去,少说那些肉麻话。” 老爷子摆了摆手,脸上却露出了慈祥的笑,“只要你小子把这心放正了,把事儿干好了,别给咱们江北镇丢脸,那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陈雪:嗯?不对,你丫是不占我便宜了! ...... 从陈家出来,王强觉得天都蓝了不少。 有了这封信,赵为国那点小伎俩,就不攻自破了,一出门就直奔邮局把信寄了出去。 出了邮局,神清气爽。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安心心地准备盖房子的材料,等着东风来。 接下来的几天,王强也没闲着。 他去林场联系了木材,又找车拉回来好几车红砖。 他每天都在院子里忙活,把那些木头去皮、晾晒,把砖头码得整整齐齐。 苏婉就在旁边帮他打下手,递个水,擦个汗。 “强子,你看这木头多直溜,做大梁肯定结实。” “那是,这可是俺精挑细选的红松。” 两人说说笑笑,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阴暗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虽然已经开了春,但江面上的冰还没完全化开,也就是俗话说的桃花水还没下来。 这种时候的冰面最是危险,看着挺厚,其实底下已经被水流掏空了,一脚踩下去,说不定就是个窟窿。 这就是所谓的七九河开,八九雁来,现在的冰,叫糟冰。 王强这几天经常赶着爬犁去江对面,那是为了看一处老林子里的木材,那是盖房子做门窗的好料子。 他每天走的都是同一条道,那是冬天大伙儿压出来的冰道,相对来说比较结实。 马振坤自从腿伤了以后,在炕上躺了好一阵子,现在虽然能拄着拐下地了,但那两条腿走路一瘸一拐的,跟个鸭子似的。 他心里的恨啊,就像那江水一样,滔滔不绝。 他恨王强打断了他的腿,恨王强抢了他的风头,更恨王强夺走了他在村里的地位。 而最近王强一直在赵为国那吃瘪,他心里甭提多畅快了。 一天晚上,月黑风高。 马振坤拄着拐,找到了那个同樣一瘸一拐的斜眼刘。 这俩人,一个是断腿的癞蛤蟆,一个是瘸腿的黄鼠狼,凑在一起准没好事。 “斜眼,想不想发财?想不想报仇?”马振坤阴森森地问。 “想啊!做梦都想!那个王强,把俺害得这么惨,俺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斜眼刘咬牙切齿。 “好!今晚咱们就干一票大的!” 第166章:将计就计 两人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上了江。 他们来到了王强每天必经的那条冰道上,也就是江中心的位置。 那里的水最深,流速也最急。 “就在这儿!” 马振坤指着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冰面。 两人拿着冰镩,不是为了凿开,而是小心翼翼地从冰面底下往上凿。 这就叫掏心。 他们把那厚厚的冰层,从底下一点点地凿薄,只剩下表面薄薄的一层,大概也就两指厚。 这点厚度,看着跟旁边没啥两样,甚至人走上去可能还能勉强支撑一下,但要是赶着爬犁,或者用力一踩…… 只要咔嚓一声,那就是个现成的鬼门关! 干完这缺德事,两人又从旁边弄了些浮雪,把那凿过的痕迹给盖得严严实实的。 做完这一切,两人累得气喘吁吁,但看着那个完美的陷阱,脸上都露出了奸笑。 “王强啊王强,明天就是你的死期!让你变成水鬼,去龙王爷那儿报道吧!” 第二天一大早,王强像往常一样,赶着爬犁出了门。 苏婉给他带了饭盒,嘱咐他路上小心。 “放心吧,这条路俺走了八百遍了,闭着眼睛都能摸过去。” 王强笑着挥挥手,跳上爬犁,吆喝着骡子上了冰。 早晨的江面雾气腾腾的,能见度不高,骡子走得挺快,很快就到了江中心。 快到那个陷阱的时候,王强忽然心里头一激灵,那是一种常年打猎,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练出来的直觉。 他觉得不对劲,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前边的雪,颜色好像比别的地方稍微白了那么一点点,而且……太平整了。 昨天还有风,雪应该是被吹出棱角的,怎么那块地方那么平? “吁——” 王强猛地一勒缰绳。 骡子停下了,打着响鼻,蹄子在冰上刨了刨。 王强跳下爬犁,没敢贸然往前走。 他从路边捡起一块还没化完的大冰疙瘩,足有十几斤重。 他抡圆了胳膊,对着那块让他觉得不舒服的雪地,狠狠地扔了过去! “呼——” 冰疙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那块冰面上。 “哗啦——!!” 没有沉闷的撞击声,只有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紧接着,就是水花四溅! 那块看似坚实的冰面,瞬间塌陷出了一个大窟窿,露出了底下黑黝黝、湍急的江水! 那大冰疙瘩连个泡都没冒,直接就被水流给卷走了。 王强站在几米开外,看着那个黑洞洞的窟窿,后背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瞬间湿透了棉袄。 这要是刚才他没停车,直接赶着骡子压过去...... 那就是车毁人亡!连尸首都捞不着! “嘶——” 王强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一股滔天的怒火从心底窜了上来。 这不是天灾!这是人祸! 有人要害他!要置他于死地! 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周围的痕迹,虽然昨晚的风雪掩盖了一些,但他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一串奇怪的脚印。 那是两个人的脚印,而且都是一瘸一拐的,步子迈得不匀称。 “马振坤!斜眼刘!” 王强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名字,眼中的杀气比这江水还要冰冷。 “好!好得很!既然你们想玩命,那老子就陪你们玩到底!” 王强没声张,他没报警,也没回村里嚷嚷。 他悄悄地绕了个大圈,避开了那个陷阱,去了江对面,但他把那个位置,死死地记在了脑子里。 到了下午,王强回到村里,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往常一样该干啥干啥。 但在跟几个村民聊天的时候,他无意间透露了一个消息。 “哎,你们知道不?俺今天去江对面,在那片老林子边上,瞅见了一群野猪的脚印!那是真的多啊,密密麻麻的!” “俺估摸着,那群野猪今晚肯定还得下山喝水,俺寻思着,今晚半夜偷偷摸过去,给它们来个一锅端!”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马振坤的耳朵里。 马振坤一听,眼睛立马就亮了。 “野猪群?半夜?” 他心里头那个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他当然不是为了打野猪,他是为了去看戏! 他想亲眼看看,王强是怎么掉进那个冰窟窿里,是怎么在冷水里挣扎,怎么被淹死的! 那种快感,比给他一万块钱还让他兴奋。 而且,如果王强掉下去没死透,在冰窟窿边上挣扎,他正好可以上去补一脚,彻底送他归西! “斜眼!今晚跟我走!”马振坤兴奋地脸都扭曲了。 斜眼刘有点害怕:“坤哥,咱......咱还去啊?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那是去看死人的!怕个球!” 夜深了。 天公作美,下起了鹅毛大雪。 风呼呼地刮着,能见度极低,马振坤和斜眼刘,裹着厚棉袄,拿着手电筒,偷偷摸摸地上了江。 他们为了不被发现,没敢开手电,就借着那点微弱的雪光,摸黑往前走。 他们以为那个陷阱在路中间,只要沿着边走就没事。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王强早就回来了。 他在天黑之前,就已经悄悄地回到了那个陷阱旁边。 他没填上那个窟窿,而是做了一件更绝的事。 他把原来那个陷阱周围的路标,那几根插在雪地里的树枝给拔了出来,然后重新插在了陷阱的另一侧。 原本安全的路,现在变成了通往鬼门关的路! 而原本的陷阱,在黑暗和新雪的覆盖下,就像一张张开了大嘴的野兽,静静地等待着猎物。 王强就趴在不远处的雪堆后面,身上盖着白色的伪装布,手里握着猎枪,一动不动,仿佛跟这冰雪世界融为了一体。 “咯吱......咯吱......” 脚步声近了。 马振坤和斜眼刘两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坤哥,到了没啊?这也太冷了。”斜眼刘哆哆嗦嗦地问。 “快了!就在前面!我记得那个路标!” 马振坤指着前面那几根树枝,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嘿嘿,王强那小子,这会儿估计已经在水底下喂王八了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朝着那几根树枝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他一脚踏出,以为踩在实地上的时候。 “咔嚓!” 一声脆响,在这个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脚下的冰面,瞬间崩塌! “啊——!!!” 马振坤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瞬间失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一股刺骨的江水就已经没顶而入! 斜眼刘就在他旁边,被他这么一拽,也是脚下一滑,跟着就栽了进去! “噗通!噗通!” 两人就像两个大湿透,直接掉进了那个深不见底的冰窟窿里! “救命啊!救命!咕噜噜......咕噜噜......” 第167章:当年真相 江水冰冷刺骨,瞬间就灌进了他们的嘴里、鼻子里、耳朵里。 那种冷,不是普通的冷,是全方位的寒气往你身上冲! 斜眼刘水性好点,他在水里拼命扑腾,手乱抓,终于抓住了冰窟窿的边缘。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手脚并用,像条落水狗一样,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冰面。 “妈呀!鬼啊!有鬼啊!” 他吓破了胆,也顾不上马振坤了,从冰上一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就往岸边跑。 可他浑身湿透了,被冷风一吹,那衣服瞬间就冻成了冰盔甲。 他跑啊跑,可是身体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 “救......救命......” 没跑出多远,他就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鹅毛大雪不断落下,很快就覆盖了他的身体。 临死前,他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风雪中,好像是王强,正冷冷地看着他。 “强......强哥......饶命......” 他嘴里喃喃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没了声息,变成了一座冰雕。 另一边,马振坤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两条腿本来就是废的,使不上劲儿。 他在水里扑腾了半天,喝饱了江水,最后只能勉强把上半身趴在冰面上,两条腿却怎么也拔不出来,还浸在冰水里。 “救命......爹......救我......”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 大雪呼呼地下,他的体温在飞速流逝。 就在他眼瞅着就要不行了的时候,他看到了远处有一个人影,正慢慢地走过来。 “救......救命......” 马振坤像是看到了希望,拼命地呼救。 那个人影走近了,停在了离他几米远的地方。 马振坤费力地抬起头,借着雪光一看,那张脸正是他恨之入骨,也是他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王强! “强......强哥,救......救我......” 马振坤伸出手,想要去抓王强。 可王强就那么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这漫天的风雪。 “救你?” 王强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马振坤,你知道这底下是啥吗?” “这底下,是我哥。” 马振坤一听这话,瞳孔猛地一缩,心瞬间如死灰。 “当......当年......” 马振坤哆嗦着,那是冻的,也是吓的,“当年王勇是他自己跳下去的,不......不怪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他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那时候我们在下游,他钓到了条大鱼......跑了,我就......我就说了句,是个爷们儿就跳下去抓......” “谁......谁他妈能想到,他真那么虎......直接就跳下去了......” 马振坤断断续续地说着当年的真相,那个压在王强心头多年的谜团。 王强听着,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马振坤,” 王强叹了口气,“我兄长已死,是非对错,我已无心过问。” “你自个儿种的因,这果,你自己尝吧。” 说完,王强转过身,不再看他一眼。 “别......别走......强子......求求你......” 马振坤在后面绝望地哀嚎着。 王强的脚步没有停。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马振坤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王强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感受着那刺骨的寒冷一点一点地吞噬他的身体。 先是腿,没了知觉。 然后是腰,像是被锯断了一样。 最后是整个身躯,慢慢地僵硬,慢慢地失去了温度。 他被冻在了江面上。 上半身趴在冰上,像是在忏悔,下半身在冰水里,像是被地狱的恶鬼拖住。 那双眼睛还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和不甘,最后定格在了这风雪交加的夜晚。 王强走在回家的路上,鹅毛大雪继续下着,纷纷扬扬。 那些脚印,那些血迹,那些罪恶,那些恩怨,都会被这场大雪掩埋得干干净净。 这一夜,江北镇少了一个祸害,多了一个传说。 离江北镇几百里地外的省城,山阳市。 那是个大地方,楼房高,马路宽,吉普车在大街上跑得欢实。 在山阳市那个把守森严的军区大院里,有一栋三层的小红楼,那是有些年头的老建筑了,墙上爬满了干枯的爬山虎,透着股子威严和沉稳。 这就是陈老爷子的大儿子,也就是为了国家牺牲的那位烈士生前的家。 现在住在这儿的,是他的遗孀,也就是陈建国的母亲,王若霞。 王若霞今年五十出头,可保养得那是真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有了几根银丝,但看着更显气质。 脸上虽然有了褶子,可那腰板挺得比小伙子还直,那是常年待在部队里熏陶出来的精气神。 这天上午,阳光挺好,照在阳台上的君子兰上。 “叮铃铃——” 门铃响了。 勤务兵小张跑去开门,没一会儿,拿着封厚实的信封走了进来。 “王姨,有封挂号信,是从平安县江北镇寄来的。” 一听江北镇这三个字,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王若霞,手里的动作立马就停了,她摘下眼镜,赶紧站了起来。 “快,拿来我看看!准是老爷子来信了!” 她接过信,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苍劲有力的毛笔字,眼眶子稍微有点湿润。 “这倔老头子......这么冷的天,也不说来省城过冬,非得守着那个老宅子,说是啥......守着根。” 王若霞一边嘟囔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了信封。 她虽然嘴上埋怨,可心里头那是真孝顺,这些年,她没少派车去接,可老爷子就是不去,说是在城里住着憋屈,听不见鸡叫,闻不着土味儿。 她展开信纸,那一手漂亮的行楷映入眼帘。 信不长,可王若霞看得很慢,很细。 看着看着,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过一会儿,又舒展开了,最后竟是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好!好个有骨气的后生!” 她这一拍,把旁边的小张给吓了一跳。 “首长,咋了?老爷子在那边受委屈了?” “受委屈倒没有,不过是被几个跳梁小丑给恶心着了。” 王若霞把信折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老爷子在信里说,家里那边出了个叫王强的年轻人,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不仅把那断了十几年的冬捕给续上了,还带着全镇的老百姓吃上了肉,是个干实事的人。” “可就这么个好后生,却被那新来的什么狗屁村主任,还有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无赖给算计了!” 第168章:贵妇人 王若霞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又是烈士家属,最恨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祸害百姓的蛀虫。 “小张,你去,把那个......那个谁,对了,后勤部的小刘给我叫来,他是江北镇出来兵,过年回去过,对那边熟。” 没一会儿,一个壮实的小伙子跑了进来,敬了个礼:“首长,您找我?” “小刘啊,别紧张,坐。” 王若霞给他倒了杯水,“我问你个事儿,你们那江北镇,最近是不是出了个叫王强的?” “王强?” 小刘一听这名儿,眼睛立马就亮了,那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首长,您也知道强哥?那可是我们那边的名人啊!” “那是真的牛!一个人干翻熊瞎子,带着几百号人拉大网,那场面我是没见着,但我回家过年的时候可没少听人说,那是神了!” “全镇人都念他的好呢!” 小刘说得眉飞色舞,把王强的事迹那是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全是溢美之词。 王若霞听着,频频点头,心里头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更是高看了一眼。 “那......那个新去的村主任,叫赵为国的,你听说过吗?”王若霞又问。 小刘挠了挠头,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 “这个听倒是听说了点,听说是上面派下来的知识分子。不过......” 小刘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王若霞的脸色,还是说了实话,“不过我听老乡们说,这人架子大得很,不怎么把乡下人当人看。” “去了没几天,正事没干,光顾着开会讲大道理了,还跟强哥好像不太对付。” “哼,果然是个眼高手低的绣花枕头!” 王若霞冷哼一声,心里头有了底。 她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内心思索。 “老爷子这信是写给建国的,让他回去看看,想着建国这几年忙着带兵,也没怎么回去尽孝。” “这次正好,趁着过年这股子劲儿还没散,让他休个假,回去一趟。” “一是看看老爷子,二是看看陈雪那个丫头,三嘛......” 王若霞眼里闪过,“也去给那个王强撑撑腰!咱们老陈家的人,虽然不欺负人,但也不能眼瞅着好人受欺负!” 她拿起电话,直接拨通了军区某个办公室的号码。 “喂?接特战旅,找陈建国!” 没过半个钟头,一辆满身泥点的军用吉普车就开进了院子。 一个穿着作训服,浑身透着股子彪悍之气的军官跳下了车,这正是陈老爷子的大孙子,王若霞的儿子陈建国。 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那张脸跟陈老爷子年轻时候像了个七八分,棱角分明,一脸的正气。 “妈,这么急找我啥事?我这正带队训练呢。” 陈建国一进门,把帽子一摘,露出那寸草不生的板寸头,热气腾腾的。 “训练训练,你就知道训练!你爷爷都快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你还有心思训练?”王若霞故意把话说得严重了点。 “啥?!” 陈建国一听这话,眉毛当时就立起来了,“谁这么大胆子?敢欺负我爷爷?活腻歪了?” 王若霞把那封信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陈建国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越看,那眉头皱得越紧,最后把信往桌上一拍。 “乱弹琴!这都是些什么乌烟瘴气的鸟事!” 陈建国是个直肠子,最烦这种弯弯绕,“这个赵为国,什么东西!还有那个什么马家,简直就是土匪!” “爷爷信里说,这个叫王强的小子不错?”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对了老爷子的脾气。” 王若霞说道,“建国,你爷爷这辈子没求过人,这次专门写信给你,那是真动了心思了,你这次回去,一定要把这事儿给处理得漂漂亮亮的。” “妈,您放心!” 陈建国把信揣进怀里,敬了个礼,“正好我过年的时候值班,这段时间正好轮休,我这就去批假!”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庙里来的的小鬼,敢在咱们江北镇兴风作浪!” “对了,顺便去看看你那个妹妹陈雪,那丫头野在乡下都不想回来了,你也帮我劝着点,给她拉到省城来。” “得令!” 陈建国转身就走,那背影,带着一股子雷厉风行的杀气。 月亮湾。 这天儿已经到了惊蛰。 俗话说惊蛰雷鸣,万物复苏。 虽然这北方的雷还没打响,可这地底下的虫子,那是真的要动弹了。 这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雾蒙蒙的。 村里头有个著名的钓鱼佬,叫二狗子,这人没啥正经营生,就好这一口,天天不管刮风下雪,都要扛着鱼竿去江边转悠。 今儿个也不例外。 二狗子裹着个破羊皮袄,提溜着个装满蚯蚓的铁皮罐头盒,哼着小曲儿就上了冰。 “今儿个天气好,没风,指定能上鱼。” 二狗子心里美滋滋的,寻思着能不能钓两条鲫鱼回去炖汤喝。 他顺着那条大伙儿常走的冰道往前溜达,走着走着,他就觉着有点不对劲。 前头那白茫茫的冰面上,咋好像鼓起来个包呢? 那包黑乎乎的,不大不小,瞅着像个趴着的大狗,又像是个被人扔了的破麻袋。 “那是啥玩意儿?” 二狗子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 这大清早的,江面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哪来的东西? 他壮着胆子,往前凑了几步。 离得近了,他看清了,那哪是麻袋啊,那分明就是个人! 那人趴在冰面上,半截身子露在外头,那个姿势……咋说呢,就像是在那儿给谁磕头似的,撅着个屁股,脑袋顶在冰上。 “哎!哥们儿!” 二狗子喊了一嗓子,“这大冷天的,你在那儿练气功呢?” 那人没动静。 二狗子心里头有点发毛了。 他拿起手里的鱼竿,用竿稍在那人的屁股上轻轻戳了一下。 “梆!” 那触感,硬邦邦的,跟戳在石头上没啥两样。 二狗子手一哆嗦,那鱼竿差点没拿住。 “这......这特么是冻上了?” 他大着胆子,绕到侧面去瞅,这一瞅,差点没把他给吓尿了裤子! 只见那人身上结满了白霜,露在外头的手早就成了青紫色,跟鸡爪子似的蜷缩着。 “妈呀!死人啦!” 二狗子怪叫一声,转身就想跑。 可他这腿一软,还没跑多远,就被地上的雪给绊了个跟头。 他趴在地上,一抬头,就瞅见离那个磕头人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更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冰坑。 坑边上,好像还蹲着个啥玩意儿,黑不溜秋的,缩成一团。 二狗子这会儿脑子里已经摔成浆糊了,他寻思着,这总不能又是个人吧?哪有死人还带做伴的? 第169章:钓鱼佬 “那......那是个啥?” 他那钓鱼佬的职业病犯了。 他瞅着那个小冰坑,心里头居然冒出了个荒唐的念头:这现成的冰窟窿,是不是正好能钓鱼? 他鬼使神差地,拿着鱼竿,对着那个蹲着的东西又戳了戳。 那东西晃了晃,没倒,触感一样,硬得硌手,二狗子用鱼竿头,把那东西脑袋上盖着的一层雪给扫了扫。 一张惨白的脸,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马振坤! 那张脸,二狗子太熟了!那可是曾经在村里头横着走的村长少爷啊! 此刻,马振坤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二狗子,就像是在向他索命一样。 他的嘴巴张着,似乎还在喊着救命。 他的下半身,完全冻在了那个重新结冰的冰窟窿里,和江水融为了一体,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依然保持着那个想要往上爬的姿势。 那模样,要多渗人有多渗人,比那庙里头的厉鬼还吓人! “啊——!!!” 二狗子这次是真的吓疯了。 他把手里的鱼竿一扔,连那罐蚯蚓也不要了,手脚并用地从冰上爬起来,发出了这辈子最惨的叫声。 “鬼啊!有鬼啊!” “死人了!死人了啊!” 他撒开丫子,也不管冰面滑不滑了,连滚带爬地就往岸上冲,鞋跑掉了一只都顾不上捡,光着一只脚在雪地里狂奔。 他一口气跑进了村里,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嚎。 “快来人啊!出人命啦!” “村长家那小子!死在冰窟窿里啦!” “还有个瘸子!也冻死啦!” 这大清早的,村里头本来静悄悄的,被他这一嗓子彻底给炸开了锅。 王强家。 那两扇玻璃窗上,还结着漂亮的冰花。 炕头上,被窝里暖烘烘的,王强正搂着香喷喷的苏婉,睡得正香。 昨晚上两人腻歪得晚了点,这会儿还没醒透呢。 “死人了!马振坤死啦!” 外头二狗子的喊声,透过窗户缝,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 苏婉迷迷糊糊地动了动,眉头皱了起来。 “强子……外头喊啥呢?咋听着这么瘆人?” 王强其实早就醒了,他那耳朵灵得很,二狗子刚走近这边喊第一声的时候,他就睁开了眼。 “没啥,说是马振坤那个祸害,死在冰窟窿里了。” 王强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死了一只耗子。 “啥?!” 苏婉一听这话,那睡意瞬间就没了,她猛地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了那件红色的贴身小衣服和雪白的肩膀。 她瞪大了眼睛,脸上先是惊恐像是被吓着了。 “死......死了?咋死的?” “说是掉冰窟窿里冻死的。”王强伸手把被子给她拉上来,盖好,“估计是坏事做多了,老天爷收了他。” 苏婉愣在那儿,好半天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慢慢地,她脸上的恐惧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讶,最后变成了畅快的解气! 那个曾经拿着假欠条逼她、想欺负她、还想害王强的恶棍,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他自个儿想害人的冰窟窿里? 这就叫报应!这就叫恶有恶报! 苏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头,彻底粉碎了。 “死得好!” 苏婉咬着牙,恨恨地说了一句,“这种人,早就该死了!省得活着祸害人!” 她转过头,看着身边一脸平静的王强。 虽然王强没说,但苏婉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联想到前两天王强说的野猪群,再联想到马振坤是在冰上出的事...... 她心里头隐隐约约猜到了点什么,但她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看着王强,那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充满了爱意,还有一种生死相依的默契。 这个男人,为了护着她,为了这个家,是什么都敢干的。 “强子......” 苏婉的声音变得软绵绵的,。 她没再管外头的喧嚣,重新钻进了王强的怀里。 “咋了嫂子?”王强明知故问,手却已经搂住了她那光滑的腰肢。 “你......你真厉害。” 苏婉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那热气吹得王强耳朵直痒痒。 “那是,你男人啥时候不厉害?”王强坏笑着,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苏婉这次没躲,也没害羞,反而主动地贴了上来。 “那是老天爷收了他,咱们......咱们得庆祝庆祝。” 苏婉咬着嘴唇,眼神专注。 “嘶——” 王强倒吸一口凉气,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主动给刺激得浑身一颤。 “嫂子......你这是在玩火......” “那就烧起来吧......” 苏婉吻住了他的嘴唇,把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外头,是全村人的震惊和喧哗,是马福海那撕心裂肺的哭嚎。 而在这小小的土屋里,在这热乎乎的被窝里,却正在进行着一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庆功宴。 那是一种疯狂的带着复仇快感的欢愉。 炕席吱吱作响,被浪翻滚。 苏婉今天格外的主动,格外的热情。 她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恐惧和压力都释放出来,又像是要用这种方式,来奖励这个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这一刻,什么马振坤,什么赵为国,都见鬼去吧! 只有怀里的这个女人,才是最真实的,才是最重要的。 ...... 这庆功宴足足折腾了一个多钟头。 等两人终于消停下来的时候,外头的太阳都已经升得老高了。 王强神清气爽地穿好衣服,看着瘫软在炕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的苏婉,在那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你在家歇着,俺出去瞅瞅热闹。” 王强推开门,走进了阳光里。 此时的龙王湾江面上,已经围满了人,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到了,正在那儿拉警戒线。 马福海瘫坐在冰面上,抱着马振坤那冻成冰棍的尸体,哭得那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嗓子都哑了。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是谁?是谁害了你啊!” 他那哭声,在空旷的江面上回荡,听着让人心里头直发毛。 赵为国也来了。 他站在警戒线外头,脸色铁青,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还有深深的后怕。 他看着那冰窟窿,看着那两个死状凄惨的人,心里头那股子凉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子。 他不是傻子,他也猜到了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马振坤这腿都断了,大半夜的跑江心去干啥?还带着工具? 这分明就是想去害人,结果反被草了! 而能干出这事儿的人…… 赵为国猛地抬起头,正好就在人群里,对上了王强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第170章:这地儿晦气! 王强站在那儿,双手揣在兜里,嘴里叼着根烟,一脸的淡然。 他看着赵为国,嘴角微微上扬,那眼神仿佛在说: “赵主任,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下一个,轮到你了。” 赵为国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王强的目光。 而江面上,风还在呼呼地刮着,把那警戒线吹得哗哗作响。 马福海瘫坐在冰面上,怀里抱着那个冻成了冰坨子的马振坤,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我的儿啊......你就这么走了啊......你可让爹咋活啊......” 他那张老脸,哭得都不像人样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看着要多埋汰有多埋汰。 就在这时候,他猛地瞅见了站在人群外头,正揣着手一脸淡然地看着这边的王强。 那一瞬间,新仇旧恨一下子全涌上了心头。 他也不哭了,把怀里的尸体往冰上一放,嗷的一嗓子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王强!是你!是你个小畜生!” 马福海疯了似的,张牙舞爪地就朝王强冲了过来,那两只手伸出来,像是要掐死王强。 “是你害死了我儿!是你害死了斜眼!是你把他们弄到这就来的!我要你偿命!我要你偿命啊......”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吓了一跳,赶紧往两边闪。 王强站在那儿,脚跟都没动一下。 他看着冲过来的马福海,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丝不屑。 “马村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王强声音很大,在这空旷的冰面上传的很远,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昨晚那雪下得跟冒烟似的,俺跟俺嫂子在家里头热炕头上睡觉呢,门都没出一步。” “咋的?你儿子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江心来凿冰窟窿玩,自个儿掉下去了,还要赖在俺头上?” “放屁!你放屁!” 马福海冲到了跟前,唾沫星子横飞,“就是你!肯定是你!” “振坤腿都那样了,他能自个儿来?肯定是你把他骗来的!你这是谋杀!我要去告你!” 说着,他那只鸡爪子似的手就要往王强脸上挠。 王强眼神一冷。 “给脸不要脸。” 他没躲,只是在那只手快要碰到自己脸的时候,猛地抬起右手。 “啪——!!!” 一声清脆到了极点的耳光声,在这冰面上炸响了。 这一巴掌,王强可是没收劲儿。 马福海整个人就像是个陀螺,被这一巴掌抽得在原地转了个圈,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冰面上,还滑出去老远。 “噗!” 马福海一张嘴,吐出来两颗带着血的牙,半边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跟个发面馒头似的。 周围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王强拍了拍手,那动作,就像是刚才拍死了一只绿豆蝇嫌脏手似的。 “马福海,你给俺听清楚了。” 王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有警察同志在这儿看着呢,有法医在这儿验着呢。” “你再敢往俺身上泼脏水,再敢跟俺动手动脚,俺现在就告你个诽谤,把你送局子里去陪你那死鬼儿子!” “你……” 马福海捂着脸,指着王强,哆嗦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敢再骂出来。 他是真被打怕了。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勘察现场的那个带头的老民警走了过来。 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地上的马福海,眼里头全是厌恶。 这马家父子在村里是啥德行,派出所那边早就挂了号了,平时欺男霸女,没少干缺德事。 今儿个这下场,在他看来,那就是活该。 “行了行了!闹什么闹!” 老民警呵斥了一声,“马福海,你儿子这事儿,我们已经勘察过了。” “这就是一起意外!你看这冰层,明显是被凿过的痕迹,这就是他们自己凿冰,不小心掉下去淹死的!” “没......没有别的线索?”马福海不甘心地问。 “没有!” 老民警不耐烦地挥挥手,“昨晚那么大的雪,啥脚印都盖住了。“ ”再说了,这大半夜的,也没个目击证人,你想赖人家王强?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就别在这儿瞎咧咧!” 其他的几个小民警也都跟着附和。 他们上次来冬捕,王强那是好烟好鱼地招待着,人家多会做人,反观这马家,这就是个毒瘤。 “行了,赶紧把人弄走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老民警下了定论,“回头去所里补个手续,该火化火化,该埋埋了,这么冷的天,别让大伙儿跟着你在这儿受罪!” 这一番话,算是彻底把这事儿给盖棺定论了。 要人证没人证,要物证没物证。 这就是个意外,是个只有老天爷知道的意外。 马福海听着这话,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筋似的,瘫软在冰面上,周围全是幸灾乐祸的村民。 王强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行了行了,咱都回去吧,这地儿晦气,别脏了眼。” 村民们一听王强的话,也是觉得有道理,人都冻成那个鸟样了,神仙也救不回来。 这大冷天的,不如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 ...... 等王强回到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暖洋洋地照在院子里。 一进屋,那股子热乎气儿就把身上的寒气都给驱散了。 苏婉把门关好,问了细节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那种真正放松下来的笑。 “强子,今儿个中午,嫂子给你做顿好的!” 她也不歇着,挽起袖子风风火火就进了灶房。 那灶坑里的火还没灭,她往里头添了几根硬柴,火苗子立马就蹿了起来。 王强也没闲着,他在旁边给苏婉打下手,剥葱、捣蒜。 没多大功夫,那香味儿就飘满了屋子。 苏婉今儿个是真下了功夫了。 她把那只风干的野鸡给剁了,跟榛蘑一块儿炖了个汤,那汤鲜得让人掉眉毛。 又切了一大盘子酱牛肉,那是过年没吃完的,这会儿正好下酒,还炒了个酸辣土豆丝,炸了一盘花生米。 最绝的是,她还烙了几张葱油饼,那饼层层叠叠的,外酥里嫩,咬一口直掉渣。 “来,强子,吃饭!” 炕桌摆上,酒满上。 两人盘腿坐在热炕头上,面对面地吃着。 “嫂子,这手艺,真是绝了!” 王强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夸着,“俺要是天天能吃上这饭,给个神仙都不换!” “那就天天给你做,把你喂成个大胖子!”苏婉笑眯眯地看着他,眼里头全是宠溺。 第172章:大白天的...... 两人喝了点小酒,那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吃饱喝足,苏婉把桌子撤了,碗筷收拾利索。 这时候,正是晌午头,外头的阳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把炕上晒得暖烘烘的。 这种时候,最容易犯困,也最容易滋生点别的念头。 王强靠在被垛上,手里拿着根牙签剔牙,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正在擦桌子的苏婉。 苏婉今儿个穿了件紧身点的薄毛衣,那一弯腰,那腰身的曲线,还有那身后的轮廓,就那么明晃晃地展现在王强眼前。 “嫂子......” 王强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发哑。 “咋了?”苏婉回头。 “过来。”王强冲她勾了勾手指头。 苏婉脸一红,似乎猜到了他想干啥,但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 “干啥呀?这大白天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强一把拉住了手腕,稍微一用力,她整个人就跌进了王强怀里。 “大白天的咋了?” 王强把她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热气喷在她的耳朵边,“刚吃了肉,身上有劲儿,想跟你......消消食。” “你个坏种......”苏婉身子一软,嘴上骂着,手却环住了他的脖子,“就知道欺负人。” “那你是让欺负,还是不让欺负?” “嗯......” 苏婉哼唧了一声,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里,“窗帘......窗帘还没拉呢......” “拉啥窗帘?这院墙高,谁能瞅见?” 王强说着,一把将她抱到了炕中央。 “嫂子,你知道不?今儿个看着那马振坤死了,俺这心里头,就跟搬开了一座大山似的。” 他一边贴着她的耳朵,一边低声说道,“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再也没人能打咱家的主意了。” “我知道......我知道......” 苏婉回应着他,眼角渗出了一滴泪。 衣裳一件件地扔了出来。 那种压抑了许久后的释放,那种大仇得报后的快意,全都融进了这一场酣畅淋漓的互动里。 这一觉午觉,睡得那是相当的漫长,也相当的解乏。 等两人终于消停下来,相拥着睡去的时候,日头都已经偏西了。 ...... 就在王强和苏婉在屋里头过着没羞没臊的小日子的时候,江北镇的镇口,忽然传来了一阵轰鸣声。 那声音低沉有力,一听就不是平时那些破拖拉机能比的。 只见一辆浑身军绿色的吉普车卷着雪尘,开进了镇子。 这车一进镇,立马就引起了轰动。 这年头,在江北镇这种地方,能见着辆小轿车都稀罕,更别说是这种透着股子威严劲儿的军用吉普了。 街上的老百姓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瞅着,指指点点。 “乖乖!这是谁家来大亲戚了?” “瞅那车牌子!那是省城军区的车!” “这是奔着哪儿去的啊?” “那还能有谁,肯定是陈老爷子的亲戚呗,除了他,谁还有这亲戚。” 吉普车没停,径直穿过大街,拐了个弯,直接开到了镇北头的陈家大院门口。 陈家大院门口,这会儿早就站满了人。 陈老爷子穿着那件过年才穿的黑色缎面棉袍,手里拄着文明棍,腰杆挺得笔直,站在最前头。 旁边是穿着红色新衣裳的陈雪,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眼睛里全是兴奋。 后面是陈老四带着的一帮陈家的子侄和下人,足有三四十口子,一个个都垂手站立,恭恭敬敬的。 “吱嘎——” 吉普车稳稳地停在了大门口。 车门一开,先跳下来两个穿着作训服,身强体壮的年轻士兵。 这俩兵一下车,那眼神跟鹰似的往四周一扫,那股子彪悍的气势,立马就把周围看热闹的人给震住了。 紧接着,后车门开了。 一个五十来岁,穿着呢子大衣,围着羊绒围巾,打扮得非常得体,非常有气质的中年妇女走了下来,正是王若霞。 她一下车,也没顾得上别的,先是快走了几步,来到了陈老爷子面前。 “爸!若霞回来给您拜晚年了!” 王若霞说着,眼圈就红了,就要下跪。 “哎!快起来!快起来!” 陈老爷子赶紧伸手扶住她,那手都在抖,“这大冷天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这时候,从副驾驶那边,也下来一个人。 一身笔挺的军装,肩膀上扛着两杠三星,身材高大,面容英气逼人,正是陈建国。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在那儿啪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爷爷!孙儿建国,回来看您了!” 那一嗓子,中气十足,震得房檐上的雪都簌簌往下掉。 “好!好!好孙子!” 陈老爷子看着这个让他最骄傲的大孙子,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连说了三个好字。 “哥!大伯母!” 陈雪也高兴地扑了上去,拉着王若霞的手就不放,“你们可算来了!我都想死你们了!” “哎呦,小雪都长这么高了,成大姑娘了!”王若霞摸着陈雪的头,一脸的慈爱。 陈建国也笑着揉了揉陈雪的脑袋:“丫头,听说你在家把爷爷照顾得不错,回头哥给你奖励。” 一家人站在门口,那叫一个亲热,那叫一个温馨。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看傻了。 “我的妈呀,那是陈老爷子的大孙子?当这么大的官啊?” “你看人家那气派,那才叫真正的大户人家!” “这下咱们镇可热闹了,看谁还敢欺负陈家!” “笑话,有皇帝的时候都没见过几个敢欺负的陈家的,现在人家孙子是军官,谁瞎了眼往枪口上撞!” 寒暄了几句,陈老爷子一挥手:“走!进屋!外头冷!家里早就备好了饭菜!” “建国啊,爷爷今儿个可是特意让厨子把你以前最爱吃的菜都做了。” “还有,最重要的,今儿个的主菜,那可是咱们龙王湾出的大鱼!那是咱们这儿那个叫王强的鱼把头,专门给我留的!” “哦?就是信里提的那个王强?”陈建国眼睛一亮。 “对!就是他!这鱼鲜着呢,你肯定爱吃!”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进了大院,两扇厚重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把外头的喧嚣都关在了门外。 屋里头,早就摆好了一大桌子菜。 正中间那个大盆里,炖着的就是王强之前送来的细鳞鱼,那是用老汤炖的,色泽红亮,香气扑鼻。 第173章:陈建国进村 “来来来,都坐!吃饭!” 老爷子高兴,今儿个破例多喝了两杯。 席间,陈建国一边吃着那鲜美的鱼肉,一边听着老爷子和陈雪讲着这段时间镇上发生的事儿,特别是那个王强的事迹,还有那个***的所作所为。 越听,陈建国的眉头皱得越紧,手里的筷子也放下了。 “爷爷,您放心。” 陈建国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这事儿,既然我回来了,那就不能不管,那个***,还有那个什么马家,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 “先吃饭!吃饱了再说!” 王若霞给儿子夹了一块鱼肉,“这鱼真不错,比省城的都好吃,那个王强,看来是个实在人。” “哈哈,那小子,那是相当实在!”陈老爷子抚须大笑。 ...... 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 王强和苏婉在炕上睡醒了,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浑身的骨头节都舒坦了。 两人正穿衣裳呢,就听见外头大街上一阵骚动,还夹着汽车喇叭的声音。 “滴滴——” “咋回事?咋还有汽车声呢?”苏婉好奇地趴在窗户上往外瞅。 这一瞅不要紧,正好看见那辆威风凛凛的军用吉普车,从自家门口那条大路上,呼的一下开了过去,屁股后头还扬起一溜雪尘。 那车直奔着村委会的方向就去了。 王强也凑过来瞅了一眼,那一瞬间,他眼睛就亮了。 他一拍大腿:“来了!肯定是陈老爷子的孙子来了!” “真的?”苏婉也激动了。 “错不了!这吉普车,这气势,除了部队上的首长,谁还能有?” 王强麻利地跳下地,“嫂子,快!收拾收拾,换身精神点的衣裳!咱们也去看看!” “这可是咱们的大救星,咱们得去给人家助助威!” 两人赶紧洗了把脸,王强穿上了那件皮夹克,苏婉也换上了新棉袄,围上了红狐狸围巾。 两人锁了门,手拉着手,一路小跑着往村委会赶。 此时的村委会大院里。 ***正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转圈,像头暴躁的驴。 马振坤死了,马福海也跟丢了魂似的躲在家里不出来,他散布的那些谣言,虽然有人信,但大多数人还是念着王强的好,没起到啥大作用。 他想卡王强的批文,可王强根本不来求他,这就让他那种想拿捏人的快感落了空。 他心里头那股子火,憋得难受,只能拿着手底下的几个村干部撒气。 “看看你们干的什么工作!啊?这点破事都办不好!” “那个表格填得跟狗爬似的!重写!” “那个谁,地扫干净了吗?有一点灰尘我扣你工钱!” 他正发飙呢,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压抑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 就在这时候。 “滴——滴——!!” 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就在窗户根底下响了起来,震得那玻璃都跟着嗡嗡响。 ***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住。 “妈的!谁啊!谁他妈瞎按喇叭!” 他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一把拉开门,气冲冲地就走了出去。 “这里是村委会!是办公重地!谁让你们把车......” 他这话还没喊完,就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只见院子里,停着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那两个一脸冷峻的警卫员。 紧接着,陈老爷子在陈雪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再然后,是那个气度不凡的王若霞。 最后,是那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杀伐之气的陈建国。 这几个人往那儿一站,那气场,直接就把这小小的村委会大院给镇住了。 ***虽然有点文化,可毕竟没见过这种真正的大场面,他看着那军衔,看着那吉普车,再看看陈老爷子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腿肚子当时就有点转筋。 这时候,村里的会计老刘和其他几个干部也跑了出来。 老刘一眼就认出了陈老爷子。 “哎呦!这不是陈老吗?您老咋来了?” 老刘赶紧迎上去,那腰弯得跟个大虾米似的。 “来看看,顺便带我孙子认认门。”陈老爷子淡淡地说道。 就在这尴尬的档口,王强和苏婉也气喘吁吁地跑进了院子。 “陈老!陈雪妹子!”王强喊了一声。 陈雪一看见王强,立马就招手:“强子哥!苏婉姐!快过来!” 她拉着王强,走到了陈建国面前,一脸骄傲地介绍道:“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王强!就是他带着大家伙儿冬捕的!” 陈建国转过身,那双威严的眼睛在王强身上扫了一圈。 他看着这个腰杆笔直,眼神清澈坚定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伸出手,主动说道:“王强同志,你好,我是陈建国,我爷爷和小雪在信里可没少夸你啊。” 王强赶紧伸出手:“首长好!俺就是个粗人,瞎折腾,让您见笑了。” “粗人好啊!粗人实在!我就喜欢跟实在人打交道!” 陈建国拍了拍王强的肩膀,那力道还不小。 王若霞也走了过来,拉着苏婉的手:“这就是苏婉吧?真俊俏的闺女,听说你这阵子受了不少委屈?” 苏婉被这位气质高贵的夫人拉着,有点受宠若惊,脸红红的:“没......没啥委屈,都过去了。” 几个人在那儿寒暄着,说说笑笑,气氛热烈得很。 ***站在一边,就像是个被人遗忘的小丑,但他不傻,他这会儿已经彻底反应过来了。 这是王强找来的救兵! 而且这救兵的来头,大得吓人! 那是省军区来的啊!他***那点关系跟人家比起来,那简直就是蚂蚁跟大象的区别! 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就流了下来,他想溜,可腿却像灌了铅似的动不了。 这时候,王强似乎才想起来这儿还有个大主任。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笑。 “哎呀,赵主任也在啊,正好,俺给您介绍介绍。” 王强指着陈建国,“这位是省军区的陈参谋,也是陈老的孙子,赵主任,您不是说要搞新农村建设,要讲规矩,讲政策吗?” “正好陈参谋也懂这个,你们二位可以好好探讨探讨。” 陈建国慢慢地转过身,看着***。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换上了一副冷峻的面孔。 “你就是那个***?” 陈建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听说,你是知识分子?是上面派下来的?” “是......是......”***结结巴巴地回答,声音都在抖。 “哼。” 陈建国冷哼一声,“知识分子就这副德行?听说你一来就给我们江北镇立了不少规矩啊?什么冬捕是乱来,什么盖房子是占地,什么买船是破坏环保?” 第174章:钱不够了! “我......我这也是为了工作......”***还在强辩。 “工作?” 王若霞在旁边接过了话茬,“你的工作就是给老百姓添堵?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是看着老百姓饿肚子,你还在那儿摆官架子?” “我告诉你,我们家老陈当年流血牺牲打下的江山,不是让你这种蛀虫来糟蹋的!” 陈老爷子也用拐棍狠狠地戳了戳地:“***,你那是办公吗?你那是办私!你跟马家那点勾当,别以为没人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一连串的质问,把***怼得是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王强这时候适时地补了一刀。 他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说:“陈参谋,其实俺也理解赵主任。”他 “是文化人,想事情比较长远,俺这就是个泥腿子,想盖房子也是为了多存点鱼,给国家多做点贡献。” “想买船也是为了多打点鱼,让乡亲们都能富裕起来,可能……可能俺这觉悟确实没赵主任高吧。” 这一招以退为进,玩得那叫一个溜。 陈建国一听这话,火气更大了。 他指着***的鼻子:“你听听!你听听人家这觉悟!再看看你!” “怎么?给国家做贡献还得看你的脸色?还得过你这一关?” “我看你这个村主任是不想干了吧?” 陈建国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正好,我这次回去要路过省里,要不要我去跟省里的领导反映反映?就说这江北镇有个大能人,把老百姓的活路都给堵死了?” “别!别别别!” ***一听这话,那是彻底吓破了胆,这要是捅到省里去,他这辈子就完了!别说仕途了,饭碗都得砸了! 他那点所谓的清高,所谓的架子,在这一瞬间全都崩塌了。 他也没管地上脏不脏,直接就给跪下了。 “陈首长!陈老!我错了!是我糊涂!是我猪油蒙了心!” 他一边扇自己耳光,一边哭丧着脸,“我改!我一定改!王强的批文,我马上就盖章!以后村里的事儿,都听王强的!我全力支持!全力配合!” 看着他这副摇尾乞怜的样子,在场的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王强冷冷地看着他,心里头没有半点同情,只有痛快。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行了,起来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陈建国嫌恶地挥了挥手,“记住你说的话!要是再让我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哪怕我在部队,我也能让人把你给扒了这身皮!” “是是是!我记住了!记住了!”***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躲到一边去了,连头都不敢抬。 这一仗,王强是大获全胜。 不仅仅是拿到了批文,更是彻底打断了***的脊梁骨。 ...... 批文拿到手的那天晚上,王强家的小土屋里,那盏新买的大罩子煤油灯,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 炕烧得滚烫,王强和苏婉两人面对面地盘腿坐着,中间隔着那张擦得锃亮的小炕桌。 桌子上没摆酒,也没摆肉,摆的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票子,还有一个被苏婉摸得油光水滑的小算盘。 “强子,这红砖……咱真得用一等的?” 苏婉手里拿着根铅笔,在一个小学生用的作业本上记着数,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那砖窑的老板说了,一等砖三分五一块,二等砖两分八,这一差就是七厘钱。” “咱要是盖三大间瓦房,再加上院墙,少说也得三万块砖,这一下子就差出去一千多块呢!” 这够买多少斤大米,够扯多少尺花布啊。 王强手里夹着根烟,没点着,就那么在手指间转悠,他听了这话,摇了摇头,语气挺硬。 “嫂子,这钱不能省,咱盖房子是为了住一辈子的,不是住个三年五载就塌了。” “那一等砖烧得透,听着声儿都脆,雨淋不透,风吹不裂。” “那二等砖看着差不多,里头那是夹生的,到时候墙皮一脱落,甚至墙体裂缝,那才叫因小失大,听俺的,就用一等的!” “那……那行吧。” 苏婉叹了口气,手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弄了一阵,然后在纸上写了个长长的数字。 “还有这水泥,沙子,石灰……这些零碎加起来,也不是小数目。” “嗯,这些都得按足了算,还有木料,虽然我自己从山上弄了不少,可要做门窗,做房梁,还得请木匠师傅。” “陈叔那边虽然跟咱关系好,可咱也不能让人家白干,工钱得给足,烟酒得管够,饭菜还得有肉,这都是规矩。” 王强一条一条地捋着。 “再就是那船……” 提到船,王强的眼睛亮了一下,可随即又暗了下去。 “俺去镇上农机站打听了,那柴油船,十二马力的,新的得三千八,哪怕是托人找关系,弄个二手的,也得两千往上。” “再加上船壳子,怎么着也得奔着三五千去。” “三五千?” 苏婉手一抖,铅笔芯啪的一声断了。 她抬起头,看着王强,那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强子,那是个船还是个金疙瘩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那是吃饭的家伙,贵是贵了点,可那是长流水啊。” 王强苦笑一声,“有了那船,我就能去江心,一天打的鱼能顶现在十天,这账得往长远了算。” “哎……” 苏婉没再说话,低头重新削了削铅笔,然后又是一通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算盘珠子撞击的脆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两人的心坎上。 过了好半天,苏婉的手终于停下了。 她看着那个最后算出来的总数,脸上不是那么好看。 “强子……” 她的声音有点发抖,“咱……咱这窟窿,有点大啊。” “多少?”王强把烟卷往耳朵后头一夹,身子往前探了探。 “咱这阵子卖鱼、卖皮子,再加上之前攒的,手里头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两千块钱,这还是没怎么花销剩下的。” 苏婉指着那个数字,“可你这盖房子,买船,再加上七七八八的开销,怎么着也得……也得六千块往上。” “这一减……” 苏婉伸出两根手指头,那手指头都在颤,“还差四千多。” 四千多块钱的缺口! 这就好比是一座大山,横在了两人想要奔向好日子的路上。 王强也没想到会差这么多,他之前心里估摸着怎么也得差个千八百的,没想到这一细算,翻了倍。 他沉默了,从兜里掏出火柴,刺啦一声把烟点着了,狠狠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看着那个数字,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 “强子,要不……这房子咱先别盖那么好的了?先凑合盖个砖包土的?或者那船先别买了?你那木船我看也挺好的……” 苏婉看着王强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头难受,就开始出主意想省钱。 第175章:两步走 “不行!” 王强吐出一口烟圈,斩钉截铁地说道,“房子必须盖好的!船也必须买!这是咱们以后立足的根本!要是现在凑合了,以后想改都改不了!” “可是......这钱上哪儿弄去啊?这就是把所有的家当都卖了,也不值四千块啊!”苏婉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她环顾了一下这间住了好几年的土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身,爬到炕梢,把那个藏着宝贝的小木箱子给拖了过来。 咔哒一声,锁开了。 她从最底下的红布包里,翻出了那个金灿灿的镯子。 那是过年的时候王强给她戴上的,那是她的命根子,平时根本舍不得戴,生怕磕了碰了。 苏婉拿着镯子,手有点哆嗦,可眼神却很坚定。 “强子,把这个卖了吧。” 她把镯子递到王强面前,“这玩意儿是金的,值钱,当时买的时候四百多,现在金价涨了点,说不定能卖个五百,虽然不够,但也能顶个大窟窿。” 王强正抽着烟呢,一听这话,猛地一把就抓住了苏婉的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抓得苏婉有点疼。 “胡闹!” 王强骂了一声,眼睛瞪得溜圆,“这是啥?这是聘礼!是给你的定情物!哪有还没过门就把聘礼给卖了的道理?” “你这是打俺的脸!是让俺王强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可......可是咱们缺钱啊......” 苏婉委屈得眼泪掉了下来,“我是心疼你,不想看你那么愁,这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咱们日子过好了,以后再买就是了。” “那也不行!” 王强一把抢过那个镯子,重新用红布包好,塞回箱子里,又把锁头咔嚓一声锁死了。 “嫂子,你给俺记住了。” 王强抓着苏婉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这镯子,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动!这是俺给你的承诺!要是连给媳妇的东西都保不住,俺还算个什么男人?还盖什么房子?买什么船?” “呜呜呜......” 苏婉被他抓着的劲儿给弄哭了,一头扎进他怀里,捶着他的胸口,“你个死犟种!那你说咋办嘛!咱们去哪儿弄那么多钱啊?” 王强抱着她,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感受着怀里人的体温和依赖。 他的眼神透过窗户纸,看向了外面那漆黑的夜色,看向了远处那连绵起伏的黑龙山。 “嫂子,别哭,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王强把烟头在炕沿上按灭,那火星子闪了两下,灭了。 “这钱,不在家里,在外面。” “这山是金山,这水是银水,只要肯卖力气,只要敢拼命,这就不是事儿!” “俺想好了。” 王强松开苏婉,盘着腿,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第一步,进山!而且是进深山!这开春了,野牲口都出来了,特别是那些皮毛好的,像紫貂、狐狸,还有那已经冒头的春鹿。” “那一身都是宝,打着一只就能顶咱们干半个月的!” “第二步,下江!等山里的货出了,江面也就彻底开了,那是开江鱼最贵的时候,俺有手艺,知道哪儿有大鱼,那时候再猛攻一阵子。” 苏婉听着他这套一套的计划,心里头虽然还是担心,但也安稳了不少。 “进深山......那多危险啊,听说那老林子里头有狼群,还有大爪子(老虎)......” “富贵险中求嘛。” 王强咧嘴一笑,露出那口大白牙,伸手给苏婉擦了擦眼泪,“放心吧,俺这次不一个人去,俺找几个好手,组个队,人多力量大,那是狼怕咱们,不是咱们怕狼。” 这一夜,两人几乎没怎么睡。 苏婉翻来覆去地烙饼,一会儿想着盖新房的样子,一会儿又担心王强进山的安全。 王强也没睡,他闭着眼,脑子里却在过电影似的,把这十里八乡能用的人,能去的地方,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等到外头的鸡叫了头遍,窗户纸开始泛白的时候。 王强一骨碌爬了起来。 他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可那双眼睛里可没有一点疲惫,甚至泛着点精光。 “嫂子,做饭!多烙点饼,要死面饼,那个耐饿!再把家里那罐咸菜给俺装上!” 王强一边穿衣服,一边吩咐道。 苏婉也赶紧起来,虽然心疼,但也知道拦不住。 她默默地和面,烙饼,在那饼里头特意多放了点油,多加了两个鸡蛋。 王强提着刀,检查了一遍那杆土喷子,又把那一袋子铅弹和火药都揣好。 吃过饭,他背上行囊,站在门口。 “嫂子,你在家把门看好,俺这一去,少则三天,多则五天,等俺回来,咱们就有钱盖房了!” 苏婉站在门口,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眼圈又红了。 “强子,钱不钱的没那么重要,你......你一定要全须全尾地回来,你要是......我......我就不活了。” “傻话!” 王强在她脑门上亲了一口,“等着俺!”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晨雾里。 王强出了门,直奔张武家。 路上看的还不是很清,但是周围的路也走过好几回了,倒不至于迷路。 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张武家门口。 张武这会儿刚起,正蹲在院子里刷牙呢,满嘴的白沫子。 “武哥!” 王强一进门就喊。 张武一抬头,看见王强这副全副武装的打扮,愣了一下,随即吐掉嘴里的沫子。 “强子,这是……要进山?” “进深山!干票大的!缺钱盖房,武哥,敢不敢跟俺走一趟?” 王强也没废话,开门见山。 “操!有啥不敢的!” 张武把牙刷往窗台上一扔,抹了把嘴,“老子这几天在家闲得骨头都酥了,正想找地方撒撒野呢!等着,俺进屋拿家伙!” 不到五分钟,张武就背着他那杆老枪,腰里别着***,兴冲冲地出来了。 两人又去了靠山屯找李老三。 李老三正在喂猪,一听王强要带队进深山搞钱,那是二话不说,把猪食瓢一扔。 “强子,俺早就想进那深林子瞅瞅了,听说那里头马鹿成群,就是一直没那个胆儿,今儿个有你带头,俺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这三人是老搭档了,配合默契。 可王强觉得还不够。 这次去的是深山老林,那是真正的无人区,危险重重。 人少了,压不住阵脚,人多了,又容易乱。 五个人,正好。 王强想到了镇上的赵家兄弟。 这赵乾、赵坤两兄弟,是双胞胎,二十出头,正是生瓜蛋子的年纪。 第176章:进深山 这俩小子没别的本事,就是腿脚快,那是从小在山里跑出来的,据说能撵上兔子,而且枪法也不赖,虽然比不上李老三,但在年轻一辈里也是拔尖的。 最关键的是,这俩小子穷,急着攒钱娶媳妇,只要给钱,那是敢玩命的主儿。 王强带着张武和李老三,直接去了镇上。 在一个破落的小院里,找到了这哥俩。 “强哥?真的是强哥!” 赵乾和赵坤一看见王强,那激动得跟看见偶像似的,王强现在的名声,在这些年轻后生里头,那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两位兄弟,俺要去趟深山,那是玩命的活儿,要是成了,回来每人分这个数!” 王强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十?”赵坤试探着问。 “五百!”王强淡淡地说。 “嘶——” 哥俩倒吸一口凉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红光。 五百块!够娶个漂亮媳妇的彩礼了! “强哥!啥也别说了!俺们跟你干!你指哪儿俺们打哪儿!要是皱一下眉头,那就是孙子!” 赵乾一拍胸脯,那叫一个豪气干云。 队伍这就拉起来了。 五个人,五条汉子,五杆枪。 他们在镇上买了些必备的物资。 除了每个人自带的干粮外,王强还特意买了十斤粗盐,这玩意儿在山里那是宝贝,打了猎物要是带不回来,就得把肉剔了,皮子用盐腌上,不然就臭了。 还买了些防虫的药粉,那是给老林子里的毒虫准备的。 一切收拾停当,日头已经升起来了。 王强没带着大家走那条常走的进山路,那条路虽然好走,但早就被人踩烂了,就连耗子都快被抓绝了。 他带着人,绕到了黑龙山的背面。 那是一条险峻的山沟子,两边都是刀削一样的峭壁,中间是一条早就干涸的河床,乱石嶙峋。 这条路,是王强上辈子听一个老采参人说过的鬼见愁道。 据说顺着这条道一直往里走,就能直接插进黑龙山的最深处,也就是那片从未被开发过的原始老林子。 “强子,这路……能走吗?” 李老三看着那阴森森的山沟,心里头有点发毛。 “富贵险中求。” 王强紧了紧背包带,第一个跳下了河床,“想发财,就别怕鬼!走!” 一行人不再多言,闷着头赶路。 这路是真难走,有时候得手脚并用地爬,有时候得在那悬崖边上蹭。 但好在这五个人都是身强力体壮的,硬是咬着牙挺了过来。 走了整整一天,等到太阳偏西的时候,他们终于翻过了那道天险,进入了一片全新的天地。 这里,就是传说中黑龙山的老林子。 一进去,感觉就不一样了。 这里的树,那叫一个粗,三个人都抱不过来,树冠遮天蔽日,哪怕是大白天,林子里也是昏昏暗暗的。 地上的腐殖土足有一尺厚,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踩在棉花上,还冒着股子土腥味和烂树叶味。 最让人心里头打鼓的,是那股子静。 太静了。 连鸟叫声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呜呜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哭。 “大家都精神点,把枪保险都打开。” 王强压低了声音,一动不动的老林子里头来回地扫着,手一直就没离开过怀里那杆土喷子的扳机。 “这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武跟在他后头,也把他那杆老枪给攥紧了。 他把嘴里嚼着的草根吐掉,压着嗓子回了一句:“是邪乎,太他娘的静了,连个鸟叫唤都听不见,跟进了鬼门关似的。” 李老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打了一辈子猎,知道这老林子里头的规矩,越是没动静的地方,里头藏着的家伙事儿就越大,越要命。 赵家那俩小子,赵乾和赵坤到底是年轻,没经过啥大事。 虽然也紧张得脑门上见了汗,可那眼睛里头,更多的是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兴奋。 “强哥,咱......咱就在这儿歇脚?” 赵乾瞅着旁边一块长着青苔的大石头,小声地问道。 他们从早上走到现在,腿肚子都快转筋了,早就想找地方歇歇了。 王强没急着答应,他绕着那块大石头走了一圈,又抬头瞅了瞅天色,这林子里头黑得早,太阳刚偏西,光线就暗下来了。 “就在这儿了。” 王强点了点头,“这石头后头背风,旁边还有几棵倒了的枯树,正好能当柴火烧。” “大伙儿都别走远了,就在这一二百米的圈子里头活动,捡点干柴,顺便看看有啥能吃的没有,记住了,俩人一组,别他娘的给俺落了单!” “好嘞!” 赵家兄弟一听能歇了,跟得了圣旨似的,立马就把背上那个沉甸甸的大背包给卸了下来。 赵坤从包里头掏出来一个被烟熏得看不出原色的小铜锅,往地上一放,献宝似的说道:“强哥,你看俺这个!” “俺爹说了,进山可以不带干粮,但不能不带锅,有锅就能烧热水,就能煮汤喝,人喝了热乎的,身上才有劲儿!” “你小子,还挺有道道。”王强瞅了一眼那锅,笑了。 五个人分了工,张武和李老三去旁边那片枯树林里头捡柴火,赵家兄弟负责把雪地清理出来,准备生火。 王强则端着枪,在那块大石头周围,不紧不慢地溜达着。 他不是真溜达,他那双眼睛就没闲着过,地上有啥脚印,树上有啥抓痕,他都瞅得仔仔细细。 这老林子里头,看着是静,可那都是假象,说不定哪个雪堆子底下,就趴着个要命的玩意儿,等着你送上门呢。 他正瞅着呢,耳朵忽然动了一下。 旁边不远处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里头,传来一阵轻微的扑棱声。 王强连想都没想,端着枪的手腕子一抬一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就跟个影子似的。 “砰!” 一声不算太响的枪声,在这死寂的林子里头,显得格外的突兀。 “咋了?咋了?强哥,你开枪了?” “啥玩意儿?” 张武和李老三他们听见枪声,吓了一跳,扔了手里的柴火,抓起枪就往这边跑。 等他们跑过来,就瞅见王强正不紧不慢地,从那灌木丛里头,提溜出来一只还在扑腾着翅膀的野鸡。 那野鸡长得是真肥,羽毛油光发亮的,个头比家养的芦花鸡还大一圈。 一颗铅弹,正好就打在了它那小小的脑袋上,打了个对穿,血流了一地。 “我操!好枪法!” 张武一看有肉吃,那眼睛都绿了,他跑过去在手里掂了掂,“这玩意儿,少说也得有三五斤!够咱们哥几个打牙祭了!” 赵家兄弟也凑了过来,看着王强那眼神更加崇拜了。 第177张:富贵险中求 “强哥,你这也太神了吧?俺们刚才啥也没瞅见啊,你就一枪给干下来了?” “少他娘的废话!” 张武一巴掌就呼在了赵乾的后脑勺上,“你强哥那是啥耳朵?啥眼睛?那是顺风耳,千里眼!” “赶紧的,生火!拔毛!今儿个晚上,咱们喝个野鸡汤!” 有了肉,大伙儿的干劲儿更足了。 火很快就生了起来,噼里啪啦地烧着,火光在这昏暗的林子里头,驱散了不少寒气,也让人的心里头踏实了不少。 张武是个急性子,他找了块石头坐下,就把那野鸡的两条腿一掰,三下五除二地就开始拔毛。 那动作,粗鲁得很,连鸡皮都快给薅下来了。 李老三在旁边看着直摇头,他从自个儿的背包里头,掏出来一个小布包,打开来,里头是一些晒干了的野山菌和几块干姜。 “你个憨货,就知道用蛮力。” 他把那些菌子和姜块递给王强,“强子,把这个放进去一起炖,去腥,还提鲜。” 赵坤已经把那小铜锅给刷干净了,他又跑到旁边,用锅铲了满满一锅干净的雪,架在了火堆上。 雪在锅里头,慢慢地化成了水,水汽蒸腾。 王强把那只已经被张武拔得跟个秃瓢似的野鸡接了过来,又仔仔细细地拾掇了一遍,把内脏都掏干净了,那鸡胗鸡肝鸡心也没扔,都留着。 他把整只鸡,连带着骨头,用***剁成了拳头大小的块,又把李老三给的那些干菌子和姜块,都扔进了锅里。 “鸡架别扔,用刀背砸碎了,跟肉一起扔进去炖,那汤味儿才浓。” 王强一边干,一边指点着旁边看得眼馋的赵家兄弟。 没过一会儿,那锅里的水就烧开了,白色的泡沫一层一层地往上翻。 一股子鸡肉的鲜香味儿,混着山菌的独特香气,从锅里头冒了出来,一个劲儿地勾人馋虫。 张武早就等不及了,他从包里头掏出来几个干巴巴的苞米面饼子,那饼子早就冻得跟石头似的了,能把人的牙都给硌掉。 他掰了一块,扔给王强:“强子,垫吧垫吧,光喝汤不顶饿。” 五个人,就那么围着那口热气腾腾的小铜锅,一人手里拿着块硬得跟砖头似的干粮,眼巴巴地瞅着那锅里翻滚的肉块。 那气氛,说不出的和谐。 “俺说,强哥,” 赵坤一边啃着那能当武器使的饼子,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咱们这次进这老林子,到底是要弄啥大家伙啊?你跟俺们透个底呗,也让俺们心里头有个数。” 王强把嘴里的饼子咽下去,喝了口锅里撇出来的热汤,那汤上头飘着一层黄澄澄的鸡油,香得很。 他瞅了瞅这几个眼巴巴瞅着他的汉子,也没瞒着。 “狐狸、紫貂、马鹿、野狼、熊瞎子” “见到什么打什么,绝对不能空手回去!” “富贵险中求。” 王强还是那句话,他把啃了一半的饼子,在滚烫的鸡汤里头蘸了蘸,那饼子吸足了汤汁,变得又软又香。 他咬了一大口,慢慢地嚼着,那眼神里头透着一股子自信。 “尤其是马鹿,那玩意儿浑身都是宝,鹿茸、鹿鞭、鹿血、鹿胎……哪一样拿出去,不是金疙瘩?” “只要让咱们碰上一群,干倒个三五只,咱们这一年都不用愁了!” “再说了,” 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有俺在,怕个球?” 他这话说得是霸气十足,一下子就把两兄弟心里的那点担忧给说得烟消云散了。 是啊,有王强在,怕啥? 这可是个连熊瞎子都敢硬干的主儿! 至于张武和李老三,那都是打了不知道多少年猎的老猎人了,自然不会被吓到,只会觉得刺激。 锅里的鸡汤,越炖越浓,最后变成了奶白色。 那鸡肉,也炖得烂烂的,用筷子一夹就脱骨了。 “行了,吃吧!” 王强把火堆里的柴火往外抽了抽,让火小了点。 张武是第一个下手的,他直接就伸手,从锅里头捞出来一个大鸡腿,也顾不上烫嘴,吹了两口就往嘴里塞。 “唔……香!真他娘的香!” 那肉,又鲜又嫩,一抿就化了,满嘴都是油。 其他人也都不再客气了,一人分了一碗滚烫的鸡汤,又把剩下的鸡肉给分了。 他们就着那硬邦邦的干粮,呼噜呼噜地喝着汤,大口大口地吃着肉。 在这冰天雪地的老林子里,能吃上这么一顿热乎乎的肉汤,那感觉,比当神仙还舒坦。 吃饱喝足了,天也彻底黑透了。 林子里头,那股子阴森森的劲儿,又上来了。 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呜的怪响,跟有啥东西在哭似的,听得人心里头发毛。 王强把火堆又添旺了些,那橘红色的火光,把五人的脸都映得忽明忽暗。 “吃饱了就别瞎咧咧了,都给俺把耳朵竖起来!”王强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今天晚上,谁也别想睡死!这地方,不是咱家的热炕头!” “咱五个人,分两班岗,轮流守夜,俺和武哥睡得少,俺俩上半夜,李三哥,你带着赵家兄弟下半夜。” 他看了一眼那俩还有点兴奋的年轻人,警告道。 “谁值夜的时候要是敢给俺打瞌睡,或者弄出点别的幺蛾子,别怪俺王强翻脸不认人,直接把他踹火堆里头去!” “这地方,丢了命,连个给你收尸的人都找不着!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四人齐声应道,那声音里再没了半点嬉笑,全是凝重。 王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把自个儿那件厚棉袄脱了下来,铺在石头底下,又把枪抱在怀里,靠着大石头。 张武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学着他的样子,把枪横在了腿上。 李老三和赵家兄弟,则找了个离火堆近点的地方,三个人挤在一起,互相取着暖,也闭上了眼睛,抓紧时间休息。 整个林子,又恢复了那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堆篝火,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偶尔溅起一两点火星,又迅速地熄灭了。 ...... 第二天一早,王强就被一阵奇怪的声音给弄醒了。 他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听了听。 “咚......咚......咚......” 那声音很沉闷,很有节奏,像是很多人在走路。 王强眼睛一亮,猛地坐起来,把旁边的火堆踩灭。 “快起!有情况!” 几个人一激灵都爬了起来,抓起枪就问:“咋了强哥?狼来了?” “不是狼,是大家伙!” 王强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山坳,“跟我来,轻点!” 五个人猫着腰,顺着风向,悄悄地摸到了那个山坳的边缘。 往下一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 第178章:马鹿群 只见那山坳底下的雪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脚印,那些脚印很大,呈梅花状,深深地陷进雪里。 而在那片稀疏的灌木丛中,正有一群庞然大物在缓慢地移动着。 那是鹿! 一群马鹿! 少说也得有二三十头! 领头的那只公鹿,个头比牛还大,头顶上虽然还没长出新茸,但那退了角的盘座依然显得威风凛凛,它警惕地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停下来嗅嗅空气。 后面的母鹿和小鹿,则在雪地里刨食着草根和树皮。 “我的乖乖......这得多少肉啊......” 赵铁柱......哦不,是赵乾,看着那群鹿,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强哥,打不打?”张武把枪栓拉得咔咔响。 “打肯定是要打,但这地势太开阔,咱们一开枪,它们肯定四散跑了,顶多能留下两三只,那就太亏了。” 王强观察了一下地形,脑子里迅速形成了一个计划。 他指了指山坳尽头的一个葫芦口形状的峡谷。 “看见那个口子没?那是条死路,进去就是个大闷罐。” “咱们不能硬打,得赶!” “赶?”李老三愣了一下。 “对!赶仗!” 王强眼神坚定,“这活儿累人,得跟这帮畜生比耐力。” “武哥,你带赵坤,去左边的山梁上,先把那边的路给堵死了,弄出点动静来,把它们往右边赶。” “三哥,你带赵乾,去右边,也是一样,别开枪,就吆喝,扔石头,把它们往中间挤。” “俺自个儿,在这个口子上等着。” “咱们要把这群鹿像赶羊一样,给赶进那个葫芦口里去!只要进了那个口子,那就是瓮中之捉鳖,一个都跑不了!” “这活儿,得跑,得玩命跑!谁要是掉链子,让鹿跑了,那就别怪俺不给分钱!” “放心吧强哥!俺这两条腿,那就是为了跑路长的!”赵家兄弟一听这计划,兴奋得直搓手。 “行动!” 王强一挥手,四个人像四只猎豹一样,迅速地散开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深山围猎,就这么决定了。 王强趴在雪窝子里,就像是一块长在雪地里的石头,一动不动。 他用一块破布把土喷子的枪管子给缠了起来,就露出个黑洞洞的枪口,省得那铁家伙反光,惊了底下那群宝贝疙瘩。 他看着远处,张武、李老三还有赵家那俩小子,已经像四只准备围猎的狼,慢慢地从四个方向散开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这活儿,看着简单,就是把鹿往一个地方赶,可干起来比在地里头刨食还累人,还要命。 这赶,不是咋咋呼呼地追,那是傻子才干的活儿。 你得学狼,得有耐心,得用巧劲儿。 你得让那群鹿觉得,它们是自个儿要往那个方向走的,而不是被人给逼过去的。 张武那性子最急,可今天也跟换了个人似的,他猫着腰,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专门挑那些没雪的石头或者树根落脚。 他离那鹿群还有个二里地远,可那眼睛,就跟长在了那头领头的公鹿身上似的,一刻都没挪开过。 他不敢弄出大动静,就时不时地,从地上捡个小雪球,朝着鹿群侧后方的一棵树上扔过去。 “啪嗒!” 雪球碎了,那声音不大,跟树上掉下来个雪坨子似的。 可那群生性警惕的马鹿,还是会不安地晃晃脑袋,不自觉地就朝着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葫芦谷的方向,挪动几步。 李老三比他更有道道。 他就像个幽灵,在林子里头穿梭,连点声儿都没有。 他也不扔东西,他就找那些被雪压弯了的树枝子,用枪托轻轻一捅,那树枝子一弹,哗啦一声,一大片雪就掉了下来。 这动静,在林子里头最是寻常,可也足够让那群鹿觉得,这边有啥东西在动,不安全。 赵家那俩小子,腿脚最是利索,他们负责的,是范围最大的两翼。 他俩就像是两只牧羊犬,忽左忽右,用各种各样的小动静,把那些想要脱离大部队,往旁边溜达的鹿,再给不动声色地劝回去。 这活儿,磨的就是个耐心和体力。 四个人,就这么一点一点地,一寸一寸地,把包围圈往前推。 太阳,从东边慢慢地挪到了头顶,又从头顶,慢慢地往西边滑。 大半天过去了,四个人都累得跟三孙子似的,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感觉里头跟烧着一团火,又干又疼。 脑门上那汗,流下来,还没等滴到地上呢,就在眉毛和胡子上结成了一层白霜。 “他娘的......这比跟熊瞎子干一架还累......”张武把嘴里嚼着的草根吐掉,那嘴唇都干得起了皮。 可他不敢停,王强在山顶上瞅着呢。 就在这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赵坤那小子,到底是年轻,体力有点跟不上了,脑子也跟着有点发懵。 他光顾着瞅前头那群鹿了,没注意脚底下。 他一脚踩下去,就听见脚底下噗唧一声,又软又黏,还带着点韧劲儿,像是踩碎了个热乎乎的牛粪饼。 他低头一看,自个儿那只大棉鞋,正结结实实地陷在一坨还冒着丝丝热气儿、黑乎乎、软绵绵的东西上头。 是鹿粪。 也不知道是哪头不长眼的马鹿,刚在这儿拉的,新鲜得很。 “我操......” 赵坤脸都绿了,那股子骚臭还带着点青草味的怪味儿,一下子就顶到了鼻子,他下意识地就想抬脚,把鞋底子上那玩意儿给蹭掉。 可他忘了,他旁边就是一棵枯树。 他那脚在树皮上使劲一蹭,发出刺啦一声,声音不算大,但在这安静的林子里头,却格外刺耳。 坏了! 四个人心里头都是咯噔一下,那心都沉到了脚底板。 前头不远处,那头一直领着队的公鹿,猛地就抬起了那颗硕大的脑袋。 鹿角刷的一下就竖了起来,直愣愣地就朝着赵坤这边瞅了过来! 它那黑乎乎的鼻孔,一个劲儿地打着响鼻,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里,全是警惕和疑惑。 四个人,在那一瞬间,都跟被点了穴似的,变成了雪人,一动也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张武那攥着枪的手,手心里头全是汗。 李老三连嘴里那半截烟都忘了抽,任由那烟灰掉在了自个儿的棉袄上。 赵乾更是把脸都埋进了雪里,恨不得自个儿能变成一棵树。 那公鹿就那么瞅着他们这边,瞅了足足能有半袋烟的功夫。 王强在山顶上,也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把土喷子的扳机,都给摸上了。 只要那公鹿现在扯着嗓子嚎一嗓子,那他今天就只能打鸟了。 可那畜生也是个没长性的,瞅了半天,除了闻到一股子自个儿同类的屎味儿,也没瞅出个所以然来。 再加上肚子也饿,它又警惕地晃了晃那颗大脑袋,低下头,继续啃起了树皮。 第179章:跟这帮畜牲拼了 呼—— 四个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跟从鬼门关里头走了一圈似的。 那公鹿虽然没跑,可明显比刚才要警惕多了,时不时地就抬起头,往他们这边瞅两眼。 这一下,赶鹿的难度,又大了不少。 四个人没法子,只能把动作放得更慢,更轻,那包围圈,也收得更紧了。 又磨蹭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等到太阳都偏西了,把雪地都照成了一片金色的时候。 他们总算是把这群宝贝疙瘩,有惊无险地,都给请到了那葫芦谷的入口。 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群马鹿,就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地都钻进了那个看着最安全的口袋里,四个累得快散架的汉子,那眼睛里头,总算是又冒出了光。 他们悄没声地,慢慢地,把那唯一的入口也给堵死了。 趴在山顶上的王强,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底下那群还在那葫芦谷里头悠闲刨食,丝毫没意识到自个儿已经成了瓮中之鳖的马鹿,那心跳得跟打鼓似的。 他慢慢地,慢慢地,把整个身子都压进了雪窝子里,只露出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 “都别出声!” 王强把身子压得更低了,整个人都快贴在了雪地上,那声音跟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又轻又急, “都把家伙事儿给俺攥紧了,听俺的信儿再动手!” 山坳底下,那群马鹿还在那儿不紧不慢地刨着雪。 领头的那头公鹿,耳朵跟雷达似的,时不时地就竖起来转两圈,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没发现啥危险,又低下头,继续啃着一棵小树的嫩皮。 这群鹿,一个个长得是膘肥体壮,那身棕黄色的皮毛,在阳光底下油光发亮的,瞅着就暖和。 虽然这时候鹿茸还没长成,可那鹿肉、鹿皮、鹿鞭、鹿筋,哪一样拿出去,不是城里人抢着要的紧俏货? 特别是那几头母鹿,肚子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怀了崽的。 那鹿胎,更是宝贝中的宝贝,据说吃了能让人返老还童。 赵乾和赵坤那俩小子,看着底下这群移动的金疙瘩,眼睛都红了,那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张武也激动得不行,他已经把那杆老枪给架好了,黑洞洞的枪口,早就锁定了那头领头的公鹿。 只要王强一声令下,他就有把握,一枪把那家伙给撂倒。 “强哥,还等啥啊?” 赵坤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压着嗓子,那声音都带着颤音了,“再等下去,它们可就跑了!” “闭嘴!” 王强没回头,就从喉咙里头挤出两个字,一下子就把赵坤那股子躁动劲儿给打灭了。 王强没急着动手,他还在观察。 他总觉得,这地方,有点不对劲儿。 太安静了。 除了那群鹿刨食的声音,连点风声都没有,这在山里头,不正常。 就在张武也等得有点不耐烦,准备开口催促的时候,变故,毫无征兆地就发生了。 从他们趴着的这个山坳两侧,那陡峭得跟刀削似的峭壁上头,突然悄无声息地就窜下来十几条灰不溜秋的影子! 那些影子,动作快得很,四只爪子扒拉着那近乎垂直的岩壁,就跟走平地似的,悄没声地就落在了雪地上。 是狼! 一群饿得眼睛都绿了的野狼! 这帮畜生,显然是早就盯上这群马鹿了,而且比王强他们有耐心得多,一直等到现在,才发动攻击! “嗷呜——!!!” 一声凄厉又悠长的狼嚎,打破了山坳的宁静! 那十几只狼,就像是收到了命令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朝着那群还在发愣的马鹿,就猛扑了过去! 鹿群一下子就炸了窝! “哞——!!!” 那头领头的公鹿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掉头就想跑。 可已经晚了。 两只最凶悍的公狼,一左一右,已经咬住了它的后腿,锋利的牙齿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那公鹿疼得人立而起,两条前腿胡乱地蹬着,可还是被那两只狼给死死地拖住了。 剩下的狼,则跟疯了似的,冲进了那群已经乱了套的母鹿和小鹿群里。 一时间,整个雪谷里头,全是鹿的惨叫声,狼的撕咬声,还有那皮肉被撕开的恐怖声音。 血一下子就溅得到处都是,把那白花花的雪地,都给染成了一片刺眼的红色。 眼瞅着这群就要到手的钱,就要飞进狼嘴里头了,王强那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娘的! 老子辛辛苦苦蹲了大半天,连根毛都没捞着,你们这帮畜生倒好,坐享其成? 门都没有! “都他娘的别愣着了!” 王强猛地从雪地里蹿了起来,端着枪,扯着嗓子就吼了一声,“不能让这帮畜生给抢了!打!给俺往死里打!” 他率先开了火! 可他打的,不是那些正在四散奔逃的鹿,而是那几只正咬得起劲的狼! “砰!” 他这一枪,正中一只正咬着一头小鹿脖子的公狼的后腰。 那狼惨叫一声,被打得一个趔趄,嘴里的肉也掉了。 王强这一开枪,就像是拉响了冲锋号。 张武、李老三他们也反应了过来,一个个也都红了眼。 “日特娘的!跟这帮畜生拼了!” “砰!砰!砰!” 枪声,在雪谷里头密集地响了起来,跟过年放鞭炮似的。 子弹跟不要钱似的,朝着那群狼就招呼了过去。 那狼群也没想到,这螳螂捕蝉,后头还跟了个黄雀。 它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给打懵了,有两三只当场就被打翻在地。 可这帮畜生,也是真饿疯了,见了血,那股子凶性一下子就被激发了出来。 领头的一只体型巨大的头狼,仰着脖子嚎了一嗓子。 那狼群立马就分成了两拨。 一半,差不多七八只,放弃了嘴边的鹿肉,红着眼睛,掉头就朝着王强他们这五个不速之客,猛扑了过来! 剩下的一半,则更加疯狂地撕咬着那些还没跑远的马鹿。 场面,一下子就变得极其混乱和血腥。 “都别慌!给俺背靠背,围成个圈!” 王强看着那七八只跟疯狗似的扑过来的饿狼,非但没怕,反倒是那股子亡命徒的狠劲儿,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他一边飞快地给自个儿的土枪装填着弹药,一边大声地指挥着。 五个人,迅速地就靠在了一起,枪口一致对外,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防御圈。 “坤子!乾子!你俩小子枪法准,给俺照死了打它们那狗眼!别给俺省子弹!” “老三!你给俺盯着左边那几个!别让它们绕过来抄了后路!” “武哥!你枪猛,就给俺守着正前方!来一个,你给俺放倒一个!” 王强自个儿,则端着那杆刚装好弹药的土喷子,游走在防御圈的空隙里,哪儿有危险,他就往哪儿补。 180章:离谱,这也行啊? 那七八只狼,也是真悍不畏死。 它们仗着自个儿跑得快,在雪地里头左冲右突,想找机会冲进来。 可王强他们这五个人,都是常年在山里头混的,手底下都有真功夫。 特别是王强,他那杆土喷子,虽然打得不远,可在这几十米的距离里头,那威力,就跟个小土炮似的。 “砰!” 一只狼刚从侧面扑过来,王强枪口一甩,一枪就轰在了它的前腿上。 那狼嗷的一声就栽倒在地,半边腿都被铅弹给打烂了。 赵家兄弟那两杆枪,也跟炒豆子似的,响个不停。 他俩虽然年轻,可那枪法是真不赖,专打狼的眼睛和嘴巴。 虽然没能一枪毙命,但也把那几只狼打得是嗷嗷直叫,不敢轻易靠近。 张武和李老三更是稳如泰山,他俩的枪法,那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几乎是弹无虚发。 砰砰两枪,又是两只狼应声倒地。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冲过来的这七八只狼,就被他们给干翻了五六只。 剩下的那两三只,一看这阵仗,也吓破了胆,知道今天这是碰上硬茬子了。 它们夹起尾巴,呜咽了两声,扭头就跑,连头都不敢回。 而另一头,那些正在追咬马鹿的狼,一听这边的枪声停了,也知道大势已去。 一个个都叼着嘴里那块还没啃热乎的鹿,恋恋不舍地看了这边一眼,然后也都夹着尾巴,消失在了那茫茫的雪林之中。 王强估摸着被狼群叼走的得有个三五头,这得亏是刚才没打,这要是打了,估计被狼群叼走的会更多。 那窝囊气可就更加受罪了! 枪声停了。 整个雪谷,又恢复了那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风声,和五个人那粗重的喘息声。 还有那空气里,久久不散的浓烈血腥味儿和火药味儿。 “他娘的......真险......” 赵乾一屁股就坐在了雪地里,那两条腿,还在微微地打着哆嗦。 刚才那阵仗,可比他们上次在镇上跟人打群架,要吓人多了。 “呸!” 张武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他刚才一激动,把嘴唇都给咬破了。 他看着满地的狼尸,又看了看远处一具被狼啃得七零八落,血肉模糊的马鹿尸体,那张国字脸上,满是懊恼和不甘。 “操!亏大了!” 他一脚就踹在了旁边的一具狼尸上,“忙活了大半天,就落了这么个结果!那群鹿,全他娘的跑没影了!” 李老三也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抽着闷烟,那张黑瘦的脸上,也全是失落。 他们这次进山,可是冲着那群马鹿来的。 现在倒好,鹿没打着,反倒是跟一群狼干了一架,还差点把自个儿给搭进去。 这买卖,咋算咋亏。 就在所有人都心情低落,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的时候。 王强却没吭声,他那双鹰一样的眼睛,还在那片狼藉的战场上,来来回回地扫着。 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战场正中间,一个不起眼的雪窝子那儿。 那雪窝子,比别的地方要鼓一些,上头还有两个小小的、黑乎乎的洞,正呼呼地冒着热气儿。 那不是石头,那是鼻孔! 王强心里头猛地一跳! 他悄没声地,把那杆刚打空了的土喷子,又重新装填满了弹药。 然后,他端着枪,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雪窝子,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强子,你干啥去?”张武看见他的动作,愣了一下。 王强没回头,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走到那雪窝子跟前,用枪管子,轻轻地捅了捅那个鼓起来的雪包。 那雪包,动了一下。 然后,哗啦一声,雪堆炸开! 一个硕大的、毛茸茸的脑袋,从里头猛地就钻了出来! 是一头马鹿! 一头半大的小公鹿! 这家伙,刚才被那狼群给吓破了胆,慌不择路,一头就扎进了这个厚厚的雪窝子里,把自个儿给埋了起来,就跟那鸵鸟似的,以为看不见就安全了。 结果倒好,狼跑了,鹿也跑了,就把它一个给落这儿了。 它这会儿刚从雪里头钻出来,还有点懵,那双跟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瞅着眼前这几个端着枪的煞神,还不知道是咋回事呢。 “(??.??)” “啾哞?” “嘿,你这傻东西,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强乐了,他也没客气,对着那颗还在发愣的鹿脑袋,稳稳地就扣动了扳机。 “砰!” 那小公鹿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又软绵绵地倒回了雪窝子里,算是彻底上天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张武他们几个都给看傻了。 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操!这......这他娘的也行?”赵坤第一个就叫了起来,他跑过去在那还冒着热气儿的鹿尸上摸了又摸,那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 “哈哈哈!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张武也是一扫刚才的颓丧,那大嗓门又嚷嚷开了,还拽了一句诗。 “俺就知道,跟着强子兄弟,准有好事!” 有了这头意外之喜,大伙儿的心情,总算是又好了起来。 “行了,都别愣着了。” 王强把枪重新背好,拍了拍手,“虽然没把那群鹿给一锅端了,但也不算空手而归。” “这一头鹿,少说也得有二百来斤,够咱们哥几个分了。” “还有这五六具狼尸,虽然肉不好吃,可这皮子,是好东西,一张完整的狼皮,拿到县里头,也能换个四五十块钱呢!”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不能在这儿过夜,这血腥味儿太重,保不齐一会儿还得招来啥别的东西。” “赶紧的,把这几张狼皮给扒了,肉都不要了!咱们把这头鹿给拾掇拾掇,带上,赶紧回咱们昨天那个营地!” 大伙儿一听在理,立马就行动了起来。 几个人围着那头马鹿,手起刀落,很快就把那头鹿给开膛破肚,分解成了适合搬运的肉块。 另外几个人,则去拾掇那几具狼尸。 扒皮这活儿,他们都是老手,动作麻利得很。 赵家兄弟俩一边干活,一边还有点想不明白,他俩凑到正在给一只狼开膛的张武跟前,好奇地问道: “武哥,俺就不明白了,这狼肉不也是肉吗?咋就不要了呢?看着也挺肥的啊。” 张武正用他那把***,顺着狼的肚皮往下划,他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们俩小子,懂个屁!” “这狼肉,不是不能吃,是不能乱吃!” 他把刀往旁边一插,擦了擦手上的血,这才抬起头,那脸色也变得严肃了点。 “这玩意儿,肉里头那股子腥膻味儿,比那没阉过的老公羊还冲!而且那肉是酸的,吃起来跟嚼木头渣子似的,剌嗓子!” “最要命的是啥?” 李老三也走了过来,他接过话茬,吧嗒抽了口烟,那眼神里带着几分忌讳,“是这玩意儿邪性!” 第181章:太邪乎了 “俺听俺们村里的老人说,早些年,也有不信邪的猎户,在山里头饿急了,就烤狼肉吃。” “结果倒好,吃完没过两天,就疯了!在山里头乱跑乱叫,见人就咬,跟中了邪似的。” “最后,活活病死在了这黑龙山里头,连尸首都找不着。” “从那以后,这山里头就立下了规矩,狼,可以打,皮可以扒,那牙和爪子,也能卸下来当个玩意儿。” “可这狼肉,是说啥也不能吃的,不吉利!” 赵家兄弟听得是一愣一愣的,那后脖颈子都冒凉气。 他们看着地上那血淋淋的狼肉,再也没了半点想尝尝的念头。 说话的功夫,那几张狼皮就已经被完整地剥了下来。 王强又让大伙儿把那狼牙和爪子都给敲了下来,这玩意儿虽然不值钱,但带回去给家里头的娃当个挂件,也能辟邪。 剩下的狼尸,就那么扔在了雪地里,算是便宜了这山里头其他的野兽。 他们把那头马鹿的肉,还有那几张狼皮,都捆扎结实了。 五个人,一人扛着一部分,深一脚浅一脚地,又朝着他们昨天那个营地走去。 等他们回到营地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下山了。 林子里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昨天那堆篝火,早就灭了,就剩下点黑乎乎的炭。 大伙儿把东西一扔,都累瘫了,一个个跟死狗似的,躺在雪地里直喘粗气。 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王强让赵家兄弟去重新生火,他和张武、李老三,则开始拾掇晚上要吃的肉。 今天晚上,吃鹿肉! 王强特意把那条最嫩的鹿里脊给留了出来,切成薄片。 又把那鹿排骨给剁成了小块。 一部分,用树枝子串起来,撒上点粗盐,架在火上烤,那油滋滋地往下滴,香得人直流口水。 另一部分,扔进那口小铜锅里,配上点早上剩下的鸡汤底子,咕嘟咕嘟地炖着。 没过多久,那浓郁的肉香味儿,就又一次,在这死寂的老林子里弥漫开来。 五个人,围着那堆旺旺的篝火,大口地吃着烤得外焦里嫩的鹿肉,喝着那鲜美无比的鹿肉汤。 那滋味,比昨天晚上那顿鸡汤,还要美上三分。 吃饱喝足了,守夜的规矩照旧。 只不过,今天晚上,谁也没敢睡得太死。 这老林子里头,实在是太邪乎了。 ...... 那一晚上,五个人围着火堆,吃得是满嘴流油,那心里头,比这火堆还热乎。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林子里头还飘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王强就第一个从睡梦里头醒了过来。 他瞅了瞅旁边还在打着呼噜,睡得跟死猪似的张武,还有那缩成一团的赵家兄弟,笑了笑,自个儿先爬了起来。 他先是往火堆里头添了几根粗壮的柴火,让那火烧得更旺了些。 然后就把那口小铜锅架上,铲了满满一锅雪,又把昨天剩下那点鹿骨头和碎肉都扔了进去,熬起了早上的汤。 等那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地冒起了热气儿,那股子肉香味儿又飘出来的时候。 剩下那四个懒鬼,才一个个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不情不愿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操......强子,你咋不多睡会儿?” 张武一边用雪搓着脸,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俺这骨头都快散架了。” “睡个屁!” 王强把那把豁了口的砍刀在石头上磨得唰唰响,“今儿个还有正事要干呢!赶紧的,吃完了饭,咱们还得往里头再走走!” “还走啊?”赵坤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了点愁苦的表情, “强哥,俺这俩腿肚子,现在还转筋呢,这老林子里头,还能有啥比那群马鹿还大的宝贝疙瘩?” 王强嘿嘿一笑,没说话,只是把那磨得锃亮的砍刀,往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松树上,噌的一下就砍了进去,那刀直接就没了一半。 “这林子有多大,里头的宝贝疙瘩就有多大,咱们这才走到哪儿?连人家的院门都还没摸着呢!” 他把刀拔了出来,看着那四个还有点迷糊的家伙,“咋的?昨天那点鹿肉,就把你们给喂饱了?不想挣大钱娶媳妇了?” 一听这话,赵家兄弟那俩小子,眼睛立马就亮了。 “想!咋不想!做梦都想!” “就是!强哥,你说咋干,俺们就咋干!” 早饭很简单,就是热乎乎的鹿肉汤,配上点硬得跟石头似的干粮。 可五个人吃得是热火朝天,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儿。 吃饱喝足了,就得拾掇昨天那些战利品了。 那头马鹿,还剩下差不多一百多斤的肉,还有那五六张完整的狼皮,这可都是钱,扔了是万万不能的。 可要是背着这么沉的东西再往林子深处走,那纯粹是自个儿找罪受。 “都别愣着了,搭把手!”王强指挥着,“咱们得把这些东西,给它藏好了!” “藏哪儿啊?” 张武瞅了瞅四周,都是光秃秃的树和白花花的雪,“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挖个坑,也藏不住味儿啊。” “那山里头的狐狸、狼獾子,那鼻子比狗还灵,隔着二里地都能闻着味儿找过来。” “谁说要埋土里了?”王强指了指旁边那厚厚的雪地,“就埋雪里头!这大雪,就是个天然的大冰柜!” 他说着,就找了个背风的、雪最厚的地方,用工兵铲开始往下挖。 这雪冻得是真结实,一铲子下去,就一个白印子。 五个人轮流上阵,叮叮当当地,跟那开山凿石似的,挖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才算是挖出来一个差不多一人多深、能躺下两个人的大雪坑。 “光埋进去不成,还得把味儿给盖住了。” 李老三从旁边那几张狼皮里头,挑出来几张最大最完整的,扔进了坑底。 “把那鹿肉,都用这狼皮给它裹严实了,这狼皮上那股子骚臭味儿,霸道得很,一般的畜生闻着这味儿,都得绕着走,不敢靠近。” 这法子,是老猎户传下来的。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那些早就冻得邦邦硬的鹿肉块,都搬进了雪坑。 用那两张狼皮里三层外三层地给裹了个严严实实,就像是包了个巨大的粽子。 剩下的那几张狼皮,也卷好了,塞在了旁边。 “行了,往里头填雪吧。” 五个人又把挖出来的雪,都给填了回去,还用脚踩了又踩,把那雪给踩得结结实实的。 可王强还是觉得不保险。 他瞅了瞅旁边不远处,有块跟个小磨盘似的,黑乎乎的大青石,大半截都埋在雪里头。 第182章:意外之喜 “来!武哥!乾子!坤子!咱们哥几个,把那玩意儿给它搬过来,压在这上头!” 张武瞅了瞅那块石头,咂了咂嘴:“强子,你没开玩笑吧?这玩意儿,看着少说也得有三五百斤,就凭咱们几个?” “不试试咋知道?” 五个人把袖子一撸,走到那大石头跟前。 那石头跟长在了地上似的,纹丝不动。 “他娘的!俺还不信这个邪了!”张武那股子犟脾气也上来了。 “一!二!三!起!” 五个人脸都憋成了猪肝色,那胳膊上、脖子上的青筋,都跟蚯蚓似的,一根根地蹦了出来。 “嘿——!!!” 那大石头,总算是晃悠了一下,被他们给撬动了。 几个人就跟那蚂蚁搬家似的,哼哧哼哧地,一点一点地,把那块大石头给挪到了那个刚填好的雪坑上头。 咚的一声闷响,石头落了地,把那雪地都给砸得颤了三颤。 “呼......呼......这下......这下算是妥了......”张武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累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赵乾也扶着膝盖,直捶自个儿的老腰。 “哈哈哈!” 王强看着那块稳稳当当压在雪坑上的大石头,满意地大笑了起来, “这下好了!别说是狐狸狼獾子了,就是那熊瞎子来了,瞅见这玩意儿,也得对着它拜三拜,没那份力气把它给搬开!” 大伙儿看着那块大石头,也都跟着笑了起来,那笑声,把树上的雪都给震下来不少。 把后顾之忧都解决了,五个人重新背上自个儿的家伙事儿,带上点干粮和水,又一次朝着那片原始老林子走了进去。 这越往里走,那林子里的景象,就越是透着股子说不出的邪乎劲儿。 那树,长得是奇形怪状,有的跟个扭曲的巨人似的,伸着胳膊,有的则跟个妖精似的,盘根错节。 地上的腐殖土,厚得能没过脚脖子,踩上去软绵绵的,还冒着股子烂树叶和土腥味儿混合在一起的怪味儿。 林子里头,静得吓人,偶尔能听见几声乌鸦那嘎嘎的叫声,听得人心里头发毛。 “都他娘的别掉队了!” 王强走在最前头,手里那把***,时不时地就把挡路的树枝子给砍断,“这地方,保不齐哪个树洞子里头,就藏着个成了精的玩意儿,都把眼睛给俺放亮点!” 他们就这么闷着头,走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 这林子里头,虽然没见着啥大家伙,可那小东西,却是不少。 “都别动!” 走在队伍中间的李老三,忽然压低了声音,一摆手,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他那双小眼睛,跟鹰似的,死死地就盯住了右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松树。 大伙儿顺着他的目光瞅过去,就瞅见那粗糙的树干上,正有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抱着个松塔,在那儿啃得正香呢。 那小东西,长得跟黄鼠狼差不多,就是尾巴又粗又大,跟个小扫帚似的。 “是松貂!”赵乾那小子眼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玩意儿的皮,可是好东西!做成围脖,老值钱了!” 那松貂也警觉得很,一听这边有点动静,立马就扔了手里的松塔,跟道黄色的闪电似的,噌噌噌几下,就蹿到了几十米高的树梢上。 “想跑?晚了!” 李老三冷笑一声,他那杆老枪,早就端起来了。 他连瞄都没怎么瞄,几乎是抬手就是一枪。 “砰!” 一声脆响。 那几十米高的树梢上,那只松貂就跟个被风吹下来的叶子似的,打着旋儿就栽了下来,噗通一声,掉进了厚厚的雪里。 赵坤跑过去,把它从雪里头提溜了出来。 一颗小小的铅弹,正中脑门,连那张皮子,都没伤到分毫。 “三叔,你这枪法,真是绝了!”赵坤看着那死透了的松貂,那眼神里头全是崇拜。 李老三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把枪重新背好,吧嗒抽了口烟,啥也没说。 这叫啥?这就叫本事。 有了这开门红,大伙儿的兴致,也更高了。 又往前走了没多远,他们路过一片长满了低矮灌木的雪坡。 “强哥,你看那儿!”赵乾忽然指着那片灌木丛,小声地叫了起来。 王强顺着他指的方向瞅过去,就瞅见那雪地上,有好几个小小的雪窝子,那雪窝子里头,正趴着几只跟雪一个颜色,就俩耳朵尖是黑色的东西。 “是雪兔!” 这玩意儿在雪地里头,那就是个活靶子,可也是最难打的。 因为它跑起来,那速度,跟飞似的,而且专往那沟沟坎坎里头钻,一眨眼就没影了。 “乾子,坤子,你俩小子腿脚快,从两边给俺包抄过去!” 王强压着声音指挥道,“俺跟武哥、老三,在正面堵着!别开枪,吓唬吓唬就行,把它们往中间这片开阔地赶!” 五个人,又悄没声地散开了。 赵家兄弟俩就像是两只灵猴,在那雪坡上跑得飞快,很快就绕到了那几只雪兔的后头。 他俩一人捡了根树枝子,在灌木丛里头哗啦哗啦地乱扫。 那几只雪兔被这动静一惊,那俩长耳朵刷地就竖了起来,掉头就跑! 它们这一跑,正好就一头扎进了王强他们三个早就张好了的口袋里。 “就是现在!” “砰!砰!砰!” 三杆枪,几乎是同时开火。 那几只正在亡命奔逃的雪兔,跑在最前头的两只,当场就被打得在雪地上翻了几个滚,不动了。 剩下那几只吓得是魂飞魄散,跑得更快了,一眨眼就钻进林子里,不见了。 “哈哈哈!不错!不错!”张武跑过去,把那两只还在流血的肥兔子提溜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这两只,一只少说也得有七八斤!够咱们晚上加餐了!” 有了收获,大伙儿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这一路上,他们又零零星星地打了几只出来觅食的野鸽子和一只不开眼的傻狍子,那背包里头,也渐渐地鼓了起来。 就在太阳快要爬到头顶,大伙儿都觉得有点累,想找地方歇歇脚,吃点干粮的时候,一直走在最前头的王强,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似的,端着枪一动不动地就愣在了那儿。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就盯着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横倒在地上的巨大枯树。 “强子,又咋了?看见熊瞎子了?”张武也紧张了起来,赶紧把枪给端平了。 “别出声……” 王强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激动,甚至还有点颤抖,“你们瞅......瞅那玩意儿......” 第183章:追到熊窝 大伙儿顺着他枪口指的方向瞅过去,就瞅见那根巨大的枯树干上头,正蹲着一只比刚才那只松貂,还要大上一圈的貂! 那玩意儿,通体乌黑,那毛皮,在阳光底下,竟然泛着一层淡紫色的光晕,就像是披了件上好的绸缎似的,漂亮得邪乎。 它那条又粗又长的大尾巴,更是黑得发亮,就跟一根上好的狼毫笔似的。 “我的乖乖......这......这是......”李老三那见过不少世面的老猎人,瞅见这玩意儿也是惊讶的不行,手里的烟袋锅子掉了都不知道。 “是紫貂!还是带烟儿的!” 他那声音里,全是震惊,“这玩意儿,可是貂里头的皇上!俺活了大半辈子,也就听俺爷爷说过,他年轻的时候见过一次!” “这玩意儿的一张整皮,拿到县里头,比十张狼皮加起来还值钱!” “那还等啥啊!”张武一听这么值钱,那眼睛都绿了,抬手就要开枪。 “别动!” 王强一把就按住了他的枪管子,“你那杆枪,一枪出去,就是一个大窟窿!把这皮子给打烂了得少卖多少钱?” 他把自个儿那杆土喷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旁边的赵乾。 “给俺拿着。” 然后,他从李老三手里,把那杆膛线还好使的老枪给接了过来。 “老三,借你枪用用。” 他从子弹袋里,摸出来一颗最小号的铅弹,塞进了枪膛。 他趴在雪地里,把枪架在一块石头上,眼睛凑到那准星后头,整个人,就跟那石头长在了一起似的,连呼吸都停了。 那只紫貂,显然也察觉到了危险,它不安地在树干上跑来跑去,那双黑豆似的小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就在它一扭头,准备蹿进旁边树洞里的那一瞬间! 王强开枪了! “砰!” 枪声,在这安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的清脆。 那只紫貂吱地惨叫了一声,被打得从树干上翻了下来,掉进了雪里。 可它没死! 它挣扎着从雪里爬了起来,一条后腿,明显是受了伤,一瘸一拐的,可那速度还是快得惊人! 它拖着那条伤腿,头也不回地,就朝着林子深处,亡命地奔逃而去! “操!打偏了!” 王强骂了一句,从地上一跃而起,“不能让它跑了!追!” 五个人,就像是五只饿狼,顺着那雪地上一溜小小的血点子,就追了下去。 那紫貂是真能跑,拖着条伤腿,还在林子里头东躲西藏,带着他们绕了好几个大圈子。 五个人在后头是穷追不舍,鞋都快跑掉了。 追了足足有三四十分钟,他们总算是把那只紫貂,给逼进了一个死胡同。 那是一片陡峭的山崖子底下,那紫貂跑不动了,一头就钻进了山崖子底下,一个黑乎乎差不多有一人多高的洞口里头。 “嘿!这下看你往哪儿跑!”张武喘着粗气,端着枪,就要往那洞口里头冲。 “站住!”王强一把就给他拽了回来,“你不要命了?!” 他指着那洞口周围的雪地,那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你们自个儿瞅瞅,这是啥玩意儿?” 大伙儿凑过去一看,那心是猛地一沉。 只见那洞口周围的雪地上,印着一串巨大得吓人的脚印。 那脚印是梅花状的,每一个都比那盘子还大一圈,深深地陷在雪里,旁边还有几道被爪子划出来的深深的沟壑。 洞口旁边的那几棵大树上,也留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爪痕,那树皮都被撕开了,露出了里头白花花的木头茬子。 “这......这是......”赵坤那小子的脸都白了,那声音都带着哆嗦。 “是熊瞎子的脚印。” 李老三吧嗒抽了口烟,可那夹着烟的手,却在微微地发着抖,“错不了,这么大的脚印,除了那山里头的黑瞎子,没别的畜生有这动静。” “是个熊洞......” 张武也咂了咂嘴,那眼神里,既有害怕又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兴奋, “他娘的......咱们这是捅了熊窝了?” 五个人,就那么站在那黑乎乎的洞口前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也没敢再往前走一步。 那洞里头,黑得跟个无底洞似的,还隐隐地往外冒着一股子骚臭和血腥味儿混杂在一起的怪味儿。 “强......强哥......咱......咱们还追不追那紫貂了?”赵乾小声地问道。 王强没理他,他蹲下身子,仔细地研究着地上那些脚印。 “这脚印,很新,瞅着就是今天早上刚踩出来的。”他用手摸了摸那脚印里头的雪,那雪还是软的,没结冰,“而且这脚印是往外走的,不是往里走的。” 他站起身,又瞅了瞅那洞口,那眼神里头露出兴奋的神色。 “这说明啥?说明这熊瞎子,现在不在家!它出去溜达了!” “那敢情好啊!” 赵坤一听,立马就来了精神,“那咱们赶紧进去,把那紫貂给揪出来!说不定,这洞里头还有熊瞎子藏着的别的宝贝呢!” “你他娘的就知道宝贝!”王强瞪了他一眼,“这畜生随时都可能回来!咱们进去,那不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那咋办?就这么干瞅着?” 王强瞅着那个黑乎乎的洞口,脑子里头飞快地转着。 紫貂,那肯定是不能放过的。 可这熊洞......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送上门的一份大礼啊! 要是能把这头熊瞎子给干掉了,那这一趟,可就真是发大财了! 熊皮、熊胆、熊掌......哪一样,不是比那鹿肉狼皮值钱百倍的玩意儿? “富贵险中求......”他嘴里头,又念叨起了这句话。 “三哥,你跟俺进去瞅瞅,就到洞口,不往里走。” 王强做了决定,“武哥,你带着乾子和坤子,在洞口外头给俺们放风!记住了,有啥动静立马就给俺们信儿!” 王强和李老三,一人端着枪,一人拿着火把,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就钻进了那个熊洞。 一进去,那股子骚臭味儿就更浓了,熏得人直犯恶心。 洞里头倒是挺宽敞,越往里走越大,跟个小房子似的。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和烂树叶,角落里还堆着一些啃剩下的兽骨和一些乱七八糟的野果子。 那只受了伤的紫貂,正缩在最里头的一个角落里,看见火光,吓得是瑟瑟发抖,嘴里发出吱吱的威胁声。 王强也没客气,直接用枪托子,一下子就把它给砸死了,然后用麻绳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第184章:守株待熊 “强子,快瞅这儿!” 李老三忽然在洞的最里头,有了新发现。 王强凑过去一看,就瞅见那最里头的墙角底下,那土是松的,明显是被人......不,是被熊给刨过的。 “这畜生,还挺会藏东西。” 王强用***,在那片松土上,小心翼翼地往下挖。 挖了差不多有半尺深,那刀尖就碰到了一个硬硬的,还带着点弹性的东西。 他用手把那东西周围的土都给扒拉开,然后慢慢地从里头拽出来一根……长得跟个小人儿似的东西。 那东西有头,有身子,有四肢,底下还拖着一长串细细的根须。 一股子浓郁的说不出的药香味儿,从那东西上头散发了出来,闻一口,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这......这是......”王强上辈子虽然没见过,可也听说过这玩意儿的传说。 “是野山参!” 李老三那声音都带着颤音了,他从王强手里,哆哆嗦嗦地把那根山参接了过来,那眼神,就跟看着自个儿亲爹似的, “错不了!你看这芦碗,这纹路,这须子......这......这少说也得有五十年往上了!” “老天爷开眼啊!” 两人又在那片松土里头刨了刨,结果又刨出来三根小一点的,但品相也都不错的野山参。 发了! 这回是真他娘的发大财了! 就这几根玩意儿拿出去,别说盖房子了,就是娶两个媳妇都够了! 两人把那几根山参用干净的布小心翼翼地包好,揣进了最贴身的口袋里。 从熊洞里头出来,王强把这事儿跟张武他们一说,那三个人,也是激动得差点没蹦起来。 “他娘的!这熊瞎子,还是个活财神啊!” 张武看着那个黑乎乎的洞口,那眼睛里头全是绿光,“强子!咱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咱们得守在这儿!等那畜生回来,把它也给拾掇了!” “这叫斩草除根,人财两得!” “对!强哥!咱们干他一票!”赵家兄弟也跟着起哄。 王强瞅了瞅天色,这会儿刚过晌午,离天黑还有好几个时辰。 时间,足够了! “行!”王强一咬牙,那股子狠劲儿也上来了,“今天,咱们就来个守株待熊!” 五个人,迅速地就在那熊洞周围,找好了埋伏的地点。 张武和李老三,爬到了洞口上方的一块大岩石上,居高临下,视野最好。 赵家兄弟,则藏在了洞口侧面的一片灌木丛里头,正好能形成交叉火力。 王强自个儿,则趴在了洞口正前方差不多五十米开外的一棵大树后头,这个位置能把整个洞口的情况,都看得清清楚楚。 五个人,五杆枪,从五个不同的角度,都死死地对准了那个黑乎乎的洞口。 他们把自个儿的身子,都藏得严严实实的,跟雪地、跟石头、跟树干,都融为了一体。 然后,就是漫长而又煎熬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林子里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太阳,一点一点地往下落。 就在大伙儿都等得快要睡着了的时候,林子深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像是啥东西在拖着走的动静。 来了! 五个人的精神,都是猛地一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把手指头轻轻地搭在了扳机上。 没过多久,一个巨大的跟小车一样的身影,就从林子里头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是那头熊瞎子! 这家伙,个头比他们上次打死的那头还要大上一圈!那一身黑得发亮的毛皮,在阳光底下就跟披了件黑色的铠甲似的,威风凛凛。 它那张嘴里,还叼着一只早就被咬断了脖子,还在往下滴着血的狍子。 看样子,是出去打食,刚回来。 它叼着那只倒霉的狍子,走到了自个儿的洞口前,把狍子往地上一扔,然后警惕地人立而起,那颗硕大的脑袋在空气里头使劲地嗅了嗅。 它闻到了点不对劲的味儿,怎么感觉好像有点怪味儿。 五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熊瞎子之所以叫熊瞎子就是因为它视力不怎么好,全靠嗅觉来支撑。 可那熊瞎子嗅了半天,也没发现啥具体的目标,可能以为是风带来的味儿,就没太上心。 它晃了晃脑袋,又趴了下去,准备叼着那只狍子,进洞。 就在它低下头,叼起狍子,一扭身把那颗没有任何防备的脑袋,正对着王强他们那个方向的一瞬间! “打!” 王强那压抑了半天的声音,在山谷里响起! “砰!砰!砰!砰!砰!” 五杆枪,几乎是在同一秒喷出了子弹! 五颗子弹划破了空气,不偏不倚地全都轰在了那颗巨大的熊脑袋上! 这一次,他们是真撞了大运了! 五个人,五杆枪,全都打中了! 那颗看着坚不可摧的熊脑袋,就跟个被人一榔头砸碎了的大西瓜似的, “嘭!” 红的、白的,一下子就炸开了! 那头巨大得如同小车一般的熊瞎子,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那庞大的身躯就跟一堵墙似的轰然倒地! 把那雪地,都给砸出了一个大坑。 死了。 死得不能再死了。 整个林子,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过了足足能有十几秒,张武那一声兴奋得变了调的嚎叫,才打破了这片宁静。 “我操——!!!中了!!!打中了!!!” 他第一个就从岩石上蹦了下来,也顾不上那三五米的高度,跟个大狗熊似的跳到雪地里,然后连滚带爬地就冲到了那具还在冒着热气儿的熊尸跟前。 “哈哈哈!死了!死透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从各自的藏身之处冲了出来,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围着那具巨大的熊尸,又叫又跳。 “发了!发了!这回是真他娘的发了!” “强哥!你就是俺们的活财神啊!” 王强看着那具巨大的尸体,也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后背上早就被冷汗给浸透了。 刚才那一下只要失手,让那畜生缓过劲儿来,那他们五个指不定得交代在这儿。 好在,老天爷,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兴奋过后,就是繁重的体力活。 这么大一头熊,光是给它翻个身,都费了吃奶的劲儿。 他们把熊尸拖到一片开阔的雪地上,开始处理。 剥皮,开膛,取胆,卸掌…… 每一样,都是技术活,也是力气活。 那张完整的熊皮,剥下来,铺在地上,比一张双人床还大。 那颗墨绿色的熊胆,取出来,足有巴掌那么大,王强用个小布袋,小心翼翼地给它装好了,这玩意儿是药材里头的顶,千金不换。 那四只蒲扇一样的大熊掌,更是宝贝,城里头的大饭店,一道菜就能卖出天价。 剩下的熊肉,剔下来,堆在一边,跟座小肉山似的,少说也得有四五百斤。 第185章:谁去跑腿儿 他们又把那只倒霉的狍子,也给拾掇了。 等把这一切都弄完,天色已经开始偏西了。 五个人都累得跟狗似的,可那脸上却都挂着傻子一样的笑。 “他娘的,饿死了!”张武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干了这么半天活,说啥也得先垫吧垫吧!” “吃啥?吃这个!” 王强直接就从那堆熊肉里头,割下来一块最嫩的里脊肉,又把那熊腿肉和熊肝也给拿了出来。 “今天晌午,咱们就吃这个!烤熊肉!” 他们在原地生了堆火,把那新鲜的熊肉切成大块,用树枝子串起来,架在火上烤。 那熊油一滴到火里就刺啦一声冒起一股子青烟,一股子原始的肉香味儿,瞬间就弥漫开来。 五个人,也顾不上干不干净了,一人手里拿着一串烤得外焦里嫩,还在往下滴着油的熊肉,就那么围着火堆大口大口地啃着。 那肉,劲道得很,嚼起来满嘴都是油,香得能把人的舌头都给吞下去。 这一顿,他们吃得是酣畅淋漓,把这几天的辛苦和紧张,都给吃进了肚子里。 吃饱喝足了,歇了口气,他们又开始犯愁了。 这么多熊肉,还有那张死沉死沉的熊皮,咋往回弄啊? 最后,还是王强想了个法子。 他们砍了几根粗壮的树枝,用麻绳,做了个简易的爬犁。 把那张熊皮铺在底下,熊肉都堆在上面,那熊胆则由王强贴身保管。 五个人,前头三个拉,后头两个推,就跟那拉纤的纤夫似的,哼哧哼哧地拖着这个沉甸甸的战利品,又朝着他们那个临时的营地,走了回去。 等他们拖着这爬犁,回到营地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五个人,都累得快要虚脱了,把那爬犁往旁边一扔,一个个就跟那烂泥似的瘫在了雪地里,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歇了好半天,才算是缓过点劲儿来。 晚饭,谁也没提吃那肥腻的熊肉了,实在是吃不动了。 王强让赵家兄弟,把他俩早上打的那两只雪兔,还有那几只野鸽子,都给拾掇了。 一只兔子,剥了皮,用那小铜锅炖了锅汤。 另一只兔子和那几只鸽子,则用泥巴裹了,直接就扔进了火堆里头,做成了叫花鸡......不,叫花兔和叫花鸽。 等那泥巴被烧得干裂了,敲开来,那兔毛和鸽子毛,就都跟着泥巴一起掉了下来,露出里头那被烤得金黄流油,鲜嫩无比的肉。 五个人,就那么围着火堆,啃着那香喷喷的烤兔子,喝着那热乎乎的兔肉汤,谁也没说话。 可那心里头,却都乐开了花。 这一趟,值了! 是真他娘的值了! ....... 那一晚上,是这几天来,五个人睡得最踏实的一宿。 也许是真累狠了,也许是心里头那块大石头落了地,就连轮流守夜的时候,那眼皮子都跟灌了铅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好在,这一夜,风平浪静,没再出啥幺蛾子。 第二天,王强是被冻醒的。 那火堆,不知道啥时候灭了,就剩下点黑乎乎的炭还冒着点白烟。 太阳还没出来,天是那种灰蒙蒙的颜色,比前两天还要冷一点。 他打了个哆嗦,赶紧爬了起来,把剩下的柴火都添进了火堆里,又用嘴吹了半天,才算是把那火给重新点着了。 好一会儿,他这才感觉身上缓过来点劲儿。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醒了。 一个个冻得是龇牙咧嘴,都跟那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就往火堆跟前凑。 “他娘的,这鬼天气,咋越来越冷了?” 张武一边烤着手,一边哈着白气,“再这么冻下去,俺这把老骨头,非得交代在这儿不可。” “知足吧你。”李老三往烟袋锅里装着烟叶,慢悠悠地说道,“没让熊瞎子给你当夜宵,就该烧高香了,赶紧的,吃完饭咱们还得把那些宝贝疙瘩给弄下山呢。” 早饭,吃的还是熊肉。 那熊肉肥得很,切了几大块,扔进锅里一炖,没一会儿那汤上头就飘起了一层厚厚的黄油。 五个人就着那滚烫的肉汤,把剩下的那点干粮都给泡了进去,呼噜呼噜地吃得是满头大汗,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 吃饱了,就该干活了。 他们先把昨天那个简易的爬犁,又给加固了一遍,用麻绳捆了又捆,生怕在半路上散了架。 然后,就是往上装东西。 那张巨大的熊皮,铺在最底下。 三四百斤的熊肉,分成了好几大块,码得整整齐齐。 然后是那一百多斤的鹿肉,和那七张卷好了的狼皮。 最后,王强才把那个用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那里面是那张紫貂皮。 这么一堆东西堆在爬犁上,跟座小土包似的,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这玩意儿,咱们五个,能给它拖下山?”赵坤瞅着那比他们人都高的肉堆,有点没底气。 毕竟这不是平地,这是山路,他们自己都走的磕磕绊绊的,更何况推着这么一堆肉。 “拖也得拖!抬也得抬!”张武把袖子一撸,“这拖的不是肉,是钱!是房子!是媳妇儿!都给俺使出吃奶的劲儿来!” 下山的路,比上山还要难走。 那爬犁死沉死沉的,在雪地里头一步一个深坑。 五个人,前头四个拉后头一个推,还得时不时地用个撬棍在旁边撬一下,省得那爬犁陷进雪里头出不来。 就这么哼哧哼哧地,走了大半天,也才挪到山脚边,还得再走一阵才能下山。 五个人都累得跟死狗似的,一个个瘫在雪地里,舌头伸得老长。 “不......不行了......”王强抹了把脸上的汗,喘着粗气说道,“这么下去,咱们天黑都到不了山脚下,人是铁,饭是钢,这力气也不是使不完的。” “那咋办?” 王强想了想,说道:“咱们得找个帮手来,得找个车!” “车?”张武一愣,“这冰天雪地的,上哪儿找车去?” “镇上的渔业站,不是有辆解放车吗?” 王强说道,“咱们得找个人先跑回镇上,去渔业站报个信儿,让林站长开着车,到山脚下那条道上来接咱们一趟。” “这法子好!” 李老三眼睛一亮,“就是这跑腿的活儿可不轻省,这十几里山路,跑回去可得累的不行。” “跑腿的,不能白跑。” 王强看着赵家那俩小子,说道,“谁去跑这一趟,等回头分钱的时候,俺做主,多给他算一份辛苦钱!” 一听这话,赵家那俩小子,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 “强哥!俺去!”赵乾第一个就蹦了起来,拍着胸脯子喊道,“俺腿脚快!保证天黑前就把人给您请过来!” 第186章:省供销社要野味儿 “哥,你可拉倒吧!” 旁边的赵坤不乐意了,一把就把他给扒拉到了一边,“你昨天踩那泡鹿粪,差点把事儿给搅黄了,还好意思抢这活儿?要去也是俺去!俺比你跑得快!” “你放屁!从小到大,赛跑你啥时候赢过俺?” “那咋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现在俺比你高!腿比你长!肯定比你跑得快!” 眼瞅着这哥俩就要掐起来,王强赶紧喊了停。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至于跟那乌眼鸡似的吗?” 他瞅了瞅这哥俩,赵乾性子要沉稳一点,赵坤还是有点毛躁。 这去报信儿,光跑得快不成,还得会说话,能把事儿给说明白了。 “乾子,你去吧。” 王强拍了板,“记住了,找到渔业站,就找林颜林站长,就说是俺王强让你去的,让她开着站里那辆解放车,到黑风口底下那条土道上来接我们,要是有人拦着,你就把这个给他看。” 王强说着,从怀里头掏出来一样东西,塞到了赵乾的手里。 那是一颗硕大的熊牙。 “就说,俺们在山里头,打了头大家伙,让她过来收货,保准她乐意跑这一趟。” “好嘞!强哥!您就瞧好吧!” 赵乾把那颗熊牙往怀里一揣,跟得了圣旨似的,转身撒开脚丫子朝着山下的方向跑去。 跟只兔子似的,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 与此同时,月亮湾镇,渔业站。 林颜正坐在她那间算不上宽敞,但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办公室里,对着一堆报表皱着眉头。 虽然春天来了,可那江面依旧冻得跟石头似的,站里头的那些渔民,早就猫在家里不出窝了。 这渔业站,除了冬捕也没啥生意,冷清得跟个鬼屋似的。 她这个站长,也快成了个光杆司令了。 “唉……” 她放下手里的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心里头一阵烦躁。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叩叩叩地敲响了。 “进来。” 门一开,站里的老会计张敬业探进来一个脑袋,那张脸上带着几分喜色。 “站长,好事儿!大好事儿!” “老张,啥事儿啊,看把你给乐的?”林颜瞅了他一眼。 “省城!省城供销社那边来电话了!” 张敬业搓着手,激动地说道,“就上次,您让我跟那边联系的那个刘科长,他刚才亲自打来电话,说他们那边,最近缺一批上等的野味儿。” “点名要咱们这黑龙山里头的特产,啥熊掌啊,鹿肉啊,有多少要多少,价钱好说!” “真的?” 林颜一听这话,那眼睛瞬间亮了,那股子烦躁劲儿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啊! 她正愁着站里头没进项,发不出工资呢,这笔大买卖就自个儿送上门了! 可紧接着,她又皱起了眉头。 “这野味儿是好东西,可现在这大雪封山的,上哪儿弄去啊?山里头那些老猎户,这时候估计都在家里的热炕头上趴着呢。” “哎!站长,您忘了?” 张敬业一拍大腿,“前两天,王强那小子不是来过咱这嘛,俺听人说,他前两天就带着人进山打猎去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回来了呢!” “王强?” 林颜的脑子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了那个浑身都透着股子野性的年轻男人。 对啊! 她怎么把这家伙给忘了! 这家伙,可不是一般人,那是个敢跟熊瞎子硬干的主儿! 他要是进了山,那绝对不可能空着手回来! 想到这儿,林颜是再也坐不住了。 “走!老张!去王强家瞅瞅去!说不定,咱们今天就能发笔大财!” 她抓起搭在椅子上的那件军大衣,风风火火地就往外走。 可她这脚还没迈出办公室的门呢,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你谁啊你?干啥的?知道这是啥地方吗?这是国家单位!渔业站!你个扛着枪的野小子,跑这儿来想干啥?抢劫啊?!” “大爷!大爷您误会了!俺不是坏人!俺是来找人的!俺找你们林站长!” “找我们站长?我们站长是你一个毛头小子想见就见的?赶紧滚蛋!再不走,俺可就报派出所了啊!” 林颜一听这动静,眉头就是一皱。 她推开门,就瞅见渔业站的大门口,看门的老大爷正拿着根棍子,拦着一个浑身是泥、满头大汗、背上还背着杆老枪的年轻小子。 那小子,正是刚从山里头一路跑出来的赵乾。 他跑了十几里山路,累得是上气不接下气,那张脸被风吹得跟猴屁股似的,红一块青一块的,看着是有点吓人。 “咋回事啊?”林颜沉声问道。 “站长!您可出来了!” 那看门大爷一看见她,就跟看见了救星似的,“您瞅瞅这小子!背着杆枪就往咱们院子里闯,俺看他就不像个好人!” “林站长?” 赵乾也看见了林颜,那眼睛一亮,赶紧从怀里头,掏出来那颗黑得发亮的熊牙,举得高高的。 “林站长!俺叫赵乾!是王强,强哥,让俺来找您的!” 林颜一看见那颗比她大拇指还粗的熊牙,瞳孔猛地一缩。 她几步就走了过去,从赵乾手里把那颗熊牙接了过来。 那玩意儿,沉甸甸的,上头还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儿。 “王强?他在哪儿?”她急切地问道。 “强哥他们,还在山里头呢!”赵乾喘了口气,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说了一遍。 “……强哥说了,俺们打了头大家伙,还有些别的东西,太多了,实在是弄不下来了,想请您开着站里那辆解放车,去黑风口底下那条道上,接他们一下!” 打了头大家伙? 林颜掂了掂手里的这颗熊牙,那心里头甭提多高兴了。 她现在是百分之百地确定,王强那小子,又在山里头,干了票大的! “老张!” “去!把咱们站里那辆解放车,给俺开出来!加满了油!咱们,接财神爷去!” “好嘞!” 老张也是个机灵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有大买卖上门了,一溜烟地就跑去车库了。 没过一会儿,一辆绿色的车头上还印着个五角星的解放大卡车,就突突突地从渔业站的大门里头开了出来。 那动静跟个拖拉机似的,震得整个院子都嗡嗡响。 “上车!” 林颜一挥手,自个儿干净利落地就拉开车门,跳上了那高高的副驾驶。 赵乾也手脚麻利地,爬上了后头那空荡荡的车斗子。 老张一脚油门,那辆老旧的解放车冲出了渔业站,朝着黑风口的方向赶去。 第187章:财神爷来了 那车,是真他娘的颠。 车里头,连个像样的减震都没有,那土道上又全是坑坑洼洼的冰溜子。 林颜坐在副驾驶上,感觉自个儿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 可她一点都不在乎,那双眼睛一个劲儿地就往窗外瞅,希望快点见到王强。 坐在后头车斗子里的赵乾,就更惨了。 那车斗子是铁皮的,冰凉刺骨,那风刮的呼呼的,一个劲儿地往他脖子里头灌。 他在车斗子里头被颠得是东倒西歪,好几次都差点被甩出去。 可他还是死死地扒着车帮子,扯着嗓子,给前头的老张指着路。 “大爷!往前头那个岔路口!往左拐!对!就是那条看着最烂的道儿!” “再往前开!看见前头那棵歪脖子树没有?从那儿再开二里地,就差不多了!” 就这么颠了差不多有半个多时辰,那辆解放车总算是晃晃悠悠地,开到了黑风口底下那条荒无人烟的土道上。 远远地,他们就瞅见路边上正有四条汉子,围着一堆跟小山似的的东西,在那儿抽着烟,等着他们呢。 “是强哥他们!”赵乾第一个就叫了起来。 老张一脚刹车,那解放车嘎吱一声,就停在了王强他们跟前。 车还没停稳呢,林颜就一把推开车门,从那高高的驾驶室里,跳了下来。 她身上那件军大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俏脸上泛着一层好看的红晕。 “王强!” 她一看见那个正靠在肉山上,嘴里叼着根草根,一脸懒洋洋笑意的男人,那心就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你小子,可真是个活神仙!我这儿刚得了信儿,省城那边急着要野味儿,你这后脚就把这么大一份礼给送到我跟前了!” 她一边说,一边快步走了过去,那双漂亮的眼睛,在那堆得跟小山似的的猎物上来回地扫着。 当她看见那张铺在最底下,比一张双人床还大的完整熊皮,还有那堆积如山的熊肉时,饶是她见多识广,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你小子......又把熊瞎子给干了?!” “嘿嘿。” 王强吐掉嘴里的草根,站直了身子,那高大的身影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凑巧,凑巧而已。” 他拍了拍那堆肉山,“这家伙,自个儿撞到我枪口上来了,我不收了它都对不起老天爷给的这份缘分。” “你可拉倒吧!” 林颜白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却全是笑意,“你这哪是凑巧?你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省城那边要货了,特意跑山里头给我弄的?” “那哪能啊。” 王强哈哈一笑,挠了挠头,“我要是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我还打啥猎啊,我直接上县里头摆摊算命去了。”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跟那说相声似的聊了起来。 旁边,老张和赵乾,也从车上跳了下来。 老张一看见那堆积如山的猎物,特别是那头黑熊时,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也是个识货的,就眼前这一堆东西,要是都卖出去那可够一段时间挥霍的 “我的乖乖......强子......你们这是把黑龙山给捅了个底朝天啊......”老张咂着嘴,围着那堆猎物转了好几圈,那眼神就跟看一堆金元宝似的。 林颜瞅着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是乐了。 “老张,别光瞅着了,搭把手,验验货吧。” 她一挥手,张武他们几个也都不再闲着了。 他们把爬犁上的东西都一样一样地搬了下来,在那雪地上摆了一大片。 七张完整的狼皮,一张不多,一张不少,那皮毛都油光发亮的,品相极佳。 一头大马鹿,虽然只剩下了一大半,可那肉估摸着也还有个一百二三十斤,都是好部位。 一头巨大的黑熊,熊皮,熊胆,熊掌,还有那小山似的熊肉,一样都不少。 最后,王强才把那个小布包,打了开来。 那张紫得发亮的貂皮,一露出来就跟一块紫色的绸缎似的,流光溢彩,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眼睛都给吸引了过去。 “嘶——” 林颜和老张,都是懂行的人,一看见这张皮子,那眼睛都直了。 “烟......烟紫貂?”林颜那声音里带着点颤音了, “王强......你......你小子这运气,也太逆天了吧?这玩意儿可是宝贝啊!” “嘿,都是托林站长的福。” 王强把那张紫貂皮,往林颜面前一递,“林站长,开个价吧,咱们是老交情了,你看着给就行。” 剩下的那些兔子、野鸡啥的,他们就没拿出来,那点东西还不够他们自个儿打牙祭的呢。 至于那几根野山参,王强和李老三早就商量好了,这玩意儿是天材地宝,不能拿出去卖钱,得自个儿留着泡酒喝,那是能延年益寿的宝贝。 林颜看着眼前这一大堆的硬通货,那心里头,早就乐开了花。 她也不跟王强客气,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行!那姐姐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她从老张手里,拿过来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开始一样一样地算价。 “这狼皮,品相都不错,一张我给你算三十块,七张就是二百一十块。” “这马鹿肉都是好肉,我按两块钱一斤给你算,这一百三十斤就是二百六,我再给你添点,算你二百八十块!”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抬起头看着王强,那眼神变得认真了起来。 “重头戏是这头熊。” “这熊胆,品相极佳,我给你算八百块!” “这熊皮稍微有点破损,给你算六百块!” “这四只熊掌,还有这三百多斤的熊肉,乱七八糟的,我也给你凑个整,也算八百块!” “最后,是这张烟紫貂的皮……” 她看着那张皮子,也是有点犯难,“这玩意儿说实话我也没收过,没个准价,这样,我做主,也给你算八百块!你看成不成?” 王强听着她一样一样地报着价,心里头,也是乐开了花。 林颜给的这个价,可以说是相当公道了,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高出不少。 特别是那张紫貂皮,要是拿到黑市上去说不定能卖得更高,但那也得有门路才行,林颜直接给八百,已经是天价了。 “成!就按林站长你说的办!”王强痛快地点了点头。 “好!” 林颜拿着笔,在本子上飞快地算着。 “二百一加二百八,是四百九,再加熊的这两千二,是两千六百九,最后加上这张紫貂皮的八百......不对,我算错了。” 第188章:谁家小媳妇,还等门呢? 她重新算了一遍,“熊胆八百,熊皮六百,熊肉熊掌八百,这是两千二。狼皮二百一,鹿肉二百八,这是四百九。加起来,是两千六百九十块。再加上这紫貂皮的八百……” 她算着算着,自个儿都乐了。 “一共是三千四百九十块!我给你凑个整,三千五百块!” “三千五百块!” 旁边,张武和赵家兄弟,听见这个数兴奋的枪都拿不稳了,他们这辈子,别说见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这么多钱啊! “怎么样?这个价,还满意吧?”林颜笑着看着王强。 “满意!太满意了!” 林颜从随身带着的挎包里,掏出来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大信封,拍在了爬犁上。 “点点吧。” “不用点了,信得过林站长。” “那可不成,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林颜把钱塞到了他的手里,“你点点看,这里头是三千块五百。” 她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幸亏今天多带了点,要不然,还真不一定够呢。” 王强也没再推辞,他接过那沉甸甸的信封,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分钱。 “咱们这次,一共是五个人,按理说,应该平分,但是……” 他看着张武他们四个,那眼神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次进山,主意是俺出的,大部分的力也是俺出的,所以这钱不能平分。” 他从那厚厚的一沓钱里头,数出来一半,也就是一千七百五十块。 “强子!这可不成!” 张武第一个就站了出来,“这一路上要不是你,我们几个,就喂了狼了!哪还能站在这儿分钱?这一半太少了!你最少也得拿大头!” “就是啊强哥!”赵家兄弟也跟着嚷嚷,“您拿一半,俺们心里头过意不去!” 李老三虽然没说话,但也一个劲儿地点头。 王强看着他们那副真诚的样子,心里头也是一阵暖和。 他笑了笑,说道:“行了,都别争了。咱们是兄弟,不是算盘珠子,没必要算得那么清楚。” “这样吧,”他想了想,“俺也不跟你们客气了,这三千五百块,俺拿两千块凑个整,剩下的一千五百块,你们四个分咋样?” “这还差不多!”张武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剩下的一千五百块,张武和李老三有经验,出的力也多,一人分了四百。 赵家兄弟俩年轻,分的活儿也多,一人分了三百。 赵乾因为跑了腿,王强又从自个儿那两千块里头,拿出来二十块,单独给了他当辛苦费。 这么一分,所有人都没意见了,一个个都乐得跟个傻子似的,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最贴身的口袋里。 钱货两清,接下来就是装货。 这不是什么难事儿,张武跟李老三还有赵坤,三人利索地就给装了上去, “行了,王强,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林颜跳上车,从车窗里探出头,笑着说道。 “好嘞。” “对了,” 林颜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她看着王强,那眼神带着几分提醒的意味儿,“你可别光顾着在山里头当猎户,忘了自个儿的老本行了。” “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这江面,差不多就要化冻了,到时候,江里头的那些鱼,可都憋了一个冬天,一个个都肥得很。” “你可别忘了,我这渔业站站长,还等着你给我交鱼呢!” “放心吧林站长!” 王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等江一开,我保准给你送一船的开江鱼过去!” “那我可就等着了!” 林颜冲他挥了挥手,老张一脚油门,那辆满载而归的解放车,就突突突地又朝着镇上的方向开了回去。 看着那远去的车屁股,张武他们几个也都没再多留。 “强子,那俺们也先回去了。” 张武拍了拍王强的肩膀,那张国字脸上,全是笑,“等回头,俺把家里的事儿拾掇拾掇,俺请你喝酒!” “行!” 几个人,又互相客套了几句,也都揣着那沉甸甸的票子,揣着那满心的欢喜,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王强一个人站在那空荡荡的雪地里,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趟,总算是圆满结束了。 他把怀里那厚厚的一沓钱又掏出来看了看,有了这笔钱,盖房子的事儿,总算是,有着落了。 至于买船,那就得等着下江捕鱼卖钱了。 ...... 王强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家门口,还没等伸手推院门,就听见屋里头有动静。 紧接着,那贴着窗花的玻璃窗上,一道人影晃了一下,然后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苏婉披着那件蓝底白花的新棉袄,手里提着一盏马灯,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风一吹,灯影直晃,显然是担心坏了。 “强子?”苏婉喊了一声,声音都在发抖。 王强心里头猛地一热,赶紧快走了两步,一把扶住要下台阶的苏婉:“嫂子,是我,我回来了。” 苏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子明显一软,手里的马灯差点没拿住。 她也不顾外面冷,扑上来就在王强身上乱摸,从肩膀摸到胳膊,又摸到腿:“没伤着吧?啊?那深山老林的,听说还有狼,你可吓死我了……” 王强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把人往怀里一搂。 他身上带着一股子深山的寒气,但这股子硬邦邦的男人味儿,让苏婉瞬间就踏实了。 “没事,嫂子,咱是谁啊?那山里的畜生见了我都得绕道走。” 王强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走,进屋,外面冻死个人。” 进了屋,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东屋的灶坑里火烧得正旺,大锅里冒着热气,显然苏婉一直在给他留着门,烧着水。 苏婉帮王强脱下那件沉甸甸的皮夹克,又去拧了把热毛巾递给他:“快擦擦脸,这一脸的灰。” “锅里有热水,一会儿烫烫脚,饿不?锅里炖着酸菜,还热乎呢。” 王强把热毛巾往脸上一捂,那叫一个舒坦。 他胡乱擦了两下,把毛巾往盆里一扔,看着在那忙活这忙活那的苏婉,心里头那个痒痒劲儿就上来了。 他走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正在盛饭的苏婉。 “哎呀,别闹,一手油......”苏婉身子一僵,嘴上说着别闹,身子却顺势靠在了王强怀里。 王强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凑到她耳边,坏笑着说:“嫂子,咱这次可是发了。” 苏婉也没当回事,盛了一碗饭递给他:“发啥发,人平安回来比啥都强,赶紧吃一口,这几天在山里肯定没吃好。” 第189章:这是男人的加油站 王强没接饭碗,反而神神秘秘地把手伸进怀里,掏出那厚厚的一大沓子大团结,往苏婉面前一晃:“嫂子,你看这是啥?” 苏婉一回头,借着灯光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那可是厚厚的一沓子钱啊!那是大团结啊! “这.....这么多?”苏婉手里的饭碗都在哆嗦,不过想到王强的本事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你这是去抢银行了?” “抢啥银行,这是咱凭本事挣的血汗钱!” 王强得意地把钱往苏婉那个做饭穿的围裙兜里一塞,“拿着!一共两千!林站长给现结的。” 苏婉只觉得围裙兜里沉甸甸的,坠得慌。 她放下饭碗,手忙脚乱地把钱掏出来,就在灶台边上,借着那昏黄的灯光,哆哆嗦嗦地数了起来。 “一十、二十、三十……”苏婉数着数着,眼泪就要往下掉。 王强正夹了一筷子酸菜往嘴里送,一看这架势,赶紧放下筷子:“咋了这是?数钱还能数哭了?是不是嫌少啊?” 苏婉抹了一把还没出来眼泪,转身捶了王强一拳,那一拳软绵绵的,跟挠痒痒似的:“你个没良心的,我是心疼你!” “这么多钱,那是拿命换来的啊......我听说那黑龙山深山,那是人去的地方吗?” 王强嘿嘿一笑,伸手把她的脸捏了捏:“嫂子,咱不是说好了吗?开春要盖大瓦房,要买柴油船。” “没钱咋整?这回好了,钱够一半多了!咱这日子,以后就是这个!” 王强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苏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头那股子爱意根本压不住。 她主动凑上去,踮起脚尖,在王强那满是胡茬的脸上亲了一口。 “强子,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嫂子给你攒着,一分都不乱花,全给你盖房子娶媳妇用。” 王强反手搂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身上贴,声音有点干:“娶媳妇?那媳妇不就在这儿呢吗?” 苏婉脸腾地一下红了,推了他一把:“赶紧吃饭!吃完了好烫脚睡觉,一身的馊味儿……” 说是嫌弃,可等王强狼吞虎咽吃饭的时候,苏婉就坐在一边,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时不时还得给他夹块肉,那眼神,真的能拉出丝来。 这一夜,外头寒风呼啸,屋里头热炕滚烫。 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虽然王强累得没怎么折腾,但那种抱着媳妇睡觉的踏实感,是他在山里这几天做梦都想的。 第二天一早,王强是让尿憋醒的。 一睁眼,太阳都晒屁股了。 身边的被窝早就空了,摸一把还是热乎的,王强伸了个懒腰,浑身骨节咔吧咔吧响。 这一趟进山虽然累,但回来睡这一宿好觉,精气神全回来了。 他披上那件旧棉袄,趿拉着鞋出了东屋。 堂屋里,苏婉正坐在小板凳上挑豆子,听见动静,抬头一笑:“醒了?锅里有小米粥和煮鸡蛋,还热乎着呢。” 王强凑过去,在她那盘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上摸了一把:“嫂子,今儿咱不干活,歇着,一会儿我去把那根老山参给拾掇了。” “啥老山参?”苏婉一愣。 王强神秘兮兮地把那个装宝贝的布袋子拎过来,往桌上一倒。 除了那根像小老头似的野山参,还有好几样稀罕物:一根风干的鹿鞭,半袋子五味子,还有那个之前存着的熊鞭。 苏婉看着那根长得奇形怪状的鹿鞭,脸有点红,啐了一口:“这都啥啊,看着怪吓人的。” “嫂子你不懂,这可是好东西!” 王强把那鹿鞭拿在手里晃了晃,“这玩意儿叫男人的加油站,泡上酒,喝一口那劲儿大着呢!” 苏婉虽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听村里老娘们唠嗑也知道这是啥,脸红得像块红布:“不知羞!大白天的摆弄这玩意儿。” 王强也不臊,嘿嘿乐着去西屋翻出来一个以前腌咸菜的大玻璃罐子。 这罐子早就洗得干干净净,一点油星都没有。 “嫂子,你去把咱家那还剩的一瓶多二锅头拿来,再去村头老郭家打十斤散白酒,要度数高的,65度的最好!” 王强一边指挥,一边找了个软毛牙刷,端了盆清水,小心翼翼地刷那根野山参。 然后又把鹿鞭跟熊鞭拿出来,挨个处理。 苏婉看了一眼,虽然嘴上嫌弃,但手脚麻利,放下豆子就出门了,没一会儿就提着一大塑料桶散白酒回来了。 “这酒味儿,冲鼻子。”苏婉皱着眉说。 王强把刷得干干净净,连根须子都没断的老山参,小心翼翼地放进玻璃罐子里。 那参须在酒里飘着,跟活了似的。 接着把切成段的鹿鞭、五味子,还有那个宝贝熊鞭,一股脑都放了进去。 最后,把那十斤白酒咕咚咕咚倒进去,直到灌满。 王强封好口,把罐子抱起来晃了晃,看着里面淡黄色的液体,满意地点点头:“成了!嫂子,这酒封上一个月就能喝。” “到时候给你也倒一小盅,这野山参补气血,你这一天天操劳的,得补补。” 苏婉一边收拾桌子上的水渍,一边斜了他一眼:“我可不喝,那是给你们老爷们儿喝的,我喝了怕长胡子。” 王强乐了,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嫂子你喝了不长胡子,但是身上热乎,到时候……” “去你的!”苏婉羞得那抹布抽他,“没个正经!赶紧把这罐子搬西屋去,别让串门的看见了,怪臊得慌的。” 王强哈哈大笑,抱着大酒罐子就像抱着个金元宝,屁颠屁颠地去了西屋,他把酒罐子放在柜子顶上,还特意摆正了。 跟之前存的熊胆酒放到一起,摆成一对儿,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可是他的战略储备,以后盖房子累了,或者晚上想跟嫂子亲热了,整上一口,那绝对管用。 弄完酒,王强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 他去厨房盛了一大碗稠乎乎的小米粥,剥了两个煮鸡蛋,就着苏婉腌的辣白菜,稀里呼噜吃了一顿。 还别说,在黑龙山吃了几天的熊肉、鹿肉,都赶不上今天嫂子给做的早餐! 苏婉坐在对面看着他吃,眼里全是宠溺:“慢点吃,也没人跟你抢。” “对了强子,咱手里既然有钱了,我想着......咱是不是得去趟镇上?马上就要开春动土了,有些东西得提前备着。” 王强把最后一口粥咽下去,抹了抹嘴:“听嫂子的!正好我也想去看看钢材和水泥。” “还有,咱既然发了财,也不能亏了嘴,今儿去镇上,咱大采购!” 第190章:生她三五个娃娃 吃过饭,王强去把借来的那辆排子车套上,还是那头大黑骡子,自从两次冬捕之后,孙瘸子就把这头骡子租在了王强这。 现在这骡子跟王强熟得很,一见他就尥蹶子撒欢。 苏婉换上了过年时候买的那件修身保暖衣,外头罩着这几天刚做的小花袄,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脚上蹬着王强给买的小皮靴。 这一身打扮,哪怕是在镇上也是顶时髦的,更别提在村里了,她这一出来,把村口那些晒太阳的老娘们看得眼珠子都直了。 王强赶着车,苏婉坐在车斗里的厚棉被上,两人说说笑笑往镇上走。 到了镇上的供销社,那叫一个人挤人,虽然年刚过完,但买东西的人一点不少。 王强拉着苏婉的手,生怕她被挤丢了,他现在财大气粗,腰杆子挺得笔直。 “嫂子,看上啥就拿,咱不差钱!”王强豪气地一挥手。 苏婉却拽着他,直奔卖日杂的柜台:“别瞎买!先买正经用的。” 她挑东西那是真细致。 先买了十斤大粒盐,说是腌菜用,又买了两大桶酱油、一桶醋。 接着去看布料,王强想给她买那种带花的的确良,苏婉却摇摇头,扯了一丈多厚实的粗棉布。 “买这干啥?不好看。”王强嫌弃道。 “你懂啥,” 苏婉白了他一眼,“这布结实,吸汗,开春你要盖房子,肯定得出力流汗,我给你做几套干活穿的褂子和裤子,耐磨!” 王强听了心里热乎乎的,嫂子啥时候都先想着他。 “行行行,都听你的,那咱再去买点好吃的。” 两人挤到食品柜台,王强指着架子上的麦乳精:“同志,给我拿两罐!” “拿两罐干啥?那一罐好几块钱呢!”苏婉心疼得直拉他袖子。 “一罐给你喝,一罐给福大爷送去,之前批文那事儿,老爷子没少帮咱说话,听说还去找赵为国闹国”王强不由分说付了钱。 接着,他又买了两条大前门烟,两瓶白酒,那是给张武和李老三他们预备的。 转到副食区,王强看见有卖罐头的,黄桃罐头,玻璃瓶装的,金灿灿的诱人。 “嫂子,这个得买!”王强拿起一瓶,“你爱吃甜的,这一瓶才一块二,买五瓶!” “买那么多干啥!那是生病才吃的金贵东西!”苏婉急了。 “谁规定的生病才能吃?咱天天吃,天天过年!” 王强直接掏钱,售货员看着这对小年轻,笑着说:“大兄弟,你这对媳妇可真好。” 苏婉脸一红,也没反驳,低头把罐头装进网兜里。 买完杂七杂八的,车斗里已经堆了不少东西。 路过五金土产公司的时候,王强停下车,进去定了砖头、瓦片、水泥、钢管...... 这时候建材是紧俏货,得亏王强手里有林颜给开的条子,加上他又塞了两包烟,仓库保管员才答应给留着。 这一通花销,几百块钱出去了。 苏婉坐在车上,看着那张发票,心疼得直吸凉气:“强子,这钱也太不经花了,这才一上午,就好几百……” 王强跳上车,一扬鞭子:“嫂子,这就叫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这都是为了盖大房子,等咱那青砖大瓦房盖起来,全村人都得羡慕死你!”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个卖熟食的小摊,那锅里卤的大猪蹄子,红亮红亮的,香气直钻鼻子。 王强勒住骡子,跳下去:“老板,来四个猪蹄子!要前蹄,肉厚!” “好嘞!” 王强提着四个热乎乎的大猪蹄子,递给苏婉一个:“嫂子,趁热啃!美容养颜的!” 苏婉看着手里油汪汪的猪蹄子,虽然心疼钱,但那香味实在太勾人了。 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软糯咸香,好吃得想吞舌头。 “好吃不?”王强看着她那馋猫样,乐呵呵地问。 “嗯......真香。”苏婉吃得嘴角沾了油,不好意思地笑了,“就是太贵了。” “贵啥!你男人能挣!” 王强一甩响鞭,大黑骡子撒开蹄子,载着满满一车的年货和希望,往家的方向跑去。 ...... 回到家已经是半下午了。两人齐心合力把东西搬进屋。 王强把买来的猪肉、粉条子都归置好。 苏婉则是先把那块做衣服的粗棉布过了水,挂在院子里晾着。 “今晚咱吃顿硬的!”王强挽起袖子,准备下厨。 “你歇着吧,赶一天车了,我来。”苏婉把他推出去,“你去把灶坑烧得旺旺的就行。” 晚饭的主菜是乱炖。 王强之前从山里带回来的野猪肉,切成大块,先在锅里煸出油,那香味儿一下就窜出来了。 然后下葱姜蒜爆香,倒进自家腌的酸菜,加水炖上。 等着开锅的功夫,苏婉又和了一盆玉米面,那是新磨的棒子面,细发。 她在面里加了点白糖,又打了两个鸡蛋,说是要做贴饼子。 王强坐在灶坑前头烧火,看着苏婉在锅台边忙活。 蒸汽腾腾的,她的脸被熏得红扑扑的,额头上带着细细的汗珠,那件修身的毛衣勾勒出她腰身的曲线,看得王强心里头一阵火热。 他忍不住站起来,从后面环住苏婉的腰。 苏婉手里正拿着锅铲子搅和菜呢,吓了一跳:“哎呀,看着点火!别把饭烧糊了!” “糊不了。” 王强把脸贴在她后背上,闻着她身上那股子饭菜香,“嫂子,你真好。” 苏婉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身子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小声说:“这一天天的,小嘴儿上抹蜜了?赶紧松开,叫人看见……” “这是咱自己家,大门我都插上了,谁能看见?”王强不但没松手,手还不老实地往上挪了挪。 苏婉身子一颤,回手掐了他一把:“别闹!锅开了!” 锅里确实咕嘟咕嘟开了,王强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蹲回去继续烧火。 这顿饭做得那叫一个香。 一大盆野猪肉炖酸菜,上面贴着一圈金黄焦脆的玉米面饼子。 还有那剩下的三个卤猪蹄子,也被热了一下端上桌,再配上一盘刚开的大黄桃罐头,这伙食,给个村长都不换。 两人盘腿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中间放着炕桌。 王强倒了一盅今天刚买的白酒,滋溜一口,哈出一口酒气:“舒坦!” 苏婉给他夹了一块带皮的野猪肉:“多吃点肉,补补。” 王强啃了一口饼子,这饼子贴着锅的那面焦黄酥脆,吃进嘴里那是又香又甜。 “嫂子,等彻底开了春,地皮化冻了,咱就动工。” 王强一边吃一边规划,“我都想好了,正房盖五间!三间住人,两间当仓房,院子再扩一圈,给你在那边弄个菜园子。” “还要打一眼深水井,以后用水的地方估计多了去了。” 苏婉听着他的描述,眼睛里全是憧憬:“五间啊?那得多大啊?咱俩人住得过来吗?” “咋住不过来?” 王强看着她,眼神灼热,“以后咱生他三个五个娃娃,满院子跑,那时候你还嫌屋少呢!” 第191章:文开江,武开江 苏婉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低头咬着筷子,“谁要跟你生那么多......当我是猪啊?” “那咋了?反正咱养得起!” 王强哈哈大笑,夹起一个猪蹄子放到她碗里,“吃!把身体养得棒棒的,到时候好生养!” 苏婉羞得不行,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她拿起猪蹄子咬了一口,只觉得这日子,比那黄桃罐头还要甜。 窗外,月亮湾的夜色静谧安详。 屋里,灯光昏黄温暖,热气腾腾的饭菜香里,透着一股子过日子的踏实劲儿。 吃完饭,苏婉收拾碗筷,王强就把那张盖房子的草图拿出来,趴在炕上修修补补。 “强子,这儿是不是得留个烟道?”苏婉洗完碗凑过来,指着图纸问。 “对!还是嫂子细心。” 王强把笔一扔,一把将她拉到怀里,“不想了,明天再画,今儿累了,咱早点歇着。” 苏婉被他那滚烫的眼神烫了一下,但也顺从地依偎在他怀里,吹灭了那盏煤油灯。 黑暗中,两人紧紧相拥。 虽然还是守着最后那道线,但那种肌肤相亲的温热,比那烈酒还要醉人。 这就叫日子,这就叫有奔头。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平淡又充实。 王强也没闲着,天天往村委会跑,敲定宅基地的事儿。 赵为国那个王八蛋虽然被陈建国收拾了一顿,老实了不少,但王强也不敢大意,手续必须得办得铁桶一般,让人挑不出理来。 苏婉在家也没闲着,她把王强那几件破了洞的旧衣裳都拿出来,坐在炕头上缝缝补补。 那天王强给的两千块钱,除了去镇上花掉的,还剩一千四百多。 苏婉找了个以前装饼干的铁皮盒子,把钱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然后用一块红布包好,藏在了炕琴(柜子)的最底层,上面还压了好几床棉被。 这对她来说,这就是这个家的命根子,是未来的大瓦房。 这天中午,王强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两条鱼。 “嫂子,今儿我去江边转了一圈,冰面已经开始有些松动了。” 王强把鱼扔在盆里,“再有半个月,就能开江了。” 苏婉正在纳鞋底,闻言抬起头:“开江了是不是就得忙了?” “那是肯定的。” 王强接过她递过来的水瓢,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林颜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只要开江鱼一上来,她有多少要多少。” “这一波要是干好了,咱那柴油船的钱就出来了。” “强子,”苏婉犹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活儿,“我这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 “啥事?你说。”王强坐到炕沿上。 苏婉起身,去柜子里翻腾了半天,拿出一个小手绢包,她一层层打开,里面是零零碎碎的一堆钱,有五块的,有一块的,还有毛票。 “这都是这一冬咱俩卖鱼、卖肉攒下的,还有平时省下来的。” 苏婉把钱推到王强面前,“我数了,一共三百四十二块五。你拿着。” 王强一愣:“给我这干啥?那是你的零花钱。” “啥零花钱啊,这么多钱我也没处花。” 苏婉认真地说,“你马上要买船,还要雇人,处处都得用钱。” “那大钱是盖房子的不能动,这小钱你拿着周转,给兄弟们买包烟、打点酒啥的,不能让人家白跟着你干。” 王强看着那一堆皱皱巴巴但叠得整整齐齐的票子,心里头一阵发酸。 这就是他的女人,哪怕手里有几千块巨款,这小钱也依然算计着花,全是为了他,为了这个家。 他伸手把苏婉的手连同那些钱一起握在手里。 “嫂子,这钱你自己留着。” 王强语气坚定,“买船的钱我有数,开江第一网鱼就够了,这钱是你辛辛苦苦攒的,留着给你自己买点好看的头绳,买点擦脸油。” “你男人现在有本事挣钱,不需要动你的小金库。” “可是……” “没啥可是的!” 王强把钱重新包好,塞回她手里,“听话!你要是真想帮我,这几天就多给我做几双鞋垫,开江以后江风硬,脚底板凉。” 苏婉看着他那不容置疑的样子,眼圈有点红,点了点头:“行,那我给你纳两双加厚的,里面垫上兔毛。” “这就对了!” 王强笑着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行了,赶紧做饭吧,我都饿瘪了,今儿这鱼咋吃?” “酱焖!”苏婉破涕为笑,转身去了外屋地。 王强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让这个女人过上最好的日子,绝不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这小日子,就像那锅里炖着的鱼,越咕嘟越有味儿,越熬越香。 这日子过得快,那是真快。 自从卖了山货回来,王强跟苏婉在家里头腻歪了大半个月。 这一入春,虽说外头还是倒春寒,冷风飕飕的,但屋里头热乎啊。 两人也没啥大活儿,天天除了吃就是睡。 王强时不时去趟镇上,盯着点材料办手续的事儿,剩下时间就围着苏婉转。 苏婉被他滋润得,那是脸蛋儿红润,眉眼里全是水儿,以前那种苦相早就没影了,现在看着跟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似的,透着股子让人挪不开眼的媚劲儿。 这天一大早,王强还在被窝里搂着媳妇做梦呢,就被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给惊醒了。 那声音闷闷的,像是从地底下传上来的,又像是谁在远处掰骨头。 王强猛地睁开眼,耳朵竖了起来。 苏婉也被他弄醒了,迷迷糊糊地往他怀里钻,手搭在他胸口上:“强子,咋了?大清早的一惊一乍。” “嫂子,你听。”王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婉静下心来听了一会儿,外头风声里,夹杂着碎裂声。 “这是......”苏婉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开江了?” “对!开江了!” 王强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把被子给苏婉掖好,“听这动静,今年是文开江,要是武开江,那冰排子撞得跟打雷似的,半夜能把人吓醒。” “文开江好啊,水势稳,鱼不惊。” 王强一边穿衣裳一边兴奋地说:“嫂子,咱那柴油船有着落了,这开江鱼,那是江里头憋了一冬天的宝贝,城里那帮有钱人,就等着这一口鲜呢!” 苏婉看他那猴急样,也睡不着了,披着棉袄坐起来:“那你小心点,开江的时候冰排子乱跑,容易撞人。”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王强穿好那身耐磨的粗布衣裳,这还是苏婉前几天刚给他做好的,针脚密实,穿着随身。 出了门,一股子湿冷的江风扑面而来,但这风里没了冬天的干冽,多了股子土腥味和水气。 第192章:三分钓,七分看! 王强走到江边一看,好家伙! 原本白茫茫一片的龙王湾,现在变样了。 江面上的冰层裂开了无数道口子,黑乎乎的江水从裂缝里翻涌上来。 靠近岸边的冰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江心处,一块块巨大的冰排顺着水流往下漂,互相挤压着,发出咔咔的摩擦声。 这就是松江的开江,壮观,也透着股子凶险。 但在王强眼里,这就是淌金流银。 这个时候,大网是下不得的。 江里全是流冰,你也下不去,真下去了,那一网几百块钱的家当,瞬间就能被冰排子给割烂了卷跑了。 但这难不倒王强,他有绝活。 回到家,苏婉已经把早饭做好了,热乎乎的大碴子粥,配上刚腌好的咸鸭蛋,流着红油。 王强稀里呼噜喝了两碗粥,一抹嘴:“嫂子,把咱家仓房那个大黑坛子给我找出来,还有,大哥留下的那条小舢板,我得收拾收拾。” 提到那条小船,苏婉手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在后院棚子里扣着呢,除了你之前用过两次,后面就没怎么动过。” “另外那坛子里装的啥啊?臭烘烘的,熏死个人!” “那是咱们发财的引子!”王强嘿嘿一笑。 吃完饭,王强就钻进了后院。 那条小舢板是以前大哥王勇留下的,柳木打的,轻快是轻快,就是有段时间没下水了,看着有点干巴。 王强也没含糊,去锅里化了点猪油掺着桐油,拿着破布把船里里外外擦了一遍,油一浸进去,木头那种暗红色的纹理就显出来了,看着结实。 收拾完船,重头戏来了。 王强把那个密封的大黑坛子搬到了院子角落里,离屋门口远远的。 苏婉在那边喂鸡,伸着脖子看:“强子,你又要鼓捣啥?这坛子你不是说封了两个月了吗?” “嫂子,你离远点,别熏着你。” 王强一边说,一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揭开了坛子上的封泥。 盖子一掀开,一股子无法形容的味道瞬间冲了出来。 那味道,酸臭、腥气,还带着股子奇异的油腻味儿,比茅坑还冲脑门子。 “呕——” 苏婉离着五六米远,被风一吹,差点没吐出来,捂着鼻子就往屋里跑,“王强!你这是煮屎了啊?咋这么臭!” 王强被熏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但这小子脸上却乐开了花:“臭?这可是香!” “这是我去年入冬的时候,用打猎剩下的野猪肝、鸡肠子,加上八角、丁香,还有几味中草药密封发酵的。” “这叫万能饵!江里的鱼憋了一冬天,肚子里没油水,就认这个腥臭味儿,见了这个比见了亲爹还亲!” 他忍着恶心,拿出一大团早已准备好的棉花团子,往那坛子里这一泡。 那棉花吸饱了黑乎乎、粘稠稠的汁液,变成了暗红色。 接着,他又拿出一捆子早已整理好的排钩,这排钩也是有讲究的,一根主线几十米长,每隔一尺绑一个子线,上面挂着锋利的鱼钩。 王强也没嫌脏,光着手,把那些吸饱了臭水的棉花团子,一个个挂在鱼钩上。 这活儿细致,还得快,不然那味道能把人腌入味了。 苏婉在屋里隔着窗户看,见王强那一脸认真的样,虽然嫌弃那味儿,但心里也是佩服。 这男人,为了这个家,那是真不嫌脏不嫌累。 她想了想,找出一条旧毛巾,倒了点花露水在上面,推门出去。 “给,围上点,别把鼻子熏坏了。” 苏婉把毛巾递过去,那是那是屏着呼吸递的。 王强接过来往脖子上一挂,咧嘴乐:“没事嫂子,闻着闻着就习惯了,等明天变成了钱,那就是香的。” 挂好饵料,王强把排钩整整齐齐地码在柳条筐里,一共十大筐,少说得有五六百个钩子。 弄完这些,他去井边打了两桶水,把手反反复复洗了四五遍,用了半块子肥皂,可那股子怪味还是往骨头里钻。 “行了别洗了,再去江边吹吹风就散了。” 苏婉拿过干毛巾给他擦手,虽然皱着鼻子,但也没躲开,“这就走了?” “嗯,这时候正是鱼开口的时候。” 王强看了看天色,“你晚上别等我吃饭,这活儿细,得干到黑天。” “注意安全,看着点流冰。”苏婉把他送到大门口,又不放心地给他紧了紧领口。 “放心吧,家里等着数钱就行!”王强扛起两筐排钩,大步流星地往江边走去。 到了江边,风向变了。 早晨还是西北风,这会儿转成了东南风,风吹在脸上,带着股潮乎劲儿。 王强站在岸边的石头上,没急着下船,而是眯着眼睛看水。 这时候捕鱼,老把式都知道一句话:三分钓,七分看。 你看那江水,要是清亮亮的,那就别费劲了,底下没鱼,鱼群一动,底下的泥沙就被搅起来了。 王强顺着江岸走,专门找那种回水湾子,或者是小支流汇入大江的地方。 这种地方水流缓,氧气足,还有上游冲下来的草籽虫子,是饿了一冬天的鱼群必经的食堂。 走了大概三五里地,王强眼睛一亮。 前头有个葫芦口,是个典型的回水湾。 那片水域的水色跟别处不一样,发浑,透着股淡黄色,而且水面上时不时泛起几个细小的气泡,不像水流冲的,倒像是底下有东西在呼吸。 “就是这儿了!”王强心里有了底。 这时候江边没人,大家都怕流冰,而且觉得这时候没法下网,这就给了王强独吞的机会。 他把小舢板推下水,这小船吃水浅,灵活。 王强跳上去,操起两把桨,左右一划,小船像条泥鳅一样,钻进了浮冰的缝隙里。 划到回水湾中间,王强把船稳住,下了个石头锚。 这时候就显出真本事了,下排钩不能乱扔,得顺着水流,还得避开水底下的烂树根。 王强拿起一筐排钩,先把一头绑在一块沉甸甸的砖头上,噗通一声扔进水里当坠子,然后他一边慢慢划船,一边顺势放线。 那挂着臭棉花的鱼钩,一个接一个地滑进水里。 “东南风起,鱼开口,水浑发黄,有大狗。”王强嘴里念叨着顺口溜,手底下利索得很。 这一筐排钩放下去,横跨了整个回水湾的入口,就像是一道迷魂阵,把鱼进出的路给封死了。 这还不算完。 王强又划着船,往那种大冰排的边缘靠,鱼有个习性,喜欢顶水,也喜欢躲在冰排底下,他在冰排边缘又下了几百个钩子。 这活儿看着简单,其实累人。 江风硬,吹得手背生疼,为了挂钩方便,王强没戴手套,两只手泡在冰冷的水里,没一会儿就冻得通红,跟胡萝卜似的。 但他心里热乎啊。 每放下一个钩子,他脑子里就蹦出一张大团结,这条钩子挂个胖头,那条钩子挂个鳌花,再来条大怀头(鲶鱼)…… 这哪是放钩啊,这是往水里存钱呢! 第193章:嫂子,明天等着数钱 一直忙活到日头偏西,江面上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十筐排钩,整整齐齐地全都下进去了。 王强直起腰,捶了捶酸痛的后背,看着那平静的水面,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吃吧,多吃点,这一顿管饱,明天咱就见面了。” 他收起船锚,划着小船靠了岸,把船拖到隐蔽的柳树丛里藏好,这才拍拍屁股上的土,迎着晚霞往家走。 这一路上,王强心里都在盘算。 这几百个钩子,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上鱼,那也是上百斤,现在的开江鱼,那可是抢手货,供销社那边给的价格高得离谱。 这一波,稳了。 回到家,天已经擦黑了。 院子里飘着饭香,那是炖豆角的味儿,还掺着大米饭的香气。 王强一进门,苏婉就迎了出来。 “回来了?咋样?顺利不?”苏婉一边接他手里的空筐,一边关切地问。 “顺!太顺了!”王强进屋,先没敢往苏婉身边凑,“嫂子,我这身上味儿大,我先去洗洗。” “多大味儿啊,我还嫌弃你咋的?”苏婉白了他一眼,却还是转身去兑了一盆温水,又拿了块香皂,“赶紧洗洗,手都冻肿了吧?” 王强把手泡在温水里,那种刺痛感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苏婉听见了,心疼得不行,她蹲下身子,抓着王强那双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搓着。 “你看你,这手背都皴了,一会儿吃完饭,还得抹点蛤蜊油。”苏婉低着头,灯光照在她侧脸上,显得特别温柔。 王强看着她那心疼样,忍不住凑过去,在那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哎呀!一手肥皂沫子!”苏婉嗔怪地抬起头,却没躲,反而拿那个湿乎乎的手在他脸上抹了一下,“让你坏!” 两人像孩子似的闹了一会儿,这才坐下吃饭。 饭桌上,苏婉一个劲儿给王强夹菜。 “强子,你说这排钩能行吗?我看别人家都没动静,就你一个人在那折腾。”苏婉还是有点没底。 “嫂子,这就叫富贵险中求,也叫艺高人胆大。” 王强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饭,“别人不敢下,那是怕流冰挂了网,咱这排钩是沉底的,贴着河床走,流冰伤不着。而且我那饵料你也闻着了,那味儿,绝了!” “是绝了,差点没把我送走。”苏婉想起那个味儿还皱鼻子。 王强哈哈大笑,伸出脚在桌子底下蹭了蹭苏婉的小腿:“嫂子,你就擎好吧。” “明天一大早,我带你去收鱼,到时候看到那一串串的大鱼,你就知道啥叫抢钱了。” “真能有那么多?”苏婉眼睛亮晶晶的。 “必须的!咱这可是几百个钩子!”王强放下筷子,神秘兮兮地说,“嫂子,明天你得准备个大点的算盘,小的怕是不够用。” “去你的,越说越没边了。”苏婉被他逗笑了,那一笑,屋里的灯光似乎都亮了几分。 吃完饭,收拾利索。两人早早地钻进了被窝。 虽说外头江风呼啸,但这屋里头是真暖和。 王强把苏婉搂在怀里,一只手不老实地在她腰上摩挲着,苏婉也不反抗,像只猫一样眯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强子。” “嗯?” “明天......要真打了那么多鱼,咱咋往回弄啊?” “雇车呗!找李顺叔,或者把咱家骡子牵去。” 王强闻着她发梢的香气,心猿意马,“这些你就别操心了,今晚咱早点睡,明天还得起大早呢。” “嗯......”苏婉应了一声,往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王强虽然身上火烧火燎的,但也知道明天是正事,硬是压下了那股子邪火,只是紧紧地抱着这个让他拿命去拼的女人。 这日子,有盼头,有人疼,真好。 夜深了,月亮湾陷入了沉睡。 只有那松江的江水,在冰层下暗流涌动,不知疲倦地奔流着。 而在那漆黑的河床上,几百个挂着万能饵的鱼钩,正静静地等待着贪吃的猎物上门。 一夜无话,只等天明。 ...... 王强早早的醒了,轻手轻脚下了床,穿好衣服,拉着小舢板就往江边跑。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江面上的雾气还没散干净,白茫茫的一片。 他划着大哥王勇留下的小舢板,在那迷宫一样的流冰缝隙里钻来钻去,这活儿要是换个手潮的来,不用说打鱼,那船都能让冰排子给挤碎了。 但王强那是谁啊? 上辈子在海上那是玩命的主儿,这手里的小木桨子一拨弄,这船就跟那江里的泥鳅似的,滑溜得很。 到了昨晚下钩的回水湾,王强把船稳住,吐了口唾沫在掌心,搓了搓手,然后哈了几口热气。 这春天的江风,虽然不像数九寒天那么割脸,但吹久了也透骨头缝地凉。 “来吧,看看咱这一晚上的万能饵,到底好不好使!” 王强伸手抓住了第一根主线,这线是用那种老式轮胎线搓的,结实,勒手。 手刚一搭上,王强这心里就咯噔一下。 沉! 真他娘的沉! 那手感不像是挂住了烂树根子,也不像是挂住了石头,那是那种活物的沉,带着股子往下拽的坠劲儿。 “好家伙,开门红啊!”王强咧嘴一乐,膀子上肌肉一鼓,开始往上收线。 这收排钩讲究个寸劲儿,不能傻拽,你得顺着鱼的劲儿,它要是挣扎,你就松一点,它要是没劲儿了,你就快收两把。 第一钩出水了。 哗啦一声水响,一条黑乎乎的大鲶鱼被拽出了水面。 这家伙,得有七八斤重,大扁脑袋,嘴边的胡须子乱颤,身子扭得跟个麻花似的,那大尾巴拍得水面啪啪响。 “怀头(怀头鲶)!好东西!” 王强眼疾手快,一只手拽线,另一只手拿过旁边准备好的抄网,一抄,一扣,直接甩进了船舱里。 那鲶鱼一进舱,还在那扑腾,身上那层粘液看着就滑溜,这玩意儿炖茄子,那是绝配,肉厚刺少,全是油水。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紧接着第二钩、第三钩…… 王强这手就没停过。 第二钩上来是个大家伙,大名鼎鼎的鳌花(鳜鱼)。 这鱼金贵,身上带刺,背鳍那是立着的,跟把梳子似的,这一条得有三四斤,这种野生的鳌花,那时候在供销社收购站,那都是高等品。 “这一条就够买好几斤猪肉了!”王强心里盘算着,美滋滋地把它扔进那个专门装贵鱼的柳条筐里。 再往下收,那简直就是那是进了鱼窝子了。 第194章:江中恶霸,水老虎 有一斤多沉的嘎牙子,这玩意儿虽然小,但是那是真鲜,做酱汤那是第一流的。 这鱼贪吃,昨晚那臭饵估计它是没少吃,钩子都吞进嗓子眼了。 王强费了半天劲才给摘下来,手指头还差点被它背上的刺给扎一下。 还有那种大白鱼,身上银光闪闪的,那是江里的浪里白条,肉质细嫩,就是出水就容易死,王强赶紧给它扔进那个带水的活鱼篓里养着。 这一根主线上百十个钩子,空钩率连三成都没有。 这那是收鱼啊,这分明就是从水里往上提钱呢! “哎呦,这条大!” 手里的线猛地一沉,王强赶紧身子往后一仰,稳住船。 一条大鲤鱼,那是纯正的江鲤,尾巴那是红色的,金鳞赤尾跟上次送给陈老爷子的差不多。 颜色看着就喜庆,但这鱼劲儿大,在水面上打了个挺,把那一两米范围内的水都给搅浑了。 “别折腾了,留着劲儿上岸吧!” 王强嘿嘿一笑,熟练地把它给提溜上来。 这才收完第一组排钩,那小舢板的吃水线就眼瞅着往下降了一截,船舱里全是鱼,噼里啪啦的跳跃声,那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王强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看着这满舱的鱼获,心里头那个爽啊,昨晚那臭味儿没白闻,那手也没白冻。 “咱这是把龙王爷的老窝给端了吧?”王强自言自语地调侃了一句。 接着收第二组、第三组…… 这鱼多得都有点让人麻木了。 到了后来,看到那种一两斤的小杂鱼,王强都懒得激动了,直接随手一扔,他现在的眼光高了,三斤以下的,那都叫小鱼崽子。 这也就是江里资源没被祸害过,再加上这开江头一波,鱼都饿疯了,才会有这种盛况。 等到太阳升起来老高,把江面上的雾气都给晒化了的时候,王强已经收了八组排钩了。 这小舢板已经沉得有点吓人了,离水面也就剩下那么一拃高的干舷。 王强不得不先把一些不值钱的杂鱼给扔回江里,给大鱼腾地方。 “还有最后两组,收完回家!” 王强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虽然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但这心里头还是热乎的。 他划着船,来到了那个水流最急的回水湾口子,这里水深,流急,也是大鱼最喜欢藏身的地方。 王强探出身子,抓住了倒数第二组的主线。 这一抓,空的? 不应该啊? 王强眉头一皱,快速收线,收上来一看,好家伙,上面的饵都没了,钩子光秃秃的,而且好几个子线都断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生生扯断的。 “这是遇上大家伙了?”王强心里有了判断。 能把这种专门做排钩的大力马线给扯断,那鱼小不了,他没敢大意,小心翼翼地去抓最后一组排钩的主线。 这手刚一搭上去,还没等用力呢,那线突然就像是通了电一样,崩的一声,瞬间绷得笔直! 那股子力道大得吓人,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王强只觉得手心里一阵剧痛,那线勒进肉里了!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拽力从水底传来,王强这一百五六十斤的大老爷们儿,差点没被直接给拽进江里去! “卧槽!” 王强骂了一句,赶紧松手,但这线缠在手套上了。 小舢板被这股子怪力带着,猛地往江心一窜,船头激起一片浪花,差点没翻了! “这不是鱼,这是水牛吧!” 那小木船在江面上打着转,船帮子压得极低,江水眼瞅着就要往里灌。 王强半跪在船舱里,那只缠着线的手被勒得发紫,但他不敢松劲儿,也松不开。 “给我定住!” 王强怒吼一声,两只脚死死蹬住船舱底下的横木,身子极力向后仰,把重心压到最低。 这也就是他,上辈子在海上跟几百斤的金枪鱼搏斗过,知道怎么用巧劲儿。 换个生手,这一下人就没了。 水底下那东西似乎也被拽疼了,开始发了疯。 它不往水面上浮,而是闷着头往深水区扎,那股子力道,就像是一辆在水底开足马力的拖拉机。 “滋滋滋——” 那是鱼线切水的声响,听得人牙酸。 王强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要脱臼了。但他脑子里却异常清醒。 这是鳡鱼!绝对是鳡鱼! 这玩意儿在松花江里那就是水老虎,江里的恶霸,它不吃素,专吃活鱼,凶猛得一塌糊涂。 能有这把子力气,这鱼少说也得百十来斤,体长肯定过一米五了! 这可是真正的淡水巨物啊! 这时候绝对不能硬拔。 这线虽然结实,但也经不住这百斤大物的暴冲,一旦断线,那不仅是鱼跑了的事儿,这巨大的反弹力能把人眼睛给抽瞎了。 “你想跑?咱俩就练练!” 王强咬着牙,开始放线。 他忍着手掌心的剧痛,一点点地把备用的线往外送。 那鱼一感觉劲儿松了点,那是游得更欢了,拖着小船就在江面上画圈。 这一画,就是半个多小时。 日头越来越高,晒在王强背上,火辣辣的,但他浑身都是冷汗,那是累的,也是疼的。 这鱼也是鬼得很,一会儿往东窜,一会儿往西扎,好几次差点把船带进那种巨大的旋涡流里去。 王强全凭着一身的本事和那股子狠劲儿,死死地咬住了它。 “我看你有多少力气!” 王强开始试着收线。 这叫敌疲我打,你没劲儿了,我就得紧一紧你,让你难受,让你没法喘息。 水底下的那东西显然被激怒了。 突然,哗啦一声巨响! 就在离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江水突然炸开了。 一条如同一根黄铜柱子般的巨大鱼身,猛地跃出了水面! 那是怎样的一条鱼啊! 通体泛着淡金色的光泽,鳞片每一片都有铜钱那么大,排列得整整齐齐,像是一身盔甲。 那个大脑袋尖尖的,嘴巴大得能塞进去一个兔子。 它在空中甩了个尾巴,那姿态,霸道至极! “果然是它!大鳡鱼!” 王强看得真切,这体长,绝对超过一米五了,这一跃,那是最后的疯狂,也是它力竭的表现。 “你给我下来吧!” 王强趁着它落水的瞬间,猛地收了一大把线。 那鱼砸进水里,溅起一两米高的浪花,要不是王强闪的快,那绝对得浇个透心凉。 但这一下,它没能再潜下去,而是开始在水面上翻滚。 这就是机会! 王强不再放线,而是把线在船帮的桩子上绕了两圈,然后双手交替,像是拔河一样,一寸一寸地把它往回拉。 那鱼还在挣扎,但动作明显慢了。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那巨大的鱼头终于被拉到了船边。那一双冷漠的鱼眼死死地盯着王强,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还在示威。 (求求给个书评吧!拜托拜托!) 第195章:差点给老子送走 王强没给它任何机会。 他单手死死拽住线,另一只手抄起船舱底下的那把生锈的鱼叉。 “着!” 王强一声爆喝,那鱼叉准准地扎进了那大鱼的鱼鳃盖后面! 这是要害! 那大鱼吃痛,爆发出了最后也是最恐怖的一击。 “啪!” 它那像船桨一样的大尾巴,狠狠地抽在了船帮上。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小船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差点没翻过去。 王强也是被震得虎口发麻,但他知道,这时候要是松手,那就前功尽弃了。 他整个人扑上去,死死地压住鱼叉柄,用全身的重量把它压制住。 那鱼扑腾了足足有五六分钟,把船舱里的水都搅成了血红色,最后,那大尾巴才无力地垂了下去,翻起了白肚皮。 赢了! 王强瘫坐在船舱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累个半死。 他看看那条占据了半个船舱的巨物,高兴的不行,但看了小船之后脸上又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大爷的......差点把老子送走。” 王强骂了一句,但这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这哪里是鱼啊,这是名声!这是脸面!这是能让他在江北镇横着走的资本! 他没敢多歇,怕船漏水沉了。 赶紧把那大鱼的尾巴用绳子绑好,拴在船尾拖着,因为船舱实在装不下了。 然后操起桨,拖着这满载的战利品,快速朝着岸边划去。 这时候,岸边已经有不少人在那看热闹了。 毕竟这开江头一天,大家都想看看谁家开了张。 远远地,大家就看见王强那艘小破船,吃水深得都要平了水面,后面还拖着个大家伙,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快看!那是老王家二小子吧?” “好家伙!那船咋压那么低?这是装石头了?” “后面那是啥?拖着个人?” 等王强把船靠了岸,把那条一米五长的大鳡鱼往岸上一拽。 整个岸边,瞬间炸了锅! “我的老天爷啊!这......这是鱼?!” “这是水怪吧!你看那大嘴,能把孩子给吞了!” “这是鳡鱼!水老虎!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的了!这得有一百多斤吧?” 岸边看热闹的闲汉,洗衣服的娘们儿,还有那一群淌着鼻涕的孩子,呼啦一下子全都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把王强的小船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家看着那条还在微微抽搐的巨物,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这年头,虽然江里鱼多,但这么大的家伙,那也是稀罕物,那是龙王爷的坐骑级别的。 王强这会儿虽然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但心里那个美啊。 他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也没啥,就是运气好,碰上了个贪吃的。” 这时候,人群外头传来一阵清脆的鞭子声。 “让让!都让让!别挤着!” 一辆拉着爬犁的大黑骡子车挤了进来,赶车的正是苏婉。 苏婉今儿特意穿了件耐脏的旧棉袄,头上包着蓝头巾,但这丝毫掩盖不住她那俏丽的模样,她一看这场面,也是吓了一跳。 等她挤到前头,看到地上那条跟小牛犊子似的大鱼,手里的鞭子都差点掉地上。 “强.......强子,这都是你弄上来的?”苏婉说话都结巴了。 “那是,俺王强啥时候空过手?”王强把那大鳡鱼的绳子递给苏婉,“嫂子,赶紧装车!这玩意儿离水久了掉秤!” 苏婉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招呼着王强,两人哼哧哼哧地把那条大鱼往爬犁上抬。 这鱼太沉了,王强自己也累的快没劲儿了,还得旁边几个看热闹的老爷们儿搭把手才给弄上去。 “强子,你小子行啊!这本事,那是得了真传了!” “老王家要发啊!这一条鱼,顶咱们干俩月的!” 周围人那是羡慕嫉妒恨,啥眼神都有,有的酸溜溜地说风凉话,有的则是真心佩服。 这时候,几个围着看的小子眼巴巴地盯着船舱里那些漏出来的嘎牙子和小鲫鱼,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王叔,这鱼真大......”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吸溜着鼻涕说。 王强看了一眼,那是隔壁二狗子家的孩子。 他想了想,弯腰从船舱里抓了一把那种手指长的小杂鱼,大概有个三五条,往那孩子手里一塞。 “拿去!回家让你妈给你炸了吃,那个酥脆!” 他又抓了两把,分给旁边几个眼馋的孩子:“都有份!都拿去尝尝鲜!大的不能给啊,那是卖钱的,叔还得攒钱娶媳妇呢!” 这话说得周围人都哄笑起来。 “这王老二,那是真会过日子,这铁公鸡还能拔毛呢!” “行了,给孩子一口就是个心意,人家还得指着这鱼盖房子呢!” 王强也没多大方,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给点小鱼是情分,给多了那就是傻子。 他这分寸拿捏得正好,既不显得小气,也没让别人觉得他是冤大头。 鱼装好了,满满当当一大爬犁,再加上苏婉,大黑骡子拉着都有点费劲,苏婉坐在车辕上赶车,王强在后面推。 两人在一片惊叹声中,离开了江边,直奔镇上的渔业收购站。 到了收购站,正好赶上林颜在院子里指挥工人卸货。 林颜今儿穿了件米色的风衣,头发烫了卷儿,看着那叫一个洋气,她一回头,看见王强这一车货,眼睛瞬间就亮了。 “呦!这不是我的财神爷吗?” 林颜快步走了过来,靴子在水泥地上踩得哒哒响,“我就知道,开江这第一网,还得看你王强的!” “林站长,咋样?没给你丢人吧?”王强拍了拍那条大鳡鱼的脑袋。 林颜围着那大鱼转了两圈,伸手按了按鱼身子,那是真结实。 “行啊王强!这东西你都能弄上来?这可是极品!”林颜眼里全是赞赏,“这鱼我要了!送省里去,给那些大领导尝尝鲜!” 接下来就是过秤。 那场面,跟打仗似的。 “怀头鱼,一百二十斤,一块一斤!” “鳌花,八十五斤,一块五!” …… “杂鱼,三百斤,五毛!” 最后重头戏是那条大鳡鱼,几个工人合力才把它抬上大磅秤。 “好家伙!一百零八斤!”过秤的师傅喊了一嗓子。 林颜也没含糊,直接拍板:“这鱼稀罕,给你按三块钱一斤算!” 这一通算下来,那一串数字听得苏婉心惊肉跳。 最后林颜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打:“一共是一千零五十二块八,王强,咱是老交情了,给你凑个整,一千零五十!那个零头就算请我吃瓜子了,行不?” “林姐你这话说的,那就一千零五十!”王强也没计较那两块八毛钱,爽快地答应了。 第196章:有人付过账了 林颜从皮包里掏出一叠大团结,当场点清,递给王强。 “拿着!这是现钱,以后有好货,还得想着姐啊!”林颜那眼神,那是带着勾子的,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王强接过钱,也没数,直接塞给旁边的苏婉:“收着!这是咱的买船钱!” 苏婉抱着那一沓钱,脸红扑扑的,既激动又有点不好意思看林颜,林颜倒是大大方方地看了苏婉一眼,笑着说:“姐姐真是有福气,找了个这么能干的男人。” 苏婉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林站长。”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林颜问了问王强接下来的打算,听说他要买大船,更是表示大力支持,说手续方面她能帮忙跑跑。 这也就是王强,换个人,林颜那是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临走的时候,林颜还特意送了王强两瓶好酒,说是庆祝开江大吉。 出了收购站的大门,苏婉还在那发懵呢。 “强子,这就......又是一千多?” “那是!” “别人都不敢先去,俺敢!” “为了那条水老虎,俺还差点把命丢在江里,就这还不够?” “我觉着,俺的命可比这一千块钱贵多了!” 苏婉狠狠地点了点头,“说得对,能完完整整的回来,比什么都好!”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笑了一会儿。 然后,王强搂着她的肩膀,意气风发,“走!嫂子,咱不回家做饭了,今儿咱们也下回馆子,吃顿好的!” 出了收购站,王强没急着带苏婉去吃饭,而是拉着她先在镇上逛了一圈。 手里有了钱,这看啥都觉得顺眼。 路过供销社的日杂部,王强进去买了一堆调料,什么花椒、大料、桂皮、香叶,都是论斤称的,家里以后天天得做鱼炖肉什么的,这调料费着呢。 苏婉看着那些好东西,也不像以前那么心疼了,毕竟兜里揣着刚热乎的一千块钱,底气足。 她在一个卖头绳的柜台前站住了,那上面摆着一种带亮片的红头绳,还有那种塑料的彩色发卡,看着特别鲜艳。 “喜欢?”王强凑过来问。 “就是看看,怪好看的。”苏婉有点不好意思。 “看啥看,买!”王强大手一挥,“那个红的,还有那个带蝴蝶结的,都给我拿一对!” 苏婉脸红红的,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买完东西,两人来到了镇上那家最有名的饭店大江春。 这时候正好是饭点,里面人声鼎沸,热气腾腾,服务员端着盘子穿梭在桌椅之间,吆喝声此起彼伏。 王强找了个靠窗户的亮堂位置,拉着苏婉坐下。 “同志!点菜!”王强喊了一嗓子。 一个胖乎乎的服务员拿着个小本子走了过来,眼皮都没抬:“吃啥?” “来个锅包肉!要老式的,炸得酥脆点!” 王强熟练地点着菜,“再来个地三鲜,油大点没事,要的就是那个香!最后来个酸菜白肉血肠!” “主食呢?” “两碗大米饭,要满尖儿的!” 苏婉在底下踢了他一脚:“点太多了,咱俩吃不了。” “吃不了兜着走!咱今天就是来解馋的!” 王强给苏婉倒了一杯热茶,“嫂子,这一冬天把你累坏了,今儿咱不说过日子的事儿,就说这高兴的事儿。” 没一会儿,菜上来了。 那锅包肉金黄酥脆,咬一口酸甜适口,外酥里嫩。 地三鲜那是油光锃亮,茄子软糯,土豆绵软,酸菜白肉更是一绝,热乎乎的汤喝一口,浑身都舒坦。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 “强子,等咱那大瓦房盖起来,我是不是得在那院子里种点花啊?”苏婉夹了一块肉给王强,“我看人家城里人都种花。” “种!你想种啥种啥!种牡丹,种月季!”王强嚼着肉,满嘴流油,“到时候我在院子里给你搭个葡萄架,夏天咱俩就在葡萄架底下乘凉,多美!” “就你会想。”苏婉抿着嘴笑,眼里全是憧憬。 这一顿饭吃得那是相当惬意,王强还喝了二两散白酒,脸上红扑扑的,话也多了起来。 吃饱喝足,王强打了个饱嗝,伸手去掏钱。 “服务员!结账!” 那个胖服务员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单子,看了王强一眼,表情有点怪。 “不用给了。” “啊?”王强一愣,“啥意思?你们这饭店今天搞活动?吃饭不要钱?” 苏婉也愣住了,这饭店可是出了名的认钱不认人,哪有白吃的道理? “有人给你们结过了。” 胖服务员往里头那个雅间指了指,“就是那位。” 王强和苏婉顺着她指的方向回头一看。 只见那个雅间的门帘子掀开了,一个穿着一身淡蓝色大衣,脖子上围着白色羊绒围巾的年轻姑娘走了出来。 那姑娘长得那是真俊,瓜子脸,大眼睛,皮肤白得像雪一样,跟这乱糟糟的饭店一比,简直就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是陈雪。 陈老爷子的孙女,那个在冬捕的时候那个文静的姑娘。 陈雪看见王强看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缓缓走了过来。 “王大哥,嫂子,好久不见了。”陈雪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听着就让人舒服。 “哎呦,是陈雪妹子啊!” 王强赶紧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这咋好意思呢,让你破费了,应该是我们请你才对。” 苏婉也赶紧站起来,有点局促地整理了一下衣角,虽然她现在穿得也不差,但在陈雪这种书卷气十足的大小姐面前,总觉得有点自惭形秽。 “没事的,正好我也在这吃饭,看见你们了,就顺手结了。” 陈雪笑着摆摆手,“这顿饭也不算我请,算是我替我爷爷请的。” “陈老爷子?”王强心里一动,“老爷子身体咋样?挺好的吧?” “挺好的,就是最近总念叨你。” 陈雪看着王强,眼神里闪过一丝深意,“刚才我爷爷听人说,你在江边打了一条百十斤的大鳡鱼?老爷子听了特别高兴,说这就是祥瑞。” “嗨,啥祥瑞啊,就是运气好。”王强谦虚了一句。 “是不是运气,大家心里都有数。” 陈雪把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轻声说道,“王大哥,要是方便的话,一会儿去家里坐坐吧,我爷爷说了,想见见你。” “见我?”王强一愣。 “对。” 陈雪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但声音却压低了几分,“他说,有些关于江上的事儿,想跟你这新一代的鱼把头好好聊聊,可能......跟那条大船有关系。” 第197章:我爷爷想见你 王强心里猛地一跳。 大船? 难道是陈老爷子要出手帮忙搞那条柴油挂机船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苏婉,苏婉虽然听不太懂,但也知道这是好事,赶紧给王强使了个眼色。 “行!既然老爷子召见,那我必须得去!”王强爽快地答应了,“正好我也想去看看老爷子。” 陈雪点了点头:“那我在外面车里等你们。” 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那背影,那是相当的窈窕。 王强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那空了的盘子,心里头隐隐觉得,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见面。 出了大江春饭店的门,外头的日头已经有点偏西了。 陈雪那辆墨绿色的吉普车就停在路边,在这个年代,这玩意儿比后世的劳斯莱斯还扎眼。 “王大哥,嫂子。” 陈雪站在车门边,笑着招手,“你们那爬犁要是东西多,就先停这儿,我让人给看着,咱坐车去?” 王强看了一眼自己那拉得满满当当的大黑骡子车,摇了摇头,笑着说:“妹子,不用那么麻烦。” “这骡子认生,换了人看它容易尥蹶子,再说了,那车上还有给老爷子带的祥瑞呢。” “你前面开车带路,我在后面赶车跟着,你一脚油的事儿,也不远。” 苏婉也在一旁搭话,她现在面对这种场面,比以前从容多了,透着股子当家主母的稳当劲儿:“是啊陈雪妹子,那车上还有不少刚买的年货和调料,离不得人。” “我们就跟着你走,正好让这大黑骡子也见见世面。” 陈雪听了,抿嘴一乐,那叫一个温婉:“行,听嫂子的,那我就开慢点。” 说完,她钻进吉普车,发动了引擎。 王强跳上爬犁,一扬鞭子:“驾!” 大黑骡子打了个响鼻,蹄子在柏油路上敲得哒哒响。 这一路,那是相当拉风。 前面是吉普车开道,后面跟着辆满载而归的骡子车。 路边的行人纷纷侧目,有的认出王强来了,还指指点点地说:“哎,那不是王鱼头吗?前面那是陈家的车吧?啧啧,这面子,真大!” 到了陈家大院门口,那气派的大红门敞开着,陈老四早就得了信儿,正站在门口候着呢。 一看王强来了,陈老四那张老脸笑成了菊花,大老远就拱手:“哎呦,王把头!稀客,稀客啊!老爷子在正厅都念叨好几回了。” “四叔,您这是寒碜我呢,叫啥把头,叫强子!” 王强跳下车,把缰绳递过去,“还得麻烦您受累,给这牲口弄点草料,这一天给它累够呛。” “放心吧,黑豆拌草料,管够!”陈老四牵过骡子,又招呼两个小伙计把车上的东西看好。 王强转身去扶苏婉下车。 苏婉今儿穿得本来就利索,这一路被风吹得脸蛋红扑扑的,看着更精神。 她手里拎着两瓶好酒,还有那条特意留下来的大鳌花原本打算自己吃的,现在就给老爷子当见面礼了。 “嫂子,小心门槛。”陈雪在前面引路,特意提醒了一句。 这陈家大院,那是真讲究,进了大门是影壁,绕过去是宽敞的院子,青砖铺地,扫得连片树叶都没有。 两边的回廊上挂着鸟笼子,还有几盆刚搬出来的迎春花,开得正艳。 苏婉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还是有点拘谨,下意识地往王强身边靠了靠。 王强感觉到了,伸手不着痕迹地托了一下她的胳膊肘,低声说:“没事,这就跟回咱自个家一样,老爷子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看着凶,其实最护犊子。” 苏婉心里一定,点了点头,腰板也挺直了。 进了正厅,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味儿混合着茶香扑面而来。 陈老爷子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装,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个核桃,那精气神,看着比年前还硬朗。 一见王强进门,老爷子那不苟言笑的脸上,立马堆起了笑纹。 “哈哈!我就说嘛,今儿喜鹊在枝头叫,准是有贵客!” 老爷子没起身,但那手里的核桃停了,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强子,小婉,快坐!别拘礼!” “陈爷爷,给您拜个晚年!” 王强把那条还在扑腾的大鳌花递给旁边的保姆,又把酒放在桌上,“早就想来看您,这不开江忙嘛。” “听说您想见我,我这赶紧就跑来了,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一身鱼腥味儿,您别嫌弃。” “嫌弃个屁!” 老爷子大笑一声,“这才是男人的味儿!那是江水的味儿,是财气!我就稀罕这味儿!” 苏婉这时候也大大方方地行了个礼:“陈爷爷,看您这身子骨,比那松树还硬实呢,这点酒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值钱,给您平日里抿两口。” “好!好闺女!” 陈老爷子看着苏婉,眼里全是赞赏,“强子这小子,那是祖坟冒青烟,修了八辈子的福,才找了你这么个知冷知热又大气的女人。” “上次建国回来还跟我说呢,说在医院看见你照顾人,那叫一个细致,是个能撑起家的。” 苏婉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脸微微一红:“爷爷您过奖了,那是应该的。” 陈雪这时候端着茶盘走了过来,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热茶。 那茶杯是白瓷的,薄得透亮,里面的茶汤也是透亮的,飘着几片嫩芽。 “尝尝,这是刚下来的明前龙井,建国那是那个兔崽子从部队给我寄回来的。”老爷子端起茶杯,吹了吹沫子。 王强也不客气,端起来喝了一口。 说实话,他喝不惯这淡了吧唧的茶,还是觉得大茶缸子泡的高碎带劲,但在这场合,他也得装个样子。 “香!确实好茶!”王强赞了一句。 “行了,别装了,看你那喉结动的,就知道你小子那是牛嚼牡丹。” 老爷子笑骂了一句,放下了茶杯,脸色稍微正了正,“听说,你今儿在江里,弄上来个大家伙?” “瞒不过您的耳朵。” 王强放下茶杯,把今天斗鳡鱼的事儿,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从怎么下钩,到怎么溜鱼,再到最后那一叉子。 王强口才好,讲得跌宕起伏,老爷子听得津津有味,时而拍大腿叫好,时而眉头紧锁。 “好!好一个水老虎!” 听完之后,老爷子感叹了一声,“这一米五的大鳡鱼,那是成了精的,你能把它降服,说明你这鱼把头的名号那是实打实的,没有半点水分。” “这江神爷,是认可你的。” “都是运气,加上一身蛮力。”王强谦虚道。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老爷子摆摆手,“不过强子啊,你这本事是大,可这工具......是不是有点跟不上了?” 王强心里一动,知道戏肉来了。 “可不是嘛!” 王强顺杆爬,“您是不知道,今儿那鱼差点把我那小破船给拍散架了,船帮都快裂了,这要是再大点风浪,我和这一船鱼都得喂王八。” 第198章:顶配船,我给你当证婚人! 陈老爷子看了陈雪一眼,陈雪心领神会,起身去书房拿了一张图纸出来,铺在桌子上。 “强子,你过来看看这个。”老爷子指了指图纸。 王强凑过去一看,眼睛瞬间就直了。 这是一张船的结构图。 不是那种木头拼的小舢板,也不是那种挂着个突突机的小挂子,这是一艘正儿八经的全钢壳拖网渔船! “这......”王强的手指头在图纸上划过,感觉指头像摸着钢铁一样,“柴油机、液压起网机、冷冻舱......老爷子,这是正规军啊!” “眼力不错。”老爷子抿了口茶, “这是省渔业总公司那边刚退下来的一批船,原来是给远洋捕捞队做补给和近海作业的,型号是8154型。” “这船长二十四米,宽五米多,吃水深,抗风浪能力极强,七八级的风浪,在它面前那就是个屁。” 王强咽了口唾沫,这哪里是船啊,这就是海上的移动堡垒啊! 有了这玩意儿,别说龙王湾,就是把船开到松花江的主航道,甚至顺江而下入海,那都不是梦! “这动力......”王强指着那个发动机参数。 “250匹马力的柴油机。” 老爷子淡淡地说,“跑起来跟飞似的,而且这船壳是加厚的钢板,冬天甚至能破薄冰,有了它,你那冬捕都不用等冰冻实了,直接就能干!” 王强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这要是能弄到手,整个江北镇,不,整个平安县乃至整个市,谁还能跟他比? “老爷子,这船......能卖?”王强声音都有点发抖。 “要是别人问,那肯定是不卖的,这是国有资产,哪怕退下来,也是转给下面的国营渔场。” 老爷子看了王强一眼,眼神里透着股子狡黠,“但是,建国在省里找了找关系,正好这批船要处理,只要手续合规,私人也不是不能接手。” “关键是,得有个靠谱的人来接,不能把这好东西给糟蹋了。” 王强明白了,这就是陈家给他铺的路,是给他送的通天大礼。 “老爷子,您就直说吧,这船得多少钱?”王强虽然激动,但也知道这玩意儿肯定是个天价。 陈老爷子伸出一只手,翻了一下。 “五千?”王强试探着问。 “五千?那是卖废铁!”老爷子哼了一声,“五万!这还是内部折旧价,要是放外面,十万你都摸不着边!” “五......五万?!” 旁边的苏婉手一抖,茶杯盖差点掉地上。 五万块钱在这个年代是个什么概念?万元户那就是大富豪了,五万块能买下半个村子! 王强也吸了一口凉气。他现在手里满打满算,也就几千块钱,这差距,有点大啊。 看着王强沉默了,老爷子笑了笑:“咋样?吓着了?” “吓着是有点。”王强坦诚地说,“我现在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个数。” “没让你现在就拿出来。” 老爷子摆摆手,“这批船还有个审批流程,大概得个一年半载的,我跟你说这个,是让你心里有个底,有个奔头。” “这江里的鱼虽然多,但靠你那小舢板,你能赚多少?你得把眼光放长远点。” “你也是老手,你今天能捕到这么多鱼,天时地利人和都算上了,你敢说你明天也能有今天这个收成?” 王强沉默了,陈老爷子这人是有真功夫的,说的在理。 别说明天,就算是再过个把月都不一定有日子比今天的收成好。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被人一打击就一蹶不振的,很快就恢复过来。 王强点了点头,眼神逐渐坚定起来:“老爷子,这船,我要定了!一年半载是吧?行!这一年我就是不睡觉,我也得把这钱给挣出来!” “这就对了!” 老爷子一拍桌子,“男人嘛,就得有个吞天的大志向!钱这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你有这口气在,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聊完了大船的事儿,气氛稍微轻松了点。 老爷子看着王强那副还要继续表决心的样子,摆了摆手:“行了,船的事儿先放肚子里,那是明年的事儿,眼下,你也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老爷子转头看向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苏婉,语气变得慈祥起来:“丫头,这小子是不是整天就想着往外跑,也不顾家?” 苏婉赶紧摇头:“没,强子顾家呢,这不,挣了钱就想着盖房子。” “嗯,盖房子是正事。” 老爷子点点头,“古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齐家,就得先有个像样的窝,强子,你那房子打算咋盖?” “我想盖五间大瓦房,全青砖的!” 王强比划着,“再把院子扩一扩,给嫂子弄个菜园子,再种点花。” “不错,是个过日子的样。” 老爷子赞许道,“不过啊,光盖房子还不够。你小子现在名声在外,那是树大招风,这房子盖起来了,这名分......是不是也得正一正了?” 这话一出,屋里的空气稍微凝固了一下。 苏婉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里的手绢都要被她绞烂了。 王强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 这虽然是八零年代,风气开了点,但寡妇和小叔子这层关系,在农村那还是被人戳脊梁骨的。 虽然现在没人敢当面说,但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编排呢。 “老爷子,我明白您的意思。” 王强收起了嬉皮笑脸,一脸郑重地抓住了苏婉的手,“我早就想好了,等房子盖起来,我就摆酒!我要大办!” “我要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苏婉是我王强明媒正娶的媳妇,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谁要是敢再说半个不字,我大嘴巴子抽他!” 苏婉听着这话,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忍着没掉下来,只是反手紧紧握住了王强的手。 “好!有担当!” 老爷子一拍大腿,“这才是我看中的人!到时候你办事,我豁出这张老脸,去给你当个证婚人!我看谁敢龇牙!” 这话分量太重了。 陈福海当证婚人,那在江北镇,比镇长还管用,这就是给苏婉正名,给这段感情盖上了大印! “谢谢爷爷!”苏婉站起来,给老爷子深深鞠了一躬。 “行了行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老爷子笑着摆摆手,“看看,这说着说着天都黑了,陈雪啊,让厨房开饭!今儿高兴,把建国带回来的那瓶茅台开了,我和强子喝两盅!” 第199章:一起洗个澡 这顿晚饭,吃得那叫一个讲究。 不在正厅,而是在旁边的一个小饭厅里,圆桌上铺着白桌布,中间摆着一盆水仙花。 菜不多,四菜一汤,但样样精致。 一道红烧狮子头,那是淮扬菜的做法,肉圆子做得拳头大,色泽红亮,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一道清炒虾仁,那是用的江里的青虾,一个个剥得干干净净,粉白透亮,配上翠绿的黄瓜丁,清爽解腻。 还有一道是陈家的私房菜,火腿炖老鸭,汤色奶白,那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最后一道,就是王强带来的那条大鳌花,大厨给做了清蒸,上面铺着葱丝和姜丝,淋上热油,激发出鱼本身的鲜味。 “来,动筷子!” 老爷子举起酒杯,“今儿这顿饭,一是给你们接风,二是给你们庆功,强子,小婉,尝尝这狮子头,这是家里老厨子的拿手绝活。” 苏婉看着那一桌子精致的菜,手里的筷子都有点不敢下。 这一小碟一小碗的,生怕一筷子夹多了让人笑话。 陈雪看出了她的局促,主动拿起公筷,给苏婉夹了一个狮子头放在碗里。 “嫂子,尝尝这个,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陈雪笑着说,“在自己家别客气,就把这儿当成你们那热炕头。” 苏婉感激地看了陈雪一眼,咬了一小口狮子头,那肉丸子果然软糯咸香,好吃得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 “好吃!”苏婉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句。 “好吃就多吃点。” 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小婉啊,以后常来,陈雪这丫头平时也没个说话的人,你们年岁差不多,多走动走动。” “哎,只要爷爷不嫌烦,我肯定常来。”苏婉也放开了,笑着回应。 王强和老爷子推杯换盏,那茅台酒入口绵柔,回味悠长,确实比散白好喝。 酒桌上,老爷子又给王强讲了不少以前江上的规矩和生意经,还提点了他怎么跟林颜那边打交道,怎么处理和镇上的关系。 这些都是老一辈人的智慧,王强听得连连点头,心里暗暗记下。 这一顿饭吃了足足两个小时。 等到吃完饭,外面的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行了,时候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了。”老爷子放下茶杯,脸色微红,“路上黑,慢点走。” “爷爷您留步。” 王强站起身,感觉脚底下有点发飘,但脑子还清醒,“您早点歇着,过几天我再来看您。” 陈雪一直把两人送到了大门口。 大黑骡子已经在门房吃饱喝足了,正打着响鼻。 “王大哥,嫂子,路上慢点。”陈雪站在灯影里,挥手告别。 王强扶着苏婉上了车,自己跳上车辕,一抖缰绳:“驾!” 出了陈家大院,外面的空气清冷清冷的,一下子就把酒气吹散了不少。 天上一轮弯月挂着,满天的星星眨着眼,这时候没有污染,那星星看着真清楚,像是一条亮晶晶的带子横在头顶上。 王强赶着车,苏婉坐在他旁边,两人肩膀挨着肩膀。 “冷不?”王强侧过头问,呼出一口白气。 “不冷。”苏婉摇摇头,往他身边靠了靠,把头轻轻枕在他肩膀上,“心里热乎。” 王强伸出一只手,把她搂在怀里。 那大黑骡子认识路,不用怎么赶,自己就顺着大路往回溜达。 “强子。” “嗯?” “我今儿真高兴。” 苏婉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醉意,“真的。以前我总觉得,咱跟人家那高门大户不是一路人,可今儿陈爷爷,还有陈雪妹子,对咱那是真好,一点没看不起咱。” “那是!” 王强傲气地说,“那是咱凭本事挣来的面子!嫂子你记着,只要咱自个儿立得住,腰杆子挺得直,走到哪都受人尊敬!” “嗯,我记住了。” 苏婉伸出手,摸了摸王强那有点扎手的下巴,“还有那大船的事儿......五万块啊,强子,你说咱真能挣出来吗?” “咋不能?” 王强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你男人是谁?那是龙王爷的亲戚!别说五万,就是五十万,只要我想,早晚也是咱的!” “吹牛!”苏婉笑着掐了他一下,“不过我就稀罕你这股子吹牛的劲儿。” 两人说说笑笑,骡车压过路面上的碎石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路过镇口的时候,王强特意把车停了一下,指着远处黑乎乎的江面。 “嫂子,你看。” “看啥?” “看那片江山。” 王强豪情万丈地挥了挥手,“以后,那上面跑的最大的船,就是咱家的!我要带着你,坐着大铁船,一直开到松花江的尽头去!” 苏婉顺着他的手看去,虽然只看到一片漆黑,但在她心里,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艘威风凛凛的大铁船,正乘风破浪。 “行,我等着。”苏婉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不管你去哪,我都跟着你。” ...... 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那两只叫不出名的鸟叫唤了两声。 王强把骡子卸了,牵回棚子里喂了点水,苏婉先进屋把灯点上了。 屋里虽然一天没烧火,有点凉,但两人心里那团火却越烧越旺。 “嫂子,烧水!” 王强进屋就把外衣脱了,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今儿这一天累身汗,又喝了酒,必须得好好泡个澡!” “早给你备好了。” 苏婉抿嘴一笑,指了指灶台旁边的那个大水缸,“走之前我就把水挑满了,你先歇会儿,我去烧。” 苏婉手脚麻利地抱来柴火,塞进灶坑里,划了根火柴点着。 红彤彤的火光映在她脸上,看着特别动人。 王强也没闲着,他把那只平时用来洗澡的大木桶搬到了堂屋中间,这木桶大,能装进去两个人。 没一会儿,锅里的水开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苏婉一瓢一瓢地把热水舀进木桶里,又兑了点凉水,伸手试了试水温。 “行了,温度正好,有些烫,泡着解乏。” 苏婉直起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王强走过去,先把门插好了,又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嫂子,你也洗。”王强转过身,眼神灼灼地看着苏婉。 苏婉脸一红:“你先洗,水脏了我就不洗了。” “脏啥脏?咱俩一块洗!”王强坏笑着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省水,还省柴火!” “哎呀......不行......那桶挤不下......”苏婉象征性地推了两下,身子却早就软了。 在王强的半推半就下,两人的衣裳一件件落在了炕上。 屋里热气腾腾,水雾缭绕。 第200章:迟早收了你个妖精 王强先跨进了木桶,坐下去,舒服得长出了一口气,那热水包裹着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下来啊。”王强伸出手。 苏婉红着脸,羞答答地迈进了桶里。 水确实有点满,稍微一动就往外溢,苏婉只能面对面地坐在王强腿上,两人的肌肤在温热的水中紧紧贴在一起。 那种触感,让王强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 他拿起水瓢,舀了一瓢热水,从苏婉那光洁的后背上淋下去。 “舒服吗?”王强声音哑得厉害。 “嗯......”苏婉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两只手环着他的脖子,声音细柔,“强子,你对我真好。” “傻话。”王强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轻轻地帮她搓着背,“你是我的命,不对你好对谁好?” 水雾中,两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像是要把对方融化了。 苏婉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着王强,手指轻轻划过他大腿上那道之前留下的伤疤。 “还疼吗?” “早好了。”王强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只要有你在,多疼都不疼。” 这一澡,洗了足足有一个钟头。 等到两人从桶里出来的时候,水都要凉了,但这屋里的温度却高得吓人。 苏婉浑身粉红,像只刚剥了壳的熟虾,她手忙脚乱地擦干身子,钻进了早已铺好的热被窝里。 王强把洗澡水倒了,收拾利索,吹灭了堂屋的灯,只留下了东屋那盏昏黄的小台灯。 他钻进被窝,一股温热的香气扑面而来。 苏婉背对着他躺着,身子微微蜷缩着,那是她习惯的安全姿势。 王强贴过去,从后面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嫂子。”王强在她耳边轻声唤道。 “嗯?”苏婉没回头,但身子颤了一下。 “今儿老爷子说的话,我都记心里了。” 王强的大手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着,“等天暖和了,房子盖起来,我就让你做全天下最幸福的新娘子。” 苏婉转过身,面对着王强。灯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全是水雾。 “我不图那些虚名。”苏婉伸出手,抚摸着王强的脸庞,“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住草房我也愿意。” “那不行,我王强的女人,必须住最好的房,坐最大的船!”王强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不急不躁,却深情得让人窒息。 苏婉热烈地回应着,双手紧紧抓着王强的肩膀,仿佛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良久,唇分。 两人的呼吸都乱了节奏。 “嫂子......”王强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 苏婉看着他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眼睛,羞涩地闭上了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明天还要干活呢......” 这一声低语,彻底点燃了***。 王强翻身而上,拉灭了那最后的一盏灯。 这一夜,月光温柔地洒在窗台上,屋里的人,心贴着心,梦连着梦。 未来的日子,就像那即将解冻奔流的松花江水一样,势不可挡。 ...... 第二天一早,外头的公鸡叫了好几遍,日头都把窗帘缝晒得发白了,王强还没起。 昨晚那顿折腾,加上喝了点好酒,这会儿正睡得香。 屋里的火炕虽然不像半夜那么烫人了,但余温尚在,正好是那个最让人不想动弹的温度。 苏婉倒是早就醒了。 她这人觉轻,再加上心里头装着事儿,稍微有点亮光就睡不着了。 但她没动,身子依旧维持着昨晚那个侧卧的姿势,整个人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蜷缩在王强的怀里。 王强的一只胳膊大喇喇地横在她胸口上,沉甸甸的,压得她呼吸都有点沉,但她就是舍不得挪开。 她甚至悄悄地往上蹭了蹭,让自己的脸蛋贴在王强那结实的胸膛上,听着里面有力的心跳声。 这就叫踏实。 以前的时候,那是分被窝睡,中间隔着楚河汉界,哪有这种让人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安全感? “懒猪……”苏婉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句,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她伸出手指头顺着王强的眉毛画圈圈,先是眉毛,再是鼻梁,最后停嘴唇上。 王强睡得正香呢,突然感觉脸上痒痒的,像是落了只蚊子,又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哼唧了一声,也没睁眼,脑袋一歪,大嘴一张,准确无误地就把苏婉那根作怪的手指头给含住了。 “呀!”苏婉吓了一跳,想要往回抽手。 可王强哪能让她跑了?牙齿轻轻一合,不疼,就是磨得慌,舌头还在指尖上卷了一下。 这种湿热的触感顺着指尖直接传到了苏婉的心里,让她半边身子都酥了。 “醒了?醒了还装睡,坏死了你!”、 苏婉红着脸,另一只手在被窝里掐了他一把腰上的痒痒肉。 “嘶——” 王强这下装不下去了,猛地睁开眼,里面哪有一点睡意,全是促狭的笑意,“嫂子,大清早的就动手动脚,这可是在玩火啊。” 说着,他松开了苏婉的手指头,一个翻身,那动作灵活得跟泥鳅似的,直接把苏婉连人带被子压在了身下。 “哎呀!沉死了!快下去!” 苏婉推着他的肩膀,可那力气跟给猫挠痒痒差不多,“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起吧。” “不起。” “这几天累坏了,今天咱俩给自己放个假,谁也不许提干活的事儿。”王强闷声闷气地说, 胡茬故意在苏婉细嫩的脖颈上蹭来蹭去。 “痒!别闹……哈哈……真的痒!” 苏婉被他蹭得缩着脖子直笑,身子在被窝里扭成了麻花,“谁让你干活了?今儿不是说好了要商量正事吗?” “啥正事?”王强抬起头,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盖房子啊!” 苏婉伸出手,帮他把额前的一缕乱发理顺,“钱都到位了,咱不能老拖着,眼瞅着就要入春了,这事儿得早做打算。” 一听盖房子,王强这觉也没了。他睁开眼,眼神瞬间清明了不少。 “对!盖房子!这是咱家的头等大事!” “不过......在这之前,是不是得先把肚子填饱了?你看我这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苏婉被他摸得浑身没劲儿,但也知道再这么赖下去,这早饭怕是得吃到中午去。 “起开,我去做饭。” 苏婉费力地把王强推到一边,“想吃啥?” “只要是嫂子做的,我都爱吃。” 王强枕着胳膊,一脸的享受,“要不......摊个葱花鸡蛋饼?再熬点小米粥?我就稀罕喝你熬的粥,稠乎,香!” “就知道吃好的。”苏婉白了他一眼,坐起身来穿衣服。 她穿的是那是件贴身的秋衣,勾勒出腰身那惊人的弧度。 王强在旁边看得眼直,心里暗暗发誓,等房子盖好了,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妖精给收了,省得天天只能看不能吃,憋得难受。 第201章:孩子的房间,你画那么大干嘛! 苏婉穿好衣服下了地,先去外屋地把灶坑里的火捅开。 那火星子一见风,呼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苏婉往里添了两根干松木柈子,没一会儿,灶膛里就传出了噼里啪啦声,整个屋子也跟着又暖和了几分。 王强虽然嘴上说着懒,但也不是那真能躺得住的人。 听见外屋的动静,他也麻利地爬了起来,穿上那条宽松的大裤衩和跨栏背心,趿拉着鞋走了出来。 “嫂子,要我帮忙不?”王强倚在门框上,看着苏婉忙碌的背影。 “不用,你别这儿添乱就行,去,把脸洗了,牙刷了。看你那眼角,还有眼屎呢。”苏婉头也不回地指挥着。 王强嘿嘿一笑,去脸盆架那儿接水洗漱。 苏婉这边手脚麻利。 她从面袋子里舀了两碗白面,想了想,又掺了一小把玉米面。 这年头虽然有钱了,但那是穷日子过怕了的习惯,总觉得纯白面太奢侈,而且掺点玉米面,那饼子烙出来颜色金黄,嚼着更有劲道,带着股粮食的香气。 面糊调好了,打了三个鸡蛋进去。 以前那是舍不得,顶多打一个,现在王强说了,必须得保证营养,鸡蛋管够。 切得细碎的小葱花往里一撒,再加点盐和五香粉,拿筷子当当当地搅拌均匀。 平底锅烧热了,刷上一层那一层厚厚的猪油。 这猪油是苏婉前几天刚熬的,雪白雪白的,一见热锅,瞬间化开,那股子荤香味儿一下子就窜满了整个屋子。 “滋啦——” 没一会儿,那饼底就变得金黄焦脆。 苏婉拿铲子轻轻一翻,又是滋啦一声,两面金黄,葱香、蛋香混合着猪油香,简直能把人的魂儿给勾走。 这还没完。 苏婉又从咸菜缸里捞出一颗刚腌好的辣白菜。 这可是她的拿手绝活,白菜帮子晶莹剔透,辣椒粉红彤彤的,她把辣白菜切成丝,滴了两滴香油一拌。 那边灶上的砂锅里,小米粥也熬得差不多了。 那是新米,油性大,上面漂着厚厚的一层米油,看着就养人。 “吃饭喽!”苏婉喊了一声。 王强正好洗完脸,顶着一脸的水珠子跑过来,一看桌上的饭菜,食指大动。 “真香!这才是人过的日子!”王强也不怕烫,伸手就抓了一块刚出锅的饼子,咬了一大口。 “哎呀!烫!你慢点!” 苏婉赶紧拿筷子在他手上敲了一下,“那是刚出锅的,手不想要了?” “没事,咱这皮糙肉厚的。” 王强一边哈着热气,一边嚼得津津有味,“嫂子,你这手艺绝了!这饼子外酥里嫩,葱花还多,比国营饭店做得都好吃!” “就你会哄人。” 苏婉给他盛了一碗粥,递过去,“喝口粥顺顺,别噎着。” 两人面对面坐着,阳光洒在饭桌上,照得那咸菜丝都透着光。 王强喝了一口粥,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喉咙一直烫到胃里,浑身的毛孔都舒坦开了。 “嫂子,你也吃。” 王强夹了一大筷子辣白菜放到苏婉碗里,“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 “哪瘦了?我都觉着裤腰有点紧了。” 苏婉摸了摸自己的脸,“天天跟着你大鱼大肉的,这福享得我都心慌。” “心慌啥?这就是开始!” 王强放下筷子,认真地说,“嫂子,咱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等房子盖起来,等大船买回来,天天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把你养成个胖媳妇!” “去你的,胖成猪了你还要啊?”苏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要!胖了更好,胖了抱起来软乎!”王强嘿嘿直乐。 ...... 吃饱喝足,苏婉收拾碗筷,王强则像个大爷似的,叼着根牙签,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不过他脑子里可没闲着,一直在琢磨房子的事儿。 等苏婉洗完碗出来,王强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嫂子,来,咱俩合计合计。” 苏婉擦了擦手,也没坐地上,而是搬了个墩子坐在他对面:“合计啥?钱咱不是都数好了吗?除去买船预备的,盖房子绰绰有余。” “钱是够了,但咱得把这钱花在刀刃上,花得漂亮。” 王强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起来,“嫂子,你看啊,咱现在这地基,是东西长,南北窄,虽然咱加了后院那块地,但整体形状没变。” “嗯,是这么个理儿。”苏婉点点头。 “之前我说盖五间大瓦房,那是个大概数,具体咋盖,咱得好好说道说道。” 王强在地上画了个长方形,“这五间正房,我打算起架高一点,咱这边冬天雪大,房顶要是平了,容易压塌,也容易存水。” “咱得盖那种大起脊的,坡度陡一点,那红瓦一铺,看着就气派!” “行,听你的。高点亮堂。” “还有这墙体。” 王强指了指那条线,“现在村里盖房都省钱,用单砖墙,或者里面填土坯。” “那不行!咱要盖就盖三七墙,甚至五零墙!全是红砖实心的!这样的墙,冬天保暖,夏天隔热,住着舒坦。” “那得费多少砖啊?”苏婉忍不住插嘴,“这一块砖好几分钱呢。” “费就费点!咱这房子是要住一辈子的,甚至是传给下一代的,质量必须过硬!” 王强语气坚定,“这就叫一劳永逸,总比那过两年就得修修补补的强吧?” 苏婉想了想,也是。 以前这土房,年年都得抹泥,一到下雨天就担心漏雨,那是真受罪。 “那......这屋里头咋安排?”苏婉问到了关键。 “这正房五间,中间这间是堂屋,也是进门的脸面。” 王强画了个圈,“这门得做那种对开的大红漆木门,上面镶玻璃的,看着敞亮。” “进门迎面就是这堵墙,以后咱挂个中堂画,摆个条案,放个座钟,那才叫过日子的样儿。” “东边两间,打通了做咱们的卧室,我要在那盘个最大的火炕!” 王强比划着,“炕梢打一组落地的大衣柜,把你那些新衣服都挂起来,再摆个梳妆台,给你留个专门臭美的地方。” “去你的,谁臭美了。”苏婉掐了他一下,脸却红了。 “炕头呢,给我也留个地儿,放张小桌,晚上喝点小酒。” “西边两间,一间做仓库,一间以后给孩子住。” 王强把这两间画的很大,仓库大能理解,孩子的房间你画那么大干嘛! 苏婉白了他一眼,但王强完全不在意,继续往下说。 “这可都得考虑到啊!” 苏婉也不想这些了,开始正经的问,“还有其他的吗?” 说到这,王强停下了手里的树枝,看着苏婉:“嫂子,其实我还想在院子里盖个偏房。” 第202章:咱住哪啊? “偏房?干啥用?” “做厨房啊!” 王强解释道,“以前咱这老房子,做饭就在堂屋侧边,那是没办法,一炒菜满屋子油烟味儿,被子上都是葱花味。” “咱盖新房了,就把生活区和做饭的分开。” “在东边院墙根底下,盖两间小偏房,一间做饭,一间当柴房,这样正房里就干干净净的。” 苏婉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我是真受够了那一屋子烟熏火燎的味儿了,每次做完饭,头发上都是味儿。” 正聊得热火朝天呢,院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哎呦,强子,这大上午的,两口子在院里晒盖儿呢?” 王强抬头一看,是村西头的王铁柱,手里拎着把铁锹,看样子是刚从地里回来。 “铁柱哥啊,快进来坐!”王强赶紧站起来招呼。 王铁柱也没客气,走进院子,看着地上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咧嘴一乐:“咋的?这就开始规划了?这是要动工了?” “是啊,天暖和了,这破房子也该换换了。” 王强递过去一根烟,“铁柱哥,正好你来了,我还有事想找你呢。” “啥事?你说,只要我有力气,绝不含糊!”王铁柱接过烟,别在耳朵后面。 “这不盖房子得用人嘛。” 王强给他点上火,“我想找几个实诚肯干的兄弟来帮忙,你是咱们村干活的一把好手,我想请你来当个小工头,帮我带着点那帮小工。” “这事儿啊?那没问题!” 王铁柱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强子你看得起我,那是我的脸面。你说吧,啥时候干?” “还得过几天,等砖瓦到位了。” 王强笑着说,“工钱方面你放心,肯定比别处高,大工一块五,小工一块,顿顿有肉!” “霍!”王铁柱眼珠子都瞪圆了,“一块五?还顿顿有肉?强子,你这不是盖房子,你这是开善堂啊!这条件放出去,咱们村那帮老爷们儿还不得抢破头?” “抢破头也得挑人。” 王强正色道,“那种偷奸耍滑的,哪怕是你亲戚,我也不能要。这事儿你得帮我把关。” “放心!谁要是敢在你这磨洋工,不用你说话,我大耳刮子抽他!”王铁柱也是个直脾气。 正说着,隔壁李婶也探头探脑地过来了。 “哎呀,这么热闹呢?” 李婶手里拿着个纳了一半的鞋底,“强子啊,听说你要盖大瓦房了?还要找人做饭?” 这消息传得是真快,王强上午才跟苏婉商量的事儿,这就传出去了。 “是有这事儿,李婶。” 苏婉笑着迎上去,“我正想去找您呢。” “这十几号人的饭,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想请您来帮个忙,一天给您五毛钱,跟着大伙儿一块吃,您看行不?” “五毛钱?还跟着吃肉?”李婶乐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 “行!太行了!婶子这手艺你们是知道的,蒸馒头、炖大菜,那是一绝!你们就放心吧,保准让大伙儿吃得饱饱的!” 这一下,院子里更热闹了。 没一会儿,又有几个村民路过,听见这边的动静,也都凑了过来。 有问工钱的,有问什么时候开工的,还有单纯就是来凑热闹、沾沾喜气的。 王强也不嫌烦,一个个耐心地应付着。 他知道,这盖房子不光是自家是个事儿,在村里那也是个大事。 把这关系处好了,以后有点啥事,大家伙儿都能帮衬一把,这就叫人情世故。 看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王强,苏婉站在一旁,嘴角挂着笑,心里那是满满的骄傲。 这就是她的男人。 从一个人人看不起的闷葫芦,到现在全村人都得巴结的王把头,这才过了多久啊? 整了一上午,消息是穿出去了。 随后两人简单吃了饭之后就继续坐在炕上聊。 盖房子是技术活,光有力气不行,得有手艺。 “嫂子,咱这十里八乡的瓦匠班子,我看还得数上河村的老张头手艺最好。” 王强坐在炕沿上,一边抽烟一边盘算,“他那手艺没得说,垒墙直,不走样,而且干活细致,不偷奸耍滑。” “老张头我也听说过,那是咱们这片的老瓦匠了。” 苏婉点点头,“不过听说他工钱要得高,而且脾气有点倔。” “高点没事,咱不差那三瓜俩枣的,关键是活儿得干漂亮了。” 王强弹了弹烟灰,“至于脾气倔……那是有本事的人才倔,只要咱钱给到位,肉给管够,我就不信他不好好干。” “那除了瓦匠,还得有木匠吧?”苏婉提醒道。 “木匠现成的啊!” 王强一拍大腿,“陈木匠啊!上次咱帮了他爹,这人情他一直记着呢。” “而且他那手艺,做门窗、打家具,那是祖传的,找他,他肯定尽心尽力。” 两人拿个小本子,把能想到的人名都列了出来。 这一算,瓦匠师傅得三四个,木匠俩,小工怎么也得七八个,加起来就是十几号人的大队伍。 定好了这些,王强站起身:“走,嫂子,咱再去趟村西头,找陈木匠和老张头,先把这事儿给定下来,顺便......嘿嘿,再拎两瓶好酒,求人办事,礼多人不怪嘛。” 找人的事儿出奇的顺利。 王强现在的名头在那摆着,再加上开出的工钱实在是诱人,老张头和陈木匠一听,那是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肯定把这活儿干成样板工程。 那些小工更是抢破了头。 消息一放出去,王强家门槛都快被踩平了,王强跟王铁柱精挑细选了八个老实肯干的,把那些偷奸耍滑的一一回绝了。 人找好了,料也备得差不多了。 但这天晚上,两口子又犯愁了。 两人回到屋里,苏婉倒了两碗水,却没急着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强子,刚才光顾着高兴了,我突然想起个事儿。” “啥事?”王强咕咚咕咚喝了一碗水,抹了抹嘴。 苏婉坐在炕头上,看着这满屋子的家当,叹了口气,“这么多东西,还有咱俩这大活人,总不能睡露天吧?” 王强一愣,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之前他光想着盖房子的爽快了,把这事儿给忽略了。 这也是个大问题。 农村盖房子,一般都是借住亲戚邻居家,或者在院子里搭个窝棚凑合。 第203章:鱼把头的库房 “搭窝棚肯定不行。” 王强看着苏婉那娇嫩的脸蛋,“现在这天还凉呢,尤其是晚上,春捂秋冻,把你冻坏了咋整?” “再说了,咱家这么多东西,还有那些钱,住窝棚也不安全。” “那……去借住?” 苏婉试探着问,“福大爷家倒是有空房,可是他家那老房子也漏风,而且跟长辈住一块,也不方便。” 王强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 “有了!嫂子,我想起个好地方!” “哪?” “镇上!江边那个老库房!”王强兴奋地一拍大腿。 “老库房?”苏婉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以前渔业大队放冬捕网具的那个大仓库啊!”王强解释道, “就在镇子边上,离江边没多远,离咱家也就三五里地,那是公家的房子,砖瓦结构,结实着呢!” “而且地方大,别说咱这点家当,就是再多一倍也放得下!” “可是......那是公家的,咱能住吗?”苏婉有点担心。 “咋不能?” 王强越想越觉得这主意靠谱,“现在那库房基本废弃了,只有冬捕的时候才用几天,剩下的时间都在那闲着养耗子。” “我现在是鱼把头,干脆就把看库房的活儿揽下来,反正钥匙还在我这。” “而且那地方安静,独门独院的,咱俩住那儿,没人打扰。” “我每天赶着骡车回来监工,也就一脚油的事儿,方便得很!” 苏婉听着听着,眼睛也亮了:“听着是不错,离镇上近,买东西也方便。而且离江边近,你想去下网也就是抬抬腿的事儿。” “对啊!这就是一举三得!” 王强站起身,“走!嫂子,反正现在还没黑天,咱赶着骡车去镇上看看,要是行,咱就把这事儿定下来!” 说干就干。 王强去后院套上了那头大黑骡子,这骡子最近吃得好,毛色油光锃亮的,看着就有劲儿。 苏婉换了身出门的衣裳,锁好门,跳上了爬犁。 虽然现在雪化得差不多了,但这土路上,爬犁其实比轮子车还好走,尤其是那种泥泞路段。 “驾!” 王强一扬鞭子,大黑骡子撒开四蹄,顺着村口的大路往镇上跑去。 这时候正是傍晚,夕阳西下。 路两边的柳树已经抽出了芽子,风吹过来,带着一股泥土复苏的清香。 “嫂子,冷不?”王强回过头问。 “不冷,这风吹着舒服。”苏婉拢了拢头发,看着路边的景色,心情格外好。 这三五里地,对于大黑骡子来说,那也就是一袋烟的功夫。 没一会儿,他们就看到了那座孤零零矗立在江边不远处的红砖大瓦房。 这就是那个老库房。 因为是公家的建筑,这房子盖得那叫一个气派。 举架高,墙体厚,大红色的铁门虽然有点锈迹斑斑,但看着就给人一种安全感。 王强把骡车停在门口,跳下来,围着库房转了一圈。 “嫂子,你看,这墙体一点裂缝都没有,结实!”王强拍了拍那厚实的红砖墙。 苏婉也下来了,透过满是灰尘的玻璃窗往里看:“里面好像挺空的,就是灰大了点。” “灰怕啥?咱俩收拾收拾不就得了。” 王强指了指旁边,“你看,这还有口压水井呢,吃水不用愁,那边还有个小偏棚,正好能拴骡子。” “最关键的是.......” 王强指了指不远处的松花江,“你看那江水,离这也就在三五百米,以后我想吃鱼了,出门甩一杆子就有,你想洗衣服,也不用大老远跑河边了。” 苏婉看着这个地方,越看越满意。 这里虽然偏了点,但也正因为偏,清净,而且离镇上也不远,买个油盐酱醋的也方便。 “我看行。” 苏婉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里面啥样,有没有炕。” “肯定有!” 王强笃定地说,“以前看库房的老头就在这住,肯定有看护房,咱只要把那屋收拾出来,够咱俩住就行。” 两人虽然没钥匙进不去,但在外面这一圈看下来,心里已经有了底。 这时候,夕阳的余晖洒在江面上,王强拉着苏婉的手,站在库房门口,看着这壮阔的景色。 “嫂子,这地方虽然是临时的,但我觉着,住这儿可能比住村里还有意思。” 王强笑着说,“这就像是......咱俩的世外桃源。” 苏婉脸一红,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只要有你在,哪都是桃源。” 看完了地方,两人赶着骡车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慢慢黑了,月亮爬上了树梢,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纱。 回到家,简单地弄了点晚饭。 吃完饭,王强把那个专门用来记账的小本本拿了出来,放在炕桌上。 苏婉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笔,神情专注。 “来,嫂子,咱把今天定下来的事儿,都记上,省得忘了。”王强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 “第一,房子。五间大起脊红砖瓦房,三七墙,大玻璃窗,预算......咱先按两千块钱做,多退少补。” “第二......” 苏婉认真地在本子上写下。 写完这些,苏婉放下笔,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页纸,轻轻叹了口气。 “咋了嫂子?累了?”王强关切地问。 “不是累,是觉得......这日子过得太快了,跟做梦似的。” 苏婉看着王强,“几个月前,咱俩还为了二百块钱发愁呢,现在,都要盖大瓦房了。” “这就叫好人有好报,找对了路子就能致富。” 王强握住她的手,“嫂子,这梦才刚开始呢,以后,我会让你做更美的梦。” “行了,别贫了。” 苏婉抽出手,把本子合上,小心翼翼地放进那个装钱的铁盒子里,“早点睡吧,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得得得!睡觉!”王强一把拉灭了灯, “天大的事儿,明天再说,现在,是咱俩的时间。” 黑暗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声,还有两人低低的笑语声。 这一天过得虽然累,但心里头那是满满的希望和奔头,就等着动工了! 到时候,那小日子过的,想想都让人兴奋! 第二天一大早,王强就揣着那是刚从苏婉小金库里批出来的五百块钱定金,骑着借来的二八大杠,直奔镇西头的红星砖厂。、 这红星砖厂,那是江北镇的独一份。 烟囱老高,天天冒着黑烟,离着二里地都能闻着那股子味儿。 第204章:刘大脑袋 厂长叫刘金贵,因为脑袋大,脖子粗,十里八乡都叫他刘大脑袋。 这人仗着手里握着红砖这紧俏货,平时在镇上走路那是横着走的,眼睛长在脑门上。 王强到了厂门口,把车往那一扎。 看门的大爷本来想拦,王强那是会来事儿的主,顺手从兜里掏出半包大前门,抽出一根递过去:“大爷,辛苦!我找刘厂长谈点买卖。” 大爷一看是带过滤嘴的烟,那脸上的褶子立马开了花:“哎呦,是找刘厂长啊。” “他在办公室呢,正喝茶呢,你顺着这路往里走,那间挂着牌子的大瓦房就是。” 王强道了谢,推车往里走。 这厂子里那是真热闹,拉砖的驴车、拖拉机排着队,地上全是红砖渣子,踩上去咔嚓咔嚓响。 到了办公室门口,王强没急着进,先咳嗽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才敲门。 “进!”里面传来一声浑厚的嗓音,透着股子不耐烦。 王强推门进去。好家伙,这屋里云山雾罩的,全是烟味。 一张暗红色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个胖子,那脑袋是真大,跟个麦斗似的,脸上油光锃亮,手里夹着根烟,正跟对面坐着的一个点头哈腰的小工头吹牛逼呢。 “刘厂长,忙着呢?”王强脸上挂着笑,走进去把车支好。 刘大脑袋抬起眼皮,扫了王强一眼。 看王强穿得虽然利索,但也就是个农村青年的样,没穿制服,也没夹公文包,鼻孔里哼了一声:“你谁啊?干啥的?” “我是月亮湾的王强。” 王强也不恼,自顾自地走到沙发边上坐下,“这不开春了嘛,家里想盖几间房,寻思着来您这订点红砖。” “王强?”刘大脑袋嘬了口烟,想了想,“哦......就是那个前阵子搞冬捕,闹得挺欢实那个?” “那是瞎折腾,混口饭吃。”王强掏出那包刚拆封的中华烟,这是特意买来撑场面的,抽出一根递过去,“刘厂长,抽一根,尝尝鲜。” 刘大脑袋一看是中华,那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这年头,中华那是身份的象征,一般人有钱都买不着,他伸手接过来,在鼻子上闻了闻:“行啊,看来冬捕是发了财了,说吧,要多少?” “五间大正房,三七墙,还得起个大院墙。”王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初步估摸着,得要个五万块砖吧。” “五万块?” 刘大脑袋眼珠子转了转,把烟点上,深吸了一口,“量是不小,不过老弟啊,你来得不巧。” “现在刚开春,各个村都在修水利,镇上还要盖供销社的家属楼,这砖......紧俏啊。” 王强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就是坐地起价的前奏。 “刘厂长,咱都是爽快人。” 王强身子往前探了探,“我也知道您这忙,但这房子是等着住人的,急,价格方面,咱按市场价走,甚至高个一厘两厘的,我也认。” “只要这砖好,火候足,一级红砖,别给我弄那欠火的青皮蛋子就行。” 刘大脑袋一听王强这话,就知道是个懂行的。 “嘿,老弟行家啊。” 刘大脑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行!看在你这根中华烟的面子上,我给你挤一挤。” “一级红砖,现在的行价是三分五一块,我也不多要你的,三分六!但我保你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好砖,摔在地上一分为二,绝不碎成渣!” 三分六,这价格确实比市面上贵了一点,但只要质量好,王强也能接受。 毕竟红星砖厂的土质好,烧出来的砖结实。 “成!就三分六!” 王强也不磨叽,直接从怀里掏出那五百块钱,拍在桌子上,“这是五百定金,刘厂长,您给开个条子,咱定个日子,啥时候能拉?” 刘大脑袋看着那沓大团结,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伸手把钱拿过来,沾着唾沫数了一遍,那动作熟练得跟数自个儿家钱似的。 “爽快!” 刘大脑袋把钱往抽屉里一锁,拿过发票本,刷刷刷写了几笔,撕下来递给王强,“三天!三天之后你带着车来拉。” “第一批先给你出一万块,剩下的半个月内给你走完!” “得嘞!那我就信您刘厂长的话了。”王强收好条子,站起身,“那我就不耽误您发财了,三天后我准时带车来。” “慢走不送啊。”刘大脑袋屁股都没抬,摆了摆手。 出了门,王强回头看了一眼那冒着黑烟的烟囱,心里头虽然觉得这刘大脑袋有点贪,但只要能按时交货,这点小钱他也不在乎。 回到家,苏婉正在院子里补渔网呢。 “咋样强子?定下来了吗?”苏婉放下手里的梭子,迎上来问。 “定了!”王强把那张发票递给苏婉,“三分六一块,三天后开拉,嫂子,咱这房子,算是迈出第一步了!” 苏婉接过发票,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又给夹到了那个记账的小本本里:“三分六......有点贵了。” “不过只要东西好就行,咱也不差那一厘两厘的。” “对!咱不差钱!” 王强一把搂住苏婉的腰,“这几天咱也没闲着,我看那江里的鱼又开始反群了,趁着砖还没来,咱再去江里转转?再给咱这新房添几块瓦?” “你啊,就是个闲不住的命。” 苏婉笑着点了他额头一下,“行,那我就把这几张破网再补补,明天咱再去那个回水湾试试。” 接下来的两天,王强和苏婉就像没事人一样,天天往江边跑。 这春天的江鱼那是真肥,虽然没有开江那几天那么疯狂,但只要下功夫,一天弄个几十斤还是没问题的。 王强这人有个习惯,干活的时候专注,但这脑子里始终绷着根弦。 他在江边下网的时候,特意跟那几个拉脚的驴车师傅聊了聊。 “师傅,最近红星砖厂咋样啊?我看这车来车往的。”王强递过去一根烟。 “哎呀,别提了。” 赶车的师傅接过烟,叹了口气,“刘大脑袋这阵子是疯了,听说隔壁县有个搞基建的大老板来了,那是大买卖。” “咱们这些散户去拉砖,都得往后排,你要是没硬关系,交了钱都得等着。” 王强听了这话,心里头就咯噔一下。 “隔壁县的大老板?”王强眯了眯眼睛,“行,我知道了,谢了啊师傅。” 回到家,王强把这事儿跟苏婉说了一嘴。 苏婉有点担心:“强子,咱那定金都交了,条子也开了,他不能赖账吧?” “赖账?” 王强冷笑一声,把手里的烟头掐灭,“他刘大脑袋在镇上是个人物,但在我王强眼里,也就是个烧土的,他要是敢跟我玩这套,我就让他知道知道,这砖头烫不烫手!” 第205章:我等你奶奶个腿儿! 时间一晃,三天到了。 这天一大早,王强没去江边,而是特意换了身干净衣裳,找王铁柱借了辆手扶拖拉机,这玩意儿劲儿大,一次能拉不少。 苏婉在家里等着,王强一个人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地去了砖厂。 到了厂门口,那叫一个堵,七八辆大卡车停在路边,挂的都是外地的牌照。 王强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他把拖拉机停在路边,挤过人群,直奔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人。 王强抓过一个路过的工人问:“你们刘厂长呢?” “厂长?陪客去了。” 工人指了指镇中心的方向,“一大早就跟几个大老板去迎宾楼喝酒去了,说是今儿个不办公。” “不办公?”王强眉头一皱,“那我的砖呢?条子上写着今天拉货。” “这我哪知道啊。” 工人一脸的不耐烦,“你去后院发货处问问老张。” 王强压着火,去了后院。 只见那巨大的砖窑前面,堆满了刚出炉的红砖,热气腾腾的,那一辆辆外地的大卡车正在那装货呢。 王强眼尖,一眼就看出来,正在装车的那些砖,色泽红润,声音清脆,那是顶顶好的一级砖。 “哎!师傅!” 王强拦住正在点数的发货员老张,“我是月亮湾的王强,前天定的五万块砖,条子在这,该给我装车了吧?” 老张接过条子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王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哎呀,是王老弟啊。” “这个......真不凑巧,你看这几辆车,那是厂里特批的急件,刘厂长走之前交代了,今儿个全力保供这边的货,你那五万块......得往后拖拖。” “往后拖?拖几天?”王强声音冷了下来。 “这......怎么也得个十天半个月的吧。”老张支支吾吾地说。 “十天半个月?”王强笑了,那是气笑的, “师傅,咱明人不说暗话,我这定金交了,日子定了,家里地基都快挖好了,十几号工人等着开工呢,你让我等半个月?这工钱你给掏啊?” “那我没招啊。” 老张两手一摊,“厂长就这么交代的,要不......那边还有一堆砖,你要是急着用,先拉那个?” 王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砖厂的角落里,堆着一座小山似的砖头,离远了看还行,走近了一看,王强鼻子都气歪了。 那砖颜色发青,表面坑坑洼洼的,还有不少裂纹,有的甚至不用摔,拿脚一踢都能掉渣。 这是典型的欠火砖,也就是废品!或者是刚烧了一半就拿出来的次品! “师傅,你拿我当傻子呢?” 王强指着那堆砖,“这是人用的吗?这盖猪圈都怕塌了!我花三分六的高价,你给我这玩意儿?” “那我就没办法了。”老张脸一板,“好砖都没了,你要么等,要么拉这个,不想拉就去找厂长退钱,我就是个干活的,你跟我喊啥?” 王强盯着老张看了几秒钟,点了点头:“行,我不为难你,我去找你们刘大脑袋。” 王强转身就走。 他没开拖拉机,而是直接步行去了镇上的迎宾楼。 此时此刻,迎宾楼最大的包间里,那是推杯换盏,乌烟瘴气。 刘大脑袋满面红光,正端着酒杯,跟旁边一个穿着西装,戴着大金表的中年人称兄道弟。 “张总!您就把心放肚子里!” 刘大脑袋喷着酒气,“只要是您张总的工程,我这红星砖厂就是停了全镇的供货,也得保您!那一级红砖,我看谁敢动一块!” 那个张总哈哈大笑,那手上的大金戒指晃得人眼晕:“老刘,够意思!这杯我干了!” “这次工程要是干漂亮了,下半年的二期工程,砖头还用你的!价格嘛......咱们按四分走!” “哎呦!那感情好!” 刘大脑袋乐得大嘴叉子都要咧到耳根子了,“四分好啊!四分好!张总您就是我的财神爷啊!” 桌上摆满了硬菜,红烧肘子、蘑菇炖飞龙......那酒是成箱的茅台。 “那......咱们之前说的那个回扣......”张总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透着股子精明。 “懂!都懂!”刘大脑袋拍了拍胸脯,“每块砖五厘的提成,我直接给您换成现金,塞那中华烟盒里,保准神不知鬼不觉!” “哈哈哈哈!老刘你是明白人!” 两人正笑得欢呢,包间的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 王强站在门口,一脸的寒霜。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刘大脑袋正喝得迷糊呢,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 “哎?这不是......那个谁吗?”刘大脑袋舌头有点大,“那个捕鱼的.....王强?” “刘厂长,好兴致啊。” 王强迈步走进来,也没客气,直接拉把椅子在对面坐下了,“这酒喝得挺美,是不是把正事给忘了?” “啥正事?”刘大脑袋装傻,“我这陪贵客呢,你闯进来干啥?懂不懂规矩?” “规矩?” 王强冷笑一声,把那张定金条子往桌子上一拍,“白纸黑字写着,今天交货,我车都来了,你告诉我没砖?” “把好砖都给了别人,想拿那一堆烂泥糊弄我?刘大脑袋,你这规矩是跟谁学的?” 旁边的张总眉头一皱,放下了筷子:“老刘,这咋回事?这哪来的野路子?” “没事没事,张总您吃您的。” 刘大脑袋赶紧赔笑,转过头脸就沉下来了,“王强,我不是让老张跟你说了吗?最近货紧,让你等几天,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没看我这忙着呢吗?赶紧出去!” “等几天?” 王强盯着刘大脑袋,“我等你个奶奶个腿!我家地基都快开挖了,人工请好了,你让我等?还要给我次品砖?刘金贵,我给你脸了是吧?” 王强这话一出,屋里的空气瞬间就凝固了。 刘大脑袋在镇上混了这么多年,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啥时候被一个小年轻指着鼻子这么骂过? 再加上喝了点酒,那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 “王强!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 刘大脑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盘子碗直响,“这砖厂老子说了算!老子说没货就是没货!你想拉就拉那堆青皮,不想拉就给我滚蛋!” “定金你也别想要了!那是你违约!” 第206章:你这砖头不咋硬啊! “哦?我违约?”王强气乐了,“我拿着条子来拉货,你说我违约?刘大脑袋,你这是要把无赖耍到底了?” “我就耍无赖了咋地?” 刘大脑袋站起来,那一身肥肉乱颤,“这江北镇的红砖,就我这一家!我不卖你,你连个厕所都盖不起来!” “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谁敢在我这撒野?信不信我让你以后一块砖都买不着?” 旁边的张总也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小伙子,做人要识时务,这做买卖讲究个先来后到,更讲究个实力,你那几间破房,用点次品砖就得了,别耽误了我们的大工程。” 王强看了看张总,又看了看刘大脑袋。 他没发火,反而笑了。 他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包间角落里,那地方放着一块样品砖,那是刘大脑袋平时拿来给客户展示质量的一级红砖,上面还系着红绸子。 王强把那块砖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 “刘厂长,这就是你说的一级红砖?”王强笑着问。 “废话!那是我这的砖王!”刘大脑袋傲气地说,“敲起来叮当响,比石头都硬!” “是吗?” 王强眼神突然一厉。 只见他右手五指猛地收拢,在那块所谓的砖王上狠狠一砸!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在全屋人惊恐的注视下,那块坚硬无比的红砖,在王强的手里就像是一块酥脆的饼干一样,直接崩裂开来! 不仅如此,王强的大拇指如同钢钻一样,硬生生抠进了砖头里。 随着他手掌的揉搓,大块的砖头变成了碎渣,扑簌簌地往下掉,洒在了那满桌子的好酒好菜上。 红烧肘子上全是红土渣子,茅台酒杯里也落了一层灰。 “这……” 刘大脑袋的酒瞬间就醒了一半,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这还是人手吗?那可是烧透了的红砖啊! 旁边的张总更是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烟都掉裤裆上了,烫得他嗷一嗓子跳了起来。 王强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眯眯地看着刘大脑袋:“刘厂长,我看你这砖......质量也不咋地啊。” “这么脆,要是盖了房,真要把人砸死咋整?这要是传出去,说红星砖厂拿次品当好货卖,还是给大工程供货......你说,这责任算谁的?” 这话里话外,全是威胁。 刘大脑袋咽了口唾沫,看着王强那只还在往下掉灰的手,心里头直冒寒气。 他想起来了,这王强可是个能干死野猪、跟黑瞎子硬刚的狠人啊! 但他倒驴不倒架,毕竟这还是在他的地盘上。 “王强!你......你这是恐吓!你这是破坏公物!”刘大脑袋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报啊!正好让警察来看看,你这砖到底是啥质量。” 王强无所谓地耸耸肩,“还有,咱俩那定金条子还在我这呢,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不光报警,我还得去物资局,去工商局,好好说道说道。” “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没个说理的地方了!” 说完,王强也没再废话,转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刘大脑袋一眼:“刘金贵,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今儿晚上天黑之前,我要是见不到好砖,后果自负,别怪我没提醒你,路滑,容易摔跟头。” 看着王强离开的背影,刘大脑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擦了一把脑门子上的冷汗。 “老刘,这......这小子啥来头啊?”张总惊魂未定地问,“这一手鹰爪力,练家子啊!” “妈的,就是个打渔的土包子!” 刘大脑袋咬着牙,眼里闪过狠毒,“敢威胁我?老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不就是想要砖吗?老子一块都不给他!我看他能把老子咋地!” “一个他妈的臭卖鱼的也跟我耍横!鱼把头怎么了?难道我刘金贵就任他欺负!” “早晚我得收拾他一顿!” 王强出了迎宾楼,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知道,跟刘大脑袋这种滚刀肉讲道理是没用的,光靠吓唬也不行。这种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违约,背后肯定有猫腻,而且肯定不干净。 王强没回家,也没开那个拖拉机,而是直接去了镇上的渔业收购站。 他去找林颜。 这不仅仅是为了出气,更是为了把这事儿办得漂亮,办得让人挑不出理来。 到了收购站,林颜正在办公室看报表呢,一见王强来了,脸上立马露出了笑模样。 “呦,稀客啊!今儿咋有空来我这?不忙着盖你的大瓦房了?”林颜给他倒了杯水。 “别提了,遇上鬼了。” 王强喝了口水,把砖厂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当然,他没说自己是为了私仇,而是换了个说法。 “林姐,这房子我可不光是自个儿住,你也知道,我在后院那是留了大仓库的。” “以后咱们这鱼获,还有以后要搞的山货,都得在那周转,这就是给咱渔业站,给供销社建的临时中转库啊!” 王强这话说得漂亮,一下子就把自家私事上升到了公事的高度。 “而且,那刘大脑袋也太不像话了。” 王强接着说,“他这不仅是坑我,这是在挖集体的墙角啊!那是集体企业的砖厂,他拿着一级红砖去倒买倒卖,吃回扣,中饱私囊。“ ”这要是让他这么搞下去,以后咱们镇上的基建还搞不搞了?咱们渔业站要是想扩建个冷库啥的,是不是还得看他脸色?” 林颜是个聪明人,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 她虽然是渔业站站长,但那是省供销社系统下来的干部,背景深着呢,她最恨的就是这种利用职权吃拿卡要的蛀虫。 听完王强的话,林颜的柳眉倒竖,啪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 “反了他了!” 林颜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砖厂厂长,还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倒卖一级红砖,以次充好,还敢吃回扣?这事儿往小了说是违约,往大了说那就是投机倒把,是贪污!” “强子,这事儿你别管了,既然关系到咱们以后的仓储建设,那就是我林颜的事儿!” 林颜拿起电话,直接拨了个号码。 “喂?物资局老周吗?我是林颜......对,有个事儿得麻烦你查一下,红星砖厂最近的账目,还有那个......对,出库单。“ ”我怀疑有人倒卖国家物资……行,我等你。” 挂了电话,林颜看着王强:“物资局那边稽查科的人正好在附近办事,我跟他们科长是老相识,强子,你敢不敢跟我去抓个现行?” “有啥不敢的?”王强站起来,眼里闪着寒光,“我就等着这一刻呢!” 一个小时后。 两辆吉普车停在了红星砖厂的门口。 车上下来了四五个人,穿着制服,那是县物资局稽查科的人,领头的一个中年人,一脸严肃,手里拿着公文包。 林颜和王强也跟在后面。 一行人没走正门,直接在王强的带领下,从侧门那破围墙进了厂子,直奔财务室和库房。 第207章:就看你底子干不干净了 这时候,刘大脑袋才刚从饭店回来,喝得醉醺醺的,正在办公室里跟会计对账呢,其实就是在分那个回扣钱。 “厂长,这五千块钱......咱咋入账啊?”会计有点哆嗦。 “入个屁账!”刘大脑袋打了个酒嗝,“直接......嗝......直接揣兜里!就说是损耗!那堆废砖......报废!” “报废谁啊刘厂长?”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刘大脑袋吓得一激灵,手里的钱哗啦一下撒了一地。 只见物资局的周科长,带着两个稽查员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冷笑的王强和神情严肃的林颜。 “哎呦!周......周科长?”刘大脑袋酒醒了一大半,舌头都打结了,“您……您咋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我好去接您啊!” 周科长看着满地的钱,又看了看桌子上那乱七八糟的账本,冷哼一声:“接我?我看你是想接手铐吧!” “刘金贵,你好大的胆子!私自倒卖一级红砖,收受回扣,做假账!人赃并获,你还有啥好说的?” “误会!都是误会啊!”刘大脑袋腿一软,差点跪下,“这钱......这钱是刚才客户丢这的......” “丢这的?哪个客户这么大方,丢好几千块钱?” 王强走上前,捡起一沓大团结,在手里拍了拍,“刘厂长,这钱上还有油花子味儿呢,是不是那红烧肘子味儿啊?” “你!王强!你阴我!”刘大脑袋指着王强,眼睛通红。 “我阴你?”王强笑了,“我是给你脸你不要!” “我说了,路滑,容易摔跟头,你看,这不就摔进去了吗?” 这时候,稽查员已经控制了现场,把账本和现金都封存了。 周科长一挥手:“带走!回去慢慢审!” 刘大脑袋像摊烂泥一样被拖了出去,路过王强身边的时候,还在那嚎:“王强!我不服!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王强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进去好好改造吧,争取早点出来看我住大瓦房,能不能出来,就得看你这些年底子干不干净了!” 刘大脑袋被塞进了吉普车。 整个砖厂的工人都看傻了,但也没人敢出声,甚至有不少平时被刘大脑袋欺负过的老工人,在背地里偷偷叫好。 林颜走到王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这毒瘤算是拔了。” “周科长说了,新厂长明天就到任,到时候你那五万块砖,优先发货,而且按最低出厂价给你算,就当是赔偿你的精神损失了。” “谢谢林姐!谢谢周科长!”王强感激地拱拱手。 “谢啥,这是咱们为了保护集体财产做出的努力嘛。”林颜眨了眨眼,那股子聪明劲儿透着股子可爱。 王强看着那冒着黑烟的烟囱,长出了一口气。 谁要是再想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刘大脑袋那么大的脑袋! 回到家,苏婉正急得在门口转圈呢。 一看王强开着拖拉机回来了,虽然车斗是空的,但脸上带着笑。 “咋样?砖呢?”苏婉问。 “砖明天到。” 强跳下车,把苏婉抱起来转了个圈,“嫂子,告诉你个好消息,刘大脑袋进去了!以后这红星砖厂,再也不会出幺蛾子了!!” 苏婉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看着自家男人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也就踏实了。 “就你能!赶紧进屋吃饭,饭都凉了。” “吃!今儿咱得喝两盅!” 夕阳西下,王强的小院里传出了爽朗的笑声。 ...... 红星砖厂的事儿一平,那五万块一级红砖就像长了腿似的,一车接一车地拉进了月亮湾。 原本冷清的村西头,现在那是热火朝天。 拖拉机突突突地冒黑烟,卸砖的哗啦声,还有工人们吆五喝六的号子声,把整个村子都震醒了。 王强家门口,那是门庭若市。 以前见了他绕道走的村民,现在离着老远就递烟,一口一个强子叔、强哥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可就在这一片红火的对面,隔着几条土路的马福海家,却是另一番光景。 大门上的红漆都斑驳了,也没人修。 院子里杂草丛生,自从老婆李秀秀卷钱跑了,儿子马振坤冻死在江里之后,这院子就彻底败了。 马福海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手里拎着半瓶劣质烧刀子,眼珠子通红,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王强家那堆得像小山似的红砖。 “王强......小瘪犊子......”马福海咕咚灌了一口酒,辣得直咳嗽, “你个穷鬼......你凭啥?凭啥你起大瓦房,我家却死绝了?” 他心里恨啊,恨得牙根痒痒,他想不通,自个儿在月亮湾当了半辈子土皇帝,咋就输给了一个毛头小子? “不行!我得找赵主任!赵为国收了我的钱,他得管我!” 马福海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也没洗脸,趿拉着一双破棉鞋,推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往镇上骑去。 赵为国之前在村委会住的不舒坦,加上马振坤那事儿,心里老担心王强会把他也给阴死。 于是说什么都不在月亮湾了,直接就搬到了镇政府大院里面。 到了镇政府大院,马福海轻车熟路地往赵为国办公室闯,前一阵子刚搬走的时候,他可没少来。 要是搁以前,看门的那个老头早就点头哈腰地给他开门了。 可今儿个,老头把报纸一抖,眼皮都没抬:“哎哎哎!干啥的?这是政府机关,是你能乱闯的吗?” “老李头,你瞎了?我是马福海!”马福海一瞪眼。 “哟,是马村长啊。” 老李头阴阳怪气地笑了笑,“不过啊,赵主任今儿个忙,正在开会呢,说了谁也不见,尤其是......那种身上带着晦气的人。” “你放屁!我是他亲戚!我也没被撤职呢!”马福海把车子一扔,就要往里冲。 这时候,二楼办公室的窗户开了,赵为国站在窗户口,戴着金丝眼镜,一脸的嫌弃。 自从被陈建国收拾了一顿,加上那天冰面上王强不怀好意的笑,最近又听说王强跟林颜那边搞掉了砖厂厂长,赵为国现在真的是惊弓之鸟。 他正愁怎么甩掉马福海这个累赘呢,这老东西还敢找上门来? “吵吵什么!”赵为国冲楼下喊了一嗓子, “保安!把这疯子给我轰出去!以后别让他进大院一步!” “赵为国!你拿了我的钱!一千五啊!”马福海急了,扯着嗓子喊。 赵为国脸色一变,这要是让别人听见还了得?他冲保安使了个眼色。 两个年轻力壮的保安冲上来,架起马福海就往外拖。 “老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现在谁还搭理你?” “滚远点!别在这碍眼!” 第208章:半夜刨坟,恶向胆边生 砰的一声,马福海被重重地扔在了大马路上,那辆破自行车也被扔了出来,车圈都摔瓢了。 马福海趴在地上,看着那个曾经对自己点头哈腰的镇政府大门紧紧关闭,听着路过行人的指指点点,他感觉天旋地转。 “骗子......都是骗子......”马福海嘿嘿傻笑两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土,推着那辆瓢了圈的车,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这一刻,他心里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 回到村里,天已经黑透了。 王强家那边倒是灯火通明,为了庆祝盖房子的材料都来的差不多了,两人正在做大餐。 那大锅炖肉的香味儿,顺着风直往马福海鼻子里钻。 “真香啊......”马福海吸了吸鼻子,肚子里咕噜噜直叫,他想起来,自己好像两天没吃过一顿好饭了。 他推开自家那扇破门,屋里冷锅冷灶,别说肉了,连口热水都没有。 借着月光,他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张全家福,那是几年前拍的,那时候他坐在中间,威风凛凛,儿子站在后面,老婆虽说受气但也在家伺候着。 “没了......都没了......” 马福海抓起那半瓶烧刀子,一口气全干了,烈酒烧心,烧得他脑子里全是幻觉。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王强害的。 “肯定是那小子......他家坟地风水好......他克我......”马福海嘴里嘟囔着,眼神越来越浑浊,也越来越疯狂, “对!是他大哥!王勇那个死鬼在底下保佑他呢!” “我要是把他家祖坟刨了......坏了他的风水......他就完了!他就得死!哈哈哈哈!” 酒壮怂人胆,更何况是个疯子的胆。 马福海从墙角翻出一把生锈的铁镐,又找了个手电筒,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他没走大路,专挑村后的小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后边摸去,王强家的大哥王勇,就埋在村后山脚下的那片坟岗子里。 离得很近,稍微走几步就能到!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月亮被云彩遮住了一半,风吹着树叶子哗啦啦响,跟鬼哭似的。 马福海也不怕,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报复。 他跌跌撞撞的在路上走着,中间还摔了两下,但是根本阻断不了他的决心,经过一番摸索,还真就被他找到了王勇的坟墓。 到了王勇的坟头,马福海用手电筒照着那个简陋的木头墓碑,狞笑了一声。 “王勇啊王勇,你死了也不安生,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那弟弟太猖狂!今儿个我就让你曝尸荒野,让你老王家断子绝孙!” 说着,他举起铁镐,狠狠地刨了下去。 “噗!” “嘿,哈!” 这动静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草丛里,突然亮起了两盏绿油油的小灯笼。 紧接着,一阵低沉的喉音传了出来:“呜——汪!” “汪汪,汪汪汪汪!” 那是王强家的大黑狗! 这狗是王强前阵子从猎户张武那抱来的,说是有一半狼狗血统,那是看家护院的一把好手。 因为最近家里盖房子料多,王强特意把狗拴在后院,没想到这狗鼻子灵,听见后山有动静,就开始汪汪叫。 王强这几天睡觉警醒,加上要防着人偷料,晚上都睡得不实。 刚才狗一叫唤,他就醒了,他没声张,披上衣裳,提着那杆****,悄悄跟在狗后面上了。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这时候来找事。 马福海正刨得起劲呢,突然听见狗叫,吓了一哆嗦,铁镐差点砸自个儿脚上。 他一回头,就看见一条半人高的大黑狗,呲着白森森的牙,正弓着身子盯着他。 那哈喇子顺着嘴角往下滴,看着就渗人。 “滚!滚开!”马福海挥舞着手里的铁镐,虚张声势地喊,“我是村长!我看谁敢咬我!” 大黑狗哪管你那个?它是畜生,但它认主。 它闻出来了,这人身上有股子对主人不利的味儿。 “汪!” 大黑狗猛地一扑,直接把马福海扑倒在地,那几十斤的狗身子压在他身上,血盆大口对着他的喉咙就咬了下去。 “啊!救命啊!”马福海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铁镐也扔了,双手死死护住脖子。 “黑子!回来!” 就在狗牙快碰到肉的时候,一声冷喝传来。 大黑狗令行禁止,呜咽了一声,松开嘴,但还是死死地踩着马福海的胸口,转头冲着黑暗中摇尾巴。 王强提着猎枪,慢慢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手电筒的光打在马福海那张惊恐的脸上。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马村长啊。”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大哥坟头来干啥?咋的?想给我哥陪葬啊?” 马福海被手电光晃得睁不开眼,他想爬起来,但这狗太沉了,压得他喘不过气。 “王......王强......” 马福海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你......你别乱来......我是你长辈......” “长辈?” 王强嗤笑一声,走过去一脚踢开了那把铁镐,“刨绝户坟的长辈?马福海,你也是个人?” 王强蹲下身子,用枪管挑起马福海的下巴:“本来我还寻思着,让你自生自灭算了,没想到你自个儿找死。” “你说,我要是现在崩了你,算不算正当防卫?” “别!别杀我!”马福海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彻底崩溃了,那一瞬间,他彻底疯了。 他突然嘿嘿傻笑起来,口水流了一地:“我不刨了......我不刨了......火!好大的火!都烧死了......振坤啊,爹来看你了......咱们回家......” 王强皱了皱眉。 这老东西,吓疯了? 装的吧?这老东西作恶多端,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疯了? 可他仔细看了看马福海的眼神,那里面全是浑浊和散乱,一点焦距都没有,怕不是是真疯了。 王强站起身,那种报复的快感突然就淡了,跟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疯子计较,没劲。 “黑子,撒开。”王强唤回了大黑狗。 马福海感觉身上一轻,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也不看王强,嘴里念叨着胡话,跌跌撞撞地往江边跑,一边跑还一边手舞足蹈。 王强拿枪瞄着他,可看到他直接跳进了江里,慢慢沉下去,再也没有浮上来,王强才收了枪! “疯了......真疯了......” 王强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大哥完好无损的坟头,长叹了一口气。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插在坟前的土里。 “哥,你看着没?害你的人,死的死,疯的疯。” “你的仇,弟给你报完了,你在底下安息吧,嫂子我会照顾好的。” 王强在坟前站了一会儿,直到那根烟烧完,才领着狗下了山。 第209章:搬家大吉! 没过几天,村里就传来了消息。 传的说是那个疯疯癫癫的马福海,在村口那条还没完全化冻的小河沟边上转悠,非说河里有金子,一头扎了下去。 等被人发现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泡发了,手里还死死攥着一块烂石头。 这曾经在月亮湾不可一世的村霸,就这么窝窝囊囊地结束了他的一生。 村里人也没人同情他,草草用一张破席子卷了,埋在了乱坟岗的最边上,连块碑都没立。 马福海淹死的消息传回来的那天晚上,王强正在院子里收拾要把家搬走的大件行李。 苏婉在灶房里做晚饭,切菜的声音哒哒哒的,听着挺有节奏,但时不时就停一下,显然是心不在焉。 饭做好了,端上桌。 一盆土豆炖豆角,还有一盘刚才王强顺手在河边摸回来的蝲蛄(淡水小龙虾),红通通的,看着喜庆。 两人坐下吃饭,苏婉拿着筷子,扒拉了两口饭,还是没忍住。 “强子,”苏婉声音压得挺低,像是怕惊着谁似的, “你也听说了吧?马福海......死了。” 王强正掰开一只蝲蛄的大钳子,闻言手顿都没顿,就把那块雪白的肉塞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听说了,淹死的。”王强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一只死了的野猫野狗, “听说捞上来的时候都泡发了,也没人管,最后是大队出钱买张席子给卷了。” “哎......”苏婉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 “虽说他这人以前坏透了,把咱们欺负得够呛,可这一听到人真的没了,还是这种死法,心里头总是有点......怪怪的。” 王强放下手里的蝲蛄壳,伸手握住了苏婉放在桌上的手。 那手因为这两天收拾东西,沾了点灰,但依然温热柔软。 “嫂子,你别想那么多。” 王强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坚定,“这人啊,做多少孽,老天爷都在账本上记着呢。”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王强没提那天晚上大黑狗扑人的事儿,也没提自己在坟前说的话。 有些脏事儿、狠事儿,他一个人扛着就行,没必要让苏婉跟着担惊受怕。 “这篇儿啊,算是彻底翻过去了。” 王强给她夹了一块吸饱了汤汁的豆角,“以后这月亮湾,再也没人能给咱使绊子了,咱就安安心心盖房,踏踏实实过日子。” 苏婉看着王强那宽厚的肩膀,心里那点没来由的慌乱慢慢散了。 是啊,恶人遭了报应,那是好事。 “嗯,翻过去了。” 苏婉重新拿起筷子,脸上露出了笑容,“快吃吧,这蝲蛄凉了就腥了,吃完了早点歇着,明天还得起大早搬家呢。” “对!搬家!” 王强嘿嘿一笑,“明儿个那可是大阵仗,咱得把精神养足了。” 这一夜,王强睡得格外踏实,那挂在心头好几个月的一根刺,终于彻底拔干净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月亮湾就被一阵喧闹声给吵醒了。 王强家门口,那是车水马龙,热闹得跟赶集似的。 “强子!强子!赶紧开门!哥哥们来给你出力了!” 大门外,张武那大嗓门震得门板都在颤。 王强披着衣裳出来开门,一看这阵势,心里头那个热乎啊。 门口停着孙瘸子的两辆大骡子车,车辕子上拴着红布条,看着就喜庆。 张武、李老三那是必须到的,两人还把赵家那对双胞胎兄弟,赵乾、赵坤给带来了。 这哥俩年轻力壮,一人扛个百十斤的大麻袋跟玩似的。 除了他们,还有之前一起打猎的赵铁柱,现在是王强的铁杆迷弟。 还有村里的小工头子王铁柱,也就是之前王强定下来带队盖房子的那个,领着七八个精壮的小伙子,手里都拿着绳子、扁担。 就连平时不怎么出门的李顺叔,也把自家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拖拉机给开来了,突突突地冒着黑烟。 “哎呦,各位哥哥叔伯,这大清早的,辛苦大家了!”王强赶紧掏烟,散了一圈。 “辛苦个屁!今儿是你乔迁之喜......虽然是往库房搬,那也是喜事!” 李老三接过来烟别在耳朵上,“咱赶紧动手,争取晌午之前把这破房子给腾空了,下午好动土!” “对!干活!”张武一挥手,“兄弟们,上手!” 这帮人一进院子,那简直就是一群饿狼进了羊圈! 当然,是干活的饿狼。 苏婉和隔壁赶来帮忙的李婶儿早就把东西都归置好了。 被褥用床单包成了大包袱,锅碗瓢盆装进了柳条筐,衣服鞋帽塞进了大箱子。 “来来来,这个大立柜,我和老三抬!” 张武挽起袖子,露出一胳膊的腱子肉。 “那个装酒的大坛子小心点!那是强哥的宝贝!”赵铁柱在旁边吆喝着。 “这缝纫机谁来?这玩意儿死沉!” “我来!” 赵乾走过去,一弯腰,双臂一较劲,竟然一个人就把那台老式蝴蝶牌缝纫机给抱起来了,稳稳当当地放到了骡车上。 “好力气!”周围人一阵喝彩。 苏婉在旁边看得直心疼:“慢点慢点,别磕着碰着,李婶儿,那个镜子得拿被子裹上,路上别颠碎了。” “放心吧婉儿,婶子办事你还不放心?” 李婶儿手脚麻利地指挥着,“那个谁,那袋子面别压在鸡蛋筐上!那是鸡蛋!” 王强也没闲着,他指挥着大家装车。 “孙哥,你那骡子车装大件,柜子、箱子都放你那,路上稳当点。” “李叔,你拖拉机拉那些杂碎,还有那个炉筒子、柴火垛子。” 一趟又一趟,就像蚂蚁搬家一样。 原本满满当当的三间屋子,眼瞅着就空了。 等到最后一车装完,王强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看着那被烟熏黑的墙壁,还有地上留下的那些印子,心里头多少有点感慨。 这房子虽然破,但毕竟是他和苏婉相依为命度过最艰难日子的地方。 这里有过绝望,有过泪水,但更多的是温情。 “咋了?舍不得了?”苏婉走进来,手里拿着扫帚,把地上的最后一点灰尘扫干净。 “有点。” 王强笑了笑,“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破房子虽然有回忆,但它装不下咱以后的好日子。” “走吧!” 苏婉把门最后一次关上,虽然这门马上就要被拆了,“咱的新家在等着呢。”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往镇上江边的那个老库房进发。 这搬家的队伍拉了一里地长,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跑出来看热闹,一个个眼里全是羡慕。 这年头,能有这么多朋友来帮忙,那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证明。 第210章:拆!这叫破旧立新! 到了老库房,卸车也是一阵风。 那库房早就被王强提前打扫过了,虽然空旷,但胜在宽敞,东西一摆进去,居然还有点显得空。 “行了!东西归位!” 王强拍拍手,“兄弟们,喝口水,歇口气,接下来,咱回村,干票大的!” “干啥?”赵乾傻乎乎地问。 “扒房子!”王强眼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把那破草房给我平了!咱们要平地起高楼!” 这扒房子,可比搬家带劲多了。 对于男人来说,破坏有一种天生的快感,尤其是这种为了建设而进行的破坏。 回到月亮湾,正赶上日头高照。 王强站在自家院子当中间,看着那三间矮趴趴的土房,深吸了一口气。 “兄弟们!家伙事儿都抄起来!”王强一声令下。 这扒房子也是有讲究的,不是上来就乱砸一气,得先把能用的东西拆下来,那叫惜物。 “先揭瓦!不对,先揭草!” 王铁柱是专业的,他指挥着几个灵活的小工上了房顶。 王强家的房子是草顶泥墙,上面的茅草虽然旧了,但那是引火的好东西,不能浪费。 几个小工拿着叉子,呼啦呼啦地往下扒拉茅草,那陈年的灰土腾空而起,呛得人直咳嗽,但大伙儿干得热火朝天。 “嘿!这底下还有个鸟窝呢!”房顶上有人喊。 “那是喜鹊窝!别扔了,放树上去,那是喜气!”李婶儿在下面喊道。 茅草扒完了,露出了里面的房梁和檩条。 这可是技术活。 “上大绳!”王铁柱喊了一声。 几根粗麻绳被扔了上去,拴在了大梁上。 “下边的人,把墙给掏了!” 张武和李老三这两个大力士,一人拎着一把那种那种十六磅的大锤。 “老三,比比?”张武吐了口唾沫在手上,搓了搓。 “比就比!输了晚上少吃块肉!”李老三也不含糊。 “开砸!” “咚!” “咚!” 两声巨响,尘土飞扬。 那经历了风吹雨打的土墙,在两个壮汉的重锤之下,开始颤抖,开始龟裂。 每一锤下去,都有大块的土坷垃掉下来,那种震动顺着地面传到脚底,让人觉得血都在跟着沸腾。 “一、二、三!倒!” 随着一阵整齐的号子声,西屋的那堵山墙轰然倒塌,烟尘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像是放了个大炮仗。 “好!”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这墙倒得利索!预示着以后顺当!”福大爷拄着拐棍,在旁边乐呵呵地点评。 墙倒了,接下来就是起大梁。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大梁是一座房子的骨头,得完整地取下来。 七八个汉子拉着绳子,慢慢地把那根沉重的主梁往下滑。 “慢点!慢点!别磕着!” 王强在底下紧张地盯着,这根梁虽然旧了,但那是好木头,以后盖偏房或者是搭猪圈都能用。 “嘿唑!嘿唑!” 随着大梁稳稳落地,这三间老屋算是彻底没了骨架。 剩下的就是清理残垣断壁了。 这活儿虽然脏,虽然累,但大伙儿干得是真痛快。 赵乾和赵坤两兄弟,那是把这当成了练功,两人抬着那种上百斤的大土块,健步如飞地往院子外面的坑里扔。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张武满脸是灰,只露出一口白牙,挥舞着大锤,“强子,你看着没?这就叫破旧立新!” “这一锤子下去,穷日子就碎了!再一锤子下去,富日子就来了!” 王强也被这气氛感染了,抄起一把铁锹,加入到了清理废墟的队伍中。 “说得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今儿个咱把这穷窝给端了,明儿个咱就起金窝银窝!” 一下午的时间,在尘土和汗水中飞快流逝。 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原本矗立着三间土房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平整的开阔地。 所有的垃圾都被清理干净了,连地基的轮廓都给挖出来了一部分。 夕阳照在这片新翻出来的土地上,散发着一种充满希望的气息。 王强站在废墟之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土,心里头那个敞亮啊,比喝了二两酒都美。 “收工!”王强大手一挥,“今晚,咱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晚饭就摆在院子里。 因为房子扒了,灶台也没了,苏婉和李婶儿直接在院子里架起了两口行军锅,那是找林颜从渔业站借来的,专门野外作业用的那种大铁锅。 一口锅里炖着那是满满当当的红烧肉。 这肉是王强特意去镇上屠宰场定的,全是五花三层,切成麻将块大小。 没放别的,就放了葱姜大料和糖色,炖得红亮软烂,颤巍巍的。 那香味儿,能传出去二里地。 另一口锅里炖着鱼。 全是开江的大鲤鱼和胖头,加了大酱和宽粉,那是地道的东北铁锅炖鱼。 除了这两个硬菜,还有拌凉菜、炸花生米、大葱蘸酱,摆了满满三大桌子。 酒是散白,五十度的小烧,劲儿大,不上头。 “来来来!兄弟们,入席!”王强招呼着大伙儿。 干了一天活的汉子们,简单洗了把脸,一个个像饿狼一样围坐在桌子边。 “嫂子,这肉炖得绝了!” 赵铁柱夹起一块红烧肉,也不怕烫,直接扔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比国营饭店的大厨手艺都好!” “好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呢!”苏婉端着一盆刚出锅的馒头,那是白面的,个大,暄软。 “强子,你小子行啊!” 孙瘸子端起酒碗,“这房子一扒,这气势立马就不一样了,我看你这新房盖起来,那就是咱镇上的头一份!” “那是必须的!” 王强举起酒碗,“来,第一碗酒,我敬各位哥哥兄弟!今儿个受累了,没别的说的,都在酒里了!干!” “干!” 十几个大海碗碰在一起,酒洒出来不少,但没人要在意。 这顿饭吃得那叫一个豪爽,没有什么细嚼慢咽,就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声吹牛。 这就是男人的江湖,这就是男人的快乐。 正吃得热闹呢,一直趴在王强脚边啃骨头的大黑狗突然叫了一声。 王强低头一看,这大黑早就把那块骨头啃得干干净净了,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呢。 这狗这几天可是立了大功,要不是它,马福海那晚指不定把大哥的坟给霍霍成啥样了。 第211章:你是东家你说的算 王强想都没想,直接从盆里捞出一个还没怎么动的大肘子骨头,上面还带着不少好肉呢,甚至还有块皮。 “给!黑子!这是赏你的!”王强把那肘子往地上一扔。 大黑狗高兴得尾巴都要摇断了,叼起肘子就跑到一边去享用去了。 “哎呦!强子,你这也太奢侈了吧?” 张武在旁边看得直心疼,“那肘子上还有肉呢!你就这么喂狗了?我在家也就是给狗吃点剩饭剩菜,还得是刷锅水拌的。” “就是啊,这年头人还没吃够肉呢,这狗倒是先开荤了。”李老三也跟着打趣。 王强笑了笑,看了看那正埋头苦吃的大黑狗,眼神里带着一丝感激。 “各位哥哥,你们不知道,这黑子,这几天可是干了件大事儿!”王强神秘兮兮地说。 “啥大事儿?还能比咱扒房子大?”赵铁柱好奇地问。 王强把那天晚上马福海去刨坟,结果被黑子扑倒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当然,他略去了自己后面出场那一段,只说是黑子把人吓跑了。 “你们说,这算不算救命之恩?要是让我哥的坟被人刨了,那我王强还有脸在世上混吗?” 王强拍了拍大黑狗的脑袋,“所以,别说个肘子,就是给它整只鸡,那也是应该的!” “好狗!” 张武一听这话,一拍大腿,也不心疼肉了,反而竖起了大拇指,“这那是狗啊,这是义犬!随主子!有种!” “那是,也不看是谁给的狗!” 张武喝了口酒,开始借着酒劲自夸,“强子,不是哥跟你吹,这狗的种,那是正经的老林子里的狼青串子。” “它爹当年那是敢跟野猪单挑的主儿!我当时抱这一窝崽子的时候,一眼就看中这只黑的了,那眼睛里有光,透着股子机灵劲儿!” “我看你是吹牛吧?” 李老三拆台,“当时你不是说这黑的长得丑,差点给扔了吗?” “放屁!那叫丑吗?那叫......那叫威武!” 张武脸红脖子粗地争辩,“你看现在长开了,这一身黑毛,跟缎子似的,多带劲!” 众人哄堂大笑。 这笑声在夜空里传出老远,把天上的星星都震得眨眼。 王强看着这一桌子的兄弟,看着在那边忙活的苏婉,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心里头被填得满满的。 这就叫日子。 有酒,有肉,有兄弟,有婆娘,还有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房子扒了怕啥?只要人在,人心齐,哪怕是一片废墟,也能给你建起一座金銮殿来! ...... 几天过去,马福海的死没有掀起一点波澜,哪怕是头七,他之前的媳妇儿李秀秀也没有回来。 房子,地,一点不剩的都归了集体! 而现在月亮湾最大的新闻,还是王强家的房子。 老房子已经推平了,老张头带着他的瓦匠班子正式进场了。 “强子,你这地基......确定要打这么深?” 老张头看着图纸,嘬着牙花子,“一般人家起个三层砖就够了,你这要起一米高?这也太费料了吧?” “张叔,咱不差那点料。” 王强给老张头递了根烟,“咱这离江边近,地气潮,地基打高点,屋里不返潮,住着舒服。” “再说了,高门大户嘛,这地基高了,看着也气派不是?” “行!你是东家你说了算!”老张头也不多劝, “既然你要这么搞,那咱就底下铺大青石,上面用标号最高的水泥灌浆,保准让你这房子跟碉堡似的,地震都震不塌!” 工地上一开工,那是真热闹。 赵铁柱带着七八个壮小伙子,光着膀子,喊着号子在挖沟。 “嘿唑!嘿唑!” 那一锹锹土被扬上来,很快,一道深一米五、宽一米的基槽就挖了出来。 陈木匠那边也没闲着,带着徒弟在旁边的大棚子里刨木头。 那大梁是王强特意从山里弄来的红松,一抱粗,油性足,散发着一股子好闻的松木味儿。 苏婉和李婶在临时搭的灶棚里忙活。 今儿中午是大锅炖鱼,用的全是王强早起从江里打上来的鲜鱼,里面还加了宽粉和大豆腐。 那香味儿顺着风飘出去二里地,把隔壁村的小孩都馋哭了。 “大家都歇会儿!开饭了!”苏婉拿着勺子敲了敲大铁锅。 工人们一听开饭,一个个把手里的活儿一扔,那是百米冲刺的速度往灶棚跑。 “嫂子,今儿又是鱼啊?这日子过得,比过年都强!”赵铁柱端着个大海碗,蹲在地上吸溜着粉条。 “多吃点,锅里还有呢!”苏婉笑着给大伙儿添菜,“强子说了,咱们这是力气活,油水必须足。” 王强也端着个碗,跟工人们蹲在一起吃。 他没一点老板的架子,跟大伙儿开着玩笑,聊着家长里短。 “强哥,这房子盖起来,那你和嫂子的好事儿是不是也近了?”一个小工起哄道。 “吃你的鱼!鱼刺都堵不住你的嘴!” 王强笑骂了一句,看了一眼那边正忙活的苏婉,眼神柔得能滴出水来,“快了,到时候请你们喝喜酒!” 这话一出,大伙儿起哄得更欢了,苏婉在那边脸红得跟红布似的,但手里的动作却更轻快了。 这地基,打得不仅是砖石,更是人心,是这两口子在村里实打实的威望和人缘。 ...... 吃了午饭,工人们都在阴凉地儿里眯一觉,养养精神下午接着干。 王强看苏婉在那收拾碗筷,也是一脑门子的汗。 “嫂子,放那让李婶收拾吧,你跟我来,带你去个好地方凉快凉快。”王强拉住苏婉的手。 “去哪啊?这大中午的。” 苏婉虽然这么说,但还是顺从地跟着他走了。 两人穿过工地,绕过那堆乱石,顺着一条羊肠小道往后山上走。 这后山其实不算高,连着黑龙山的余脉,以前村里人除了砍柴,很少往这上面跑,嫌这地方林子密,不长庄稼。 王强拉着苏婉,一直走到半山腰的一片桦树林子里。 一进这林子,温度立马就降了好几度。 茂密的树冠把日头遮得严严实实,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空气里透着股子湿润的土腥味儿和腐叶味。 “咋样?凉快不?”王强找了块干净的大青石,拉着苏婉坐下。 “是挺凉快的。”苏婉用手扇了扇风,“就是这地方太阴了,你看那树根底下,都长蘑菇了。” 王强一听这话,眼睛亮了,一拍大腿:“对喽!嫂子,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啥意思?”苏婉被他吓了一跳。 王强站起来,指着这片林子,就像是指着一片金山银海。 第212章:势不可挡的好日子 王强一听这话,眼睛亮了,一拍大腿:“对喽!嫂子,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啥意思?”苏婉被他吓了一跳。 王强站起来,指着这片林子,就像是指着一片金山银海。 “嫂子,你看这地方,背阴,潮气重,又不通风。” “种苞米大豆肯定是不行,连草都长不高,但是......” 王强从树根底下拔起一朵野蘑菇,“这却是养蘑菇、种木耳的聚宝盆啊!” “养蘑菇?”苏婉愣了一下,“这玩意儿还能养?不都是山里自己长的吗?” “以前是自己长,靠天吃饭,但现在那是啥年代了?那是讲究科学技术的年代!” 王强虽然也是个二把刀,但他上辈子见识多啊,“我在县里听说过,现在南方那边都流行搞人工种植。” “咱们守着这么好的林地,这么好的气候,要是把这片林子利用起来,搞个山货种植基地,那收益,绝对比种地强百倍!” 苏婉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她看着这片林子,脑子里的算盘珠子开始拨弄起来。 “你是说咱不光打猎捕鱼,还要种地?种......蘑菇?” “对!这叫立体发展!” 王强越说越兴奋,“你想啊,捕鱼打猎那是有季节的,而且看天吃饭,风险大。” “但这种植那是细水长流,咱要是能弄来椴木,点上木耳菌种,那就是躺着数钱啊!” “还有这地上的榛蘑,只要咱把环境弄好了,那也是一茬接一茬的。” “而且这活儿不累,不用像种地那样天天锄草施肥。” “咱只要把菌种点上了,平时就是喷喷水,看看温度,到了秋天就是收成!” 苏婉听着听着,眼睛也亮了。 她一直想干点啥,不想光做个围着锅台转的家庭妇女。 虽然现在管着账,但那钱毕竟是王强拿命拼回来的,她想有自个儿的一份事业,能真正帮上王强的忙。 “强子,这事儿......我看行!”苏婉站起来,看着这片林子,仿佛已经看到了满地的蘑菇和挂满树干的黑木耳,、 “但这技术咱不懂啊?还有这菌种去哪弄?” “技术咱可以学!菌种咱可以买!” 王强信心满满,“林颜那是省里下来的,她肯定有路子,只要咱想干,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儿!” ...... 两人在林子里转悠了一大圈,越看越觉得这地方是个宝地。 “嫂子,你看这儿,这片地势平坦,正好能搭几个棚子,用来育菌。” “还有这儿,这棵老榆树底下,那土质肥得流油,种榛蘑绝了。” 王强一边走一边规划,苏婉就在旁边拿着个树枝在地上比划,时不时提点意见。 “强子,这事儿要是真干起来,咱是不是得先把这地给占住?” 苏婉心思细,“现在这是集体的山林,咱要是偷偷摸摸干,回头赚了钱,村里人眼红,再给咱收回去,那不就白忙活了吗?” “嫂子,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王强捏了捏她的脸蛋,“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步棋。” “现在国家政策放开了,鼓励承包荒山荒地,咱这后山坡,那是典型的五荒地。” “咱直接去找村里,把它给承包下来!” “签了合同,盖了章,那就是咱自家的地盘了,谁也抢不走!” “那得多少钱啊?” 苏婉又开始心疼钱了,“咱盖房子还得花不少呢,还得买船!” “这荒山坡不值钱!” 王强笃定地说,“你想想,这破地方除了长树就是长草,连兔子都不爱来,村里正愁没人管呢。” “咱要是去承包,那是给村里创收,支书指不定多高兴呢,我估摸着,几百块钱就能包个几十年!” “几百块包几十年?” 苏婉惊讶地张大了嘴,“那不跟白捡一样吗?” “这就叫眼光!” 王强豪气顿生,“嫂子,你就等着吧,以后咱家这买卖,那就是前院住大房,后山开金矿。” “咱这就是典型的地主老财的日子!” “去你的,谁是地主老财。”苏婉笑着捶了他一下,“咱这叫勤劳致富,是光荣的!” “对对对!光荣!太光荣了!” 两人在山上一直待到日头偏西,直到肚子咕咕叫了才想起来还没吃晚饭。 下山的时候,王强看着苏婉那被树枝刮乱的头发,还有裤脚上沾的草籽,心里头一阵热乎。 这个女人,不管他说啥天马行空的想法,从来不泼冷水,而是跟他一起想办法,一起规划。 这就是过日子的伴儿啊。 “嫂子,等咱把这山货基地搞起来了,我就给你封个场长当当,咋样?”王强拉着她的手,在山路上走得稳稳当当。 “我才不当啥场长呢,我就给你管账。” 苏婉甜甜一笑,“你负责挣钱,我负责数钱,这分工多好。” “行!那我就当你的长工!一辈子的长工!”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山脚下那个正在拔地而起的新家。 这一天,不仅地基打牢了,未来的事业也想好了。 老王家的好日子,就像这春天的野草一样,正在疯狂地生长,谁也挡不住! 谁敢挡,王强就灭了谁! ...... 话分两头,这王强家的大瓦房正盖得热火朝天,村东头的老郝家,却正上演着一出闹剧。 郝红梅她爹,人送外号郝一刀,那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屠户。 这人手艺好,杀猪不用第二刀,那猪血放得干净,肉也剔得利索。 可这人有个最大的毛病——好赌。 这天下午,郝屠夫刚给隔壁村杀了头猪,得了一副下水和十块钱工钱。 本来应该回家给老婆孩子改善伙食,可他路过镇边那个废弃的砖窑洞时,脚底下就像生了根似的,挪不动了。 那里面乌烟瘴气,全是赌鬼。 “哟!老郝来了!今儿个手气不错啊,没带两把?” 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闲汉,外号二得子,正把玩着手里的牌九,阴阳怪气地招呼着。 “带个屁!就那两块钱。” 郝屠夫骂骂咧咧地坐下,“来两把!我看谁敢赢我的钱!” 这一坐下,就起不来了。 那十块钱,没撑过两圈就没了。 郝屠夫输红了眼,把那副刚拿回来的热乎猪下水也押上了,结果又输了。 “妈的!晦气!”郝屠夫把牌往桌子上一摔,眼珠子通红。 “老郝啊,这就没啦?” 二得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要不......咱再玩点大的?” “玩啥?老子兜比脸都干净。” “你有闺女啊!”二得子压低了声音,那眼神里透着股子猥琐, “我看你家红梅,那是越长越水灵了,虽然个子高了点,但这大体格好生养啊。” 第213章:卖女儿! 他看着桌上那些花花绿绿的牌九,心里的贪念像野草一样疯长。 “真的?” “骗你是孙子!” 二得子立马从兜里掏出一卷大团结,那是早就准备好的, “你看,这是定金,一百!只要你今晚回去把事儿说了,这一百你先拿去翻本!” 郝屠夫看着那钱,手都在抖,他猛地抓起钱,恶狠狠地说:“行!那丫头片子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卖谁不是卖!发牌!” 这一晚,郝屠夫是先赢后输,最后把那一百块定金也输了个精光,还欠了二得子二百块的高利贷。 等到天黑透了,郝屠夫才晃晃悠悠地回到家。 家里正吃饭呢,桌上摆着猪油渣和苞米面饼子。 郝红梅那个大哥正埋头苦吃,郝红梅她娘是个闷葫芦,平常只知道干活,不怎么敢说话。 郝红梅穿着件蓝色的厚褂子,正在那收拾碗筷。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群讨债鬼!”郝屠夫一进门就发飙,把桌子掀翻了一角,汤洒了一地。 “爹,你又去赌了?”郝红梅直起腰,那大高个子快顶到房梁了,她眉头紧锁,一脸的厌恶。 “老子赌不赌用你管?” 郝屠夫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喷着酒气,“红梅,正好你在,爹跟你说个事儿。” “隔壁靠山屯的刘大拿,人家看上你了,彩礼给得厚,我答应了,过两天你就嫁过去。” 话音落下,屋子里静的吓人! 郝红梅她娘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她大哥抬起头,嘴边还挂着咸菜条,一脸的茫然。 “刘大拿?那个老瘸子?”郝红梅气笑了, “爹,你是不是喝马尿喝傻了?那人都快当四十了!你让我嫁给他?” “那咋了?人家有钱!” 郝屠夫脖子一梗,“五百块彩礼!有了这钱,咱家的债能还了,你爹我也算功德圆满了!” “你个丫头片子懂个屁!这叫牺牲你一个,幸福全家人!” “我不嫁!” 郝红梅把手里的抹布狠狠摔在桌子上,“谁爱嫁谁嫁!你想卖闺女换钱,门儿都没有!” “反了你了!” 郝屠夫没想到平时虽然泼辣但还算听话的闺女敢这么顶嘴,站起来就要抽她,“老子是你爹!你的命都是我给的!” “我说嫁就得嫁!我已经收了人家钱了,你不嫁也得嫁!明儿个我就找绳子把你捆了送过去!” “你敢!”郝红梅眼睛红了,像一头被激怒的母老虎。 “你看我敢不敢!老大!去拿绳子!”郝屠夫冲着儿子吼道。 那个大哥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爹,缩了缩脖子,最后还是唯唯诺诺地站起来去拿绳子了。 “哥!你也帮着他卖我?”郝红梅心寒了,那是透心凉。 “妹子......爹欠了钱......而且那刘大拿有钱,你过去了也是享福......”大哥小声嘀咕着。 “享你妈的福!”郝红梅彻底爆发了。 她猛地冲到灶台边,一把抄起那把平时用来杀猪剔骨的尖刀。 那是把开了刃的好刀,寒光闪闪。 “来啊!你们谁敢过来!” 郝红梅手里握着刀,刀尖指着郝屠夫和她哥,声音都在抖,但那股子狠劲儿让人胆寒, “谁敢动我一下,我就给他放血!大不了同归于尽!反正这破家我也不想待了!” “你......你个不孝女!你敢拿刀对你爹?”郝屠夫也被吓了一跳,酒醒了一半。 他太知道这丫头的力气了,那是能把一百斤猪肉扛起来的主儿。 “是你逼我的!” 郝红梅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当牛做马伺候你们,杀猪卖肉养活这个家,最后你们就要把我卖给一个老瘸子?这就是我的命吗?” “红梅,放下刀,有话好说......”她娘哭着来拉她。 “娘,你别管!”郝红梅甩开她娘的手,看了一眼这个让她绝望的家。 外头雷声滚滚,要下大雨了。 “这个家,我不待了!” 郝红梅把刀往腰上一别,转身就往外跑。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郝屠夫气急败坏地喊,“跑了老子拿什么还债!” 但郝红梅那大长腿,几步就窜出了院子,她大哥想追,被她回头一个眼神吓得腿软,没敢动弹。 郝红梅冲进了夜色里。 此时,大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 她不知道去哪,浑身被雨水浇透了,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那个家是回不去了,可是这天地之大,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跑着跑着,突然想起了王强,还有他那个温柔又大气的嫂子苏婉,听说他们现在住在镇边的老库房里。 那可能是她唯一的活路。 郝红梅抹了一把脸,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江边跑去。 这雨下得是真大,像是要把天河给捅漏了。 江边的老库房里,倒是暖意融融。 王强和苏婉刚搬进来两天,虽然地方空旷了点,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为了御寒,王强特意在库房那个看护室里盘了个临时的土炕,这会儿烧得正热乎。 两人刚吃完晚饭,正坐在炕头上数钱呢,虽然这钱已经数了八百遍了,但苏婉就是喜欢听那票子哗啦啦的响声。 “强子,明天是不是得去看看老张头那边咋样了?这下雨别把地基给泡了。” 苏婉一边把钱叠好,一边担心地说。 “没事,那地基我看了,排水沟挖得深着呢。” 王强正拿着块磨刀石,磨他那把牛耳尖刀,这是习惯,刀不离身,身不离刀。 正说着,外头的大铁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打声。 “哐哐哐!” 那声音在雷雨夜里听着格外渗人。 “谁啊?这大半夜的。” 苏婉吓了一跳,手里的钱赶紧往枕头底下塞。 王强眉头一皱,把刀往身后一插,披上衣裳下了地:“别怕,我去看看,可能是哪个打渔的避雨。” 王强走到大门口,没急着开门,而是隔着门缝大声问:“谁啊?” “王......王强......是我!郝红梅......” 门外传来一个颤抖的女声,夹杂着雨声,听着像是快没气儿了。 “郝红梅?”王强一愣,这杀猪匠的闺女,大半夜跑这来干啥? 他把门栓一拉,大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借着屋里透出来的灯光,王强看见了一个水淋淋的女鬼。 郝红梅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衣服紧紧裹在身上,显出那高大却有些狼狈的身形。 她怀里好像还揣着个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你这是......”王强有点懵。 “王强,让我进去,求你了......”郝红梅嘴唇冻得发紫,牙齿打颤,“你要是不救我......我就只能跳江了......” 第214章: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王强犹豫了一下。 这孤男寡女的,虽然有苏婉在,但这大半夜放个大姑娘进来,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就在这时候,苏婉披着衣裳出来了。 “谁啊强子?” 苏婉往门口一看,也是惊呼一声:“哎呀!这不是红梅吗?咋成这样了?” 苏婉二话没说,直接冲过去,一把拉住郝红梅冰凉的手。 “快!快进屋!这雨要把人淋坏了!” 王强一看媳妇都发话了,也就不再犹豫,侧身让开路,又赶紧把大门关严实了,上了两道栓。 进了屋,暖气扑面而来。 郝红梅站在地当间,水顺着裤腿往下流,很快就积了一滩水。 她局促地站着,不敢往炕边凑,生怕弄脏了人家的地方。 “嫂子,我......”郝红梅刚一开口,眼泪就下来了,这一路的委屈在看到苏婉那关切眼神的瞬间,全爆发了。 “别说话,先擦擦。” 苏婉拿来一条大毛巾,直接罩在郝红梅头上,帮她使劲擦着头发上的水,“强子,你先去那个大库房里待会儿,我给红梅找身干衣裳换上。” “啊?哦,行。” 王强摸了摸鼻子,很识趣地拿了手电筒去了外面的大仓库。 屋里只剩下两个女人。 郝红梅换上了苏婉的一套旧秋衣秋裤。 虽然苏婉比她矮点,衣服有点紧,紧绷绷地勒在身上,但好歹是干的,暖和。 苏婉又给她盛了一碗热姜汤,那是刚才王强怕她受凉特意熬的。 “喝吧,驱驱寒。” 苏婉坐在她对面,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壮实的大姑娘,此时却像个受惊的鹌鹑。 郝红梅捧着碗,咕咚咕咚喝下去,那股子辣劲儿冲得她出了一身汗,魂儿这才算是归了位。 “说吧,咋回事?跟家里吵架了?”苏婉轻声问。 郝红梅放下碗,把今晚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 说到她爹要卖她给老瘸子,说到她拿刀对峙,说到她哥的窝囊,那是声泪俱下。 “嫂子,我是真没活路了。”郝红梅抓着苏婉的手, “我能干活,我有力气!杀猪、种地、扛麻袋我都行!你就收留我吧,哪怕给口饭吃就行,我给你们当牛做马!只要别让我回那个家!” 苏婉听得也是气愤填膺,同样是女人,她太理解这种身不由己的苦了。 当年她刚守寡的时候,不也是差点被马家给逼死吗? “这杀千刀的郝一刀,虎毒还不食子呢!”苏婉骂了一句,反手握住郝红梅的手, “妹子,你别哭了。既来之则安之,这牛马咱不当,咱当姐妹!” 这时候,王强在外头咳嗽了一声:“那个......换完了没?” “进来吧!”苏婉喊道。 王强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凉气,他看着坐在炕沿上的郝红梅,眉头微微皱着。 “这事儿......有点麻烦。”王强点了根烟,吸了一口,“你爹那人是个滚刀肉,要是知道你在我这,明天肯定得带人来闹。” “我不怕!”郝红梅猛地站起来,从腰后摸出那把杀猪刀,啪地拍在桌子上,“他要是敢来,我就死给他看!” 王强看了一眼那刀,笑了:“行,有种!” “强子,咱不能不管。” 苏婉看着王强,眼神坚定,“红梅这要是回去,那就是往火坑里跳,咱既然碰上了,就得管到底。” “我也没说不管啊。” 王强吐了个烟圈,“就是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光靠躲是不行的,得从根上把这事儿断了。” “红梅,今晚你就在这睡,跟你嫂子挤一个被窝。”王强指了指炕,“我去那边仓库里搭个板子凑合一宿。” “那哪行......”郝红梅不好意思。 “听话!”苏婉把她按在炕上,“强子皮实,冻不着。” 那一夜,外面的雨一直下。 苏婉和郝红梅躺在一个被窝里,虽然有点挤,但两颗心却贴得很近。 苏婉给郝红梅讲了她的计划。 “红梅,嫂子想在后山搞个养殖场,种蘑菇,养木耳,正愁没人帮忙呢。” “你来了正好,咱俩一块干!强子负责外面的事儿,咱俩就把这后勤给包圆了。” “等赚了钱,你腰杆子硬了,谁还能逼你嫁人?” 郝红梅听着苏婉描绘的蓝图,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嫂子,我干!我肯定好好干!我有的是力气!” ...... 第二天,雨过天晴。 江边的空气格外清新,但老库房门口的气氛却紧张得像拉满的弓弦。 一大早,郝屠夫就带着二得子那一帮赌鬼,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了。 这帮人手里拿着棍棒,郝屠夫更是提着一把剔骨尖刀,满脸的横肉都在抖。 “王强!把你那破门给我打开!” 郝屠夫在大铁门上哐哐砸,“我知道那死丫头在你这!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老子一把火点了你这破库房!” 仓库里,王强正光着膀子在劈木头。 他手里拿着那把沉重的大斧子,一下一下地劈着那些榆木疙瘩。 “咔嚓!咔嚓!” 每一斧子下去,木头都应声而裂,那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 听见砸门声,王强连头都没抬,依旧不紧不慢地劈着。 “王强!你装什么聋子!” 二得子在门外喊,“私藏人家闺女,你这是拐带人口!信不信我们去派出所告你?” 这时候,大铁门上的小门开了。 王强提着斧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帮臭赌鬼 “一大早的,哪来的野狗在这乱叫?”王强掏了掏耳朵,把斧子往身边的木墩上一剁。 “夺!” 那斧刃深深地嵌进木头里,入木三分。 “郝一刀,你是来找闺女的,还是来送死的?”王强语气不善! “王强,你少跟我来这套!” 郝屠夫虽然心里有点怵,但仗着人多,硬着头皮喊, “红梅是我闺女,我有权带她回去!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得回去嫁人给我还债!” “嫁人?嫁给那个能当你哥的老瘸子?”王强冷笑一声,“你这是嫁闺女吗?你这是卖牲口!” “那是我的家事!不用你管!”郝屠夫挥舞着剔骨刀, “赶紧交人!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老子杀了一辈子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没怕过谁!” “是吗?” 王强转身,从旁边的柴火垛上,拿起了那杆****。 咔嚓一声,上膛。 那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对准了郝屠夫的脑门。 “那你现在怕不怕?” 王强手指扣在扳机上,语气平淡,“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这一下,刚才还叫嚣的赌鬼们瞬间哑火了。二得子更是吓得往后缩了好几步。 这年头,枪就是硬道理。 而且大家都知道,王强这小子那是真敢开枪的主儿,连黑瞎子都敢崩,崩个人算啥? 第215章:卖身契 郝屠夫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刀也哆嗦起来:“你……你这是犯法……光天化日……” “犯法?” 王强往前走了一步,枪口顶在了郝屠夫的脑门上,“你私闯民宅,持刀行凶,我崩了你那是为民除害!” “大不了我去蹲大狱,但在那之前,你的脑袋肯定得开花!” 郝屠夫彻底软了,腿肚子直转筋,裤裆里都湿了一片。 “别……别开枪……强子……有话好说……” 这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福大爷也拄着拐棍来了,看着这场面直叹气。 “都住手!” 大铁门里,苏婉拉着郝红梅走了出来。 郝红梅手里也拿着那把杀猪刀,眼睛红肿,死死盯着她爹。 苏婉手里却拿着一沓钱,还有一张纸和印泥。 “郝大叔,咱别动刀动枪的,伤和气。” 苏婉走到王强身边,轻轻按下了他的枪口,然后把那沓钱举了起来。 “这里是三百块钱。”苏婉声音清脆,传遍了全场, “红梅这丫头我看上了,我要留她给我当帮手,这钱,就当是你把她卖给我了,或者是断绝关系的费,随你怎么叫。” “三百?”郝屠夫一听钱,眼睛又亮了,但随即又贪婪起来,“不行!刘大拿给五百呢!你这太少了!” “砰!” 一声巨响。 王强手里的枪响了。 子弹擦着郝屠夫的耳朵边飞过去,打在后面的土墙上,崩起一片尘土。 郝屠夫吓得趴在地上,捂着耳朵尖叫:“杀人啦!杀人啦!” “这一枪是走火。” 王强吹了吹枪口的烟,重新瞄准,“下一枪,我就不保证准头了。三百,你拿钱滚蛋,要么,你把命留下,钱我们也省了。” “我签!我签!”郝屠夫这回是真的吓破胆了,钱再多也得有命花啊。 苏婉把那张早就写好的字据放在木墩上,那是断绝父女关系书,也是一张特殊的卖身契。 这是昨天晚上就商量好的计策,也是当下最妥善的解决办法。 郝屠夫哆哆嗦嗦地按了手印,抓起那三百块钱,连滚带爬地跑了,连狠话都没敢放一句。 看着郝屠夫那狼狈的背影,郝红梅手把手里的刀插在地上。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王强和苏婉,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哥!嫂子!以后我的命就是你们的!”郝红梅哭得撕心裂肺。 苏婉赶紧把她扶起来,心疼地给她擦泪:“傻丫头,说什么傻话。” “这钱不是买你的,是预支给你的工资,还记得嫂子昨晚跟你说的吗?“ “咱要种蘑菇,要搞养殖,以后你就是技术员,是场长!这钱,你得给我挣回来!” 郝红梅看着苏婉那温柔的笑脸,重重地点了点头:“嫂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这辈子我就跟定你们了!” 王强把枪收起来,看着周围那些还没散去的村民,大声喊道:“各位乡亲都看见了!” “郝红梅现在是我家的人,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她,那就是跟我王强过不去!都散了吧!” 人群慢慢散去,但今天的这一幕,注定会成为江北镇茶余饭后的谈资。 ...... 第二天一大早,老库房的大院里,公鸡刚打鸣,郝红梅就起来了。 这丫头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再加上刚被救回来,心里头总憋着股劲儿想报恩。 她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水缸挑满了,连王强平时劈柴的斧子都给磨得锃亮。 王强打着哈欠出来,看着这一尘不染的院子,还有那个在灶台边忙活的高大背影,心里头不得不感叹:苏婉这三百块钱花得,真值! “哥,你醒啦?热水给你兑好了,洗把脸就能吃饭。” 郝红梅回头一笑,那张英气的脸上虽然还有点淤青,但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 “红梅啊,以后这就跟自个儿家一样,别起这么早,多睡会儿。” 王强接过毛巾擦了把脸。 “睡不着!浑身是劲儿!” 郝红梅把早饭端上来,大碴子粥,咸鸭蛋,还有昨晚剩的炖鱼热了热,“哥,咱啥时候进山?我想干活!” 苏婉这时候也收拾利索出来了,手里拿着那个记账的小本本。 “急啥,磨刀不误砍柴工。”苏婉笑着给郝红梅盛饭, “今儿个还有正事要办呢,强子,那荒山坡的事儿,你想好了?” “想好了!” 王强喝了一大口粥,“现在政策那是越来越活泛,我都听说了,南方那边早就搞了。” “咱们虽然偏点,但这风早晚得吹过来。那后山坡没人要,咱现在去包,那是捡漏!” 吃过饭,王强揣上一包好烟,又拿了二百块钱,直奔大队部。 大队支书老刘头正端着茶缸子看报纸呢,一见王强进来,眼皮子跳了一下。 现在这王强可是风云人物,他也不敢拿大。 “哟,强子啊,稀客,这是房子盖得差不多了?”老刘头放下报纸。 “正盖着呢,托您的福,顺当。” 王强递过去一根中华烟,顺手把火给点上,“支书,我今儿来,是有个事儿想求您。” “啥事?只要不违反原则,都好说。”老刘头美滋滋地吸了一口烟。 “我想把我家后头那片荒山坡给包下来。”王强指了指窗外,“就那片连着黑龙山余脉的烂林子。” “啥?” 老刘头以为自己听岔了,“那片荒坡?那地方背阴,不长庄稼,连草都长得癞痢似的,你要它干啥?” “嗨,我这不是寻思着,房子盖起来了,院子不够用嘛。” 王强没说实话,打了个马虎眼,“我想在那片林子里养点溜达鸡,再堆点木头啥的。” “而且那地方荒着也是荒着,我包下来,还能给村里创点收不是?” 老刘头一听创收,眼睛亮了,那片地确实是废地,谁都嫌弃。 “那你打算包多久?出多少钱?” “五十年!” 王强伸出一个巴掌,“我一次性包五十年!您也知道,那地方没啥油水,我也就是图个宽敞,我也没多少钱,给村里交二百块,行不?” “二百?”老刘头心里盘算了一下,那破地要是卖,五十块都没人要,这王强是真有钱烧的? “行!二百就二百!” 老刘头生怕王强反悔,“但这可得写进合同里,自负盈亏,以后赔了赚了,跟村委没关系。” “而且这估计得往上提交,不过这都不是事儿,赵为国跑了,你在镇长和陈老爷子那都有关系,这也就过一遍的事儿!” “不过你不用担心,村里先给你批了,这点事儿我一个村支书还是能办到的!” “没问题!现在就签!” 半个钟头后,王强拿着一张盖着鲜红大印的承包合同走出了大队部。 第216章:知识就是金钱 这合同上写得明明白白:王强屋后荒山坡五十亩,承包期五十年,使用权归王强所有,用于林业及养殖开发。 王强弹了弹那张薄薄的纸,嘴角勾起一抹笑。 老刘头觉得自己赚了,其实王强心里都要乐开花了。 五十年啊!二百块! 这哪里是荒山?这就是未来的聚宝盆! 那上面的椴木、那底下的腐殖土,以后种出来的木耳、蘑菇,一年就能翻几番! ...... 回到老库房,王强把合同往桌子上一拍。 “嫂子,红梅,看看这是啥!” 苏婉拿起来一看,手都有点抖:“真包下来了?五十年?” “那是!” 王强豪气干云,“从今往后,那片山头就是咱老王家的了!咱们就是那山大王!” “太好了!” 郝红梅高兴得直拍手,“哥,那咱啥时候开干?我那把斧子都磨得快起火了!” “别急,还有一步。” 王强看向苏婉,“有了地,有了人,还得有种,这菌种,得找明白人弄。” “嫂子,你在家把账算好,红梅,你去山上先把杂草清一清,把路趟出来,我去趟镇上,找林颜!” 王强再次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二八大杠,一路风驰电掣到了镇渔业收购站。 这个二八大杠骑着很熟舒服,索性王强就给买了下来,价格非常的便宜。 这时候,林颜正在院子里指挥工人给那一池子暂养鱼换水呢,她穿着件白大褂,头发盘起来,干练又不失风情。 “林姐!忙着呢?”王强把车一支,笑嘻嘻地凑过去。 林颜一回头,看见是王强,脸上立马绽开了笑:“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忙人王老板吗?” “听说你最近动静挺大啊,又是盖房又是买人的?” 王强心里咯噔一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消息传得够快的。 “嗨,林姐你别听瞎传。” 王强挠了挠头,“那是救急,红梅那丫头可怜,我那是给她预支工资。” “行了,逗你呢。” 林颜白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记录本递给旁边的技术员,“走,进屋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来又是为了啥?” 进了办公室,林颜给王强倒了杯水。 “林姐,我想搞点副业。” 王强也没绕弯子,“我把屋后那片荒山给包下来了,想搞人工种植食用菌,木耳、榛蘑,我都想试试。” 林颜正在喝水,差点没呛着。 她放下杯子,惊讶地看着王强:“人工种植?王强,你脑子转得够快啊!这技术现在市里农科院都在推广,但咱们这山沟沟里,还真没人敢干。” “那是他们没眼光。” 王强自信地说,“咱守着这么好的山,这么好的木头,不利用起来那是浪费。” “林姐,你是省里下来的干部,见识广,路子野,这菌种和技术,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只要这事儿能办成,我给你渔业站的业绩顶满一整年的!” 林颜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从一开始的卖鱼,到后来的冬捕,再到现在的包山搞种植,这男人的眼光和魄力,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 “行!这忙我帮了!” 林颜爽快地答应,“正好我大学同学就在市农科院工作,专门搞食用菌研究的,前两天还跟我抱怨,说新技术推广不下去,农民不认账。” “你要是愿意当这个试验田,他们肯定乐意提供各类菌种和技术指导!” “真的?”王强喜出望外,“那我就是那个吃螃蟹的人呗?” “对,你要是干成了,那就是全镇,全县,甚至全镇的典型!” 林颜拿起电话,当场就拨通了市里的号码。 一阵叽里呱啦的沟通后,林颜挂了电话,脸上带着笑意。 “妥了!明天一早,农科院的送种车正好路过咱们镇。” “到时候我让他们给你卸一批最好的黑山一号木耳菌种,还有几包榛蘑的试验菌包,另外,还会给你带几本技术手册。” “太感谢了林姐!你这就是我的活菩萨啊!” 王强激动得直搓手,“多少钱?我现在给你拿。” “钱不急,等你收了成再说。” 林颜摆摆手,“不过我有言在先,这可是技术活,温度、湿度、光照都有讲究,不是种苞米那么简单,你得找个心细的人专门学,专门管。” “放心吧林姐!” 王强拍着胸脯,“我家里那位,那是出了名的心细,再加上红梅那个大力士,我们这组合,绝了!” 提到苏婉,林颜眼神微微一暗,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行,那我就等着吃你们种出来的木耳了。” 从收购站出来,王强觉得天都蓝了几分。 地有了,人有了,种也有了。 这好日子,就像那即将破土而出的蘑菇一样,挡都挡不住! 回到老库房,王强把这个好消息一说,苏婉和郝红梅都高兴坏了。 “嫂子,你听见没?咱要成典型了!”郝红梅挥舞着拳头。 苏婉倒是冷静,她看着王强:“强子,林站长说得对,这是技术活,明天书到了,我得好好啃啃,咱不能蛮干,得科学种田。” “对!科学种田!” 王强看着这两个女人,一个有脑子,一个有力气,再加上自己前世的见识,这买卖,想不火都难! ....... 第二天,菌种和书都送来了。 王强借了李顺的拖拉机,把那几百斤的菌种小心翼翼地运到了后山脚下。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这几天,月亮湾的村民们发现了一件怪事。 老王家那个刚包下来的荒山坡上,天天热火朝天的。 一大早,天刚亮,王强就带着苏婉和郝红梅上山了。 王强是个伐木工,他手里拿着那把锋利的板斧,专门挑那种碗口粗的椴木下手。 这种木头质地疏松,营养丰富,最适合种木耳。 “咔嚓!咔嚓!” 王强光着膀子,露出精壮的肌肉,每一斧子下去都带着风声,汗水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流,在阳光下油光发亮。 郝红梅则是那个令人咋舌的大力士。 一般男人扛一根椴木都费劲,这丫头倒好,直接把两根两米长的椴木往肩膀上一扛,健步如飞地往山腰的育菌场走。 “让让!让让!车来了!” 郝红梅一边走一边喊号子,那大长腿迈得,跟风火轮似的。 “这丫头,是真有劲儿啊......”王强看着郝红梅的背影,忍不住咂舌,“以前那是被埋没了,这才是她的舞台。” 而苏婉,则是这个团队的总指挥兼技术员。 她手里拿着林颜给的那本《食用菌栽培技术》,脖子上挂着个不懂从哪弄来的放大镜,一脸的认真。 “强子,这木头不能乱堆!” 苏婉指着一片空地,“书上说了,要选坐北朝南、背风向阳的地方。” “而且堆的时候要井字形排开,这样通风好,菌丝长得快。” “好嘞!听领导的!” 第217章:干活要狠,吃饭要更狠 王强二话不说,按照苏婉的指示重新码放。 “红梅,那边的杂草别拔光了!” 苏婉又冲着远处喊,“那是用来遮阴保湿的,拔光了日头太毒,把菌种晒死了!” “哎!知道了嫂子!”郝红梅答应一声,赶紧停手。 三个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干到晌午,日头毒辣辣的。 “歇会儿吧!吃饭了!” 苏婉找了块平坦的大青石,把带来的篮子打开。 今天的午饭是苏婉特意做的葱油饼,那是用精白面和的,里面加了足足的猪油和葱花,烙得两面金黄,一咬一掉渣。 “来,红梅,这个大的给你,你出力最多。”苏婉递给郝红梅一张脸盆大的饼。 “谢谢嫂子!” 郝红梅也不客气,接过来大口咬下去,“真香!嫂子这手艺,绝了!” 王强拿起一张饼,也不嫌脏,直接坐在地上吃。 他一只手拿着饼,一只手拿着军用水壶,里面装的是自家井里打上来的凉白开,那是甘甜解渴。 “强子,喝口水。” 苏婉把自己手里的壶递过去,还掏出手绢,细心地给王强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王强就着苏婉的手喝了一口水,咧嘴一笑:“舒坦!” 郝红梅在旁边看着,嚼着饼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看着王强那结实的胸膛,还有苏婉那温柔的动作,眼神里闪过一丝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 但很快,她就晃了晃脑袋,把那点小心思甩了出去。 “想啥呢郝红梅!那是你哥和你嫂子!是你的恩人!” 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饼来,仿佛要把所有的力气都吃进肚子里,好去干更多的活。 吃完饭,三人躺在树荫下眯了一会儿。 山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树木的清香。 王强看着头顶斑驳的阳光,心里头充满了那种踏实的快乐。 这就是奋斗啊。 不是为了什么宏图大业,就是为了让这日子过得更好,让身边的人能挺直腰杆做人。 “起来了!开工!” 王强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今儿争取把这五十根椴木都打上眼,点上菌!” “好嘞!” “没问题!” 两个女人的声音清脆响亮,在山谷里回荡。 这片沉寂了千年的荒山,终于迎来了它的春天,也迎来了这三个要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人。 到了傍晚收工的时候,那一排排整齐的椴木,静静地躺在山坡上。 那上面每一个钻好的孔眼,每一个封好的蜡封,都会长出来钱! 下山路上,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三个开荒者扛着工具,顺着江边的小路往回走。 王强走在最后,肩膀上扛着两把开山斧和一大捆用来捆木头的麻绳。 他浑身是汗,那件跨栏背心湿哒哒地贴在脊梁骨上,透着股子男人的汗味儿,但他脚底下轻快,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太阳出来罗嘞,喜洋洋欧郎罗……” 前面,苏婉和郝红梅挽着胳膊。 苏婉手里提着个空篮子,里面装着几个野果子,那是刚才下山时顺手摘的。 郝红梅则背着那个大背篓,里面装着还没用完的蜡块和钻孔器。 “嫂子,你看那云彩,明天准是个大晴天。”郝红梅指着天边,大嗓门里透着欢快。 “晴天好啊,晴天咱就能多干点活,那菌种也能早点发出来。” 苏婉笑着应道,还顺手帮郝红梅拍了拍后背上的灰土。 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走完了。 到了老库房的大铁门前,王强紧走两步,掏出钥匙,咔哒一声开了锁。 这一进院子,那种家的感觉就扑面而来。 虽然是借住的库房,虽然院子里还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但这儿有烟火气,有人气儿。 “累坏了吧?赶紧歇歇。” 苏婉一进门就进入了大管家的角色,“红梅,把背篓放下,去洗把脸,强子,你也把东西归置好,别乱扔。” “得令!” 王强嘿嘿一笑,把斧子整齐地码在墙角,又去压水井那压了一桶清凉凉的井水。 “哗啦啦——” 王强把头埋进水桶里,猛地晃荡了两下,然后抬起头,甩出一圈水珠子:“爽!这一激灵,乏劲儿全没了!” 苏婉嗔怪地递过一条干毛巾:“慢点洗,刚出完汗别着凉,赶紧擦擦,我去生火做饭。” “嫂子,我来烧火!”郝红梅洗完脸,撸起袖子就往灶台边跑,“我在家烧火是一把好手,火硬!” “行,那你烧火,我切菜。” 灶台就搭在库房外面的雨搭底下,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今晚这顿饭,苏婉那是花了心思的。干了一天的体力活,肚子里没油水可不行。 她从咸菜缸里捞出一块之前腌的咸肉,那是正经的野猪五花,肥瘦相间。 切成薄薄的透明片,在热锅里一煸,滋啦一声,油花四溅,那股子咸香味儿瞬间就飘满了院子。 然后把切好的土豆块、豆角丝往里一倒,大火翻炒,再加水慢炖。 这还不算完。 苏婉又从篮子里拿出几个鸡蛋,她磕在碗里打散,切了一大把嫩绿的小葱花。 “红梅,火大点!” “好嘞!” 郝红梅往灶坑里塞了一把干松枝,火苗子呼呼地往上窜。 大铁锅烧热,多放油,鸡蛋液倒进去,瞬间蓬松起来,变得金黄诱人。 不多时,饭菜上桌。 就在库房里那张临时搭的木板桌上,摆着一大盆猪肉炖豆角,一盘金灿灿的葱花炒鸡蛋,还有一盆蘸酱菜,那是刚从河边拔的婆婆丁和野葱,水灵灵的。 主食是二米饭,大米掺着小米,焖得油亮,看着就想流口水。 “吃饭!吃饭!饿死老子了!” 王强也不客气,端起大碗,先夹了一大筷子豆角拌在饭里,那豆角炖得软烂入味,吸饱了肉汤,配上米饭,简直是绝配。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苏婉给他夹了一块最大的鸡蛋,“多吃点鸡蛋,补补力气。” 郝红梅手里捧着饭碗,看着这一桌子菜,眼圈有点红。 在老郝家的时候,好东西都是紧着她爹和她哥吃,她只能吃剩的,有时候连剩的都吃不饱。 可在这儿,苏婉不仅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饭,还特意往她碗里拨了不少肉片。 “红梅,发啥愣啊?吃啊!” 王强嘴里嚼着饭,含糊不清地说,“咱家不兴那些虚的,干活要狠,吃饭更要狠!吃饱了明天才能接着干!” “嗯!哥,嫂子,你们真好。” 第218章:你这是卸磨杀驴啊! 郝红梅低下头,大口大口地扒着饭,那饭真香,香到了心里头。 “傻丫头,以后这就是你家,客气啥。”苏婉笑着给她夹菜, “对了,明儿个我得去趟镇上,买点塑料布,我看书上说,菌种发的时候得保温保湿,咱得搭个简易棚子。” “那我跟你去,嫂子,我力气大,能扛!”郝红梅赶紧表态。 “不用,你在山上帮强子,那椴木沉,他一个人搬太费劲,买塑料布这活儿轻省,我一个人就行。”苏婉安排得井井有条。 三人边吃边聊,说的都是山上的事儿,未来的事儿。那种劲儿往一处使的感觉,让这顿简单的晚饭吃出了过年的味道。 吃过饭,外面的天彻底黑了。江风吹过来,带着丝丝凉意。 王强坐在炕沿上,正想弯腰脱鞋,苏婉已经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搪瓷盆过来了。 “别动,烫烫脚解解乏。” 苏婉把盆放下,试了试水温,正好。 王强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郝红梅还在旁边看着呢:“嫂子,我自己来就行......” “你那手笨手笨脚的,洗不干净。”苏婉不由分说,蹲下身子,把王强的大脚从鞋里拽出来,按进了热水里。 “嘶——舒服!” 王强忍不住哼唧了一声,那一天的疲惫,顺着脚底板的涌泉穴,被这热水一泡,全都散了。 苏婉的手很软,也很细致,她轻轻地搓着王强的脚背、脚心,连脚趾缝都没放过。 “你看你这脚底板,又磨出茧子了。” 苏婉心疼地说,“明天我给你纳双厚点的鞋垫。” “没事,老爷们儿的脚,哪有那么娇气。”王强看着蹲在地上那一脸温柔的苏婉,心里头那个爱意啊,简直要溢出来了。 要不是有人在,他真想抱住她狠狠亲一口。 郝红梅正在收拾桌子,一回头看见这一幕,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看着苏婉那毫不嫌弃的样子,看着王强那享受又深情的眼神,心里头突然明白了啥叫两口子。 这才是过日子啊,不用轰轰烈烈,就是这一盆洗脚水,这一句贴心话。 她心里头那点隐隐约约的小火苗,彻底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敬重和祝福。 哥和嫂子,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也插不进去,也不该插进去。 “那个......嫂子,碗筷我来刷!” 郝红梅突然大嗓门地喊了一句,打破了屋里那点旖旎的气氛。 她一把抢过苏婉刚想去拿的抹布,手脚麻利地把桌子上的碗盘摞在一起。 “哎,红梅,你歇着,我来就行......”苏婉想站起来。 “别别别!嫂子你给哥烫脚,这是大事儿!” 郝红梅抱着一大摞碗,风风火火地往外跑,“这点小活儿我要是都不干,那我不成吃白饭的了?你们聊,我刷得干净着呢!” 说完,她一溜烟跑到了院子里的水井旁。 “哗啦哗啦——” 洗碗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故意弄得挺大声,像是为了掩盖什么,又像是在向屋里的人证明:你们放心亲热,我在外头给你们放哨呢! 屋里,王强和苏婉对视一眼,都笑了。 “这丫头,也是个心里有数的。”王强压低了声音说。 “是啊,是个好姑娘。”苏婉轻轻按着王强的脚心,“以后咱得给她寻个好婆家,不能亏了她。” “那是必须的,咱家红梅这么能干,一般人咱还看不上呢!” “就算找不到,咱就养她一辈子,多双碗筷的事儿!” 灯光昏黄,水汽腾腾。 王强靠在被垛上,享受着苏婉的服侍,听着院子里叮叮当当的洗碗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 这一刻,他觉得自个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大房子正在盖,买卖正在干,家里有人疼,外头有人帮。 这可真是神仙日子! 再等房子盖起来,把嫂子娶了,再生两个胖娃娃,那就更美了! ...... 洗漱完了,这天也彻底黑透了。 王强心里头那点小九九开始冒泡了。他看着刚洗完脸、脸蛋红扑扑的苏婉,眼神那叫一个火热。 这几天虽然忙,但所谓饱暖思......那个啥,这体力活干多了,精力反而更旺盛。 正当他琢磨着今晚怎么跟嫂子深度交流一下明天的工作时,郝红梅从外头进来了。 她怀里抱着一床棉被,那是刚才从角落里翻出来的。 “红梅,你这是干啥?”苏婉正铺被呢,回头一看愣住了。 “嫂子,我......我去仓库那边打个地铺。”郝红梅有点不好意思,眼神直往王强那边瞟, “这床就这么大,我睡这儿......挤得慌,而且,也不方便。” 郝红梅是个明白人,虽然还是黄花大闺女,但也知道这小两口晚上肯定有悄悄话要说,自己杵在这儿,那不成了那大灯泡了吗? 王强在旁边一听,心里乐开了花,暗暗给郝红梅竖大拇指:这妹子,懂事!没白救!以后必须多给她发奖金! 他刚想假惺惺地客气两句,然后顺水推舟答应下来,结果苏婉把眼一瞪,一把就把郝红梅给拽住了。 “去什么去!那边晚上全是耗子,你也不怕半夜让耗子把你耳朵叼走?” 苏婉一边说,一边强行把郝红梅怀里的破棉絮给扔一边去了。 “可是......”郝红梅看了看那一脸无奈的王强,有点犹豫。 “没啥可是的!”苏婉不由分说,把郝红梅按在炕头上,“今晚你就跟我睡!咱俩还有好些话没说完呢。” 说到这,苏婉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王强一眼,那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狡黠。 “强子,你还去那边那张行军床上睡。” “啊?”王强傻眼了,“嫂子,那行军床......太窄了,翻身都费劲。” “再说了,这炕这么大,咱仨横着睡也能睡下啊......” “想得美!”苏婉俏脸一红,啐了他一口,“你睡觉不老实,打呼噜还磨牙,别吵着红梅。再说了......” 苏婉凑到郝红梅耳边,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故意让王强能听见:“红梅啊,你是不知道,你哥这几天那是属野驴的,劲儿太大。” 郝红梅一听这话,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捂着嘴直笑:“嫂子,你说啥呢......不知羞。” “羞啥?过日子就这样。” 苏婉拉着郝红梅钻进了被窝,“快进来,暖和,让他自个儿去那边凉快去,去去火!” 王强站在地当间,看着那已经钻进一个被窝、正在那咬耳朵嬉闹的两个女人,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抛弃的孤儿。 “嫂子......你这是卸磨杀驴啊......”王强哀嚎一声。 第219章:苏婉,你给我等着! “去你的,赶紧关灯!”苏婉从被窝里伸出一只如玉般的小脚丫,冲着王强晃了晃,“明天还要起早呢!” 王强无奈,只能认命。 他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仓库另一角的行军床上,这床是以前看库房老头留下的,帆布都硬了,睡上去吱嘎乱响。 拉灭了灯,屋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但那边的炕头上,却不时传来两个女人的窃窃私语和压抑的笑声。 “嫂子,你别挠我痒痒肉......哈哈......” “嘘!小点声,别让他听见。” “嫂子,哥还在那边叹气呢,听着怪可怜的。” “可怜啥?男人就不能惯着,越惯越来劲,晾他两晚上,他就老实了。” “嘿嘿,嫂子,你说哥是不是......是不是想那事儿呢?” “去!小丫头片子懂个啥!赶紧睡觉!” 王强躺在硬邦邦的行军床上,听着那边的动静,心里头那是百爪挠心啊。 这叫什么事儿啊? 守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却只能听得着摸不着,这就像是饿了三天的狼,看着一块肥肉挂在嘴边,却隔着一层玻璃。 “苏婉!你给我等着!” 王强翻了个身,行军床发出嘎吱一声惨叫。 他看着黑乎乎的房顶,心里暗暗发誓: “盖房!必须赶紧把那大瓦房盖起来!盖好了房,第一件事就是分屋!把红梅这丫头支到十万八千里以外去住!” “到时候,我看你还拿谁当挡箭牌!非得让你知道知道,这野驴到底有多大的劲儿!” 可想着想着,王强又觉得有点好笑。 这种日子,虽然憋屈点,但还真挺有滋味的。 听着那边渐渐平息的呼吸声,王强也慢慢有了困意。 梦里,五间大瓦房拔地而起,那大红喜字贴满了窗户,苏婉穿着红棉袄,羞答答地坐在炕头上,这一次,没人再来打扰了...... “嘿嘿……” 黑暗中,王强发出了一声傻笑,然后裹紧了那个充满单身汉气息的薄被子,沉沉睡去。 ...... 日子一晃,进了四月。 月亮湾的桃花开了,漫山遍野的粉白,但这会儿王强可没心思赏花。 他现在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在村里盯着盖房,一半在后山带着那俩女人搞菌子。 王强家那块地皮上,现在是整个月亮湾最热闹的地方。 老张头带着瓦匠班子,手里的瓦刀挥舞得那是只见残影不见刀。 “强子!灰不够了!再让小工和两槽!” 老张头站在脚手架上,扯着嗓子喊,他那张老脸被日头晒得黝黑,但这会儿却红光满面。 给王强干活舒坦啊,烟管够,饭管饱,工钱还给现结,这活儿谁不卖力气? “来了张叔!” 王强光着膀子,脖子上搭着条白毛巾,手里拎着一把铁锹,正跟赵铁柱他们一起筛沙子呢。 “铁柱!别傻用蛮力!筛子放平点,晃起来!对!就像你晚上晃悠......咳咳,那样!”有人开了个荤玩笑,引得周围一群老爷们儿哄堂大笑。 赵铁柱脸一红,手里的筛子倒是晃得更欢了:“强哥,你就拿我开心吧!等着,等我攒够了钱娶了媳妇,我也让你看看啥叫腰力!” “哈哈哈哈!” 笑声中,那一车车的红砖变成了笔直的墙体,那一袋袋的水泥变成了坚固的圈梁。 五间大瓦房的轮廓,一天比一天清晰,一天比一天威武。 王强这边是泥里水里滚,后山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苏婉和郝红梅这支娘子军,那是真没给王强丢脸。 山腰上那块向阳背风的平地,已经被清理出来了,杂草除得干干净净,地面平整得像面镜子。 几十根粗壮的椴木,被截成了整整齐齐的一米二长短,像列队的士兵一样码放着。 郝红梅手里拿着那种手摇的钻孔器,正骑在一根木头上打眼儿。 “滋滋滋——” 这手摇钻费劲,一般男人干一会儿胳膊都酸。 可郝红梅这丫头,两条大长腿夹着木头,双臂一较劲,钻头那是飞快旋转,木屑纷飞。 “八十八、八十九、九十......”郝红梅一边钻一边数数,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木头上,瞬间就洇湿了一小块。 “红梅,歇会儿!”苏婉在一旁喊道。 她手里拿着个小盆,里面装着捣碎的菌种,正小心翼翼地往郝红梅钻好的孔里塞。 这活儿细致,塞多了浪费,塞少了菌丝发不起来。 苏婉用小拇指轻轻一压,不多不少,正好填满,然后再拿一块预先切好的树皮盖上,用蜡封死。 “不累!嫂子,我就觉着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郝红梅抹了一把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你说这一个个小窟窿眼儿,以后真能长出黑木耳来?那不跟变戏法似的?” “那可不!” 苏婉直起腰,捶了捶酸痛的后背,看着这一排排已经接种完的段木,眼里全是满意, “书上说了,只要温度湿度够了,这菌丝就在木头里跑,等到秋天雨水一下,那木耳呼啦一下全冒出来了,黑压压的一片,那是钱啊!” “钱好!我就稀罕钱!”郝红梅嘿嘿一笑,手里的钻头转得更快了。 中午时分,王强满身是灰地跑上山来送饭。 “开饭喽——” 王强把两个大铝饭盒往石头上一放。 “今儿咋样?两位女侠辛苦了!”王强看着那一大片已经处理好的段木,心里头那个佩服啊,这进度,比他预想的快了一倍不止。 “还行,这五十根椴木,今儿就能完活。”苏婉接过饭盒,那是李婶儿特意做的猪肉炖粉条,还贴了饼子。 三人围坐在树荫下,大口吃着饭,山风吹过,凉爽宜人。 “强子,房子那边咋样了?”苏婉给王强夹了一块肉。 “墙都起了一半了!”王强嚼着饼子,“老张头说了,再有个十天半个月,就能上梁!到时候咱这房子,绝对是全镇头一份的气派!” “真快啊......”苏婉感叹道,“感觉就像做梦似的。” “这可不是梦。”王强伸手握住苏婉的手,虽然最近干活稍微有点粗糙,但在他手里却是最珍贵的宝贝, “这是咱一砖一瓦干出来的日子,嫂子,红梅,咱们再加把劲,争取入冬前,让这山上长满木耳,让那新房里充满人气儿!” “嗯!干!” 郝红梅把最后一口汤喝干净,把碗一放,“哥,你快下去吧,工地上离不开人,这山上交给我和嫂子,你就放一百个心!” 看着这两个女人又投入到忙碌中,王强心里头热乎乎的。 他转身下山,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有这样的家,有这样的人,这辈子,值了! 第220章:一场春雨一场惊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但这雨要是下得不是时候,那就让人闹心了。 这天下午,本来挺好的大晴天,突然就变了脸。 黑云彩从黑龙山那边压过来,闷雷滚滚,眼瞅着就是一场大暴雨。 王强在工地上正跟老张头商量窗户尺寸呢,一滴大雨点子啪啪啪地打在脑门上,凉飕飕的。 “不好!要下雨!” 老张头抬头看了一眼天,脸色一变,“快!招呼人把水泥盖上!那刚砌好的墙还没干透,怕淋!” “铁柱!别干了!拿草帘子!拿塑料布!”王强扯着嗓子喊。 工地上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小工们抱着草帘子往墙头上爬,王强和赵铁柱两个人扯着一大块塑料布,拼命往那堆还没用的水泥上盖。 狂风卷着沙土,迷得人睁不开眼。 “压住角!拿砖头压住!”王强顶着风喊,嘴里都灌进了沙子。 好不容易把工地这边的急事儿处理完了,雨也哗啦啦地下来了。 “坏了!山上!”王强猛地一拍大腿。 那刚接种完的椴木,虽然封了蜡,但毕竟还没发菌,最怕这种急雨冲刷,要是把蜡封冲开了,雨水灌进去,菌种就烂了! “嫂子!红梅!” 王强把手里的铁锹一扔,顺手抄起两块备用的塑料布,顶着大雨就往后山上冲。 雨越下越大,那不是往下落,是横着往脸上拍。 而且山路本来就不好走,这一沾水,泥泞不堪。 王强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但他顾不上疼,爬起来接着跑。 等到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育菌场,眼前的景象让他鼻子一酸。 只见大雨中,两个浑身湿透的女人,正费力地拖着那些沉重的椴木,往之前搭的一个简易草棚子里搬。 郝红梅那是真拼命,两根木头夹在腋下,还要腾出手来去拉苏婉。 苏婉身子骨弱,在泥地里摔了好几跤,浑身全是泥水,但她怀里死死护着那本《食用菌栽培技术》,那是她的命根子。 “嫂子!红梅!” 王强冲过去,把手里的塑料布猛地甩开,盖在那堆还没来得及搬的木头上。 “强子!你咋来了!”苏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声音都在发抖。 “我能不来吗?我是男人!”王强吼了一声,那是心疼的吼,“别搬了!搬不完了!快过来帮我拉塑料布!” 三个人,在暴雨中,像三个疯子一样,扯着那块巨大的塑料布,试图盖住这半个月的心血。 风太大了,塑料布被吹得呼啦啦响,像个鼓满风的帆,差点把苏婉给带飞了。 “强子!快!压不住了!” 苏婉的声音都被风吹劈了,她整个人趴在一根椴木上,两只手死死拽着塑料布的一个角,脸都被雨水冲得睁不开眼。 郝红梅那边更惨,她力气大,一个人扯着大头,结果一阵妖风过来,那塑料布猛地一鼓,直接把她带了个趔趄,差点给卷进沟里去。 “红梅!撒手!别硬拽!” 王强吼了一嗓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一个箭步冲上去,大脚狠狠地踩住了塑料布的边沿。 “我不撒!撒了木头就完了!” 郝红梅是个死心眼,两只脚像钉子一样扎在泥地里,身子向后仰,跟那风拔河,“哥!快找石头!大石头!” “这时候上哪找石头去!”王强一看这架势,石头都被泥给埋了,根本没处摸。 他眼珠子一瞪,急中生智:“红梅!别找石头了!你就是石头!坐上去!给我坐死它!” “啊?”郝红梅一愣。 “啊啥啊!快坐!”王强一边喊,一边把苏婉那边那个快要飞起来的角给按住, “把你那千斤坠的功夫拿出来!” 郝红梅也不含糊,大长腿一跨,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最迎风的那堆木头上,大体格这时候显出了优势,稳如泰山,把塑料布压得死死的。 “好嘞!我坐住了!风吹不动我!”郝红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喊道。 “嫂子,你也坐!别怕脏!裤子湿了回家换!”王强把苏婉也拉过来,按在另一头。 苏婉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那个平时连衣服角都不愿意弄脏的女人,这会儿一屁股坐在满是泥水的塑料布上,还使劲往下坠了坠身子。 “压住了没?”王强脸贴着湿滑的塑料布,大声问。 “压住了!” “死沉死沉的,飞不了!”郝红梅还有心思开玩笑。 两个人就这么在这个狂风暴雨的山坡上,当起了人肉秤砣。 王强赶紧找石头、找木头,把四周压得严严实实。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风势终于小了点,雨也变成了淅沥沥的小雨。 那塑料布总算是老实了,紧紧地贴在椴木上,像是一层保护膜,把那些娇贵的菌种护得严严实实。 “行了......活过来了......” 王强长出了一口气,身子一软,直接从木头堆上滑了下来,瘫在泥水里。 苏婉和郝红梅也试探着站起来,结果腿都麻了,俩人哎呦一声,互相扶着才没摔倒。 借着雨后的微光,三人互相看了看。 好家伙,这哪还是人啊? 王强就像是刚从泥坑里打滚出来的野猪,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儿,头发成了泥条子,脸上就剩俩眼睛是白的。 苏婉那件的确良的花褂子早就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裤子上全是黄泥巴,那张俏脸成了个大花猫。 最逗的是郝红梅,她刚才坐得太实诚,起猛了,裤子后面沾了一大块黑乎乎的烂树叶子,看着跟长了尾巴似的。 “噗......”王强指着郝红梅的屁股,第一个没忍住。 “笑啥笑!你不也是个泥猴!”郝红梅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王强,也咧开大嘴乐了。 “哈哈哈哈......” 苏婉看着这俩活宝,心里的后怕和寒意全散了,笑得直不起腰, “咱们仨这模样,要是让村里人看见,还以为咱上山挖煤去了呢!” “挖煤?咱这比挖煤金贵!” 王强抹了一把脸,结果把泥抹得更匀了,“咱这是护宝!这底下压着的,那是咱的金山银山!” “行了金山银山,赶紧回家吧!” 苏婉打了个喷嚏,“再不回去,咱仨都得冻成冰棍。” 下山的路滑得根本站不住脚。 王强走在最前面探路,手里拄着根棍子,每走一步都在泥里踩出一个深坑。 “嫂子,拽着我衣服后摆!红梅,你拽着嫂子!咱像穿糖葫芦似的走,谁也别掉队!” 王强头也不回地喊。 “知道了!” 苏婉一只手紧紧抓着王强的衣角,另一只手被郝红梅托着胳膊。 这一路,那是连滚带爬。 走到半山腰,苏婉脚底下一滑,哎呀一声就要往沟里栽。 “小心!” 王强反应极快,猛地一回身,一把就揽住了苏婉的腰。 苏婉整个人撞进了王强怀里,满身的泥水蹭了王强一脸,但那身子是软的,心跳是快的。 “没事吧嫂子?”王强低头问,鼻尖差点碰到苏婉的鼻尖。 “没......没事......”苏婉脸一红,赶紧站直了身子,也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惊吓还是别的, “脚底下打滑了。” “红梅,你在后面推着点你嫂子!”王强赶紧把苏婉扶正了。 “放心吧哥!我有劲儿!”郝红梅在后面嘿嘿傻笑,仿佛刚才那一幕她啥也没看见。 第221章:上梁大吉,全村吃席 好不容易挪到了老库房。 王强打开大铁门,三人一进去,就像是进了天堂。 “快!啥也别说了,赶紧洗!”苏婉一声令下,恢复了大管家的威严。 这库房条件简陋,洗澡是个大问题。 平时王强就在院子里冲凉,那俩女的在屋里擦擦,可今儿个不行,浑身都是泥,必须得大洗。 “强子,你去把那口大铁锅刷出来,烧一大锅水!” 苏婉指挥着,“我和红梅在屋里洗,你在外头……那个棚子里凑合洗洗得了。” “遵命!” 王强手脚麻利地刷锅、烧水,火光映红了他的脸,也把整个院子照得暖洋洋的。 水烧开了,苏婉和郝红梅提着两大桶热水进了屋,把门帘子放得严严实实。 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还有两个女人的嬉笑声。 “哎呀红梅,你轻点搓,皮都要搓掉了!” “嫂子,你这背上咋这么多泥点子?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泥坑里打滚了。” “去你的!还不是那会儿为了压塑料布……哎,你帮我看看这儿,是不是刮破了?” 王强在外头的棚子里,光着屁股蹲在大木盆里,听着屋里的动静,心里头那叫一个痒痒,但更多的是一种踏实。 他拿着丝瓜瓤子,使劲搓着身上的泥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等三人都洗漱干净,换上干爽的衣裳,已经是半夜了。 炉子上,一大锅姜汤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那是王强特意放了红糖和老姜熬的,颜色红亮,味道辛辣中带着甜。 “来,一人一大碗,必须喝光!谁也不许剩!”王强给两人盛得满满的。 三人围坐在火炉边,捧着热乎乎的大碗,小口小口地吸溜着。 那姜汤一下肚,就像是一团火,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把身体里那最后一点寒气都给逼出去了。 苏婉的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显得格外温柔。 “强子,今天……多亏了你。” 苏婉放下碗,看着王强,眼神里有光,“要不是你冲上去,那些木头肯定保不住了。” “那是咱仨的功劳!”王强把碗底的姜片都给嚼了,“红梅那大屁股坐得才叫稳呢!” “哥!你又笑话我!”郝红梅羞得去锤王强,“我那是为了救急!” “是是是,女侠饶命!”王强笑着躲闪。 闹了一会儿,屋里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外面的雨声。 王强看着这两个女人。一个温柔似水,一个热情如火,她们是为了他,为了这个家,才遭了这么大的罪。 “嫂子,红梅。”王强突然正色道,“今儿个我在山上看着你们那样,我心里……难受。” 苏婉和郝红梅都愣住了,看着他不说话。 “我发誓。” 王强举起一只手,像是要抓住房顶的灯光,“等这批木耳卖了钱,等房子盖好了,我绝不再让你们遭这种罪!“ ”我要让你们穿最漂亮的衣裳,住最暖和的屋子,再也不用顶风冒雨地去拼命!” “傻样。”苏婉眼圈红了,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劲儿往一处使,这点苦算啥?这是甜的。” “对!甜的!” 郝红梅也跟着点头,把碗里的姜汤一口干了,“哥,我不怕苦!跟着你和嫂子干,我心里痛快!” 那一夜,老库房的灯光亮了很久。 三人挤在火炉边,说着以后的打算,说着蘑菇长出来后的样子,说着大房子里的布局。 雨过天晴,日子还得继续。 又过了半个月,到了四月底,后山的菌种已经发白了,那意味着菌丝已经吃进木头里了,第一步算是成了。 而山下的新房,也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上梁! 在农村,上梁那是堪比结婚的大事儿,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梁要是上好了,这房子就能兴旺百年。 这天是个黄道吉日。 王强家的新房主体墙已经全部砌好了,五间大正房,东西厢房,还有那高耸的门楼子,看着就气派。 一大早,村里人就都来了。 不用请,大家伙儿都来沾喜气。 张武、李老三他们早就到了,正帮着把那根缠着红布、挂着铜钱的大红松主梁往上吊。 “起——梁——喽——” 陈木匠那是大工匠,站在墙头,扯着嗓子喊起了号子。 “日出东方一点红,鲁班先师下天宫!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上梁大吉万事兴!” “好!”底下一片叫好声。 随着绞盘的转动,那根沉重的大梁缓缓升起,稳稳地落在了正房的墙头上。 严丝合缝! “放炮!”王强一声令下。 赵铁柱点燃了早就挂好的一万响的大地红。 “噼里啪啦——” 鞭炮声震耳欲聋,红色的纸屑漫天飞舞,像是下了一场红雨。 王强站在房顶上,怀里抱着个大笸箩,里面装着糖块、瓜子、花生,还有不少的一分、二分、五分的硬币。 “撒梁喽!上撒人财两旺!下撒子孙满堂!” 王强抓起一把糖果硬币,用力往下一撒。 底下的大人孩子早就等着了,一见东西落下来,那是蜂拥而上,抢得不亦乐乎。 “抢啊!抢喜气啊!” “哎呀!我捡着个五分的!” “给我留块糖!” 苏婉站在人群外围,穿着一身崭新的红衣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看着房顶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眼角有点湿润。 这一天,她盼了多久啊,从那个漏风的土房,到如今这五间大瓦房,这中间的酸甜苦辣,只有她自己知道。 “嫂子!你看哥多威风!”郝红梅在旁边也是一脸的兴奋,手里还抓着刚才抢到的一把糖,直接剥开一块塞进苏婉嘴里,“甜不?” “甜!真甜!”苏婉含着糖,甜到了心里。 中午,王强在工地上摆了二十桌流水席。 这回可是下了血本,杀了一头猪,还从江里弄了几十斤鱼,请了镇上最好的厨子来掌勺。 全村只要是没跟王强有过节的,基本都来了。 就连平时有点小心思的人,这时候也都凑过来随个份子,想巴结巴结这位新晋的鱼把头。 福大爷被请到了主桌上座。 老头子喝得满面红光,拉着王强的手不撒开。 “强子啊,你是咱们月亮湾的骄傲!这房子盖得好!这人气聚得好!以后啊,咱们村就指望你带着大伙儿致富了!” “福大爷您放心!” 王强端着酒碗,给每一桌敬酒,“我王强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客气话),只要我有一口肉吃,就绝不让乡亲们只喝汤!” 送走了宾客,看着那一座座还没上瓦但已经成型的房子,王强醉眼朦胧地搂着苏婉。 “嫂子......你看......这就是咱的家......” “是,咱的家。”苏婉扶着他,柔声说,“强子,你做到了。” “这才哪到哪......”王强指着远处的后山, “那是咱的金库,等那蘑菇长出来了,咱就......咱就买大船......带你周游世界......” 王强说着说着,身子一软,就这么靠在苏婉身上睡着了。 苏婉费力地撑住他,郝红梅赶紧过来帮忙,两人一左一右把王强架回了老库房。 这一天,累是真累,但高兴也是真高兴。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了太阳落山。 第222章:长毛了,没钱了! 房子上梁了,剩下的就是上瓦、抹灰、盘炕这些细活儿了,这些活儿不用王强天天盯着,老张头办事靠谱。 王强的重心,重新回到了后山。 这天,郝红梅慌慌张张地从山上跑下来,那是连滚带爬的。 “哥!嫂子!不好了!出事了!” 王强正在院子里喂狗呢,一听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咋了?有人放火?还是野猪又来了?”王强抄起那把柴刀就要往山上冲。 “不是!不是!” 郝红梅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是......是那些木头!木头坏了!” “坏了?”苏婉也从屋里跑出来,“咋坏的?” “长毛了!长了一层白毛!看着跟发霉了似的!” 郝红梅都要急哭了,“那么多木头,全白了!哥,是不是那雨水给浇坏了?” 王强和苏婉对视一眼,苏婉先是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傻丫头!那是好事儿!”苏婉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咋了呢。” “好事儿?”郝红梅懵了,“发霉了还是好事儿?” “走!上山看看去!”王强虽然心里有底,但也得亲眼看了才放心。 三人一口气跑到山上。 只见那些堆在草棚子底下的椴木,原本黑褐色的树皮上,确实布满了一层细密的白色绒毛,尤其是在钻孔的地方,那白毛更是一团团的。 郝红梅指着那些白毛:“哥,你看,这不就是发霉了吗?以前家里的馒头放坏了就长这玩意儿。” 王强走过去,凑近了仔细看,甚至还用鼻子闻了闻。 没有那种霉烂的酸臭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菌菇清香。 “红梅啊,这回你可是露怯了。” 王强哈哈大笑,伸手在那白毛上摸了摸,“这不叫发霉,这叫走菌!也叫吐白!” “说明咱那菌种活了!正在吃木头里的营养呢!等这白毛把整根木头都吃透了,那黑木耳就能长出来了!” “真的?” 郝红梅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这玩意儿就是木耳的小时候?” “可以说是木耳的根。” 苏婉在旁边解释道,那是现学现卖,“书上说了,这叫菌丝体,只要菌丝长得旺,以后木耳就长得大、长得厚。”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郝红梅拍着大腿,“我还以为咱这么多块钱打水漂了呢!” “不过......”苏婉仔细检查了几根木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强子,你看这根。” 王强凑过去一看。这根木头上除了白毛,还夹杂着几块绿色的斑点,那是真的绿霉。 “这是杂菌感染。” 苏婉脸色严肃起来,“这可是传染病,虽然不多,但要是放任不管,这一棚子木头都得遭殃。” “那咋办?”郝红梅又紧张起来,“扔了?” “不能扔,扔了可惜。” 王强想了想,那是上辈子的经验加上这段时间的琢磨, “红梅,你去弄点石灰粉来。” “嫂子,咱们把这几根染病的挑出来,单独放一边,用石灰水刷一刷,再暴晒两天,应该能救回来。” “行!听你的!” 这一天,三人就在山上搞起了防疫工作。 挑木头、刷石灰、调整通风,虽然累,但心里头有了底。 看着那一棚子生机勃勃的白毛,王强仿佛看到了无数张大团结在向他招手。 这那是白毛啊,这分明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五月。 山下的房子已经挂了瓦,红彤彤的一片,在绿树掩映下格外扎眼,窗户框也安上了,大玻璃擦得锃亮。 但这花销也是流水一样的出去。 王强手里的钱,那是肉眼可见地变少了,每天光是给工人们买肉买菜,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强子,账上的活钱......不多了。” 这天晚上,苏婉对着账本发愁,“要是再这么大鱼大肉地吃下去,等到最后结工钱的时候,怕是有点紧巴。” 王强抽了口烟:“不能亏待了工人,这活儿干得漂亮,那是人家把力气卖给咱了,钱的事儿我想办法。” “哥,我有办法!”郝红梅正在旁边纳鞋底呢,突然抬起头。 “你有啥办法?要去卖血啊?”王强开了个玩笑。 “去你的!我是说,这山上不是有现成的肉吗?” 郝红梅指了指后山,“这几天我在山上干活,看见好几回野鸡和兔子了,甚至还有傻狍子路过。” “咱守着大山,还去镇上买肉?那不是冤大头吗?” 王强一拍脑门:“哎呦!我是忙糊涂了!把这茬给忘了!咱本来就是猎户出身啊!” “对啊!咱自个儿打!” 王强把烟头一掐,“明儿个早上,我和红梅早起一个钟头,上山下几个套子,再带上弹弓。” “我就不信了,凭咱俩这身手,还供不上这十几张嘴?”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 王强和郝红梅就钻进了林子。 这俩人,一个是老猎手重生,一个是天生的女猎人,进了山就像鱼进了水。 “哥,看那边!野鸡道!”郝红梅眼尖,指着草丛里的一条细微痕迹。 王强二话不说,掏出那是早就准备好的细钢丝套,熟练地设了个绊子。 “嘘——” 王强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没有拿枪,而是从兜里掏出了弹弓。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只肥硕的灰兔子正蹲在树根底下吃草呢。 “啪!” 钢珠破空而去,正中兔子脑袋,那兔子连蹬都没蹬一下,直接倒地。 “好准头!” 郝红梅低声喝彩,跑过去把兔子拎起来,“哥,这兔子得有三五斤!够炖一大锅土豆了!” 这一下开了个好头,没过多久郝红梅打到一只兔子,手法丝毫不比王强差! “哥,什么时候有空,你也给我做把枪呗?” 郝红梅拎着那只灰兔子的长耳朵,笑着跟王强说。 “哈哈哈哈!” “行,我看你这手法当个猎人也绝对亏不了自己!” 这一早上,两人那是大丰收。 三只野鸡,两只兔子,还有一兜子刚冒头的野蘑菇。 中午的时候,工地上飘起了野鸡炖蘑菇的香味。 “哎呦!强子!这伙食咋又升级了?” 老张头啃着一块野鸡肉,香得直迷糊,“这野味儿在城里饭店,那一盘子得好几块钱呢!” “大家伙儿尽管吃!管够!” 王强端着大盆,给工人们添菜,“这都是我和红梅早上去山上现抓的,纯野生的!吃了长力气!” “强哥威武!红梅妹子威武!”赵铁柱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喊着。 这一招靠山吃山,让工人们吃得更好了。 大家伙儿干起活来那是更有劲儿了。 “你俩这脑子,我是真服了。” 苏婉看着那空了的菜盆,笑着对两人说,“原本以为是个难关,让你俩这一弄,反而成了好事。” “那是,也不看你男人是谁。”王强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郝红梅笑笑不说话,手里攥着一只兔腿啃着,看向后山的方向。 山上的那些白毛,终于变了颜色,开始冒出了一个个黑色的小耳朵…… 收获的季节,马上就要到了! 第223章:大碴子粥配咸鸭蛋 日子就像那老牛拉破车,看着慢,实则轱辘转得挺欢实。 再一场透雨过后,这天儿是彻底热起来了。 一大早,老库房的大院里就热闹开了。 “咯咯哒——” 那只从村里带来的老芦花鸡,也不知道是换了地方不适应还是咋的,一大早就站在柴火垛上亮嗓子,比公鸡还能叫唤。 “别叫了!再叫把你炖了!” 郝红梅手里端着个脏水盆,从屋里出来,冲着那鸡虚晃了一下,那鸡也不怕她,扑腾两下翅膀,飞到墙头上接着叫。 王强正蹲在井边刷牙呢,满嘴的白沫子。 “红梅啊,那鸡是想下蛋了,你给它弄个窝。” 王强含糊不清地说,“别成天喊打喊杀的,那是咱家的产蛋功臣。” “哥,你醒啦?” 郝红梅嘿嘿一笑,那是发自心底的灿烂,“窝早给它搭好了,在那个破轮胎里铺了草,它不去我有啥招?这鸡随你,倔!” “嘿!你这丫头,咋还编排起老板来了?”王强吐掉漱口水,在那清凉的井水里洗了把脸,精神抖擞。 屋里头,苏婉正围着围裙在灶台边忙活。 今儿早晨吃大碴子粥,这大碴子(玉米粒)得提前泡一宿,然后大火烧开,小火慢炖,炖得那汤汁黏糊,玉米粒开花,那才叫地道。 除了粥,还有标配的咸鸭蛋。 那是苏婉自个儿腌的,一筷子扎下去,红油滋滋往外冒。 “吃饭喽!”苏婉喊了一嗓子。 三人围坐在那张有点晃悠的木板桌前。 “嫂子,你这咸鸭蛋腌得绝了!”郝红梅剥开一个,看着那流油的蛋黄,馋得直咽唾沫,“我就稀罕吃这黄,沙面的,香!” “爱吃就多吃点,坛子里还有呢。”苏婉给王强盛了一大碗粥,那是那是实打实的干货,上面没多少汤,“强子,一会你去工地不?” “去啊,今儿个老张头说要盘炕了。”王强喝了一口粥,烫得直吸气, “这盘炕可是技术活,烟道要是留不好,以后倒烟,那屋里能呛死人,我得去盯着点。” “那行,正好家里的盐快没了,还有那个缝被子的线也不够了。”苏婉想了想,“一会吃完饭,红梅跟我去趟镇上的供销社,买点日杂,顺便扯二尺红布。” “扯红布干啥?”王强一愣。 “傻样!”苏婉白了他一眼,“房子盖好了不得挂红啊?门框上、大梁上,都得挂,图个吉利!” “对对对!还是嫂子想得周到!” 王强一拍脑门,“买!多买点!把咱家那骡子头上也挂一朵,让它也沾沾喜气!” “净在那扯犊子!”苏婉被他逗乐了,“骡子挂红花,那是娶媳妇用的!” 话一出口,苏婉脸微微一红,赶紧低头喝粥,王强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她的脚,眼神里全是坏笑。 吃过饭,分头行动。 王强骑着那辆二八大杠,晃晃悠悠地去了月亮湾。 一进村,就碰见了正在大槐树下纳凉的李婶儿和几个老娘们,这帮人那是村里的情报中心,谁家母猪下崽了,谁家两口子干仗了,就没有她们不知道的。 “哎呦,强子来啦!”李婶儿那是真热情,老远就招手,“这大忙人,今儿咋有空回村里溜达?” “李婶儿,我看房子去。” 王强一只脚撑地,停下车掏出烟散了一圈,虽然这帮老娘们有不抽烟的,但那是礼数,给她们闻闻味儿也是好的。 “强子啊,你那房子盖得可是真气派!” 旁边一个胖婶儿啧啧称奇,“那是咱全村头一份!我看那墙比城里的楼房都厚!” “那是,咱这可是百年大计。”王强笑着应承。 “哎,强子,听说你把后山给包了?还要种蘑菇?”李婶儿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那玩意儿能成吗?我听我家那口子说,那是把钱往水里扔啊。” 村里人就这样,一方面羡慕你,一方面又怕你太好,总想找点啥由头平衡一下。 王强也不恼,淡淡一笑:“婶儿,这就是瞎折腾,成不成的,试试呗,万一成了呢?到时候我不也带着大伙儿一起发财嘛。” “哎呦,你看人家这觉悟!”李婶儿一拍大腿,“强子就是仁义!行,婶儿等着跟你发财!” 跟这帮情报员扯了一会儿闲篇,王强骑上车走了,背后隐约还能听见她们的议论声。 “看见没?这就是财大气粗,包个荒山跟玩似的。” “人家那是命好,有个好嫂子,现在又捡个大姑娘回家,这一屋俩女的伺候着,啧啧......” 王强听着这话,嘴角勾起一抹笑。 那是,老子的福气,你们且羡慕着吧! ...... 到了新房工地,老张头正带着徒弟在东屋盘炕呢。 这东北的大火炕,那是房子的灵魂,冬天冷不冷,全看这炕热不热。 “张叔!忙着呢?”王强走进去,递过去一根烟。 “强子来了!”老张头满手是泥,也没接烟,就着王强的手吸了一口, “正好,你来看看这烟道我给你弄的是回龙道,火在里面转三圈才出去,保准热乎还省柴火!” 王强凑过去看了看,只见那是用红砖立着砌出来的一道道迷宫似的格子,一直通到墙里的烟囱。 “张叔的手艺我放心。”王强拍了拍那还未干的泥巴,“就是这炕沿,我想用那块枣木板子,那是我特意留的,硬实,不起刺儿。” “早给你留着呢!”老张头指了指墙角, “那板子好啊,越磨越亮,以后你跟你媳妇在炕上......嘿嘿,那是咋折腾都不带坏的!” 老张头开了个荤腔,周围的小工都跟着起哄。 “张叔,为老不尊了啊!”王强也不害臊,反而得意地挑了挑眉,“那是必须的,咱家这炕,必须得结实!” 整了两三个小时,终于把杂活都给收拾完了,给王强累的不轻。 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众人喷着空。 正喷着呢,苏婉和郝红梅推着一个小板车叮呤咣啷地过来了。 车斗里装着买回来的红布、咸盐,还有一大桶解暑的绿豆汤。 “大家伙儿歇歇!喝口汤!”苏婉招呼着。 这累的满身大汗的,一碗绿豆汤下肚,那是真舒服。 “嫂子,这汤里放冰糖了吧?真甜!”赵铁柱喝了一大碗,抹了抹嘴。 “放了!管够!”苏婉笑着给大伙儿添汤。 郝红梅则是个闲不住的,她看那边有个小工搬砖有点费劲,二话不说走过去,两手一抄,八块红砖稳稳当当地抱起来就走。 “哎呦我去!红梅妹子这力气,比我都大!”那小工看得直瞪眼。 “那是!也不看我是吃啥长大的!”郝红梅得意地一仰头,“我这力气,那是杀猪练出来的!” 第224章:黑鱼带子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中午,工人们都找阴凉地儿午睡去了。 王强和苏婉就在还没安门窗的堂屋里,找了两块木板铺在地上,稍微歇会儿。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知了在树上扯着嗓子叫,穿堂风吹过,凉飕飕的。 王强枕着胳膊,看着头顶那崭新的大梁,还有那一排排整齐的椽子。 “嫂子,你看这房顶,多高。”王强感叹道。 “是啊,真高。”苏婉侧身躺在他旁边,手里拿着把蒲扇,轻轻给王强扇着风,“以前那老房子,进屋都得低头,现在这多敞亮。” “等这炕盘好了,晾干了,咱就搬进来。” 王强转过头,看着苏婉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到时候,咱就在这大屋里摆酒,把全村人都请来。” “嗯。” 苏婉脸微微一红,手里的扇子也没停,“都听你的。” “嫂子.......”王强突然伸手抓住了苏婉的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说啥傻话。”苏婉任由他握着,“只要跟你在一起,干啥都不觉得苦。”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躺着,手拉着手,没再说话。 在这还没完工的新房里,在这充满泥土和木屑味道的新房中,享受着片刻安宁。 不知不觉,王强竟然睡着了,还打起了轻微的呼噜。 苏婉看着他那满是疲惫的脸,眼神里满是心疼,她轻轻抽出手,把自己的外衣盖在他肚子上,然后继续轻轻地扇着扇子,驱赶着那几只讨厌的苍蝇。 晚上回到老库房,吃过晚饭,天还没黑透。 郝红梅是个勤快人,吃完饭就去后山看那一棚子木头去了,说是怕晚上有野物祸害菌种。 王强看着苏婉在灯下缝补衣裳,心里头有点痒痒。 “嫂子,我去河边下两个地笼,明早给你弄点河虾炸酱吃。”王强找了个借口。 “去吧,小心点,别滑倒了。”苏婉头也没抬,咬断了一根线头。 王强拎着两个地笼,晃晃悠悠地去了江边。 这时候的松花江,那是真美。 王强找了个水草茂盛的回水湾,把地笼扔下去,拴在岸边的柳树根上。 弄完这些,他也没急着回去,而是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掏出一根烟点上。 他看着这奔流不息的江水,心里头盘算着接下来的日子。 房子快盖好了,还得装修,还得打家具。 后山的木耳再过俩月就能采第一茬了,销路林颜那边虽然答应了,但也得自个儿多跑跑,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还有那条大船的事儿......陈老爷子说过,那是明年的大计,那得好几万块钱呢,这缺口还大着。 “这日子啊,就是一个坎儿接着一个坎儿。”王强吐了个烟圈,自言自语道,“但只要迈过去了,那就是一片天!” 正琢磨着呢,突然听见旁边的芦苇荡里有动静。 “哗啦哗啦——” 像是大鱼打水的声音。 王强眼睛一亮,这职业病犯了,他悄悄把烟头掐灭,猫着腰凑过去。 拨开芦苇一看,好家伙! 只见浅水区里,一条足有胳膊长的大乌鳢,正带着一群红彤彤的小鱼苗在那耍呢,这是黑鱼带子,这鱼最护犊子,也最凶。 但这会儿,王强没想抓它。 看着那大鱼小心翼翼地护着小鱼的样子,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家。 他不也就是这条大黑鱼吗?护着苏婉,护着红梅,护着这个刚刚支棱起来的家。 “行了,今儿个放你一马。”王强笑了笑,直起腰,“你也怪不容易的,好好养你的崽子吧。” 他转身往回走,心情莫名的好。 回到库房,苏婉已经铺好了被褥。 “回来啦?弄着啥了?” “没,那是放长线钓大鱼。” 王强洗了把手,钻进被窝,“嫂子,明儿个我想去趟县里,给家里添置点东西,你看那新房马上好了,咱是不是得买台电视机?听说现在有那种彩色的了。” “彩电?那得多少钱啊?”苏婉一听就心疼钱,“黑白的能看个影儿就行呗。” “那不行!咱要买就买最好的!”王强搂着苏婉的肩膀,“以后晚上没事了,咱俩就躺炕上看电视,看那个……那个啥《黄飞鸿》,多带劲!” “就你会享受。”苏婉虽然嘴上说着,但眼里全是憧憬。 “对了,还得给红梅买身新衣裳。” 王强想了想,“这丫头来咱家这么长时间了,天天穿着你的旧衣裳,都短了一截,看着怪寒碜的。” “嗯,是得买。” 苏婉点头,“这丫头个子高,得买成衣,或者扯布去做,明儿个我跟你一块去挑。” “行!那就这么定了!明儿个进城,大采购!” 这一夜,老库房里传出了两口子细碎的商量声,还有偶尔爆发出的低笑。 第二天一大早,老库房的大铁门还没开呢,里面就热闹开了。 天刚蒙蒙亮,也就四五点多钟,这要是搁平时,郝红梅那丫头睡得跟死猪似的,雷打不动。 可今儿个不一样,进城啊!那是去县城! “嫂子!嫂子!快醒醒!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郝红梅的大嗓门炸响,把正做梦娶媳妇的王强吓得一激灵,差点从行军床上滚下来。 “这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鬼子进村了呢。”王强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披着衣裳下了床。 只见郝红梅早就穿戴整齐了,虽然还是那身旧衣裳,但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了两条又黑又粗的大辫子,发梢还特意绑了两根红头绳,看着喜庆。 “哥,你咋还没起呢?你看这天都亮了!”郝红梅急得直跺脚,那大脚板踩得地都在颤。 “姑奶奶,这有没有五点都另说!”王强指了指天边那刚泛起的鱼肚白。 苏婉这时候也起来了,正对着镜子梳头呢。 她今儿个特意穿上了过年时候王强给买的那件蓝底白花的的确良外套,下面是一条黑裤子,显得腰细腿长,干净利索。 “行了强子,红梅这是头一回进县城,激动。” 苏婉抿着嘴笑,手里拿着把木梳子,一点一点地把那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赶紧洗脸刷牙,我也先把早饭做上,早点去也好,能占个座。” “占座?”王强哼了一声,拿着牙刷往嘴里塞, “嫂子,你太天真了,那去县城的大客车还得到镇上坐,你能挤上去就算烧高香了,还想占座?那是做梦娶媳妇——想得美。” 三人简单扒拉了两口早饭。 临出门前,王强特意把那个军绿色的帆布挎包挎在身上,把那厚厚一沓大团结用手绢包了好几层,塞在最贴身的那个暗兜里,还拿别针把兜口给别上了。 “这可是咱盖房子的血汗钱,丢了我就得去跳江。”王强拍了拍胸口,那是硬邦邦的踏实感。 “行了,别拍了,越拍越招贼。”苏婉给他把衣领子翻好,“走吧,锁门。” 把大黑狗拴好,嘱咐它看好家,三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 第225章:谁把老子鸡蛋挤碎了 到了镇上的客运站台,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头。 有背着大麻袋去城里卖山货的老农,有拎着咯咯叫的老母鸡去走亲戚的大婶,还有那刚结婚的小两口,手拉手腻歪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复杂的味道:旱烟味、汗馊味、鸡屎味,还有旁边卖茶叶蛋的五香味,混合在一起。 “我的妈呀,这咋这么多人啊?”郝红梅紧紧抓着苏婉的胳膊,生怕走丢了。 “这算啥?今儿个还没到年节呢。”王强护着两个女人,像个开路的坦克,“都让让!借过借过!别挤着孩子!” 其实哪有孩子,他就是喊着顺口。 王强之前都是趁着李顺的拖拉机到县里面的,也是第一次坐这公交车! 看着那辆通往县城的大通道客车晃晃悠悠地开过来了,停在路边,还没熄火,排气管子突突突地冒着黑烟。 车门还没开,底下的人群就像炸了窝的马蜂,轰的一下涌了上去。 “别挤!踩脚了!” “谁啊!把老子鸡蛋挤碎了!” “前面的快上啊!磨蹭啥呢!” 售票员是个胖大姐,站在车门口,那嗓门比喇叭还响:“别挤!排队!都有座!哎那个抱猪崽子的,你那是活物,得买票!” “我这猪还没满月呢,买啥票!”那老头也不示弱。 王强看准时机,两只胳膊一撑,那是真有劲儿,直接把前面两个想加塞的小年轻给扒拉到一边去了。 “嫂子!红梅!跟紧了!拽着我衣服!” 王强就像个楔子一样,硬生生地挤进了人群,苏婉被夹在中间,脸都憋红了,两只脚都快离地了。 郝红梅在后面负责断后,她那大体格往那一横,谁也别想挤进来。 “干啥呢!别往这挤!没看见有女同志吗?”郝红梅眼珠子一瞪,冲着后面一个想趁乱摸一把的猥琐汉子吼道。 那汉子一看郝红梅这体格,再看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吓得一缩脖子:“没挤,没挤,这不车晃悠嘛。” 好不容易挤上了车,座是肯定没了。连过道里都站满了人,还有人直接坐在行李包上。 王强眼尖,看见最后面那个放行李的架子底下还有点空当。 “往后走!往后走!” 他推着苏婉和郝红梅,费劲巴力地挪到了车尾巴。 “来,嫂子,你坐这行李卷上。”王强把一个没人认领的大铺盖卷往角落里一踢,给苏婉腾了个地儿。 “红梅,你站那扶着那根杆子。” 王强自己则像堵墙一样挡在外面,两只手抓着上面的扶手,把那两个女人护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隔绝了外面的拥挤和骚味。 车终于发动了,像头老牛一样哼哧哼哧地上了路。 车厢里闷得像个蒸笼,窗户虽然开着,但那尘土呼呼往里灌,呛得人直咳嗽。 “强子,累不?”苏婉坐在铺盖卷上,仰头看着王强,拿着手绢给他擦了擦下巴上的汗。 “不累,这算啥。”王强低头看着苏婉,坏笑着凑到她耳边,“嫂子,你看咱俩现在这样,像不像以前在被窝里......” “闭嘴!这么多人呢!”苏婉脸腾地一下红了,伸手在他腰上的软肉狠狠掐了一把,“没个正经!” 旁边有个带孩子的大嫂,怀里的娃一直哭个不停。 那大嫂也是个豪爽人,也不避讳,直接撩开衣襟就把奶头塞孩子嘴里了。 郝红梅在旁边看直了眼。 “看啥看?没见过喂奶啊?”大嫂白了郝红梅一眼。 “嘿嘿,没见过,俺还没嫁人呢。”郝红梅憨憨一笑。 “没嫁人?我看你这大体格,将来肯定奶水足,能生个大胖小子!”大嫂也是个爱唠嗑的。 这一路上,虽然挤点、热点、味大点,但听着车厢里天南地北的闲聊,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白杨树,那心情也是飞扬的。 一个多钟头后,客车终于哼哧哼哧地进了县城。 一下车,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哎呀妈呀,总算活过来了。”郝红梅伸了个懒腰,浑身骨节咔吧咔吧响,“这坐车比扛木头还累。” 王强拍了拍身上的土,整理了一下被挤歪的挎包,大手一挥,指着前方那几栋三四层的小楼。 “行了!遭罪结束!接下来就是享受!走!百货大楼!” 县百货大楼。 三层高的水泥楼,外墙贴着那个年代特有的小白瓷砖,大门口挂着厚厚的绿棉门帘子,把外面的尘土和热气挡得严严实实。 一掀帘子进去,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高级味扑面而来。 那是雪花膏的香味、新布料的浆味、还有橡胶鞋底的味儿混合在一起,在王强闻来可能有点刺鼻,但在苏婉和郝红梅闻来,那就是洋气的味儿! 大楼里人也不少,但比客运站那是文明多了。 大家都慢悠悠地逛着,说话都压低了嗓门,生怕显得自己没素质。 “哇——”郝红梅张大了嘴,眼睛都不够用了, “把嘴闭上,哈喇子流出来了。”王强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走,先去二楼,那是卖布和成衣的。” 上了二楼,那一排排挂着的衣裳、一匹匹五颜六色的布料,看得人眼花缭乱。 “红梅,今儿个你是主角。”王强豪气地说,“看上啥了就说话,哥掏钱!” 郝红梅有点怯场,手在衣襟上蹭了又蹭,才敢去摸那挂着的一件的确良褂子。 “别摸!不买别摸!手洗了吗?” 柜台里坐着个胖得像个发面馒头的售货员,手里织着毛衣,眼皮都没抬地甩出来一句。 “咋的?怕摸脏了赔不起啊?” 郝红梅可不惯着她,王强也是立即跟上,把挎包拉链一拉,露出里面那一沓子钱的一角,“把这件,还有那件红格子的,都拿下来给我妹子试试!试坏了算我的!” 那胖售货员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织毛衣的针都差点戳手里。 她探头一看那包里的钱,脸色立马变了,能随身揣这么多现钱的,不是倒爷就是暴发户,反正惹不起。 “哎呦,大兄弟,你看你急啥,我也没说不让试啊。” 胖大姐那脸上立马堆出了花,把毛衣一扔,手脚麻利地拿衣服,“来来来,大妹子,这件红的好,显白!这件的确良的凉快,最流行!” 这就是现实,有钱就是大爷。 郝红梅被王强这一撑腰,胆气也壮了,她拿起那件红格子的褂子往身上一比划。 尴尬了。 “刺啦——” 郝红梅刚想把胳膊伸进去,那袖口就发出一声哀鸣,她那常年干活练出来的粗壮胳膊,根本塞不进去这娇滴滴的小褂子。 “这……”郝红梅脸又红了,“哥,这太小了。” “有没有大号的?特大号的?”王强皱眉问。 “大兄弟,这已经是特大号了。” 第226章:我要买彩电 胖大姐也是一脸无奈,“你这妹子......这身板太好了,那是干活的好手,但穿这成衣确实费劲,要不......去男装那边看看?” “去你的!大姑娘穿啥男装!” 苏婉白了那售货员一眼,走上前拉过郝红梅,“强子,我看红梅这身板,买成衣是白搭。” “咱还是扯布吧!扯那最好的料子,回去我给她量身定做。想做啥样做啥样,还合身!” “对对对!做衣裳好!”郝红梅赶紧把那件紧绷绷的衣服脱下来,像是卸下了刑具。 三人转战布匹柜台。 这回苏婉是行家了,她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跟售货员聊得热火朝天。 “这块红底白碎花的不错,喜庆。”苏婉指着一匹布,“同志,这个给我扯十尺!够给红梅做一身褂子加裤子了!” “十尺?”售货员都愣了,“一般做一身六尺就够了。” “我妹子个高!多出来的还能做个鞋面!”王强在一旁插嘴,“扯!别省着!” 除了给郝红梅扯了红布,王强又硬逼着苏婉扯了一块淡蓝色的涤纶布,说是给她做裙子穿。 苏婉嘴上说着不要,浪钱,但那手摸着布料就舍不得松开。 买完布,又去了鞋帽区。 这回顺利多了,郝红梅虽然脚大,但四十一二码的女式皮鞋还是有的。 挑了一双黑色的丁字扣小皮鞋,稍微带点跟,郝红梅穿上以后,在地上走了两步。 “嘎达、嘎达。” 那清脆的声音,在郝红梅听来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她长这么大,这是头一回穿皮鞋! “哥!嫂子!这鞋真硬!真响!”郝红梅乐得合不拢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都不舍得抬起来。 “响就好!以后你就穿着这鞋在村里走,让那帮老娘们看看!”王强笑着说。 从百货大楼出来,三人的手里已经提了好几个网兜了。 日头到了正当中,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走!吃饭去!”王强摸了摸肚子,“听说县里有家红旗饭店,那的大师傅是御厨传人,溜肉段做得一绝,咱去尝尝!” 到了饭店,正是饭点,人声鼎沸,那种油烟味和饭菜香混在一起,勾得人馋虫直往外爬。 王强找了个空桌坐下,大手一挥:“服务员!点菜!” “来个溜肉段!要肉多的!再来个小炒牛肉!还要个那个啥......锅包肉!对,红梅爱吃甜口的,再来个大盆的酸菜白肉血肠!” “主食吃啥?”服务员拿着小本记着,那是眼皮都不抬。 “大米饭!一人两碗!不够再添!”王强那是豪气干云,“还有,给我来两瓶北大仓!今儿高兴,得喝点!” 等菜上来了,那分量是真足。 盘子跟脸盆似的,冒着尖,那溜肉段外焦里嫩,咸香适口。 锅包肉酸甜酥脆,咬一口直掉渣,那血肠更是一绝,颤巍巍的,入口即化。 “吃!” 王强夹了一大块锅包肉塞进郝红梅碗里,“红梅,别客气,这就是给你的庆功宴!这段时间要是没有你,那后山的活儿我跟你就嫂子真干不完。” 郝红梅那是真饿了,也不顾啥形象,筷子飞舞,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哥,这肉真好吃!比咱自个儿炖的香多了!”郝红梅嘴里塞满了肉,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屯食的仓鼠。 “那是,人家这是过了大油的,火候足。”苏婉吃得斯文,但也比平时多吃了不少,这几天确实累坏了。 后来菜不够了,王强又让加了个清炖老母鸡,汤鲜味美! 三人吃得满嘴流油,王强还喝了二两酒,脸上红扑扑的。 这顿饭吃了好几十块钱,在这个年代那是相当奢侈了,但王强掏钱的时候一点不心疼,看着两个女人满足的笑脸,他觉得这钱花得值! 挣的钱不就这么花的嘛! 吃饱喝足,下午接着逛,这回不去那些花哨的地方了,得去办正事。 王强领着两人去了五金土产公司,这地方全是铁味儿、油漆味儿,男人的天堂。 “师傅,给我来两把最好的手锯!要德国造的那种钢口的!”王强趴在柜台上,指着挂在墙上的工具,“那是好东西,锯木头跟切豆腐似的。” “德国造的?那可贵,一把得十八块五!”售货员是个戴老花镜的大爷,慢吞吞地说。 “拿两把!再给我来两盒洋钉,一寸的、二寸的都要!还有那个......那一捆子铁丝,我也要了!”王强那是大手笔,盖房子、搭菌棚,这些东西少不了。 买完工具,又去了旁边的杂货铺。 这回是苏婉的主场。 “红梅,你看这个搪瓷盆,带鸳鸯戏水的,多好看。”苏婉拿起一个脸盆,那是给新房预备的。 “好看是好看,就是这儿掉了一块瓷。”郝红梅眼尖,指着盆沿上一块黑斑。 “哎呀,还真是,这是处理品吧?”苏婉有点惋惜。 王强凑过来一看,乐了:“掉瓷好啊!掉瓷便宜啊!这不耽误用,回去拿牙膏补补就行,师傅,这盆咋卖?” “处理品,不要票,一块二拿走。” “一块!一块我就拿俩!不然我买那好的去!”王强开始砍价。 “行行行,拿走拿走!”售货员也想赶紧清货。 苏婉乐得合不拢嘴,这一倒手就省了四毛钱,够买二斤盐了。 买完这些杂七杂八的,路过一家家电商店的时候,三人都走不动道了。 那橱窗里,摆着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里面正放着那是啥电视剧,一群人打打杀杀的。 “哇——那就是电视机啊?”郝红梅脸都贴在玻璃上了,哈气把玻璃弄了一片白,“那里面的人咋那么小呢?” “那是《霍元甲》!”王强看了一眼,那是这时候最火的剧,“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 柜台前围了不少人,都在那看稀以此。 一个穿着西装,梳着大背头,腰里夹着公文包的男人正指着那台电视机跟售货员吹牛逼。 “这台机子,给我包起来!我有票!这是我托人从省城搞的指标!”那男人声音很大,生怕别人听不见,“四百多块钱嘛,小意思!也就是我一个月的工资!” 周围人一片羡慕的啧啧声,那眼神,跟看土豪似的。 第227:忘不了你 郝红梅也羡慕地看着:“哥,咱啥时候也能买个电视啊?哪怕小的也行啊。” 王强看了一眼那个显摆的男人,不屑地哼了一声,拉过郝红梅和苏婉:“急啥?这黑白的有啥看头?等咱房子盖好了,直接买个大的!” “要彩色的!还得是进口的松下或者东芝!这黑白的看着费劲,跟看黑白照片似的,都没颜色。” “彩色的?” 旁边那个西装男听见了,回头看了王强一眼,看他那身虽然新但土里土气的打扮,还有手里提着的掉瓷脸盆,嗤笑一声, “小伙子,口气不小啊,你知道彩电多少钱吗?那一台得一千多!还要外汇券呢!你有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王强没搭理他,只是冲苏婉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说:“嫂子,听见没?人家说咱买不起呢。” 苏婉抿嘴一笑,她最知道王强的家底:“那咱就攒钱,到时候买回来请全村人看,把那声音开到最大,震死他们。” “对!到时候把你那电视机震得都没影儿了!” 郝红梅也帮腔,冲那西装男做了个鬼脸。 三人没在电器店多待,虽然现在还没买电视,但那个梦想已经在心里扎了根,那是彩色的梦,比这黑白的现实带劲多了。 从电器店出来,看看日头,已经偏西了。 这一圈逛下来,每个人手里都提满了东西。 王强的脖子上挂着一卷电线,手里提着俩盆,背上还背着一大捆塑料布和那两把锯。 苏婉抱着布料和新鞋,郝红梅更夸张,两只手提着四个满满登登的网兜,里面是调料、钉子、还有那是给大黑狗买的几根大骨头。 “走不动了,真走不动了。”苏婉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捶着腿,“这么多东西,咋挤车回去啊?” 这也是个问题,来的时候人挤人,回去的时候肯定更挤,带着这么多东西,那还不得被人骂死。 正犯愁呢,正好路边传来一阵铃铛声。 “驾!驾!” 一辆赶着驴车的老汉晃晃悠悠地过来了,车上拉着几个空的大箩筐,看样子是进城卖完菜准备回村的。 王强眼睛一亮,这老汉他看着眼熟,好像是隔壁大河村的。 “大爷!停车!停车!”王强拦在路中间。 “吁——”老汉勒住驴,“干啥啊后生?” “大爷,回大河村不?稍我们要不?给钱!”王强掏出烟递过去。 “顺道是顺道,但这车......有点脏。”老汉接了烟,那是好烟,态度立马好了。 “脏怕啥!我们也刚从泥坑里爬出来的!”王强哈哈一笑,“大爷,给你两块钱,把我们拉到月亮湾村口就行!” “两块?上来吧!正好我也想找个人唠嗑!”老汉乐了,这可是意外之财。 三人把大包小包扔上驴车,自个儿也爬了上去,虽然车板硬了点,还有股烂菜叶子味儿,但那是真宽敞,真舒坦。 驴车晃晃悠悠地走在土路上,出了县城,两边就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夕阳西下,晚风吹过来,凉爽得让人想睡觉。 王强躺在装着布料的软包袱上,嘴里叼着根路边随手扯的狗尾巴草,看着天上的火烧云,晃着二郎腿。 “嫂子,今儿高兴不?” “高兴!”苏婉抱着那个装着新鞋的盒子,那是给王强买的回力鞋,她自个儿那双早穿脚上了,笑得眉眼弯弯,“就是钱花得有点狠了。” “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王强满不在乎地说,“只要你们高兴,花多少都值!” “哥,我最高兴!”郝红梅穿着那双新皮鞋,两只脚在车帮上一晃一晃的,那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鞋真好看,还有这跟儿,以后走道我也能扭起来了!” “扭啥扭?别把腰扭了!”王强逗她。 “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惊起了路边的一群麻雀。 赶车的大爷也被感染了,挥着鞭子唱起了那那是跑调的二人转:“小~妹妹送我滴郎啊,送到了大门东啊……” 等到回到老库房,天都黑透了。 大黑狗听见动静,老远就跑出来迎接,围着驴车转圈摇尾巴,它闻着了骨头味儿。 “到家喽!” 王强跳下车,把东西一件件搬进屋。 灯光亮起,看着这一屋子的战利品,三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 “汪汪,呜汪!汪汪......” 大黑狗围着王强叫唤,它刚刚明明闻到了骨头,主人怎么还不给我啊! 看着狗子迫不及待的样子,王强笑了! “哈哈哈哈哈!” “忘不了你!“ 伸手把给狗子带回来了的骨头扔了过去,大黑狗欢天喜地的叼起来爬在门口啃! ...... 从县城回来这几天,老库房里的气氛那是比那刚炸出来的油条还热乎。 工地上,王强领着老张头他们给新房安玻璃、抹油灰,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听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这边库房里头,苏婉带着郝红梅,那就是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天下了。 那台老式蝴蝶牌缝纫机被苏婉擦得锃亮,摆在窗户底下光线最好的地儿。 苏婉坐在那,脚底下踩得哒哒哒直响,跟机关枪似的,手里的布料像流水一样往前送,那动作无比熟练。 “红梅!别在院子里跟狗疯了,那狗都要让你给玩坏了!进来!再量量!” 苏婉咬断线头,冲着外头喊了一嗓子。 郝红梅正拿着个扫帚逗大黑狗呢,那狗被她撵得满院子乱窜,听见召唤,她把扫帚一扔,拍了拍手上的土,屁颠屁颠地跑进屋,脸上挂着汗珠子。 “嫂子,昨晚不是量过了吗?咋还量啊?我这肉又没长一宿,还能变出花儿来?” “昨晚是昨晚,那是大概数,隔着厚衣裳不准。” “今儿个要下剪子了,这可是的确良的好料子,剪坏了都没处配去,必须得精准!差一分一厘,那衣裳穿身上就不是那个劲儿!” 苏婉拿着那条黄色的软皮尺,挂在脖子上,一脸的严肃,像个正在审视作品的大师傅, “你这身板跟别人不一样,那是......那是老天爷赏饭吃,长得太开了,稍微差一点,做出来就勒得慌,或者松垮垮的不好看。” 郝红梅嘿嘿一笑,也不扭捏,站在地当间,张开双臂,像个等着检阅的大兵:“行,嫂子你量!只要能穿上新衣裳,你把我捆起来量都行!” 第228章:量体裁衣 王彪几人却不改口,一直林先生前,林先生后,问他当日杀拓羯兵之事,林音大略与他们说了一遍。丁誉几人更是佩服。 霍成君脚尖踮地,稳住秋千后,就从上边下来,“那陛下信吗,还是说陛下是来问罪的?”歪了歪脑袋,仰头看着刘病已,他若是信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就不会是他。 马锋咧嘴一笑,想要说几句壮语,不料身子一歪,软绵绵倒在地上。 另外献土豆玉米,功在当代,岁在千秋,赐长安县男爵,世袭罔替。 刘病已甚至支开了许平君,只身在椒房殿等着霍成君,这让霍成君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刘病已就这样等着自己可不一定是好事,即便胆怯,可来了也无法转身离去,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刘病已面前。 这雨水不是一般的凉,他只觉得自己像被浸在了无边的冰水中,永远没有走出这困境的能力。 “真的?”好像他们还真失落似的,如果让她们知道我们之间中午的对话,那么又会怎样。 三万人马的粮草让卑弥生做难了,筹集了十几日,还不到一半。卑弥生着急的时候,却传来了狗奴国攻打邪马台的消息。 王彦赢了,台下却没有欢呼声,学生们都是一脸死了至亲的表情,其中卓天凌的表情宛如灭门,这一战,王彦将二百一十三万武铜贡献给了国武院,护卫正在纠结人手将十几个箱子的钱财搬走,一个个脸上都露着淡淡的笑容。 “本法王劝你识时务些,莫要自讨苦吃。”大力法王自看着林音,却也没出手整治他。 不过可惜了,我已经有了一个徒弟,不然我还真想把她收为我的徒弟。 经母亲点拨,萧茯苓也想到了陆吾这些年,多有往国中各部门安插亲信的习惯。使得国内有什么事情,不出一刻钟陆吾都能知道。而陆吾家中更是高朋满座,门客数千。 守卫摇摇头,只说从前天开始岛上突发发出警戒令,周围的十几海里之内不允许有任何船只靠近,岛上也不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难道必须在生死一念之间隔,才能窥视到那张神色秘神色纹图?”张乐果断的屏住呼吸,心跳砰砰加速,就在他们几乎就要断气之时。 阿里巴巴公司目前总资产虽然达到五千万,可是可用资金连一千万都不到,蜂蜜柚子茶也只局限在西南省,九味地黄丸则局限在万达省。 虽说心里是非常期待这样的比赛,但是面对两个级别比他高的人追围堵截,饶是斐肖也有点吃不消,忍不住有点泄气。 因为在他的身上,不仅有着非常突出的那部分,也有着平衡感非常好的那部分。 林萧沉声道,幸好炎兮让焚焰去了星王镇,以焚焰的速度应该可以在段时间内赶回去。而且林家有一个保命法宝,罗家要灭林家也没有那么简单。 问题只要不是出在赵希悦身上就好了,如果是外部原因,我定能解决一切。 卢建林和费宇新想摆脱包袱另起炉灶,也并非他们原来那摊子就要彻底放弃,他们这是在准备退路。 明朝那边选了朱无视,汉土这边,除了刘秀,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结果第二天,芝麻在毛孔里发了芽生了根,牢牢的生长在了脸上。毛孔也分泌了油脂,在芝麻表面形成了一层保护膜。 徐然只是攻占了她的二垒和三垒,还在挑战本垒前戏的功夫当中,甚至他自己的衣服都还完好的穿在身上,而她却情火难持下提出换地图,徐然欣然应允。 这一次,他们很顺利,路上,也再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异声,当然,也没有出现什么散兵游勇的灵兽。 半分钟之后,巫雨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在齐林肩膀上咬了一口。 情操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辙来,她不怕事情出现意外,就怕这意外出得无迹可寻,根本无从解决,连个下手的方向都找不到。 潜在消费者们嘀嘀咕咕,有的人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过来看了一下图片,连问都懒得问,似乎半点期待感都没有。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后退,因为,他看到里面的星儿,与先前所见的不一样。 这种情况下,放出几条狗,制造一些末世危机,然后他再站出来做那个救世主。 舍不得,但一想到齐意这不管不顾的找死劲,他又觉得,不收拾她是真不行了。 等到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时期,他以为这一切的宿命要结束了,可没有想到的是宇智波斑忽然走上了因陀罗的道路。 颜良一刀斩出,正要砍向张绣的脑袋,张绣身躯猛然扭曲,险而又险地避过。 “哎……这事不好说呀!”孟洪祥忍住笑,低头摇头晃脑,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 路过他们三个的时候,黑瞎子和齐意非常默契的同时踢了一脚吴邪和胖子,让他俩的脑袋成功的撞在了一起,企图让他俩能够早点开窍。 这李云舒不管身旁有没有公山明月,几乎是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他们视除了旧武之外的一切力量体系为‘不纯之物’,对受赐者、改造人、新武武者都有着相当程度的敌意。 “三个还少吗?俺早晨闹肚子,刚脱下裤子,回头一看,原本还以为是田埂呢!三姨,毅崽光骗俺,说你家的西瓜地是风水宝地,要是俺知道是这样,俺说啥也不去西瓜地了!”史旭东委屈的说。 而第一都市圈,和薛璟所在的第五都市圈一个在北一个在南,相隔极远。 “抱歉,让诸位见笑了。”伊阿索斯干咳一声,脸上泛起丝丝苦涩,无奈讲述了自己的病因。 两个妖族和一只妖兽脖子上还扣着一个银色的项圈,这是锁妖项圈。 “林兄弟,不知你有没有听说,那李辅国昨夜在府中被刺客杀死?”杨栖梧忽然问道。 似乎,海里的龙鱼就是人族在绿灵世界里最大的天敌,要是这个世界的所有龙鱼消失了,人族不就安全了吗? 第229章:被野猪糟蹋了 那天傍晚。 王强刚洗完脸,正光着膀子在院子里乘凉,手里拿着个大蒲扇呼嗒呼嗒地扇着,身上还挂着干活留下的汗珠子。 “强子!闭上眼!”苏婉神秘兮兮地从屋里出来,挡在王强面前,脸上带着那种藏不住的笑意。 “干啥?给我变戏法啊?还是做好吃的了?”王强乐了,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我可告诉你啊,要是吓唬我,我可不依。” “出来吧!走两步!把你那气势拿出来!”苏婉冲屋里喊。 一阵嘎达、嘎达的皮鞋声响起,清脆,有力,那是新皮鞋踩在砖地上的声音。 “好了,睁眼吧!” 王强一睁眼,瞬间愣住了,手里的蒲扇都掉在了地上。 只见郝红梅站在堂屋门口,背着手,有些局促又有些骄傲地看着他。 那模样,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上身是一件红底白碎花的的确良偏襟褂子,苏婉的手艺真是绝了,这衣服做得既合身又显身材。 收腰的设计把郝红梅那把子力气练出来的细腰勒了出来,更衬托得上面那是波涛汹涌,简直要把扣子给崩开,那种呼之欲出的生命力,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脸热心跳。 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涤纶裤子,裤线熨得笔直,显得那两条大长腿更长了,跟两根柱子似的,结实又修长。 脚上蹬着那双丁字扣小皮鞋,因为不习惯穿高跟,她站得有点歪歪扭扭,但那股子精气神,那是谁也挡不住。 头发也拆了大辫子,梳成了一条乌黑油亮的大马尾,用红头绳高高扎起,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的,透着一股子利索劲儿。 “哥......咋样?”郝红梅脸红得跟那衣服似的,两只手绞着衣角,紧张地看着王强, “是不......太花了?像个大红灯笼似的?要不我还是脱了吧......” “脱啥脱!”王强猛地站起来,几步窜过去,围着郝红梅转了三圈,嘴里啧啧有声, “这也太带劲了!红梅,你这要是走出去,那帮小伙子得把电线杆子给撞断了!这那是红梅啊,这是电影里的穆桂英啊!” “真的?”郝红梅眼睛亮了,那是被夸奖后的喜悦,“不难看?” “难看?谁敢说难看我抽他!” 王强竖起大拇指,“这叫啥?这叫红梅花儿开!既喜庆又精神!嫂子这手艺,神了!把你这点优点全给露出来了!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俊呢?” “那是!” 苏婉在旁边一脸的得意,抱着胳膊,“也不看是谁做的。” “红梅这身板,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啥都好看,也就是以前让那破棉袄给耽误了。” “嘿嘿......”郝红梅乐得合不拢嘴,在院子里走了两步,故意把皮鞋踩得嘎嘎响,像只骄傲的大公鸡, “哥,那明天我就穿这身上山干活!让那些野鸡兔子也看看!” “别介!”王强赶紧拦住,“姑奶奶,这可是的确良的,不吸汗还不咋耐磨。” “你上山刮个口子,不得心疼死?这衣服是让你出门、赶集、相亲穿的!是咱们家的门面!” “我不相亲!” 郝红梅哼了一声,在王强面前转了个圈,那衣角飞扬,像一只红蝴蝶,“我就穿给你和嫂子看!只要你们觉得好看就行!” 那一晚,郝红梅兴奋得半宿没睡着,把那身衣服脱下来叠了又叠,最后压在枕头底下,做梦都是笑着的。 ...... 好日子过得快,转眼就进了六月。 这天儿是越来越热,知了在树上叫得人心烦意乱。 山下的房子已经算是完工了,就等着选个好日子搬家。 王强已经在琢磨着怎么摆酒席,请哪些人了,甚至连请柬的样式都想好了。 后山上的木耳,也到了最关键的出耳期,前两天刚下了一场透雨,那是天公作美,木耳最喜欢这种湿热的天气。 “这一场雨下去,那木耳肯定疯长!”王强昨晚还在炕头上跟苏婉算账, “要是这段木头都出齐了,这一茬少说也能收个几百斤干耳,一斤干耳那是好几块钱,这一波就是几千块啊!到时候咱那大船的钱就又近一步了!” 苏婉听得眼睛发亮,仿佛看见了满屋子的钞票在飞舞,那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东方才露出一抹鱼肚白。 勤快的郝红梅就爬起来了。 她现在是后山的巡逻兵,每天雷打不动,第一件事就是上山看木耳,那是比看亲爹还亲。 “哥,嫂子,我上山了啊!今儿个估计能采一筐了!” 郝红梅背着背篓,手里拿着镰刀,兴冲冲地出了门。 她甚至还特意穿上了那双新布鞋,虽然没穿那身红衣服,但这鞋也让她觉得走路带风。 王强和苏婉还在被窝里赖着,享受着难得的清晨时光。 “强子,等红梅回来了,咱就做饭。今儿个吃韭菜盒子,地里的韭菜老高了,那是头刀韭菜,鲜着呢。” 苏婉迷迷糊糊地说,手还搭在王强的胸口上。 “行,听你的,多放俩鸡蛋,再放点虾皮,提鲜。” 王强翻了个身,抱住苏婉,在那光滑的肩膀上亲了一口,“再睡会儿,这几天累坏了。” 可是,这早饭是注定吃不安生了。 过了不到半个钟头,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且凌乱的脚步声,那是跑得岔了气的声音,还伴随着摔倒又爬起来的动静,听着就让人心慌。 “哥!嫂子!不好了!出事了!天塌了!” 郝红梅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被鬼追了一样。 王强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那反应速度比当年在海上遇着风暴还快。 还没等穿鞋,大铁门就被哐当一声撞开了。 只见郝红梅披头散发,满脸是泥,一只鞋跑丢了,另一只鞋也全是泥巴,裤子上挂了好几道口子,那是被树枝挂的。 她站在院子当中间,浑身都在哆嗦,指着后山的方向,嘴唇发紫,话都说不利索了。 “咋了?红梅你别急,慢慢说!有人放火?还是咋地了?” 王强抄起裤子一边穿一边往外跑,心提到了嗓子眼。 苏婉也吓坏了,披着衣裳跟出来,脸都白了。 “不是人......呜呜呜......是猪!是野猪!”郝红梅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大哭, “咱的木耳......咱的棚子......全让猪给拱了!呜呜呜......” “啥?” 苏婉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栽倒,那是她的心血啊,是她一点一滴伺候出来的啊! “走!上山!” 王强二话没说,回屋一把抄起那杆****,检查了一下子弹,又别上了那把牛耳尖刀,眼神里冒出了杀气,杀气腾腾地往外冲。 苏婉和郝红梅也顾不上别的,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 第230章:今晚必吃杀猪菜 三人一口气跑到后山育菌场的时候,日头刚从树梢上探出个脑袋。 郝红梅虽然刚才来过一次,但再看一遍,还是忍不住骂出了声,“这帮杀千刀的畜生,这是遭了什么孽啊!” 王强阴沉着脸,没说话,大步走进那片被毁的菌棚。 原本搭得好好的草棚子塌了半边,那是被硬生生撞倒的,那一排排整齐的椴木,现在东倒西歪,滚得到处都是。 地上全是乱七八糟的猪蹄印,把黑土翻得底朝天,还混杂着一股子刺鼻的尿骚味和猪粪味。 苏婉哆哆嗦嗦地走过去,蹲在一根断了的木头旁边。 那木头上,原本密密麻麻长满了指甲盖大小的黑木耳幼崽,现在被啃得乱七八糟,有的被踩烂了化成黑水,有的连着树皮被蹭掉了。 “这一根木头,能出二斤干耳啊......” 苏婉捧着那截断木,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这一眼看过去,少说毁了百十来根......这就是好几百块钱啊!这钱还没进兜呢,就让猪给造了!” “嫂子,别哭了。” 王强走过去,把手里的猎枪往背后一背,蹲下身子大概盘算了一下,“我看了,主要是边缘这一块遭了殃,中间那几大堆还没事,虽然棚子塌了,但木头没断,菌种还在。” “大概毁了五分之一,也就是个边角料。” “五分之一也是肉啊!”郝红梅气得直跺脚,手里紧紧攥着镰刀,“这帮野猪是不是成精了?咋专挑咱们这下手?” “它们不是成精了,是馋了。” 王强指着地上一滩被嚼碎的木屑,“这木耳菌丝有股特殊的香味儿,再加上这段时间山上青黄不接,这帮畜生闻着味儿就来了,你看这脚印......” 王强站起身,指着地上一串巨大的梅花印,那印子深深陷进土里,比旁边的小脚印大了一倍不止。 “这是头孤猪,也就是咱们常说的黑金刚。” 王强眯着眼睛,眼神冷冽,“看这蹄印的深浅和跨度,这畜生少说得有三百斤往上!它领着一群母猪和小猪崽子,把咱这当食堂了。” “三......三百斤?”苏婉惊了! “那不得跟个小牛犊子似的?强子,咱......咱报警吧?或者是找村里人来帮忙?” “报警?等警察连来了,这帮畜生早跑没影了。” 王强冷笑一声,“再说了,找村里人?要是让人知道咱这被野猪糟蹋了,指不定多少人在背后幸灾乐祸呢,这事儿,得咱自己平!” 王强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那串延伸进深山的脚印。 “嫂子,红梅,你们俩听好了。” 王强语气严肃,“你俩现在就把这儿收拾了,把还能用的木头扶起来,重新码好。” “把那些烂了的、断了的,全部拖到下风口去烧了!别留着招虫子。” “然后,在棚子四周撒上一圈我之前买的石灰粉,再把那我带来的鞭炮拆几个,火药洒在周围。” “那你呢?”苏婉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别是要进山吧?” “我不进山,难道等着它们今晚再来吃一顿?” 王强拍了拍手里的枪,“这帮畜生记吃不记打,它们尝到了甜头,肯定还会来,只有把那领头的黑金刚给废了,这群猪才会散,才不敢再来!” “不行!太危险了!” 苏婉死活不撒手,“三四百斤的野猪,那是能撞断树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还要这木耳干啥?钱咱不要了行不行?” “嫂子!” 王强双手捧住苏婉的脸,眼神坚定地看着她,“你信我不?我王强这辈子,没干过没把握的事儿。” “我是老猎手了,我知道怎么对付这玩意儿,你放心,我不跟它硬拼,我玩阴的。” “今晚,我就让这头猪给咱的木耳偿命!到时候,那一身肉也能卖不少钱,正好补上咱的亏空!” “可是……” “别可是了!红梅!看好你嫂子!”王强猛地站起身,把苏婉推给郝红梅,“给我守好家!等我回来吃杀猪菜!” 说完,王强头也不回,顺着那串巨大的脚印,一头扎进了幽深的老林子里。 “哥!你小心啊!”郝红梅带着哭腔喊了一嗓子,紧紧抱着想要追上去的苏婉。 ...... 一进了林子,王强身上的气势就变了。 刚才在苏婉面前那是安慰,是逞强,但现在,面对这危机四伏的深山老林,他把所有的神经都绷紧了。 这头野猪,不简单。 王强顺着脚印追了大概二里地,这畜生很狡猾,没走好走的兽道,而是专钻那些带刺的灌木丛。 也就是它皮糙肉厚不怕扎,王强可遭了罪,脸都被树枝刮了好几道口子。 “妈的,还挺会绕。”王强骂了一句,停下脚步。 前头的脚印突然乱了,在一片烂泥塘边上,脚印变得杂乱无章,有的往前,有的往后,像是这猪在这跳了一段舞似的。 老猎手都知道,成了精的野猪会回马枪,就是走着走着突然倒退着走一段,然后猛地跳到旁边的草丛里,以此来切断气味,迷惑追踪的猎狗或者狼。 但它骗不了王强。 王强没在那些乱脚印上浪费时间,他蹲下身子,观察着旁边一人高的灌木丛。 果然,在一根不起眼的树枝上,挂着一撮黑色的硬毛,那是猪鬃,而且那树枝折断的茬口是新的,还渗着汁液。 “跟我玩聊斋?”王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往哪跑!”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把猎枪从背上取下来,端在手里,保险打开,大拇指一直扣在击锤上。 越往深处走,林子越密,光线也越暗。 脚下是厚厚的腐叶层,踩上去软绵绵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四周静得可怕,连鸟叫声都少了,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看。 王强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听一听,看一看。 他在跟这头畜生比耐心。 大概又追了一个钟头,前面出现了一片山坳,空气中那股子骚臭味越来越浓了,甚至有些呛鼻子。 王强心里一动,知道离这畜生的老窝不远了。 他猫下腰,像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摸上一块大石头,探出半个脑袋往山坳里看。 这一看,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第231章:下辈子投胎做个好猪吧 只见山坳中间的一处泥潭里,横卧着一座黑肉墩。 通体黑毛,像钢针一样根根竖立,那脊背上的鬃毛足有长,一直延伸到尾巴根。 它正趴在泥潭里打滚,浑身裹满了厚厚的泥浆,这是野猪的天然铠甲,干了以后比一般的板子都硬。 最吓人的是那两根獠牙,白森森的,向上翻卷着,足有匕首那么长,这要是捅在人身上,那就是个透心凉。 这就是那头毁了他菌场的黑金刚! 此时,这畜生正惬意地哼哼着,时不时还用长嘴在泥里拱两下,显然是吃饱喝足了在消食。 在它周围,还有两三头母猪和几只花皮小猪崽子在乱窜。 “好家伙,这是一家子全在这了。”王强心里盘算着。 这时候开枪? 不行!距离太远,大概有八十米。 土猎枪的有效射程也就五十米,再远了铅弹就散了,打在这皮糙肉厚的家伙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反而会激怒它。 必须得靠近。 但怎么靠近?这周围全是开阔地,稍微有个风吹草动,这群猪就会炸窝,要是这十几头猪一起冲锋,那就算是有枪也得发憷。 王强眼珠子转了转,目光锁定在了泥潭边上的一棵老榆树上。 那棵树够粗,也够高,而且距离泥潭也就三十米,如果能摸到那棵树后面,或者爬上去,那就是绝佳的射击位。 王强看了一眼风向。 此时正是东南风,他处在下风口。 这是老天爷都在帮他!野猪鼻子灵,但在下风口,它闻不到人味儿。 “干了!” 王强深吸一口气,把那把牛耳尖刀抽出来,咬在嘴里,这是为了防止万一枪卡壳或者来不及换弹,能第一时间拔刀拼命。 他匍匐在地上,利用草丛的掩护,一点一点地往那棵老榆树挪。 十米......二十米......五十米...... 每一寸移动,都像是走在刀尖上,汗水流进眼睛里,辣得生疼,但他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终于,他摸到了那棵老榆树的背面。 此时,他离那头黑金刚只有不到三十米了,他甚至能听到那畜生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嚼泥巴的吧唧声。 王强背靠着树干,慢慢地站起来,调整呼吸,平复那狂跳的心脏。 他把枪口从树干一侧探出去,瞄准了那头还在泥里打滚的野猪耳根子。 那是野猪全身上下最薄弱的地方,也是直通脑子的地方。 “吃我的木耳是吧?拱我的棚子是吧?” 王强心里默念着,手指慢慢扣紧了扳机。 “下辈子投胎,做个好猪吧!” 就在王强准备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意外发生了。 一只不知死活的野鸡,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扑棱棱地飞了起来,发出一声惊叫。 那头原本正闭着眼享受泥浆浴的黑金刚,瞬间警觉,它猛地翻身站起,那庞大的身躯带起一片泥水。 它那一双眼睛,死死地锁定了王强藏身的大树,虽然它还没看到人,但野兽的直觉告诉它,危险就在那里。 这猪长这么大,真不是没脑子的! “吼——!” 黑金刚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那是进攻的信号。 周围的母猪和小猪崽子像是得到了命令,呼啦一下全都钻进了旁边的林子里,瞬间跑得干干净净。 场上只剩下这一人一猪。 “妈的!被发现了!” 王强暗骂一声,知道不能再等了,这畜生已经蓄势待发,下一秒就是雷霆一击。 “既然不想死得痛快,那就来硬的!” 王强猛地从树后闪身而出,枪托抵肩,三点一线。 “砰!” 第一声枪响,震彻山谷。 这一枪,打得有点偏,原本瞄准的是耳根,但因为野猪正好转头,子弹结结实实地轰在了它的肩胛骨上。 那里有着厚厚的泥甲和坚硬的骨头。 只见黑金刚被打得身子一歪,肩膀上炸开一团血雾和泥渣,但这不但没让它倒下,反而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 “嗷——!” 受了伤的野猪是最可怕的。 它红着眼睛,四蹄蹬地,像一辆失控的小车一样,朝着王强疯狂冲来。 三十米的距离,对这种爆发力极强的野兽来说,也就是两三个呼吸的事儿。 王强甚至能看清它獠牙上挂着的白沫子。 这时候要是慌了,转身跑,那就是死路一条,两条腿永远跑不过四条腿。 王强没跑,他站在原地,冷静得像一块石头,他的手指迅速扣动了第二个扳机,这是****的好处,不用换弹。 他在等。 二十米......十米......五米! 就是现在! 就在黑金刚低下头,准备用那两根锋利的獠牙把王强挑飞的一瞬间,王强手里的枪再次响了。 “砰!” 这一枪,是贴着脸打的! 铅弹全部轰进了野猪那张开的血盆大口里,甚至有一部分直接打进了它的鼻梁和眼睛。 巨大的冲击力让这头大野猪猛地一顿,脑袋高高扬起,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但惯性依然带着它巨大的身躯撞向王强。 王强早有准备,在开枪的一瞬间,他就借着后坐力,向旁边一个侧滚翻,极其惊险地避开了野猪的正面撞击。 “轰隆!” 黑金刚一头撞在了那棵老榆树上。 这棵碗口粗的老树,竟然被它这一撞,树叶哗哗直掉,树干都裂开了一道缝。 野猪摇晃着脑袋,满脸是血,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嘴里也往外喷着血沫子,但它还没死!那顽强的生命力让它挣扎着想要转身,继续寻找那个伤害它的两脚兽。 王强此时已经滚到了一边,手里的枪成了烧火棍。 他一把扔掉枪,反手拔出了嘴里咬着的那把牛耳尖刀。 这时候装填火药已经来不及了。 趁你病,要你命! 王强怒吼一声,像一头猎豹一样扑了上去。 他没有从正面进攻,而是趁着野猪还没转过身,一个纵身跳到了它的后背上。 这要是换个人,绝对不敢这么干。 野猪那脊背乱晃,能把人甩飞。 但王强双腿死死夹住野猪的肚子,一只手揪住它那长长的鬃毛,另一只手反握尖刀,对着野猪脖子大动脉的位置,也就是杀猪匠常说的血脖子,狠狠地捅了下去! “噗嗤!” 这一刀,那是带着王强所有的力气,还有那被毁了木耳的气性。 锋利的尖刀连根没入,只剩下一个刀柄。 “给我死!” 王强用力一搅,再猛地拔出。 一股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一样,喷了王强一脸一身。 黑金刚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四蹄乱蹬,带着王强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挣扎。 王强死死地抱住它,任由它怎么甩都不撒手,他在心里默数着:一秒、两秒、三秒...... 终于,那巨大的身躯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第232章:老王家的顶梁柱 一股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一样,喷了王强一脸一身。 黑金刚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的嘶吼,四蹄乱蹬,带着王强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挣扎。 王强死死地抱住它,任由它怎么甩都不撒手,他在心里默数着:一秒、两秒、三秒...... 终于,那巨大的身躯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山谷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王强被压在野猪身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浑身都是血和泥,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狰狞而痛快的笑容。 “想毁老子的家业......下辈子......擦亮眼......” 他费力地推开压在腿上的猪身子,踉跄着站起来,捡起地上的猎枪,又在野猪身上擦了擦刀上的血。 看着这头庞然大物,王强也有些后怕,这也就是他,换个人,哪怕是有枪,今天也得交代在这。 他从兜里掏出一盒被压扁的烟,抽出一根带着血手印的香烟,点上,深吸了一口。 “咳咳......” 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带走了那股子血腥气。 “行了,别装死了,这回是真的死了。” 王强踢了踢那死猪头。 这么大个家伙,他一个人肯定弄不回去,这少说也有三百多斤,全是肉啊! 这得卖多少钱?再加上那张完整的猪皮,还有猪肚、猪心...... 王强心里盘算了一下,刚才那点心疼劲儿全没了,这哪是报仇啊,这是发财啊!这一头猪,怎么也能把木耳的损失给补回来大半! 他看着底下跟座小山包似的黑金刚,心里头那股子恶气总算是顺下去了。 “妈的,毁老子的基业,这回拿命填了吧?” 王强吐掉嘴里带血的唾沫,没急着回村。 他心里清楚,这大家伙少说三百斤,要是就这么回去叫人,一来一回又是两三个钟头,这深山老林的,血腥味儿重,万一引来别的畜生,或者让路过的野狗给掏了裆,那这几百块钱的买卖就亏了。 再者说了,四百斤全须全尾的猪,那是真抬不动。 他从腰后拔出那把牛耳尖刀,在野猪那粗硬的鬃毛上试了试,眼神发狠。 “求人不如求己,老子自个儿给它开了!” 王强这手杀猪卸块的本事,虽说没专门学过,但上辈子在海上处理百十斤的大鱼,道理都是通的。 他先在那野猪的嗓子眼儿上补了一刀,确定放血放干净了,那血顺着地垄沟往下流,冒着热气,腥味儿直冲脑门子。 接着,他把猪身子翻了个面,肚皮朝天。 这野猪皮那是真厚,常年搁树干上蹭松油,又在泥里滚,干了以后就跟披了一层牛皮铠甲似的。 王强握紧刀柄,手腕子使上暗劲,刺啦一声,从那猪脖子一直划到了猪屁股。 “好家伙,这膘水!” 王强看着翻开的皮肉,忍不住赞了一句。 这野猪虽然精瘦,但皮下竟也攒了一指厚的白膘,那是实打实的野性油脂。 他没打算全带走,那下水、心肺、还有装满了烂木耳的猪肚子,实在是太沉,也容易招蝇子。 他手脚麻利地把这猪给精简了。 先把那大肚皮里的肠子肚子全掏了出来,那玩意儿沉甸甸的一大堆,摊在地上热气腾腾的。 他只留下了那副还没破损的猪肝和那颗拳头大的猪心,其余的连带那些没用的碎骨头,全给扔进了旁边的小沟里。 “这回轻省多了。” 王强估摸着,这么一倒腾,剩下的纯肉带着骨头架子,也就一两百斤。 他从旁边扯了几根比大拇指还粗的野藤蔓,这种牛筋藤最是结实,怎么拽都不带断的。 他把藤蔓一头拴在野猪那两根巨大的獠牙上,又绕过下巴缠了几圈,另一头则打了个死扣,挂在自个儿肩膀上。 “嘿——呀!” 王强猛地往前一蹿,身子往前倾,肩膀上的藤蔓瞬间绷得笔直。 那被开膛破肚后的猪尸,在铺满了腐叶和烂泥的山坡上滑行起来。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对于拉重物来说,下山那是老天爷帮衬,王强挑的是一条老猎人走的缓坡,虽说绕点远,但不用爬高上低的。 “呲——呲——” 猪皮摩擦着落叶,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响声。 王强每走一步,那大脚丫子都在泥里踩出一个坑,肩膀上的皮肉被藤蔓勒得生疼,估计早红了一大片,但他咬着牙,愣是没吭一声。 他脑子里就一件事:这肉带回去,得让苏婉好好补补,得让红梅知道,跟着他王强,天塌不下来! 走了一个多钟头,王强额头上的汗珠子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砸,眼睛都被糊住了。 他停下脚,拿袖子抹了一把,抬头一看,前面不远就是后山的菌棚了。 远远的,他看见两个身影还在那废墟里忙活着。 苏婉正弯着腰,一根一根地捡那些被拱烂的木头,郝红梅则是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破盆,正试着把那些还能用的菌种给收拢起来,那背影看着就透着股子委屈劲儿。 “嫂子!红梅!” 王强扯开嗓子喊了一嗓子,那声音在这空旷的山谷里传出老远。 正干活的俩女人吓了一跳,赶紧抬起头往坡上看。 只见山坡上,一个满身血迹的汉子,正背着纤绳,身后拖着个黑乎乎的大物事,大步流星地往下闯。 “那是......强子?”苏婉揉了揉眼,声音都颤了。 “哥!是哥回来了!”郝红梅眼尖,把盆一扔,撒丫子就往坡上跑。 等跑近了一看,郝红梅吓得差点没坐地上。 那野猪被划开了膛,虽然没内脏了,但那大脑袋上的獠牙还闪着凶光,黑红的血水沾了王强一后背。 “哥!你咋样?伤着哪没?”郝红梅急得直掉泪,伸手就往王强身上摸。 “没事,那是猪血。” 王强把纤绳往地上一摔,整个人摊在那大青石上,呼哧呼哧地喘气,“这畜生......劲儿是真大,差点没把老子这身零件给撞散了。” 苏婉这时候也跑过来了,脸白得跟纸一样。 她看见王强那被藤蔓勒得深陷进去的肩膀,心疼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你这人......咋这么虎呢?” 苏婉一边哭一边拿毛巾给他擦脸,“不是说去探探路吗?咋自个儿就把这祸害给拾掇了?钱没了咱再赚,你要是真出了事,这一山的木头留给谁看?” “就是,哥,你这太吓人了。”郝红梅看着那巨大的猪头,后怕得直缩脖子。 “怕啥?它想吃咱的木耳,咱就吃它的肉!” 王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那血呼淋啦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嘿嘿,咱这不是有把握嘛。” “嫂子,别哭了,你看这大家伙,少说两百斤好肉!这叫祸兮福所倚,咱那五分之一的损失,这头猪全给顶回来了,咱还赚了!” 苏婉抽泣着,看着那死透了的野猪,心里头又是气又是疼,又是止不住的自豪。 这就是她的男人,这就是老王家的顶梁柱。 第233章:祭五脏庙 “红梅,别忙活了,咱先把这债主弄下山,这深山老林的,血腥气大,别一会儿再招来个大家伙。” 王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快要散架的肩膀。 “行!哥你歇着,剩下这两堆俺跟嫂子弄,马上就好!” 郝红梅是个急性子,两只大膀子一较劲,几分钟就把剩下的残局收拾得利利索索。 三人再次聚在那头被藤蔓捆得结结实实的野猪跟前。 王强把那根粗如儿臂的牛筋藤往肩膀上一斜勒,又在腰上绕了一圈,“这玩意儿死沉,下坡路容易打滑,你俩在后面拽着点绳子,当个刹车,别让它冲下去撞着我。” “好嘞!” 郝红梅应了一声,把另一根绳子死死拽在手里,身子往后仰,脚底下使劲抠住土。 苏婉也顾不得脏了,双手攥住绳子末端,三个人的力气往一块儿使。 “一、二、嘿——呀!” 随着王强一声悠长的号子,那黑乎乎的大家伙在满是腐叶的泥地上慢悠悠地动弹了。 “呲——呲——” 野猪皮跟老树根摩擦发出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林子里格外响。 下坡确实省力,可那惯性大得惊人,王强得拿脚后跟死死扣住泥,每走一步,地上的烂泥都能踩出个深坑。 “哎哟!”苏婉脚底下一滑,差点摔个马趴。 “嫂子,稳住!拽紧了!” 王强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嗓子,额头上的青筋暴跳,汗水顺着脖脊梁往下淌,把背心都打透了。 “哥,俺顶得住!你尽管往前走!” 郝红梅那大体格这时候显出了本事,两腿岔开,像尊铁塔似的,硬生生把那滑下去的猪身子给拉住了。 三人就这样,像是在江上拉纤的纤夫,吭哧吭哧地在林子里磨蹭,渴了,就着路边的山泉水抹把脸,累了,就把猪屁股往大石头上一靠,喘口气。 “这畜生,生前祸害咱,死后还得让咱费这么大劲。” 王强靠在树干上,点了一根烟,烟雾散开,盖住了那股子刺鼻的猪臊味。 “这叫先苦后甜。” 苏婉坐在小马札上(上山带的),给两个劳力递过水壶,“红梅,多喝两口,今晚嫂子给你露一手,咱整顿好的。” “嘿嘿,嫂子做的饭,俺吃三碗都嫌少!” 歇够了,继续赶路。 快到村口的时候,月亮湾的炊烟已经灭的差不多了起来。 此时的村口大槐树下,照例围了一圈纳凉、拉家常的老娘们。 “哎,你们说强子家那房子,那是真气派。” 李婶儿一边纳鞋底一边啧啧称奇,“我看那砖缝都抹得平平整整,老张头那是真使了力气的。” “可不是嘛。” 旁边一个胖婆娘接话,“我前两天路过,那大落地玻璃窗,照得人影都清楚,这强子是真发了财了,咱村里头一份。” “就是这人呐,太独,盖房子也不请咱吃顿好的。”一个眼红的闲汉剔着牙花子,酸溜溜地说。 “瞅你那出息,人家凭本事挣的钱,凭啥请你?” 胖婶儿瞪了他一眼,“强子这孩子仁义,当初盖房缺水泥,我帮着搬了几块,人家回手就送了一兜子大白鱼,这就叫讲究!” 正说着,路口那边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 “呲——呲——” 像是重物擦着地面,还有那种沉闷的喘气声。 “哎?那那是啥?”一个小年轻指着林子边。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过去。只见王强走在最前头,哈着腰,身子斜着,肩膀上的绳子勒进了肉里,把那件背心勒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后面跟着苏婉和郝红梅,两个女人也是低着头,拼了命地往后拽。 等走近了,大伙儿才看清,后面拖着个庞然大物,黑乎乎的一大坨,浑身是毛,虽然没了肚子里的下水,但那框架大得吓死人。 “哎呀妈呀!那是......那是啥水怪?” 李婶儿头一个蹦了起来,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子都掉在了地上,“强子!你这是……你把黑山老妖给打回来了?” 王强停下脚,抹了一把脸上的黑泥,冲李婶儿点点头:“婶儿,不是水怪,是野猪!这畜生想吃我的蘑菇,我这不把它抓回来给大伙儿瞧瞧嘛!” “霍——!” 周围的村民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这回没那些阴阳怪气的了,全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大家伙儿看着那野猪比洗脸盆还大的头,两根獠牙朝天翻着,虽然死透了,那股子山大王的霸气还在。 “我的天爷,这得有三百斤往上吧?” 一个老汉蹲下身子,翻了翻猪耳朵,“强子,你一个人弄死的?这畜生在山里那是连老虎见了都得绕道走的黑金刚啊!” 王强没搭理,倒是郝红梅,这会儿那股子憋屈劲儿全散了,嗓门大得能传出二里地去: “那可不!我哥一个人进的老林子,这畜生把咱后山的菌棚给拱了,我哥气坏了,拎着枪就进去了,两枪一刀,全中要害!你们看这刀口,一刀封喉!” “嘶——!”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大家伙儿看着王强那满身的血迹和泥浆,眼神都变了。 以前觉得王强是有钱,现在觉得这小子是有狠劲儿。 这年头,有钱能让人羡慕,有狠劲儿才能让人敬畏。 “强子,这肉......卖不?”一个心思活泛的闲汉凑过来。 “不卖!” 王强摆摆手,“这畜生糟蹋了我的基业,今儿个我得拿它祭五脏庙,嫂子,红梅,咱回家!” 三个人重新较劲,在全村人复杂的的目光中,慢悠悠地朝着那个独门独院的老库房走去。 直到都走三人都走远了,外头的议论声这会儿才敢炸开锅。 “看见没?这就是老王家,以后谁要是敢动他家的一草一木,先掂量掂量自个儿脖子有没有这野猪硬!” “强子这小子,真是成精了......” ...... 又经过半拉钟头,三人终于把野猪拉到了老库房门口。 进了院子,那头沉甸甸的野猪被王强狠狠甩在了院子当中的青石板上,咣的一声,溅起了一圈灰尘。 “总算到家了。” 苏婉一屁股坐在小马扎上,手都在抖,那是力气用尽了的虚脱。 “嫂子,你歇着。红梅,烧水!烧大锅水!” 王强顾不得歇气,脱掉那件满是血腥味的破背心,露出一身精干的、被绳子勒红了的肌肉。 “好嘞哥!俺这就去!” 郝红梅一进这院子,就像变了个人,她是屠户家的闺女,对这玩意儿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 她利索地去灶房生了火,两口大铁锅盛满了井水,不一会儿就传出了滋滋的响声。 第234章:杀猪菜! 王强也没闲着,他从屋里拿出磨刀石,坐在石凳上, “唰、唰、唰! 磨起了那把牛耳尖刀。 “强子,别太累了,先抹把脸。”苏婉端来一盆温水,拧了条毛巾。 王强胡乱抹了两把,眼神里透着股子兴奋,这事狩猎成功的喜悦。 等两锅水都滚开了,白毛汗一样的蒸汽在院子里升腾,熏得人脸庞都模糊了。 “哥,水开了!上架子!” 郝红梅围上一个大皮围裙,手里拿着个长柄铁钩,那是她从老郝家跑出来时顺手带出来的家当。 三人合力,把那野猪的一对后腿用粗麻绳勒紧,往院子里那棵歪脖子老榆树的粗枝上一挂。王强和红梅一齐发力,两百多斤的猪身子嘎吱嘎吱地被吊了起来。 “刺啦——!” 第一瓢滚烫的开水浇在野猪那粗硬的黑毛上。 “红梅,刀接着!”王强把磨得锃亮的刮毛刀递过去。 “放心吧哥,俺这手艺没丢!”郝红梅两手攥住刀柄,身子往前倾,顺着猪皮纹路狠狠往下一刮。 那动作极快,只听嚓嚓嚓的声音连绵不断,那结了一层松油甲的黑毛,像是一层烂布一样被成片成片地刮了下来。 “哥,这畜生岁数不小,皮厚得跟鞋底子似的,得再烫一遍!”郝红梅头也不抬,满头大汗,眼神里却全是专注。 王强在一旁也没闲着,他拿着牛耳尖刀,从猪后腿的位置开始,小心翼翼地切开皮层。 他要的不仅是肉,还有这张完整的皮,这野猪皮以后硝好了,铺在炕上或者是做成护膝,那才叫保暖,那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好东西。 “哥,你顺着这大腿根的缝儿切,那儿的皮松。”郝红梅在旁边指点着。 王强一用力,那厚厚的黑皮就像是剥橘子似的,被整层地掀了开来,露出鲜红的猪肉,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苏婉在灶房里忙活,把大蒜瓣子拍得啪啪响,姜片切得薄如蝉翼,锅里的水还没干,她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把这些肉弄成世间美味了。 “哥,你瞧这五花!”郝红梅惊呼一声。 随着黑皮被剥离,露出了里头红白相间的肉质。 野猪肉比家猪红得多,那是像牛肉一样的深红,精肉多,脂肪少,看着就扎实,透着股子山野的劲道。 王强手起刀落,咔嚓一声,把那两排排骨给卸了下来,再顺着脊梁骨一剔,两块完整的大里脊肉就落到了木盆里,沉甸甸的。 “嫂子,肉下来了!别舍不得肉!挑最肥的那块,给咱整锅包肉!”王强冲灶房喊了一嗓子。 “好嘞!这就来拿!”苏婉笑着应道,拎着盆出来接肉。 这野猪肉最讲究个新鲜,郝红梅熟练地掏出那副还没冷透的猪小肠,在井水边翻洗得干干净净。 那边王强把接好的新鲜猪血倒进盆里,放上盐,撒上胡椒粉,滴上几滴香油,再加上一碗温热的骨头汤。 “哥,俺灌血肠了啊!” “灌!灌满喽!” 郝红梅手脚利索地把漏斗往肠头一怼,那暗红色的血水顺着肠衣滑下去,一会儿工夫,一根根油光发亮的血肠就摆满了笸箩。 灶房里的火烧得越来越旺,那香味儿开始变了,从生腥味儿变成了浓郁的荤香味儿。 王强切下了一大块肥瘦均匀的后腿肉,直接扔进滚开的大锅里,水面上立马浮起了一层厚厚的油花。 天慢慢黑了,老库房的烟囱里冒出了浓浓的白烟。 苏婉在灶房里施展了浑身解数。 第一道菜,就是那大锅炖肉。 野猪肉切成巴掌大的厚块,先在锅里用少许猪油炸出香味,再下酸菜,这酸菜是苏婉自个儿腌的,酸爽清脆。 大块的白肉在酸菜里翻滚,炖得皮软肉烂,那汤汁儿变得奶白奶白的。 第二道菜,是王强指名要的锅包肉。 野猪里脊切成大片,挂上水淀粉,在那滚油里一过。 “滋啦——!” 那是油脂和淀粉的碰撞声,炸两遍,外壳焦脆,再淋上酸甜适口的芡汁,撒上一把香菜,那卖相,比镇上国营饭店的都好。 第三道菜,是现灌现煮的血肠。 苏婉掐着时间,等那血肠在锅里打个滚,眼瞅着要鼓起来了,赶紧捞出来,切成一厘米厚的圆片,里面那是鲜嫩如豆腐,外皮劲道,蘸上蒜泥酱油,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最后,苏婉还特意炸了一小盆猪油渣,那是从野猪脖子那块剔出来的肥肉炼的,撒上一把粗盐,金黄酥脆。 天已经黑透了,老库房的烟囱里冒出了浓浓的白烟,那香味儿顺着江风,能飘出三里地。 老库房的小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 三人坐定,王强给两个女人一人盛了一大碗白米饭,那米是前两天特意买的精米,亮晶晶的。 “嫂子,红梅,今儿这事儿,咱齐心协力翻过来了。” 王强举起酒碗,眼神里满是真诚,“这猪,是咱自个儿打的;这肉,是咱自个儿拾掇的,吃进嘴里,心里才踏实。“ ”以后,只要咱心往一处使,老天爷也得给咱让路!干!” “干!” 苏婉和红梅也举起碗,在灯光下,三只碗重重地撞在一起,洒出了些许的酒液。 “哎呀,这肉真香!” 郝红梅夹了一大块酸菜白肉,塞进嘴里,幸福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俺长这么大,头一回吃肉吃得这么舒心。” 苏婉抿了一口肉汤,那肉味儿直冲脑门子,她看着王强,看着红梅,心里头那种如履薄冰的担忧终于彻底散了。 “强子,你也多吃点。”苏婉把碗里的里脊肉夹给王强,“这两天,你最受累。” “我不累。” 王强嚼着嘎嘣脆的猪油渣,喝了一口辛辣的苞米烧,“看着你们吃得香,我浑身都是劲儿。” 这一夜,月光如水,洒在江面上,也洒在老库房这个温馨的小家里。 只有大口嚼肉的声音,火炉的噼啪声,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人情味。 这一刻,不是为了杀生,是为了活得更好,活的更爽! 王强摸了摸兜里的那叠钱,又看了看院子里那张还没干透的黑猪皮,心里头盘算着。 等这阵子忙完了,就得搬家了,不过想跟嫂子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剩下的钱可不怎么够了。 还是得先把蘑菇、木耳卖了,然后再去江里网几船鱼,这才能把家里家外整的服服帖帖。 第235章:一竿子甩出个满堂红 野猪肉吃完了,日子还得往前奔。 这几天,老库房的院子里那是分工明确。 一大早,天刚擦亮,郝红梅就背着背篓,领着苏婉上山了。 那被野猪糟蹋过的菌棚已经重新搭好了,虽然规模小了点,但那是希望能救多少是多少。 苏婉现在是把那些剩下的木耳当孩子养,一天看八遍,喷水、通风,伺候得比对王强还细心。 王强呢,也没闲着。 他把那个在角落里吃灰好久的柳条筐翻了出来,里面装着他的宝贝。 那张是龙王湾开荒时用的旧渔网,还有几把排钩。 “老伙计,歇够了吧?该干活了。” 王强拍了拍那艘扣在江边草丛里的小舢板。 这船是大哥留下的,木头都发黑了,但这几天王强抽空给它刷了一层桐油,缝隙里塞了新的麻丝,看着虽旧,但却透着股子结实劲儿。 他把渔网往船上一扔,跳上去,操起那两把磨得光滑的木桨。 “哗啦——” 双桨一分,水面划开两道白浪,小舢板像条听话的黑鱼,轻飘飘地滑进了松花江的晨雾里。 这时候是六月中旬,江水不凉不热。 岸边的柳树叶子绿得冒油,知了在树上还没开始叫唤,只有江鸥偶尔掠过水面,嘎嘎嘎叫两声。 王强没急着下网。 俗话说:“三分钓,七分看。” 这捕鱼,不是说你把网撒下去就有鱼,那得看水色,看风向,还得看鱼星。 今儿个刮的是东南风,风力不大,水面上有细碎的波纹。 “南风吹,鱼开口;北风吹,鱼缩头。” 王强眯着眼睛,嘴里念叨着老辈传下来的行话,“这天儿,鱼都在中上层溜达呢,透气。” 他把船划到了一个江湾子处,这地方水流缓,岸边长满了芦苇和水草,是鱼群藏身的好地方。 王强停下桨,任由小船随着水波轻轻晃荡。 他趴在船帮上,眼睛死死盯着水面。 大概过了几分钟,只见那一片平静的水面上,突然泛起了一串串细密的小泡泡,跟开锅了似的,还带着点浑水翻上来的土腥味。 “有了!这是鲫瓜子在拱泥呢!” 王强心里有了底,看这泡泡的密度,底下的鱼群小不了。 他站起身,两腿岔开,稳稳地扎在船板上,拿起那张旋网,把网纲挂在左手手腕上,右手抓着网底的铅坠,腰身一扭,胳膊抡圆了。 “走你!” 那张大网在空中瞬间张开,像一朵灰色的云彩,或者是盛开的莲花,圆圆满满地罩向了那片泛泡的水域。 “噗通!” 网衣入水,那一圈铅坠带着网迅速下沉。 王强没急着拉,而是等了一会儿,让网底彻底沉到底,把鱼群给包圆了。 然后,他开始慢慢收网。 这一收,手里头就有感觉了,那网绳上传来一阵阵剧烈的抖动,那是鱼在网里乱撞的动静。 “嘿!劲儿还不小!” 王强手臂肌肉隆起,有节奏地往回拉,随着网兜慢慢露出水面,里面已经是银光闪闪的一片。 噼里啪啦的水声不绝于耳。 好家伙! 这一网下去,少说得有二三十斤! 全是巴掌大的江鲫,这种鲫鱼背黑肚白,肉质最是细嫩,炖汤那是奶白奶白的。 除了鲫鱼,还有几条花里胡哨的葫芦片子,甚至还夹杂着几条那是拇指粗的嘎牙子(黄颡鱼),这玩意儿扎手,但酱焖那是绝味。 王强把网一抖,鱼获全倒进了船舱的活水格子里。 “开张大吉!”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子,心情大好。 这一上午,王强就在这江湾子里跟鱼群较上了劲,撒网是个力气活,要是换个生手,撒个十来网胳膊就抬不起来了。 但王强那是重生带挂的身体,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油水补着,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一直干到日头偏中,船舱里的水位线都压低了一截。 看样子,这杂鱼得有个大几十斤。 但王强不满足。 这些杂鱼虽然量大,但卖不上高价,顶多也就是几毛钱一斤,给老百姓打牙祭用的,要想挣大钱,还得弄那是硬货。 “得换地方了。” 王强收起旋网,划着船往江心深处走。 到了深水区,水流明显急了,水色也变成了深绿色。 王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排钩。 这排钩上挂的不是蚯蚓,而是他昨晚特意去河沟里抓的活泥鳅,还有切成块的癞蛤蟆腿,这东西腥味重,专钓大鱼。 “这底下,肯定有大家伙。” 王强把排钩顺着水流放下去,每隔一段距离就绑个浮漂。 放完钩,他把船锚一抛,就在船上躺下了。 从怀里掏出苏婉早上给烙的葱油饼,还有一瓶灌在大头罐头瓶里的凉白开。 “吧唧吧唧。” 王强咬了一口饼,看着蓝天白云,听着江水拍打船帮的声音,心里头那个惬意啊,这日子怎么可能咋过都一样。 累是累点,但自由,自在,而且每一网下去都是希望,每一条鱼上来都是钱。 正吃着呢,不远处划过来一条小舢板。 那是镇上的老渔民赵老蔫,这老头打了一辈子鱼,平时总是愁眉苦脸的,今儿个看着王强,眼里全是羡慕。 “强子啊,今儿收获咋样?”赵老蔫把船靠过来,递过一根自家卷的旱烟。 “还行,弄了点杂鱼。”王强接过烟,也没点,别在耳朵上,“赵叔,你呢?” “别提了。” 赵老蔫叹了口气,“这一上午,就弄了几条白漂子,连饭钱都挣不回来,这江里的鱼啊,是越来越精了。” 王强笑了笑:“叔,那是你没找对地儿,今儿南风,鱼都靠岸吃草籽呢,你去江心深处下大网,那肯定空啊。” “哎呀!我咋没想到呢!” 赵老蔫一拍大腿,“到底是年轻人脑子活!强子,你现在可是咱们这片的把头了,以后有啥好道道,可得带着点叔啊。” “好说好说。”王强也不拿大,“大家伙儿一起发财嘛。” 两人闲扯了几句,赵老蔫调转船头往岸边去了。 王强吃完饭,刚想眯一会儿,突然看见远处的一个浮漂猛地往下一沉,然后就在水面上疯狂地画起了圈。 “那是黑鱼漂!” 王强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眼睛瞬间亮了。 那浮漂沉得那么猛,甚至把主线都给拉得笔直,这绝对不是一般的鱼! “上货了!” 王强抓起主线,手上一沉,一股巨大的拽力传来,差点把他给拉个趔趄。 “呦呵!脾气还挺大!” 第236章:富贵险中求 王强稳住身形,开始跟水底下的那个家伙较劲,这手感,沉稳有力,不像是那种乱窜的鲢鱼,倒像是...... “怀头(怀头鲶)?还是大鳌花?” 王强耐心地收放着线,不急着硬拽。 大鱼上钩,你得溜它,把它溜乏了,溜得它没脾气了,才能提上来,要是硬拽,要么线断,要么鱼嘴豁了,那就跑了。 这一溜就是十多分钟。 终于,水面上翻起了一个巨大的浪花。 一条足有那一米多长的大黑影浮了上来,扁平的大脑袋,长长的胡须,浑身黑不溜秋的。 “好家伙!大怀头!” 这可是松花江里的淡水鲨鱼,肉厚刺少,最是滋补,这一条,少说得有二三十斤! 王强眼疾手快,抄起旁边的抄网,看准时机,猛地一抄,直接扣住了鱼头,然后双臂一较劲, “嘿!起!” 一把把这大家伙甩进了船舱。 “啪嗒!啪嗒!” 大怀头在船舱里拼命扑腾,把那些小鲫鱼都给吓得缩到了角落里。 “老实点!今晚你是大头!” 王强按住鱼头,熟练地把鱼钩摘下来。 看着这条大鱼,王强心里盘算开了:这怀头鱼现在市面上能卖到八毛甚至一块一斤,这一条就是二十块钱!再加上那些杂鱼,这一天下来,四五十块钱到手了! “还得是这行当来钱快!” 王强美滋滋地把鱼归置好,看了看天色,收工! 回到老库房的时候,天边已经烧起了火烧云。 苏婉和郝红梅早就回来了,正在院子里摘蘑菇呢,那是山上采回来的一点野生的,自家吃。 “回来啦?今儿咋样?”郝红梅听见动静,跑出来接应。 一看船舱里那满满当当的鱼,尤其是那条还在那张嘴喘气的大怀头,郝红梅露出喜悦。 “我的个乖乖!哥,这鱼也太大了吧!” “那是,也不看是谁出马。” 王强把缆绳一系,跳上岸,“赶紧的,拿大盆来!把这活鱼先养起来,明早去镇上卖个好价钱,那些死了的杂鱼,今晚咱给它炖了!” 三个人七手八脚地把鱼往院子里搬。 苏婉看着那条大怀头,也是一脸的惊喜:“强子,这鱼真好。” “我看留着别卖了,给张武大哥他们送去点?还有陈老爷子那,也好久没去走动了。” “嫂子,这鱼是卖钱的货。” 王强想了想,“不过你说得也对,人情世故不能丢,这样,明天我把这大怀头卖了,换成钱。” “咱留点那几条大的鳌花和鲤鱼,给各家送去,这怀头太大,一家吃不了,还不如换成钱实在。” “行,听你的。” 晚饭自然是全鱼宴。 那些死了的小鲫鱼、嘎牙子,苏婉也没浪费。 小鲫鱼去了鳞和内脏,在油锅里炸得酥脆,连骨头都能嚼碎了吃,那是最好的下酒菜。 嘎牙子和几条昂刺鱼,加上一大块那是苏婉自个儿做的老豆腐,炖了一大锅酱汤,那汤汁浓稠,鲜得掉眉毛。 还有几条大点的鲤鱼,做了个红烧。 三人围坐在桌前,那叫一个丰盛。 “来,嫂子,红梅,尝尝这嘎牙子,肉最嫩。”王强给两人夹鱼。 “哥,你也吃。”郝红梅咬了一口炸鱼, “真香!这比肉都好吃!” “那是,这可是纯野生的江鱼,没土腥味。” 吃过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算钱,虽然今天的鱼还没卖,但王强心里有数,他拿个小本本,在那算账。 “这一百斤杂鱼,明早去早市,那是抢手货,便宜点卖,三毛一斤,这就是三十块。” “那条大怀头,要是碰到识货的饭店老板,一块一斤没跑,这二十斤就是二十块。” “这一天下来......差不多能有个五十多块钱!” 王强把算盘珠子拨得啪啪响,最后报出了这个数字。 “五十多!”郝红梅惊呼一声,“一天顶我爹干一个月?” 苏婉也是有些惊讶:“强子,这比咱种木耳来钱还快啊!” “那是现在行情好,鱼多。” 王强合上本子,点了根烟,“不过这活儿也不好干,那是拿力气和命换的,死在这江里面的渔民不知道有多少了!” “光我知道的有名有姓的都几十上百人了,月亮湾的梁大头,高小虎、高大虎,靠山屯的扬子拐,李大嘴......” 一连说了十好几个的名称,给郝红梅吓得一愣一愣的,王强喝了口鱼汤继续说。 “而且这鱼也不是天天有,看天吃饭,一个月不开张都是有可能的!” “那也行啊!” 郝红梅眼睛发亮,“哥,明儿我也跟你去!我也能划船!咱俩两艘船,那不是挣得更多?” “你可拉倒吧。”王强摆摆手,“这江上风浪大,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万一掉下去咋整?你就老老实实跟嫂子在家看家、弄蘑菇。” “那才是咱的长久之计,这打鱼,也就是个快钱,趁着盖房子这空档捞一笔。” “等后面买了大船,倒是可以带着你们两个出去耍耍,现在的话,老实呆着吧!” “哦......”郝红梅有点失望,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王强那是起早贪黑。 第二天,他没去那个江湾子,而是去了更远一点的乱石滩,那地方水急石头多,容易挂网,但也是大鱼藏身的好地方。 这一把,他那是险中求富。 下了排钩,挂上了那天特意留下的半条鱼当饵。 结果,真让他碰上了个狠角色。 是一条那是那是那是足有二十多斤的大狗鱼!这玩意儿凶猛异常,满嘴尖牙,那是水里的强盗。 上钩的时候,那狗鱼拼命挣扎,差点把王强的小舢板给拽翻了,王强跟它搏斗了半个多钟头,手都被鱼线勒出血印子了,才把它给弄上来。 这一条狗鱼还有一些黑鱼、白鲢,拿到县里,直接被那个迎宾楼的刘大厨给包圆了,给了一百块钱! 第三天,老天爷变脸了,下起了蒙蒙细雨。 俗话说斜风细雨不须归,这雨天鱼儿更活跃,王强披着那是用化肥袋子改的雨衣,在江上坚持了一天。 虽然淋成了落汤鸡,但收获也是满满当当,几十斤那是那是那是肉质紧实的草鱼,还有满满一桶的大河虾。 直接家都没回,到镇上直接卖给饭店了。 晚上回到家,把这三天的账一拢,这三天下来,王强那是累得腰都快断了,不过钱也是库库来! “第一天五十,第二天一百,第三天这一桶虾就卖了二十,加上鱼......一共两百九十块!” 第237章:关键时刻真给力 苏婉拿着那一沓子钱,手都在抖。 “三天......快三百了?” “对!三百!” 王强把钱往桌子上一拍,豪气干云,“嫂子,这下咱盖房子的尾款够了!还能给你和红梅再添置点像样的家具!” “够了够了!太够了!” 苏婉激动得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强子,你太能干了。” “哥,你也太厉害了吧!”郝红梅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 王强看着这两个女人,看着这满屋子的温馨,身上的疲惫仿佛都散了。 “这才哪到哪。” 王强把苏婉搂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也不避讳红梅了,“等咱那木耳出来了,那才是大头!到时候,咱家就是这十里八村的首富!” “吹牛!” 苏婉笑着捶了他一下,但那眼里的幸福是藏不住的。 外头的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打在老库房的铁皮顶棚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王强把大团结像砖头一样码在炕桌上,然后身子往后一仰,瘫靠在被垛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呼......这几天,真他娘的累散架了。” 这话一点不假。 这三天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跟江水搏斗,跟大鱼较劲,那是把骨髓里的油都熬出来了。 现在一放松下来,浑身的骨头节都在发酸,像是被醋泡过一样。 “累坏了吧?”苏婉看着他那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心疼得不行。 她没急着收钱,而是先转身去脸盆架那儿,兑了一盆温度正好的热水,把新买的香胰子在毛巾上打出丰富的泡沫。 “红梅,去把门插好,别让人进来了,今晚咱家大功臣得好好洗洗,去去这一身的鱼腥味儿。”苏婉吩咐道。 “哎!这就去!” 郝红梅手脚麻利地跑去把大铁门上的插销挂上,又拿了根粗木棍顶住,这才跑回来,“嫂子,我都弄好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苏婉端着脸盆走到炕沿边,把毛巾拧得半干,热气腾腾的。 “来,把衣裳脱了。”苏婉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王强嘿嘿一笑,享受着这皇帝的待遇,他抬起胳膊,任由苏婉帮他把那件汗渍斑斑,带着鱼鳞的跨栏背心脱下来。 “红梅,搭把手,把你哥这裤子也拽下来,那裤腿全是泥,别弄脏了炕。”苏婉指挥着。 郝红梅一点不避讳,或者说在她心里,伺候他是应该的。 她蹲下身,有力的大手握住王强的脚踝,帮他把那条湿漉漉的涤纶裤子扒了下来,又利索地把那双回力鞋给脱了,摆在地上晾着。 王强就剩个大裤衩子坐在那,浑身精赤。 那一身腱子肉虽然不像健美教练那么夸张,但每一块都透着力量,上面还布满了不少细小的伤口,那是被鱼鳍划的,被鱼线勒的。 苏婉看着那些新添的小口子,眼圈又红了。 “这钱,真是不好挣啊......”苏婉拿着热毛巾,轻轻地擦拭着王强的胸膛、胳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疼不?” “这点伤算啥?蚊子咬一口都比这疼。”王强满不在乎地说,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往苏婉手里蹭了蹭,那是真舒服啊。 “哥,你趴下,俺给你擦后背!” 郝红梅也抢着拿了条毛巾,在热水里投了一把,“俺劲儿大,给你搓搓泥,解乏!” 王强依言翻身趴在被垛上。 两个女人,一左一右。 苏婉细致,专门擦那些褶皱窝、伤口处。 郝红梅有力,拿着毛巾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搓得沙沙响,把那几天的陈泥和疲惫全给搓了下来。 “舒服......往左点......对,就是那儿,这腰眼子酸......”王强哼哼唧唧的,感觉自个儿都要飘起来了。 这哪是洗澡啊,这是做神仙呢。 擦洗完了,王强浑身通红,那是被热水烫的,也是被搓热的。 苏婉早就准备好了一套干净的纯棉秋衣秋裤,那是她前两天抽空给王强做的,针脚密实,布料柔软。 “穿上吧,别着凉。” 苏婉帮他把衣服套上,“饭在锅里温着呢,是你最爱吃的酸菜白肉,还有昨晚剩的炸鱼,我又给过了遍油,酥着呢。” 王强穿上干爽的衣裳,感觉整个人都轻了二斤。 三人围坐在炕桌旁,这回不用王强动手,苏婉盛饭,红梅夹菜,恨不得把饭喂到他嘴里。 “哥,吃这块肉,肥!香!”郝红梅夹了一块颤巍巍的大肥肉放进王强碗里。 “强子,喝口汤,暖暖胃。”苏婉盛了一碗酸菜汤,吹凉了递过去。 王强也不客气,大口吃肉,大口喝汤。 这几天的辛苦,在这顿饭里,在两个女人的伺候下,全都化成了满足。 吃饱喝足,王强打了个饱嗝,又点了一根烟,惬意地吐着烟圈。 这时候,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风也刮了起来,吹得窗户纸哗啦啦响。 但这屋里头,却是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苏婉收拾完碗筷,把桌子放回地上,然后看了一眼正坐在小板凳上给王强捶腿的郝红梅。 “红梅啊。”苏婉轻声唤道。 “咋了嫂子?”郝红梅抬起头,手里还不停,那一拳拳捶在王强腿肚子上,力道正好。 “今晚......这雨大,天也凉。” 苏婉脸微微一红,但眼神却很坚定,“那行军床太窄了,又不保暖。强子这几天累狠了,腰也受了寒,得睡热炕头发发汗。” 王强一听这话,耳朵立马竖起来了,烟都忘了抽。 “那......那咋睡啊?”郝红梅愣了一下,看了看那铺大炕,“咱仨挤挤?” “挤啥挤?”苏婉白了她一眼,走过去拉起郝红梅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床厚棉被, “你去库房里面那个装杂物床铺那凑合一宿,那里虽然小点,但我下午都给你收拾出来了,铺了厚草垫子,不凉。” “等明天,嫂子再和你睡!” 老库房其实是个套间,除了这个大通间,旁边还有个本来用来放工具的小隔间,虽然不大,但也能住人。 之前一直堆着杂物,大家都在大屋挤着。 郝红梅看着苏婉那张红扑扑的脸,又看了看炕上一脸期待却假装淡定的王强,脑瓜子瞬间就转过弯来了。 她是直爽,但不是傻。 这几天哥为了这个家拼死拼活,嫂子心疼那是肯定的。 再加上赚了这么多钱,这高兴劲儿一上来,两口子想亲热亲热,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自个儿要是再赖在这儿,那不成了不知趣的电灯泡了吗? “哎呀!我想起来了!” 郝红梅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那小屋挺好!我早就想自个儿睡了,省得听哥打呼噜!而且我还能顺便看着点那些新买的家什,别让耗子给嗑了!” 这借口找得,那叫一个拙劣又贴心。 王强感激地看了郝红梅一眼,心说这妹子没白疼,关键时刻真给力。 第238章:功臣的待遇 李长林以为林若男是刚刚过来晋城,还没来得及去办理银行卡呢。 这句话只是让天默沉默了,算了,哥就不说话了,看着你静静地装逼总行了吧? “叔宝兄弟此来寿县,想必不只是来告诉镇恶你的这个决定吧?”王镇恶放下酒碗,先请卫阶坐下后,自己跟着也坐到桌前,率先开口说道。 邪天散人看向十三楼主凌常峰,段青丝,司马江南,封自在四人,嘿嘿一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易隐隐的感受到四周似乎有一种不平常的波动在荡漾着。 至于之前为什么不让这仙魔剑来试探一番呢,自然是因为这仙魔剑可是剑中极品更何况还经历过进化,别说是熔炎了,估计就算是更高级的火焰,也不会造成半点损伤吧?这样子还能探测得出结果么? 拓跋珪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而长孙嵩和长孙道生两兄弟更是一脸的不屑。 宋铭点点头,这一点倒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在知道了自己的真是身份之后,他对Nevermore没有了任何的防范之心,可以这么说,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天默很是无奈,自己还真是在这儿动也不能动,这公子令也太奇怪了吧? 就在宋铭以越常理的度向着无双市中心赶去的同时,一个个天之骄子也意气风地向着无双市进。 一个秦军尉以单纵队行军,行军长径大约为十四里,二十个尉就是两百八十里。但是在五轨大道上,秦军能够以四条纵队行军,行军长径便在百里之内了。 感动过之后,边天赐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把现在所处的情况给夕梦一个交代,毕竟那一天也不会太久远了。 “别去了,你一个被发配到穷乡僻壤的穷光蛋,一个连旷世装备都要卖的家伙,还去什么交易大会!”陈诗涵白了流年枫一眼道。 于是乎,整个舰队的士气大涨,对于流年枫的信任变得更加的高昂起来。整个舰队没有任何的拐弯和迂回,直接就向着泰山星系镇守府的位置杀了过去。 帝上之位,原本就是充满了荆棘和困阻。除了你,所有的人都虎视眈眈,甚至连亲人都不可幸免。尤其是初登帝位的龙骧,看起来,如同龙,还未分晓之前,却不知你是龙腾万里的龙,还是被拔去了鳞片的蛇。 “主公!那学生回去该如何对满虏大汗回话?”范健先是脸色惊得苍白,接着便泛起了红潮。 “两支妖兵级别的星辰异兽中队!”在座的11位提督心中同时一惊,根据人类这么多年来和星辰异兽战斗的经验总结得知,在拥有高阶星辰异兽指挥的情况下,星辰异兽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表现出军队的特性。 森风笑着拍了拍腰上悬挂的一把长剑,虽然外表看起来好像有些陈旧,但是,当森风将长剑拔出剑鞘的时候,那锋利的剑芒还是让众人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给你老舅倒茶。”陈妈妈在一旁颐指气使的说道,好像现在姬然已经过门了一样,婆婆的架子端的那叫一个十足呀。 的确,这次将儿子从金陵接回沪市,自己有花重金雇佣更多的保镖,可谁能保证,疏而不漏? “学校,你能不能载我一程?”这公寓距离学校可不算近,如果靠自己骑单车的话,等到学校,黄花菜都凉了。 走过一段斜向下的楼梯,在一排排的空笼子前,何夕找到又一处绿色光团。 不过,在这过程中,他俩心情忐忑,因为始终觉得有阴冷的诡异之物尾随,一直跟了过来。 南柯睿和南柯战直接来到家族的禁地,之前在两人来的路上,南柯睿已联系星雷岛空间里的裘罗,告诉他让他终止对那批精英的训练,准备做一些训导,然后他要将他们给送出来。 赵霹和武勃少三人对视一眼,都被南柯睿的表情逗的开怀大笑起来。 南柯睿坐在包间内,瞧见项孝贤没有继续跟进,不禁满意的点点头,看来大哥这个准岳父还是比较识时务的。 二人在家里暧昧打闹了一阵儿,又拿着鱼竿去凉棚下钓鱼去了。看着他们两个卿卿我我,一边的赵来财面上闪过了幸福之色。 千年人参果断给DXM加速,盗贼便弹射起步,犹如脱缰的野马一匹当先地冲向敌阵,何夕没使用腾跃步伐,老老实实与服事保持同步。 “结台境中期的双尾火魔蚺!”夏铮望着那急速掠来的大蛇,眼中浮现了一丝兴奋的光泽,有了这家伙的血液的话,自己的九转霸龙诀应该能够再进一层了吧。 虽然现在不至于说成是杯水车薪,但一潭死水,又怎么经得起梵风那能让金属都瞬间变成蒸汽的热量? 凯丽哼哼了一声,不过还是没有怀疑刹那的话,把那瓶解毒剂打开喝了下去。 他的声音不大,除了苏雨桐,下面的人都没有听清楚,看见傅凯突然抱住苏雨桐,他们八卦的心开始泛滥了。 第239章:发工钱,温锅宴 这时候,赵铁柱领着几个小工也过来了,一个个身上虽然全是灰,但脸上都挂着笑。 “强哥,院子里的地都平整好了,以后你想铺砖还是种菜都方便。”赵铁柱抹了把汗。 “辛苦了兄弟们!”王强看着这帮跟着自己干了几个月的爷们儿,心里头也挺感慨。 他走到院子中间的那块大磨盘上,这是以后准备当桌子用的,把那个黄挎包往上面一放,刺啦一声拉开拉链。 一沓沓的大团结,还有早就准备好的零钱,露了出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下,大伙儿的眼神都直了。 这年头,谁见过这么多现钱啊? “大伙儿都停停手里的活!”王强吆喝了一嗓子。 工人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一个个搓着手,既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 “这一个多月,大家伙儿起早贪黑,为了我王强这个窝,没少流汗,没少出力。” 王强声音洪亮,“我这人嘴笨,不会说那漂亮话,但我知道一个理儿:干活拿钱,天经地义!今儿个活干完了,咱就把账结清了,绝不拖欠一分一厘!” “嫂子,念账本!”王强冲苏婉努努嘴。 苏婉打开那个记得密密麻麻的小本子,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悦耳。 “大工张德贵(老张头),一共出工四十二天,按一天一块五算,一共是六十三块钱。” 王强二话不说,数出六张大团结,又数了三张一块的,双手递给老张头。 “张叔,您点点!” 老张头手有点抖,接过钱,就在手指头上沾了口唾沫,一张一张地数。 数完了,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对!正好!强子这办事,敞亮!” “小工赵铁柱,出工四十二天,中间加班五天,按一天一块算,加班算一块二,一共是四十三块。” 王强把钱递给铁柱。 赵铁柱拿着钱,嘿嘿直乐,都不舍得揣兜里,来回看。 一个接一个,苏婉念一个名字,王强就发一份钱,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半个工都给算上了。 等所有人的工钱都发完了,大伙儿兜里都揣得鼓鼓囊囊的,那脸上的笑是真心的。 在农村干活,最怕的就是主家拖欠工钱,或者是扣扣索索的,像王强这样给现钱,还给这么痛快的,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行了,钱发完了,但我还得说两句。”王强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又从包里掏出一沓钱,大概有百十来块。 “这活儿干得漂亮,那是大家伙儿给我面子,我王强不能不懂事,这点钱,是给大家伙儿的酒钱!每个人再多领五块!算是奖金!” “轰——” 这下子人群彻底炸了。 “五块?那可是好几天的工钱啊!” “强哥威武!这老板跟得值!” “强子,你这也太客气了!” 老张头都惊了,推辞道:“强子,这可使不得,我们拿了工钱,吃了你的肉,哪还能再要赏钱?” “拿着!” 王强硬把钱塞给老张头,“张叔,这是规矩,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以后我这房子要是还有啥修修补补的,还得麻烦各位呢!” 老张头感动得直点头:“行!以后你家有啥活,只要言语一声,叔随叫随到!” 分完了钱,王强看了看这崭新的院落,心情大好。 “今儿个大家伙儿早点回去歇着,拿着钱给家里老婆孩子买点好吃的。” “明儿个!还是在这院子里!咱们办温锅宴(乔迁喜宴)!我杀猪宰羊,好酒管够!大家伙儿都带着家里人来,咱好好热闹热闹!” “好!” 众人的欢呼声差点把新房的瓦片给震下来。 送走了欢天喜地的工人们,院子里就剩下了王强和苏婉。 日头升到了正当中,照得那红砖墙暖洋洋的。 王强拉着苏婉的手,走进了空荡荡的堂屋。 “嫂子,你看。” 王强指着那宽敞的屋子,还有那明亮的窗户,“这就是咱的新家,以后,咱就在这儿过日子,再生一堆娃娃,让他们满院子跑。” 苏婉靠在他肩膀上,看着这一切,眼眶有点湿润。 “强子,真好。” “这地上的水泥还没干透,咱得小心点。”王强小心翼翼地踩着那是那是垫着的木板,“走,去咱屋看看。” 两人进了东屋,那铺大火炕占了半间屋子,看着就热乎。 “这炕盘得真好。” 苏婉伸手摸了摸炕沿上的枣木板子,“以后冬天坐在炕头上纳鞋底,肯定冻不着手。” “那是,我还特意让张叔留了个猫冬洞,以后给你烤地瓜吃。”王强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头顶,“嫂子,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苏婉转过身,双手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 “但只要有你在,我就觉得啥都不怕。” 两人在这还散发着石灰味的新房里相拥了一会儿,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和成就感。 “行了,别腻歪了。” 苏婉轻轻推开他,脸红红的,“赶紧回去吧,还得准备明天的酒席呢,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咱得去镇上买菜,还得把那剩下的野猪肉给炖了。” “得令!听老婆大人的!”王强敬了个礼,拉着苏婉的手往外走。 走出大门的时候,王强回头看了一眼这高大的门楼,心里头那个踏实啊。 这房子立起来了,他在江北镇的根,也就扎稳了。 以后不管是风吹雨打,老王家都有个遮风挡雨的硬壳子了! ...... “强子,单子我都列好了。”苏婉坐在炕沿上,借着阳光最后核对了一遍手里的小本本, “野猪肉咱家现成,管够。但这大席面上不能光有猪肉,显得单调,我想着,咱再去镇上买只羊,整一大锅羊肉汤,那玩意儿鲜,还上档次。” “行!听嫂子的!” 王强一边穿鞋一边乐,“咱既然办,就办得风风光光的。别说一只羊,就是你要天上的龙肉,我也得想办法给你弄二斤来!” “去你的,越说越没边。”苏婉笑着把本子塞进兜里, “还有,粉条子、大豆腐、土豆、白菜,这些配菜也都得备足了,虽说大家伙儿是冲着肉来的,但这解腻的素菜也不能少。” 两人收拾利索,王强去后院套上了那头大黑骡子。 这骡子最近跟着王强也算是见了世面,吃得好,毛色油光水滑的,一出门就打着响鼻,似乎知道今儿个有重任。 第240章:杀羊宰猪灶火旺 赶着车到了镇上的牲口市,那叫一个热闹。 牛叫马嘶,羊咩咩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特有的草料味儿和牲口粪味儿。 王强把车停好,拉着苏婉直奔卖羊的那一片。 “老板!这羊咋卖?” 王强看中了一只全身雪白、犄角弯弯的大公羊,这羊看着就精神,眼神透亮,在那咩咩叫唤。 卖羊的是个披着羊皮袄的老汉,手里拿根鞭子,上下打量了王强一眼,伸出三个指头:“一块三一斤,不还价!这可是正经的草地羊,吃百草长大的,肉嫩没膻味!” “大爷,您这就有点欺负人了。”王强笑了笑,走过去也不嫌脏,一把抓住那羊的后脊梁骨,顺势往下一摸,一直摸到尾巴根。 这一手叫摸膘,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羊看着大,其实是个架子货,骨头沉,肉没多少。” 王强收回手,拍了拍手上的灰,“一块!你要是卖,我现在就过秤,不卖,我去隔壁那家看看,他那只虽然小点,但那是只羯羊(阉割过的公羊),油水足。” 老汉一看王强这架势,知道遇上懂行的了,吧嗒了两口旱烟:“嘿,后生眼挺毒啊。“”得,看你是诚心买,一块一!不能再低了,再低我连草料钱都赔进去了。” “成交!” 王强也不磨叽,办事讲究个痛快。 过了秤,这只羊足有八十多斤,王强数了钱,直接把羊牵到了骡车后面拴好。 “有了这只羊,明儿个那羊肉汤就有着落了。” 苏婉看着那羊,已经在脑子里构思菜单了,“羊杂碎做个辣汤,羊肉切大块炖萝卜,羊排给它红烧了!” 买完羊,两人又去了农贸市场。 这回是扫荡式的采购。 “老板,这大土豆子,给我来两麻袋!要那种黄瓤的,面的!” “这大白菜,包圆了!那几颗烂叶子的你给我择出去,别想糊弄我!” “粉条子要红薯粉的,禁炖!别给我拿那掺了胶的,一煮就烂!” 王强负责扛包,苏婉负责砍价挑货,两人配合默契,没一会儿,那骡车上就堆成了小山。 除了菜,调料更是重头戏。 王强钻进供销社的副食部,那是大手笔。 “打十斤酱油!要那种老抽,上色好的!” “醋来五斤!料酒来五瓶!” “花椒、大料、桂皮、香叶,都给我称一斤!还有那个干红辣椒,给我来一串!越辣越好!” 售货员看着这架势,都惊了:“大兄弟,你这是要开饭馆啊?” “嘿嘿,家里办事,图个热闹!”王强把钱往柜台上一拍,豪气干云。 最后,王强还特意去烟酒柜台,搬了两箱北大仓白酒,又买了两条大前门香烟。 “这烟酒是门面,不能省。” 王强对苏婉说,“明天来的都是乡里乡亲,还有帮忙干活的兄弟,得让人家喝好抽好,这才叫体面。” 苏婉虽然心疼钱,但也知道这是理儿,默默地点了点头,帮着把酒搬上车。 等这一车东西拉回新房院子的时候,日头都偏西了。 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车物资,两口子心里头那个踏实啊。 这不仅是菜,这是明天的面子,是老王家在江北镇立足的底气! 回到新房大院,还没等卸车呢,郝红梅就迎出来了。 “哥!嫂子!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这磨刀石都快磨穿了!” 郝红梅手里提着那把明晃晃的杀猪刀,袖子挽得老高,一脸的兴奋,这丫头,只要一说到动刀动肉,那精神头比谁都足。 “就知道你手痒!” 王强跳下车,把拴在车尾巴那只咩咩叫的大公羊牵过来,“交给你了!这羊给我拾掇利索了,羊血别浪费,明天做血豆腐!” “好嘞!瞧好吧!” 郝红梅接过绳子,那羊似乎感觉到了杀气,拼命往后缩,但在郝红梅那把子力气面前,跟个小鸡仔似的被拽到了墙角。 这时候,李婶儿领着几个村里关系好的老娘们也来了。 “强子,听说你们去备料了?我们来搭把手!” 李婶儿挎着个篮子,里面装着自家的葱姜蒜,“这办大席,光靠婉儿一个人哪忙得过来?” “哎呦,婶儿,太谢谢了!正愁人手不够呢!”苏婉赶紧把人往院里让,“快坐快坐,瓜子糖块都在桌上呢。” “吃啥瓜子啊,干活!” 一群老娘们也不客气,直接在院子里铺开阵势。 有的削土豆皮,有的择菜,有的切葱花,那嘴也没闲着,家长里短的聊得热火朝天。 “我看强子这日子是真过起来了,瞧这大瓦房,瞧这满车的肉菜,啧啧。” “那是,婉儿也是个有福的,以前受了那么多苦,现在算是熬出头了。” 苏婉在旁边听着,脸红红的,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院子角上,郝红梅那边已经动上手了。 她把羊按在一个长条凳上,手法极其熟练,手起刀落,红光一闪,那羊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血就顺着刀口流进了下面的盆里。 “这丫头,手真黑!是个干活的料!”李婶儿看了一眼,赞叹道。 王强则在另一边处理那头之前打回来一直腌着的大野猪肉。 他把那几大块野猪肉搬出来,放在案板上缓着。 “强子,这野猪肉皮厚,明天炖的时候得多放点山楂,不然烂得慢。”李婶儿传授着经验。 “知道了婶儿!我都备好了!” 王强挥舞着大砍刀,哐哐哐地剁着排骨,那声音清脆有力,听着就让人觉得带劲。 天慢慢黑了,院子里却亮起了好几盏大灯泡,这是王强特意拉的电线,灯光把整个院子照得通亮,人影晃动,热气腾腾。 两口临时架起的大铁锅已经烧开了水。 郝红梅把剥好的整羊挂在架子上,开始剔骨肉,那刀工,简直像是在绣花,顺着骨缝走,一点肉都不浪费。 “嫂子,这羊排我都剔出来了,明天红烧!” “这羊腿肉厚,切大块炖萝卜!” 苏婉系着围裙,像个大将军一样在灶台间穿梭,她先把切好的几十斤野猪肉焯水,撇去浮沫,然后倒进大锅里。 “滋啦——” 一大勺猪油下锅,放入半盆白糖炒糖色,炒到枣红色,再把肉倒进去翻炒。那股子焦糖混合着肉香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 接着是加水、放调料。 八角、桂皮、香叶、干辣椒……一股脑地倒进去,最后再倒上半瓶子白酒去腥。 盖上锅盖,大火烧开,小火慢炖。 这边炖着猪肉,那边开始处理羊肉。 羊杂碎得反复清洗,这活儿最累人,苏婉和几个婶子蹲在井边,用盐和醋一遍遍地搓洗,直到一点异味都没有。 第241章:鞭炮一响黄金万两 一直忙活到半夜。 院子里的两口大锅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那是为了让肉更入味,得炖上一宿。 帮忙的婶子们都回去了,临走前王强每人给塞了一包糖和一包烟,算是谢礼。 院子里只剩下王强、苏婉和郝红梅。 三人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那冒着热气的大锅,听着锅里肉块翻滚的声音。 “哥,我想吃一口。”郝红梅吸了吸鼻子,馋得直咽口水。 “吃!先尝尝咸淡!”王强拿筷子夹了一块刚炖得软烂的野猪肉,吹了吹,塞进红梅嘴里。 “唔……香!真香!烂糊!”郝红梅烫得直哈气,但脸上全是满足。 苏婉也尝了一块,满意地点点头:“嗯,味儿进去了,明天再回回火,正好。” 王强站起身,看着这偌大的新房院子,看着这堆满的食材,看着这两个陪他一起忙碌的女人。 “明天,就是咱老王家的大日子。” 王强声音低沉而有力,“咱要让全村人都看看,咱这日子,是怎么过起来的!” “嗯!” 两女重重地点头。 夜深了,那一锅肉香,伴着新房的喜气,在月亮湾的夜空中久久不散。 ...... 天刚蒙蒙亮,月亮湾就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给炸醒了。 “噼里啪啦——咚!咚!” 王强站在新房的大门口,手里举着一根在那竹竿上挑着的一千响大地红,笑得合不拢嘴。 旁边赵铁柱正捂着耳朵点那几个二踢脚,一声声闷雷般的巨响,把树上的喜鹊都给震飞了。 这叫崩穷气,也是告诉十里八乡:老王家,今儿个乔迁大喜! 院子里早就忙开了。 四口大铁锅一字排开,炉火烧得旺旺的。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肉香、葱花爆锅的香,还有那羊肉汤特有的鲜味儿。 苏婉今儿个那是真漂亮。 她穿着王强给买的那件淡蓝色碎花的确良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的涤纶裤子,脚上踩着那双擦得锃亮的小皮鞋。 头发盘了个那个年代最流行的燕尾式,插着一根银簪子,整个人看起来既端庄又喜气,忙里忙外地指挥着来帮忙的婶子大娘们。 “那个谁,把瓜子糖块摆上!每桌都得有!” “李婶儿,那凉菜差不多了吧?切点蒜末,多放香油!” 郝红梅则是穿着那身红底白花的新衣裳,像团火一样在院子里穿梭,她力气大,负责搬桌子、摆板凳。 “哥!我看村口来人了!”郝红梅眼尖,冲着门口喊了一嗓子。 王强把竹竿一扔,拍了拍身上的新中山装,这是苏婉特意给他做的,穿在身上显得那是腰板笔直,精神抖擞。 “走!迎客!” 第一个到的,那是必须要到的铁杆兄弟。 只见村口的大路上,两辆大头车并排赶了过来,车上坐着的,正是张武、李老三,还有赵家那对双胞胎兄弟。 “强子!恭喜啊!” 张武还没下车,那大嗓门就传过来了。 他今儿个特意穿了件没补丁的蓝布褂子,手里提着两瓶好酒,还有一个红纸包。 “武哥!三哥!你们咋来这么早?”王强迎上去,那是发自内心的亲热。 “那必须早啊!这种大喜的日子,咱们不得来给你镇镇场子?” 李老三跳下车,手里拎着一只剥好皮的野兔,还有两只风干的野鸡,“也没啥好东西,这野味儿给席面上添个菜!” 赵乾赵坤两兄弟更是实诚,一人扛着一袋子大米,嘿嘿直乐:“强哥,俺们没钱,这米是自家种的,新米,香着呢!” “都是好兄弟!快进屋!快进屋!”王强感动得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这一进院子,张武他们就被这新房给震住了。 “好家伙!强子,你这可是大手笔啊!” 张武围着那五间大瓦房转了一圈,摸摸那红砖墙,又看看那亮堂的大玻璃,“这房子,别说在咱们镇,就是在县里也拿得出手啊!” “那是!” 老张头正在那抽烟呢,听见夸奖也是一脸得意,“这可是我老张的收山之作,那能差吗?” “强子,这房子盖起来了,这日子就算是立住了。” 李老三感慨道,“想当初咱们在雪窝子里啃冷馒头的时候,哪敢想有今天啊?” “只要敢想,就有奔头!”王强给几位哥哥散了烟,“今儿个咱们不醉不归!酒管够,肉管饱!” 正说着呢,村里的人也陆陆续续来了。 大家伙儿或是拿着二尺红布,或是拎着一篮子鸡蛋,或是揣着几块钱的份子钱,虽然礼不重,但那份心意是热乎的。 “强子,恭喜啊!” “这房子真气派!” “苏婉今儿真俊,跟新娘子似的!” 院子里瞬间热闹起来,人声鼎沸,笑语喧哗。 王强和苏婉站在门口,一个接礼,一个递烟糖,脸上笑得都快僵了,但心里头那是真甜。 日头越升越高,吉时快到了。 这时候,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 “哎,那是谁啊?这闺女长得挺水灵啊。” 王强抬头一看,只见李婶儿领着一个姑娘走了过来。 那姑娘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格子褂子,两条大辫子垂在胸前,低着头,脸上带着点羞涩,正是李婶儿那个外甥女秀芹。 当初过年的时候,李婶儿极力想把秀芹说给王强,结果被王强以怕媳妇吃苦为由给婉拒了。 今儿个这场合,她能来,那是真给了面子。 “强子,这是秀芹,你还记得不?”李婶儿笑着把秀芹拉到前面,“听说你乔迁,非要来看看。” “记得!咋能不记得呢!” 王强大大方方地伸出手,“秀芹妹子,欢迎欢迎!快里面请!” 秀芹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意气风发,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有失落,但更多的是释然。 她把手里提着的一对绣花枕套递给苏婉:“嫂子……这是我自个儿绣的,虽然不值钱,但是个心意。祝你们日子红红火火,早生贵子。” 苏婉那是多聪明的人啊,一看这就明白了,她没有丝毫的芥蒂,反而亲热地拉住秀芹的手。 “哎呀,这鸳鸯戏水绣得真好!这针脚多细密啊!” 苏婉由衷地赞叹,“秀芹妹子,你有心了,快,别在日头底下站着,跟红梅去屋里坐,吃点瓜子!” 苏婉的大度和热情,让秀芹心里那一丝尴尬瞬间烟消云散。 她看着苏婉那端庄大气的模样,心里头也服气了:难怪强哥心里只有嫂子,这那是般配,这是天生一对。 “谢谢嫂子。”秀芹甜甜地笑了一下,跟着红梅进屋了。 第242章:你还知道我是渔业站的啊! 这小插曲刚过,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汽车喇叭声。 “滴滴——” 这年头,汽车那是稀罕物,全村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只见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卷着尘土开到了大门口。车门一开,下来一个穿着米色风衣、戴着墨镜的摩登女郎。 “那是……渔业站的林站长?”有人认出来了。 林颜摘下墨镜,那气场,瞬间把周围的村姑都给比下去了,她身后跟着司机老张,两人合力从车上抬下来一个大纸箱子。 “哎呦!林姐!您咋亲自来了?”王强赶紧跑过去接应。 “你乔迁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来吗?” 林颜笑着拍了拍那个大箱子,“这是我送你的贺礼!最新款的双卡收录机!四个喇叭的!以后你在家也能听个邓丽君了!” “我的天!四个喇叭的录音机!” “这得好几百吧?” 周围的村民都炸锅了,这玩意儿在当时那就是奢侈品,比电视机还拉风,因为能提着到处走,那是身份的象征。 “林姐,这也太贵重了……”王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跟我客气啥?咱俩那是过命的交情!” 林颜豪爽地一挥手,然后走到苏婉面前,拉起她的手,“妹子,今儿真漂亮!这房子盖得好,配得上你!” “姐,快进屋坐!”苏婉也被这大手笔给震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热情地招待着。 紧接着,又是一阵车铃声。 这回不是汽车,是一辆崭新的飞鸽自行车。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白裙子、文文静静的姑娘,那是陈家的大小姐,陈雪。 她手里捧着一个长条的卷轴。 “王大哥,嫂子,恭喜乔迁。” 陈雪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春风拂面,“爷爷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没法亲自来,他让我把这幅字带给你们。” 王强接过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 只见上面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厚德载物。 落款是:陈福海。 “好字!老爷子的墨宝,那是千金难求啊!” 这下子,王强的面子算是彻底撑起来了。 上有陈老爷子的墨宝镇宅,下有林站长的重礼撑腰,还有这满院子的兄弟捧场。 村里那些原本还有点红眼病的人,这会儿是彻底服气了,这王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人欺负的穷小子了,人家现在是通着天呢! ...... 正午! 吉时已到,开席! 院子里摆了足足二十五桌,一直摆到了大门外头。 随着王强一声吆喝:“上菜!” 帮忙的小伙子们端着托盘,像流水一样把菜端了上来。 “硬菜来了!” 第一道就是那脸盆大的大铁锅炖野猪肉,那肉炖得红亮颤巍巍,肥而不腻,香气直冲云霄。 紧接着是红烧羊排、爆炒羊杂、小鸡炖蘑菇、红烧大鲤鱼…… 一共十六个菜,那是真正的八大碗八大盘,全是实打实的硬货,没有凑数的素菜。 酒是北大仓,烟是大前门。 “这席面,太硬了!” “我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的席啊!” 村民们看着这一桌子菜,眼珠子都绿了,一个个甩开腮帮子,那是真吃啊。 王强端着酒碗,带着苏婉,挨桌敬酒。 “各位乡亲!各位叔伯兄弟!” 王强站在院子中央,脸喝得红扑扑的,声音洪亮,“感谢大家伙儿来捧场!我王强能有今天,离不开大家的帮衬!” “想当初,我哥刚没的时候,我穷得叮当响,连口饱饭都吃不上。” “那时候,有人欺负我,也有人帮我,李顺叔,借我扁担;福大爷,给我说公道话;还有张武哥、老三哥,带着我进山……” 王强说到动情处,眼眶有点湿润。 “这杯酒,我敬过去那些苦日子!也敬所有帮过我的恩人!” “我王强把话撂这儿,以后只要有我一口肉吃,就绝不让大家伙儿喝汤!咱们江北镇,以后肯定越来越好!” “好!” “强子仁义!” “干了!” 全场几百号人齐刷刷地站起来,举起酒碗,那场面,壮观得让人热血沸腾。 苏婉站在王强身边,看着这个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心里充满了骄傲。 她端起酒杯,替不能喝酒的王强挡了一杯,那股子豪爽劲儿,也赢得了满堂彩。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了太阳偏西。 男人们喝得东倒西歪,女人们吃得满嘴流油,孩子们兜里揣满了糖块,在院子里疯跑。 林颜和陈雪因为身份特殊,坐了一会儿,吃了几口菜就走了,临走前,林颜把王强拉到一边。 “强子,这房子盖起来了,心事也了了,接下来该干正事了吧?”林颜站在吉普车旁,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满脸通红的王强。 “姐你放心。” 王强借着酒劲,把胸脯拍得砰砰响,那豪气直冲云霄,“看见那后山没?那木耳马上就要出了!那是我的聚宝盆!“ “我现在已经让红梅在旁边又开了一片地,准备搞榛蘑,等这波忙完,我打算把那片林子全包圆了,搞个全县最大的山货基地!” “到时候,漫山遍野都是钱,咱们的买卖,那才刚开始呢!” 王强说得唾沫横飞,在那画着大饼,手还在空中比划着一个巨大的圈。 突然,砰的一声闷响。 王强哎呦一声,捂着肩膀退后了一步。 只见林颜收回粉拳,柳眉倒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瞪得圆圆的,刚才那一拳可是实打实地锤在了王强肩膀头上。 “你给我醒醒酒!”林颜没好气地骂道。 “姐,你打我干啥啊?”王强一脸懵逼,揉着肩膀,“我这说正事呢。” “说个屁的正事!” 林颜往前逼近了一步,身上那股子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酒气,直往王强鼻子里钻,“王强,你睁大你的牛眼看看,我是谁?” “你是......林颜啊,林姐啊。” 王强眨巴眨巴眼,舌头有点大。 “那我问你,我是干啥的?”林颜双手叉腰,那风衣的腰带勒出纤细的腰身,看着既干练又带着股子泼辣劲儿。 “你是......你是渔业站的站长啊。”王强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也知道我是渔业站的啊!” 林颜伸出手指头,恨铁不成钢地在王强脑门上戳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把我当成林业站或者是土特产公司的了呢!” “你跟我这儿嘚啵嘚啵全是木耳、蘑菇、大山!我是管鱼的!你那蘑菇长得再大,能游进我的水箱里吗?能完成我的收购指标吗?” 王强被这一指头戳得一愣,随即猛地一拍脑门,那是恍然大悟。 “哎呀!坏了坏了!喝多了喝多了!” 王强嘿嘿傻笑,顺势抓住了林颜刚才戳他的那只手,“姐,你看我这脑子,让猪油给蒙了心了,你是管鱼的,那是龙王爷手下的女钦差啊!” “少跟我贫嘴!撒手!” 林颜脸微微一红,把手抽了回来,却也没真的生气,只是白了他一眼,“说吧,你到底有没有谱?” “我可告诉你,省里下来的指标越来越重,你要是再拿那些小鱼小虾糊弄我,我可不依。” 第243章:这画的大饼太香了 王强收起了嬉皮笑脸,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他看了一眼四周无人,凑近了林颜,压低了声音,那酒气喷在林颜耳边,热乎乎的。 “姐,既然你问了,我就给你透个底,木耳那是副业,是为了攒本钱,鱼才是咱的主业,是咱俩起飞的翅膀!” “起飞?”林颜挑了挑眉。 “对,起飞!” 王强指了指远处波光粼粼的松花江,“你知道我这阵子为啥一直没动静吗?我在等!等一个大家伙!” “我跟陈老爷子已经通好气了,具体的路子现在还不能细说,毕竟事以密成。” “但我可以告诉你,这次我不玩那种木头舢板了,我要弄个铁壳子!带柴油机的!能破冰、能抗浪的那种!” “铁壳船?” 林颜眼睛一亮,她是行家,自然知道这意味什么,“那是国营渔场才有的配置,你能弄到指标?” “我有我的道。” 王强神秘一笑,那股子自信劲儿特别迷人,“只要这船一下水,这江北镇的一亩三分地就装不下我了。” “到时候,什么龙王湾、老鳖湾,那都是咱的后花园,一网下去,那就是几千斤!” “姐,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把你们站里的冷库腾空了等着吧,我怕到时候鱼多得让你愁得哭!” “你就吹吧!” 林颜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跳却加速了,她知道王强是个狠人,说过的话,哪怕再离谱,最后都成了真。 “我这可不是吹。” 王强借着酒劲,胆子也大了,身子往前一倾,把林颜逼靠在吉普车门上,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姐,你帮了我这么多,我王强心里都有数,这江北镇太小了,困不住你这只金凤凰。” “咱们这买卖要是做大了,做成了全省的典型,那政绩还不是哗哗的?” 王强盯着林颜的眼睛说道:“姐,你信我不?只要你跟着我干,全力支持我。” “别说这小小的江北镇渔业站,不出三年,我让你坐进县里,到时候,你就是咱平安县的渔业局局长!” 林颜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几岁,却充满了野性和霸气的男人,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王强画的这张大饼,太香了,香得让她无法拒绝。 “你......你知道县渔业局局长是啥级别吗?就敢胡咧咧。”林颜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臣服。 “管他啥级别,只要咱手里有货,有钱,有成绩,那就是硬道理!” “姐,咱俩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我飞多高,你就飞多高。” 林颜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突然笑了,那是种风情万种的笑。 她伸出手,这次不是打,而是轻轻拍了拍王强的脸颊:“行,臭小子,姐就信你这一回,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那大瓦房给拆了,把你填江里喂王八!” “那哪能呢,舍不得。” “德行!”林颜抽回手,转身上了车,透过车窗看着王强,眼神里带着信任。 “走了!赶紧回去醒醒酒吧,看你那傻样,等木耳卖了钱,第一时间来找我,别让我催!” “好嘞!姐你慢走!” 吉普车卷起一阵尘土,绝尘而去。 王强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在村口,脸上的醉意消散了几分,眼神变得锐利。 大船,那是必须得弄的,县渔业站站长,也不是不能想的。 这重活一世,要是连这点野心都没有,那还不如回家卖红薯! 他整了整衣领,转身走回那热闹的院子。 那里,还有他的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是他的底,他的根子。 送走了宾客,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满地的鞭炮屑,堆成山的空酒瓶,见证了今天的辉煌。 郝红梅正带着几个婶子在收拾残局。 王强和苏婉坐在堂屋的门槛上,看着这属于他们的大瓦房,看着那天边的晚霞。 “嫂子,累不?”王强握着苏婉的手。 “累,但是高兴。”苏婉靠在他肩膀上,“强子,咱们真的有家了。” “是啊,有家了。” 王强长出了一口气。 看着这五间大瓦房,王强心里头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日子,但要想这日子长久红火,还得继续拼!木耳、大船、车队……那更广阔的天地,正在等着他去闯荡! “红梅,别扫了!歇会儿!”王强看着郝红梅还要去拿扫帚,赶紧拦住,“这一天把你累够呛,剩下的明天慢慢收拾,现在的任务是搬家!” “搬家?”郝红梅眼睛一亮,把扫帚一扔,“哥,今晚这就住进来了?” “那必须的!房子盖好了不住,留着养蚊子啊?” 王强嘿嘿一笑,大手一挥,“走!回老库房,把咱们的家当都拉过来!今晚,咱就在这亮堂的大瓦房里睡!” 三人赶着那辆立下汗马功劳的大黑骡车,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江边的老库房。 一进这院子,看着那略显破败的老库房,还有那棵歪脖子老榆树,几人心里头居然生出一丝不舍来。 虽然这儿是借住的,虽然条件简陋,但这几个月,他们仨在这儿经历了太多,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红红火火,这老库房就像个老伙计,默默地给他们遮风挡雨。 “行了,别矫情了。” 苏婉拍了拍手,打破了那一瞬间的沉默,“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赶紧收拾!把有用的都带走,破烂就留这儿吧。” 说是破烂,其实现在的王强家,那是真正的家大业大。 “嫂子,这咸菜缸得搬吧?里面还有半缸酸菜呢!”郝红梅指着墙角的大缸。 “搬!那酸菜可是这一冬的口粮,那是那是什么山珍海味也换不来的味儿。”王强二话不说,上去就要抱。 “哎呀你别动!别把腰闪了!”苏婉赶紧拦住,“红梅,你跟你哥抬!小心点,别磕着边。” 两人嘿佐嘿佐地把咸菜缸抬上了车。 接着是那台缝纫机,这可是苏婉的宝贝疙瘩,给她立过大功的,王强特意找了床旧棉被把它包得严严实实,生怕路上颠坏了漆皮。 “这破行军床还要吗?”王强踢了踢那张让自己睡得腰酸背痛的帆布床。 “要!咋不要?” 郝红梅一把抢过来,“这床结实着呢!拿回去放西厢房,万一以后家里来个客,或者是张武大哥他们喝多了走不了,也能有个躺的地儿。” “行行行,你是个过日子的。”王强乐了。 最金贵的,还是那个藏在床底下的铁皮盒子,还有那个装满野山参酒的大玻璃罐子。 王强把这俩宝贝亲自抱在怀里,那小心翼翼的样,跟抱儿子似的。 “这酒可是泡到时候了。” 王强晃了晃罐子,里面的酒液变成了琥珀色,那根老山参在里面舒展着须子,看着就补,“等咱搬进去,高低得整两口!” 第244章:是不是该那啥了 一车装不下,那就两车。 大黑骡子也知道今儿是个好日子,拉起车来格外卖力,蹄子在土路上敲得哒哒响。 大黑狗黑子更是兴奋,它似乎知道主人要换大房子了,在骡车前后窜来窜去,一会儿撵鸡,一会儿追蝴蝶,忙得不亦乐乎。 当第二趟车拉到新房大门口的时候,正好赶上夕阳落山。 金色的余晖洒在那五间红砖大瓦房上,给新家镀上了一层金边儿,那高大的门楼,宽敞的院子,还有那擦得锃亮的大玻璃窗,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里敞亮。 “到家喽——” 王强站在车辕上,长长地吆喝了一声。 这一声,喊出了这几个月的辛苦,也喊出了对未来的期盼。 周围的邻居听见动静,也都探头探脑地出来看。 “哎呦,强子这是真搬进来了?” “瞧瞧人家这日子,这才几个月啊,就翻身了。” “那大立柜,是新打的吧?真气派!”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王强跳下车,打开那两扇刷着红漆的大铁门。 “嫂子,红梅,请进!欢迎回家!” 苏婉抱着那个装着针线笸箩的小包袱,郝红梅提着装满碗筷的篮子,两人相视一笑,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这一脚跨进去,那就是新生活的开始了。 东西搬进屋,这新房里立马就有了人气儿。 这五间大正房,那是相当宽敞。 正中间是堂屋,也就是客厅,地面是刚抹的水泥地,平整光滑。 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挂着陈老爷子送的那幅厚德载物的字,下面摆着一张长条几案,放着那台林颜送的四喇叭收录机,那是这个家的镇宅之宝。 两边各摆了两把太师椅,那是王强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虽然有点旧,但那是实木的,坐着稳当。 中间放着一张八仙桌,以后这就是一家人吃饭的地儿。 “这堂屋真大,都能跑马了!”郝红梅在屋里转了一圈,声音都有回音。 “别转了,赶紧归置东西!” 苏婉指挥着,“强子,把那米面油都搬到东边的偏房去,那是专门的灶房,省得把正房熏黑了。” “好嘞!”王强答应着,把那几袋子粮食扛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分屋。 东边两间是连通的,最大,采光也好。 “这屋,我和你哥住。”苏婉脸微微一红,但说得理直气壮。 这屋里盘了一铺巨大的南炕,炕梢打了一整面墙的组合柜,那是当时最时髦的样式,带大镜子的。 炕头放着一张写字台,以后王强算账、苏婉写写画画都在这。 “这炕真大,睡五六个人都富裕。”郝红梅摸了摸那光滑的炕席,眼里全是羡慕。 “西边那两间……”苏婉指了指对面,“那间向阳的,归红梅!” “啊?”郝红梅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嫂子,那屋那么好,咋能给我住?我……我住西屋就行!或者是那个放杂物的耳房!” 在农村,正房那是主家住的。 东屋一般是给晚辈或者长工住的,条件差不少,郝红梅虽然大大咧咧,但心里有数,自己虽然叫嫂子,但毕竟不是亲妹子,哪能占正房? “说啥傻话呢!” 苏婉把眼一瞪,拿出了长辈的威严, “西屋那是放农具和杂物的,冬天冷得像冰窖,能住人吗?你是我妹子,是咱家的功臣!这家里的一砖一瓦都有你的汗水,你不佳正房谁住?” “可是……” “没啥可是的!” 王强也搬完东西进来了,把那一箱子衣服往西屋一放,“红梅,你就听你嫂子的。“ ”这东屋那是特意给你留的,炕我都让张叔给你盘好了,也是回龙道的,热乎!而且这屋连着后面的小库房,你平时取个东西也方便。” 王强走过去,推开西屋的门。 这屋虽然比东屋小点,但也收拾得利利索索。 墙刷得雪白,窗帘是苏婉特意扯的粉色碎花布,看着就温馨,炕上铺着崭新的芦苇席,还有一个专门给她打的小衣柜。 “这……这也太好了……”郝红梅看着这屋子,眼圈红了。 她长这么大,在家的时候都是跟她娘挤,后来跑出来睡库房,从来没想过能有自个儿的一间屋,还这么漂亮。 “傻丫头,哭啥?” 苏婉走过去,帮她擦了擦泪,“这是你该得的,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在这住,这就是你的家,等将来你出嫁了,这屋也给你留着,这就是你的娘家!” “嫂子!哥!” 郝红梅忍不住了,扑过去抱住苏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肯定好好干!我这辈子都不走了!” “行了行了,大喜的日子,别招金豆子。” 王强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赶紧把你的东西收拾进去,你的新衣裳、新鞋都摆好,今晚咱就在新家开火,吃顿好的!” 除了这两间住人的,剩下的那间偏西屋,被王强当成了临时的工作室。 里面放着渔网、修船的工具,还有那些菌种的书籍。 院子里的东偏房是灶房和柴房,西偏房则是个大仓库,用来放以后收回来的山货和粮食。 整个院落布局合理,井井有条。 王强站在院子中央,环视着这一切,心里头那个满足感啊,简直要溢出来了。 这才叫日子!这才叫家! 以前那个漏风漏雨的土房,那个寄人篱下的老库房,都成了过去式,从今天起,他王强,也是有产阶级了! “强子!别发愣了!快去压水!我要刷锅了!”苏婉在灶房里喊了一嗓子。 “来啦!” 王强答应一声,屁颠屁颠地跑向那口新打的压水井。 “哗啦哗啦——” 清冽的井水从管子里涌出来,冲刷着崭新的水泥地面,也冲刷着每个人心头的疲惫。 这一晚,新房的烟囱里冒出了第一缕炊烟。 没有大鱼大肉,就是简单的贴饼子、熬白菜,再切上一盘咸鸭蛋。 但三人坐在那宽敞明亮的堂屋里,围着八仙桌,吃得比那满汉全席都香。 四喇叭录音机里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那甜腻的歌声在屋里回荡。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郝红梅跟着哼哼,脚底下还踩着拍子,苏婉给王强夹菜,眼神里全是温柔。 吃过晚饭,郝红梅那是相当有眼力见。 “哥,嫂子,我不看电视……不对,我不听歌了,我这一天累散架了,回屋睡觉去了!” 说完,这丫头抱着自个儿的枕头,一溜烟钻进了西屋,还特意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甚至还挂上了插销,那意思很明显:你们随便折腾,我啥也听不见! 堂屋里只剩下王强和苏婉。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灯光下,苏婉的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了的苹果,她低着头收拾桌子,不敢看王强那火辣辣的眼神。 “嫂子……”王强凑过去,从后面抱住她的腰,“今晚……是不是该那啥了?” 第245章:先不办酒席 “啥呀?”苏婉明知故问,声音抖抖的。 “洞房啊!”王强在她耳边吹气,“这新房盖好了,咱是不是得庆祝庆祝?” “去你的!还没办酒席呢,算啥洞房?”苏婉推了他一把,却没推开。 “那咱现在就办!” 王强一把将她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往东屋走去。 进了屋,把苏婉放在那铺崭新的大炕上,炕烧得热乎乎的,铺着大红的床单,那是苏婉特意买的,看着就喜庆。 王强刚要扑上去,苏婉却伸出一只手,抵住了他的胸口。 “强子,等等。” “咋了?还要啥仪式?”王强急得直冒汗。 苏婉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从炕头的柜子里拿出了那个记账的小本本,还有那个装着存折和现金的铁盒子。 “你这是干啥?”王强愣了,“这大晚上的,查账啊?” “对,查账。” 苏婉把本子摊开,一脸的认真,但眼神里却透着股子心疼。 “强子,我知道你心里想啥,我也想,我是你的人,这辈子都是,你要是想那啥,我现在就依你。” 苏婉说着,脸更红了,但她还是坚持说了下去。 “但是,咱得把日子算清楚,这房子一盖,咱手里的现钱基本上就空了。“ ”那一千多块钱,除了给工人的,买材料的,买家具的,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不到二百块。” 王强听了这话,那股子燥热稍微退下去了一点。 是啊,盖房子那是销金窟,这一个月那是花钱如流水。 “二百块……是有点紧。” 王强坐下来,点了一根烟,“不过没事,咱还有木耳呢!那一山的木耳马上就能采了,卖了就是钱。” “木耳是能卖钱,但那得等。” 苏婉指着账本,“而且,你不是一直念叨着那条大船吗?陈老爷子那边要是有了信儿,咱拿啥买?那可是几万块的大窟窿啊!” 王强沉默了,大船,那是他的心病,也是他的野心。 没有大船,光靠那小舢板,这辈子也就是个小打小闹的渔民,成不了气候。 “嫂子,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结婚酒席,咱先不急着办。” 苏婉握住王强的手,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想给我个名分,想风风光光地娶我,但我不在乎那些虚名,只要跟你在一起,名分早晚都有。” “现在正是咱事业的节骨眼上,木耳要采收、晾晒、找销路,江里的鱼也要抓紧捕。“ ”你要是现在分心办酒席,一来费钱,二来耽误事儿,咱不如把这劲儿攒着,一鼓作气把钱挣够了,把大船买回来!” 苏婉看着王强,“强子,我想看着你开着大铁船,在江上威风凛凛的样子,我想让你成为这江北镇、甚至是全县最大的老板!“ ”等到那天,咱们再办酒席,那才叫真正的风光!到时候,我要穿上婚纱,让你八抬大轿把我抬进门!” 王强听着这一番话,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热血沸腾。 这才是他的女人!识大体,有格局,哪怕是在这种时候,想的依然是他的事业,是这个家的未来。 他把烟头掐灭,反手紧紧握住苏婉的手,眼眶有点湿润。 “嫂子……你咋这么好呢?” “傻样。”苏婉笑了,那是理解和包容的笑,“咱俩是一条藤上的瓜,你好我才好。” “行!听你的!”王强重重地点了点头, “酒席先不办!但这洞房……能不能先预支点利息?” “你呀……”苏婉被他逗乐了,伸手点了点他的脑门。 她把账本和钱盒子收起来,然后顺势把灯绳一拉。 “啪嗒。” 屋里陷入了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洒在炕上。 苏婉主动钻进王强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虽然不办酒席,但今晚……咱们住新房,算是个新开始。” 苏婉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撩人,“强子……” ...... 这一觉,那是王强重生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身底下是新盘的大火炕,铺着厚厚的芦苇席,上面还有一层苏婉特意缝的棉褥子,软乎得让人陷进去就不想动。 日头升得老高了,阳光透过那几扇豁亮的大玻璃窗洒进来。 王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房顶上那几根粗壮红润的松木大梁,还有那一尘不染的白灰顶棚。 “嘿,真住进来了。” 他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想去搂身边的人,却摸了个空,被窝里还有点余温,但人早就起了。 “这败家娘们,住新房也不多睡会儿。”王强嘟囔了一句,嘴角却挂着笑。 穿上大裤衩,套上衣服,收拾整齐后下炕。 推开东屋的门,一股子饭菜香就扑鼻而来。 那香气不是从堂屋传来的,而是从院子里的东偏房,那是专门的灶房飘过来的。 这就叫讲究,做饭有做饭的地儿,睡觉有睡觉的地儿,屋里永远干干净净,没有油烟味。 王强溜达到灶房门口,只见苏婉和郝红梅正忙活呢。 灶房里宽敞,两口大铁锅一字排开,旁边还有个专门用来烧水的小锅,墙上挂着那是新买的锅铲、勺子,还有一串串红辣椒、紫皮蒜,看着就喜庆。 “哥!醒啦?” 郝红梅正蹲在灶坑前烧火,火光映得她那张大脸盘子红扑扑的,“嫂子说让你多睡会儿,这几天把你累坏了。” “睡啥睡,太阳都晒屁股了。” 王强走进去,在那口大水缸前舀了一瓢水,这是新打的压水井压上来的,清冽甘甜。 “咕咚咕咚——” 一口气喝干,王强抹了抹嘴:“真甜!这井打得好,出水旺!” 苏婉正在案板上切咸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全是温柔:“洗脸水给你兑好了,在脸盆架那儿。“ ”今儿早上吃粘豆包,还有昨晚剩的肉汤炖的干豆腐,可香了。” “粘豆包?这时候还有那玩意儿?”王强一愣。 “是李婶儿昨晚送来的,说是自家包的,一直冻在地窖里,特意拿来给咱尝尝鲜。” 苏婉把切好的咸菜丝码在盘子里,淋上香油,“快洗脸去,一会儿还要收拾屋子呢。” 早饭就在堂屋的那张八仙桌上吃。 这堂屋是真亮堂,地面是水泥抹光的,虽然还没铺地砖,但也被苏婉擦得能照出人影。 桌子上铺着一块塑料印花的桌布,那是苏婉从供销社扯回来的,上面印着大红牡丹,看着就富贵。 王强咬了一口粘豆包,黏糊糊、甜滋滋的红豆馅烫得他直吸气,再喝一口吸饱了肉汤的干豆腐,那滋味,绝了。 “嫂子,咱这日子,算是过起来了。”王强感叹道。 “这才哪到哪。” 苏婉给他夹了一筷子咸菜,“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今儿个任务重,咱得把这新家好好归置归置。” 第246章:那咱得抓紧努力啊 吃过饭,三人开始了一天的大扫除。 虽然搬进来了,但这毕竟是新房,好多细碎的活儿还没干完。 郝红梅是个大力士,负责擦玻璃。 她拿着旧报纸,踩着凳子,把那几扇大玻璃擦得一点灰星都没有,亮得那是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没装玻璃呢,苍蝇飞过去都得撞个包。 “哥,你看这玻璃,咋这么透亮呢?” 郝红梅一边擦一边感叹,“比我那眼珠子都亮!以前我家那窗户纸,还得年年糊,一捅一个窟窿。” “那是,这可是好几块钱一块的平板玻璃!”王强在底下扶着凳子, “小心点,别划了手。” 苏婉则在屋里缝缝补补,新房窗户大,以前的窗帘都不够用了,她买了新布,正坐在缝纫机前哒哒哒地做窗帘。 那是粉色的碎花布,挂在窗户上,随着穿堂风轻轻飘荡,给这硬朗的大瓦房平添了几分温柔。 王强也没闲着,他拿着锤子和钉子,在墙上钉钉子。 “这儿挂镜子,对,高点,不然照不到头。” “这儿挂日历,一定要正冲着门,看着显眼。” “还有这儿,嫂子,你看把那个收音机摆在这个条案上行不行?” 王强把那台四喇叭收录机摆在正对门的条案上,插上电,调到那个评书联播的台。 单田芳那沙哑又带着磁性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书接上回……” “好!真带劲!”郝红梅在窗台上拍手,“以后干活有听的了!” 这有了声音,屋子里更是充满了生气。 忙活了一上午,屋里终于收拾得差不多了。 看着这窗明几净、井井有条的新家,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其实就是两把太师椅拼在一起,上面铺了厚垫子,累得不想动弹,但心里头那个美啊。 “嫂子,你看这地,是不是有点空?” 王强指着堂屋那一大片水泥地。 “空啥?正好!宽敞!”苏婉笑着说,“以后要是有了孩子,这地方正好学走路,还能骑小车呢。” 王强一听这话,眼神一热,手不老实地抓住了苏婉的手:“那咱得抓紧努力啊。” “去你的!红梅还在呢!”苏婉脸一红,赶紧把手抽回来。 郝红梅正在那边对着大镜子照自个儿的新衣裳呢,听见动静回头傻乐:“哥,嫂子,你们说啥呢?啥努力?” “没啥!说让你努力干活!”王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去,看看后院那鸡喂了没,别饿瘦了。” “哎呀!忘了!”郝红梅一拍大腿,“我那老芦花肯定又要骂街了!” 说完,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王强和苏婉,伴着收音机里的评书声,相视一笑。 这日子,就像这新擦的玻璃一样,透亮,没一点阴霾。 下午的日头最毒,但新房里因为举架高,前后通风,倒是凉快得很。 吃过午饭,三人没睡午觉,开始为接下来的一场硬仗做准备。 啥硬仗?那自然是采蘑菇、收木耳! 虽然之前被野猪糟蹋了一部分,但剩下的那五分之四,经过这阵子的精心伺候,那是长势喜人。 尤其是那一场透雨过后,木耳像是吹气球似的疯长,一个个肉嘟嘟、黑油油的,挂满了椴木。 还有那旁边地里的榛蘑,也一个个顶着小伞冒了出来。 这玩意儿娇气,长成了就得赶紧采,不然一老就没人要了,而且采下来还得晾晒,这都需要家伙事儿。 院子里,王强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阴凉地儿里,正在修补那些旧柳条筐。 “这筐底都漏了,得用铁丝勒一勒。”王强嘴里叼着根烟,手里拿着钳子,熟练地拧着铁丝。 他脚边堆着七八个大筐,还有十来个麻袋。 “红梅,把那几条麻袋拿出来晒晒,去去霉味儿。” 王强指挥着,“到时候装干货全靠它们了。” “好嘞!” 郝红梅抱着一摞麻袋,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一字排开,“哥,这麻袋够不?咱那木耳那么多,我看还得再去买点。” “先用着,不够再说。” 王强拧断铁丝,试了试筐的结实程度,“这玩意儿装满了一百多斤,不结实半路漏了就完犊子了。” 苏婉则在屋里裁剪纱布。 那是用来晾晒木耳的。 木耳这东西,不能直接在大日头底下暴晒,得阴干或者是风干,最好是放在纱布或者是席子上,透气,干得快,还不沾土。 “强子,我想着,咱是不是得在后院搭几个晾晒架?” 苏婉拿着剪刀走出来,“光靠这院子里的地,怕是铺不开。而且放地上容易返潮,要是再来场雨,这就全泡汤了。” “嫂子说得对!” 王强一拍大腿,“我正琢磨这事儿呢。“ ”咱后院不是还有不少盖房子剩下的木方子吗?我这就去锯了,搭几个那种多层的架子,就像……就像那种上下铺似的,一层层铺上苇席,既省地方又通风!” “这个主意好!”苏婉眼睛一亮,“那样还能遮雨,上面搭个棚顶就行。” 说干就干。 王强扔下钳子,抄起那把德国造的手锯,去了后院。 “滋滋滋——” 锯木头的声音响了起来,伴着木屑的清香。 郝红梅也没闲着,她负责给王强打下手,递钉子、扶木头。 这丫头力气大,王强锯木头的时候,她两只手死死按住,那木头纹丝不动。 “哥,你看这架子搭多高?” “两米吧!太高了够不着,分四层,每层间隔五十公分,正好能通风。” 两人配合默契,一下午的功夫,两个简易但结实的大木架子就在后院立了起来。 苏婉拿来早就准备好的芦苇席,那是她让李婶儿帮忙编的,铺在每一层架子上。 “成了!” 王强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看着这两个大家伙,满脸的成就感,“这就叫专业!有了这玩意儿,哪怕下雨咱也不怕,上面盖层塑料布就行。” “这下万事俱备,就欠东风了。” 苏婉摸着那光滑的苇席,仿佛已经看到了上面铺满黑木耳的样子。 “东风已经来了。” 王强看了看天边的火烧云,“明儿个就是好天,红梅,你把镰刀磨快点,还有那些采摘的小筐都备好,明天一大早,咱们全家总动员,上山抢钱!” “是!保证完成任务!”郝红梅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逗得两人哈哈大笑。 第247章:生一个我带一个 晚饭吃得简单,一锅乱炖,配上大米饭。 但饭桌上的气氛却是热烈的。 “哥,你说这一茬木耳能卖多少钱?”郝红梅一边扒饭一边问,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怎么也得这个数吧。”王强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百?” “三千!”王强自信地说, “现在的干的山货,那是紧俏货,一斤能卖好几块,咱这虽然毁了一部分,但剩下的只要晒干了,几百斤那是有的,再加上榛蘑,三千块那是保守估计!” “我的妈呀!三千!”郝红梅差点被饭噎着,“那不是发财了吗?再努努劲儿咱不就成万元户了?” “快喝口汤顺顺!” 苏婉赶紧给她拍后背,又好气又好笑,“看你这点出息,三千块钱就把你吓着了?” “嫂子,那可是三千啊!我爹杀了一辈子猪,也没见过这么多整钱啊!” 郝红梅顺过气来,看着王强的眼神那是直冒光,跟看财神爷似的。 王强把酒碗往桌上一墩,那是满脸的豪气。 “红梅,这才哪到哪?这就叫发财了?你哥我的心眼子可不止这点儿大!” 王强指了指窗外黑魆魆的后山,“这三千块,只是个引子,等这茬木耳收了,手里有了活钱,我打算把旁边那两个山头也都给包下来!” “不仅种木耳,还得种天麻、种人参!” “我要把那后山变成老王家的聚宝盆,以后就算咱躺在炕上不动弹,那钱都得像长了腿似的往屋里钻!” “哎呀妈呀,那得多少钱啊?数都数不过来吧?” 郝红梅张大了嘴,脑子里已经想象不出那个画面了。 “钱是赚不完的,但有了钱,咱就能干更大的事儿。 王强看了一眼苏婉,眼神变得火热,“嫂子,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条大家伙不?” 苏婉心里一动,她自然知道王强指的是陈老爷子提过的那艘退役拖网渔船。 “记得。” 苏婉轻轻点了点头,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你是想用这笔钱......” “对!这钱就是敲门砖!”王强压低了声音,像是说着什么惊天的大秘密,但语气里却透着股子势在必得, “只要这木耳钱一到手,再加上我再去江里折腾几趟,凑够了首付,我就去找陈老爷子!把那铁壳子大船开回来!” “到时候,我不光是山大王,我还是这松花江上的龙王!” “我要让咱们家的船,跑到江心去,跑到别人去不了的地方,一网下去就是千斤!万斤!” 郝红梅听得热血沸腾,手里的筷子都挥舞起来了:“哥!那你就是司令!我和嫂子就是你的兵!” “说得对!但是……” 王强话锋一转,目光在宽敞的堂屋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苏婉那平坦的小腹上,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但是啥?”郝红梅傻乎乎地问。 “但是啊,我觉得咱这新房,有点空啊。” 王强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摇摇头,“你看这屋子,五间大瓦房,多气派,可到了晚上,静悄悄的,连个动静都没有。” “这要是以后我出船了,或者是上山了,留你们俩在家,怪冷清的。” 苏婉太了解他了,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憋什么坏屁,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娇艳欲滴。 “瞎说啥呢,有红梅陪我,哪里冷清了。”苏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那不一样!”王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红梅那是妹妹,嫂子,你说咱这日子过好了,钱也挣了,房也盖了,是不是缺个满地跑的小娃娃?” “要是能生个大胖小子,天天追着我喊爹,或者生个小丫头片子,扎个羊角辫,奶声奶气地喊娘,那这日子才叫圆满,才叫有滋味,你说是不是?” 这话一出,苏婉的脸红得都要滴血了,头低得快埋进碗里:“吃你的饭吧,这么多肉还堵不住你的嘴……” 一直在旁边埋头苦吃的郝红梅,这会儿脑瓜子那是转得飞快。 “哦——!我听明白了!” 郝红梅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哥你是想造小人儿了啊!” “死丫头!别瞎咧咧!”苏婉羞得伸手去捂红梅的嘴。 郝红梅那是多有劲儿啊,一晃脑袋就躲开了,反而一脸兴奋地起哄:“嫂子,你害啥臊啊?这是正事!天大的正事!” “咱们农村人盖大房子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娶媳妇生娃吗?这房子这么大,不多生几个都对不起老张头盘的那铺大炕!” “你这丫头......”苏婉是真拿她没办法,羞得耳根子都烫。 “哥!我觉得你说得太对了!” 郝红梅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站到了王强这边,一脸严肃,“这事儿不能拖!咱现在有钱养得起!你就放心大胆地生!生一个我带一个,生两个我背一双!” “我这肩膀头子宽,扛木头都没事,扛两个侄子那是玩儿似的!” 王强被这丫头逗得哈哈大笑,指着红梅:“看见没?群众的呼声!红梅都表态了,以后带孩子的活儿她包圆了!” “包圆了!肯定包圆!” 郝红梅拍着胸脯保证,然后坏笑着冲苏婉挤挤眼睛,“嫂子,为了咱家的人丁兴旺,为了我不失业,你今晚可不能偷懒啊! 我看哥这几天吃野猪肉补得红光满面的,那是劲儿大着呢!你们俩晚上得多运动运动,这地得勤耕才能长苗不是?” “郝红梅!你个大姑娘家家的,也不知羞!” 苏婉羞得抓起一个馒头就塞进红梅嘴里,“吃你的饭!再说我把你嘴缝上!” “唔唔......唔......”郝红梅咬着馒头,还在那含糊不清地乐,“哥......加油......我看好你......” “哈哈哈哈!” 王强看着羞得满脸通红却眼含春水的苏婉,又看着那个虽然粗鲁但真心实意的红梅,心里头那个美啊。 他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悄悄捏了捏苏婉的手心,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嫂子,听见没?红梅都催工了。今晚……咱可得加班加点,不能辜负了群众的期待啊。” 苏婉身子一颤,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白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哪是拒绝,分明是千肯万肯的柔情。 “德行……先吃饭,吃饱了……再说。” “发财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二天一大早,天边的星星还没下班呢,老王家的大瓦房里就亮了灯。 王强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一想到后山那漫山遍野的黑木耳都在等着换大团结,他就睡不着,跟那炕上有钉子似的,翻来覆去的。 “行了,别翻了,再翻炕席都让你磨破了。” 苏婉闭着眼,推了他一把,声音里带着还没睡醒的慵懒,“起吧,我知道你心急。” 第248章:敢在你姑奶奶头上拉屎? “嘿嘿,嫂子,我不急不行啊。” 王强一骨碌爬起来,披上那件旧工装,“那木耳娇气,日头一晒就缩缩了,咱得赶早去,趁着露水劲儿采下来的最厚实。” 两人起来,也没惊动西屋的红梅,轻手轻脚地去了灶房。 今儿个要在山上干一天,这战备粮必须得带足了,体力活,肚子里没油水可顶不住。 苏婉手脚麻利,和了一大盆两掺面,白面掺了点玉米面,这年头纯白面金贵,但掺点玉米面蒸出来的馒头有嚼劲,还顶饿,那是干活人的最爱。 “强子,你去把那咸菜坛子搬出来,捞几块辣萝卜条,切成丝,多放点香油拌拌。” 苏婉一边揉面一边指挥,“再煮十个咸鸭蛋,咱带山上吃。” “好嘞!” 王强答应着,又去碗柜里翻出半盆昨晚剩下的红烧肉汤,“嫂子,这汤别倒了,我拿个罐头瓶子装上,中午蘸馒头吃,那才叫香呢!” “就你会吃!”苏婉笑着白了他一眼。 大锅里水汽蒸腾,没一会儿,两屉热气腾腾、大得像婴儿脑袋似的二合面馒头就出锅了。 这时候,郝红梅也闻着味儿醒了。 这丫头也是个利索人,洗把脸,把头发梳成那个精神的高马尾,进屋一看:“哎呀!嫂子你都蒸上馒头了?我还说我来发面呢!” “等你发面,太阳都晒屁股了。” 王强把装满凉白开的军用水壶挂在脖子上,“赶紧吃口热乎的,吃完咱就出发!今儿个可是大兵团作战!” 早饭一人一碗大碴子粥,就个蒜苗炒肉,没吃太饱,大家伙儿都把肚子留着,攒着劲儿。 吃完饭,外头天已经亮透了。 王强去后院把那头大黑骡子牵了出来。 这骡子今儿个可是主力,那一筐筐的木耳全指望它往回驮呢。王强特意给它喂了两把黑豆,还给它刷了刷毛。 “黑子!走!上山!” 王强一吹口哨,那条半大的狼狗黑子兴奋地窜了出来,围着骡子转圈,汪汪直叫。 苏婉背着个大竹筐,里面装着吃的喝的,还有防蚊虫的药水。 郝红梅更夸张,肩膀上扛着两根扁担,手里提着四五个柳条筐,腰里还别着那把那是从不离身的弹弓,这丫头打小就野,弹弓打鸟是一绝。 王强则牵着骡子,骡子背上搭着褡裢,两边挂着大麻袋。 “出发!” 一家三口,连人带畜生,浩浩荡荡地往后山进发。 路过村口的时候,正好碰见几个起早上地的村民。 “呦!强子,这一家子是去哪啊?搬家啊?”有人打趣。 “上山!采点山货!” 王强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回头弄好了给大伙儿尝尝鲜!” 到了后山育菌场,虽然之前心里有准备,但这会儿看着那一排排椴木上密密麻麻、肉嘟嘟的黑木耳,三人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壮观了! 经过雨水的滋润,那些原本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木耳,现在一个个长得像小碗似的,黑得发亮,厚得像猪耳朵,在那微微颤悠。 郝红梅把筐往地上一扔,扑过去摸着一朵大木耳,“这手感,肉乎乎的,真好!” “别感慨了!” 王强把骡子拴在树荫下,给它面前放了一堆青草,“赶紧干活!这玩意儿看着多,采起来费劲着呢,记住啊,采大留小,别把根给拔了,还得长二茬呢!” “知道啦!” 苏婉和红梅答应一声,各自找了一垄,蹲下身子就开始忙活。 “咔嚓、咔嚓。” 那是木耳根部脆断的声音。 王强也没闲着,他负责那种位置比较高或者是架在沟边的木头,他手大,一把抓过去,就能撸下来好几朵。 每一朵放进筐里,都像是有一枚硬币落进了存钱罐,叮当作响,听得人心里头那个美啊。 日头越升越高,林子里的气温也上来了。 虽说是在树荫底下,但这也架不住一直弯腰干活啊,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衣服早就湿透了贴在身上。 “哎呦,我的腰……”郝红梅直起身,捶了捶后腰, “这活儿看着轻松,干久了也真累人,这木耳咋这么多呢?采都采不完!” “嫌多?那是嫌钱多?”王强在那边笑,“你这一把下去就是好几毛钱,想想这个就不累了。” “也是!”郝红梅嘿嘿一乐,刚想弯腰接着干。 突然,头顶上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郝红梅只觉得肩膀头子上一凉,像是有啥东西掉下来了。 她伸手一摸,黏糊糊的,拿下来一看,好家伙,一坨白绿相间的鸟屎!正好落在她那件旧褂子的肩膀上。 “哎呀!恶心死了!” 郝红梅气得哇哇乱叫,赶紧找树叶子擦,“这哪个缺德带冒烟的鸟,随地大小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她抬头往树上一瞅,只见一只花喜鹊正站在树杈上,歪着脑袋看她,还喳喳叫了两声,那样子像是在嘲笑她似的。 “嘿!你还敢叫唤?” 郝红梅那暴脾气上来了。她把手里的木耳往筐里一扔,反手就从腰里摸出了那把弹弓。 这弹弓是她那是用那老榆木叉子做的,皮筋是用的自行车内胎,兜布是块破皮子,看着土,但劲儿大。 她从地上捡起一颗圆溜溜的小石子,往皮兜里一包。 左手持弓,右手拉满,眼睛微微一眯,屏住呼吸。 “敢在你姑奶奶头上拉屎?给我下来吧你!” “啪!” 一声脆响,皮筋回弹。 那颗石子像长了眼睛似的,带着风声直奔树梢。 “扑通!” 那只还在得意洋洋的花喜鹊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脑袋一歪,直挺挺地从树上栽了下来,正掉在郝红梅脚边,扑腾了两下翅膀,不动了。 “好!” 王强在那边看得真切,忍不住喝了声彩,“红梅,你这手艺没落下啊!指哪打哪!” 郝红梅得意地捡起那只喜鹊,拎着爪子晃了晃:“那是!小时候我没少拿这玩意儿打玻璃……咳,打麻雀!这鸟肥,一会儿烤了吃!” 大黑狗黑子见有猎物,兴奋地跑过来,围着红梅转圈,想要叼那鸟。 “去去去!这是我的战利品!”红梅把鸟挂在树杈上,“等中午给你个骨头架子啃。” 这一闹腾,大家的疲劳劲儿也消散了不少,林子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又干了一会儿,日头到了正当中。 “行了,歇会儿吧,吃饭!”苏婉看了看那已经装满了四个大筐的木耳,招呼道。 三人找了一块平坦的大青石,用树叶扫干净,把苏婉带的干粮摆了出来。 那大白馒头虽然凉了,但表皮硬硬的,里面却是软乎的。 王强把那个装红烧肉汤的罐头瓶子打开,一股子浓郁的肉香味儿飘了出来。 “来,蘸着吃!” 王强掰了一块馒头,在汤里狠狠蘸了一下,吸饱了油脂和汤汁,一口咬下去,那叫一个香! “这味儿,绝了!” 第249章:马蜂窝 三人坐在石头上,一边吃一边看着眼前的战利品。 “哥,你看这一上午,咱就采了这么多。”郝红梅指着那些筐,“这要是晒干了,得有多少斤?” “湿耳十斤出一斤干耳。” 王强估摸了一下,“这八个筐,怎么也得有五六百斤湿的,那就是五六十斤干的,按照现在的收购价,那特级木耳怎么也得三块五一斤,这就是两百块钱!” “一上午两百?”郝红梅眼珠子又瞪圆了,“我的个乖乖,这一天不得干到五百多?这比抢钱还快啊!” “这才是刚开始。” 王强嚼着馒头,看着远处的山林,“等以后咱规模扩大了,这点钱算啥?到时候咱弄个烘干机,直接做成礼盒装,卖到省城去,那价格还得翻番!” “烘干机是啥?”郝红梅不懂。 “就是……哎呀,反正就是高科技!”王强也解释不清,只能糊弄过去。 吃完饭,王强躺在石头上,把草帽往脸上一盖:“歇半个小时!消消食!下午咱换个地儿,去那边那片林子,我看那边榛蘑也不少。” 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在这大山里,吃着干粮,聊着大钱,甭提多美了! 下午的活儿,主要是在那片榛蘑地里。 榛蘑这东西跟木耳不一样,它长在地上,得蹲着采,而且还得小心别把泥带起来。 “这榛蘑可是好东西,小鸡炖蘑菇没它不行。” 苏婉一边采一边教红梅,“你看这伞盖没开的,叫钉子蘑,最嫩,最值钱,那种伞盖全开了的,就老了,咱留着自个儿吃。” “知道了嫂子!”郝红梅学得快,手底下也利索。 王强干了几个小时之后,觉得腰有点酸,就直起腰来活动活动。 “你们先采着,我去那边那个山沟里转转。” 王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我记得那边有几棵老山参的苗子,我去看看长没长成。” “哎,你小心点啊,别走远了!”苏婉叮嘱道。 “放心吧,我就在眼跟前。” 王强提着那把小锄头,晃晃悠悠地进了灌木丛。 其实他也知道,这挖人参(棒槌)那是看命的,哪有那么容易就能碰见?他就是想偷个懒,顺便看看有没有别的野货。 那片灌木丛很密,还长了不少刺五加,王强拿着棍子一边打草一边走。 突然,他眼睛一亮。 在前面一棵枯死的老树根底下,有一簇红彤彤的东西,在绿叶丛中特别显眼。 “卧槽?红榔头?(人参果实)” 王强心跳猛地加速了,这要是真让他碰见野山参了,那这运气可就逆天了!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等走近了一看,王强那股子兴奋劲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 哪是什么人参啊,就是一丛熟透了的红姑娘(野草莓),红艳艳的,看着倒是挺喜人。 “嗨!白高兴一场!” 王强自嘲地笑了笑,“也是,哪那么多好事都让我赶上。” 不过这野草莓也是好东西,酸甜可口,给苏婉和红梅带回去尝尝也不错,他刚想伸手去摘,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嗡嗡嗡的声音,听着特别密集,让人头皮发麻。 王强下意识地抬头一看。 好家伙! 就在那棵枯树的半腰处,挂着一个比脸盆还大的马蜂窝!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黑黄相间的大马蜂,正在那进进出出呢。 这要是不知道,一锄头刨下去震动了树干,这一窝马蜂非得把他给蛰成猪头不可! “我的亲娘哎……” 王强冷汗都下来了,那是大气都不敢出,他慢慢地、慢慢地把伸出去的手缩回来,身体像慢动作回放一样往后退。 直到退出去十几米远,确定马蜂没追过来,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玩意儿……虽然危险,但这蜂蛹可是好东西啊!” 王强这心里头又开始盘算上了,油炸蜂蛹,那可是下酒的神菜,而且大补,这马蜂窝这么大,里面的蜂蛹肯定少不了。 但他现在没装备,不敢动。 “先记下这个点,等晚上或者改天穿厚实了,拿火把来给它端了!” 王强做了个记号,摘了几把野草莓,转身回去了。 回到采蘑菇的地方,苏婉和红梅已经把那是那是带来的七八个筐都装满了。 “强子,咋样?挖着棒槌了?”苏婉看着他手里那一捧野果子,笑着问。 “棒槌没见着,倒是差点变成了棒槌。”王强把刚才的事儿当笑话讲了一遍,把两个女人吓得够呛。 “你可别招惹那玩意儿,蛰一下肿好几天呢!”苏婉赶紧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事。 “没事!给,尝尝这野草莓,甜着呢!” 三人分食了那捧野果子,嘴里酸酸甜甜的。 这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林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看着这一地的战利品,满满当当七八筐木耳和蘑菇,还有几个大麻袋都装满了。 “这也太多了……”郝红梅看着这些东西发愁,“咱仨人,加上骡子,能弄回去吗?” “能!必须能!” 王强拍了拍那头一直在旁边吃草的大黑骡子,“黑子(骡子)今儿个吃饱了,有劲儿!把重的都放它背上,轻的咱仨背!” 一番折腾,骡子背上驮得像座小山,王强肩膀上扛着两麻袋,苏婉和红梅背着背篓,手里还提着筐。 就连那条大狼狗黑子,嘴里都叼着那只被打死的喜鹊,被郝红梅赏给它了。 “回家喽——” 一行人吭哧吭哧地往山下走,虽然这木耳还有一半没采完,但这已经到了极限了。 “剩下的明天再来!反正跑不了!”王强喘着粗气说。 下山的路虽然比上山省力气,但架不住背上的东西沉啊。 那大黑骡子可能是知道要回家了,也可能是背上的分量确实压得慌,脚底下倒腾得飞快,马蹄铁磕在石头路上,咔哒咔哒直响,溅起一溜火星子。 “慢点!黑子(骡子)!慢点!” 王强走在最前面牵着缰绳,还得时不时回头拽一把,“这要是把筐颠翻了,老子今晚扣你黑豆!” 郝红梅走在最后面,虽然累了一天,但这丫头那是真有精神头。 她看着这一驮子的宝贝,心里头那个美啊,忍不住就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日落西山~黑了天呐,家家户户把门关……” 虽然有点跑调,但在这一边是晚霞、一边是青山的路上,听着那是真带劲。 “唱得好!” 王强在前头吆喝一声,“红梅,以后你这嗓子要是去供销社卖货,不用喇叭都能把人喊来!” “哥,你埋汰我!”郝红梅也不恼,反而唱得更欢了。 第250章:晒木耳 苏婉走在中间,听着那一前一后的逗闷子,嘴角一直挂着笑,她时不时伸手扶一下骡子背上那个有点歪的麻袋,生怕里面的榛蘑给压碎了。 等到进了村,天都擦黑了。 村里的狗听见动静,叫成一片,那大黑狗黑子那是狗仗人势,冲着别的狗汪汪两声,别的狗一听是这煞星,立马都夹着尾巴缩回去了。 回到新房大院,王强打开两扇大铁门,先把骡子赶进院,然后这口气才算是彻底松了下来。 “卸车!卸车!轻拿轻放啊!” 三人合力,把那一筐筐的木耳、一麻袋一麻袋的蘑菇都卸在了东偏房的大仓库里。 这仓库地面那是王强特意垫高了半尺,还铺了一层干石灰,就是为了防潮。 “哎呦我的妈呀,腰都要断了。” 郝红梅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一边捶腰一边拿袖子擦汗。 “快进屋,喝口凉白开。” 苏婉心疼地拉起她,“今晚咱不费劲做饭了,太累了,我把中午剩的馒头切片,裹上鸡蛋液煎一煎,再冲个紫菜蛋花汤,行不?” “行!太行了!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郝红梅一听吃的就来了精神。 晚饭虽然简单,但吃得那叫一个香。 煎馒头片金黄酥脆,咬一口满嘴蛋香,配上热乎乎的紫菜汤,把这一天的疲惫都给顺下去了。 吃过饭,王强去后院喂骡子,那骡子今儿立了大功,王强特意给它加了把精饲料,还拌了两个生鸡蛋。 “吃吧,老伙计,这几天还得你出力呢。”王强拍了拍骡子的脖子。 回到屋里,苏婉已经把洗脚水打好了。 “强子,泡泡脚。” 苏婉试了试水温,“明儿个这活儿也不轻省,这几百斤的东西,得趁着好天全晾出来,不然捂了就白瞎了。” “放心吧,明儿个看天气预报了,大晴天!” 王强把脚伸进热水里,舒服得长叹一声,“只要日头足,这木耳两天就能干透,到时候那成色,绝对是特级!” 这一夜,新房的大炕上睡得那是真香。 梦里头,那漫山遍野的木耳都变成了那一叠叠的大团结,哗啦啦地往兜里飞。 第二天一大早,公鸡刚打鸣,王强就起来了。 推开门一看,好家伙,红日东升,万里无云,这天儿,简直就是为了晒木耳生的! “起来了起来了!出太阳了!”王强兴奋地喊了一嗓子。 苏婉和郝红梅也赶紧爬起来,今天这活儿虽然不用上山,但比上山还磨人,那是细致活。 早饭一人喝了一大碗豆浆,那是王强昨晚泡的黄豆,今早现磨的,配上油条,昨晚苏婉发的面,今早炸的,吃得肚圆。 吃完饭,战场转移到了院子里。 王强把之前做好的那几个巨大的多层晾晒架都搬到了院子向阳的地方,一字排开,又把那一卷卷干净的苇席铺在上面。 “来,开工!” 三人把昨晚卸在仓库里的筐和麻袋都搬了出来。 “这木耳得先挑拣。” 苏婉戴上袖套,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放着两个大盆,“把那上面沾的树皮、泥点子都给抠掉。“ ”还有那种不成个的碎渣子,挑出来单放,那是次品,留着自家吃或者便宜卖。” “知道了嫂子!” 郝红梅也坐下来,手脚麻利地开始干活。 王强则负责榛蘑,这玩意儿更麻烦,根上全是土。 他拿了一把小剪刀,那是特意磨快的。 “咔嚓、咔嚓。” 王强手法熟练,捏起一个榛蘑,剪刀在根部轻轻一转,那带着泥的根就被剪掉了,留下干干净净的菌柄。 “这剪根有讲究,不能剪太多,浪费分量,也不能剪太少,带泥没人要。” 王强一边剪一边传授经验,“得正好剪到那是泥土上面的白茬那儿。” 这活儿看着简单,干久了脖子酸、手抽筋。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剪刀的咔嚓声和偶尔的说话声。 “哥,你看这个木耳,咋这么大呢?跟小碗似的。”郝红梅举起一朵硕大的黑木耳,那是单片耳,肉厚,背面灰白,正面黑亮。 “这叫碗耳,是上品!” 王强看了一眼,“这种晒干了以后,那是能定型的,泡发率特别高,这一朵就能炒一盘菜,你把它单独放那个席子上,这是咱的招牌货。” 日头越升越高,院子里的温度也上来了。 那一层层苇席上,慢慢铺满了黑色的木耳和黄褐色的榛蘑。 阳光一照,木耳黑得发亮,像是一层黑金子,榛蘑黄得油润,散发着浓郁的菌香。 这味道,比啥香水都好闻。 “强子,得翻一翻了。”苏婉看了一眼最上面那层,“这日头毒,别给晒得太干巴了,得让它均匀受热。” “好嘞!” 王强站起身,洗了洗手,开始在那架子之间穿梭,轻手轻脚地翻动着那些宝贝。 这晾晒也是技术活,俗话说三分种,七分晒,晒好了,色泽黑亮,那是特等品,晒不好,发红、发脆,那就砸手里了。 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三人也不敢回屋歇着。 王强在院子里支了张桌子,苏婉切了个大西瓜——这是昨天回来路上买的,一直井水里镇着。 “来,吃瓜!解解暑!” 三人围坐在桌边,啃着冰凉沙甜的西瓜,看着满院子的收成,心里头那个满足感啊,简直没法形容。 “哥,你说这要是都卖了,咱是不就能去县里下馆子了?”郝红梅吐了一颗瓜子,笑嘻嘻地问。 “出息!” 王强敲了她脑门一下,“等卖了钱,哥带你去省城!吃西餐!拿刀叉吃那种!” “真的?那我得练练咋拿刀!” “哈哈哈!” 苏婉跟王强相视一眼,然后都笑了起来。 忙活了一整天,直到太阳落山,这一批山货才算是初步处理完了。 但这还没完,第二天、第三天,只要有太阳,就得接着晒。 到了第三天傍晚,那些木耳终于彻底干透了,原本肉嘟嘟的大耳朵,现在缩成了一小团,硬邦邦的,那是像干树叶一样轻,但只要一泡水,立马就能还原。 “收货!分级!”王强一声令下。 今晚的任务最关键的分级!这直接关系到能卖多少钱。 堂屋的大灯泡底下,铺了一块巨大的塑料布,所有的干木耳都堆在上面,像一座黑色的煤山。 “来,嫂子,红梅,听我说。”王强拿着几个麻袋,开始定规矩。 “这种,个头大,肉厚,背面没杂色,朵形完整的,叫特级碗耳,装这个红条麻袋里。“ ”这玩意儿是要卖给大饭店和省城供销社的,价格最高,少说得三块五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