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空雪》 第1章 回朝封将 明日就要班师回朝,整理旧物时,姜雪时发现了几封六年前的信。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十年过去了,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寨子里有将士们比武的欢呼声,也有马儿的啼叫声,有风声……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即使刀尖舔血,伤痕累累,起码那时她的心还是炽热的。现在得胜了,反倒觉得回京也没什么意义了,甚至觉得自己活着没什么价值。 “雪时,在里面吗?”吴锋在门口边敲门边问。 作为女子自然是有些避讳,屋子有两间。姜雪时去了外间,脸上不见任何表情。抱拳道:“吴将军,找末将有何要事?” 以前她还唤自己伯父的,到后面这称呼就变了,吴锋心里如同被刺扎了般,挤出一抹慈祥的笑容,“雪时啊,这都已经要还朝了,怎么还这么生分?你放心,等我回京,我那个不孝子我一定好好收拾他,让他把那个妾给休了,娶你为妻!” 姜雪时错愕的看着他,这么些年她早就放下了,婚姻大事怎能如此儿戏。 “吴伯伯切莫如此,我与庭重今生有缘无分,况且当初我一意孤行前来边关,也算我失信在先,这婚约也就此作罢了。” 虽说当初他在信中说是母亲有命,想早点抱上孙子,其实姜雪时自己心里也没个底,这打仗谁又能知道归期是何年?战场上生死置之度外,她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吴锋始终觉得自己心中有愧,除了这十年间的相处,更是无言面对九泉之下的故人。 他已不再年轻,陪伴在夫人身边的时间也甚少,就算她自作主张为儿子定了婚事,自己也不可能太过于呵责。 “雪时啊,我们吴家亏欠你太多了,你这么懂事……”说着顺势要挤出几滴眼泪,“以后若有任何难处,尽管找吴伯伯,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姜雪时淡淡一笑,知道他今日必定会来,一是怕自己回京给吴家难堪,二是给他个台阶下,好让他们吴家心中少些愧疚。 “雪时记下了,这些年受吴伯伯的关照,已经很感激了。” 军营里男多女少,那厨娘每日总会给她炖些补气血的膳食,肯定是受了命,不然她哪敢私自开小灶。毕竟女人身娇体弱,即使再怎么强壮,来小日子时也会亏虚。 吴锋默默点头,转身离去。 这一路大军带着俘虏就走了三个月,期间有得吴将军宽恕的,顺路与亲人相见。军中森严并不能擅自外出,需回京复命加官进爵后才能卸甲归田,也是打了胜仗,大家都放松了警惕。 去时都整装待发,英气十足,回来却有青丝换白发,缺手断脚,甚至人去物还的,英魂沉寂在边陲之地的英雄冢里。 这十年,她成长了,而她的人生似乎停止在父兄阵亡,母亲自杀的那一天。 她并不在乎战争后的荣耀,只为报国恨家仇。 身穿一身黑甲,多么的意气风发!再到上京时,已是白雪覆盖的冬季,与她离京时一模一样。 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官兵清理干净,皇上亲自来城门口迎接,带着太后及公主皇子们,在几位大臣的簇拥下快步走来。 姜雪时站在吴锋后边看得真切,十年间新皇都登基了。 “皇上,老臣不辱使命,得胜还朝了!” 还没跪下,霍毅行就上前扶住了,君臣二人皆流下两行清泪,这一路太不容易了。 霍毅行几度哽咽,依旧铿锵有力的抱拳道:“吴将军十年戎马,浴血奋战,辛苦了!朕替鹿琼的子民们向众将士道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回应他的是所有将士的忠肝义胆,是保家卫国的责任之心!更是宁死不屈的铜墙铁壁,想永远守护这片繁华之地! 众人起身后,姜雪时与他对视了一眼,不卑不亢,那眼中一片宁静。 霍毅行愣了愣,接着抬手示意大家起来。扬声道:“今日朕在上京城中备下好酒好菜,为众将士接风洗尘,咱们不醉不归!” 姜雪时与几位年轻的将军上了马,皇上则与家眷坐了马车,一路前往宫中。 城内的百姓站满了街道,大声呼喊着各自的亲人们,也有对几位将军表示崇拜的! “雪时!” 听到声音大姜雪时循声望去,竟是二叔和二婶。 姜雪时心中一暖,笑着朝他们招手! 旁边站着的几个孩子,可能就是这几年生出来的弟弟妹妹吧。 再转头时,一眼就看见与吴将军打招呼的吴庭重和吴夫人,身边站着的应该是他的妻儿吧? 十年过去,彼此不再年少,他也变得稳重了。 那些青涩的回忆袭来,心中还是有些遗憾的。 她挺直了腰好似没看见般直视着前方,既然错过了,就不应再有任何干系了。 “那位就是姜将军吗?”陆冉冉顺着吴庭重的目光问。 吴庭重笑着揽着她的肩膀,“嗯,听说立了许多奇功,鹿琼的第一位女将军,了不起!” 他嘴上夸赞着,眼神炽热,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钦佩,还是她回京的惊喜。 这么多年陆冉冉虽有夫人的称呼,对外却只能是妾室,她忍得这么艰辛都是因为姜雪时,不知道此番回京,二人会不会旧情复燃,如此一来,她便坐实了妾室之称了。 她惶恐不安的看着姜雪时的背影远去,竟有种她要是死在战场上就好了的想法。为庭重生儿育女,人家一来就是正妻,休说自己,恐怕两个孩子也不会受到重视了。 这一切表情变化被吴庭重看在眼里,愧疚的安抚她:“冉冉,下个月香儿就满周岁了,你别担心。等爹回家,我和娘会让他把你的名字写入族谱的!” 这一说似乎给她一道曙光,原来这一切不是因为姜雪时,而是因为公公没有回京。她激动的点点头,“谢谢夫君。” 姜雪时进了宫后,少不得被那些官员一顿吹嘘,她不愿与任何人来往,只想安安静静做个臣子,领兵打仗。有人来时,她便只笑着敷衍,腻了之后,笑容都没了。 如今的皇上是太上皇的第三个儿子,也是太后嫡长子,所以不存在什么皇位之争,结党营私。就算想攀附权贵,也不用这么着急明显吧? 太上皇身体抱恙,卧病在床,今儿没见着他。若不是今天第一天回,她还想亲自去太上皇那儿谢恩,当初他开恩放自己去边疆,这才如愿以偿。 “姜将军,请留步!” 因为姓姜的只有她一个,姜雪时转过头,见台阶旁是一个面生的婢女,这么些年都不知换了几批人。 她忙下去问:“姑娘是……” 着绿色宫衣的婢女笑嘻嘻的说:“奴婢是太后身边的侍女,授太后之意,特意让我在此等候姜将军。” 这样说不定就能见着太上皇了,正合我意!姜雪窃喜,面不改色的点点头,抬手道:“有劳!” 第2章 再见是陌路 太后的寝居在福寿宫,老人都喜欢清净,却不怎么喜欢花,冬季就显得单调了许多,屋檐上的积雪化了,形成了一串水的乐曲。 今天回京太后单独召见自己,可不是因为自己是唯一的女官吧? 在无人处姜雪时摸出几粒金豆子,“姑娘,可否告知太后找末将有何事?” 那婢女见她会人情世故,也不吝啬隐瞒了。“太后娘娘就是看将军这么争气,想赏点东西,至于赏的什么,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姜雪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什么糟心事,就无关紧要了。 不一会福寿宫一到,那姑娘先进去通报,才请她进去。 姜雪时还穿着男装,也不像以前那样顾忌了,脚底生风般走进去,见太后已在矮几旁坐下,手上又抱了汤婆子,全然没了当年的傲气。 “末将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福寿安康!” 太后刚过古稀之年,头发依旧乌黑发亮,头上的饰品不似从前繁琐,却简单高贵,温婉的气质让人觉得可亲。 “起来吧雪时。” 待姜雪时与她平视,她又一通夸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大姑娘当上将军,穿上这身,真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太后娘娘谬赞了,人都会长大。倒是您还是和当年一样,凤姿婀娜,母仪天下!” “哈哈哈,你这个丫头,我还以为沉稳不少,这嘴巴还是那么甜。快过来叫本宫看看。” 姜雪时走近一些,她很久不与人亲近,被太后摸了脸还不习惯,面部僵硬。 “这好好一张脸,被风吹日晒成这般粗糙样,也是你当年一意孤行的代价啊!”太后叹了口气,“你后悔吗?” “末将不悔,能为皇上分忧,为鹿琼的子民保家卫国,仿佛是臣与生俱来的责任和使命!” “有女当如姜雪时啊,我鹿琼后继有人了!”太后激动的握着她的手,又试探地问:“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想要的家已经回不来了,姜雪时风轻云淡的摇摇头,“现在国家安定,臣已经满足了。皇上赐了末将很多东西,末将怎能贪得无厌!” “就没考虑自己的将来?比如……终身大事?”太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她是真的不曾想过。 “这个……末将年纪也过了,已经入朝为官……” “你不必跟本宫说这些,就说说吴家那小子,你还嫁不嫁了?其实本宫看来,他是远远配不上你的,就算你要王公贵族,那都是绰绰有余!” 姜雪时不知所措的看着太后为何对自己的婚事这么上心,至于王公贵族有些夸张了。 “太后娘娘,末将与吴公子早已没有关系。来日方长,末将只愿国家兴旺,带好兵,守好国土!” “你姜家只剩你一人了,是吴家的没有福分娶你。日后若有看上眼的,无论是谁,本宫为你做主,招为姜家女婿,延续姜家香火!” 姜雪时没想到太后能做到这种份上,激动的跪下,“末将谢太后恩典!” 太上皇在里面咳嗽的声音传出,太后便开始坐立不安了,“雪时啊,今儿你先回去吧。” “太上皇他……末将能去看看吗?” “太医说他时日无多了,现在已是油尽灯枯,他不希望外人见他!” 也是,曾经笑傲九天的皇上,怎让人看见自己这么不体面的模样。 “请太后娘娘代末将问一声圣安,恕末将不能当面谢当年的隆恩了!” 太后娘娘轻轻点头,转身而去,姜雪时这才撤出福寿宫。 回京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拜祭父母。 这上京城不管外面如何兵荒马乱,依旧歌舞升平,繁华昌盛。 买纸钱的时候,做寿衣的伙计一眼认出她来,“姜将军是去看老姜将军的吧?” 姜雪时点点头,提着篮子就走了。 半道上还遇上打架斗殴的,她无奈摇摇头,虽然很不想管,但现在身份不同了。 “何事喧哗?” 几个打手没出过门,见她衣着不俗也不知来者何人,讥讽道:“你又是谁?是给姚八章送钱的?” 地上的人被打的鼻青脸肿,以为是家里人来了,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般,“快快快,把钱给他们,本少爷在这儿受尽折磨了!” 姜雪时看了眼篮子里的纸钱,不愿跟他们多费口舌。“我没有银子,只有纸钱,我也不是你的家奴。看你也不像穷人子弟,怎么这副落魄样?” 那高个的打手不屑的看了姜雪时,“看你男不男女不女的,怎么会没钱?” 此话一出,几个打手全部都笑了起来,又拉着地上的姚八章准备一顿打。 姜雪时凝眉不悦道:“光天化日之下,就目无王法了?此人就算有错也不至于让你们私自殴打,应当交由官府处理。” 地上的姚八章不服气道:“他……他们出老千!” 话刚出口,打手一脚踢了过去,怒骂:“你说谁出老千?认赌服输,欠钱不还就拿命补上!” 姚八章捂住肚子痛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偷偷跑出来,还会让他们这么嚣张!可偏偏还不敢报出舅舅的名号,要不然回去要被禁闭了! 姜雪时觉得这赌坊肯定有猫腻,但是她急着去祭拜,也便管了这闲事。 “不管怎样你们打人就是不对,先把他送官府吧!” 这时的姚八章却突然急得大叫:“不不不,不能去官府,麻烦你们找人去吴家叫我表哥给我送钱来,我表哥一定会救我的!” “你表哥说你是死是活他都不管了,你耍我们呢?吴家压根就不想跟你这种人攀亲戚。”打手嘲笑他,又扇了他一巴掌,“害老子白跑一趟。” 姜雪时不待他们反应,单手降服这几个壮汉。虽然赌徒确实可恨欠教训,但是赌场出老千也够无耻。 “臭娘们,装什么官!”一打手捂着打肿的眼睛,不服输的骂着。 赌坊门口的人看见自己人被揍,又喊了一大批打手出来,还带着刀枪等武器,路边看戏的百姓赶紧一哄而散,全都担忧的看着姜雪时。 “本将军还就管定了,你们拿他签字画押的借条出来,自由官府出面勒令归还,用不着在这欺凌。”姜雪时临危不惧,用武力解决的事她向来不怕。 “哟呵,我道是哪来的王八蛋,原来是个臭娘们,别以为老子不打女人!”为首拿大刀的,一看就很凶悍。 “少废话,赶紧放人,逾期不还你就去官府,没收财产也会还你们!”姜雪时举着令牌给他们看。 那人见中间刻着一个“姜”字,上面有“定远将军”的称号,吓得他腿软。 “您……您是姜将军!” 这上京里,有哪个女子是她这副打扮,就她这黄皮肤,一看就知道是打过仗的。 “知道就好,我回来如若他还在这,你们就等着衙门来捕人吧?” 说完她拎着篮子就走,地上的人却死死抱着她的腿,“表嫂,你行行好,先帮我把银子还了,他日我回家定双倍奉还!” 这回姜雪时想走也走不了啦,“你认错人了,赶紧回家吧!” “不是的,我表哥就是吴庭重啊,您回来不是要与他成婚吗?” 姜雪时一愣,厉声道:“你错了,我跟你表哥没有关系,松手!” 后面的人刚从马车上下来,手上拿着荷包呆呆的站着,犹如一座雕像。 第3章 富贵迷人眼 “表哥,表哥……”姚八章看见了救命稻草。 姜雪时转过头,四目相对,甚至连招呼也不想打,她直直走掉了。 吴庭重心里凉了半截,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这么僵了。 天色已晚,二叔他们估计还等着自己回家吃晚膳,她还是早早去了墓地。 爹娘葬在了一起,坐山看水,视野开阔之地。山上积雪堆满,白日化了大半,可见梅花随风起舞。 姜雪时拜祭完爹娘,还得去看哥哥,一家四口去了三个,让她怎敢独活?可是国恨家仇没报,她死不瞑目,现在尘埃落定,过得没滋没味。 太后让延续姜家香火,她犹豫了。 她活着就是为了战争,以后可能要去边疆过完她的一生了。 回到姜府时,牌匾已经换了新的,“定远将军府”几个大字铿锵有力,仿佛给牌匾注入了一丝生气,时刻提醒着她作为将军的职责。 “大……大小姐?”守门的刘显能试探着问。 她走时刘伯伯已经在姜家守了三十年,如今又十年过去,他也满头白发了。 “刘伯伯,我回来了!” 刘显能赶紧让孙儿去通知各房。 “小姐终于平安归来,还打了胜仗,老奴不是在做梦吧?” 姜雪时露出多年罕见的笑容:“我们赢了,刘伯伯,府里一切还好吗?” 刘显能面色为难,摇了摇头,“大不如前喽!” 姜雪时意料之中,但有些失落。 一路上有仆人过来,不过都是新面孔,栖霞亭的东面原有一尊将军石雕,现在却不知所踪,新盖的房屋阁楼不少,只不过她原来住的雪时晴却没了。 “雪时晴呢?” 显能在后面面色僵硬,“被三夫人移到西边去了。” 临走时让二叔接管生意,三叔管家,他倒是善于发挥特长。 到了正厅,刘显能自觉退下,不敢再多言。 除了姜平忠,两房都到齐了。 二婶秦宁是个老实人,说话总是带着笑意,“阿雪,你终于回来了,快上座!” 三婶周芙蓉却咳嗽了一声,挡在姜雪时面前,“雪时啊,多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这府中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我和你三叔在忙,你在外边出生入死,也不来封家书报个平安,我跟你三叔都快急死了。” 话一说完,她竟习以为常的坐上了左边的主位。 自己在战场随着军队迁移,书信往来不便。为防止内忧外患,这家书从四年前就断了。除了大将军偶尔给圣上报捷后,禁止给家里写信,怕泄露军中密报。 姜雪时还没弄清楚府中发生何事,今日初回,不想兴师问罪。 “三婶,原来有了身子,真是可喜可贺。” 周芙蓉笑得得意,“托你洪福喽,如今你三叔争气,我也就享福了。” “我三叔呢?” “去收账了,这不快年底了,债都得收回来了!” “不是二叔管账吗?” 周芙蓉见她蒙在鼓里,好心提醒:“你二叔他们没把家产败光算好的,要不是你三叔接手,哪儿能养着这么多人!” 周芙蓉嗲声嗲气的,跟十年前没什么两样,果真是绝代名伶——万景楼头牌。 姜雪时大为震撼,这一切,从何解释? “来人,传晚膳!”周芙蓉这时候声音就比较大了,头上戴的首饰一个比一个亮,看起来比太后都要风光。 姜雪时总觉得在哪见过,时间太久也想不起了。 这时候二婶的大儿子姜青云忽然开口问:“大姐姐,你在战场上杀过多少个敌人?” 看着他满眼崇拜的样子,姜雪时摸摸他的脑袋,“姐姐自己也不记得了,杀多少不重要,因为战争是为了不再战争,我倒希望以后的你不需要再上战场,姐姐为你们铺好路。” “我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一马当先,杀敌人个片甲不留!” 这时秦宁敲了下他的头,“书都没读明白就想学你大姐打仗了,怕是连战场的路都不知道怎么走呢!” 这句话把姜雪时逗笑了,“有志不在年高,青云以后一定能平步青云的。” 只有一旁的周芙蓉一脸不屑的看着她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得意的想:我的儿子肯定比你家的有出息!他还能给我挣诰命。 热气腾腾的肉汤上来,周芙蓉迫不及待给自己盛了一碗,而秦宁则先给姜雪时舀了一碗:“雪时,边疆过得艰辛,你都瘦了,多吃点!” 这赶着巴结的样子,让周芙蓉觉得好笑,但是毕竟雪时这小蹄子才是以前姜家的主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带着媚笑说:“雪时啊,我这大着肚子饿得快,光顾着自己吃了,也没问问你过得如何。这天气冷了,我白天已经让管家取了好几匹料子给你添置新衣裳。” 姜雪时自然懂什么叫马后炮,从她的一言一行都能看出来,她已经把自己当姜府的主人了。 内外结合,她们夫妻俩是把姜府上下全笼络了。 “上京还算暖和,三婶有心了。” 姜浩杰又问她:“雪时,今晚不是陛下给你们设了庆功宴,你不去了?” 姜雪时点点头,“好久没回家了,让他们大老爷们喝酒去吧,我不喜欢喝。” 喝酒误事,她一直都不喜欢。因为她曾经在敌军开庆功宴的时候,偷袭过敌方粮草,没想到对面人醉了一半,这粮仓也才守住了小半。 身边的两个侍卫都放回去和亲人团聚了,总觉得缺点什么。“萤烛呢?” 自己当初去边疆,萤烛死活要跟着,但是那是去受苦的又不是享福,谁还会带个丫鬟?因此就撇下她走了。 此话一出,周芙蓉轻描淡写说:“发卖了。” 然后又若无其事催促着:“赶紧用膳吧,天气冷,一会凉了不好吃了。” 只有姜雪时一口汤喝不下,匆匆扒了两口饭,对着婢女说:“一会把管家叫到雪时晴。” 那婢女被她气势所震慑,吓得不敢抬头,“是!” 二房三房对视一眼,周芙蓉心中打起了擂鼓。 晚膳过后,众人不欢而散。 “娘,大姐是不是生气了!”姜兰茝小心翼翼的问旁边的秦宁。 “没有,大姐太累了,你跟青云不要想太多,大姐可喜欢们了。”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毕竟相公确实是犯了大错。 第4章 将军府六年兴衰 雪时晴被移了位置,而原先的位置给了三叔夫妇。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明目张胆的宣誓着主权。 爹娘在世时,二叔和三叔都只有一个店铺做着自己的小生意,府里的一切开支都是靠爹爹的俸禄和家里的生意支撑,就连三婶当初也是从娘这儿拿钱赎回来,这才成就二人的婚事。 侍奉的婢女名叫巧葱,她一见到姜雪时不怒自威的样子就吓得不敢出声,走路不敢发出声音,还好姜雪时耳朵尖。 “打水来了也不说声,站在那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反倒把巧葱吓着了,盆子差点就要掉了,还好姜雪时眼疾手快,冲过去接住了。 “奴婢该死!”巧葱忙颤抖着跪在地上认错! 姜雪时叹了口气,“起来回话,什么时候进府的。” “回将军,去年腊月!” “府里都是谁做主?” “大多是……三夫人!” “三老爷呢?” “三老爷很少回府,但是听说生意做的不错,所以就常住在外边。” 姜雪时点点头,问她也问不出什么。 “晚上不必在屋内侍奉,我也没有晚起的习惯,但是早上卯时,我需要沐浴更衣。” “奴婢记下了,将军若有吩咐尽管叫我!” 闺房陈设还是以前的模样,她的首饰原封不动躺在那几个年头。 镜子里她摸着脸,都数不清有几个年头没见过自己的模样,那般坚毅的轮廓,早已看不见当年小女孩清澈的眼眸。 她连及笄礼都没有,没人给她戴簪,再也没人问她冷暖,没人亲手给她做靴子……手镯里还有刻着“雪时十二岁生辰”的字眼,是哥哥临走前给她的生辰礼物。 从小到大爹爹就只送了她两次生辰礼,从她七岁开始,就再也没见过爹爹了,再等来就是他和哥哥的死讯。 她在无人的夜里,放肆的哭着,诉说着她的思念,她的寂寞。 “咚咚咚”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姜雪时知道是管家来了,她停止了哭泣整理好情绪,像平常一样走了出去。 管家本以为就是个小丫头片子,没想到多年不见她突然就老练了很多,手背在身后不像寻常女子的婀娜姿态,让人心生畏惧。 “大小姐今日回府,可喜可贺,老奴才随三爷收账回来,有失远迎,请大小姐恕罪。” “无需多礼,这几年我不在府中,你和三叔在家也辛苦了,明日便把所有账本都搬到我书房去。” “这……大小姐是要自己管家了吗?可是你才刚刚回来,不如等三爷回了跟你交接一下!” “三爷还没回?” “三爷他身体不适,今日没回,所以……” 好一个身体不适,姜雪时冷笑。 “行了,你按我说的办就是,库房的钥匙一会就送到我这儿来。” “大小姐,这……很多东西怕是没有登记入账……” 姜雪时面如寒霜,“胡管家莫不是说笑?你这种大事都能敷衍,平时是怎么管家的呢?这上下都换了一通,怎么没换了你?”她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让人不寒而栗。 胡管家这下可犯了难,偏偏三爷今天喝醉了,他一个下人不好应付。 “大小姐息怒,老奴一时疏忽!” “行了,你把钥匙都送来,我自有分寸!” 胡管家背脊发凉,在这冬夜里莫名的出冷汗,这小丫头真不敢惹。 这晚她睡得特别舒适,不必再担心会半夜出征,那些风餐露宿的日子都过去了。 习惯早起的她,不敢懈怠,天色漆黑就开始在院子操练起来。巧葱睡得早,也被她吵醒,还以为进了贼人,蹑手蹑脚掌了灯。 从窗户那儿一看,一股冷风似刀刮得小脸生疼,模糊的人影看起来有点像小姐。 她大着胆子开了门,见小姐在空地上练枪,扭扭捏捏的打了招呼:“小姐早!” 姜雪时停下来,“倒还勤奋,你还能睡半个时辰。” 巧葱忙摆手:“不了,奴婢立马给小姐准备热水。” “这三日不必上朝,给我拿一身便装吧。” 巧葱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她昨天睡得早,今天也起得早,巧葱也是个聪明人,虽然有些胆小,但是不会话不投机半句多。 “小姐,府里都是辰时三刻用早膳,你想吃什么,一会奴婢先给您端到房间!” “为何那么晚?” 巧葱尴尬的道出缘由:“因为三夫人有了身子,起的晚……” “二夫人一家也迁就她吗?” 巧葱点头默认。 “你一会跟厨房的管事娘子说,以后各房的早膳都端回房间,不必聚在一起了,三夫人想吃了让厨房再做就行。” “是,小姐!” “你先出去了,不必为我更衣。” 巧葱一愣,觉得小姐可能在边疆习惯了,也没再杵着。可刚走出屏风,扭头就看见了她背上的疤痕,横七竖八的,在烛光下触目惊心,巧葱的心也揪了起来。 原本小姐的身世够可怜了,一个女孩子家挨了这么多刀枪得多疼!以后她一定好好侍奉小姐。 用过早膳,姜雪时先在府里转了一圈,其他的仆人才打着哈欠起来干活。比之过去,值钱的东西全部都没了,就只多了些花花草草,这个季节也看不见几朵。 其他屋顶年久失修不见修葺,倒只见落雨荷碧瓦朱甍。 若说将军府落寞了,没了达官显贵来往,又用不着充排场,撤了些高雅之物也罢。偏偏三叔生意又做得好,看来这些年混得不错,何故对待府里厚此薄彼? 最后停在二叔家,二叔和二婶也是愁眉苦脸,不知如何开口。 “雪时,是二叔对不起你!” 雪时并不打算责怪,就是生意没了,府邸还在就行。 “是不是生意亏了,让三叔救场了?” 姜浩杰点头,“我自以为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会着小人的道,赔了也就罢了,可是我不善于用人,导致很多手艺人跳槽,甚至有酒楼菜谱外泄,以至于经营不下去……” “后来如何了?” “唉,一言难尽!酒楼没了就算了,那当铺都是些贬值的陈年旧物,越做越亏就关门大吉了。后来盐铺又没赶上时机,大肆从盐州收购后,这盐价竟突然压价,比收购价还低了十文,亏了这一次以后,我好长时间缓不过来。再后来供应的粗盐价降低,到处是盐商,生意不景气合计下来本钱才捞回一半。” “那没生意也不至于这样啊!” “有了之前的教训,之后我便为了查清真相一点一滴算,原来大家都想分一杯羹,又因为工钱降低心里不服气,私底下夹盐拿去贩卖。” “那你守着三个庄子便好,为何又卖掉?” “府里这时已经不景气了,便事事拉上你三叔。那年我亲自去采购茶叶,若不是货船在大雨中翻了一艘,我们还不知道箱底压根就没装茶叶,切碎的野干菜做了障眼法,报官后得知那茶商不知来历,还只卖了我一人早早跑路了。” “二叔啊!”姜雪时叹气。 “这短短六年间,我竟然将家产败光,我无颜面对你啊!”姜浩杰双膝跪地,哭成泪人。 姜雪时拉起他,无奈的说:“如若我没有亲人,估计连家财都守不住了!” “亏得你三叔不得已将府中值钱的物什典当出去,又将几个庄子卖了,这才有了今日!” “说来我还得感谢三叔了,这全府上下都靠他养活。” 秦宁也附和:“所以平时我们对他俩多有忍让,很多事都不放在心上了。” 姜浩杰又支支吾吾解释:“你三叔后来赚的钱都给自己添置庄子了,还有好几个别院和铺子都在自己名下。!” “好了,事情我已经了解,日后你们也不必伏小做低,起码以前在我爹娘面前,大家都是平等的!”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他们俩没什么野心,做生意血本无归,没被雪时责怪已经是万幸了。 第5章 家族会议,唇枪舌战 落雨荷那边的周芙蓉听说昨晚上姜雪时把钥匙拿了去,她心里不舒服。到底是当了官,说话都有底气,连她这个长辈也不放在眼里,想着等夫君回了上去讨个公道。 大早上家门口来了兵部尚书家送帖子的,碰上姜平忠回府,姜平忠接后扫了一眼,是雷家庶长子雷孟知请姜雪时去打蹴鞠。 尽是些糙汉子的玩意,姑娘不像个姑娘!姜平忠随手放袖口朝着自家娘子去了。 周芙蓉喝了两碗小米南瓜粥才觉得暖和,大老远黄妈妈就扭着水桶腰说三爷回了,她兴奋的朝门口走去。 姜平忠每次回来不是带点胭脂水粉,就是一些金饰品,逗得周芙蓉满心欢喜。 “老爷回来了!” 姜平忠点点头,让黄妈妈关上门,给她带了一对金镯子。 “这是给我的?” “难不成是给我儿子的?”姜平忠看着媳妇的脸蛋还是那么娇俏,没忍住亲了口。 本来见夫君回了心里高兴,这礼物不仅贵重,还漂亮。哄得她找不着北,连连娇笑与他吻作一团,外面的黄妈妈听了都羞。 眼见男人一发不可收拾,周芙蓉怕伤及孩儿,忍着情欲推开他:“老爷~”那声音都拉着丝儿。 姜平忠吃饱了回的,却还是舍不得她的香唇。那桌上的帖子掉桌下了他也没见着,就问起昨儿姜雪时回来的事。“那丫头回来干嘛了都?” “谁知道,我还以为死在战场上了!” 姜平忠不屑道:“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用,现在这家财都名正言顺到了我名下,任她天大的本事,总不能明目张胆的抢吧?” 周芙蓉想彰显女主人的姿态,男人回了腰杆儿也直了。“要不咱们会会她去?” 姜平忠冷笑,“一会估计就有人禀报我回来的消息,她是晚辈,不应先给我请安吗?” “说的也是,谅那丫头也不敢造次!” 姜平忠看着这肚子爱怜的抚摸着,又将自家娘子扶回里屋,“今儿没出太阳,风大,在屋里烤着碳吧。” “相公,你说咱俩这回生儿子还是女儿啊?” “我看肚子这么大,应该是俩儿子。” 周芙蓉还挥起粉拳打他,坐到他腿上。“你说这都九个月了,咋还不生呢。” 姜平忠疑惑道:“大夫咋说呢?” “倒是两三天来把一回脉,说是过两天就生了,这两天你就在家待着吧?” 姜平忠点点头,“说的是,这丫头回来怕是有一堆事要处理,你放心,一切有我。” 俩人正说着,外头黄妈妈又敲门了。 “三爷,大小姐正召集全府上下去祠堂呢,请三爷过去。” 姜平忠看了眼周芙蓉,“你大着肚子呢,就在家里等着吧,以免动了胎气!” 周芙蓉安心的点头,目送他离去。 姜平忠心里越想越不服气,到头来还是自己去见那个臭丫头,这祠堂是不得不去了。 族里比两个叔叔还长一辈的,就是姜雪时的叔祖父了,可惜他年事已高又痴呆,今日只有二叔领头敬香了。 姗姗来迟的姜平忠一进门,坐在主位的姜浩杰就习惯性想站起来了,姜雪时将其压了下去,自己站起来笑着说:“三叔!” 刚刚的动作看在眼里,姜平忠心生怒气,只能和旁支姜河对坐,没个好脸色。除了姜雪时,在场恐怕没几个人敢对他不尊。 姜浩杰犹豫着开口,“雪时……去了边关这么久,战功显赫,这次又被封了定远将军光耀门楣,肯定是要拜祭列祖列宗的,然后再择个日子宴请京中官员,大家有空都来帮衬着点吧!” 姜河的媳妇林颦玉是个能说会道的,从前常与姜母闲话家常,姜雪时记忆犹新。她一张嘴,必然一语中的。“我这两个儿子,到时候可以跟着来帮忙,至于宴会如何安排,自然得看雪时的了!” 姜浩杰深觉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毛遂自荐:“送请柬这活我能做!” 姜平忠从进门也没说过话,就连姜雪时对他的问候也神情淡漠,这会阴阳怪气的说:“按理说是该如此,不过你三婶这阵子快生了,我怕是没什么空,这宴会不若推到孩子满月也不迟,一来不用再破费,二来少了人家来两趟。” 他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姜雪时知道生意人喜欢拉拢人脉,估计这些年他也结交了不少达官贵人,如此顺风顺水,只怕行了不少贿赂。二来这请柬上还添一笔满月宴,无非是想在礼物中分一杯羹。锦上添花的事,谁不乐意? 姜浩杰一时没反应过来,连说:“三弟果然脑瓜子灵,这主意再好不过了。” 林颦玉了解姜平忠的为人,拐弯抹角地说:“哟,这喜事儿赶一块了。不过这喜添麟儿的事儿也没个定数,雪时的宴会当然是越早越好,初入官场总得有个说得上话的带着,以免乱了阵脚!” 姜平忠没想到一个旁系也敢说这种话,面色如灰道:“你们商量就好,这会议想来没我什么事了!” 姜雪时却没想放他走,“三叔何必有这么快,雪时还想向三叔请教这为商之道。” “是吗,听你三婶说你昨儿已接了管家钥匙,这房子原本就是大房的我无话可说,可我这么多年自己辛苦打拼来的产业,必然是我自个儿的!” 姜雪时点点头,“三叔说的有道理,没理由让三叔白干。不过这本钱是不是该物归原主?” 姜平忠笑着说:“你二叔都亏得一干二净了,你找我要什么本钱?府里这么些人帮你养活着,该知足了!” “从你十岁起我爹便为官了,到现在也没分家过,这开支是不是也能算算?说来也蹊跷,我二叔干啥啥不行,还得仰仗三叔起死回生的本事,变卖家产东山再起!” 这小丫头该不会察觉出异样吧?过了这么多年,里里外外换了多少人,她姜雪时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出蛛丝马迹的! 想到这姜平忠又挺直了腰,“你二叔原本就是个只会些书面文字不会处理人情世故的呆子,就他亏了这么多你都不计较,而我变卖了些物什就这么快来兴师问罪。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这样对待三叔,三叔心寒啊!” 大家都对姜平忠自私自利的性子一清二楚,但是林颦玉作为旁系是说不上话的,更别提罪魁祸首二房了。 姜雪时见他辩得头头是道,也来了气:“三叔说这话可就冤枉雪时了,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何况叔侄呢?天有不测风云,二叔的错那是我自己托付的我认栽,但是从古至今没有哪个账房先生敢拿掌柜的本钱据为己有,这油水全进了自己口袋还敢不给掌柜还本钱的,空手套白狼的本事是不是挺高明啊三叔?” 姜平忠脸色煞白,被几个小辈盯得说不出话来! “那当出去的东西如覆水难收,三叔我又不是缺钱的人。你自个儿对着仓库账本合计着,差多少银子补给你就是的,好歹是一家人,怎么就见不得三叔发财呢?” 姜雪时顿时冷了脸,“我爹娘的物件你也动,庄子也卖,为了自己利益断他人后路也说不过去吧?” “你……我与你无话可说,反正欠你的该还的我会给!” 姜雪时不与他争,一切查明了才好定夺。转而对着林颦玉说:“晚上叔父一家来吃顿便饭吧!” 林颦玉见姜雪时抬举自己,笑得合不拢嘴,“这怎么好意思,本应是我们先给你接风洗尘的!” “大婶婶别见外了,几个哥哥正直当年,以后还想着他们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呢!” 这话说的二房夫妇羞愧难当,他们两个实在无用。 林颦玉则受宠若惊,随即应了下来,以后肯定对这个侄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6章 偶遇闺中密友 这才回来第一天,姜雪时觉得比军中还累,时间过得极快。先确认了府里能用的人,打听了一下萤烛的事,听说因为盗窃被卖到戏园子唱戏去了。她不信这话,偏要自个儿去找答案。 刚要出门,巧葱又送了一叠请柬过来,都是朝中同僚或其家眷下帖,姜雪时幼时最喜欢这种场合,现在却厌倦了逢场作戏,原来成长的代价,是这么残忍! “你按日期先后给我放抽屉里,我回府再看!” “是,小姐!” 巧葱只敢听从,甚至不敢问她为何出去,是否愿意带上自己。 落雨荷里的火盆子被踢翻了,姜平忠气得吃不下饭,这个小贱人还真敢作威作福,在族人面前叫他难堪!这破地不待也罢,反正他还有靠山! “三爷,别气了。不如我们可以从别的方面阻拦她调查此事?”周芙蓉努力劝着。 “怎么阻拦?” “这丫头不是都二十四了,按理说应当嫁不出去,现在可谓是全上京的香饽饽,咱们作为长辈是不是该关心一下?” 姜平忠眼睛都亮了,“夫人所言极是,如此不但眼不见为净,还可以高枕无忧,妙哉妙哉!”揽着她又是一顿夸,“夫人可真是我的贤内助啊!” “哎呀,老爷不也是咱家的顶梁柱吗?所以咱俩一起,必定能让姜家越来越红火!” 这心结一解,又是一顿酒足饭饱,二人饱暖思淫欲,很快就去了卧榻。 姜雪时出了门,全靠车夫引路,时不时掀帘,那街巷楼阁,全不似当年样貌。 如今市貌井然有序,街长路宽,摊贩聚在集市里,与门店互不干扰。往来车辆无需退让,便也少了纷争。 梅园外远远就听见戏班子的吹拉弹唱,老旦声音洪亮,使人精神抖擞,临门口,姜雪时才下车,就听见雷鸣般的叫喊声。 给了小厮碎银后,小厮开心的领着她绕过人群去了二楼,这时看台下白花花的银锭花钿、黄色铜板首饰全扔上去,场面犹如鲤鱼跃龙门,极其精彩。 她来得不是时候,戏幕刚落。但是她迫不及待想知道萤烛的消息,就不得不亮出身份让小厮带她去后台。 小厮见过不少贵人,都不曾去后台。官员都是私底下让去府上唱曲,以免影响声誉。眼前这位女将军,更是头一回见。 “姜将军,这边请!” 从二楼到后台有段距离,不少女眷纷纷看着她。姜雪时见到一个妇人带着孩子,有些面熟。 “你是……念月?” 楚念月也是一脸惊喜,“雪时?” 小厮在一旁只得停下来等她。 姜雪时看着她家小孩,又从怀里拿出装着金豆子的荷包,“这个是你儿子吧,长的真可爱!” “谢谢夫人!”八岁小孩礼貌的答道。 一旁的楚念月不在乎形象的笑了,“乖,叫姐姐!” 姜雪时瞪她一眼,占自己便宜呢。 楚念月激动的表达内心的不满,“真是的,当初一声不吭就走了,害我一阵担忧,后来又听说你在军营受吴将军赏识,我也替你高兴,只是我及笄礼你失约了,我成婚你也失约了,我可难受了!” 言语间的抱怨,哪还像个夫人模样?姜雪时被她逗笑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改日我定负‘重金’请罪”!”也只有在闺中密友面前,她才敢毫无保留的展现自己真实的一面。 “今日是有什么要事吗?还是来听戏?” “确有要事,来日再与你细说,你嫁的是齐郡王府吧?” 楚念月点点头,“我会给你下帖子的,你可一定来!” 姜雪时点点头,“一定!” 小厮又领着她下楼梯直接去了后台,里面杂物繁多,有桌椅刀具、假发服饰…… 戏班子就住在后边,姜雪时问:“萤烛今天上台吗?” “下场就是萤烛姑娘了,她可是我们当红花旦!”小厮毫不吝啬夸赞着。 班主见来了个女人,但是这仪态更像男人,穿着打扮不俗,便主动上前迎接,拱手道:“问贵人安!” 小厮忙解释,“班主,这位是定远将军。” 原来是姜将军,这名号可响亮,昨天在上京城内外传遍了。 金班主忙转话锋,“原来是将军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姜雪时也不跟他客套,“金班主有礼了,此番前来是为本将军多年前的贴身婢女萤烛而来,我们主仆情深,恳请老班主宽容宽容,放她回我身边!” 俗话说先礼后兵,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先发制人。 金班主面色一变,很快又平静下来。“姜将军身份尊贵,按理说老朽必然会割爱。但是好歹也辛苦培养了几年,现在风头正盛,前来讨要的达官显贵不少,不说她本人不愿意,就是这契约也难赎身啊!” “我与萤烛主仆一场,想必她会愿意跟我走的!”姜雪时扬言。 金班主见她紧追不舍,也只好让萤烛出来。 小厮去了一会,立刻领着已经带好假发上了妆的萤烛来了,见到姜雪时吃了一惊。 “小姐?”明明比自己小了四岁,却这般高挑。 姜雪时点点头,“你还好吗?” 看着金班主,萤烛不敢说实话,苦笑着说:“奴婢一切都好,劳小姐挂念!” “今日来是想带你回家的!”姜雪时除了想找个帮手,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 萤烛欲言又止,“我与戏班签了三十年的契约,一时之间……” “赎金你不用担心,我会和金班主商量的。” 萤烛不敢抱太大期望,因为想赎她的人太多了,每次都被金班主劝退了,这一次,不知道小姐能不能成。 金班主还在支开萤烛,“你先唱下一场,我与将军细细谈来!” 姜雪时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去吧!” 金班主给她领到了屋里,外面守了几个弟子把风。 姜雪时开门见山,“无非就是利益问题,金班主有话不妨直说!” 金班主推了一盏茶给她,面对的贵人多了去,他一点不慌。“将军稍安勿躁,老朽并非无情之人,且说她因盗窃被姜家发卖,你可要知道!” 姜雪时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萤烛天生一副好嗓子,培养三年又唱了一年,现如今一场戏能挣十两银子,一个月就按三十天算也有三百两,这三十年下来……将军心里该有数了吧?” “金班主不愧是做生意,这赚钱就是快!” “姜将军可折煞老朽了,这么大个戏班子养活也不容易啊!” 第7章 往事不可追 姜雪时也不绕弯子,“当初姜家卖的是一百两银子,我最多只能给你三千两!” “姜将军莫不是在说笑?” “若是金班主这算法日日登台,估计明年嗓子就得坏了,这下场最多就变成打杂的吧?” 金班主算盘打得响,却忽略了这些,“那……两天登一次台也无妨,合算下来也得有五万多两银子!” 姜雪时有条不紊引导他:“俗话说花无百日红,敢问金班主,你们上一次的顶梁柱红了多久?” 金班主支支吾吾道:“你什么意思?” 见他生气,姜雪时又放低姿态,“金班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本将军实话实说!” “姜将军若不是身份尊贵,老朽早就送客了,哪有这般羞辱人的!” 姜雪时冷笑,“我也不是普通女人好糊弄,我只是在与金班主说理。萤烛不知还能唱多久,这花旦越年轻恐怕越受欢迎!” “就算萤烛没了名气,这一年下来,也该有一百两银子。” 姜雪时立马抢答:“那三十年就是三千两喽,金班主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见好就收?” 见自己跳入陷阱,金班主后悔不已耍起了无赖,“姜将军还是请回吧,萤烛绝无可能赎走!” 姜雪时慢悠悠站起来,叹着气:“哎呀,金班主还是不给面子啊!我从北漠到上京可是见了无数个戏班子,话说人都喜欢新鲜的,说不定改日来了个别的戏班子,那梅园的生意……” 金班主理解了她的意思,顿时面色铁青。 大喝一声:“姜将军!” 姜雪时优雅的笑着回头看,“有时候见好就收也是一种明智的选择,我就算不用身份也有法子让萤烛回来。”她再次问道:“金班主……放是不放人,请谨慎斟酌!” 这下金班主知道自己不可能与她这样的官僚抗衡,为了整个戏班,他只好认命的点头。 姜雪时第一次尝到了做坏人的滋味,竟没半点心虚。想必三叔当初接手姜家的生意,一定畅快极了。 “等她唱完这一场吧!”金班主被摆了一道,备受煎熬。 “今天让她好好收拾,我明日带着银子来,一手交钱,一手交契。” 说完大摇大摆的走出去,看了眼正在卖力唱戏的萤烛,叹气上了车。 这世间,真的没有钱权办不到的事,怪不得利益熏人心,连亲情都变得毫无价值。 再回府已是日落西头,霞光似锦织。那年的翩翩少年郎也沧桑不少,听说他中榜后一直爬到了兵部侍郎。 目光交错,俩人都知道是彼此,却不敢说一句问候的话。 “敢问吴公子有何贵干?” 吴庭重敲了敲旁边的马车,是头上粘着绷带的姚八章下来了,一见姜雪时就陪笑的打招呼:“姜将军有礼了!” 姜雪时抱拳还礼。 姚八章憨笑着,“多亏将军出手相救,我才保留了这颗头颅,我与表哥今日特来致谢。我这样子实在羞于见人,所以时辰晚了些,刚准备打道回府您又回了。” 吴庭重欲言又止,姜雪时却面无表情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今晚我有客人在,就不便留二位晚膳了!” 吴庭重眼见她要上台阶,赶紧拿出一封请柬,“下个月我儿周岁宴,望将军赏光。” 他双手奉上不敢直视的样子,触动了她的柔软。 “谢谢,我会来的!”姜雪时接过,眼神一片清明。 此时背后响起林颦玉的声音,“原来是庭重啊,我道是谁呢!” 姜家三个兄弟与吴庭重也一起玩过,那时候他们玩也都带上姜雪时,便制造了二人相处的机会,现在不大来往了。 吴庭重见姜雪时面色凝重不敢再留,腼腆的笑着打招呼,“原来雪时说的贵客是几位兄台和姜夫人,我与表弟有事便先告辞了!” 姜家三兄弟抱拳道别,姜雪时便与他们去了正厅。 昨天挑明了三家不必同时用膳,便少了许多规矩,二房自觉没脸不会不请自来,三房在这个节骨眼更不会来往,便六个人围了一桌。 姜雪时吩咐巧葱:“传菜吧!” 巧葱盈盈一拜,轻声应“是”,羞瞧了一眼几位公子,红着脸出门。 管家被姜雪时震慑过后,不敢敷衍,将吴家送礼的事念给她听:“小姐,吴家带了厚礼过来,已送往雪时晴。” 姜雪时只点头,眨眼间,他哈着腰退了出去。 林颦玉见没了外人,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白日里,想必雪时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我们是旁支无论如何也插手不了你二叔和三叔的事,当时你二叔做事的确欠妥,但这一连串的事发生的太快,你三叔轻而易举接手,恢复往日盛况,像是提前琢磨了一般。比如端平侯府那酒楼被他轻易拿下,茶盐铺子你二叔极力阻拦他不要开,他却胜券在握的样子,三个月就回了本。” “我也觉得此事必有蹊跷!”姜雪时从没发现他的狼子野心。 “他东山再起后,中饱私囊,真真不厚道。我见他置办别院田庄,有脱离你们的意向,可能还仰仗将军府的名头跟官场的人来往,便没有实行。今日你便是赶他离府,反倒正合他意。” “三叔羽翼已丰,肯定不缺我这一个将军府,但是只要我将军府在一天,旁人便会忌惮几分。商人地位低下,只要哪天稍微得罪了某些人的利益,即使他背后有人撑腰,也难以应对。” “你莫不是还想帮他不成?” “若是没有算计我家财产,这富贵荣华名正言顺到了他的手里,我也欣慰。若是他六亲不认做了黑心勾当,我自然也会大义灭亲!” 大房的长子姜离,次子姜炳,幼子姜安阳都比姜雪时大。幼时的姜雪时生得粉雕玉砌,又爱舞刀弄枪做些不着调的事,越发显得憨态可掬。几个哥哥对她百依百顺,疼爱有加。 “三位哥哥如今都有功名在身,举人在京中数不胜数,日复一日的等下去不知何时才能出头。还需我在朝中站稳脚跟,再寻个契机在圣上面前不漏痕迹的提醒,才能得以任用。” 有了姜雪时的准信,三人喜不自胜,姜离为人稳重内敛,行事小心谨慎。姜炳爱出风头,却经常被老大盖过一头。姜安阳聪明伶俐,但嘴巴不饶人,中举后也眼高手低,曾经有机会给他他看不上,找不到人引荐,也只能陪两位哥哥认命的当了个夫子。 姜安阳无疑是最开心的,“我们几个反倒比妹妹差,真是惭愧。日后若有机会一展抱负,必定为妹妹择个好夫婿!” 婢女们把菜传了上来,等到全部上完,姜雪时挥退了众人。 “三哥哥这种奖励休要再提。”姜雪时严词拒绝他,又给长辈倒了杯酒,“一家人本就该互帮互助,况且我爹娘和哥哥不在,有你们陪着已经很奢侈了。” 想起她的身世,众人都沉默了。 饭后,林颦玉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两房叔叔合不来却也比我们亲,你二叔他们心思本就敏感,如今你又当着族人面抬举我们,恐遭人诟病。日后要是想来吃顿饭,便自个儿悄悄过来,不必大张旗鼓请我们。这礼尚往来也不必铺张浪费,处处低他们一等,你的心意婶婶领了,凡事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对你好的人永远都会替你着想,自私的人就怕别人过得比自己好,所以姜雪时的内心瞬间冰雪融化。 “婶婶的话雪时谨记,不过外界人如何评价我,我从不在乎!” 林颦玉无奈道:“这也有关你的以后的终身大事啊!” “该有的自然有,没有的强求不来!”她坦坦荡荡,无需讨好任何人。 第8章 初入朝堂 临上朝前一天,下着绵绵细雨,滋润了干燥的的冬天。 僮福僮贵返回将军府,姜雪时立马给他们堪以重任,“如今这府里的护院懒惰疲倦,随便一些阿猫阿狗都能从后门进进出出。你俩立马给我训练一支精干的队伍,以后一问三不知的,一律逐出府去。” 僮福知道主子这是要重整家规,自然积极配合,“属下遵命!” 僮贵极其厌恶玩忽职守的人,嘲讽道::“我俩刚刚就是翻墙进来,现在除了你和巧葱姑娘,没人知道我们进来!” 姜雪时点点头,“府里交给你们了,遇到可疑人物或者三房二房的动向,等我回来说!” 金班主大早上接到徒弟通知,姜雪时已经来了,眉毛拧成一团。无奈的叹了口气,“叫萤烛去前院等着吧!” 毕竟与她同台演出过,又是漂亮的小师妹,大家都舍不得她。 “师傅,真的不能不走吗?”赵笙问。 “你若有本事留下她,你就去!” 他握紧了拳头,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不过还是去找萤烛了。 姜雪时与金班主达成交易后,远远就看见小伙子和萤烛交谈,一个不舍,一个躲避。 看来在这里住着,都有感情了。 片刻后萤烛揣着包袱高兴的奔向姜雪时,“小姐!” 姜雪时见她小脸红扑扑的,养得极好,关切问:“都处理好了吧?” 萤烛点点头,“多谢小姐信任我。 不与她多说直接打道回府,在车上,萤烛说出了过去发生的事。 “三爷表面上看着老实,背地里不知道找了多少女人养在外边被我撞见,那会三夫人刚有身孕我不忍相告,他却为了堵我口舌,想逼我为妾。那晚他去我房间欲行不轨,被三夫人尾随抓了个正着,三夫人认定我与他有染,我被打出府去,为了她的颜面便说我偷大夫人的遗物,但是她自己不知道从库房拿了多少大夫人的东西!”说着她便委屈的流下了眼泪。 原来上次她看到周芙蓉头上戴的,是母亲的遗物!姜雪时的手指捏得泛白,这三房当真是胆大妄为! “萤烛,我会还你公道的,三房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萤烛接着又说:“三爷近几年赚了不少银子,但是他用的是小姐该得的遗产,打定了小姐不会回来,他便越发肆无忌惮了!” “其实我更怀疑当年二爷破产,就与三爷有关!” 萤烛对此没有太过吃惊,细细想来二爷做生意的时候,三爷也插了不少手脚,只是二爷人品端正对三爷的所作所为没放在心上。 回府后周芙蓉是第一个找上门的,因为萤烛回来对她来说是打她的脸。 身怀六甲的妇人竟也跑得那样快,头上的流苏甩到了脸上,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指着萤烛就开始骂:“你个小贱人,你还敢回来?你是怎么回来的?信不信我告诉金班主打断你的腿!” 萤烛躲过她的魔爪,看疯狗似的盯着她躲在姜雪时身后。 姜雪时抬手制止她:“三婶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我说她盗窃金银首饰,将她卖出去,你倒好,将她带回来偷东西吗?” “我没有!”有了小姐在旁边,萤烛也敢反抗了,“明明就是三夫人拿大夫人的东西,偏偏还诬陷奴婢!” 说完周芙蓉就气得一巴掌扇下去,姜雪时一手拦了下来,“三婶,临产了切勿动气,这谁是谁非,我这个主人还看不清楚吗?” 这话说得周芙蓉闹了脸红,这将军府的确是她的,可是自己是她的长辈! “连长辈的话你都不听,去相信一个小丫鬟,雪时,你这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确实没放在眼里,毕竟三婶和三叔住在这儿这么久了,心比天高,我哪儿见得着呢?” “你……雪时,你这话什么意思?亏你三叔为了去四处奔波,盼你有个好归宿。” “那就请三叔别费心思了,赶紧在家好好养身体吧,您这儿都快生了,他还老往外跑!昨儿还说给我办喜宴没空呢,今儿一早就出去了,万一您要是气早产了,我可担待不起!”没等周芙蓉反应过来,她就下了逐客令:“萤烛,送客!” “你……” 念及她身怀六甲,毕竟也是姜家的子嗣,一时之间,她还忍着没有说绝情的话,等她分娩后,必定让她们把自家的东西还回来! 巧葱见萤烛服侍得体贴入微,才发觉小姐不是那么威严,只不过不苟言笑。 姜雪时从抽屉里拿出昨晚写的名单,让萤烛拿给巧葱送到二房去。 萤烛一开门就见她在外面站得都快打瞌睡,便拍拍她:“巧葱,你将喜宴定在二十七的事禀告二爷,烦请他下帖子了,小姐这会想喝茶,我得去拿点银尖儿,碧螺春她不爱喝!” 巧葱慌张的接了下来,由于不了解小姐的喜好,也不敢问,做事就显得局促不灵活。 冬季昼短夜长,一天很快就过去,今日就要上朝了。僮福僮贵依旧在府里训练护院,陪她去宫里的就是巧葱。 原以为主子会带萤烛,没想到今日却捎上她,便鼓起勇气问:“小姐,上朝大概多久?” “多则两个时辰,少则一个时辰。” 巧葱点点头,掀开车帘看了看泛着鱼肚白的天空,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只有酒楼摊贩那儿飘着香气馋着嘴巴。 姜雪时只一眼就看见了戴白色斗笠的人,遮住面容看不清长什么样,身材修长,只是那书袋里装了许多书,他的手指纤长,比自己的还白。 大清早的又没太阳,戴个斗笠去学堂?纵然吃惊也并未深究,不想管别人的闲事。 第一天上朝,殿外就站了三三两两闲聊的人。雷孟知见她来了,赶紧拉着林放就过来,猛地拍了她的肩膀,“真不够意思啊姜兄,昨日我们去打蹴鞠你竟然不给面子!” 姜雪时问:“我怎知你们去玩了,你又没叫我!” 雷孟知觉得她肯定是贵人多忘事,“前天早上我就让人把帖子送到你府上了,我可没冤枉你。” 前天的帖子她也没见着有雷孟知的啊?回头问刘伯伯去。 “算了算了,下回请你喝酒赔罪!” 林放摆手,“不行不行,你又不喝酒,我们要玩就玩点别的,去徐家沟捕猎如何?” 徐家沟出了名的野兽多,奇珍异草也不少,山大难寻踪迹,冬季正是捕猎的好时机。 姜雪时一口定了下来,“好,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不一会皇上驾到,百官陆续站好,皇上穿着明黄色的龙纹袍,正襟危坐,俯视着群臣。 目光扫到姜雪时,立即点名,“定远将军第一天上朝,有何要奏?” 姜雪时忽然被点名,立马出列,恭敬道:“启禀皇上,对于泰安王子放回一事,臣觉得不妥。六十年前泰安占我城池,掠走无数难民,而今言而无信再犯鹿琼,如此小人必须降服,将泰安王子留在鹿琼作为质子,十年内表现诚恳,方可放回!” 雷孟知立马出列,“臣附议!” 霍毅行又问:“吴将军觉得如何?” 吴锋立马赞同,“老臣觉得可行,一来给了我们休生养息的时间,二来边疆一时也安宁!” 霍毅行点点头,“好,还有别的事吗?” 姜雪时等人归位后,又有文臣出列,谈及北方有几个官员贪污受贿一事。 她一直听得认真,从北方远处的贪官成群说到南方旱灾、庄稼欠收。 谁知霍毅行冷不丁又点了她的名,“姜将军觉得南方旱灾当如何应对?” 这是在考验自己? 无奈她又出列,“天气变化无常,凿通河道引流,可方便农田灌溉,官府粮仓储存足够粮食,以防饥荒,用于赈灾!” “好,姜爱卿不愧是忠勇之士,为国为民。言之有理,此计可行!” 姜雪时松了口气,上个朝还挺费脑子。 第9章 多方打听她的婚事 得知雷孟知下过帖子,姜雪时回府就着手调查。 刘显能思索一番,“那日雷家的确有人来过,不过老奴没跟他说话,刚回的三爷倒像是接了一个帖子,还以为是给他的呢!” 姜雪时点点头,这样就不奇怪了。他如此敷衍,当真不把自己当回事。 下朝后腹内饥饿,回雪时晴拿起一块桂花糕没来得及下咽,胡管家就将二房的帖子给送过来了。 “小姐,二爷说请您过目!” 昨天府里换了一批人,胡管家晚上觉都睡不好,觉得小姐可能因为自己在将军府呆了这么些年,想放自己一马,于是便打起精神不敢懈怠。 姜雪时盯了他一眼,他不敢直视,擦了擦额头的汗。 随便翻了一下,就递给他了,“胡管家在姜家待了这么久,与我爹娘也该有点主仆之谊吧?这物品保管不好,是不是该写点什么找找自己原因,保住饭碗?” 管家立马跪了下来,颤巍巍道:“小姐所言极是,老奴一定……一定会改过自新的!” 这几天府里开始整改后,府中装饰物多了不少,又将几处院落修葺一番,大家都在忙碌着。姜雪时整理翻阅父亲的兵书,充实自己的生活,也为了以后去各营地巡逻打好基础。 每日过着这种闲日子反倒疲倦了起来,正当她想着要不要找个能活动筋骨的差事,青云便过来找她了。 “大姐,我整日读书有些烦闷,可否请教大姐一些武艺傍身?” 姜雪时笑着说:“你爹娘同意吗?若是累着了可别心疼!” “我爹娘都答应了,上次他们看见秋闱的举人们病倒在考场,就怕我以后也吃不消。” “好,那你明早上先早起,带着书童跟我去栖霞亭那儿候着。” 姜青云开心的点点头,实际上他一点也不喜欢读书,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够聪明,他就想学点武功打架,可威风了! 见这孩子这么开心,她也欣慰。 这几日皇上总是点名让她提见解,她觉得皇上有点歧视自己当官,怕自己空有战功不能胜任,在百官面前得拿出点真东西。 萤烛回来这几日三叔还真不敢过来,莫不是避嫌?她已经知道他在外边买了几座宅子的事,并且还有四个女人。几乎都是心甘情愿当了他的外室,不过还好没有子嗣,不然以后还得让自己头疼。 萤烛见姜雪时这些天都在府里待着,与其余两房不大来往,姜家生意到了三爷那儿她也不见动静,试探性问了句:“小姐回来这几天,不打算弄清楚事情真相吗?” 没想到这小丫头急了,“小姐实在无能为力,不如萤烛帮帮我?” 萤烛焦急的一跺脚,“小姐就别打趣我了,我那时天天盼着小姐回来,没想到姜家都落寞成这样了,还以为三爷是个好的,竟忘恩负义。” “你这些年都在三婶身边侍奉,可有知道他们结交了哪些人?” “齐郡王府来往甚多,另外就是几个名门望族的曹家,杜家!” “杜家?” 萤烛点点头,“本来奴婢是不知道他们来往,就是三爷带着他的小妾游玩时我跟了一会,之后杜家那位少爷便跟他一起坐船离去了。” 上京的人都知道杜家和姜家不和,原因就是杜家老爷为了救姜钦死了,杜家人一直恨姜家。杜家老爷的骨灰带回家出殡时,还跑到姜家大闹过一场,那时姜雪时还在家里。 杜夫人和杜少爷对他们恨之入骨,老死不相往来。杜冰没有入朝为官,反倒做起了商人,因为有了铅州刺史这个舅舅的帮衬,在铅州与上京之间来回,垄断许多优质米粮、瓷器、药草……几乎富可敌国了。 “原来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怪不得他经商速度突飞猛进!”姜雪时敲着茶杯,心里打着算盘。 腊月二十七到了,依照约定早上教青云习武,先从他的体质练起。 青云长得偏瘦小,姜雪时让他先在府里跑两圈,这就是他今天的任务。 姜青云不解,“不是练武吗大姐?” “你这体格,拳打出去也没力气,你先跑两圈!” 天寒地冻的,地面都看不清,姜雪时就拿了盏灯为他照路。 二人跑了半圈姜青云就没力气了,“大姐……我喘不过气了!”他想再坚持会,但是嗓子难受极了,腿也跑不动了。 “歇一会,等下需要放慢速度,无论用多长时间休息几次,今天把两圈跑完,可能做到?” 姜青云坚定的点点头,他是男子汉,怎能被这点难度打倒? 天亮的时候,二人又一起用了早膳,姜浩杰和秦宁提了一篮子水果来。“雪时,真是麻烦你了,这孩子非要学!” 姜雪时摇摇头,“不碍事,他肯学我高兴还来不及,对身体有益无害的事,何乐而不为!” 秦宁心虚的点点头。 她也知道儿子不是读书的料,想着另谋出路,上次雪时答应帮偏房的三个兄弟,自己心里还有些吃味,毕竟他们二房才是最亲的人。 上午吉时快到的时候,姜河和姜浩杰在门口接待官员和亲戚,秦宁与姜雪时接待女眷,林颦玉与年纪稍长的在大厅闲聊,三房待在落雨荷不敢出来,毕竟他们说很忙。 齐郡王妃到的时候,带着楚念月一起过来的,姜雪时亲自过去接待,“王妃,世子妃!” 齐郡王妃笑着说:“我还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夜叉,原来竟是这样标志的人儿当了将军,你叔叔竟托我给你做媒,就这模样身段,哪里是嫁不出去的样子!” 原来他真的去了,还是找到齐家。姜雪时只得装作不知道想盖过此事,“我三叔就喜欢瞎操心,让王妃见笑了,我这刚回来,哪敢劳烦您费心!” 听着她二人聊,念月刚想说话,一旁的吴夫人带着陆冉冉过来了。 “吴伯母!” 齐郡王妃与吴夫人关系不错,也打趣她:“你家儿子没福喽,我要给雪时做媒,你没意见吧老姐姐?” 吴夫人不仅不生气,更多惊喜,“有王妃做媒,是雪时的福气啊!”说完看姜雪时还有些心虚,毕竟这一对,也算是自己拆散的。 陆冉冉一直盯着姜雪时,那探索的眼神让姜雪时不得不注意,装作不经意看过去,她轻轻对着对方一笑,陆冉冉立马红了脸。 论家世背景自己如何比得过,现在坐稳了吴家少夫人的位置,对姜雪时也不那么忌惮了。 女眷们有的在内堂闲聊,有的趁这个大晴天观赏一下姜府的景色,简约大气,不失优雅。水榭花楹,双桥戏鱼,竹林内置棋盘,栖霞亭内听琴,阁楼登高望远,大厅歌舞升平。 趁着气氛好,萤烛时不时拿着琵琶唱上几句京腔,有好些夫人过去聆听。 这时胡管家大声念着瑞王到的时候,连姜雪时都疑惑了。她好像……还没请过瑞王,两家几乎没有交集。 可是她不得不去迎接,还有好多夫人小姐也去了。 瑞王从上次见到姜雪时起,就被她那冷若冰霜的气质所折服。他这个无所事事的王爷,竟然如此倾慕这威风凛凛的女子。 “不知瑞王到访,有失远迎!”姜雪时拱手。 瑞王痞痞一笑,“本王不请自来,请勿见怪!实在是对姜将军很感兴趣,又找不到由头了解,所以只能厚着脸皮来了!” 这话一说出来就有些暧昧的味道,齐郡王妃在一旁笑着说:“你这孩子也长大了!” 念月见状拉着姜雪时的手哈哈大笑,“瑞王才刚满二十呢,不错!” 姜雪时打了个激灵,“想什么呢!” 瑞王看了她一眼,又往内堂去见长辈们了。 楚念月拉着姜雪时走一边回廊上,兴致勃勃问:“我说他除了年龄小点我还不错,这么一个难得不摆架子的王爷,长得又清新脱俗,给你做媳妇不挺好!” 姜雪时的脸立马黑了,“哪里好了,你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是皇家,我可不敢想!” 后宫还有太后与太妃娘娘在呢,瑞王是能做主的吗? “那你想找什么样的?” “不想找!”姜雪时一口回绝,说得明明白白。 瑞王随行事不拘小节,但今日还有些拘束,偷偷问了下秦宁,“姜夫人,姜将军还未定亲吧?” 秦宁一愣,随即连连解释:“没有没有,我家雪时她洁身自好,一直都没跟男子来往过!” “如此甚好,本王来得不晚!” 秦宁脑袋一片空白,受宠若惊。等瑞王走后,慌慌张张去找姜雪时了。 第10章 瑞王的示好 伴随着瑞王的到来,一些女子已经逐渐往回廊上靠,有的拿起府中相思琴拨弄着丝丝婉转之音,有人拿起琵琶吟唱起了小调。只不过瑞王似乎没被吸引,只有一些公子哥儿闻声寻来。 雷孟知和林放在此之列,完全不顾男女有别,让巧葱带着他俩就去找姜雪时。姜雪时本来与郡主和念月一同聊着边疆生活,其余几个小姐也听得津津有味,便被这俩人打乱了氛围。 “你又不像她们会吟诗作画,在这儿玩有什么意思,左右闲来无事,跟我们比比箭法!” 这话说得姜雪时恼火,怒骂二人:“你俩不会陪那些公子哥对弈,便想拉着我陪你们一起下水,今儿玩射箭有什么意思,就你俩这粗鲁样,升大官都娶不上媳妇!” 林放大言不惭,“小爷我英勇神武,怎会有女子不喜欢?再不济,还有你这个垫底儿的!” 如此奚落,只见后面的楚念月和偏房大嫂林玉娥掩面偷笑,还以为他俩在军营培养出感情来了。 为了今日宴会,姜雪时没有大发雷霆,少不了下次给他一顿揍。“你这猢狲,当真不要脸,正巧几位夫人无聊,把你们的英勇事迹说出来,给各位小姐助助兴!” 本来是要打发他俩去后院投壶,前面林颦玉亲自带了两个女儿过来,她很快就把这俩人扔这里,赶紧过桥接人去。 今日她仍旧是一身男装,一个箭步就冲到两位姐姐跟前,握着俩人的手欣喜若狂,“两位姐姐不远千里赶来,雪时真是太激动了!” 两位姐姐出嫁时,她才八岁,估计这会都能抱上孙子了。 “我们姜家又出了一位将军,做姐姐的肯定是要来的,这是姜家的无上光荣。”姜韵笑着说,“我与二妹多年没来上京,也怪想念的。你路过晴川时,我去庄子上了,也没来得及瞧一瞧,没曾想过两天二妹亲自邀我来上京过年,我二话不说坐着马车就来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就赶上宴会了!” “那二姐姐真是有先见之明,赶紧去屋里坐,有你爱的柑橘桂花茶呢,萤烛唱的曲真是一绝,你俩赶紧听听去!” 姜柒汐惊喜道:“难为你还记着,不枉我们白疼你!” 以前那是有好吃的都紧着她,叔父从外地捎了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也送给她了,可别提当年有多受宠。 入席时,本该坐在女客这边,又被林放拉到姜安阳那一桌喝酒,姜雪时大斥的二人胡闹,“你们俩诚心想看我出丑是不是?我一个人怎么跟一群男人喝酒?” 雷孟知小声翼翼说:“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你一定得拿下瑞王这个香饽饽,正巧人家还就看上你了,刚刚还问我俩你在战场立功的事呢!” 经这么一说,姜雪时面不改色的回绝他们,“有我几个哥哥敬酒就行了,你们别劝了。” 把一个花花公子当香饽饽,她不至于糊涂。她对王公贵族不感兴趣,只求安稳过自己的日子。 推杯换盏之后,众人不再游玩,静静欣赏着歌舞。 不料有人见屏风后的萤烛声音清脆,这琵琶也弹得好,想见见是哪家娘子。 鹿琼男女之间也没那么多讲究,在戏园子唱过戏的萤烛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见人或许没什么羞涩的,只是若被人认出在戏园子里待过,也许被当成那些专供公子哥们玩弄的歌女,便被姜雪时制止了。 “小娘子已经嫁做人妇了,是我请来撑场子的,抛头露脸怕被夫君责备,请大家谅解。” 瑞王这时也附和:“大家安心听曲吧,反正都玩累了,不如看看姜将军穿女装怎么样?” 姜雪时一愣,盯着瑞王有些恼怒,“瑞王说笑了,我是将军,不必穿女装!” 陆冉冉看了眼夫君,那眼里的不舍与怜惜,定是忘不了这样一位绝世佳人。 吴夫人抓着她的手问:“冉冉,我们不如先回府吧,一会香儿该哭了!” 陆冉冉知道婆婆站在自己这一边,感激的点点头,悄悄去拉吴庭重的衣服:“相公,娘说回家去了,你要不要一起?” 吴庭重微微点头,心情复杂的看了姜雪时一眼,就与姜浩杰道别去了。 姜离兄弟俩一路给人送到门口,姜雪时压根就没注意到。 大厅里林放还在跟着起哄让姜雪时去换女装,“我们也好多年没见过了,是不是穿回去都不伦不类了!” “早知道你当时跌进蛇洞,我都不该救你!”姜雪时盯着这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见她不愿意,瑞王也不强求,没再重复这件事。 一旁的巧葱想起她身上疤痕,又是一阵担忧,以后若是嫁了人,小姐千万别遭嫌弃,她可是大名鼎鼎的定远将军,是浴血奋战才留下战争的痕迹! 众人以为宴会快散时,一位不速之客也到来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杜冰! 姜雪时见识过杜家人的胡搅蛮缠,心中惴惴不安,便亲自去门口拦他。 几个没走的小姐也有认识他的,毕竟杜家财大气粗,与姜家老死不相往来也是人众皆知的。怕二人争吵,她们也不便久留了。 “杜少爷今日前来不是为了喝酒吧?可惜饭菜已凉,恕不能待客!” 杜冰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尊观音像,他朝着姜雪时打开,“别急着赶人,听说姜将军在战场九死一生,屡建奇功,在下作为鹿琼子民自然为姜将军的身体担忧,特送一尊观音菩萨,保佑将军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姜雪时眯了眯眼,换作别的东西,她早扔出去了,偏偏是菩萨像,她必须得接下。这人当真心思歹毒,竟然盼她出事,这两家的恩怨何时能了? “杜少爷有心了,你的好意我会一直铭记!”又瞄了眼胡管家,“送客!” 胡管家看见杜冰大气不敢喘,毕竟是与三爷合作过的,现在偏偏让他送客,进退维谷。 杜冰不屑的看了眼胡管家,自己潇洒转身离去。他今天来就是给个下马威,杜家在官场没人了,姜家不该如此气焰高涨! 送走客人后,姜安阳又给姜雪时提了个醒,“杜冰此人阴险狡诈,切不可与他打交道!” “安阳哥哥不说我也懂,你们在生意场上也要当心!” 以前原本交好的两家,因为一场战争就反目成仇,而且还是因为杜伯伯给父亲挡了一刀。现在姜家就剩她了,父兄都没了,为什么还要揪着过去不放呢?一个人的心,真的能狭窄到如此地步吗? 第11章 大理寺卿家提亲 腊月二十九,大家都在家贴对联剪窗花,好不热闹。 得了年假的姜雪时正准备赴楚念月之约,前往凌云山赏梅,顺道去凌云寺为家人祈福,出门之际却迎来了大理寺卿家的王夫人。 姜家以往与王家并不来往,就是在官场,王大人也与她说不上几句话,王夫人未曾下帖突然到访,叫人匪夷所思。 “萤烛,你赶紧去齐家通知世子妃,我恐怕得晚一个时辰到,请她晚点出门。” 萤烛忙点头,又嘱咐巧葱,“小姐的书拿出来晒晒,书房的钥匙我放在小姐梳妆台的抽屉里。” 巧葱这才疏忽自己从未想过晒书,悉心记下后,又赶紧去备好茶叶和点心,一会接待贵客! 毕竟入府一年从无贵人踏足,除了三爷生意场上的来往就是家中亲戚,她的见识浅薄,正需要萤烛带带。 姜雪时因为要去赏梅,又是好友相邀,今日破天荒扮了一个女装,施上粉黛也遮掩了黝黑的皮肤,衣服都是三婶吩咐下去做的,还算眼光好。毕竟三婶就是美人儿,浅碧色交领长裙,里面露着白底中衣的蓝色刺绣,整个清新脱俗,纤腰下只挂着个香包,外面罩着大毛领斗篷,手上的玉镯她还嫌累赘,细细装扮起来竟一时不适应,早上在萤烛的劝说下还戴了两样首饰,只是那走路的姿态再也回不到小女儿的时候,多亏得长裙掩盖了双腿的跨度,只要速度放慢一点,还是有点小家碧玉的味道。 王夫人一进门见着姜雪时的模样不禁惊呆了,昨天还听齐郡王妃说是个洒脱不羁的男儿模样,与她家舞刀弄枪的四郎正配,今儿见了整一个美人胚子,与其描述大相径庭。 “素闻王夫人对香料有研究,今日一见果然稀奇,还未见人这香味蔓延几里,还以为将军府的花儿都开了!”姜雪时先开口。 王夫人知天命的年纪保养得还算得当,只是生了四位公子三个女儿,身体就丰腴不少,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特别是笑的时候。 “姜将军竟这般会夸人,亏得人家说你是个粗枝大叶的将军不懂女儿玲珑心思,害我以为自家四郎还能与姜将军闲话家常,今儿厚着脸皮走上一遭,有幸见了你这样的妙人,便知我那儿子配不上了!” 这样直白的说媒姜雪时也是第一次见,但是王夫人的性格很是讨喜,她并没急着送客。巧葱上了茶之后,姜雪时勾勾手,小声嘱咐:“请二夫人过来。” “王夫人说笑了,四公子年轻有为,身为禁卫军之首,在上京风评甚佳,王大人深得皇上重视,王夫人诰命加身,三位少夫人更有佳成郡主为首,哪儿会有女子轻视呢?” 王夫人见她对上京局势如此了解,这十年间的戎马生涯,不仅没让她居功自傲,反倒让她心思缜密,无懈可击了。 “姜将军谬赞了,没想到咱们两家没有来往,你竟知晓得这么仔细!” “身为女儿之时,有父母庇佑我也不曾仔细打听,现在不一样了,各种事物需我独自面对,必然得长个心眼。况且王府的事儿不必我打听,出个门就知道清流之柱王大人,书香门第王府!” 这一夸,王夫人眼睛笑得睁不开,那心里打翻了蜜罐一般,又对自己的儿子充满信心。 二房的秦宁一来,战战兢兢的给王夫人见了礼,“王夫人!” 见秦宁一来,姜雪时主动让了位置。 许久没有结交贵人,秦宁也生疏了,坐在对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虽然这事本是姜雪时做主,但是家中长辈在,她还是得走流程,也是对王夫人的尊重。 “王夫人几年不见,竟还是当面模样!”秦宁缓缓开口。 虽说两家没有来往,以前随大嫂赴宴时,也在别人宴会上见过。上京的贵人可以不攀附结识,但必须得分清身份,不然失了礼捉襟见肘,不是闹了笑话就是得罪了人。 “秦大夫人不在,想必这件事得和二夫人商量了,我那四儿现在还未娶亲,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正好姜将军美名远扬,又与我儿年纪相当,我怕被人捷足先登,今日便唐突造访,想为我儿谋一个好亲事!” 秦宁见她动了这心思,自己不敢接话,这事她肯定做不了主,但又必须得她发话,于是担忧的看了眼姜雪时。 姜雪时面无表情,肯定是不合心意,她揣测过后,迅速堆笑道:“雪时的父母去得早,我作为她的长辈定然也想她能有个好归宿,四公子风流倜傥,那赶着结亲的姑娘数不胜数,雪时能有幸得到您的赏识是她的福气。不过她久宿军营,跟男子来往密切不知礼数,我这个做长辈的也没来得及教导,害怕以后有失婆家颜面,我跟她二叔的意思都是先留一年再说,不敢贸然接受。” 王夫人考虑到姜雪时身份特殊,这也是一道难题,若是再跟别人传出流言蜚语,儿子的颜面扫地,的确不能操之过急。 再看一眼这姑娘,真是越看越喜欢。她也一时没个主意,信了齐郡王妃的话这才火急火燎来看看,果然一见如故。 “姜夫人言之有理,是我操之过急了。” 说罢喝了一口茶,与秦宁谈了几句上京的几家绸缎庄,胭脂水粉,最后秦宁也夸了她一通香料清香怡人,方才离座告辞。 姜雪时笑着给她送到了门口,路上王夫人还恋恋不舍。思来想去觉得这姑娘能说会道,几乎无懈可击,就是等上一年又何妨呢! 送走了王夫人的马车,姜雪时立马带上巧葱萤烛,坐车往凌云山而去。 今天万里无云,天空湛蓝,街上的络绎不绝的行人在置办年货,出了城也热闹,还有四面八方赶回家过年的。 不到半个时辰,就见齐家的马车停在野店。下车后,姜雪时对面的风雨亭里还坐着几个民妇带着孩子,定是舍不得花钱进店里,那小脸冻得通红,有些怜惜。 这么冷的天,孩子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又单薄,那鼻涕都要流进嘴巴。她见不得百姓受苦,凭一己之力也改变不了这么多穷人的生活。 楚念月刚喝完一碗米酒,便打趣起姜雪时:“王夫人今日竟然会去看你,据说还带了不少礼物!” “不瞒你说,她就是来说媒的,不过那礼物我又给她带回去了。” “你才回来几天就被这么多人喜欢,看来年纪大的不是嫁不出去,是没你有能耐!” “谁年纪大呢!”这话姜雪时可不爱听,“我嫁不嫁无所谓,只求他们别再上门了,我可没心思谈这些!” 楚念月拍拍她的手,“要喝碗米酒暖暖身吗?” “我不冷,赶紧走吧!” 二人走出门口,姜雪时拿了锭碎银给巧葱,“给那亭里的妇人送几碗米酒暖暖身子吧,别说是我送的。” 巧葱看了眼几个将手抄在袖子里的妇人,头上包着头巾有说有笑,膝下的稚子瑟缩着躲在角落,顿时明白小姐的良苦用心了。 第12章 偶遇顽童,了解程夫子 凌云寺不过建在半山腰处,一条石子路蜿蜒而上,上半部是台阶,谁来了都只能步行而上,所谓心诚则灵,一炷香的脚程轻轻松松。 不同皇家寺庙的威严,香火却极为鼎盛,山脚下的腊梅,颤巍巍的花骨朵占满枝头,一年四季无人照料,一样红得绚烂多姿,香气袭人。 二人穿梭在花树底下,偶尔会碰上一两个人,无不驻足打量,以为见到了降落人间的仙姝,在林间嬉戏。 “那颗石头干净着呢,不如你在这坐会,我让浅羽拿纸笔,给你画张像如何?” 一旁的巧葱笑着说:“小姐书箱里好似也有一张画像,莫不是出自世子妃之手?” 想起多年前的河边,她的手绢掉到河里,大家本来要去捞起来,被吴庭重阻止了,还说就这样给她画一幅画,特别有意境。 那幅画就是她坐在河边,前面有长长的杂草,有大姐姐姜韵带来的白兔在那吃草,脚下有一个酒罐,河里有一条手绢。 “不是,你画吧念月!”她面上毫不在乎,并决定回家就给它烧掉。 萤烛听巧葱说完,立马给她拉到一边,“以后有关吴公子的事莫要再提了,上次小姐救了姚家那位公子,就有人说闲话了,结果人吴家转身就将陆夫人写进族谱扶正了!” 巧葱自知失言,愧疚不已,忙说:“多谢姐姐提醒,下回我一定谨记。” 她是真的不知道那幅画的来历,只不过今儿晒书刚好看到,因为特别好看心里还有些印象。 楚念月正画着,忽然发现姜雪时后面站着个小女孩在拿她的裙子,姜雪时正在发呆,丝毫没有察觉。楚念月指了指她旁边,姜雪时这才疑惑转头去。 一位娘子紧张的跑了过来抓住小女孩就是打了她的手,羞涩的对着姜雪时说:“对不起啊这位小姐,小儿顽劣,竟擅自弄脏了您的衣服。” 这么贵的衣服,她们赚一年的银钱都不够买的,女儿这下闯大祸了,要是怪罪起来当不起! 姜雪时看都没看裙角,只是摇摇头说道:“没事的夫人,并没有弄脏,只是她为何抓我的裙角看?” 女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说话很清楚,她眼睛似有星星一样,亮晶晶的,解释说:“我也想穿这么漂亮的裙子,跟仙女似的,可是我家太穷了,根本买不起布,所以我刚刚没忍住抓住了你的裙子!” 这话说得妇人更加窘迫了,她们穷苦人家不就是这样,能有衣服穿就不错了,哪敢再奢望什么好的布料。 楚念月那边一停笔,看见与自家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心生怜悯。郡王府换季就扔掉的衣服,对她们来说就是奢望。于是蹲下来与她交谈,“我那边还有很多小孩子穿过的衣服,都是半成新的,比你身上的好看得多,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可以让人送到你们府上!” 妇人忙拉着小孩就要走,“这怎么好意思,小孩子胡说八道,贵人不要往心里去,我们马上要去进香了。” 而听了这话的小姑娘却怎么也不肯走,委屈的哭了起来。 姜雪时想了想,还是拦住了母女二人的去向,“夫人不必着急走,不妨留下个姓名住址,府里小孩多,穿过的衣服就穿不了,弃之可惜,不如送到你们那,也当做个顺水人情!” 想起白天那个孩子,又有楚念月的提醒,她觉得这种办法,肯定能带动更多人去实行。 妇人只好停下,同孩子一起跪下,“姑娘心善,我感激不尽,我们穷人家吃饱穿暖都是奢望,哪敢肖想锦衣玉食!” 姜雪时立马拉她俩起来,“夫人不必如此,不瞒夫人说,我带兵打仗多年,就是为了国家安宁,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这些年边疆征战也耗资不小,若非有你们种地补充军粮,制作寒裳抵御严冬,我们如何打仗?富人的锦衣华服,全都出自你们之手,所以我与念月想尽点绵薄之力,努力让大家能够吃饱穿暖!” 此话一出,妇人已泪流满面,“我成日觉得自己无用,从早忙到晚也没赚到钱,只能养家糊口,没想到在将军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姐姐和程夫子一样是个好人!” 姜雪时摸着她的头认真问:“程夫子是你的夫子吗?” “是呀,他每日都会徒步一个时辰到我们村教大家读书识字,而且他还会医术,我爷爷的病都是他治好的,可厉害了!”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奇人?一位夫子同时也是大夫? 妇人见状也同她解释,“其实这位夫子我们也没见过本人样貌,他每日都是戴着斗笠而来,给孩子们讲完课之后,又给我们看病,不仅不收钱,还带我们去山上辨别草药,有时候我们自己采了拿到镇上卖。临近年假的时候,我们各家各户都是拿着鸡蛋和猪肉给夫子送礼,但是他不仅不收我们的,甚至给我们各家各户送了肉来!” 姜雪时想起那是清晨戴斗笠的男子,或许就是她们口中的程夫子。世上竟有如此高风亮节之人,为何又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小女娃又补充说:“今日我们便是为夫子祈福的,我们都觉得他是长得太难看不敢见人,我好想让一位仙人给夫子变一个英俊的面孔,这样他就不会缺娘子了!” 妇人拍了拍孩子头,“休得胡编乱造,夫子才不难看!” 孩子讪讪闭了嘴表示不服,只是觉得夫子很奇怪,但是为人好到让人忽略他的长相。 楚念月解释说:“应当是程太师的孙子,除了他没人会每日戴斗笠了。” 姜雪时来不及询问此人,只吩咐萤烛,“你拿纸笔过来!” 记下女孩的村庄以及人数,才好给他们送衣服鞋子,这么贫穷的庄子肯定不止他们一处。光靠自己努力是不行的,得像那位程夫子一样,授人以渔。 楚念月拿出一盒点心送给了女孩,母女二人一阵感激后,方才去寺庙祈福。 见姜雪时这么有主意,不禁感叹:“果然当了将军就是不一样,体验了民生疾苦,便想普度众生了!” 姜雪时没心思跟她开玩笑,“若没有你提醒,我都不知这个方法可以帮助大多数人,明日我就启奏陛下,在城中收集旧衣物甚至器具,送到村子里去,一来不至于浪费物资,二来可以减轻贫穷人家的负担。” 楚念月点点头,“你刚刚也点醒了我,若没有他们,我们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对了,那个程夫子是怎么回事?” 楚念月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回事,他十六岁那年,本是中了举人,前途大好。后来年满十八岁,家中给安排了一门亲事,结果那莫灯彩嫌他太过肥胖,反而看上了他的弟弟程夜,然后俩人就私奔了。他自此就受了刺激,书也不读了,每日就戴着斗笠出门,七年过去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反倒消瘦了,听说每日就吃一餐,还生过一场病,不过程家落寞了,没人去关注他。” 姜雪时听罢有些可惜,一个人才就这么颓废了。希望那些学生,能帮他实现青云之志吧! 第13章 救助母女二人 趁着今天心情好,二人去了寺院还吃了一顿素食。楚念月为家人祈福,姜雪时只能为天下百姓祈福,希望鹿琼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山中风景别致,远处山峰耸立,云雾缭绕,近处梅花香自苦寒来,有涓涓流水过沟渠。 檀香在风中消散,使人心旷神怡。祈福者虔诚的表情,带着敬畏之心,在这片宁静祥和的净土得到慰藉,只要在此拜过,愿望应该都会实现吧? “小姐!” 一声急切的叫声打断了二人有条不紊的步伐。 楚念月回过头,见是母亲身边的张妈妈,疑惑问:“张妈妈怎来庙里了?母亲今日也来了?” 张妈妈一脸急切,看了眼姜雪时,似有难言之隐,姜雪时心下了然,忙离得远了些,“念月,我去那边再看看!” 楚念月点点头,忙问张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张妈妈焦急道:“少爷今儿不知发了什么疯竟非得休了少夫人,想迎娶迎春坊的菊柔姑娘过门,老爷和夫人现在是极力阻拦少夫人回娘家,您可帮忙劝着些吧!” 若说最不让人省心的就是这个弟弟,不仅文不成武不就,还迷恋酒色。当初娶了贾大人的小女儿,为人不仅知书达理,更是温柔贤惠,他也老实了一段时间,后来本性难改,又隔三差五的跑出去鬼混,她已经劝过无数次了。这回若是来真的,弟妹寒了心,指不定捅出什么篓子,就连她在郡王府也没了颜面,这名声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你先回家去,说我晚上就回,让他们拦住弟妹,少爷那里必定要做个了断了。” 得了准信,张妈妈赶紧回去通知老爷夫人她们。毕竟少爷最听小姐的话了,只是小姐出嫁后,夫人她们即使关禁闭,少爷也有办法溜出去,就这么一个儿子也舍不得打狠了,二老不知如何是好。 楚念月嘱咐完浅羽回齐家带口信,说自己回楚家吃晚饭会晚点回,这才去同姜雪时道别。 姜雪时看她已经兴致索然,忧心忡忡,担忧道:“是不是遇到棘手的事了?” 虽然她不是外人,但这种事怎么能说出去呢,只得敷衍解释:“我爹身子不舒服,让我回去一趟,今天对不住了,本来还想陪你游玩,现在却要先行一步了!” “伯父那边要紧,你先回了吧,咱们改日再出来也行,来日方长!” 楚念月点头淡淡一笑,接着转身离去,一路上都在想对策。 没了好友作伴,姜雪时一个人逛着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在捐完香火钱后,也准备打道回府了。 再次路过野店之时,突然听到了孩童的哭声,她耳朵灵敏,以为出了啥事,这才探出头瞧个仔细。 原本以为只是小孩调皮捣蛋哭了,却没想到孩子趴在一名女子身上,旁边的男子举着路边的藤条就往女子身上抽,而孩子年幼他竟下得去手,难免会一同打到。 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是这种事她却忍不了。叫停了马车,“阿牛,你停车!” 巧葱和萤烛以为她是想小解,萤烛拿了草纸递给她。 姜雪时跳下车摆摆手,“我去看看前面发生何事。” 越来越近了,女子和孩童的哭声越大,姜雪时暴喝一声“住手!”。 男子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千金小姐模样,但他正在气头上无暇搭理,“我教训自己媳妇,关你什么事?” 说完继续拿荆条抽着,“叫你偷喝,叫你不给钱!一个没用,生了个赔钱货一样没用!” 姜雪时忍无可忍,直接上前一步,一拳将打在他肚子上,“混账!” 妇女嘴角流血,面部红肿,想来被打过,她忍着疼痛看着哭泣的女儿,发现手背上的红肿更加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时巧葱和萤烛也一起过来了,看见这一幕忙上前护着母女二人,那大汉面部狰狞着爬了起来,想找姜雪时报仇,不料姜雪时又加了一脚,直接将他踩到地上起不来。 “欺负妇女孩童算什么本事?上阵杀敌怎么不见你去参军?” “我……咳咳……我的女人我爱怎么打怎么打,关你什么事?”他四肢挣扎着,嘴里仍旧不饶人。 这时那名女子还怕自己丈夫有事,如果他回去肯定变本加厉向自己报复,于是央求姜雪时,“这位小姐,请你高抬贵手放了我相公吧,不然,他会将怒气撒在我们母女身上!” 那幼女记性好,一把鼻涕一把泪指着巧葱说:“爹爹,我和娘亲真的没有骗你,就是这位姐姐给我们送的米酒!” 巧葱不知所措的看着母女俩,“我的确奉小姐之命给她们送过米酒!” 姜雪时松了脚后,男子越发嚣张了。 “哼,你们肯定串通一气来骗我,给我买酒的钱没有,结果自己带着这小丫头片子喝。” “爹,我们家真的没钱了,娘今天才卖了点香包赚了几文钱,你再喝酒,我们连饭都吃不饱了!”小女孩哭诉着,梨花带雨的小脸通红,甚是惹人疼惜。 在外人面前数落他,他自尊心受创更觉没脸,一把抓住妇女头发,“给我回家去!” 姜雪时见他死性不改,将他的手拍下来,男子只能吃痛的松手! “你们几个疯子,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管!” 地上的妇女无奈小声啜泣,根本不敢反抗甚至辩解一句。 看到这姜雪时的心沉到谷底。 “身为一家之主,孩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你竟然萎靡不振,颓废至此,不顾妻女死活,你是不是男人?” “家里就两块地还在山上,我有什么办法?天天给人家放牛我受够了!” 姜雪时听罢更是心疼,不想他们的家庭如此艰难,平时又靠什么度日? “你们村长没给你们良田吗?” “我们世代都住在那一块地方,良田都被财主们收走了,划分给我们的只有贫瘠的山地,实在难以生存!天天挖野菜充饥。”妇女哭着诉说着她们的状况。 小女孩却气愤的哭丧着脸,“若不是爹爹把田卖了去换酒,我们怎么会穷困潦倒!” 这一说男子低头不敢再辩驳,他也后悔过,可实在是没办法了,已经卖掉了,再也没法种稻谷了。 姜雪时抬头看天,深吸一口气。若不是偶然碰见她们,真不知这世上还有人没有田地! 户部的事她掺和不了,只能向户部尚书推荐一些政策,防止以后他们以后一时鬼迷心窍做出这种傻事。 现在给他们把地买回来也解不了燃眉之急,只得告诉他:“明日去定远将军府,我给你谋一份差事,以后不得打骂她们母女二人,等攒够了钱,再把田买回来,和她们娘俩过安稳日子!” 那人知道姜雪时来头不小,没想到是将军府的,忙不迭跪下磕头,“多谢贵人相助!” 没想到今日有这种好事,受顿打也值了,妇女含泪感激:“多谢小姐相助,往后民妇定然勤俭持家,与夫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姜雪时拉着他们起身,给了小孩一粒金豆子,“家和万事兴,光靠一个人努力是不够的,所以以后做什么决定有商有量才行,没了良田是万万不能行的。” “小姐言之有理,小人一定改过自新!”男子经常酗酒,日渐消沉,此刻有贵人相助,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满是愧疚的看向妻子,又抱起了女儿,抹了几滴眼泪后,一家三口站在一起,深深朝着姜雪时的马车拜别。 第14章 三婶难产,借御医 天色渐暗,姜雪时的马车仍旧慢悠悠的走着,进了城门一炷香的时辰就能到府上。城中晚上热闹,张灯结彩,临过年又有外地回来的商人游子,闹哄哄的堵着马车不得疾行。 此时将军府上下已经忙作一团,偏房的林颦玉,二房秦宁都在三房的产房外焦急的等待着,郎中请了三个,里面的人突然没了动静。 “大嫂,弟妹她不会……”秦宁掩面已经急得流眼泪。 “芙蓉她身体那么好,不会有事的,比我们怀的时候好多了,大夫不都是请过平安脉吗?胎位是正的,一定能生下来!” 姜平忠颤抖的拉着郎中的手,“葛大夫,求求您了,都说您医术高明,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儿!” 葛大夫纵然医术高明,可是面对难产他也束手无策,如果强行将病人肚皮剪开,或许能保住一人,只是这样做,他没有经验不敢保证不伤着孩子,而且风险极大,大人有可能保不住。 “姜老爷不如试着去请御医来,眼看夫人已经没有力气了,身上已经被产婆抽得血肉模糊,再怎么使劲,她身材瘦小胎儿过大,再迟一些恐怕小孩大人都不保了!” 姜平忠气得牙痒痒,他一个平民怎么能进宫请御医呢?除了求姜雪时那死丫头,可他俩不对头,今天又出门去了,这天都黑了找不着人! 情况紧急,容不得再犹豫,林颦玉拉着二儿媳妇何翎,“翎儿,你赶紧去看看你妹妹从庙里回了没有,路上见了她,直接让她去宫里请御医来,不然你小婶婶要痛死了!” 何翎得了令也赶紧出了门,刚出门没多久马车也被堵了个水泄不通,不得已她命几个护院赶紧去城门口守着,自己下车步行。 暮色正浓,几只乌鸦飞过,让何翎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照这样下去小婶婶得忍多久?与妹妹要好的世子妃如今跟她一起出去,只能去林府和吴府碰碰运气,不知吴庭重会不会看在当年的情分上帮个忙。 这边姜雪时早就下了马车回家,本来是想在京中酒楼吃上一顿,想起明年就是除夕了,还得去看看府中大小事宜有没有安排妥当。 刘显能见了她的马车立马拦了下来,“小姐怎没和大房的二少夫人一同回来?” 姜雪时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立马问:“二嫂她也去庙里了?” “今日三夫人临产,从早上到现在孩子还没出来,大夫来了几个也不顶事,不得已大夫人让她找你进宫请御医呢!” 此时的她饥肠辘辘,不过也没心情用晚膳,直接上马奔向皇宫。 平日里一切都好,怎么会这么难生?她突然自责起来,今天不该出门,如若肚子里的小生命不保了,她一定愧疚死。 皇宫里,霍毅行正和自己的大外甥女聊天,用过晚膳后长公主去陪皇太后了,大侄外甥女周华云也就小了他十岁。 “舅舅,您看华云也十六了,是不是和母亲一样该有自己的宅子?整日和我母亲待在一起,我怎么能找到良婿呀!” “怎么,这是有意中人了,想和舅舅讨个县主当当?” 周华云立马笑成一朵花,“这京中好男儿那么多,都挑不过来了,有母亲把关,我哪需要担心?舅舅何不成全了我的心思,让我早点成婚?” “哎哟,真羞脸,真是女大不中留喽!”看着自己的外甥女,嘴上虽然嫌弃,心中却疼得很。 当年姐姐在父皇面前说了自己不少好话,虽然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但是这份恩情他始终记得。 不一会曹公公迈着碎步小跑过来,“启禀皇上,姜将军求见!” 周华云虽然没见过姜雪时,也对她的事迹有所耳闻,随即兴奋道:“舅舅,姜将军这个时候还不忘政务?” 见她插嘴霍毅行有一丝不快,随即命令道:“传!” 于是转头看向外甥女,“不如你先去你外祖母那儿看看吧!” 周华云瘪瘪嘴,“我不,我还没见过姜将军呢,我就在这等着!” 姜雪时骑马进宫后,几乎跑着去见皇上,累得满头大汗。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她已经来不及整理仪容了。 “微臣参见皇上!” 过了十年,霍毅行再看她穿女装,心中满是震撼!她面色微红娇俏,长发随着鞠躬披在肩膀,素颜之下的面庞黑了点,但是与上京的女子截然不同,那种张扬和自信的美丽,绝对让人有种征服欲。 “姜……” “姜将军这副仪容进宫,实在有失体统,衣衫不整,大汗淋漓,头发都乱了。”周华云抢先一步道。 霍毅行眉毛一拧,这个外甥女仗着自己的宠爱,实在有失体统,旁边的曹公公也看不下去了。 说得姜雪时心中一愣,来不及辨认跟前是何人,以为是皇上的嫔妃,于是跪下道:“微臣有要事相求,这才没来得及换衣服,请皇上和娘娘恕罪!” 听到这句话周华云嗤笑一声,一边的霍毅行已经黑脸了。 “她是我的外甥女,长公主的女儿。姜爱卿请起,有何事细细说来!”又看了眼周华云,实在碍眼,就吩咐曹公公,“带她去长公主那儿!” 见舅舅在赶人,又有朝臣在,她也不敢再撒娇。万一是朝政之事,她哪儿能听呢! 她下去之后,姜雪时这才快速说:“微臣想跟皇上借两名御医,婶婶难产危在旦夕,所以这才连夜赶来,求皇上恩典!” 霍毅行想了想,宫中一共就剩两名御医,还有一名在父皇身边照料,不得不提议:“此事非同小可,但是御医都放年假回去了,只能借一名,再带一个资历深的接生婆婆,你看如何?” 这时候她实在没法讨价还价,只得点点头,“谢皇上!” 曹公公去请御医后,有侍女送了茶果来。本来她刚刚还饿着,这会没了胃口,却是口干舌燥。 霍毅行递了一块手帕过来,“擦擦汗吧!” 姜雪时受宠若惊的看了他一眼,龙涎香的味道入了鼻孔,立刻让人清醒了几分。 她拿手推拒:“谢谢皇上,微臣拿袖子擦擦就行了,不敢脏了皇上的帕子。” 霍毅行看她那张不自在的脸庞,以为她害羞,竟亲自上手给她擦了一下。 姜雪时如遭雷击般迅速站了起来,外边曹公公和御医接生婆赶来,姜雪时怕他们误会,又离开了一点。”皇上,御医来了! 看着如兔子般胆小的姜雪时,霍毅行更加喜欢。不过今天她有急事,就先放她一马。“去吧!” 姜雪时如临大赦,她上战场挺冷静的,怎么到他这乱了阵脚? 曹公公将那一幕看在眼中,怎会不明白圣上的心思。等姜雪时走后,就直接问:“皇上也觉得姜将军不错吧?” 霍毅行意犹未尽的摸着手,笑着说:“回京之日朕只是好奇,没想到如今见了越发觉得有趣。” “奴才也没想到姜将军会是个大美人啊!”顺了皇上的意思,他这马屁自然拍得响了。 想到姜家满门忠烈,这后宫她倒也来得,心中又开始盘算起来。 第15章 相继进宫借太医,皇家不满 由于她是骑马来的,这路上竟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天已黑,带着俩人必须借皇宫的马车一用。 这一路上她策马疾驰,太医和稳婆被颠簸得左摇右晃,稳婆忍不住抱怨,“刘太医,好歹咱俩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这姜将军也不知道体谅体谅!” “这救人命的事就担待着些吧,姜将军急成那样哪还顾得上这些!” 刘太医说完一个不稳就砸在车窗上,他摸了摸额头,接踵而来的又一个踉跄,二人只得抓着窗沿不松手,那风又呼呼刮进来,掺杂着雨水着实不好受! 姜雪时归心似箭,一个劲的跑着,丝毫没注意迎面而来的马车上挂着吴家的灯。 落雨荷里的人已经昏了过去,刘大夫和稳婆赶到的时候,遣散了之前的接生婆。 刘大夫拿出银针来,“稳婆,你帮她摸摸孩子头有多大,有没有出来一点!”刘太医有条不紊的说着。 老婆子洗洗手,忙将手伸进带着血腥味的被子,慢慢摸索着。知道了孩子头大之后,恐怕是不好生产,奇怪的是也没摸到孩子出生的迹象,光疼也没点羊水出来。 不由得对旁边的产婆问:“疼了六个时辰是不是没破羊水?” 那产婆忙点头,“虽说是头胎,也没看疼这么久的,那羊水也不破人却痛得很,不知道咋回事!可我摸着这头也太大了,怕是不好生,叫了大夫来也无济于事!” 刘太医点点头没有多说,转而拿了一根细针,“你给夫人里面扎一下,让羊水出来。” 稳婆在宫里也做过这种活,不过也是好多年前了,只恭敬的照做。 周芙蓉悠悠醒来之后,又撕心裂肺的哭着。 林颦玉和秦宁等人觉得有太医在安心许多,林玉娥见只有她一人回来,便问姜雪时,“你没碰上你二嫂吗?她出城去找你了!” 里面没有坏消息传来,姜雪时冷静下来后,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汗,“我回来时城中道路阻塞无法通行,就绕了远路,回来时刘伯伯又告诉我三婶难产的事,就直接去宫里了,可能与二嫂错过了,我立马让僮福僮贵骑马去追她。” 姜平忠虽然得了姜雪时的帮助,心里仍然存着芥蒂,没有插话,只焦急等着他的宝贝儿子出来。 一旁的林颦玉看不下去,“老三,好歹阿雪替你们请来了太医,竟没一句道谢的话,这不合理吧?” 姜雪时不愿受这些虚礼,反倒觉得他还不如不说话的好,不然自己以后还会念着旧情给他留笔财产,上前拦了林颦玉一下。 姜平忠硬着头皮反驳道:“说到底咱们就一家人,什么谢不谢的?她一个朝廷重臣也就说句话的事,我还得感恩戴德给她跪下了?” 这句话将林颦玉气得够呛,觉得他太不上道了,气得手发抖,说不出话。这说的是人话吗? 以前怎么没见着他念及旧情给雪时备着嫁妆,把老二家也带着发家致富? 姜雪时觉得白眼狼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再适合不过了,今日帮他们并不是看在他俩面子上,而是为了姜家的血脉——肚子里的小生命。 “三叔说这话我可承受不起,咱俩之间早就没什么亲情可言,今日之举完全看在姜家血脉上,你也好自为之吧,希望你以后说话一直这么硬气,而不是跟在杜冰屁股后面摇尾乞怜!” 姜平忠闻之色变,怒斥道:“你这句话什么意思?我姜平忠是那样的人吗?” “窝里横倒是有几分本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若无愧于心,就一意孤行好了!” 说罢姜雪时带着巧葱萤烛就要走,“我这身上臭烘烘的,先去洗洗,大婶婶和二婶也歇歇吧,你们也等了几个时辰!” 林玉娥也劝说着:“娘,你们先歇歇吧,这儿有我就好了,青云和兰茝也还没吃晚饭呢,一会你们再过来。” 林颦玉看着自己的大儿媳这么懂事,也就随她去了,疲惫的点点头。 姜平忠一个人被晾在那儿受气,跟这个大房的儿媳也没啥话说,俩人就在那干等着,产房里时不时传来周芙蓉的哭喊声。 皇宫里霍毅行和周华云母女俩正在太后那里聊着天,谈着太上皇的病情,曹公公不合时宜的通报吴庭重来了的消息。 周华云嘲笑说:“这姜雪时和吴家莫不是还纠缠不清,连进宫都凑在一块!” 太后瞪了她一眼,“不得无礼!” 说罢在霍毅行的示意下,吴庭重已然穿着他湿漉漉的便鞋进来了。 “微臣参见皇上!” 看着地上的水渍,霍毅行眯眼关切地说:“进宫来也不知道换双靴子,一会着凉了!” “微臣莽撞了,请皇上恕罪!” 霍毅行摆手,“罢了,一会去偏殿一双,今日这么晚进宫,有何要事啊?” “微臣想跟皇上借一名太医!” 霍毅行笑了笑,“哦?你们今儿怎么都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这可不巧了,太医刚被姜将军给借走了!” 吴庭重这才舒出一口气,“既然姜将军已经请到了,微臣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太后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人,闲聊起了家常,“吴校尉的儿子该满周岁了吧?” 吴庭重又对着太后鞠躬,“正是,多谢太后娘娘关心!” “冉冉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待她,怎么也是我陆家出来的孩子,从小就没了娘。” 吴庭重内心一震,这无疑是给他的忠告,让自己与姜家不要再来往密切,以免让冉冉伤心。 “冉冉是微臣唯一的夫人,微臣一定会好好对她和孩子的!” 这句“唯一的夫人”说得太后特别满意,又挥挥手,“没什么事就退下吧,我和长公主还有话说。” 霍毅行也点头示意他走,这才去了偏殿换鞋子。 仅仅只是进宫一趟,就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好像当年太后向母亲提出让陆冉冉嫁过来一事,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当时多么期盼着雪时不那么聪明,只好好当个小兵也就罢了,可是她偏偏就那么无所畏惧,冲锋陷阵,最终也成为了位高权重的姜将军。 甚至回京之前他还期盼着,她能不介意冉冉的存在,来吴家当正室。 一切的一切,都怪命运捉弄人,战争无情。 母亲说:她若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嫁过来也就罢了,如果两位军权在握的将军接了亲,只怕皇上不会让两家好过。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都是大忌,他和雪时再无可能了。 第16章 危机时刻,孤注一掷 雨越下越大了,这么冷的天气在浴桶里最适合泡澡,姜雪时却无心泡澡,更是顾不上用晚膳直接去了产房,因为对产婆们说的胎儿过大心有余悸。 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人,这时候却格外珍惜起这个小生命。 回来半个时辰过去,产房依旧没有孩子诞生的消息传出,随着天色阴暗气温陡降,南烛和巧葱忙送来炭盆子在下人的房内坐等。 何翎急匆匆的回到家,见众人都等在这里,心里有了安慰。 “雪时,多亏你了!我方才见城里寸步难行,就转头去吴家找吴庭重帮忙了,结果去了皇宫才发现白跑一趟!” 姜雪时心里一时不是滋味,“二嫂,我与他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还是避讳些好!” 何翎点点头,“当时情况紧急,你又在外边儿,我想着找他快一些,就自作主张去了,你别往心里去!” “从今往后不要跟吴家走太近了,我刚回来会太后就询问起我的终身大事,后来我才知道,吴庭重的正妻就是太后的人。” 林颦玉相反没有警觉太后的用意,替姜雪时惋惜道:“真是天意弄人,若不是你父兄战死,又怎会又这么多变故……” 姜雪时的心情反而没有那么凝重,只是不再接话。她和吴庭重今生有缘无分,也许会因祸得福,毕竟臣子是斗不过皇家,他们想怎么安排不就是一句话一道圣旨的事。 以前她觉得父亲无情,完全不顾家中老小,这仗一打就是好几年,还不把家人带在身边。后来她才明白,皇上不会让他把家人带走身边,不然有朝一日主将投降叛国,没有人质在京中,皇上一点办法也没有。 再后来听林放说:打仗是不能被家人干扰,不然有时候会畏手畏脚,更是怕自己有朝一日战死沙场,家中无后。 相对于上面的说法,后面的理由让姜雪时好受些。至少她一个人在沙场时不会想起任何人,只会绞尽脑汁的想对策打胜仗,收复失地,永保和平。 刘太医和稳婆先后走了出来,姜平忠最先冲上去,“太医,我儿子如何了?” 刘太医摇摇头,“老夫已经用了所有可行的方法,可姜夫人的体质实在不宜生这么大的胎儿,眼下……只怕撑不了多时了。” 姜平忠一听瘫软在地,“这不……这不可能!”忽而就跑到产房外破口大骂起来,“你个贱人,先前流掉了我一个儿子,现在又难产,你真是个灾星啊!我要……我要剪开你的肚皮救我儿子出来!” 里面本就痛苦不堪的周芙蓉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如刀绞,虚弱的身体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直接晕了过去。 还不如死了算了,这种人就不给他生儿子! 姜雪时忙跑到姜平忠跟前阻拦:“你不要乱来,关键时刻你还说得出这种话!” 林颦玉一时也没了主意,连太医都没办法,可别就这样一尸两命了,便又央求太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实在不行就挤出来吧!” 刘太医摇摇头,“没用的,再晚一些,孩子就会闷死在里面了。” 姜平忠听罢更加愤慨:“我今年都三十八岁了,膝下无子,你懂吗?你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替我做主!我的女人,我说了算!” 姜雪时头痛欲裂,她当过将军的人,怎么这时候一点法子都没有,她要眼睁睁的看着两条人命逝去吗? 瞬时她抽出僮福的佩剑架在姜平忠脖子上,“你不准进去,我再给你请一位大夫来!” 姜平忠才不怕她,“你吓唬谁呢?我告诉你姜雪时,今天我儿子要是没了我跟你没完,刚刚太医都说了再不出来就憋死了!” 姜雪时转头命令僮福僮贵,“你俩给我看住他,最多一炷香的时间我能回来!” 说完她拿着个斗笠就要出门去,刘太医摇摇头,觉得她痴心妄想了,此时就算是神医也无能为力,若真能剖开肚子,或许能救下孩子。 林颦玉将银子塞到刘太医手中,疑惑道:“这民间,是否还有医药圣手,能比得过您?” 刘太医摆摆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也不知,就看这孩子的造化了!” 接下银子的刘太医说完就要走,姜平忠却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刘太医,你行行好,把我儿子拿出来吧,要不然一会两个都要死了,你不能信那个丫头片子的呀!” 刘太医叹了口气,“我留下来也无济于事,我干不了这种事,史无前例啊!如若刀法稍有偏差,孩子那也活不成啊!” 姜平忠一时瘫软了下来,抱着头痛哭!他想要个儿子就这么难吗? 顶着大雨的姜雪时在大街上飞驰起来,这时候人影稀疏,便无所顾忌了。 约摸到了接近南门的巷子口,问了位卖肉的掌柜的,“掌柜的,请问吴宣奉郎家住在何处?” 掌柜的指了指身后,“第五个巷子口往右拐就是了!” 姜雪时抱拳一句多谢后,用步行代替骑马,塞了个碎银子让掌柜的帮忙系马。这大晚上的巷子窄,她怕会踩踏到别人。 程家宅院小,幸亏她眼神好,连个灯笼都没挂。敲了许久的门没见有人开门,兴许没有门卫。 她心急如焚,可这雨夜风大难免听不见,她只好大声嚷嚷,“程大人!程大人!” 这回里面有了回应,一个女声问:“谁啊!” 姜雪时忙答:“定远将军姜雪时!” 妇人大吃一惊,忙去打开大门,老婆子忙说:“姜将军快请进!” 姜雪时没心思观察程家的院落摆设,只是过了一个隔间就到了里面的中厅,程家二老正在细心的研磨药材。 姜雪时一看这种温馨的画面,心中五味杂陈,她很是羡慕。 老婆子忙向程卓练介绍:“老爷,这位是姜将军。” 二人从未见过面,程卓练和木苏颜立马就要行礼,姜雪时忙扶住二老,“我今日有急事前来找令郎,没有下帖实在唐突!” 程卓练受宠若惊,“姜将军造访寒舍是下官的荣幸,只是不知找犬子有何贵干?” 说罢又指挥身边的婆子,“赶紧将大少爷请来!” 她看了眼桌上研磨的药材,心中对程寂更加信赖,“听闻令郎医术高明,我家中婶婶如今子大难产,稍有不慎就会一尸两命,恳请令郎出手相助!” 木苏颜一脸诧异,“这……这种事,恐怕犬子也爱莫能助啊!” 姜雪时咬咬牙,“如今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只希望令郎能够尽力相助,无论后果如何,都不会将责任推到他身上的!” 这么一说程夫人倒是放心了,看着眼前重情义的女子,又急忙对程卓练说:“老爷,赶紧备药吧,一会寂儿该带药箱了。” 等了一会,姜雪时见到程寂的时候,他仍旧戴着那顶斗笠。 他的身体并不消瘦,走起路来步伐轻快,骨节分明的手指很是修长,微微抱拳向她行了礼。 “家中妇人自大难产,听说程公子医术高超,肯请程公子走一趟。” 程寂不知道她在哪听的,可能她病急乱投医。“生子的事找上我,怕是不妥,将军何不请女医!” 虽然她对程寂不了解,但是从白天小女孩的描述中,她觉得程寂或许会是位隐世高人。 “太医都束手无策,我不想一尸两命,如若程公子能救,就算救回来一位也是好的。” 程寂见她从容不迫,坚信自己的样子,心被打动,看了眼药箱后又拿了点药塞进去,冰冷冷说:“走吧!” 姜雪时愣愣的点了下头,嘱咐他拿蓑衣就离去了。 看着二人的身影一同出门,走路的步伐都是一致,木苏颜一脸笑意,“老爷,你说他俩像不像夫妻?” 程卓练反应过来,尴尬的斥责道:“你说什么呢,那可是姜将军!” 木苏颜白了他一眼,不以为意道:“我只是说说嘛!” 第17章 剖腹取子 二人一路无话,只是加快步伐走着。出了巷子姜雪时将马牵到他跟前,“会骑吗?” 程寂面无表情答:“会。” “咱俩穿着蓑衣不便同乘一骑,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程寂没有反驳,看着泥泞的裤腿皱了皱眉,还是忍着上了马镫。 姜雪时看着雨中他的背影渐渐模糊,叹了口气,这也是她最后的希望了。以前受伤缝针时,听军医讲过有剖腹生子的先例,但是能存活下来的凤毛麟角。 狼狈的她现在有些不敢回府,怕结果依然听到噩耗。但是她却很是信任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程寂,凭他没有推辞,说话的口吻,证明他很自信。 程寂到府上的时候,刘太医并没有走,而是被姜平忠死死的抱住,希望他能用剪刀将周芙蓉的肚皮剖开。 他带着斗笠没有脱下,被刘显能带到产房门口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是何人。 “你就是阿雪请来的大夫?”秦宁疑惑问。 “正是姜将军亲自上我府请的,在下医术不精,愿意一试!” 姜平忠一听就觉得不妥,“你试什么,这人命关天,你认为你还有第二次机会?如果我儿今日死在肚子里,我跟你没完!” 程寂转身立马就要走,“那就随你们好了,我只说尽力,不敢保证无一人伤亡,你们另请高明吧!” 林颦玉知道姜雪时做事稳当,绝不会找无名之辈,于是劝说姜平忠,“老三,这个节骨眼上了,有人敢试你还不让进了!” 姜平忠咬咬牙,刘太医不敢贸然下手,他孩子憋死在里面,就说:“你带着刘太医和产婆们进去!” 程寂摇摇头,“刘太医是太医,一会我做的事怕他承受不住,与我意见相悖,所以我只需两名产婆打下手!” 刘太医点点头,或许他真的敢剖腹取子,也就劝姜平忠,“让他试试吧,兴许有一线生机!” 程寂进门后,两名产婆跟在后边无从下手,他先给周芙蓉把了把脉,再次从稳婆那里得知孩子的头颅大小,这才缓缓拿出药箱。 因为他之前在西塘村也剖过一位女子的肚皮,可是当时那名妇女已经死了,他剖过无数次牛羊和猪的肚皮,唯一一次剖开人的肚皮,结果挺遗憾——孩子救得太迟了。这次,他一定会成功的! 产婆们看他亮出了刀,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不敢说话。 “拿几个夹子放火盆子上烤热,把这些刀具用热水烫过之后,擦净!” 产婆们一一照做,只见他将银针插入周芙蓉的身体里,自己拿了一个壶倒入酒和许些药粉。 周芙蓉醒来后,见到了戴着斗笠的程寂,不知是何许人也。当即吓得脸色更加苍白,“你……你要做什么?” 程寂端药碗给她,“把药喝下去,你就能睡一觉!” 周芙蓉还以为是毒药,泪珠子瞬间往下流,“是姜平忠吩咐的是不是,我生不出孩子他想让我去死,我一个将死之人,他何苦多此一举。夫妻一场,终究是我看错了人!” 程寂无奈解释,“这是麻沸散,我替你取出孩子,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周芙蓉觉得现在已经行尸走肉了,做什么都不怕了,就乖乖端起了碗,一饮而尽。 死了就死了吧,想起过往种种都是虚情假意,活着也没意思了! 随着周芙蓉再次入睡,程寂拿着干净的刀慢慢划开了周芙蓉的肚子,一层又一层。 两个产婆看的目瞪口呆,那血染的纱布,叫她们胆战心惊。 被夹子分开的肉里,程寂的手也在里面摸索着孩子的身体,因为孩子的头朝下去了,他不得不先提出脚来。 两个产婆看见这一幕惊讶道:“还活着吗?” 程寂怕麻药时间过了,周芙蓉会因为激动而大出血,迅速用剪刀剪了脐带系起来,交给产婆:“孩子可能呛到了,赶紧给他把秽物拍出来!” 这种事产婆做的挺多,也就照做。所幸羊水干净,并没有吸入多少,很快孩子的哭声就传入大家的耳朵。 程寂还没来得及缝线,周芙蓉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睁开了眼睛。 程寂慌忙嘱咐她,“别动!” 肚子上传来的痛,周芙蓉整个人都在发抖,“你……你在做什么?我……” 她死死抓着被子,最后眼泪出来了,身体不住的颤抖。 这时候产婆也不得不来帮忙,看着她肚子上的缺口,赶紧说:“夫人,孩子平安了,你先忍忍!” 程寂怕她乱动失血过多,于是只得狠下心一针扎在她穴位上,她又晕了过去。 拿出针和线后,他一点不敢怠慢,慢慢缝合着伤口,那血擦不完似的急得他满头大汗。 “把碳盆拿近些!” 他一边收拾着纱布擦血,一边紧紧收拢缝合的线,最终肚皮算是被缝合上了。 “这腹部一定不能碰水,每天可上些外伤药,用纱布包扎!” 产婆听得清楚,哆嗦着将孩子收拾干净去给外面的人报喜。 另一个产婆负责在这里收拾,没想到姜夫人竟然还活着,真是怪事耶! 程寂第一次有了成就感,却不知自己的额头已经大汗淋漓。不过他仍旧不敢保证姜夫人能存活,因为有的牲畜因为伤口脓肿死掉,有的挺不过剖腹这一关,他也想奇迹能够出现。 姜雪时见门被打开,产婆喜笑颜开的贺喜姜平忠,“恭喜老爷,是位千金!” 姜平忠刚刚还喜出望外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只瞟了一眼,“哦”了一声后,就吩咐黄妈妈,“照顾好孩子!” 姜雪时想进去看一眼,立马被程寂拦住啦,“不要进去!” 她还以为三婶没了,眼眸暗垂了下来,“我三婶她……” “大概过一会就能醒来,除了交代给稳婆的,还让她三个月内切勿情绪激动,不然我不敢保证她出现意外!” 姜雪时死灰复燃般看着面纱里的他,虽然看不清容颜,心里却格外钦佩! “好,程公子先坐一会,我先送您回去!” 程寂不想跟将军府有太多来往,就摆摆手:“不必了,天色已晚,我爹娘还等着我回去。” 姜雪时不知如何感激他,只能允诺:“改日定登门重谢!” “等她活下来再说吧!”程寂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此刻姜雪时觉得这人不仅医术高超,淡泊名利,还不骄不躁。用“外冷内热”来形容更为贴切吧。 林颦玉抱着孩子如视珍宝,生了这么久着实不易,忙进了屋子跟众人爱怜的看着。 姜雪时吩咐黄妈妈,“三叔的态度不要跟三婶提起,免得她伤心,你去照看好她,孩子有奶娘喂着。” 何翎愤懑不平道:“这三叔也太狠心了,自己孩子都不看,还说那种没人性的话!” 林玉娥堵着她的嘴摇摇头,“这话不该我们来说,现在他家大业大自然想要个儿子传承,只能说他对三婶太苛刻了。” 姜雪时冷笑,这家财他守不守得住还是未知,对待三婶都这样无情无义,更遑论叔侄之情。 第18章 断情之琴 黄沙漫天,锣鼓声震耳欲聋,十万铁骑兵临城下,姜雪时站在城墙上恶狠狠盯着城下拿人质做肉盾的泰安人。 “我数三声打开城门,不然这些无辜百姓可就人头落地了!”司马垂商耀武扬威的喊着。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又败了?姜雪时想喊出“不”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直到耳边的吴锋大喊一声:“放箭!”她看着城下的百姓倒地痛彻心扉! “不要!”心跳到了嗓子眼,头上已经虚汗淋漓。 原来是一场梦! 她睡觉自律,基本不会翻身,手枕在头下已经麻木,心还在颤抖。 听到动静的萤烛进来,拿着烛台看见她正发呆,小声询叫:“小姐,您渴了吗?” 姜雪时叹了口气,摇摇头。看了眼窗户,外边还下着雨,是不能外出练拳了。 萤烛见她忧心忡忡,担忧道:“小姐可是做了噩梦?” “不过是一场梦,不必放在心上!”她自我安慰,冷气袭来,让她更加清醒。 想想小姐现在一个人,萤烛替她感到心疼。“不如奴婢还是搬到里屋住吧,有个伴也会有安全感,小姐不会胡思乱想!” 她睡前想起今天是除夕,惦念着给爹娘和哥哥上香,所以才做了梦吧。 “你别担心,今日晚点起吧,昨天大家都累坏了。” 萤烛这才放下心,缓缓退了出去。虽然出了门,还是忍不住盯着里面叹气:小姐长大了这么多,已经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成为女将军,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早膳过后雨也停了,僮福昨晚盯着姜平忠,这会来回话了。 “三爷昨儿去了别院后没再出来,里面还有女人唱小曲的声音,属下细看之后……”僮福抬起头,红着脸说:“就是些男女之事。” 姜雪时面不改色吩咐他:“继续盯着,以后捡紧要的来报,跟哪些人有生意上的往来,全都查个仔细!” “是!” “今日除夕早点回家,护院的事先搁置了,一会门卫那儿若有人来打杂,就领到胡总管那找个差事,此人力气大应当会些拳脚功夫,等熟悉了府里,再严格训练他!” 僮福不知是何人,却没有质疑。退下后,巧葱又急急忙忙冲进屋子。 “小姐,三夫人从昨晚开始就没进食了,黄妈妈把小小姐抱过去后,她也不说话。” 本来想放任不管,但是昨天是程寂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她的生死还关乎一个医者的声誉,并且……孩子不能没有娘,照三叔这性子,就算三婶不在了,他也不会管这个女孩。 萤烛递上桂花茶后,姜雪时轻轻抿了一口,撑着雨伞就去了落雨荷。 进了屋子,奶娘已经将孩子哄睡了,黄妈妈心急如焚的拿着一碗瘦肉粥在旁边好说歹说,三婶就是油盐不进。 姜雪时听了昨晚程寂的嘱咐不敢刺激她,就只找个凳子坐下。 “大小姐!”黄妈妈忙退开,一脸为难。 平日里三夫人不待见大小姐,视若仇敌,可是昨日大小姐却不计前嫌东奔西走,这才留住了她的性命,她打心底里感激和佩服大小姐的度量。 包着头巾的周芙蓉双眼无神,盯着床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在这寻死觅活,人家在外逍遥快活,即使看见了也不会心疼半分,你不为自己着想也给为孩子想想,孩子还小,如若你都不爱护她,只怕以后三叔更不会拿她当人看。” 姜雪时说完她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看过了肚子上的伤疤,再看看自己生了个女儿,想起昨晚上姜平忠说的话,满腹委屈。想起以前为了阻止他跟别的女人亲近还流过一个孩子,顿觉生活没了盼头,只想一死了之。 “你当初可是他八抬大轿娶进来的正室,如若你就这样去了,你陪着他这么多年挣得财产也就便宜了别人,不知道多少个女人跟着他一起逍遥快活,你的女儿喊别人娘亲你心里好受吗?你不为自己争一口气,也要想想大家拼命救你是为了什么?别把自己的命看得太贱,到时候死了都不知道被他埋在哪里,何不看开点享受着荣华富贵,将那些外室踩在脚下。” 姜雪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进去,转身就走了。 巧葱小跑着跟在她身后,担忧道:“小姐,三夫人受了这么大刺激,不会是脑袋出问题了吧?” 她刚刚没想到这一茬,都说情绪激动之下难免会变成疯子。 “你去让府医就在落雨荷守着,每日都要请平安脉。” 巧葱走后,她得开始办自己的事情了。除了写一份奏折,还得给吴家准备些礼物。 午膳之前,姜雪时的礼物就被僮贵送到了吴家。 陆冉冉盯着手中的陶瓷娃娃,金童玉女,还有一把珍藏多年的绿绮式古琴,不由得惊喜万分。 如若她对相公还心存眷恋,必定会找机会与他相见投其所好,而她的谢礼都是送给自己的,说明她已经斩断前缘。 “姜将军真是有心了!” 她突然有点懊悔自己一直对她有偏见,上次固然有瑞王起哄,她还能沉得住气不恃宠而骄,一身傲骨我行我素,怎会跟她这种内阁女子抢男人?是自己太肤浅了。 吴庭重看着她的笑脸,心思复杂,仍旧温柔的说一句:“你喜欢就好!” 那把琴可是她以前最喜欢的,而且只弹给自己听。时光流转,她已然将自己忘却。 下午巧葱打扫房间时,见柜子里的琴不见了,焦急的跑去问萤烛,“小姐的琴可曾看到?我前天还见在柜子里,怎么不见了!” 萤烛忙解释:“今儿小姐送人了?” “送人了?那么好的琴。”巧葱一脸愕然。 只有萤烛知道,以前她可是只弹给吴公子听过,这把琴也放在那也是积灰尘,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不知道小姐送出去的时候,有何感想?是不舍、难过、遗憾还是释然! 姜雪时写好了奏折,抬头就看见了剪着“福”字的窗花,窗前的桂花树绿意盎然,在北风中摇摇晃晃不曾落下几片叶子。 她曾坐在那里,给吴庭重弹过琴。 物是人非啊!她其实一直在欺骗自己,爱过的人哪是那么容易放下,只能说压在心底让时间沉淀了过去。 现如今手握刀枪,满身是劲,已然弹不出什么天籁之音,儿女情长。使命在身,她有比爱情更向往的的东西! 第19章 除夕 程家宅院里,程卓练与程寂祭拜完列祖列宗,就准备吃年夜饭了。木苏颜攥着手帕一直盯着小儿子住的房间,偷偷的流下了几滴泪。 若不是他和莫家那丫头私奔,说不定寂儿已经高中了,自己已经抱孙子了,程家何至于落寞!如今寂儿整日不愿见人,婚事未果,厌倦了考场葬送了前程,程家再无翻身之日了。 她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定了桩糊涂亲,毁了两个儿子。 “娘,要吃年饭了,喜庆的日子怎么又掉眼泪了!”程寂看着她的侧脸,知道她又想什么了。 脱了斗笠的儿子怎么看都是一表人才,温文尔雅,虽然以前是胖了些也不至于让莫家看不起,非要舍弃寂儿跟了夜儿,一个成天吊儿郎当插科打诨的小子有什么惦记的,寂儿可是有状元之才,真是有眼无珠! 木苏颜擦着眼睛假笑道:“没什么,这就来!” 程卓练坐在桌旁等着他们入座,又谈到了今天姜家的谢礼。 “这姜家果然出手阔绰,你昨日真是做了件不得了的事,竟然让姜将军出了这么大手笔!” 程寂轻轻“嗯”了声便没了下文,他不邀功也不感兴趣,但求那位夫人能熬过去。 木苏颜最怕他这种无欲无求的样子,程家的日子寡淡无趣,连个喜事都办不起来。父子俩一离开家,她就闲得发慌,没个人说话也没人理解她的痛楚。生了两个儿子却这般萧条的光景,任谁都难以接受。 “寂儿,你今年也二十五了,那事儿都过去这么久没人记得了,你如今已经大变样没人会嫌弃你的,纵使再去考场也能混个官当当,这京中还有的是小姐,如今你爹只是个散官,没有实权干不出业绩,娘都跟别人不大来往,娘不贪图荣华富贵,只想你有个好的前程,你的下半生还很长!” “娘,孩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感情的事也得讲究你情我愿,不是我不愿成婚,而是没有遇到让我心悦的姑娘!” 程卓练叹气道:“我与你娘不就没见过面,成婚后不还是琴瑟调和,生下来你们兄弟俩。也许你追求的感情,就是一个错误,就算是在你那徐家沟找个清白女子,爹娘也不会嫌弃!” 哪里是他眼光高,而是没有遇到看一眼就能心动的人,没能遇到见面就开心、离别就思念的人啊! “吃饭吧爹,一会冷了!”他无奈的打岔。 木苏颜闷闷不乐,也不好再接话。从小他就那么聪明,她一直都精心培养他成为天之骄子,可惜最后被一桩婚事毁了。 与程家不同的是,将军府里热闹非凡,菜都准备好了,用了几个蒸笼热着。 刚放完炮竹,几个小孩就得到了姜雪时的压岁钱,姜浩杰一家来了九个,姜雪时她们也就六个人在府里,并且周芙蓉还在月子里下不了床,也就剩下五个了。 僮福和姜平忠回府的时候,姜浩杰刚想搭话,被他无视了,怒气冲冲到了姜雪时跟前。 “你什么意思?我一个长辈还做不了主了,大过年的还吩咐你两个狗奴才威胁我回府?” 姜雪时不想在大过年吵架,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他们是我的下属,你说话注意点分寸!当年你冒着被赶出家门的危险也要娶三婶,跪求我爹拿十万两银子赎人,成婚后更是与三婶举案齐眉,勤勤恳恳做点小生意,口口声声要赚足了银子还给我爹,如今这银子进了自己口袋就出不来了,这赎回来的人也不要了?” 扯开那块遮羞布,姜平忠哪还有脸辩驳,便闭口不提银子的事,避重就轻道:“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我与她夫妻多年无所出,没有休了她已经是天大的仁慈,谁知道她以前是不是在万景楼失了身惹出一身病!” 姜雪时笑着说:“是吗?你当初可说她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而且她第一次有身孕的时候,若非你与旁人卿卿我我,又怎会导致她小产?你若想纳妾,是否也等三婶出了月子再说,怎可做这等薄情寡义之事?” 夫妻多年他只是习惯了跟这女人在一起,早没了新鲜感,回家住在一起若非她服侍自己痛快,他回都懒得回。 “行了行了,吃饭就吃饭,反正这妾我是纳定了。” 姜雪时点点头,“今日不提其他,先过完年再说!” 她说出这句话,身体在极力忍耐着做出什么暴力行为。亲人欢聚一堂的好日子,不能弄得不欢而散。 她根本不在乎这个人是否回家吃年饭,是怕那位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女人伤心欲绝。 萤烛小声在姜雪时身边说:“饭菜都已经送过去了,三夫人还传话说让你明日过去一趟!” 姜雪时微愣,答应了下来。又不禁为她感到悲哀,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喜新厌旧,贪恋美色。 林颦玉招呼大家入座,巧葱布菜,胡总管倒酒,有了偏房的加入,这年夜饭也热闹了起来。 姜染汐和姜媪本来在讨论着各自的夫君都做些什么生意,家中孩子如何调皮捣蛋,姜炳和姜安阳则给姜雪时斟酒,今晚非得灌醉她。 姜雪时怎敢不接,“说好了今晚不醉不归,你们二人别玩车轮战,谁敬我一杯就得敬另外两个姐姐一杯。” 姜染汐笑着说:“大妹妹这是拿我们当救兵了,这不就是三对三吗?” 姜离忙推辞,“我可不和你们三对三,别拉上我,要喝让他们自个儿喝去!” 姜安阳一看人数不够,又拉姜河来凑数,“爹,你酒量好,一个顶俩。大姐二姐肯定喝不过!” 姜雪时笑着看他们一家人,打心底里羡慕。没有什么勾心斗角,其乐融融。 正说着,外边胡总管传话宫里来人了。 这一喊所有人都得离席,姜雪时为首去接待了宫里的张公公,不用说就知道肯定是赐了吃剩的御膳! 张公公笑嘻嘻的给姜雪时请了安,“哎呀,姜将军家里好不热闹啊,这老少欢聚一堂,家和万事兴!” 这句话姜雪时听着极为讽刺,附和道:“张公公辛苦了,今日除夕还得为皇上东奔西走,肯定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这句话说得中肯,他笑得合不拢嘴,“杂家就一跑腿的,哪有那么夸张!姜将军真是好福气,皇上一看这烤全羊就想到了你,说是犒劳姜将军常年在外劳苦功高,没有吃过北方的新鲜羊肉,这第一道菜就给您送了过来!” 听到这她有些惊讶,竟然不是剩菜,还是新鲜的! 姜雪时忙抱拳:“明日末将亲自去宫里谢恩,劳烦公公跑一趟了!” 接着朝旁边扫了一眼,萤烛立马就明白什么意思,递了一个荷包给张公公,“请公公吃茶!” 张公公听了美言又受了赏,美滋滋拿着他那拂尘道谢:“那杂家就多谢姜将军的美意了!” 姜雪时点点头,胡总管便送他出府去了。 刚听到是第一道菜,昨晚在宫里又被他擦汗,心里忐忑不安。若是君臣之礼也罢,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一看姜雪时这恩宠,姜平忠就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搬出府去,这生意往来还得靠她的名声。 姜媪则毫不吝啬的赞叹:“大伯当年都没这样的好福气,大妹妹你真给我们姜家长脸!列祖列宗显宁了!” 姜雪时一笑而过,吆喝着大家进去喝酒。她完全不在意恩宠,只求家人平安顺遂!有战争就会有牺牲,这份荣耀都是拼了命换来的。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换这天下太平,看万家灯火。 第20章 治纨绔子弟 吃过年夜饭后,已是满院华灯璀璨,上京的烟花响彻云霄。给下人们放了个假,如今府里算是空旷许多。 姜雪时本想好好找姜平忠聊聊,不料他却主动说:“我去看你三婶,先回了。” 见他回心转意,姜雪时放下心来点点头,又嘱咐他:“三婶肚子上的伤口很深,不能动气,三叔一定不要与她置气。” 不知道他听进去没,在门槛停顿一会,半回头就走了。 萤烛则准备好了斗篷,“小姐,今晚有花灯,大街上好不热闹,我们去看看吧?” 巧葱手中拿了好几个河灯,状似莲花,还有四四方方的描着美人图。 “这些都是你做的?”姜雪时随口一问。 巧葱羞涩道:“奴婢早就准备好了,还担心小姐今天不出门!” 萤烛拿着一盏圆形的,爱不释手的说:“你竟有这般巧手,省得我去买了!” 被夸赞的巧葱内心也十分欢喜,她向来觉得自己在萤烛面前低人一等,原来自己也有她们不会的手艺。 姜雪时想给自己放松一会,也就由着她们去了。“你们俩去放吧,我去街上逛逛。” 吃了年饭后大家都会选择看完花灯再回家守岁,或许皇上也会微服出来,一些官家女子或者有几分姿色的,都会去花船上一展歌喉。 上京的女子都特别爽朗大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有机会一展身手,有时候也能为自己谋个好亲事。万景楼的花魁姑娘今日不能出门,怕她们盖过姑娘们的风头,毕竟她们的身份是不能与这些良家女子相提并论的。 想起以前她和楚念月都会去卖首饰的半面妆里挑选饰品,过年后大家都会穿着新衣服去拜年,不知今日她是否还去那里。 街上成群结伴的人特别多,她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半面妆,可惜……铺子已经没了,只有卖糖人的在那里逗小孩子开心,心里像缺了一块。 “雪时!”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惊喜的回过头,正是楚念月和一名女子相伴而来。 “我还以为铺子不在你不会来了,没想着又碰到你了!” 楚念月抓着她的手温柔的笑着:“我本是不走这条路,来碰碰运气,与我这弟媳贾恬出来散散心。” 贾恬本就心情凝重,见了外人出于礼貌挤出一丝笑容来,“见过姜将军!” 姜雪时忙将她扶住,“楚少夫人不必多礼,我与念月同岁,唤我姜姑娘即可!” 贾恬再次报以微笑没有回话,又看向身后的婢女,“姐姐,你和姜姑娘定有话要说,我与风缇去河边转转。” 本是带她出来散心,怎好冷落她,楚念月便邀姜雪时,“我们也去转转吧。” “好!” 贾恬心中一暖,便说出积攒多年的委屈。 “姐姐这话我不知当与谁来说,怕爹娘担忧让我与知岁和离,我舍不得我的孩子!与娘说也无济于事,她们根本管不了知岁。知岁如今一门心思在别的女人身上,若是纳妾我也未必不肯,只是他如此绝情,谁的话都不听,唯独你身份尊贵奈何得了他,但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倘若他真休了我,求你帮帮我将智恒一同带走,不然我真的没法活下去了!” 一旁的姜雪时大骇,这种事她竟然敢在自己面前说,并且是第一次见面,不担心自己传出去? 楚念月深知她此刻安的什么心思,弟妹性子软不会大吵大闹让丑事人尽皆知,这是她的贤良淑德,可是雪时在旁边她就敢说,一定想为自己讨个公道。 姜雪时犹豫道:“念月你们要是有什么难处的话,我先避开好了。” 楚念月摇摇头,不把她当外人,“你如今没成婚不懂女人的苦,我让你知道也无妨,不过就是些男人的通病见色起意,也是我弟弟被我爹娘娇纵,变成寻花问柳,迷失酒色的性子,实在有愧于恬恬。” 贾恬边擦着眼泪边听着,她的心不知道痛了多久,楚家二老虽然态度强硬不让夫君娶菊柔过门,但是也没拦着他寻花问柳。 这样一说姜雪时又开始恨姜平忠那样的臭男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三婶昨日才从鬼门关走一趟诞下一女婴,半条命折了,我三叔却只顾着自己的外室能不能进门,介意她生的不是男孩,你们说的我都懂。” 楚念月捂着嘴巴,“我还真不知道你三叔是这种人,平时也没见他出入风月场所,你觉得这样的事怎么办才好?” 姜雪时之前也有想过,她一个未婚的女子本不该深究,只是觉得世间男子都一样,还不如不成婚的好。 “我那三叔原先也是老实巴交的一个人,自从我从军之后接管了家业,便越发自私自利,兴许是有了钱财野心就大了。” 楚念月抓到问题的关键,“我没想着这件事能跟你商量,毕竟你也没嫁人,只是我这弟弟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我弟妹这样的好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他就是鬼迷心窍。” “你们没有试过断他的月钱只管他吃喝?” 贾恬叹气答:“那些老板都知道他是楚家少爷,就是赊账也赊,有时候他还拿值钱的东西出去兑换,可把爹给气死了。” 姜雪时点点头,这种纨绔子弟的确得治一治。 “我说要来就来点狠的,一次给他治好!” 楚念月见她这么说,竖起耳朵听,“怎么治?” “那些姑娘无非贪图他的钱财与身份,何不直接给他赶出家门,让他自己去赚赎金,等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不仅姑娘不会跟他,他自己也会求着回来的!” 楚念月没想到她这么狠,“这样做……我爹娘怕是不会同意!” “他这么大难道还会饿死吗?你可以找人暗中保护,只要不危及性命就不要出手,若让他知道银子不好赚,脱离了楚家他什么都不是,谁也不会要他,他才知道家是有多么重要!” 楚念月立马答应,“好,就照你说的办!” 姜雪时又说:“我觉得短时间内可能改变不了什么,至少三个月等他迷途知返后,把他送到军营去训练一年,那里与酒色无缘,又磨炼性子,定会让他幡然醒悟,作为一个儿子和父亲应有的担当和责任。” 楚念月觉得今晚碰上雪时真是太好了,她还担心贾恬把丑事抖出来,让自己名节受损。 “我还怕你会看不起我们楚家!” 姜雪时摇摇头,“我们是知心朋友,从小就无话不说,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楚念月开心的说:“那好,以后你也不要跟我客气。” 贾恬很羡慕她们敞开心扉无话不谈的关系,又担忧起自己的以后。计划很美好,但是也怕事与愿违。万一爹娘不同意,或者知岁死性不改呢? 到了河边,三人一人拿了一盏灯,写下了自己的心愿,只有姜雪时那个是空白的。 因为她以前写的愿望从来就没有实现过。 爹娘长命百岁,哥哥定桩好亲,自己和吴庭重比翼双飞,细水长流。 第21章 逛街遇瑞王 三人放完河灯后去了糕点铺子,烤串巷,果然吃的香什么烦恼都不记得,贾恬由最开始的拘谨变得熟络,不再郁郁寡欢。 “县主!县主出来了!” 几人正吃着酥肉串起劲,忽而听到人群中有人起哄,姜雪时都停止了手中泛着油光的五花肉。 “县主是……”姜雪时疑惑问。 楚念月笑着解释:“还有哪个县主,自然是长公主的女儿端阳县主!整个上京顶尊贵的女子,被长公主宠成掌上明珠,谁见了都得避其锋芒,不敢惹她生气!” 长公主的女儿,也就是昨天在宫里见到的那位,皇上还未发话她便咄咄逼人越俎代庖。 原来仗着长公主的宠爱,这般飞扬跋扈,着实令人不快。 “我便不去凑热闹了,贾妹妹要去吗?” 贾恬摇摇头,“估计别的女子都不敢登画舫了,我不去也知道有一堆公子哥在那里等着,年年如此!” 楚念月掩面低笑:“还有瑞王殿下,刚刚我还瞧着他去了戏园子,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会得给大家带来惊喜,你期不期待?”她忽然盯着姜雪时。 姜雪时忙摆手,“小女子不才,不敢染指。” 在自家宴会上那么大大咧咧的调笑我,也不怕坏了我的名声,纵使他千般俊万般贵,反正挺排斥这样无礼之人,没个正经的! 她心里犯着嘀咕,只见人群中又炸开了锅。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画舫上吟唱起了《邶风?静女》,不少女子又吆喝着:“瑞王,再来一曲!” 姜雪时忍着不去凑热闹,想来越发觉得此人轻浮,情诗如此轻易出口,若真是他内心所求,自己肯定不是那静女。 楚念月拿了一块花生糕,咬了一口之后觉得非常酥脆可口,浓香四溢。想起今天母妃的的说辞,又来探姜雪时的口风:“前些天大理寺卿家的王夫人是不是来你府上替王四公子提亲?” 姜雪时诧异:“只是来问问我有没有许人家,我并未外传,你如何得知?” 楚念月怪异道:“是你家三夫人那天下午约我母妃去吃茶,她回来第二天就请了王夫人来府上,隔天王夫人就去你家了。难道不是你自己的意思,而是你三婶急着将你嫁出去?” 姜雪时这才明白这件事的起因,“王四公子相貌不错,昨儿我远远看了一眼,人高马大,丰神俊朗,佩刀巡逻之时很是威风凛凛,怎会没有定亲?” 贾恬一听他的名字,心中感慨万千。 贾家与王家以前关系好,若不是嫁给了楚家,兴许她和王道贺能成,谁知楚家聘礼丰厚又诚心结亲,三媒六聘十里红妆样样不落下,让想高攀王家的母亲动摇了。当时她嫁得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后悔。 “想必是还没有王夫人看得上眼的吧,说句不害臊的话,当时我母亲有意撮合,王夫人只说问过王大人的意思,之后便不了了之,估计看中了长公主家的端阳县主,每次宴会都与长公主她们一桌呢。” 楚念月笑着说:“王夫人的眼光真高啊,这除了端阳县主,你就是不二人选了!” 姜雪时想起王夫人当时还违心的说着她的儿子配不上自己,真会讨人欢心。分明将幼子看得极其重要,这才迟迟没给王道贺定亲。 “你今日不说,我还蒙在鼓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是我对敌人太仁慈了。” 楚念月不知道她在讲什么,也没问出口,如果她想说自然会说的。 到了亥时一刻,都觉得天色已晚,各自打道回府。 姜雪时主仆三人沿着空荡荡的河边赏着无人的画舫,船上的灯火已经只剩下微弱的几盏光亮,依旧很美! 霍启东冷不丁从拐角处的巷子出来,两人四目相对,愣了愣,姜雪时抱拳道:“瑞王殿下!” 霍启东笑着说:“好巧不巧,竟然碰上姜大美人,今日我在画舫上吟唱,姜将军可曾听见?” 又是这么轻浮,姜雪时心里抵触,不得不虚与委蛇。 “那真是可惜了,我在别处游荡,不曾听见!” “有机会本王可以唱给你一个人听啊,让你知道本王对你的心意啊!” 巧葱跟萤烛对视一眼,听到这么露骨的话偷偷低下头笑了,甚至后退了一步。 姜雪时咬着牙齿,硬生生挤出一句:“多谢瑞王垂爱,我无福消受,天色不早我得回去守岁,就不陪瑞王了!” 霍启东用两指夹了夹发带,粉面玉砌的脸颊,看着青涩无害,翩翩少年郎,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太放肆,任谁见了都有反差感。 他没有接话,却在姜雪时路过之时,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 姜雪时带兵打仗耳力惊人,这种细微的声音被她听了去,暗骂一声登徒子,快步走回了家。 去了落雨荷处,从黄妈妈那得知三婶已经睡了,姜雪时便没有打扰,自己和巧葱萤烛二人去雪时晴守岁。 临走前还嘱咐黄妈妈:“夜里记得添炭,多找几个下人轮班守着,让奶娘将小小姐抱远些,夜里醒了别吵着三夫人,休息好了伤口自然愈合得快!” 里面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的周芙蓉,瞬间流出了眼泪。 她视为敌人的姜雪时,救了自己的命,处处为自己着想。而做了十几年枕边人的丈夫,却抛弃自己和女儿,在自己生死关头让自己去死,甚至刚刚还说他的外室已经有了身孕,必须接回府来养着。 看了眼桌上的水果刀,她很想就此死去,一想到雪时当初对自己说过的话,就替自己感到委屈和不值。 男人说的话不能信,不过是欢愉后的情话,哪能当真呢?说不定她同别的女人也是这般。 从今日开始,她发誓要与姜平忠划清界线,搬出落雨荷,绝不能看他和别的女人恩爱! 雪时晴里萤烛纳着鞋底,巧葱研墨,姜雪时看着账本不停的记载,势必要将家产物归原主。 萤烛念叨着:“下个月就是小姐的生辰了,小姐可有想好怎么过?” 姜雪时搁置了笔,又想起那年春天一家团圆的样子,她仅过了一次圆满的生辰。 “给林放和雷孟知下帖子出去打猎!” 萤烛停下绣花针,跑到姜雪时跟前一脸媚笑:“小姐,这生辰和两位公子过,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姜雪时用手敲了敲她的头,斜着眼睛看她:“你可真行,就敢开我的玩笑了,我那日得去徐家沟打猎,你要不要一起啊!” 萤烛还未答话,巧葱便高兴的说:“我要去我要去!” 萤烛便问她:“你会武功?” 巧葱摇摇头,“我哪会啊!” “徐家沟常有野兽出没,可不似皇家围猎有人保护,你可当心有去无回!” 姜雪时看了巧葱一眼,巧葱立马低下头研墨,不敢再接话。 她实在不知道徐家沟是什么地方,见识浅短。 第22章 新正面圣 新正这日,即使熬过夜也得起个大早,有晚辈来拜年。最重要的是她要进宫给皇上拜年,这是百官争先的事,在皇上面前赚足了眼球。但她起早不是为了谄媚,而是为了递奏折尽快将旧物回收储藏的事定下来。 萤烛和巧葱早上拿着荷包就在客厅里等着了,也就几家亲戚都在这,走动的好友在路上问个安康也就罢了,姜雪时提着一点用五谷杂粮做的食物,带上写着祝福语的年帖,坐着马车直奔皇宫。 那封奏折整整写了三千字,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会看,过年皇上也得清闲下来,只怕说这些事叨扰他,徒增烦恼。 迎着浓雾刚下马车就见前面两个人影,看不真切她也没打招呼,拿着自己的东西就进去了。 等她到了明君殿,才知道已经来了四五个官员,皇上宿在周妃殿里还未起来,他们也就三三两两聊起了天。 姜雪时不与他们来往,也就无话可说,自顾自找了根柱子站在后边。 未等来皇上的身影,倒是林放和雷孟知陆陆续续的来了,还有一向不用上朝的程宣奉郎。 得了姜雪时的厚礼,程卓练官位更小,自是俯首作揖先行礼:“姜将军,新年伊始,喜乐安宁!” 姜雪时立马回礼,“和光同尘,与时舒卷,程大人也阖家欢乐!” 程卓练见她正视自己,不由得将身子挺直了些,没了卑怯,又关切问:“不知姜夫人当下如何,可有不适?” 姜雪时再抱拳,“多亏程公子妙手回春,我三婶已无大碍,虽有疼痛,却能休息。” “犬子自以为是了,回家同我说了都觉得心惊,没事就好!只是姜将军礼物太过贵重,下官受之有愧!” 正说着,霍毅行已经带上后宫宠妃来了殿前,姜雪时对着程卓练一笑置之后转身朝拜。 后宫无首以周妃为贵,故而虽未戴凤冠依然打扮得华丽无比,孔雀祥云图还得镶金边,烧蓝点翠头饰耀眼夺目,步摇在她耳旁分两股对称垂下,脸蛋越发明珠生晕,被皇上拉着的手柔若无骨,霍毅行坐下时,她安静的守候在一边,舒眉一笑眼波盈盈,艳而不俗。 这也是姜雪时第一次看周妃,与那周华云倒是有几分相似,不愧为姑侄! 此时曹公公主动将百官的年帖收了上去,然后皇上又下发了各类绫罗绸缎,依照品级还有金银器物奖赏。 姜雪时与别人不同,除了布帛就是一枚发簪,两片圆圆的小荷叶托着含苞待放的花。 若是旁人送了她定然不敢收,光明正大接了赏赐,她心生怜爱就悄悄的将它藏在袖口中。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走个过场,所以许多人得了礼物之后陆陆续续被叫走了,只有少数想进献礼品的留了下来。 看到姜雪时也在,霍毅行心情大好,周妃在一旁笑得温柔端庄,心中越发不耐烦。 林放把他那手雕笔筒拿了出来,得意的笑着介绍:“皇上,末将以前在边疆学了点手艺,雕了一个笔筒给皇上,望皇上不要嫌弃!” 霍毅行有点意外,“你还会这手艺,呈上来给朕瞧瞧!” 几个献了玉雕和稀罕花的大臣不免嫉妒的看着他,这种小玩意也拿得出手,偏偏皇上还稀罕,这就是宠臣的待遇。 曹公公拿到霍毅行跟前,他和周妃二人只扫了一眼便被他的雕工折服,小小的笔筒还雕了龙凤和鸣的图案,虽有笔画过的痕迹,可这一点一滴的凿出来也算劳心费神了。 “林将军有心了,只是朕还没有立后,这龙凤和鸣怕是不妥吧!” 霍毅行怕他得意忘形,就故意刁难一下。 几个刚刚还目光如炬盯着他的大臣,此刻已经等着看笑话了。 林放没曾想皇帝莫名其妙出了这一茬话,让他不敢接下去。抬头之际见旁边周妃热切的眼神,也就豁了出去:“这正是末将要提示皇上的地方,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不然皇上既要顾虑朝堂,又要操心后宫,请保重龙体,早日立后!” 旁边的周华云听了低下头心中暗喜,刚还觉得枯燥乏味,此刻就是再站一个时辰她也觉得值了。毕竟最有希望登上后位的人,就是她啊! 霍毅行风轻云淡的笑了笑,“自己都没个媳妇倒还关心起我来了!”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包括姜雪时在内,也看起了他的笑话。 林放觉得委屈极了,只敢低着头,缓缓退回队列。 霍毅行本只想巧妙避开话题,没想到无意戳中要害。又思考了一会,“嗯,是时候该给林将军指一门婚事。” 林放听了心里更愁,本想立刻拒绝,又因百官在此不敢辜负皇上美意,只得谢主隆恩了! 姜雪时是最后一个上去的,此时的周妃没有听到答案已经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大臣们也走得差不多,剩下林放和雷孟知在殿外的台阶下等她。 霍毅行看着突然冷清的大殿,期待的问她:“你给朕带来什么好东西,竟要最后拿出来!” 实际上她根本没花心思准备,只是为了递奏折打了掩护。 “皇上……臣有事要奏,所以只带了糕点!” 霍毅行明显有些失望,但也没摆脸子,亏他还赐了花簪。 “大年初一就这般着急,是有什么大事吗?” 姜雪时呈上奏折后,就忙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皇上可以先休息好,等上朝的时候再看!” 霍毅行摇摇头,“到那时朕的奏折就堆成山了。” 翻开一看,厚厚一沓…… 霍毅行沉默了,直接问:“你先简明阐述吧,朕稍后看!” “臣和齐世子妃前日在路上遇到了不少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于是齐世子妃心善,想着将府中旧物捐赠出来,分发送给贫困潦倒的庄户人家,臣突发奇想,觉得该建一个仓库将有心人捐赠的物品收纳,由户部登记在册发放到各村各户,先在上京实行看看实效,然后再落实到各洲各省!” 霍毅行没想到她这么尽心为民,心中一暖,“朕会考虑的。” 姜雪时放下心来,又拜谢:“多谢皇上的赏赐,末将告退!” “你及笄礼还未办,不如就戴这根簪子吧,朕御赐的,说不定上门提亲的达官显贵会多一些!” 姜雪时一愣,想起下个月自己生辰,按照惯例没有嫁人,就算她到了三十岁也可以继续办! “臣遵旨!”她敷衍道。 恭送皇上走后,她出门与林放雷孟知等人混在一起。 林放抱怨,“怎么这么久?” “递了个奏折,我的帖子估计到你们府上了,今日我有事得先回去了,上次失约是我之过,捕猎的日期我也定好了,一定陪你们玩个痛快!” 雷孟知笑着说:“这小子都急眼了,就怕皇上问你当不当皇后呢!” 姜雪时愕然的看着林放,林放气得白脸透红,将雷孟知打了一通。 “胡说啥,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雪时才不屑那个位置呢!” 姜雪时跟着笑了,“你们的脑袋里都想啥呢,我谈正事!” 林放将脸掉到一边,雷孟知这个不省心的知道他的秘密肯定到处乱说,到时候他的面子往哪搁! 偷偷瞧了姜雪时一眼,怕她发觉异样,谁知姜雪时也看了他一眼,吓得他立马移开视线。 这俩人在宫里说这话,也不怕隔墙有耳。 姜雪时听不懂俩人的对话,没再继续那话题,出了宫门自个儿回家了。 第23章 三婶求和 回府后大雾已经散去,只有远处的山脉依旧笼罩着一层薄纱,火红的暖阳喷发着万丈光芒,像一个母亲一样温柔的唤醒沉睡的生灵。 姜雪时褪去官帽后,巧葱便端着热水净手,两个粗使丫鬟陆续送来了早膳。 刚吃了一口豆腐肉沫包,嘴里油香四溢,不自觉就加快了咀嚼速度,不一会就吃饱喝足。 “萤烛呢?”她边擦嘴边疑惑道。 巧葱拿着手帕掩嘴轻笑了声,“我瞧着早上僮福大哥同她遇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之后二人便一同出了府。” 见她笑得这般意味深长,姜雪时也不是傻子。萤烛不光生了一副好嗓子,就是长相也像是个官家小姐的气派,很是端正。僮福会动心是人之常情,若是俩人好事能成再好不过,不过萤烛那边怕是难以攻陷。 她也老大不小,不能因为跟了自己就误了婚事,眼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琢磨着就将她的婚事定下吧。 “对了,刚刚黄妈妈来过了,是三夫人问小姐回了没有!”巧葱收拾着碗筷,突然想了起来。 “昨儿三婶说找我有事,拿点礼品带过去吧,就皇上赐的那块貂皮!”姜雪时去了里屋准备换一身便服。 按理说她对三房不应做到如此,可是人之将死之时、特别是看见她奄奄一息忍着痛苦的时候,她突然又发起了善心,不想趁人之危。 穿了许久的武装,已经不太习惯女装,索性将那些裙子都封存起来了。“以后不女装了,把它们收走!” 巧葱看着柜子里五颜六色的新衣服,心中遗憾,但是这是小姐的命令,她不敢不从。“是!” 周芙蓉命人将屋子的窗子都打开了,阳光透过窗纸投下一圈圈光晕,时不时还有麻雀飞下枝头,怡然自得,心里头那些烦恼也抛之脑后了。 瞅了一眼高凳上记载的“证据”,她不由得感到心安。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算计了姜家的财产她每天都不得安宁,怕雪时有朝一日回来报复,如今侄女权势滔天,又是新皇宠臣,想对付自己易如反掌,所以她先给自己一条退路,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 姜雪时快步进了落雨荷的时候,以为会看见三叔和三婶二人,没想到就只见平日里明媚动人的三婶憔悴不堪,双手捂着肚子似乎很痛。 历经磨难捡回一条命,自然会吃点苦头,本是直接问她找自己有何事,又僵着嘴问了句:“三婶,今天感觉如何,伤口还是很疼吗?” 周芙蓉微微一笑,面庞也温柔了几分。 “好多了,今日唤你前来是有要事相商。”说完她又看了眼姜雪时旁边的巧葱。 姜雪时这才想起来黄妈妈没在跟前侍奉,院子里也没丫鬟走动,便叫了声“巧葱。” 巧葱心领神会,“奴婢在院外等您!” 巧葱出去后,屋里更清净了,周芙蓉也就放心畅所欲言。 “我原本还奢望你三叔改过自新,赶走萤烛之后他也确实没在府内找过女人,没想到在外头竟然瞒着我开了荤,这两天我也彻底醒悟了,他对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情义了。得知我以后不能有身孕后,竟提出纳妾生子,并将他们过继成嫡子,我想着如果让外头的女人进了门,他又厌弃我,我便与守寡无异,我给你所有他与杜冰勾结的线索,以及他算计你二叔,谋夺家财的详细经过,我的嫁妆和田契铺子,将来都留给我的女儿,希望你容我在府里有一席之地。” “我不同意外面的女人进府,听说那位已经有了身子,这么不知检点的女人不配进我将军府的门!”姜雪时斩钉截铁道。 周芙蓉的眼睛顿时亮了,“你说真的?” “我将军府纳妾也得是清清白白的姑娘,他想养外室让他养着好了,等他一无所有之时我看谁还惦记他!” “可我始终担心那贱人生的是儿子,到时候姜家的血脉,还是得认祖归宗啊!” 姜雪时冷笑,“我昨天还特意嘱咐他别惹你生气,他竟然这般无情,可知道那女人怀了几个月?” “这个他没说,他现在只想等我坐完月子好纳妾,今天一早就迫不及待出去找她们了。” 泪流干了,心也麻木了,周芙蓉竟平静的说出了这些话,她替自己感到不值。 “纳妾的事你别急,我自有法子治他。眼下你还是好好养身体,给孩子想好名字吧,三婶有悔改之心我也很欣慰,这些证据我会仔细看的!” 周芙蓉呼出一口气,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也就不再提心吊胆。“这孩子是你救回来的,不如就由你来取名吧!” 姜雪时看着粉嘟嘟的小脸蛋,呼吸均匀睡得很安详,心生爱怜,希望她无忧无虑的长大。 “不如取名姜悦吧。” “好,就叫悦儿!”周芙蓉一口应下。 姜雪时与她寒暄一会就回去了,开始查看这些年姜平忠使的阴谋诡计。 伙同外人对自己人下手,不仅背负了二十条人命,更是连强盗都收买。一桩桩,一件件看得她火冒三丈,恨不得立马将他绳之以法。 原本只想让他一无所有回老宅去,没想到他禽兽不如,视人命如草芥,其心可诛! 正欲派遣僮贵去盯着姜平忠,胡管家就来了。 姜雪时以为他来核对年礼的事,没想到收到了一张礼单。 胡管家知道了她的厉害,不敢随意糊弄,堆笑说:“大小姐,三夫人将仓库的货物都补齐了,并且给您送了不少礼物。” “放那吧,给我向三婶道谢。她所托之事我自有打算,让她不要担心!” 她至此也并非全部信任三婶,但是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强。三叔的罪行光凭三婶所供,他肯定死不认罪,只有一步步将他的狐狸尾巴揪出来他没有反驳的理由。 此时萤烛也提了篮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回来,巧葱一见她买的花生糕就馋的不行。 “好姐姐,你这是上一醉轩买的花生糕吗?” 萤烛见她两眼发光,故意护着,“那可不,整个上京就那儿最好吃,我都排了好久的队,还跟楚家公子吵了一架才买到!” 姜雪时好奇问:“哪个楚家?” “还不是楚小姐的弟弟楚知岁,就剩最后一份了他竟然插队跟我抢,我萤烛也不是被吓大的,就是皇上来了,我也先来先得!” 姜雪时宠溺的一笑:“你啊,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这叫狗仗人势,哈哈哈!”巧葱得意的用她学的成语。 萤烛脸一黑,“这词儿哪能这样用?” 巧葱一脸无辜,“咦,不对吗?” 萤烛懒得理她,被气得辩无可辩。只得转头对姜雪时说:“那楚公子最后还是花高价向别人买来了花生糕,还哭诉着说是给他娘子买的,可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与一名女子提着花生糕去了客栈,根本没回家。” “想必就是那位让他有家不回的姑娘。”姜雪时眼神一凝,心中对男人更加愤恨。 能让一个浪子对她这般讨好,真是有点本事,那休妻之事定是受她挑唆。若只想进楚家也就罢了,竟敢妄想当主母,念月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第24章 徐家沟狩猎 天气逐渐转暖,这时山中的野兽定会出来觅食,听说徐家沟那边的庄稼经常会被吃掉,他们三个若能联手捉下几只,也算为民除害了。 林放和雷孟知各自带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姜雪时只带了僮贵拿一些随身物品,八匹高头大马一路疾驰着,不仅有绳索弓箭,更有刀剑在身,以防有猛兽攻击。 宁静的山村总是让人觉得时光静好,一路鸡犬相鸣,阡陌交通,枯树逢春也露出了嫩芽,袅袅炊烟蜿蜒扶风上云霄。 到了徐家沟村时只有三两户人家住在此地,估计还是猎户。 僮贵早前来勘察过此地,根据雪上动物走过的痕迹,可以判断这里除了豺狼和野猪,就剩一些野兔之类的小动物。姜雪时指了指前面的山坳:“那两山之中的山坳似乎是冬眠的绝佳之地,我想去看看。” 僮贵在军营开始就一直以她的安危为先,便自荐说:“将军,还是让属下先去吧!” 另外四个侍卫也纷纷说道:“我们一起,三位将军在外边等着野兽出来便是,一有动静立马放箭!” 姜雪时嘱咐道:“天干物燥,今日有风,切勿动火!” “明白!”僮贵郑重道,立马加快了速度,“驾!” 几个人全部都快马加鞭的赶去山坳处。 僮贵与另外四个侍卫很快就爬上了山坳两边,一人从中间直下,另外四人从两边开始摸索,两猎物往外面驱赶,姜雪时三人只需守株待兔拿好弓箭即可。 趁他们爬山的空隙,林放又对姜雪时说:“陆家又送了一位美人进宫,听说初一那日晚上就被皇上宠幸了,这摆明了要和周家争后位!” 雷孟知轻笑:“还不是你那日闯的祸,雕什么不好,雕个龙凤和鸣!” 林放委屈道:“此事只是我凑巧碰上,那日清晨太仆寺卿就将她那侄女给送到宫里了。” 姜雪时这才想起那日雾里模糊的俩人,原来不是她眼花,的的确确有个女子,想必就是这位美人了。 “长公主与太后为何会对立?”姜雪时一时之间看不明白。 林放立马解释:“他们一个代表了陆家,一个代表了周家,就算是母女,也得为自家的荣誉,但是我猜皇上一定不会选择陆家的人当皇后。” 姜雪时不懂朝廷局势,只知战场厮杀,一心独善其身,不愿攀附任何人,更不愿连累任何人,如果想要后人能有出息,必定不能自己行为失德。 “太后毕竟是皇上的生母,他应当会给这个面子。并且周贵妃已经在宫里三年有余,若是能为后,皇上应该不会收了陆家那位!” 雷孟知失笑的摇摇头,“你是作为一个君主的角度思考,一个男人,有时候在美色面前是毫无抵抗之力,即使不立陆家的,他也不会拒绝陆美人。” 姜雪时哑然,她是当真不解风情。 林放拍拍雷孟知的肩膀,“行啊,这快成亲的人说话就是简洁明了,不过我觉得皇上可能会另立别人为后,因为陆家已经有人在将军府了,若是后宫前朝都让陆家独大,那么皇上必定担忧内患。” 说罢,他小心翼翼观察姜雪时的反应,怕触及她的伤疤,见她面无表情,这才安心。 忽然草丛里有了动静,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姜雪时看见了一只豺,瘦小身体竖着尖尖的耳朵,狭长的眼睛孤傲冷漠,见了人便开始往左边逃窜。 她二话不说,搭上弓便开始瞄准,强有力的手劲拉满了弓,“嗖”地一声直中它的脖子。 它倒在地上挣扎一会,本能的爬起来打算继续跑,雷孟知立马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它用绳子捆了起来,扔在一旁等它自己咽气。 随着上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躲在里面的鸟也惊慌失措的飞走,那些胆小的野兔一蹦一跳的出来,数量庞大,三人抽出箭羽准备逮个十来只。 还没尽兴,随着包围圈的缩小,只听见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里面发出一声野猪的惨叫。 几个人还以为是野猪自己从山上掉下来摔伤了,立马冲上去查看情况,在疯长的杂草丛中,她们瞧见了一个大洞。 僮贵和冯铮他们跳到洞旁下来,惊讶的发现这一丈高的洞里,摔伤的野猪被那铁钉板钉住,兴许是哪个猎人的陷阱。 野猪还在哀嚎姜雪时正准备给它来上一箭,就听到有人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一位背着箭囊的猎人在半山腰。 僮贵跟姜雪时在一起习惯了,立马抱拳道:“这位兄台,我们刚驱赶了一头野猪落入了这陷阱之中,前来查看!” 姜雪时猜到此人可能是陷的布置者,也就吩咐冯铮:“你们退开一些吧,可能这陷阱就是他的,一会帮人拉上来。” 冯铮张大了嘴巴,“将军,若没有我们在此驱赶,这野猪怎么掉进去?即使没有这陷阱我们自己也能抓捕,为什么便宜了他?” 林放立马摇头,“他们生活也不易,就不要计较了。” 直到那猎人前来,并不畏惧他们人多,那犀利的眼神如同雄鹰一般一一扫过,沉声问:“你们是哪里来的?这是我们村的山,谁允许你们来捕猎了?” 刚刚还打算帮忙的冯铮见他气焰嚣张,怒斥着:“这山人人都来得,就算在你们村旁那也不是你们的!” 看见地上的豺和野兔,他立马拿出地主的威严,放了一个信号弹,估计是召集同伴。 “你们今儿打了这么多野味,若是留下我就不计较你们擅自进山,放你们离去,若是不肯舍弃,就休怪我们采取强制手段!” 僮贵轻笑:“你这与强盗有什么分别?虽然这里离上京有些距离,人迹罕至,也不至于让你抢占他人的东西!” 那猎人随即抽出了弯刀准备与僮贵一战,说时迟那时快,僮贵的剑已经反手抵到了他的喉咙,“我看是谁不识好歹。” 他的手僵在腰间,眼里有了恐惧。 心里衡量一下,这些人身手这么好,一会同伴来了也未必打得过。说话的语气也松了几分,“兔子可以带走,这动物的皮毛对我们来说就是吃饭的碗,你们必须留下!” 姜雪时立马打手势,让他放下剑。此人虽蛮横无理,却也只是为生计所需。 “我们只是打些野味,数量并不多,大家都凭本事各取所得,两座山这么大,你们自己捕去,今日来此游玩,不想让大家扫兴。” 看他们衣着不凡,必定非富即贵,有高手保护。这猎人也不是傻的,立马就服软了。 “既是来这一次,我也就不追究了,希望早早离去!” 姜雪时点点头,又吩咐僮贵:“你们几个帮他把野猪抬出来吧!” 冯铮还想给他一顿教训,主人有令却不得不从。抄起家伙就下洞栓套,凭他们的力气,接近二百斤的野猪也不在话下。 这时猎人的亲友们都赶了过来,看见姜雪时等人不知所措,那猎人就向儿子解释了刚刚的事。 “这野猪算我们的,他们只是无聊来消遣,顺便帮我们把野猪抬上来!” 旁边的老汉一听,立马笑容满面的看着姜雪时等人,“几位小兄弟辛苦,不如随我们回徐家沟那边吃顿粗茶淡饭。” 林放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忙摆手,“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带了食盒来!” 猎人便不再强求,只说:“今日完全是误会,这野猪肉我分你们一半,算我感谢你们的行吗?” 他们几个不是没吃过野猪肉,不过也好久没尝鲜了怎么好意思要一半,姜雪时便说:“不如我们借您的地盘将这些野味宰了,反正那些皮毛我们也不要,就带点肉回去!” 老汉立马附和道:“好好好,我家老婆子看着这大野猪,又来这么多客人一定很开心!” 众人意见一致,姜雪时他们将这野猪拖下山放在板车上,又借了猎人们马匹将肉拖回村里。 第25章 再遇程寂 约摸半个时辰,一群人才从凹凸不平的道路回到了徐家沟的正村,这里才是人们住的地方,需要经过一条小河,房屋三三两两错落有致,道路都比较狭窄,良田颇多。山那边的田地虽然平坦基本都荒芜了,无论种什么收获寥寥无几,据说有人在那边看见过豹子,还有人被咬死过。 赵氏拿着簸箕正颠簸着花生米,只见老伴儿子从家门口的池塘对面走来,欣喜得叫出儿媳:“阿鱼,你爹和糟生他们回来了!” 这当然是捕获了许多猎物才会回来,婆媳二人净了手赶去迎接,那板车走在前面,猎物堆成了小山,特别是那只大野猪占了大半,可把老人家乐呵得喜笑颜开。 “娘,我们回来了,还有几位贵客!”糟生得意的喊着,特别看见几日不见的妻子,心中更是甜蜜。 赵氏看着林放等人英武不凡,锦衣玉带,行为便谦卑了起来,没敢去伸手摸猎物,热情道:“可喜可贺,几位贵客远道而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姜雪时是女子,自然她搭话最好,微笑着抱拳:“大娘,叨扰了!” 反倒是宋鱼儿见了几位年轻的公子,羞得躲在丈夫身旁小声询问:“怎么这么多客人,在哪结识的?” 糟生将山上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前面的人吆喝着进屋子里坐,赵氏和她老伴以及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将家里仅有的六张椅子拿了出来,用布擦擦灰,她们在篱笆墙里坐着晒太阳。 僮贵他们只能帮着撕猎物的皮毛,姜雪时在院子外边享受这恬静的时光,感受田园生活。 她刚要下台阶去池塘边看看,一个青年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直接绕过姜雪时去了赵家,大声喊道:“糟生,你家娃娃今天有没有去学堂,我找程夫子有急事!” “去喽,他俩估计一会就会回来,怎么了固元?”糟生一边刮着野猪毛一边回应。 “我跟我爹去挖笋子,他被蛇给咬了,现在都昏迷了,我要去找程夫子!” 糟生一听就停止了手中的活,对着姜雪时紧张道:“小姐,你们现先在家里等会,我帮他喊人去!”又问那男子:“你爹在家吗?” “是……是的,我跟我娘都急死了。” 姜雪时没想到程寂竟然就在这村子里边,想必凭他的本事应该能救回来,不过毒蛇毒性较强,不知道能不能快点止住。 立刻叫来僮贵,“僮贵,你跟着这位兄弟走一趟,先给他一粒解毒丸!” 在战场上经常会中淬毒的箭,这些解毒丸是他们随身携带之物,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那男子不认识姜雪时等人,便问糟生…“他们是……” “他们是上京来的,放心吧她不会害你的!你且带他们回家去给你爹喂药,我去帮你叫程夫子!” 那男子这才愣愣的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没想到他们邻里间还挺热心,看来当时他只是不准让自己长期抢他的地盘打猎。 姜雪时坐到院墙里等待着他们把肉分好,赵氏黑白相间的头发盘在后脑十分利落,双手捧着一杯茶递到姜雪时跟前,笑得慈祥::“小姐请喝茶,这是我自己采来的茶叶自己炒的,还好没有糊,您别嫌弃!” 她没有喝茶的习惯,最多也就喝桂花茶,但是老人家慈祥的面孔太过亲切,她不愿拒绝。接下后笑着说:“谢谢您了!” 刚刚老人留她们吃晚饭,她们以天色晚了不好赶路为由拒绝了,可是挡不住人家的热情,愣是现在就开始做饭留她们一餐。将那刚打回来的野味烤的烤,炖的炖,跟儿媳妇两个一直在忙活,若不是她不善厨艺也跟着干活了。 不一会程寂提着木箱子和糟生急匆匆的从门前经过,赵家的孙子背着书袋就回来了。 姜雪时看着胖嘟嘟的小孩,去包袱那里拿出自己带的食盒送给宋鱼儿。 “大嫂,这些糕点给孩子们解解馋吧,初次登门我们也没准备礼物!” 宋鱼儿用手擦了擦衣服,这才推拒:“不必了小姐,你留着自己回家吃吧,我们吃不惯这些糕点!” 一旁的小男孩看了可不乐意,“娘,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每次上街求你买你都不肯,现在人家给你了,你还不让我吃!” 宋鱼儿打了一下他的头,尴尬的教训着:“胡说什么呀,有客人在!” 姜雪时只好将盖子打开放在桌上,“过来吃吧小弟弟,时间放久了也不好吃!” 见她这么说,小男孩信以为真,露出两颗小虎牙就自己吃去了。 姜雪时见宋鱼儿一边准备菜边烧柴火,就叫了雷孟知,“你过来帮大嫂烧灶,别在那烤肉了,有冯铮他们就行了。” 雷孟知一进来,宋鱼儿又拦着不让,“您是贵客,你们都歇着去吧,这里烟灰脏得很!” 雷孟知笑着说:“没事,知道今天上山我穿的旧衣服,穿完就不要了!” 姜雪时白了他一眼,自个儿出去了。 她本来是要自己烧的,又想去看看程寂那边有没有事,她担心毒蛇毒性太强,老人家熬不住。 出去后,她就找小虎头带路去了那个叫固元的家里。 小虎头一手拿着一块糕点无忧无虑的跳着,无比舒坦。姜雪时祈祷着老人家不要有事,若不是程寂在此,恐怕老人家就更危险。 他们进去的时候静悄悄的,只有女人小声的抽泣,僮贵在门口打转,见了姜雪时,忙过来汇报情况:“刚程公子看过后,说没有生命危险,我们的解药喂得及时。但是他年纪大了,腿又肿,估计得放几次血,再敷草药。” 姜雪时松了一口气,就准备自个儿回赵家去,谁料程寂已经被固元送出门来了。 他尽管戴着帽子,依旧一眼就认出了姜雪时,因为上次她来找自己时,也穿了这身衣服。 “原来是姜将军在此,怪不得有这么有效的药。”程寂对着她的背影说。 这话一出可把在场的人吓得不轻,特别是糟生刚刚还想把她们抓起来。 “姜……将军?” 固元也迷迷糊糊的,又忙跪到姜雪时身后,“多谢姜将军对家父的救命之恩!” 此时她不得不转身了,立马将固元扶了起来,“这位兄弟言重了,恰巧我们今日带了,你们这里物资匮乏,又连年在地里忙碌,总会受点伤,的确该备一些药丸在家里备着。” 糟生为难的看着她:“我们这些粗人,虽说认识些药草,也就治治风寒,也不是什么药都能采到,若不是程夫子帮忙,我们今日就只能等死了。” 程寂也解释:“有些药材珍贵,他们也买不起,所以得用廉价的药材代替,其余村子里有什么病也会找我看,我年年都在此处,等我徒弟长大了,就不用我看了。” 姜雪时仿佛透过面纱看到了他的脸,那是一位高雅的男子,他的眼神一定清澈,因为他如此诚善待人。 第26章 遇刺 恰好今日收获满满,又遇上程夫子在此,糟生极力邀请程寂去家中做客。 程寂推辞道:“天色不早了,今日家母生辰,我需尽快赶回家,赵大哥的好意心领了!” 糟生听罢,也不再强留,又央求他稍作停留,去家中提一些肉给他带回去。 这下程寂没有推辞,猎户家的生活不算拮据,他也就心安理得收了。 姜雪时与他往来不多,程夫人的生辰没有大办,也就不必再补送贺礼。虽说他是三婶的恩人,日后这恩情记着便是,如果程家不愿与她来往,也无需上赶着讨好。 不过程寂为何没有骑马她倒是奇怪,程家不至于连匹马都买不起,这样走路费时费力。 当姜雪时她们已经准备享受丰盛的晚膳时,程寂已经走了一炷香的时辰。手上的肉分量不轻,他怕血渍弄脏了书本不敢挂在书袋上,手被绳子勒得稍微有些不舒服。 迎面而来的是学生父亲,程寂知道他无所事事,家中清贫,本想劝解几句,对方却先开口了。 一改往日邋遢和粗鄙的形象,胡空双手抱拳行礼,“程夫子这会是要回家?” 程寂回礼道:“嗯,胡大哥不会又是去买酒的吧?” 听到此话他尴尬的笑了笑,摸着鼻子愧疚着解释:“我已经戒了,戒了……嘿嘿,如今在姜将军府上打杂,谋了个差事,我家丫丫也能去念书了。” 程寂也觉得诧异,没想到他能有这种机缘,个中缘由也不是他该问的,只说时辰不早就此别过。 才没走两步,便被胡空叫停:“且慢,程夫子,我来找里正的,回京中的路上有危险,不知道是不是强盗,刚刚我家贱内在山上远远看见一群人藏进了山里,却再也没出来过,不知是不是等晚上出来作恶,我正寻里正禀报此事,早早防范!” 程寂面色一凛,这无故来了一群外人,如果不是为了打猎,非奸即盗。刚好今日有姜将军等人在此,还是留下来跟她们一起等候比较稳妥,家母的寿宴只好择日赔罪了。 点头答应后,程寂先回了学堂拿出信鸽给家中道明缘由致歉,然后准备和姜雪时等人汇合,商议如何将这群人引出来。 里正并不知姜雪时等人在赵家,村中属他们胆子大武功又高,得了胡空的口信后,他立马就想到他们,是不是夜里该派几个壮丁巡逻。 “糟生啊,又丰收了!”里正摸着胡子寒暄着,老当益壮。 赵糟生正吃饭陪酒呢,忙向姜雪时等人行礼后小跑着出去,对着里正欣喜说:“里正,怎么今日有空过来,这菜还热乎着,不如过来喝上两盅?” 里正这会没心思吃饭,笑着说:“今日怕是不行了。” 拉过他悄悄到院子外边问:“这些都是什么人,看着面生啊?” 刚刚胡空说的不会就是这群人吧?里正心里想着。 赵糟生笑着说:“他们是京中的贵人啊,有三位将军呢!今日上山打猎,恰好碰上了,帮我们拖回了野猪,我就带到村里吃顿便饭,刚刚若不是程夫子认出来,我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里正听完吓得差点站不住,看了眼院内,又颤抖着说:“他……他们什么时辰过来的?” “听说上午骑马赶回来的,在山坳那一带捕了不少猎物,我还把她们当坏人差点动起手来!” 正在此时,去而折返的程寂也来了。 赵糟生疑惑道:“您还没走呢程夫子?” 程寂见里正在此,想必胡空已经给他禀报过,就解释了路上遇见胡空的事。 赵糟生心中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问里正:“胡空的话可信吗?他平日里好吃懒做,不是个正经人啊!” 程寂摇摇头,“不会的,他如今在姜将军府上做事,已经改头换面了,应当不会撒谎,我特意来找几位将军商议此事。” 赵糟生顺势邀请他:“既然这样,咱们边吃边聊,有姜将军在,我们更不用担心了。” 里正点点头,他早就想进去打招呼了。 姜雪时一眼就看见了戴着斗笠的程寂,只觉怪异,端正了坐姿。 赵糟生领着里正来见姜雪时,“草民拜见几位将军!” 姜雪时当他是来吃饭的,淡淡道:“老先生不用多礼,今日只来做客,切勿兴师动众。” 里正笑着解释:“今日听闻村中有贼人出没,特来招壮丁巡逻守夜,这才碰上将军。” 程寂也不多费口舌,开门见山:“这伙贼人藏匿于山中,眼下天色正暗不易寻找,若是防范得太明显只怕会打草惊蛇,还是让大家尽早休息,在家别睡死,寻个武功高强的人打更,每个巷子口让两个人盯着,一有动静,互相支援。只是此路正是回京的必经之路,恐怕姜将军走后大家更多一分危险,所以请姜将军在此停留一晚,抓住贼人!” 即使没有程寂开口,她也不会一走了之。 “好,就这么走了我们也不会安心,赵兄的身上有信号弹,给我和僮贵准备着,今晚就由我二人来打更吧!” 林放摇头,“还是我来吧,你一个人不安全。” 姜雪时摇摇头,“你眼神不好,功夫也没我高,这伙人来历不明,有我们两个盯哨,你保护村民。”说完她又问里正,“大概来了多少人?” “听胡空说,大概有二十人。” 姜雪时呼出一口气,“还好,我们几个应该能解决。”又对雷孟知说:“胡空家在山上,独家独户更是危险,不如你带几个人去守一下,顺便观察他们有没有探子出来。” 众人吃完饭后就开始紧张的部署,姜雪时宿在赵家,等僮贵换她下半夜打更。 戌时,雷孟知的侍卫来报:“有一人在对面山上巡视过村庄,想来是计划着先去哪一家,而后又回了山里。” 若不是今日带的人少,她肯定要将这些人一锅端,此时却只能让他们先冒头。 夜凉如水,只有几颗星子儿闪着微光,姜雪时不敢睡觉,因为她害怕这些人伤了村民。 三更天,村口便传来了狗叫声,僮贵和冯铮,一人提着灯笼,一人打更。 僮贵有规律的敲着,还故意拉长了声音:“平安无事!” 二人相视一眼,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的痕迹,嘴巴里还是念叨着平安无事。 忽而村口的狗没叫了,不知道是不是遇害还是被迷晕,知道贼人已经进入村子。 一道身影从右边街道的巷子穿过,他们仍旧没有发出声音,因为这时只有一个人。 渐渐的,狗叫声又多了起来,屋顶的瓦片有轻微的响声,不一会一道身影窜到跟前,二人发出了信号弹。 对方诧异冯铮二人躲过他的剑以及发出的信号弹,一时之间招架不住。 不过他们只是村民,没放在眼里。 直到姜雪时站在屋顶看着四面八方的人,才知道这些人根本就是冲着她们来的。从山顶上看到最显眼的,当然是这些马匹。 她的一枚信号弹发出,几个先前来僮贵这边的侍卫,又前往赵家支援。 对方身手不弱,像是受过训练的杀手。 僮贵担心姜雪时,便拿着绳索让冯铮把活口绑起来,不料刺客却服毒自尽了。 冯铮见地上的人没有气息,又追上僮贵去支援姜雪时。 姜雪时不敢掉以轻心,对方都是下死手,就让赵家人隐藏好,自己和林放等人杀出去。 一向寡言的程寂,看着文弱书生的模样竟然也是个练家子,参与了混乱血腥的场面。 赵糟生几个猎人虽然有些拳脚功夫,但是根本不是对手,只能躲在暗处射箭,半个时辰后,对面的人倒了一地,姜雪时等人也气喘吁吁,只受了点轻伤。 第27章 吴家周岁宴 出了这么大动静,村里人来了大半,满地的尸体惨不忍睹,姜雪时忙让人阻拦他们靠前。 “你让大家都早点休息吧,今天这事过去了,别太担心,这些人我们堆积在柴房,回京后会找官府的人来查。”她对着里正说。 里正看她身上的血,担忧道:“将军不要紧吧?” 姜雪时叹了口气,“不碍事,今日给大家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我们都好好的,是将军除了这伙贼人。” 姜雪时知道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没厚着脸皮邀功,怕他们夜长梦多,只让他们以后加强防范,村里派两个人打更为宜。 僮贵等人在这儿处理现场,自己则回京让刑部的人查清贼人身份。 在战场上要她命的人很多,没想到回京了还得被暗杀,真是可悲。朝堂之上她到底阻碍了谁,以至于杀她灭口? 三个人刚准备上马回城,姜雪时又看看程寂,“程夫子,今日多谢了!” 程寂脱了帽子后依旧戴了个面纱,若非穿着白衣跟那些人倒分不清了。这是姜雪时第一次看他的眼睛,她从未看过这么干净明亮的眼睛,他分明看着自己,但又像没看自己,似乎看谁都一样,不知道该称作木讷还是无情。 这样的人,最是难以接近。 果然,他没有说话,点下头就走了,与刚刚戴帽子为村民们担忧的时候截然不同。 约摸睡了俩时辰,天就亮了。刑部没这么快出结果,她得去吴家赴宴了。 萤烛送来一身嫩鹅黄色的衣服,穿上后变得窈窕许多,整个人精神焕发。虽然面部不够白,上点粉遮盖便是,姜雪时看着逐渐红润的面庞特意阻拦萤烛:“今日穿男装,不必擦这么多粉。” 萤烛不敢违抗,便放弃给她用胭脂,特意将头发分了六股竖起来,显得脸庞更娇嫩。知道小姐不在乎外貌,但终究还是女儿身,她也希望小姐以后能有个好归宿。 姜雪时一心想快点出门,参加完宴会直接去刑部查个水落石出。随口问了萤烛一句:“我虽赎了你回来,但你的终身大事也不得耽搁,若有看上的青年才俊,便给你添置嫁妆充充门面。” 明知巧葱提过僮福,但是姜雪时没有质问,若过早拆穿只怕她面子薄反而不来往了。 说到这,萤烛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魁梧的身影,羞涩的别过脸,“只有看到小姐出嫁了,我才安心,不然我也终身不嫁。” 她这话出自真心,为了小姐她可以连命都不要陪她去战场,小姐没有依靠她这辈子也不会安心。 姜雪时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她感激萤烛的不离不弃,但是人各有命,不需要为自己耽误终身大事。 “你先看着吧,我也会留意的。”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这一生,她别无所求了。 吴家作为武将之首,今天定是宾客盈门,好礼不断。五花八门的贺礼从门口至礼堂络绎不绝,吴家老祖母昔日心宽体胖,如今也不知身体如何。 才过了两道门,陆冉冉便迈着碎步来了。 听说姜雪时到了,陆冉冉第一时间出来迎接,以前当她是情敌,现在也放下偏见,盈盈一拜。“姜将军。有失远迎!” 姜雪时抱拳回礼,“吴少夫人有礼了,今日令郎周岁,可喜可贺!” 陆冉冉羞涩的看着她颀长的身形,英气又端庄,饱满的轮廓一脸富贵相,特别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刚刚给她一个笑容,若为男子必定情迷意乱。 “多谢,里边请!” 俩人并肩往里面走着,却引来众人频频回头,或惊讶,或偷笑……姜雪时没有特意去听,倒是后面跟着的巧葱一脸不悦,真想出去抽她们的嘴,但她是下人只得攥紧双手。 姜雪时了解宴会习俗,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不见心不烦。 穿过林荫小道,树上的新叶萌芽,春意盎然。这么多年没来吴家,除了移了几棵树,与十年前无异,她旧地重游没有留恋,心如明镜,波澜不惊。 吴老太与吴夫人上下座接待着贵妇小姐们,姜雪时见老人不再容光焕发,多了几道皱纹面部蓬松了起来,心中感慨岁月不饶人,那些促膝撒娇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心中难免伤感。 “雪时见过吴老夫人!” 吴老夫人慢悠悠的站了起来,刚伸出的脚又缩了回去。仓促又激动地说:“女大十八变啊,雪时长得我都快认不出了!” 姜雪时也只能礼貌的回她:“雪时不再是小孩子了,您也抱曾孙了,身体可还健朗?” 这不着边际的提醒与关怀,让吴老太怅然若失。雪时始终没有做她的孙媳妇,却也独当一面,是个位高权重的将军了。 今日不适合叙旧,她点点头,指了指右下的空位,“好着呢,我记得你与念月那丫头有说不完的趣事,就坐她旁边吧!” 亏她记性好,姜雪时一阵感动,这关系再回不到从前,只能默默疏远。 坐在楚念月旁边时又看见了座下后方的贾恬,姜雪时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对方报以微笑也回礼。 想必楚家的事不用她操心了,落了座俩人就聊起了最近的乐事。 “阿雪,我前些天把府中旧物送到那小姑娘村里,不知道她多么开心,村里的人个个还夸我女菩萨呢,你是没见过那阵仗多夸张!” 姜雪时见她言出必行,惊叹道:“你这么快还亲自去了,都不带上我?” “前天你不是去武场演兵了嘛,听巧葱说你昨日还得去打猎,我还准备了些吃食不便存放,就先行一步了。”说罢楚念月还埋怨的看了她一眼,“你也不下帖子找我,我下帖子又怕耽误你正事。” 姜雪时愧疚的举了举茶杯,“以茶代酒,给你赔不是了,实在是琐事缠身,而且……”她看了看周围,确定别人离得远听不见,偷偷告诉楚念月,“我发觉朝中有人针对我,要不是碰上村里眼神好的,我今天都不能完好无损的坐在这!” “你说什么?”楚念月大吃一惊,手中的茶洒了一口出去,发现有人盯着自己,她又若无其事的整理了一下衣服保持冷静。 “这里不方便说,等事情有头绪了,我再跟你解释” 楚念月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也尽管找我,这上京错综复杂的关系我比你更清楚,官场的事我也听世子爷提过几嘴!” “好,谢谢!楚家的事也处理妥当了?” “嗯,一会回家路上我给你说。” 她俩顺道,却也只能长话短说。 第28章 线索 姜雪时其实挺厌倦参加这种宴会,但是吴家不一样,除了官场中的来往,还有多年的交情。 兴致恹恹的熬到了宴会结束,与楚念月一道离了府,齐郡王妃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为了给俩人一点时间说体己话,自个儿领着孙子去街上买风筝去了。 两位主子刚上了车,离了大街道拐弯,巧葱胸腔的怒火憋不住了,随即向萤烛抱怨:“这吴家怎么什么人都请啊,像她们这种大户人家,不都是上京有头有脸的人物,再不济也该是富甲一方的商人,怎么还有当着人家面说三道四的嘴碎子,瞧她那双下垂眼仿佛四五十岁的妈妈,装扮得跟个小姑娘似的,真叫人笑掉大牙,还有脸说咱小姐不男不女,我看她连路上乞丐都不屑凑近。” 她这么一说萤烛就知道说的谁了,自己与她在一起耳朵没她好使,估计这几年戏班子敲敲打打,让她耳朵受损。 “你说的可是那位穿紫色花袄,头上带了个白玉簪的姑娘?” 巧葱疑惑问:“姑娘?” 萤烛笑着说:“她比咱小姐还小两岁呢,只是长得有些老气,从小就与小姐不和,正是吴公子的远房表妹,以前她就想嫁入吴家,听说吴公子与小姐定了亲,还把小姐推进水里过呢。咱小姐可懒得搭理她,你也别放在心上,这几年才来一回,说出去叫人家笑话吴家。” 巧葱不以为然的张张嘴,觉得这样的人真讨厌,自己也不照下镜子看看,有什么资格埋汰别人,真想拿针线给她把嘴巴缝上。 马车里姜雪时和楚念月听了纷纷偷笑,楚念月称她宰相肚里能撑船,姜雪时丝毫不在意。觉得巧葱这丫头真性情,藏不住事又敢说,挺佩服她的。 “念月,你弟媳那事可都处理好了吧?” 楚念月轻笑一声,得意道:“我弟弟被遣回了老宅,那里没有车马,还得靠自己耕种,更是一文钱都没给他全靠他自个儿了,我几个叔叔可比我爹严厉多了,他断不敢再拈花惹草。” “那菊柔呢?如果以后他回了府还去找怎么办?” 楚念月想起那个狐媚子就变了脸,眼神犀利的看着前方:“如若她老实我也许留她条贱命也有个归宿,偏偏还敢挑拨离间,让我弟弟堕落、跟家里闹翻,我让人绑了送去三千里外的土匪窝那儿,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姜雪时发觉她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如此雷厉风行,和自己带兵打仗别无二致。 楚念月见她发呆,又瞬间一抹温柔的笑意,解释说:“等你以后嫁了人,自然明白当家不易,我家那位原本也有小妾和通房,都叫我发卖出去了,与其跟我在府里争宠,还不如找个人踏踏实实过日子。” 姜雪时瞪大了眼睛,“念月,你这不怕别人说你善妒?” 楚念月可不在乎,“我婆婆都默许了,我还有什么不敢?再说了,我公公不也没纳妾?” 姜雪时点点头,“辛苦你了,想不到嫁人了还得在府里勾心斗角,世子爷可有关照?” “我当初也算没长眼,嫁了个多情才子,如今还算体贴。说句笑话,如果给我再选择的机会,我可不管什么王公贵族,只为了自己,嫁个安分的男人。家越大,事儿越多,所幸如今你当了将军,已是一家之主,以后嫁了谁都没人敢拿捏你。” 姜雪时没有答话,在感情上她尚不深究,家国安定,才是她一生的执念。 楚念月叹了口气,这富贵日子不好过,她已经过上了,别无他法。 “你昨儿怎么回事,给我说说?” 姜雪时又把昨天遇刺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话毕,楚念月吓出一身冷汗,“你竟遭此劫难,若是在回去的路上被突袭,后果不堪设想!” 姜雪时点点头,“如果不是胡空的媳妇眼神好,我的确凶多吉少。” “这幕后主使真够狠毒,培养顶尖杀手极不容易,竟还服毒自杀!” 姜雪时叹气道:“他们都是哑巴,这幕后主使为了确保不败露真是煞费苦心,想置我于死地的人………” 脑海里第一个就想到了杜家。 “这段时间忙于府里的事,倒是把杜冰给忘了,他当日送了一尊观音像说不定就是喻示我会被杀。” 楚念月震惊道:“杜冰虽然恨你,但是不至于杀你吧。你父兄战死,难道他还不明白战场上的牺牲都是在所难免的,大家都是在保家卫国,而不单单是为了活命。” 姜雪时低下头,“还是你了解我,这种事,直到上了战场我才知道,不是他能感同身受的。” 她想起每个死去的弟兄,心中隐隐作痛。 “他们每个人都是那般英勇无畏,而且因为保护我的确死了不少人,为了那些死去的人,我也不得不绞尽脑汁准备战略让泰安退出我鹿琼。” 这份荣誉,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而是大家的牺牲换来的。所以她时常想,战争少一点,鹿琼强大一些,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死去,就不会有家破人亡。 如果能万世太平,谁又想生死为疆?可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亘古不变的规律,要想不被吞并,必须防患于未然,培养精兵良马。 马车停在了齐郡王府门口,姜雪时下车看着她进了门,而后面色一凝,转身让阿牛去了刑部。 除了刑部门口把守了二人,里面很是寂寥。刑部尚书赴宴还没回来,并且处于年假不大来刑部。 里面有刑部侍郎高远处理大小事务,听说他正在查阅卷宗,员外郎请他过来时,他的袖口处还留着墨迹。 “姜将军,下官无能,还未能查出贼人的线索,就连他们所服的毒药都未能辨别。” 姜雪时回礼,“年假多有懈怠,高侍郎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已是常人不能比。此刻我逢凶化吉,调查幕后之人并非易事,你不必心急。” 高远听说她性情寡淡,几乎不与官僚来往,但是见到庐山真面目,发觉她丝毫不摆官威,不温不火的语气,倒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叮嘱。 年纪不大,眉眼随和,如果说性情寡淡应当说她不苟言笑,稳重内敛,果真非同寻常女子。 “多谢将军体谅,如若将军无事,不如歇歇脚喝口茶,容下官讲述目前查到的线索。” 姜雪时对这个人的积极态度很是赏识,也就坐了一炷香的时间。 据他说贼人的身份目前尚未查出,从体貌特征上能判断是南方人,所以泰安王子有很大嫌疑。毕竟当初提出让他在鹿琼当质子一事是自己提出的,很难让人不生疑。 这毒药并非鹿琼所有,南方多瘴气,环境恶劣又山地环绕,听说有数千种毒药,这一切似乎都将证据指向他。 姜雪时没有立刻下定论,虽然贼人是南方人,司马佳和若没有十足把握将她杀死,这一切都会对鹿琼泰安谈和不利,因此他也不可能活着离开鹿琼。 作为一个王子,总不能蠢到自取灭亡吧? 既能提前设伏,又预知她和雷孟知林放等人去徐家沟,只能说他们三个人府中有奸细,死人无法开口,必然能抓住活人! 姜雪时告辞后,第一时间让人通知雷孟知和林放,将府中可疑之人排查。 第29章 太上皇驾崩 程寂不在官场周旋,刺杀之事肯定与他无关,但是事情又恰好被他撞上,他已经不能脱离干系。 程卓练上朝之前一再叮嘱他保护自己,带上马和武器用于防身。木苏颜前天才过了不愉快的生辰,昨儿听说那里死了二十人,今天怎么也不敢让儿子再去。 “寂儿,今天就别去了吧,贼人既然来一次失了手,说不定还会去第二次。他们不会动无辜百姓,你也就甭操心了。我们只管明哲保身,不参与朝廷纷争,远离那些将军们,以免引火上身,连将军都敢刺杀,对方肯定来头不小。” 想着二儿子下落不明,杳无音信,大儿子又遭了难,她忧心忡忡。两个都不让她省心,可怎么活呀! 程寂只得小声安慰她:“娘,我不会有事的,我不是带了马匹和武器吗?既然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我也没必要担心。爹爹在朝廷上无足轻重,没人会针对我的!” 木苏颜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上次寂儿才受了姜家的谢礼,按察使许蓝浔大人又有意将相公调回蓬州做通判,怎么都觉得是姜将军在背后悄悄推了一把。 “这样,以后你与姜家莫要再来往,我让你爹探探口风,是不是真的能回蓬州,我们也免了混进尔虞我诈的朝廷。” 他也希望家人能顺遂平淡的过这一生,只是那些孩子他还放不下,如果有人能代替他就好了。 “娘,你先别急,爹身在官场虽然没有实务却也懂得盘根错节,如若真的能回蓬州,我也欢喜,等我把那些孩子以后的课业委托给几位友人,也好放心归蓬。” 如此木苏颜也心安,见他有自己的执着也不好再阻拦,到时候在帮他在蓬州寻一门亲事,她也就安享晚年了。 程寂一路上心情沉重,除了对孩子们的不舍,也有放不下的过去。 冬去春又来,四季更迭,又是万物周而复始之时。马铁踏在干硬的沙石土地上,寒风刮得脸颊微疼,乔木萌生绿意,勤劳的农民已经在地里开荒翻耕,平日里都会与他闲聊几句,今日骑了马他也无心招呼,草草摆了手就直奔学堂。 不同于他们以前上学堂,每次都有那些富家子弟迟到。这些孩子即使寒冬腊月,也会早早在这里搓着小手等他,整整齐齐的坐在自己座位上,父母将他们的棉衣洗得发白,生怕唐突了自己,这些心思他都懂。 不去念书的时候,他们哪个不是在地里摸爬打滚,满身泥泞?只因带着敬畏之心走进这黄金屋,以学生该有的姿态、渴望知识的眼神,不落下每堂课。他们虽然贫穷却最是聪明可爱,他们心思单纯从不攀比,从不打架骂人… 多年前坐在学堂那个小胖子,被多少人耻笑过?即使知道别人是嫉妒,但是自己被灯彩嫌弃那一刻,这么多年的隐忍的耻辱,如洪水决堤。 过去了,过去了…他时常反复在心底安慰自己。 “夫子夫子,昨天我们村来了位官爷,可气派了,叫我爹都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平日里对我可凶,在他面前,只会伏小做低。” 虎头一脸得意的给程寂炫耀。 程寂呆愣了一会,幸好面纱挡住了他的表情,只是语气敷衍道:“哦?是哪位官爷这么厉害,说来给夫子听听?” “好像自报是刑部的人,不知道跟我爹说了什么,他们不让我听,我远远见他临走前还给了我爹一两银子呢!” 孩童最是天真,家里什么事都藏不住,自己是他信任之人,事无大小都会真心吐露。 应当是为了前日刺杀之事巡查线索,可是刑部秉公办事应不需额外打赏,应该是得到了重要线索。 不过说好置身事外,他也不再关心,只当真遇上一伙盗贼,不管什么将军都与程家无关。 午膳过后,风起云涌,天空突然春雷阵阵,将正小憩的姜雪时惊醒。 僮福僮贵不在身边,一个去调查杜冰近日动向,一个去调查三叔身边的女子。萤烛知道她一定会醒,便让巧葱去沏茶。 “现在什么时辰?”或许这两日太累了,她睡沉了些,外边漆黑一片,朦胧的光亮只能看见鞋子模糊的轮廓。 即使她脚步轻,也被主子听见了。萤烛忙点上蜡烛,柔柔道:“小姐,已经申时了。” 都这个点了,刑部那边不知道有什么眉目。 “可有刑部的人来过?” “没有,刑部的人做事效率也太低了,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都下旨勒令三天出结果,他们也不怕掉脑袋!” 姜雪时摇摇头,“若那么容易被查出来,那刺客便不用称之为‘刺客’了,皇上也是一时气急,才给他们施压。” 巧葱将热腾腾的茶水端进来的时候,大雨哗哗的下,青瓦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屋里格外宁静。 “小姐,小姐!” 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似乎是胡管家的声音。 萤烛掀了帘子出去,抱怨了几句:“胡管家,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怎还像毛头小子似的,何事如此慌张?” “哎哟萤烛姑娘,刚刚宫里来报,太上皇驾崩了,那雷声盖住了丧钟的声音,只得一家家派人来禀报了。” 里面姜雪时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感慨万千。虽说她和太上皇没有特别亲近,但他也是一位贤明的君主,慈祥的长者。 父亲承其恩泽,感恩戴德,她也真心为其守丧。 大雨滂沱,雨中的马车陆续停在了皇宫门口,撑伞的百官面容严肃的向里走去。 百官到齐之时,太上皇的梓宫已经置于归元殿,皇亲国戚和各位大臣静候殿内吊唁,并等待先皇遗诏。 姜雪时与司马佳和对视一眼,司马佳和眼中一片冷清,似乎还带着一丝紧张,眼神闪躲。只是匆匆转头目视前方,姜雪时敏锐的察觉他的手握紧了一下。 她不明白这人因何神情怪异,难道刺杀的事真与他有关? 大殿上,霍毅行念出先皇遗诏:“朕即位三十余载,征战不断,当年弘誓已违,有愧于民。吾儿毅行承朕之后,当以民为先,不得奢靡铺张,凡事三思而后行,多听忠臣谏言。后宫虚设,当选品德娴淑之辈,延续香火。天下归宁,居安则思危,不可轻信他国。民税当减,休养生息,国丧一年即可,朕无功绩,不愿后人耻笑。” 话毕,百官虔诚的接纳,跪拜先皇。 姜雪时听出了先帝的无奈,他虽有雄云壮志,却有心无力,家国天下仍是他一生的执念,战火刚歇,也算他含笑九泉了。 第30章 生辰,案件进展 因先皇驾崩,皇上服丧,政务停顿,百官也不用上朝,自然无暇兼管她被刺杀一事。 刑部那边也没个眉目,凡事还得靠自己。 杜冰近日远去铅州给舅舅拜年,根本没时间管京城的事,说明这事应该与他无关。想起司马佳和那心虚的一眼,她又不得不将这个质子查到底。 看似无实权,但泰安的使臣应该也快到了,提前来了一批人与他里应外合倒也说得通。 正当她准备询问僮贵三叔那边的事调查仔细了没,念月来了。 这是回京后念月第一次以个人名义登门,正巧近日心情烦躁,有她来解乏正好。 雨过之后,水雾弥漫,半城烟纱有种婉约神秘之美。上京气候湿润阴冷,只有几朵桃花颤巍巍探出头来放哨,择日放晴,便是姹紫嫣红争奇斗艳之时。 楚念月一来便折了一枝准备插到她屋里,“今天大喜的日子还愁眉苦脸,年纪轻轻看起来跟祝夫子似的。” 亏她还记得祝夫子,那不是重男轻女整日板着脸对她们说教的夫子吗?可是国丧期间何来大喜之说? “莫要逗我了,你如今掌管郡王府,上下一心,蒸蒸日上。楚家的事又处理妥当,好不逍遥,怎能体会我这独当一面压力!” “再大的困难都会过去,日子不还是一样过?今日是你的生辰,虽不能游山玩水,好歹咱坐下聊聊天!” “我生辰?” 姜雪时后知后觉,惊讶之余心中一暖。 “原来你是来陪我过生辰的。” 十年间在军营从未有人记得,她自己也忘了,家人不在,这个生辰又有何意义?太上皇驾崩之后,她已经忽略了这个日子。 巧葱和萤烛自然也没忘记,一大早留给她做长寿面,包饺子,清汤白底,香味十足。 二人坐在一起,优雅的细嚼慢咽,时光静好,时不时又提起过去,或讲她怎么制服菊柔。 今天她穿了身月白色素服,头上也只簪了朵白花,未加粉饰的她增添了一丝温柔。按理说这期间不能访友,她们俩见面已是禁忌。 得到满足的姜雪时劝道:“念月,我们俩身份都非同寻常,说句难听的话,你还是先回去吧。你能来我就心满意足,若有心之人造谣,传到皇上耳朵会给我们两家惹来麻烦。” 楚念月虽然不悦,但也知道是非轻重,将盒子交到她手里。“呐,给你的生辰礼物。” 姜雪时好奇的问:“什么礼物呀,可别太贵重!” 盒子一开,是一条束腰的皮带,外边的有一个个独立的小口袋用纽扣扣着。 她还以为是她新出的花样,样子倒是挺新奇。 “你如今得罪了哪位权贵,处于危险境地,若下次遭刺杀恐怕难以脱身,我给你打造了三十枚飞镖用于防身!” 楚念月一解释,姜雪时目瞪口呆,亏她想得出这种暗器。 “知我者念月也,这份礼物是我最特别、最珍贵的礼物!” 楚念月东西送到,心也安定下来,与发小依依惜别。 姜雪时摸了摸这口袋里的飞镖,那种被珍视的感觉,如雪地里的一股暖风。 僮福原本是准备向姜雪时求娶萤烛,如今国丧只得闭了嘴,僮贵便向她报了近日三房的动向。 就算三婶向她投诚,她也没百分之百的信任。这些日子三叔都没怎么看望三婶,三婶也就逗逗孩子,照顾伤口,偶尔做做针线活。 三叔那边更是过得逍遥自在,前段时间带着怀孕的裴娘去寺庙里祈福,去梅园听戏,去忘忧谷赏花。 生意上的事也没落下,白日里玩了,晚上又宴请曹杜两家的主事人吃饭,得了一批上好的新米,准备在上京高价出售。特别是那些酒楼喜欢争先哄抢,还能把物价抬得更高。 走水路能节省很多开支,姜家商船多,往来便利,又是开了几十年船的老舵手们,那速度比陆路快多了。平时若不取货,也能租给别人。 曹家喜欢做成品买卖,同样的物品能在他们家做出不同的花样,比如做衣服的样式、做菜的方法、做陶瓷的花纹……似乎抓住了达官贵人的心头好,卖出天价的东西已司空见惯。 裴娘这背景查不出来,很让人匪夷所思。听说是以前给裴姓商户人家做丫鬟的,僮贵去到她所说的地方,几个姓裴的人家根本没听过她这号人,她来到上京五年,已然查不出来历了。 一个不明不白连身世都藏着的人,怎么能入姜府? 明日就出门会一会这裴娘,她不能做到杀人灭口,但是能像念月一样,让她消失在上京。 次日上午本应乘着马车去城外,雷孟知却下帖子通知她去一趟潇湘坊,说有急事找她。 裴娘的事可以缓一缓,但是雷孟知那儿肯定有什么要紧的消息,她毫不犹豫就去了。 “巧葱,你和萤烛待在家哪儿也别去,若有客造访你就说我身体抱恙不便见客。” 萤烛和巧葱应下后,僮贵也悄悄在隐蔽的位置跟着贴身保护,僮福去了刑部。 潇湘坊虽说只是书肆,也有便于客人誊诗绘画的单间,二人去了三楼,除了雷孟知外没人上来。 姜雪时掀开男装裙摆坐下,严肃问:“发生什么了?” 雷孟知带着斗笠,乍一看还有点像程寂那顶。 “这些天我跟林放都对府里上下严密盘查,搜集所有可能看过我给你们下帖子的人员,本来没查出什么信息,倒是我家门卫的儿子突患恶疾,中毒身亡。” “这又说明了什么?” 雷孟之叹了口气,“他是个大字也不识的人,脚还不利索。原本雷家同情李大头以后娶不着媳妇赚不了钱,让他待在雷家接他爹的位置,就让他慢慢的练习,恰好冯铮送帖子给林放那日,李老伯问过冯铮的去向,冯铮又觉得约你们打猎是件无关紧要的事,就全部给李老伯说了。李老伯更是什么事都会给李大头复述一次,并且因为他不识字,就得将大小事务记在心里。我们遇刺第二天,李大头就身体不舒服,原本以为他是吃错了东西,在家里休息。三天后毒发身亡,郎中也束手无策。经他描述,与那些刺客的死亡特征一致,口舌溃烂,四肢发黑。” 姜雪时没想到贼人连门卫都算计上了,杀人灭口,真是残忍至极! “应当是药量少,所以死得慢。这桩阴谋涉及到我们三个人,一定得将他揪出来绳之以法!” “据我推测,此人应在朝中,我们应该好好想想阻碍到了谁的利益,才好减小调查难度。” 他们三个刚刚回京,前来示好的官员比比皆是,谁都不像坏人,这才是最令人头痛的。 第32章 见裴娘 听了雷孟知的告诫,她是一宿都睡不踏实,反复做噩梦。 清晨醒了之后,一身疲惫。她试图如往常一样练枪,摆脱那些不愉快,青云已经拿着他的小剑来了。 “大姐大姐,我今日跑了三圈你才起床,可是身体抱恙了?”青云稚嫩的声音,很是天真无邪。 姜雪时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哈欠,忙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没有,昨日睡得晚了些,青云这段时间一直坚持晨练,倒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可是别忘了课业也不能落下!” 姜青云抽出那把铁剑,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把,虽然没什么杀伤力却一点不轻便,他已经能运用自如。 “以后我长大了,必定保护好大姐姐,像姐姐一样冲锋陷阵,一骑当千!” 姜雪时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今日我们练一套剑法。” 天气越来越暖和,姐弟俩挥汗如雨,他个子不高,却学的有模有样。过了早膳时间,秦宁才来接他。 “阿雪,青云这孩子调皮,耽误你时间了!” 姜雪时可没觉得,倒是很有成就感,青云很聪明,剑法都记得牢固。她对青云很是认可,没觉得累。 “二婶婶,青云很聪明,希望他将来有大出息。我只教些武艺傍身,并不传授别的,打仗这事有我就够了,他现在是我们姜家唯一的指望了。” 秦宁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万分感激。 拉着儿子回去的时候,还不停回头看。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终是以这种最残忍的方式长大了,她是姜家的顶梁柱,更是国之栋梁。 裴娘刚好怀了三个月,不显怀。 姜雪时去的时候,姜平忠不在院里。她在里边晒干花,门卫传唤有客人到,她才缓缓来到门口。 刚出门就被姜雪时的冷脸吓着了,这姑娘年纪不大气势汹汹,一股居高临下的姿势让人忌惮。 “敢问姑娘是……” “姜雪时!” 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她心跳如雷。没想到以这种方式见到未来侄女,故作腼腆着说:“民妇拜见姜将军。” 姜雪时开门见山,“有话里边说,用不着这些虚礼。” 若说样貌,这人是比不上三婶,但就是看着柔柔弱弱的,怪惹人心疼。没有佩戴任何首饰,衣服也就白底灰领,外面套了一个蓝色孺子,光亮的额头上顶着包髻,别了朵娇嫩的水仙,白底轻黄蕊,正如她本人我见犹怜的样子,那眼底长着一个黑色的痔,添了别样的风情。 “将军里面请,我叫人泡茶来!” 别院不大,一共就七个仆人,一眼就能望尽。一个老妈子一个门卫,厨娘一个,护院两个,还有两个打杂的一男一女。 裴娘说话声音小,样子怯弱,说话的时候多数低着头。 年龄与自己差不多,她带着一大箩筐警告的话准备震慑此人,却发现她不开口人家就已经诚惶诚恐了。 “想进姜家?” 裴娘站在那里不敢言语,听着突兀地一问,手中的帕子捏得紧紧的,“老爷抬爱,希望我能进府陪伴。” “坐下吧,毕竟还有身子。抬起头来回话。” “是!” 她眼里的愤怒一闪而逝,堆起一抹笑意。 “家住何处,可有父母?” “奴家自幼被卖,无父无母。” “听说你以前在柳川裴家做过丫鬟,却不知是哪个裴家。” 裴娘手中捏着帕子,不敢露馅,故作镇定道:“那裴家已家道中落,举家迁回毕节,奴家也是被变卖,才辗转到上京。这一路颠沛流离,全仰仗老爷心善,说收了我做小,这才有了身孕。” “所以,我若没有回京,你此刻应当进了姜家?” 裴娘卑微道:“一切凭老爷做主,奴家不敢妄想。他当时说夫人生不出儿子,望奴家争口气给他留个后,若是男孩,这姜家必定有奴家一席之地,奴家也并非贪图荣华富贵,只愿静候老爷闲暇时来看我,此生足矣!” 她虽看着怯弱,这对答如流的本事也挺稀罕,就连裴家都被说举家迁走了,必然是早早想好的。 她虽然没有三婶好看,这脑子转的挺快,处处将责任往三叔身上推,自己推得一干二净。 “你与我三叔感情这般真挚,真是让人欣慰啊,如此说来,给我三叔做小也不是不行。” “将军这是……同意了?”她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喜。 她是同意,且让这厮高兴几天吧。 “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就给我三叔做小吧!” 她意味深长的一笑,就回家去了。 听了她亲口允诺,裴娘喜不自胜,猛喝了两盏茶,捂着肚子说:“给我争气点,一定得是男孩!” 直到下午姜平忠按时来看她,她今天高兴得睡不着,给他泡的茶里还放了几片橘子皮和蜂蜜。 姜平忠怪异道:“今天怎么给我喝这个?” “你那好侄女今天来我这耀武扬威了,我以为她会百般刁难,极为难处呢,没想到几句话她就心生怜惜,同意我进门,看来她也不过是个纸老虎!” 姜平忠没想到这丫头转性这么快,按理说自己纳妾与她无关,没必要这么护着那周氏。如果这个不成他还有备选,只要她们四个人中有一个生了儿子,他以后就有指望了。 周氏已年老色衰,每次与她亲热不知道多么无趣,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身上、脸上的皱纹,像水波似的一层接一层,摸起来没有裴娘她们光滑。 今天心情不错,回家一趟也无妨。 周芙蓉恢复得还不错,只是伤口还没长好,一天就得骂那负心汉一次,再也哭不出来了。 曾经恩爱两不疑的人,弃她如敝屣,也莫怪她心狠了。雪时那边还没动静,估计是去找证据了。 “哎哟,小乖乖让爹抱抱,真是粉雕玉砌可爱的很啊!像你娘一样。” 外面响起了姜平忠的声音,周芙蓉的眼皮跟着跳了一下。 今儿吹了什么风,把他吹来了?刚还在府中非议他,心中有些心虚。 黄妈妈提着一篮子燕窝进来,献宝似的说:“夫人,老爷回了,还带了许多燕窝。” 这场面换做别人看了,真以为是要破镜重圆了。可她周芙蓉一朝被狗咬,十年怕井绳,也不会信这些花言巧语。 “吃过晚饭了?”她坐了起来,将身上盖得严严实实的,宛如对待一个陌生人。 姜平忠露出了许久不曾有的笑容,“看看你和闺女怎么样,我在外忙碌,也就黄妈妈照顾你们了!” “是啊,连我一向不待见的雪时都来看我,老爷却忙得钻进别人的被窝。” 此时屋里没人,姜平忠恼羞成怒,“这说的什么话,来看你一次,你就吃了火药了,用得着这么呛我?” “明人不说暗话,你也甭在这装模作样。要么就一纸休书休了我,要么就别在这假惺惺让人作呕!” “长出息了你!”姜平忠眯着眼看她:“我告诉你,裴娘要是生了儿子,看我不休了你这个妒妇。雪时已经答应让裴娘过门了,我看谁还敢拦我!” 听到这周芙蓉的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打转,她顺手就扯下芙蓉帐,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 “给我滚出去,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看见你我就觉得恶心!” 姜平忠真就气呼呼的走了,“哼,不识抬举!” 怪不得他今日这么好的心情,竟让狐狸精进府了。雪时说过会帮自己的,她难道是骗我的吗? 周芙蓉瞬间变得茫然,因为雪时让自己变得有底气,这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她想报复自己? 第32章 神秘组织 孝期已过,百官还朝。 千树万树梨花开,万里无云,长天一色。 许是受先帝指引,霍毅行应下先前姜雪时提出建仓库收集旧衣物一事,让百官评价可行性。 以前都是等到某地出现灾情,才会拨款出物资救助,临时让大臣富绅们捐钱捐物资,好多人怨声载道。若真实行这一策略,许多地方或可在本土以及临县寻求帮助,也比上报给天子远水救近火的好。 “众爱卿觉得如何!”霍毅行一身黑衣,王冠也简约低调,依旧贵气威严,让人心生敬畏。 吴锋作为武官之首,高声赞叹:“妙哉妙哉!姜将军出口,从不说废话!” 他佩服姜雪时新奇的想法,她无时无刻不在为民着想,是不可多得的良将奇才。 姜雪时见到大半的官员都顺势推举,心中窃喜,只望为民减轻负担。 “好,建仓库的事就交给郦尚书了,但求迅速扎实,不得敷衍了事,从国库先拨八十万两银子作为备用。” 郦尚书领旨后,姜雪时又被同僚一顿吹捧,她今日心情不错,也就都受着了。 想起国丧前发生的事,霍毅行又让人把姜雪时和刑部尚书以及高远都留了下来,听听此事进展如何。 张开昼以为皇上忘了,而且此案已经成了死局,实在是查不下去了,苦笑着看向姜雪时,而后和高远并跪在金銮殿上。 “皇上,下官无能,除了歹人的出处,实在查不出这幕后真凶。” “既然知道他们来自何地,还查不出来?” 高远作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也怕自己的上级被罚而株连,只好硬着头皮道:“贼人有一半是服毒自杀,并且毒药来自南方泰安一带,说不定是泰安派来的。” 霍毅行摇摇头,“泰安人如何进得了城内?” “这点微臣也曾想过,他们不会说话,只要将面部稍作伪装还是能蒙混过去。” 姜雪时却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徐家沟隐藏地点高大人可有查过?” 高远看向她,冷静说道:“我们去晚了一步,问了村民说是刑部的人上午有查过,已经将那些痕迹都抹去了,所以除了毒药下官无从查起!” 姜雪时点点头,“其实从死者身上已然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就算真的是泰安人,这幕后之人也不一定就是泰安的。除非有一个泰安人埋伏在上京多年,才能将姜家、雷家、林家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那天他们之所以能知道我们去了徐家沟村,就是是因为他们从雷家一个门卫身上找到了突破口,事后又毒杀了门卫,所以这人必定是我们鹿琼的。” 高远不知道还发生了这样一件事,立马喊冤:“姜将军,这件事下官没有听到有人报官啊?” “雷家觉得你们办事不利,已经自己着手调查了。” 这话让高远觉得惴惴不安,又无奈得低下头。 霍毅行听罢,头痛的挥退了他们,“这事牵扯到两国,光靠你们刑部的确有心无力,不如你们找找泰安王子了解一些信息。” 姜雪时与泰安王子关系微妙,对方不一定帮她,但是如果不帮,他们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 出皇宫后,她直接去了雷家。目前看来,朝中的人都是各怀鬼胎,刑部大概也安插了那个人的眼线,不然怎么会先高远他们一步处理了现场呢? 雷孟知作为小妾之后,原本不受府中重视,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府邸,又接了全家过去,已经没人敢瞧不起了。 门卫已经换了人,李老伯伤心过度,带着儿子的尸体告老还乡了。 雷孟知把他所查到的信息,一一讲给姜雪时听。 “自我们被泰安冲破国门开始,鹿琼就没有泰安人能进来了,也许他们只是在幕后之人的驱使下扮演了泰安人用了障眼法。” 姜雪时觉得有这个可能,“我们与泰安交战,这种做法的确可以在失败后撇清关系,关键是他们平时是如何生存?如果百姓们在大街上看见了像他们一样的人,肯定会报官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想想我们平时不会注意到哪些人?” 姜雪时想了想,随口说出:“乞丐,僧人!” 有些人是压根不用出门,有些人是走在大街上旁人避之不及。 他点点头,“猜对了,据我所知,在我们鹿琼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名叫‘神明’,打着解救民间苦难的口号,收了许多信徒,并且善待他们的家人!” “这与那个组织又有什么关系?” 雷孟知又说道:“冯铮小时候就遇到过,他隔壁的玩伴就是个哑巴,被这个组织收走后,给了那哑巴的家人一笔财产,并且保证不会伤害孩子,还扬言说:‘我会让这孩子每天祈祷诵经,洗刷前世的罪恶,换此生平平安安,下一世必定能做个好人。’这些聋哑人,除了和泰安人一样有包头巾的习惯,同时他们也都没有头发。” 姜雪时顿时明了,“你们是怎么联想到这个神明组织的?” “冯铮前些日子偶然看见一个哑巴打手势想起来的,这个组织听说收了很多聋哑人,头目必定是懂哑语的,我们从会哑语这方面来找突破口,并且找到他们的弟子,一定能找到幕后之人。” 虽然在整个鹿琼来找,难度很大,但总比毫无头绪的好。 “我们三家各派一支精卫出去,不能大张旗鼓,私底下保持联络就好!” 雷孟知叹了口气,“此事不要再同任何人说起了,这精卫也必须是非常信任之人,不然我们又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姜雪时自然明白,出府后,她立马去找僮福安排人手。这些聋哑人武功高强,一般人不是对手,就算发现了,也得有命出来放风。 一个神出鬼没的神秘组织,必定不会在阳光之下暴露太久,而那些卖了孩子的人家,肯定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被用来当做杀人的武器。 姜雪时跑了一天,晚上刚回到家就听说裴娘已经被三叔给带回府上了,奇怪的是三婶这回没闹了。 出了月子她的身体已经瘦回去了,伤口愈合后她经常出来晒太阳,与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巧葱眼瞅着姜平忠到厨房指手画脚,气得手舞足蹈道:“你是不知道三爷那样子,就因为那裴娘吃饭的时候反胃了,他就去厨房骂那些人不该做鱼,又说菜里的油放多了,孕妇不能吃这些。” 萤烛叹了口气,“叫你不要管别人的闲事,又把自己气着了吧,三夫人都忍住了!” 姜雪时笑着说:“看来三婶已经学会忍耐了,你去给三夫人传个信,下个月我会让她看一出好戏,这个月就让那些偷鸡摸狗的人得意一阵子。” 想起当初三爷害自己被赶出府去,萤烛跑得比谁都快。 第33章 泰安公主和亲 泰安的使团到上京了,跟随而来的还有泰安公主司马疏清,作为泰安第一美人,姜雪时只远远看过一眼。那骑马的身姿小巧精致,一身银装古老的花纹服饰,从头到脚挂满银饰,太阳底下一晒,像繁星满天,璀璨夺目。 她头上还有一颗硕大的红宝石,按照鹿琼国丧规定,应当不得戴这些首饰,姜雪时心中不悦,但她不是皇上,不能定罪。 按理说使团万没有公主前来的道理,难不成这公主有一副七窍玲珑心,还是有张铁嘴铜牙能让泰安的损失降到最小? 随着众位大臣进了宫门后,她这才发现朝堂上站着的司马疏清可谓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眼光。 “泰安公主司马疏清,参见皇上。” 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身量不高却一股洒脱的气质,笑的时候眼睛形成一道月牙,像是会说话般。纤腰细手,体态轻盈,再配上这身特有的服饰,像一朵山茶花。那纯真的笑容,宛若隐藏于山丘的美初次被人发现,她是那么光彩夺目,却又让人觉得憨态可掬。 霍毅行只一眼便移不开眼了,好一会才不自然答:“平身吧,一路跋山涉水,辛苦了!” “早听说鹿琼国主英勇神武,如今一见,并非如此。” 本来挂着笑意的霍毅行面部一僵,百官们更是惊掉了下巴,这公主到底会不会说话? 霍毅行强行压住自己的怒气,毕竟她长得这么漂亮,应当是年纪小不懂事。“哦?那你说……朕应该是怎样的?”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谪仙临凡,翩翩如玉。在疏清看来,英勇神武只适合凡夫俗子,一词怎能道尽皇上的俊逸非凡?今日得见,正是疏清一直求而不得,苦苦寻找的仙君!” 这一下回转,直接逗得霍毅行哈哈大笑,整个金銮殿都为之震撼。 能把群臣弄得一惊一乍的也只有这位小公主了,看似毫无心机,说不定是蓄谋已久。就连她想嫁给皇上这话也能说得出来,莫不是打算来和亲? “疏清公主,在我鹿琼还没人敢这么说话。” 司马疏清也不忘使命,坚定不移的说:“疏清此次前来正是想入皇上的后宫,换我皇兄回泰安!” 姜雪时眯了眯眼睛,竟然打起了这样的算盘,沉声质问:“疏清公主这如意算盘打得也真响,佳和王子身为贵国储君,必定有天大的价值,你想换回你皇兄,仅仅靠你和亲就能了事吗?” 司马疏清见姜雪时是一女子,立马猜到了她的身份。 “久仰姜将军大名,疏清这厢有礼了。疏清一介女流确实不配与皇兄相提并论,但是我可以永远待在鹿琼,不是更好的加固两国之间的关系?而且,此次除了放回所有贵国人质,我们还带了二十匹汗血宝马、稀有的药材无数、二十万两黄金以示诚意,你们应该没有拒绝的道理!” 泰安人骁勇善战,善于驯服野马,更有数不尽的名药,地广人稀,的确他们没有拒绝的道理。 一旁随霍毅行接待使臣的周贵妃已经气得把下唇都快咬出血了,这么一个花季少女入宫,又是泰安的公主,她的皇后梦怕是要破碎了。 脸已经阴沉得不行,合计着一会回去找姐姐商量,阻止这个女人进宫。 姜雪时见她们这么大方,百官们也窃窃私语发出惊叹。 只有姜雪时想得更久远,对霍毅行说:“皇上,疏清公主自然尊贵,可佳和王子是主战者,放回泰安难免不会再生事端,请您三思!” 这么诱人的利益他们还不答应,司马疏清没想到姜雪时这么难缠,有些恼怒。是自己不够美,还是礼物不够丰盛?为什么就不肯换回皇兄? 其实她来和亲也并非为了皇兄,还有母亲稳坐太后之位,更有父皇钦点的影卫护她安危。 影卫中有一人与她是青梅竹马,若是来了鹿琼,便可朝夕相处了。俩人本来就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她只能将距离拉到最小,有个人天天陪着她也不错。 “姜将军说得不无道理,这使团嘛就是求和的,条件谈不拢大家都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嘛。”司马疏清无害的一笑,让人沉醉。 霍毅行准备再召集内阁大臣从长计议,就命人给他们安排住处,晚上设宴款待。 才聚集了没多久,内阁大臣们就开始了激烈的争吵。 “既然主和了,就见好就收,他们泰安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国库目前已经空虚了。” “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都不知道讨价还价!” “质子的作用就只是牵制泰安,换个公主作用相差不大。” “被那公主迷惑了吧,怎么能为了二十万两黄金就折腰,打了十年的仗,劳民伤财,用多少钱都换不回来!” “……” 霍毅行听着他们你来我往,口沫横飞,差点就要掐架的样子,不可置信,谁还记得他们是几个言官? 他心里其实已经妥协了,只是姜雪时一言又让他警醒,不可一时贪念。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朕觉得,这质子至少得在鹿琼待五年,不然……我们还没喘息的机会,就让他们打过来了。” 此言一出,大臣们立刻静了下来。 钱丞相顺势拍马屁道:“皇上高明,我们既有主动权,必定能拿捏住他们。这样银子收了,美人也入了宫,质子也还在我鹿琼,就不怕他们短时间内再发动攻击了。” “姜将军回朝也有些时日了,老臣觉得此人可以重用,她足智多谋又忠贞爱国,必定能守卫边疆,不如明年还是让她在边疆震慑泰安,也好护我鹿琼安宁!”这句话卢勋早就想说了,既然得了封赏,还是早些回去镇守为好。 霍毅行早有安排,被他提起,只敷衍说:“雷孟知和林放与她实力不相上下,目前南边已经增派了姜家的军队,且让她在上京与家人多待一段时间吧,毕竟也镇守十年之久了。” 卢勋只是心中不安,见皇上这么说,只好默默退下。 晚宴的时候自然少不得女眷入宫,白日里长公主得知司马疏清竟然准备来和亲,带着女儿一起见识第一美人的风姿。 霍毅行在主座,太后已经不问朝堂,就奉周华云,陆筠陪同。女眷桌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陪同泰安公主,自然少不得姜雪时这个主要人物。 司马疏清一直给姜雪时敬酒,“姜将军,听说你在战场上勇猛无敌,想必酒量也是千杯不倒,我敬你一杯!” 姜雪时不喜喝酒,虽然未曾醉过,但不爱喝。那种辛辣的味道,只适合在痛苦的时候麻痹自己,这才只接了三杯就要推辞。 周华云今日穿了最美的衣服势必要把这公主比下去,结果人家压根没在意她。这可把她气得不行,拿着一杯酒就挡在姜雪时跟前,“泰安公主,我乃端阳县主酒量还不错,不如今晚由我陪你喝。” 司马疏清没听说过这号人,稀里糊涂就一饮而尽了,“请!” 姜雪时见周华云顶上了,她也就默默不说话了。观察着四周,发现霍毅行不停的往这边看,不知道在看谁。 心中很是不屑,既有美人作伴,还窥觎别的女人,男人果然都是一样贪图美色! 第34章 勾引 宴会散了的时候,司马疏清出乎意料的先醉了。 司马佳和唯恐妹妹胡言乱语,带她回了偏殿。而宴会上仍旧是人声鼎沸,推杯换盏。 周华云是有些海量,与吴夫人以及齐郡王妃三人轮番敬酒,再加上姜雪时偶尔掺和一脚,对方很快就醉了。 而让大家悔恨的是——霍毅行看见司马疏清那一刻,眼睛都直了。 周贵妃与长公主也陆续退席,到御花园散散步,周华云见皇帝舅舅身边没人,兴高采烈凑了上去。 “舅舅舅舅,我上回说想要一座府邸的事,您考虑得如何了?” 霍毅行几乎将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并且有父皇遗诏,他怎敢独断专横将国库用为一己之私。 “这仓库新建也得花不少银子,你外祖父临终前早就告诫过我不得铺张浪费,加之国库不堪重负,故而此事休要再提了!” 听到这周华云气得七窍生烟,至少建个小点的府邸她也好炫耀炫耀,她之前都在佳成郡主她们面前得意过,说过这事儿一定能成,这出尔反尔让她的脸往哪儿搁。 “舅舅……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眼看着泰安投降,不如拿他们的赔偿,给华云建个小小的府邸也行啊!” 没想到这个外甥女这么蠢笨无礼,霍毅行哪里还有宠爱。与司马疏清相比,真是太差劲了。 “华云,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不计较你口无遮拦,今日的宴会可别让朕丢脸。那些贴了封条的府邸也挺多,你自个儿找块合适的,朕给你翻新就好了。” 周华云见舅舅真的生气,不敢出言不逊逼迫他。都怪那个姜雪时,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的就会进言,建什么仓库啊! 回座的时候,她看见姜雪时就烦得很,越想越吃不下东西,溜之大吉了。 这座上就剩姜雪时一个,她慢条斯理的吃着菜,只等吃饱了就告别这无聊的宴会。 周贵妃与长公主一心想得到皇后之位,费尽心思阻止这位公主入宫。以她国色天香,必定是前程路上的一大隐患。 “姐姐,皇上与你感情最深,这话还得你来开口,我毕竟是贵妃,不敢落得善妒的名头。” “今日我瞧着皇上的样子,对那泰安公主念念不忘,我看男人是很准的,十有八九还是得入宫。” “太后那边送来的陆美人虽说成不了大气候,也不能让这位外邦公主后来居上啊,我就怕皇上受她蛊惑,挑拨离间!” 明日使团们还得再谈,一定得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即使和亲,也该有其他人选,不一定得是皇上。 宾客散尽后,周华云再次留宿皇宫。 今晚月明星稀,皇宫灯火阑珊处,犹见身上美人半醉半醒听琴。 其实,司马疏清今夜并没有醉,人都说醉酒的女人更容易迷惑男人,清纯中带着妖娆妩媚,才是最动人的。 她在微风阵阵的凉亭里,听着乐伶抚琴,微弱的灯光洒在她的脸颊上,有一种朦胧之美。 被勾得三魂丢了七魄的霍毅行,踏月赏花,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为离这儿并不远,有人揍琴。 他脚步渐近,远远就见一女子,头上绑了一条丝带,随着琴曲缓缓起舞,她婀娜的身姿,行云流水的舞步如风拂柳,柔软优美。她如瀑布般的发丝,倾泻而下,衣袂飘飘,突然似晕倒了一般,柔若无骨的坐回那长椅上。 临近了,才发觉她口中呢喃:“真妙,鹿琼的琴曲宛若幽谷清泉,细腻又缠绵悱恻,欲语还休,藕断丝连。” “皇……皇上!”宫女发现了曹公公陪伴下的霍毅行,吓得琴都掉在了地上。 霍毅行越过她,直直走向那个眼神迷茫的女子,她面部陀红平添一丝妩媚,像是没注意到自己。 挥退侍奉的宫女后,司马疏清的头直接倒在椅子上,霍毅行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只见她如婴儿般的脸庞,光滑如玉,秀发遮了半张脸,眼睫毛颤抖着,浓密纤长。 霍毅行似乎中了定身术,看见这样完美无瑕的女子,他心动了。 反正她是要入宫的,即使抱走也没人能置喙一二。 曹公公还在一旁小声询问,“皇上这是去翡翠宫吗?” “不去,回朕寝宫,告诉他们今夜疏清公主来我这了。” 曹公公暧昧一笑,懂事的退下了。为了给先皇守孝,忍了这么久,终于来了个美人让他振作起来。 司马疏清有意无意往他怀里靠,在霍毅行看不见的角落,她的嘴角上扬了一下。 金丝楠木所制的龙雕大床上,霍毅行如视珍宝一般抚摸着她的脸庞,舒适的手感让人爱不释手。陶瓷娃娃般精致的人,竟一时不忍下手,只亲了亲她的红唇,如饮甘露般。 熄了灯之后,霍毅行将她抱在怀里,柔软的人儿身上的体香,时时刻刻刺激着他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兽欲。 “别动了!” 黑暗中,霍毅行的嗓子都哑了。 本来就想以这种方法让霍毅行不得不答应谈和条件,没想到他竟然忍住了。 外面的长公主刚从太后那儿过来,正准备对皇上劝解几句,以大局为重,万万没想到曹公公对她说的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 “长公主,皇上和泰安公主已经歇息了,眼下肯定不方便见你了,等明儿皇上起了,奴才第一时间向他禀报。” 长公主睁大了眼睛,竟然来迟了!她失魂落魄的转身。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何况他是个君王! 夜里霍毅行本来睡得还挺沉,装作喝酒刚醒的司马疏清,不安分的拿手伸到他肚子上,冰凉的触感将他惊醒。 “疏清!”他小声叫唤,不确定怀里的人醒了没有。 司马疏清似乎吓着般,“你你……你是谁?” “是朕,你的仙君!”此刻,他还不忘说句情话。 “皇上?疏清怎会在此处?是不是我醉酒乱闯了?” “没有,是朕抱你回来的。”他安慰着,又叫了一声:“掌灯!” 红鸾帐下的司马疏清,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羞怯的捂住被子盖着。 俩人四目相对,霍毅行宠溺道:“你不是想做朕的女人吗?朕成全你。” 司马疏清躲进被窝,“可是皇上,我还没准备好!” 霍毅行将她强行拉了出来,狠狠吻了下去。刚刚她睡着的时候,他不屑于趁人之危,现在却想狠狠掠夺。 司马疏清第一次接吻,很是生疏,虽然的确是她勾引霍毅行,可并没什么经验。 连接吻都不会的人,让霍毅行更加兴奋,抽掉了蚕丝衣带,攻入阵地。 “皇上~”司马疏清的声音像小猫一样撩人, 他的吻如烈火般,在司马疏清全身点着,生涩的女孩更是难受哽咽,这一晚,俩人行鱼水之欢直至天明。 第35章 美人计得逞,谈判结束 得知泰安公主和皇上共度良宵,整个后宫都炸开了锅,使团们更是愤慨激昂的直冲金銮殿,与鹿琼的谈判开始唇枪舌战。 质子司马佳和也义愤填膺质问:“皇上,您身为鹿琼之主竟公然带头违反国丧制度,叫天下人如何服您?我妹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您还未答应给她名分就玷污了她的清白,不是君子所为!” 霍毅行没想到他们竟拿这些事找茬,便反驳道:“人有七情六欲,就算是朕也会偶尔犯错,何况昨日泰安公主明确向朕表明心意,朕也打算和亲,只差一道圣旨的事,何需大惊小怪?” 姜雪时不满霍毅行如此荒唐,但眼前的事关乎两国议和、鹿琼的利益,也便垂眸忍下这种苟且之事。 他是皇上,他想要的女人从来没人敢拒绝,律法永远只限制于臣民,而不会包括君王。 “那照皇上这般说辞,昨日我妹妹的提议,您是同意了?” 司马疏清也附和道:“皇上,您已经与我有了夫妻之实,可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如果出尔反尔,可不叫四海八方的邻国笑话?日后,又有谁敢信任你们鹿琼?” 霍毅行笑着说:“和亲我是同意的,只不过,贵国王子司马佳和,必须还得当五年质子。” 司马疏清以为此局势在必得,没想到他的脸皮厚到这般地步。 “皇上,您析言破律……真叫人失望,那好,如不肯放回我皇兄,疏清也只得回泰安向我父皇复命。” 霍毅行一脸震惊,美人竟然恼羞成怒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昨日她已经属于自己,今日却要返回泰安,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等等,朕没说不放,只是这期限最少也得三年!” 司马疏清和司马佳和对视一眼,司马佳和轻轻的点头。 “皇上英明!” 姜雪时未曾料到皇上这么快便被司马疏清迷得神魂颠倒,竟然一步步退却。 “皇上,昨夜您真的是自己去了翡翠宫吗?万一是被泰安公主设局,今日特地为了让您出丑而使了美人计呢?” 恍惚的霍毅行如梦初醒,昨夜她的确是醉了,不过她为何出现在凉亭? 司马佳和听到姜雪时如此诋毁妹妹,心中那点好感荡然无存,呵斥她:“姜将军不要将每个女人都想象得和你自己一样狡诈,你机关算尽以少胜多赢了我司马佳和我认,但不许你侮辱我妹妹!” 霍毅行被他们的剑拔弩张吵得没了思绪,如实解释道:“昨日泰安公主的确是醉了,朕在花园偶遇她听琴,也就带回了寝宫。” 姜雪时冷笑一声:“公主身旁两大高手护她安危,又有贴身婢女,怎可能轻易让她醉酒状态出门?更别提让皇上您带走了!这说明,她本就提前设局,就等着皇上您进去!” “你胡说,我哪有什么高手保护?我的婢女水土不服在驿馆休息,昨夜是皇宫的乐伶为我抚琴,并非你说的故意为之!”司马疏清气急败坏的反驳道。 姜雪时冷哼一声,“禁卫军是傻子,你还把我当傻子呢?我当初就差点被你们皇室的影卫杀死,他们躲在最阴暗之处观察着你的周遭,我以为是陛下允许,并没有戳穿他们的位置,你倒利用皇上酒后情迷意乱,将你带回了寝宫,他们能眼睁睁看着你和皇上圆房?” “你……你!” 霍毅行后知后觉,恍然大悟的问:“是这样吗?” 这话气得司马疏清脸色发白,姜雪时如此咄咄逼人,好一招釜底抽薪! 众位大臣无不佩服姜雪时的眼力!禁卫军之首王四郎羞愧的跪在皇上面前,“属下失职,请皇上责罚!” 司马佳和哪里舍得让妹妹受委屈,只略施苦肉计安慰妹妹,“妹妹别伤心,为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自十三岁起,便非鹿琼国君不嫁,不然哥哥我也不会这么迫切的想要攻占鹿琼,你如此迷恋他,不惜自毁名声,哥哥宁愿不回泰安,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折辱。” 司马疏清被哥哥说蒙了,立刻明白了过来,泪眼婆娑的看着霍毅行:“皇上也不愿接纳我,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说时迟,那时快,她准备往柱子上撞去,司马佳和急得大叫一声:“妹妹!” 瑞往霍启东往前移了一步,美人就撞入了他的怀中。 霍毅行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见弟弟拦了下来,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放眼望去上京城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她或许真的是对自己迷恋。如果死在鹿琼,泰安皇帝更不会善罢甘休,谈判也没意义了。 “公主不要这么急切,你的心意朕明白,朕金口玉言,说三年就是三年,从今日起,你就是我鹿琼的清贵妃!” 司马疏清破涕为笑,跪下叩谢! 姜雪时刚刚的一切都白说了,这兄妹俩还真是诡辩奇才,竟把皇上哄得找不着北。 谈判的事已尘埃落定,百官也无可奈何,他们只是见证人,并不能左右皇上的想法。 周贵妃得知早朝的消息,气得快晕了过去,周华云不停的安慰她:“姑姑,您别着急,一定还有其他方法的。” 周贵妃抚着额头,心灰意冷。 “男人都是这样喜新厌旧,若不是看在姐姐面子上说不定早就厌弃了我,清贵妃……呵~真是无上的荣耀啊,来了位对皇上死心塌地的美人,哪个男人能抵挡住诱惑?” “美色从不是抓住男人的杀手锏,你也不要太着急。”长公主分析道:“皇上也就图个新鲜,等谈判风波一过,他还是会记起你的好。如若真的不能让你登上后位,我们必须再推荐一个更合适的人,只要那人与我们在同一阵线,日后……也好在宫中有个靠山。” 周贵妃想起机智敏锐的姜雪时,她有一身武功肯定能压住那女人。自己斗不过的女人,休想在后宫一手遮天! “姐姐,您觉得姜雪时如何?” 周华云听到她的名字眼里都是嫉妒,这名气都要盖过自己了。拉着长公主的袖子说:“母亲,这个不行,她太厉害不好掌控!” 长公主也考虑了这个问题,便对周贵妃说:“妹妹,你容我们再妥当安排下,姜雪时是朝廷重臣,皇上很是器重。且她相貌过人,在后宫肯定能成气候,我们必须先给她一个提醒,让她记住我们的好,才能使其即位后对我们感恩戴德!” 周贵妃无奈的点点头,目送嫂子侄女出门。 站在将军府门口,姜雪时非常颓败的叹着气。她总觉得心里头不安。司马疏清若是再进一步当了鹿琼皇后,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兄妹俩都太阴险狡诈了,留在鹿琼必成大患! 第36章 姜离当官了 七日后使团离京,虽说换来了长时间的太平盛世,许多人却在谈判一事中对皇上有了新的看法。 有道是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三宫六院美人无数,怎就为了一个泰安公主法外开恩?有人说他沉迷美色,误了国事,也有人说他重情义,是个仁慈的君主,但是就目前政绩来看,皇上还是虚心纳谏,为国为民的! 按察使的长篇奏折之下,大臣们犹如惊弓之鸟,既有人员罢黜或被贬,也有加官进爵的,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想快些回府。 从日出到日落,百官今日竟然在皇宫吃了顿午饭,程宣奉郎虽然没什么政绩,但是也为官数十载,又有祖辈庇荫,准许他回老家当了县通判一职。而偏房大哥姜离,顶了这宣奉郎一职。 按察使许大人也对姜雪时表示了感谢,若非她去军营审查时向皇上提了小儿的才干,小儿子至此都籍籍无名,如今当上奉车都尉。 姜雪时明人不说暗话,亦回礼:“按察使大人明察秋毫,我大哥也仰仗您的提拔,程家的事我上次只说过一嘴,您就记在心上,说到底还是我占了便宜,等国丧期一过,明年许老夫人的寿辰,我定登门祝寿!” 谁不知姜雪时回京不到一个月便收了一百多张帖子,而她出现在宴会上的频率却少得可怜。这么一说,算是给足自己脸面了。 “那下官就扫榻相迎了!” 互相谢过之后,都乐得免了送礼那道程序,各取所需,互不相欠了! 白日里林颦玉一家高兴得唤来几房的人一同开了祠堂,儿子当了官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可又不能大肆操办,只能请自家人摆上两桌。 三房的周芙蓉以前跟他们不来往,甚至因为和姜平忠一起发了败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现在也不好厚着脸皮巴结当了官的人。姜雪时见只有姜平忠一人过去,就问他:“这样的喜事,不带上三婶不合理吧?” 姜平忠早就不去落雨荷了,谁管她来不来,没好气道:“爱来不来,她以前跟大房吵过架,估计不会来。” 姜雪时知道那是以前,可是她生产的时候,大婶婶和几个嫂子可都守着她生的。这就是家人,即使再怎么吵闹过,危难之时都不会忘记帮忙。 姜雪时亲自去了落雨荷找周芙蓉,周芙蓉正给悦儿喂奶,疑惑问:“你不是吃酒去了吗,怎的来我这了?” “三婶,虽然你和三叔闹僵了,这大房可不得再疏远了,你生产时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大婶婶和几个嫂子都为你着急呢,四处去找太医。不如就此机会给他们送份礼,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吧!” 周芙蓉以前就是个人精,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一想到自家男人与那小贱人恩爱的样子,她就气得牙痒痒! “那狐狸精去了吗?” “她怀着身孕呢,谁都不待见她,哪里还敢腆着脸去叫人笑话!” 这么一说,周芙蓉也动容,听劝的应下。 回房换上一身青色衣服,不敢穿金戴银,便随意插了根簪子,洗漱一番准备了一盒贵重的礼品去了。 大房知道三房夫妻不和,倒也没问姜平忠。就连吃饭的时候,也将周芙蓉和秦宁姜雪时安排在一起。 “按察使大人给我提了个醒,皇上因为大妹妹的事对姜家人格外看重,有意提携,所以这杯酒,我首先敬大妹妹了!”姜离举杯感激不尽。 一旁的林玉娥也站了起来,夫唱妇随道:“夫君能有此殊荣,我爹娘肯定是最高兴的,我代爹娘向妹妹也敬一杯!” 作为长辈必然不能给她敬酒,姜雪时起身,三个酒杯一碰,“大哥还年轻,虽然是个闲职但总是有机会表现的,望大哥日后扶摇直上,让我们姜家更加辉煌!” 这一晚的喜悦尽在不言中,没有丝竹管弦之声,没有鞭炮庆祝,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姜家燃起希望之火的开端,也就喝了个痛快。 期间姜平忠还朝周芙蓉看了几眼,发现她瘦了不少,鬼使神差想与她搭话,被她无视了。 得到原谅的周芙蓉,反倒在饭后茶间和大房打成一片,不再是以前盛气凌人的样子。 若说嫌弃姜平忠倒也不是那么讨厌她,只是外边的野花看多了,就觉得家花不香了。 回了将军府后,周芙蓉与姜雪时道别致谢,“雪时,以前都是婶婶不好,你不见怪我很是感激。如今你三叔与我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即将走到尽头,到时候只希望你给我和悦儿一个安身之地,无论你怎么对待你三叔,我都不会过问的。” 姜雪时点点头,“放心吧,我也不会太绝情!” 她已没有父母哥哥,所以只要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她一定拼命保护。 周芙蓉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看宝贝女儿,得知她还睡着心里也松了口气。 “黄妈妈,悦儿可有哭闹过?”她记得走的时候,孩子还醒着。 看着熟睡中的小脸蛋,忍不住亲了又亲。 “主子,小姐倒是没哭。只是西厢房那位来过了,给小姐送来了衣服老奴没敢要,她骂我不知好歹,还打了我两巴掌!” 周芙蓉听完立马站了起来,若不是女儿还在睡觉她立马发作了。 “你看好小姐,我去去就回!” 周芙蓉暴跳如雷,气势冲冲就去了西厢房。 可别说有多碰巧,那姜平忠在院子里就抱着裴娘亲了起来,周芙蓉还怕自己长刺眼。 气得翻白眼的她一脚踹开了另一扇关着的门。 裴娘吓得一个激灵,立马躲进了姜平忠怀里,带着哭腔喊着:“老……老爷!” 周芙蓉撸起袖子就朝着二人走去,对着姜平忠命令道:“给我让开!” 姜平忠没见过这么撒泼的娘们,“你想干嘛?” 见她这阵仗,赶紧将裴娘护在身后。 她指着裴娘呵斥,“你问问这个小贱人做了什么,趁我不在去我的落雨荷,还打了黄妈妈!” “我……我没有!老爷,你别听她胡言乱语!” 听到心头肉一哭他就心疼了,质问周芙蓉,“听到没,她说没有!你别无中生有找茬,不然我把你给休了!” “哼~”周芙蓉冷笑,“我告诉你,别仗着你有身子为所欲为,我周芙蓉不是好惹的,你若动了我的悦儿,老娘跟你拼命!” “真的不是我……我以为姐姐在落雨荷,给小姐做了身衣裳送去,黄妈妈将我撵了出去。” 姜平忠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裴娘,别哭,有我在呢。” 转身对着周芙蓉破口大骂,“我警告你,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想欺负裴娘,没门!今日幸好我在,不然你还反了天啦!来人,把夫人给我拖下去!” 院子里的家丁都是姜平忠的人,瞬时就来了俩人进了院子。 周芙蓉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对着姜平忠就是打了一巴掌,“你不让我打她,你就替她受了吧!” 姜平忠忘记疼痛,眼睁睁看着周芙蓉快速离去,他几乎不能确定刚刚被这女人打了一巴掌。 既然讲理说不通,又看腻了妖精演戏,还不如直接打了解气。这个挨千刀的姜平忠,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你这个泼妇!”姜平忠咬牙切齿的喊了出来,声音回响在寂静的长夜。 第37章 请将军入宫为后 姜雪时耳力好,准备入睡时就听见了动静,让巧葱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三婶她们又吵架了,她也懒得再去管,毕竟三婶这回没受欺负。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刘显能就递上一封信来。 萤烛平日里都会陪她一起去上朝,在车里等候侍奉,今日不知何缘故请了一天假,姜雪时一手拿着巧葱给的馒头,一手拿着信。大早上就送来了,她还以为是哪位远房亲戚的,没想到是程家。 昨日他们才升了官,今日—— “姜将军亲启:下官在职十余载从未有过政绩,自知无缘再上一层楼,幸得将军照拂,才有老臣升官的机会,特向将军表达感激之情,此去篷州路途遥远,未来得及与将军告别,他日有再会之时,必定亲自拜谢将军的大恩大德!——程卓练奉上” 篷州离上京的确很远,这说明他们一家子已经走远,不知道程寂教过的那些孩子今后可有人管。 一整个早朝,姜雪时有说不出的遗憾。 在下朝的时候,周贵妃的婢女前来传唤她,她本不愿意去,可是她更想知道泰安公主是何居心。 御花园的花都开了。 恰逢春暖花开之际,御花园的花在花匠的精心培养下,开出比别处更大的花朵,姜雪时在边疆征战,从未静下来欣赏过,仔细拉来一根树枝,那圆圆的花骨朵馥郁芬芳,红底白裙边的杏花,清雅高洁。 “姜雪时,你来这儿干嘛?” 正准备去翡翠宫的霍毅行,与她撞了个正着,姜雪时只得行礼了。 “贵妃娘娘宣臣觐见!”她拱手行礼解释。 “说起来朕也有两天没去她那儿了,朕陪你一起去吧!” 姜雪时便只得等他走在前面,自己慢悠悠跟着。以自己的速度,刚刚若不是看花,早就到了周贵妃那。 美色误事!她有了这样的感悟。 周贵妃备好茶水,准备试探试探姜雪时,不曾想皇上也一起过来了,只得硬着头皮一起接待了俩人。 平日里皇上来了,高兴都来不及,今日却特别想赶他走。 “皇上不用处理奏折吗,今日怎有空来看臣妾?” “路上遇见姜将军,就一起过来了!” “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皇上都把臣妾给忘记了。”周贵妃佯装生气,拿着一块酸枣糕就塞进了霍毅行嘴巴。 一旁的姜雪时看得头大,正事儿还没开始就把她晾这看二人打情骂俏。 霍毅行不知道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又哄了几下周贵妃,“哪有,爱妃可是我心中最惦记的人,近两日我在书房忙着就没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书房的卧榻上,还等着个绝世美姬,只要他批奏折累了,就会让她跳上一段舞。 这后宫的事,哪有她周梦语不知道的?周贵妃也不戳破,又怕冷落了姜雪时,招呼她喝茶。 霍毅行这才问周贵妃,“你找她干嘛呢?” 周贵妃思索了一会,谎言信手拈来。 “听闻姜将军府中有位妇人是剖腹取子的,只是不知那神医是谁。臣妾与皇上多年无所出,就想找姜将军打听打听,有什么法子,能让臣妾为皇上延绵子嗣!” 霍毅行立马来了兴趣,“民间还有这样的能人?” 姜雪时只好供出了程寂,“就是前宣奉郎的儿子程寂,他神秘得很,生性淡泊名利,臣就没有把他的事迹公布于众,不然这太医院他早就来了!程大人赴篷州上任,不知道此时有没有走远” “程寂……”霍毅行的脑海里回忆这个名字,倒是想起那年他亲自表扬过的胖子,遗憾道:“原来是他啊,可惜了一身才华,最终被名声所累!” 姜雪时没有接话,周贵妃则同样惋惜他的离去,不然这谎都圆不了。 “臣妾真的与子嗣无缘了。” 霍毅行则安慰她:“没事,该有的总会有的,宫里太医那么多,好好调养!” 姜雪时以为周贵妃真的只为求子,立马就提出告退了。 周梦语欲言又止,可霍毅行坐在这,她难再挽留。 最后只能派人去公主府传信,让姐姐亲自走一趟了。后宫的人接触朝臣,本就不是那般容易的事。 是夜,春雨细无声的洒落,门卫刘显能刚准备关闭大门,一顶轿子停在了将军府门口。 轿上下来一位冷艳孤傲的人物,绣着金边的鞋子下放了一张方凳,可见她如何金尊玉贵。 对方不说来头,薄唇轻启:“叫姜雪时来见我!” 一下将刘显能给吓住了,哪敢耽误! 长公主没来过姜家,也极少在外抛头露面,不认识也是人之常情。 姜雪时虽然是朝臣,没她身份尊贵,也并没有卑微怯弱,见到她后只与她并肩入府,一路上撑伞的都是下人。 深夜入府,必定有要事相商。裴娘关窗户的间隙,也发现了她们二人。 无论是何人,她都得让姜平忠调查清楚,如果哪天抓住把柄,能让姜雪时身败名裂就更好了。 姜雪时禀退所有人,只留桌上一盏清茶冒着热气。 “长公主深夜造访,一定有什么要事吧!” 没想到姜雪时虽为女子,真有将军那般气魄,身姿挺拔,眼神清冷,丝毫没将自己当贵客。 “姜将军快人快语,让本宫佩服。本宫的确为了皇上纳妃一事而来,本宫不得干政,但是姜将军却能。姜将军比谁都清楚泰安是怎样的一个国家,司马疏清使劲浑身解数勾引皇上,只怕后宫大乱,天下大乱!” 红颜祸水她不是没听过,三叔,楚岁知没一个好的。 “我也曾试图阻止,可惜失败了。长公主对国事也如此上心,让我敬佩。难不成长公主有更好的法子,可以让皇上赶走她?” 长公主盯着姜雪时,意味深长的一笑,“后宫中只有我妹妹的身份能与她抗衡,可是我妹妹即使有心做什么,她身边有高人保护都不好下手,所以本宫想请求姜将军——入宫为后!” 此话一出,姜雪时目瞪口呆。 这算什么妙计,竟然让她当皇后?荒谬至极! “长公主……这话可折煞我了,我没有迷惑人的本事,更不会进宫!我是将军,未来是要守护边疆的!” 长公主再次肯定道:“除了你,别无他选。正因为你有一颗赤子之心,你比任何人都希望皇上能勤政爱民,由你当后宫之主,必定能母仪天下,让群臣安心,让百姓安居乐业!” 姜雪时觉得她奉承得有点过头了,言辞坚定道:“长公主,请恕我不能从命!我只能厮杀于战场,不会揣测人心。” 伴君如伴虎,在别人身边摇尾乞怜讨欢心,她做不到! 长公主阴沉着脸一拍桌子,转身长叹:“皇上,怕是没人能救了。” 第38章 再遇莫灯彩 春季雨水多,程家一路颠簸,走了大半个月还没走完一半路程,一共两辆车,就是几个人的全部家当了,而且大部分还是药材书籍。 府里的下人年纪都大了,忍不了车马劳顿,全都散了。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和两个车夫,打尖住店时,也没人觉得他们是去上任的。 涟水冲的小山丘旁,右边是沙地已经荒芜,左边是深林灌木丛。山中寂静得可怕,急于赶路的他们,大清早听到乌鸦的叫声,叫人一阵背脊发凉。 “神明保佑!观音菩萨护我程家周全,一切厄运皆散!”木苏颜心思敏感,稍有不慎就会胡思乱想。 程寂掀开车帘望着人烟稀少的道路,都长了不少杂草,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桑榆,这路有没有走错?” “吁~” 桑榆停下马车,从怀中掏出布图,显示目标正北方。 “公子,没有走错,许是开春无人踏足此地,所以草都长出来了,你看这两旁的树墩都是被砍伐过的,证明此地有人出没,前边一定还有大路!” 程寂觉得有道理,也没再生疑。安慰母亲,“娘,几只鸟罢了,您放宽心!” 程母叹了口气,“我跟你爹都这把年纪了,鬼都不怕。只是有你在,你弟弟又下落不明,稍微有点不好的预兆就开始心慌。老家那还有祖辈的几个兄弟姐妹,回去了让他们给你指一门亲事,这回……你不得再推辞了。” 程寂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可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坎,他只想要个答案! 他还是沉默不语。 老家那里没人知道他耻辱的过去,以后的日子也不用再遮遮掩掩,暴露在阳光之下的他,也能镇定自若的面对任何人。 “停车停车!”一女子不耐烦的叫声吓得桑榆绷紧了身体。 桑榆望着拿剑的女子哆嗦道:“姑娘打哪儿来的,怎在这深山野岭?” 穿着一身红衣的女子,半绾起的头发用一根红发带绑着,张扬得意的问:“你们是什么人?” 程寂听到外边的动静,打开车门探出头,见到女子的一刹那竟有些恍惚。 她和灯彩,很像!很像! 嘴巴颤抖的呢喃着那个女子的名字。 她把玩着手上的珠串,不屑道:“哟,是年轻的公子哥啊,没听说过涟水冲住着一窝土匪,还敢往这儿走!” 这么个小姑娘也敢说大话,桑榆突然就笑了,“你这神出鬼没的我刚还以为是鬼,一个丫头片子说自己是劫匪,不怕人笑话。快闪开,别耽误我们赶路!” 女子不慌不忙吹了一声口哨,山上立刻下来了五六个大汉,身形矫健,落地时尘土飞扬。 程寂不慌不忙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就敢出门作恶了?车里坐的是朝廷命官,你们就不怕灭满门?” 一男子拿着一把长枪,狠狠插在地上,轻蔑的看着他:“命官?劫的就是你们这帮贪官,连郡守大人都被我们教训过,你算哪个乌龟王八蛋?” 这群人真是蛮横无理,程寂也不客气,拿着剑就飞下车去。 “保护好夫人他们。” 女子以为他就是个花拳绣腿,还打算坐在一旁看戏,结果六个兄弟全被打倒在地。 “是个练家子,倒是有俩下子!” 她决定亲自会一会这人。 一个前翻身凌空一脚,被程寂肘部挡了回去,但是他的脚下滑了一下。 程寂一个转身长剑劈下,女子也灵活的扭身躲开了,她纤细轻盈,让程寂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六个被打倒在地的壮汉爬起来后,改为朝马车冲去,程寂目光如炬的斜了一眼身后,将女子推开反身去杀劫匪。 他还是太仁慈了,不能让爹娘有危险,就只能痛下杀手了。 “我劝你们放下武器将钱财留下,我们只劫财不愿伤人!寨子里还有三百多个兄弟,随时可以将你们歼灭!”女子呵斥警告他。 程寂已经剑指一劫匪的喉咙,丝毫不惧。 “我们是从上京来的清官,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劫我们的财物,别怪我不客气了!” 桑榆见主子武功高强,瞬间有了底气,“你少吓唬我们了,你这娘们再不让我们过去,我家主子把你们通通杀光!” “不识抬举!” 女子这会眼里充满杀气,拿着她的飞爪,狠厉的挥向程寂。 马车里的木苏颜已经泣不成声,刚还以为真的没事了,灾难来得如此之快。 程卓练将她抱在怀里不停的安慰,“有寂儿在,那些小贼肯定不在话下,一会我们就走了。” 三打七的局面下,程寂在与女子纠缠之下杀了俩人。 女子渐渐看出程寂的武功不弱,节节败退,不得已吹响了第二声哨子。 这回来了二十多个人,他们武艺不精,却将后面的车砸了个稀巴烂,恼怒的程寂开始大开杀戒,将女子的手臂也打伤了。 虽然他武功高强,但是需要保护另外几个人,明显有些力不从心,车已经被砍坏了。 车散架的那一刻,程母已经吓晕了过去,程卓练看清了女子的容貌也大吃一惊,“灯彩?” 莫灯彩刚准备举手示意弓箭手准备射手,也呆愣在原地。试问:“你是程伯伯?” 程寂震惊到说不出话,他分不清是喜是悲。 “夜儿呢?你们两个……你怎么当了土匪?” 莫灯彩羞愧的低下头,“我……”她有苦说不出,只能命令手下,“你们先退下!” 程寂心中五味杂陈,站在原地心里颤抖着。他自卑的心里仍然不敢看她,将头转了过去。 愧疚的莫灯彩立马给程母掐了人中,小声呼唤着:“伯母,伯母!” 木苏颜一睁眼也看见莫灯彩的样子,不可置信的叫了声:“灯彩!” 莫灯彩激动的点点头,甚至还流泪了。“是我,伯母,灯彩不孝,灯彩知错了!” 程寂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原来他们二人来到此地,被原来的山寨寨主给劫了,他们两个为了活命也不得不为山寨卖命。甚至因为老寨主的女儿看上了程夜,程夜也看中了对方,老寨主去世后,程夜就当了山寨的寨主。 莫灯彩劝他不要劫不义之财,他因为对莫灯彩有亏欠听从了她的建议,他们自己在山间种地糊口,劫的大都是官员商贾。 程夜潜意识里觉得他们都有钱,所以劫了以后也能赚回来。而劫来的钱,送给了清贫的人家。 “这个不孝子!我……咳咳……”程卓练气血攻心,忍不了儿子不仅没出息,还没好好做人。 “灯彩,带我们去找他!”程寂缓缓开口。 “你是——寂哥哥。” 程寂心中五味杂陈,“你们当初,为何要那样做?不仅让我痛不欲生,更让程莫两家在上京没脸做人。” 莫灯彩也流下了泪水,“是我当时鬼迷心窍嫌弃寂哥哥,我也后悔过,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夜哥哥太偏执,只是为了报复你,报复伯父伯母才这样做的,他始终觉得伯父伯母对他不公平,所以才从寂哥哥那儿抢走我,他对我……也不是真心的!” 程卓练绝望得闭上了眼睛,“你带我……带我去找那个臭小子,我一定要当面问清楚,我跟他娘怎么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程寂递给莫灯彩两瓶药,“红色瓶塞是止血的,蓝色是愈合伤口的,你一会涂一点。” 看着与之前判若两人的程寂,莫灯彩越来越悔不当初,竟然被花言巧语骗走了。害了这么多人也毁了自己。 憨厚的寂哥哥,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当初那个宠溺自己的男孩了。 第39章 既有了哥哥,为何还要生我? 此地群山万壑,山丘之上是更高的山峰,进寨只能走小路,马车无路可走。蜿蜒曲折百来回,荆棘丛千丝万缕拦着路。 只要不下雨,这里就会有人放哨,登上最高的山峰能看见远处沙子路上过往的行人,步行的是穷人他们不会管,只劫坐马车的权贵财主。 莫灯彩和程寂一路在前面披荆斩棘,几个兄弟在后边抬着牺牲的二人,盯着程寂想找他报仇,愣是没摸清楚状况。 莫灯彩时不时看一眼程寂,又看了程家二老:“夜哥哥还有个孩子,不过孩子的母亲已经死了,所以这么多年我也没离去。如果你们一会见到了,一定要手下留情,因为之前他逃跑的时候,被打折了一条腿。” 听到这话,木苏颜的眼泪就掉下来,赌气道:“这个孽障,我才不心疼他,养了这么大的儿子一声不吭就带你走了,我们程家天都塌下来了!” “伯母,我当时年纪小一时任性,害了莫家和程家,无论你们怎么惩罚我,就算是要我的命,我都毫无怨言。这些年只是无颜面对你们,时间一长兴许大家都忘了不会生气,若是回去了,反倒让你们难堪!” 程卓练摇摇头,“你们莫家还好,你哥哥后来也高中了,只是你妹妹只嫁了别人做填房,生活也算如意。可怜我儿茶饭不思,一病不起,瘦了这么多,前程也断送了,要你们偿还,还还的了吗?” 程寂一切早已看淡,只是心中的结没有解开。她见到灯彩那一眼,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现在却释怀了,或许因为他们过得并不好,或许自己早已放下那段感情。 “爹,我没事,夜儿活着就好。” 他的前程随时可以再有,而爹娘找不到孩子的绝望,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起。 十年寒窗苦读,确实也让人疲惫不堪,没有了目标,平庸一点也能接受。 莫灯彩听完这些,内心更加愧疚了。 当时程寂的才名远扬,除了外表肥胖,待人也是谦谦有礼,许多女子做梦也想嫁给他,唯独自己不屑高攀,更愿意与外表俊朗的程夜一起。 与程夜一起,她不需要学琴棋书画,不需要学女红女德,程夜能翻墙带她看星星,能在院子里给她捉萤火虫,敢把祝夫子的胡子剪下来,她觉得程夜是个英雄,是最有趣的人! 不知不觉,她已经忘记了伦理纲常,有婚约在身。她已经迷恋这个男人到不可自拔了。 谁曾想,程夜做的一切都不是因为喜欢自己,而是为了让程寂难堪。 寨子依水而建,从半山腰到山脚下有上百个房屋,它不像土匪窝,更像世外桃源。有人站岗,有人在耕种,也有孩童在玩耍,有人建房子……。 鸟语花香的世界里,一棵柳树下站着一大一小俩人——程夜和他的女儿。一个在拿藤条做秋千,一个编织花环。 莫灯彩带着三人到他跟前时,程夜仿佛经历了几世般,回忆起那个拿着刺条揍他的父亲,他的喉咙梗塞得说不出话。 木苏颜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挥舞着拳头揍他,嘴巴里骂骂咧咧的,“你这个混账,你跑~让你跑!” 程卓练看着长了胡须的他,气得发抖,“七年了,你就没想过给家里写一封信,我跟你娘都急死了!” 小女孩不知道两个老人的身份,不停的推木苏颜,奶声奶气的说着:“不许打我爹爹,干娘,他们打我爹爹,你揍她们!” 莫灯彩蹲下来抱住孩子,柔声道:“乖,他们是你的祖父祖母!” “祖父祖母是什么?” “就是你爹爹的爹和娘亲!” 她瞬间明白了,自己不听话的时候,爹爹会揍自己的屁股,甚至开心的说道:“爹爹也被娘亲打喽!” 程寂缓缓开口,“夜儿,一别多年,你不知道爹娘有多想你!” 看到程寂,程夜有一刹那的愧疚,这么多年大家都变了。哥哥变瘦了,爹娘变老了。 他刚刚本想抬起手回抱娘亲,可提起当年,他又不得不绝情道:“我不是好好活着吗?人已经见到了,你们赶紧走吧!” 当年被捉的那一刻,他有多绝望,那也曾后悔过,可是他的骄傲与执念,足以将那些亲情抹杀。 这么一说,程卓练也忍不下去了,拿着程寂的剑指着他:“不孝子,你就是这么对待生你养你的父母的,我今天就把你杀了,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程夜流下一滴眼泪气愤道:“你们生我养我,想杀就杀吧,但是我从未后悔过自己做的事。” “你……”程卓练顿感无力。 “我的人生,不是被你们安排,我也有我自己想过的生活,你们有哥哥就够了,见我干嘛呢!” 木苏颜听着这般绝情的话,眼睛都哭肿了,“你打小就调皮捣蛋不务正业,你爹教训你你还记恨上了?不念书,连账目都算不好,你日后如何生存?你哥哥大好的前程也被你毁了,你欠我们的,何止是一条命!” “哥哥念书厉害,你让他念就好了,他学什么我便要学什么吗?对他只有褒奖,对我只有惩罚。不仅单独给他做好吃的,还怕我发现,哥哥把他的食物分我一半,是在嘲讽可怜我吗?谁见了不夸他一句,对我就只有不学无术,一问三不知的说辞,我也想变好,我想习武,我想去上阵杀敌,你们都拦着我不让我去,说什么为我着想!我同哥哥去街上,你们只给他钱不给我,净说我不靠谱,就连我的婚事都得你们安排,他能配高门贵女,我就只能配人家的庶女,你们把我当什么了,当没人要的废物吗?” “若不是你哥哥聪明,娘怎么会这么信任他?你哥哥披星戴月苦读的时候,你在睡觉,我还给你煮什么吃食?这打仗打了十几年,死了这么多人,靠你那股莽劲打仗吗?娘还不是怕你有去无回。你若肯学好,爹娘厚着脸皮也会给你找门好亲事,你没有什么优点,人家一听便瞧不上,娘也无能为力只能找庶女呀!” “一切都是借口,我若能上阵杀敌,一定比姜雪时强。我哥不是我害的,是你们害的!你们自以为是!你们不知道我哥哥也跟我一起掏过鸟蛋吧?你们不知道他也陪我进过勾栏吧?”程夜自嘲:“你们只会觉得我才是那个最不懂事的孩子!” 人生如戏,都在唱自己,不曾理解过别人。程寂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他离家出走的原因,现在心中的谜团也解开了。 木苏颜此刻觉得人生是那么失败,她从未了解过自己的儿子,竟然这么恨自己。 莫灯彩在一旁抹眼泪,打圆场道:“大家久别重逢,说这些陈年往事只会剪不断理还乱,大家吃完饭再说好吗?” 程寂也劝道:“爹,娘,事已至此,争论不休也没用了。” 程夜也冷静下来,一瘸一拐的牵着自己的女儿站在一旁,“屋里坐吧!” 第40章 土匪与官员的相悖论 失而复得本是大喜之事,程卓练不愿再反复旧事重提,徒增烦恼。 一家四口坐在屋子里,气氛紧张。 程卓练苦口婆心说:“你离家出走这么些年,虽然在这安定下来了,但是劫匪再怎么说都是作奸犯科,如若有一天被人抓到,即是死罪。我如今回篷州老家任职,你陪我们一块回去,这里就不要管了,并且让他们彻底改掉陋习,不然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上报朝廷,铲除了这里!” 程夜冷笑:“回去?我已经是这里的主人了,我哪儿也不去!” “你……”程卓练忍不住又要站起来揍他,可惜自己身子骨都没那么硬朗。“你一个土匪头子,还当上瘾了?如果让人知道我的儿子当了这么多年土匪,不仅我这官帽不保,全家都要跟着遭殃,你还想害多少人?” 程寂也劝他:“你就别一直惹爹生气了,就算你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就算你做了自以为是的大义之事,始终都是违犯律法!抢占别人的东西,就已经不是正义之举了。” 程夜不以为然道:“我这些年对你是有愧疚,但你也别觉得你是我哥哥就能教训我。鹿琼打了这么久的仗,你就没想过兵是从哪儿来的?粮草是从哪儿来的?国库是靠谁充盈的?”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征兵纳税难道不是对的吗?”程寂很想听他的解释。 “至少在我所看到的,就是官员不停的剥削老百姓,加重赋税,强行征兵,不然就收了他们的地!涟水冲附近的几个县城皆是如此!” “贪官污吏自有王法处置,你劫富济贫也得分人吧?”程卓练忍不住插嘴。 “王法?官官相护哪还有什么王法可言?偏远地区根本没人知道百姓的死活,等王法处置的时候,他们已经家破人亡,饿死病死冻死了!” 程寂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自己在天子脚下尚且没体会过风餐露宿,原来底层人民过得如此破碎不堪,上京还是纸醉金迷。 他以为的太平盛世,都是阳光照得到的地方,那些夹缝中生存的人们,都无法挣脱权利的枷锁,只能在黑暗中匍匐前进。 “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吧,我会禀明皇上彻查。无论你之前做过什么,念在你本性善良我不揭露你,但是……你以后都不许干这种拦路抢劫的事。”程卓练挫败的坐回座位上。 程夜再次强调,“我们在这过得很好,就不回篷州了。至于你们说的不再拦路抢劫,我会认真考虑的,这世上,没谁愿意铤而走险。如我调查到谁是大贪官,谁压榨百姓,我依然会以我的方式去回馈他们。”他眼神坚定道:“律法都是权贵所定,凭什么只有我们遵从?他们变着法强取豪夺,与我们有什么两样?我不需要别人评判我的所作所为是否有违律法,是否有违道德,只要我不伤好人,我就是对的!” 程寂承认他所说的不无道理,但是也怕他误伤,“你若有证据,可直接交给官府处理,你不懂律法,有时也会乱杀无辜。在此地逍遥,可能就是你所追求的生活,但是如若有一天遇到比你更强的人,也会有性命之虞。” “你说的我都懂,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他不愿与大家生活在一起,只要给他们报了平安就足够了。 木苏颜没想到现在他还是固执己见,家人还不能团聚,生气的离开了屋子。 外面山风阴冷,不见星月,只有屋子里微弱的烛光散发着。 程卓练跟在她身后,怕她走远,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这个臭小子,为什么这么倔强啊!”她边走边抹眼泪。 “孩子长大了,也是做父亲的人了,你就别管太多了。我们以前或许真的做错过,但是只要他不作恶多端,平安活着就好了。” 心里那块石头,也算落地了。以后回篷州,大家都能正常生活了,因为家的不完整,这么些年过得都挺压抑。 “他是快活了,我是他的母亲,怀胎十月养大的,却变成了仇人!” “我们之间都有太多的误解,说出来就够了。都在气头上难免会口不择言,时间久了,大家自然都会明白的。知道他好好活着,已经谢天谢地了。” 屋子里剩下兄弟二人,以前程寂恨过,后来只剩下忘不掉的人和事,偶尔想起总会疼痛,现在也算释怀了。 “哥,我确实欠你一句抱歉,还拆散了你的婚姻。这么多年我没动过灯彩一根汗毛,如果……你心里还有她,就带她走吧。” 程寂没有立刻回答他,“即使我想带走,她也未必会走,我跟她哪还有可能?” “她只是和我犯过错,怕不能被人接受,如果你肯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 “孩子的母亲走了,你都没想过娶她吗?”程寂反问。 程夜低下头,“不,我对不起你们,我没脸做这种事。而且,我心里住了英红一人,再容不下别人了。与其在这耽误她,不如让你们都有正常的生活,我的罪孽也会少一点。” “你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为何不向爹娘认错?” “我……就错了这一件,如果我认错了,他们就会否定我的一切,认为我的一切都错了,我还是习惯当逆子。” “你自己问灯彩走不走吧,我无法开这个口,或许她活在我的回忆里,我喜欢的也是回忆中的她,现在我已经放下。如果以后带着她一起生活,我便也不用成婚了,我会觉得对不起我未来的妻子。所以,我也只能为她安排好住所。” 程夜点点头,立马去问莫灯彩的意思。 莫灯彩带着小百合睡着了,自己却坐在那发呆,程夜在窗外没有进去。 “灯彩~”他像以前那样呼唤,却不再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莫灯彩立马走到窗前,以为他和伯父伯母谈好了。 “夜哥哥,你要走了吗?” “不是,我是问你走不走!”他盯着莫灯彩的眼睛,想要一个实话,“我耽误你这么久,我禽兽不如,但是,我哥哥已经大变样了,如果你反悔……” 莫灯彩更加坚定的看着他,强忍住了泪水。“你哥哥是与众不同了,但是你觉得我有资格站在他身旁吗?而且,我这辈子已经认定你了,你不要装傻充愣!” “我的心里已经有英红,我在她墓前发过誓绝对不会再娶的,为了我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就算不值得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你无权替我选择。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用你接受我,只安安静静度过我这一生就算了事。若是你哥哥和爹娘想让我死,我立马就能喝毒药。” “没人要你死,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与莫灯彩的激动不同,他冷静的离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莫灯彩这时眼泪都哭不出来了,因为习惯了他的冷漠。 她多希望时光能倒流,即使俩人不能在一起,还是无话不说的伙伴,现在只是为了孩子,才有了交集。 第41章 家产夺回 人们总是匆匆相逢,又匆匆离去,才有相逢何必曾相识的遗憾。 从此程家一半在官场,一半在江湖,他们虽然性格不合,却有着相同的目标。救人民于水火、扬善除恶。 上京城的桃花谢了,可姜雪时的桃花依旧笑春风。 昨儿才赶走了一个媒婆,今日又迎来了远道而来的常平侯府的祝夫人,也就是祝夫子的生母,祝夫子与常平侯一母同胞,都是家教极其严格的人。 德高望重的老太太亲自进了将军府,谁都无法让人吃闭门羹,她的神情不似公主傲慢,却让人望而却步。 提着小脚不紧不慢的迈着莲花步,一路上闭口不言,侍候的婢女都与她步伐一致,始终保持着一丈距离。头上戴着两根烧蓝点翠蝙蝠钗,身穿天青色麦穗纹外衫,里面一件米白色素绢衣,双手置于丹田处,目不斜视,贵气逼人。 姜雪时今日从门口到正厅,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她从未觉得府邸这么大。 “姜姑娘还未定亲吧?” 姜雪时刚刚还不曾怀疑她是来做媒的,没想到她化繁为简直接一步到位。 “刚回上京,还没打算,现如今又是国丧,不敢妄论姻缘。” “老身今日也没什么打紧的事,就是替我那不成器的孙子牵个红绳。早知将军府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老身也来碰碰运气,我孙儿之前生了场大病,耽搁了婚事,如今已经痊愈。如若世袭了爵位也倒配得姜将军,当然我们还是有自知之明,你是朝廷重臣,我们只有爵位。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是公主她也得找驸马不是?” “老夫人言之有理,我也并非好高骛远,只想自己做一回主,姻缘天注定,顺其自然。” “姜姑娘全家上下忠肝义胆,老身实在佩服,虽然你不愿接受媒妁之言,那老身就邀请你下个月参加我们常平的施粥会,届时我孙儿也会出场。不知姜姑娘意下如何?” 按照惯例她是会推脱,不过一直连过场都不曾走,不但人家脸上无光,反倒显得自己清高。 “我一定到场为常平百姓祈福!” 有了这句话,祝老夫人也爽快的走了。 僮贵忙着将姜平忠做黑心勾当以及多年前陷害二房的证据收齐,已经在外面奔波了月余。 刚进府就看见僮福在训练小少爷打拳的时候,萤烛帮他擦汗,心里不是个滋味。他抱得美人归,自己却跑断腿。 “大哥,你这才回家征求母亲同意多久,就开始过上被夫人伺候的生活了?嫂子连小姐都不用服侍了!” 萤烛娇羞的拿帕子掩面轻笑,“僮贵,小姐这会休息呢,你要有事,晚点再去,不如陪我们喝几盅?” 僮贵摇摇头,“不了,已经迟了许多天,主子该怪罪了。” 听闻僮贵回了,姜雪时打着哈欠也要起床。 僮贵将书册整整十几本奉上,追溯到五年前的交易记录,调查了几个尚能联系的老板对了账本。 近几个月三房虽然没有几笔账单,但是与杜家有密切联系,做了米粮以次充好这种勾当。 姜雪时镇定自若的翻看着,又拿三婶给的证据,足以定他死罪了。 主仆二人去了落雨荷,发现他已经搬到裴娘的西厢房那儿了,真是宠妻无度呢!三婶怀着悦儿的时候,他可是在外边风流快活。僮贵那儿的情报是——他不止和一个女人花前月下,只是因为裴娘先怀上,恰逢国丧期间没敢出去。 姜雪时去了西厢房,茜儿在门口守着。 “老爷和裴娘呢?” 茜儿看着姜雪时的脸眼神闪躲,低下头解释:“老爷和夫人在小憩。” 姜雪时可不管他们干嘛,立马就要冲进去。 茜儿刚刚还抖得筛糠,现在却还不停的阻拦,“小姐,你不能进去,老爷会罚我的!” 姜雪时只斜了她一眼,“有什么事我担着,这府里没我去不得的地方。” 踹开门,姜雪时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令人羞耻的画面,大着肚子的裴娘抱着姜平忠,被她吓得一个激灵,将脸埋在他胸前。 俩人避无可避,姜平忠迅速跑到床边用被子遮了身子,恼羞成怒道:“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姜雪时转过身,将门重新关上。 “姜平忠速速滚来落雨荷见我!” 姜雪时根本不在乎刚刚的香艳场面,现在就她和姜平忠以及二叔、三婶四个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姜雪时,就算你是姜府女主人,你也不能到处瞎跑吧?”姜平忠身为长辈,无地自容。 姜雪时不想提脏了眼睛的事,直接拿出册子给姜浩杰看,“二叔,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将家产败光吗?就是他,联合杜冰来整垮你的!” 姜平忠拍着桌子嘴犟,“你胡说什么!” 周芙蓉挑眉看着他得意道:“你的一切,我都同雪时说了。以前给我的铺子我都还给雪时了,还有你勾结盗匪,收买假茶商的事,我全部……都告诉雪时了。” 周芙蓉笑得妩媚,她觉得这一刻她畅快极了。 姜平忠气得要扇她巴掌,手到空中被姜雪时挡住了。 “怎么?你做初一,就没想到别人会做十五?” 才短短数月,周芙蓉才真正看清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姜浩杰也气得全身发抖,话也说不利索了。“三弟……你……你竟然做这种……缺德事。大哥待我们恩重如山,你竟然趁人之危,想占了姜家全部家产!” 证据摆在眼前,姜平忠也不打谜语,愤恨道:“我就是想要点荣华富贵怎么了?雪时一个女娃,要这么多家产做什么?我比你们有头脑,我会做生意,这么多年,你们谁能做到日进斗金?” 姜雪时一脚将他踢跪下,抓着他的头发质问:“你自问对得起我的父亲吗?你做那些缺德事不怕鬼上身吗?对得起陪你同甘共苦的三婶吗?” 目眦欲裂的姜平忠一直想挣脱,奈何姜雪时力气太大,直接将他按在地上。 “饶……饶了我,我把家产还给你!” “本就是我的,你只是物归原主,这是应该的。你做黑心买卖的事,怎么办?我能饶你,法不容你!” 姜平忠本以为她就是来要财产,没想到竟然调查得这么仔细,早知道把那些人都杀光了! “只要你饶了我,我就给你杜冰的把柄,他一心想除掉你。” 姜雪时叹了口气,“如果我放了你我就是包庇,从今天开始,姜家所有财产充入国库,替你将功赎罪!” 姜平忠顿时红了眼眶,“雪时,求你饶我一命吧,我真的不敢了。” 几个人正讨论得火药味十足,外面突然响起了僮福的声音。 “主子,裴娘不见了!” 姜雪时立马松开姜平忠开门问,“她一个身怀六甲之人,能跑哪里去?” “是巧葱见她拿着包袱从后门走,这才来禀报我。可是我追出去之后,人已经不见了!” “姜平忠,她去哪儿了?” 姜平忠也摸不着头脑,除了别院他想不到别的地方。“许是没脸见人,去别院了,我去找找!” 姜雪时又将他按住,“你哪儿也不许去,明天开始,你就去老宅种田吧!” “雪时,我……” “如果我抓到那个裴娘,我会一并送给你的,你别担心!” 姜平忠不敢再反驳,他什么都没了,他的春秋大梦已经醒了! 第42章 教训端阳县主 屋里的人都离开了,就剩下周芙蓉一人,她在等姜平忠的休书。 “我周芙蓉,与你今日一刀两断,要么你给我休书,要么我们和离。念在你当年赎我的情分,给你一百两银子,够你和那个小贱人生存了。” 姜平忠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抱着她的腿,“娘子,我不和离,求求你给雪时求求情,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以后在府里,一定会老老实实的。” “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们夫妻情分已尽,休要再说。如若你不肯休我,我便休了你。” “娘子……娘子……” 任凭他喊破喉咙,周芙蓉也不会再回头了。 “小姐,不好了,三爷说……那裴娘,把三爷这些年备下的与杜曹两家的账本,偷走了!”胡管家本是监督姜平忠不得裹挟财物,就发现姜平忠被人给骗了。 姜雪时闭上眼睛平静道:“僮福,派人将她抓回来,不能打草惊蛇!她大着肚子,我看她能跑哪里去,另外找几个人守着杜、曹两家的铺子,守株待兔。他们两家嫌疑最大,人见到了立马带回来。” “是,将军!” 姜平忠只有一个包袱装着几件衣服,姜府的财产姜雪时一律不让碰。 “裴娘到底是什么人?”姜雪时眼神犀利的看着他。 “只是……和杜冰吃饭时船上碰见的,我也……也不知道来历,那些账本肯定是我上次去密室,她看见后偷偷拿走的。”姜平忠时不时看几眼姜雪时,怕她再发怒。 他刚还想凭着这些给自己减轻罪名,结果着了裴娘的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不定她怀的孩子都不是你的!” 姜平忠现在也迷茫了,他一直呵护的人竟然使美人计骗他,这真的是报应吗? 处理完姜平忠这边事情的交接,姜雪时彻底将之前三叔的人换了,又忙活了几天将偏远的铺子给关掉,这才将姜家的财产换成银票,足足一百八十万两。 这若是她自己挣的,指不定被皇上断为贪官。她走时边关将士只能靠山上的野菜充饥,有时一天就吃一顿,幸好山泉水多,饿了就喝,有了这些银子,也能让他们吃上两三个月热乎饭菜。 这样的将士,还能打赢胜仗实在太不容易。 今日约了雷孟知和林放喝茶,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捐钱而感到轻松,更内疚于包庇三叔饶他一条狗命。 “恭喜啊,姜家财权在握,可高枕无忧了!”林放嬉皮笑脸道。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好开心的,只是世间人心叵测,到处有人暗藏眼线,实在叫人防不胜防。那邪教调查得如何了,这一月来有什么线索吗?” “他们极其隐蔽,我收到过一封信,本来有一人发现点蛛丝马迹,却跟丢了,似乎对方发现了。之后再守过几次,没碰到过神明的人。” 林放安慰雷孟知,“别急,各省距离太远,短时间毫无头绪也是情有可原。” 三个人在安静的在茶间里又谈了他们各自的事,雷孟知婚期推迟,林放却还没选好姑娘。 姜雪时只是无意往楼下一瞥,就看见周华云骑着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很多摊子都被她的马蹄踏坏了。 当街纵马,是十分危险的事,若是有人避之不及,还会伤及无辜。 不做他想,她一个飞身从窗户跳下,脚尖轻点几下棚顶,就追上了马儿。 “端阳县主,快停下!” 周华云此时趴在马上,自顾不暇,哇哇大哭了。 “救我!呜呜~” 她这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这马失控了。 助跑几步,便飞上了周华云的身后,这马儿似乎是一匹烈马,还想将她甩掉。 她一手抓着缰绳,一手将周华云甩到菜摊上,烈马跃起前蹄,摇头晃脑蹬着腿,姜雪时夹紧马腹拉紧缰绳,将它引进无人小巷,僵持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被她驯服。 若非姜雪时有些本事,几次被它摔下来肯定会受重伤,特别像端阳郡主这种明明很怕却没一点经验的,迟一点就会凶多吉少。 “县主,马儿驯服了,你先与它沟通沟通,这样突然骑出来是很危险的。” 周华云刚刚被扔下去她很不满,对着姜雪时一顿骂:“得意什么,刚刚你竟然对本县主无礼。” 姜雪时不想与她逞口舌之快,“事出紧急不得已而为之,县主莫怪,这些摊贩出摊不易,望你赔了他们的损失。” “我呸,姜雪时,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轮得到你来训我。” 姜雪时不想跟她一般见识,自己转身去找林放她们。 周华云感觉自己特没面子,大喝一声:“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姜雪时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县主有何资格不让我走?” “就凭我是县主!我母亲你都不放在眼里,当真以为你这个将军了不起了?” 听到俩人突然吵了起来,旁边围观的人不敢再靠近,以免被殃及。 “你与长公主出身皇室,我是比不得你身份尊贵。我有选择的权利。有些事能从命,有些事不可为之,今日是我救了你,你不说句道谢的话就算了,竟然还给我摆起了架子。” “说到底也就立了几个功就被人吹嘘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打着为国为民的幌子当了沽名钓誉之辈,不是花你的钱还能美名远扬,真了不起!” “总比某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纸醉金迷的人强!” 周华云没想到她敢顶嘴,还说得这么难听,“你……你说谁呢!” “说谁自己心里有数,我今天不想跟你多费口舌。” 周华云快气死了,对着她的背破口大骂,“不就是家里死了几个人,有什么了不起。若不是我舅舅看你家死光了,能封你做将军吗?” 姜雪时忍无可忍,一脚踹向她胸口,周华云当场吐血。 周围的人全都看傻了,雷孟知和林放站在一旁赶紧将周华云扶了起来,后边周家的马夫和丫鬟也赶过来了。 “士可杀,不可辱!我敬你是县主不想跟你一般见识,别自找死路!你再说一句,我撕乱了你的嘴!” 周华云此时虚弱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胸口的剧痛,让她难以承受。从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对她,她害怕得要死,自己不会真的死了吧! 第43章 姜雪时大战皇太后、长公主 姜雪时把端阳县主的肋骨打断了,此事传遍了整个上京,却没一个人替端阳县主鸣不平。 没等第二天早朝,当天下午长公主与驸马爷就告到了皇上跟前,他们唯一的宝贝女儿,现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皇上,可让我怎么活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那姜雪时便恃宠而骄,将她肋骨都打断了,平日里你最疼云儿了,你可一定要为她做主啊!” “那姜雪时因何动手?姜将军一向待人宽厚,怎会对华云下此毒手?” 长公主没想到他还帮着姜雪时说话,“不过是拌了两句嘴,那姜雪时目中无人,我云儿说了几句,她恼羞成怒一脚就给她踹吐血了,如此蛇蝎心肠,蔑视皇族,皇上一定要把她抓起来,严刑拷打!” 霍毅行忙安慰她,“姐姐别哭了,明日早朝我自会主持公道,让她给个说法。我宫里的御医给你安排两个,再带最好的药回去给她治疗,你不要担心。” 听到动静的太后也赶了过来,听到姜雪时嚣张跋扈的行为,怒不可遏,殴打县主罪大恶极。 “娘……”长公主一下子扑进了皇太后怀里。 “云儿如何了?” “府医瞧过了,说是骨折了。姜雪时身为朝廷武将,竟欺负弱小,看她平日里行事稳重踏实,也是为朝廷尽心尽力,没想到脾气这么大,谁都不放在眼里!” 太后可没皇上那么能忍,对着霍毅行说:“还不赶紧把姜雪时抓起来?” “母后,此事还得调查清楚,听说今日街上有不少朝臣都在那,且等明天早朝调查清楚再抓也不迟!” “有什么可查的,云儿的伤还不算证据吗?” 霍毅行不想听她们一面之词,他心里知道自己的外甥女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日里得罪不少人没人敢惹,定是说了什么激怒姜雪时。 “母后,毕竟姜雪时也是朝臣,可能是误会一场,你们先别急,明日早朝你和姐姐一起在旁听政,此事必然有个交代,可好?” 母女俩也都是在气头上,说什么姜雪时也难逃其咎,且等明日看她的下场。 姜雪时还像没事人般回府,一来她觉得自己有理,二来她早看不惯她仗着县主身份到处欺负人。好似除了皇上谁也不怕,一切有皇上和长公主撑腰。 当日周华云亲口向皇上索要府邸一事,她听得清清楚楚,只为自己开心不管别人死活,用国库的银子给她盖房子,真亏她说得出口。 萤烛听说这事,也是急匆匆泡了桂花茶端过来。 “小姐,您今日怎么这么沉不住气,竟打了那县主。长公主、皇上和皇太后都是极其宠爱她的,若是怪罪下来恐怕您会受罚。” “你说的我都知道,如果皇上要治我的罪,那真叫人寒心了。再怎么宠爱也得有个限度,与周华云接触过才知道她是多么霸道,一切都是她们惯出来的。” “整个上京的人见了她都是绕着走的,到底你们有何过节竟动手了?” “没什么,我想打就打了!” “……” 萤烛无言以对。 姜雪时又问起僮福那边的情况,“裴娘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您说的杜曹两家都没她的身影,上京这么大,如果有人帮助她,恐怕如大海捞针。” “嗯,尽力而为吧。听说你见过未来婆婆了?” 萤烛一愣,脸上布满红晕:“小姐就会打趣我。听说伯母生病了,让我陪他一起去看看,没想到伯母是装病,就是为了见我。她那边……已经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如果小姐觉得不合适的话,萤烛一定不再与他往来。” “傻瓜,我怎会不同意。僮福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从不去烟花之地,委托给他的事就没有完成不了的,值得你托付,等来年解了禁,我便为你们主婚。” “谢小姐!”萤烛开心的伏了伏身子。 原来想着不嫁人也罢,看在僮福也为小姐效命的份上,也慎重考虑过了,俩人都不必离府真是两全其美。 今日姜雪时依旧睡得安稳,公主府的周华云却痛得睡不着觉,身边的婢女和马夫已经挨了打扔出府去了。 次日朝堂之上,甭提有多热闹。 雷孟知和林放早就想好要为姜雪时求情,一大早等在那,问她一会怎么办。百官们皆以同情的眼神看着姜雪时,以前还会打声招呼,今日却是敬而远之。 姜离刚入朝,昨日也不在场,帮不上什么忙,姜雪时便嘱咐他不要说话。 长公主和太后今日破天荒出现在朝堂,姜雪时今日可算大祸临头了。若是给姜雪时求情,摆明了就是和两个最尊贵的女人作对,他们不会那么傻。 “姜雪时,你可知罪!”陆太后沉声发问,今日她坐了主位。 而一旁霍毅行一直盯着姜雪时,想看她恐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换了别人,这会已经吓得跪下,可她身正不怕影子斜,直直站在那,“臣……知罪!” 本来还以为她会狡辩,没想到这么快就认罪了,反倒将一堆话憋在心里。 “既然知罪,还不跪下听从发落!” “臣之罪并非是殴打县主,而是不该多管闲事,昨日就应该让烈马将她带走,臣该视而不见。” 林放听她说这话都惊呆了,谁敢这样跟太后说话。 “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太后气得站了起来。 霍毅行忙过去阻拦她,“母后息怒。”随后俯视着姜雪时,“你未免也太猖狂了姜雪时,你既认错,应当亲自向县主道歉,请求从轻发落才是。” “臣若不救她,她未必还能活着。昨日众目睽睽之下,她未驯服烈马哭着求救,臣好心救她,她还不领情。让臣对她唯命是从,诋毁我清誉,更过分的辱没我姜家满门烈士,臣从不知何时得罪过她,需要受到这种屈辱。臣官拜二品,皇上亲封的定远大将军,三十万将士无有不服,怎可任人侮辱!” 霍毅行其实昨日已经调查清楚了,但是他很少看见姜雪时义愤填膺的样子,她连生气都这么好看。 这番话说得太后哑口无言,心虚质问:“你既有军功傍身,也不能出手这么重,何况她是哀家的亲外孙女。” 长公主知道错在女儿,但她忍不下这口气,“即使云儿有错在先,那也是她年纪小不懂事,逞口舌之快,姜将军二十有五了,怎能与她一般见识。你既动了手,就是你的不是。” “十八岁的县主也不小了,难不成公主府的教习嬷嬷偷懒耍滑,什么都没教过?如若非要定臣之罪,那便先让县主在家父坟前磕三个响头谢罪,臣也便认罪。” “姜雪时,你别得寸进尺,本宫的女儿,岂能轮到你教训,这三个响头,你姜家承受得起吗?” 刚刚那通指桑骂槐她就想发作,还敢说大话,姜家能比得上她公主府吗? “父兄战死后,先皇都亲自祭拜,难不成县主比先皇还尊贵?皇上乃贤明之主,是非对错自有公论。” 吴锋作为武将之首,又与姜家交好,早就想出去了。 “皇上,可别让臣等武官以及众将士寒心啊!” 他这一说,林放和雷孟知对视一眼,直喊:请皇上开恩!” 有他们带头,后面与姜雪时出生入死的人,个个都附和求情。 太后与长公主毕竟只是后宫之人,根本应付不了这场面。霍毅行假装无奈道:“既然这么多人都觉得姜雪时没错,那此事,便一笔勾销吧。县主既已身受重伤,众位也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了,姜将军日后也该改一改这冲动的性子。” 姜雪时自认为已经够理智了,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不可触碰。 紧张的朝会就这么散去,难得今日太后都来了,却也没占到便宜,姜雪时又出了一把风头。 第44章 巡查军营 “端阳县主那日骑的正是泰安送的宝马,此马性情暴戾,非认定的主人不可骑,下回见了她还是躲远点吧,就是见她掉水里也别管。”林放劝姜雪时。 “别人怕她我可不怕,你们越是让着她,便越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话说完,姜雪时见吴锋出来,赶紧上前道谢。 “多谢伯父仗义执言,若非有你施压,刚刚剑拔弩张之势不知得持续多久。” “好闺女,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吴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娘在府中总念叨你,若是有空,便来吃顿便饭吧。庭重他们搬出府去了,便觉得眼前没人说些体己话。” 姜雪时不知道这事,既然不必与他们撞上,去一次也无妨。 “是,伯父!” 回府之后,姜雪时也算松了口气。还没缓过气儿来,僮福又传来让人震惊的消息——裴娘死了。 僮福发现的时候,第一时间上报给了六扇门。 “在哪发现的?”姜雪时问他。 “一间荒废的宅子,那家人早就搬走了,应该无人居住,没想到她躲在那里。” “那些账本也被人拿走了?” “她身边什么线索都没有,只有一具尸体,仵作判断是窒息而亡。” 姜雪时叹了口气,“算了,这条线索算是断了,可惜了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卧底,最后落得一尸两命。你让人去给我三叔通报一声吧。” 萤烛虽抵触这般水性杨花之人,这些天拿着鸡毛当令箭刁难了不少人,说死就死了,怪可怜的。 “小姐,过两天去常平,您看是准备男装还是女装?” 毕竟是祝老夫人亲自上前做媒,小姐不会还穿着男装吧? “男装!”姜雪时不假思索道。“我能去常平已经算是妥协了,身为将军我每日都会以这身装扮示人,如若接受不了,那也没必要相识了。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还没到那个时候。” 萤烛还不是想主子早日觅得良缘吗?每日风里来雨里去的,也没个人依靠,她总觉得很辛苦。 收拾好东西的巧葱,已经准备跟她出发了。 “小姐,我准备好了。” 萤烛知道她去军营,看了看时辰还挺早,“今日厨娘特地给您炖了一些她从老家带过来的腊肉,您不等吃了午饭再走吗?” 这一年大家吃素不知吃到什么时候,厨娘还想整些腊肉孝敬她,也不算触了杀生的忌讳。 “给她一两赏银吧,你们自己吃着。我吃烙饼都能吃一年,怎会贪那点肉,再不出发一会该下雨了。” 上次巡查,姜雪时为他们的疲倦懈怠无比心痛,特别是刚招募的新兵,有一半人都只为了混口饭吃。 若有紧急事态,像他们这种兵去了战场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今日再次突击巡逻,不知悔改一日逐出军营。 她的马车刚靠近的时候,侦察兵就看见了,除了上级官员巡查,没人能靠近军营,他立马去找赵校尉通风报信。 赵校尉正在睡大觉,听了姜雪时的名字,吓得差点滚到地上。 姜雪时一身土灰色铠甲进去的时候,刚刚还在翘着二郎腿于草垛后边聊天的火头军赶紧去屋里穿上自己的军装,她的名字可谓如雷贯耳。 有了上回的教训,今日已经整改了许多,起码不是大部分出去放马运粮食,有一大半人还停留在沙场练骑射、刀枪…… “将军,您今日来怎么不提前通知下官,下官也好准备好饭菜招待您?”赵校尉小跑着过来见礼,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姜雪时不跟他嬉皮笑脸,冷酷道:“你打算用什么招待?” 赵校尉一时语噻,“额~昨日侦察兵在山上碰到了几只野兔,不知被什么动物给咬死了,下官想着孝敬将军没敢吃,还让人放在火头营那儿吊着风干。” 姜雪时冷哼一声没有作答,看了眼他的脚,“赵校尉鞋子穿反了,估计是刚起来吧?午时未到呢,就开始休息了?将你眼角的脏东西洗干净了再来见我!” 赵校尉低头一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灰溜溜的回去了。 姜雪时见几个士兵有气无力的操着兵器演练,颇为不满,准备亲自示范。 “你们在唱戏呢,这枪出去丝毫没有力气,能杀人吗?” 说罢,她抢过红缨枪,眼神坚定的右手握枪藏于身后,九尺长的枪像一条巨龙般稳稳刺出,“虚晃一枪可扰乱其心难以防备,若距离有把握,可使出全力直直插入。学会了这一点,还得学会反手握枪,转枪……灵活运用它来保护我们自己,在战场上你不只有一个敌人,很有可能是四五个甚至更多,所谓单枪匹马便是有马在胯下,枪更能发挥它的作用。练得好,你们有机会活命,更有机会立军功,有朝一日也能当上将军,练不好,不仅永远只能当一个小兵,在战场上也只能当肉盾。” 她边打边说,直将周围的人看呆了,她出手不仅铿锵有力,气势如虹,那枪是想打哪就打哪,而他们只能打到眼前能看见的地方,并且动作迟钝。 丢回枪,她又去了别的地方巡查。 赵校尉跟在她身边,大气不敢喘,生怕她一个不满意真的把自己的校尉之职卸了午饭也没吃,肚子也一直在叫唤,却不敢再提一个字。 一大圈逛下来,足足用了两个时辰,天空中开始下雨了。 “赵校尉在军营多少年了?” “回将军,八年!” “可有参加过什么战役。” 赵校尉一脸窘迫,还是照实说了。“不曾参加过,都是……都是以前的校尉赏识,我不仅酷爱习武并且饱读兵书,就推举了我。” 姜雪时笑着说:“这我倒是没看出来,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可记得?” 赵校尉一脸惶恐,调整好情绪对答如流:“瞒天过海,围魏救赵,借刀杀人……” “偷梁换柱作何解释,又出自什么典故?” “啊这……这个……可能是将敌军换成自己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你读了这么久的兵书都不懂其意,可见前面的校尉只考查了你的背诵,并未使你真正了解兵书的含义,若到了战场上由你做了统领,这将士们可谓白白被你牺牲了。我今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你这校尉也不要当了。” “谢谢将军,属下一定痛改前非!”他跪地满满的悔恨。 以前的将军巡查,只需要拍个马屁送点礼便成,没曾想她却来真的。他考虑到这或许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也不敢再耍什么歪心思了。 姜雪时也知道他们现在难堪大任,也是矮子里头挑大个,若真换了他,下一个难免不会像他一样。最终一顿饭也没吃上,她就冒雨离开了营地。 第45章 路遇楚岁知 马车上,姜雪时先换了套舒适的衣服,才拿着桂花糕充饥。 看到军营不规整她也不免担忧,回朝的大军只有十万,半数是老弱病残,上京可调动的便只剩五万。鹿琼最大的敌人是北狄人,若不是他们内部纷争不断,不然早就南下了。 百姓有田种,官府有税收,兵强马壮,上下一心,何时才能有这种局面啊!即使再强大的敌人也能轻松瓦解。 下了一个时辰的雨,道路湿滑,仅半个时辰,就遇到车轱辘陷入泥坑的马车。 载着小姐他没想多管闲事,但听到动静的小兄弟,已经来车前了。 “这位小哥,我们公子重疾在身,需马上入城救治,还望你帮忙搭把手把车轱辘抬出来,等回了京我家老爷必有重谢。” 姜雪时在里面也听清楚了,阿牛怕耽误了主子要事,便询问她的意见:“将军,可否要帮忙?” “今日大雨我没什么要紧事,快去快回。” 阿牛得了准令,急匆匆地去了。 那车轱辘陷得并不深,阿牛还纳闷怎么马会没力气跑,原来他们用一头驴拉的,就给板车上临时搭了个架子,这车轱辘也做得不好,也不知跑多久才能到上京。 “你这跑了多久,这驴怎么拉得动?” “就是路途遥远,我从卯时便出发了,中间是一刻不敢耽搁,步行了这么久驴都没力气了。” “既是上京的大户人家,怎会连马车都雇不起?” 俩人一边用力一边说,那仆人唉声叹气,“我家少爷是被老爷罚去受苦的,那老家连匹马都没有,就是防止他自己跑回来,谁曾想昨夜他受了伤,我只得用板车给拉回来了。” 俩人一用力,这车轱辘倒是出来了,里面的人一头撞上框架,痛得闷哼一声。 阿牛还好穿着蓑衣,一会还能坐车上,这小兄弟全身都淋湿了真是可怜,一头驴子拉着得多久才能到啊。 他心地善良,知道对方是上京大户人家的,也不差这点蓑衣,于是再次到车窗旁询问姜雪时,“将军,那人牵着驴走了一天了,又淋了一个时辰的雨,不如我们借套蓑衣给他吧。” 听他这么说,姜雪时立马让巧葱给送出去。 阿牛拿过去给那小兄弟,他感恩戴德道:“多谢这位仁兄,敢问仁兄是哪个府上的,我日后好奉还!” “我们啊,乃是定远将军府上的,车内坐的正是我们主子呢。” 那板车里的人一听,就猜到是姜雪时了,以前他们还一起玩过,怕被她发现,便吩咐道:“钟关,赶紧走吧,我痛死了。” 钟关再次道谢,眼看着阿牛他们在前面先走了,自己的小毛驴还有气无力的,真怕它一会倒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才走了没两步,那驴子就跪倒在地上了,若非绳子脱掉了,这车子都翻了。 “啊!!!”楚岁知的断腿,痛不欲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钟关赶紧安慰他:“少爷,刚刚那位是姜家的小姐,不如我麻烦她给老爷带个信,让他们接你来吧,不然咱俩只能在路上等死了。” 比起面子,命才是最重要的。楚岁知怒吼一声:“还不快去!” 幸好是雨天他们没走远,钟关以最快速度在草地上跑,防止自己会摔。 “仁兄!等一等~仁兄!” 雨大了,阿牛压根没听到,还是姜雪时耳力好,在里面安静点能听到声音。 “阿牛,有人在呼叫!” 阿牛听到姜雪时提醒,也停下马车往后瞧了瞧,正是刚刚的小兄弟。 “小兄弟,你怎么又来了?” 钟关气喘吁吁的到马车旁,“给姜将军请安,刚刚车上坐的乃是我家少爷,御史大人长子,我家小姐乃齐世子妃,与将军自幼交好,恳求将军帮忙去楚家传个话,派辆马车来接我家公子,那驴子累倒在地无法走路了。” 姜雪时这才意识到病了的人是楚岁知,也便卖念月这个人情了。尽管他再怎么禽兽不如,可她俩是姐弟,若真死在这路上,自己这辈子都会内疚的。 “阿牛,你跟他一起把楚家少爷扶到我车上吧。” 阿牛忙吆喝着小兄弟上马车,一起回去找那板车了。 楚岁知没想到姜雪时竟亲自载他回去,吓得不敢看她。钟关忙抢先一步挡在板车前,“那个姜将军,烦请您回避一下,我家公子双腿都骨折了,这身上只穿了衣服,能否让我先把公子抬上去给他盖好被子,你们再上来。” 姜雪时在军营那么久,什么没看过,不过既然人家请求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巧葱尴尬的转过身去,躲在车檐下。 不一会她俩就上车了,钟关怕被子滑落,两个女子又不方便照顾,就在里面守着。 “多谢姜姐姐,姜姐姐多年未见,竟越来越漂亮了。”楚岁知为了缓解尴尬挑起话题。 姜雪时不但不领他的情,不友好的盯着他:“这是怎么了?” 楚岁知哪敢说出真情,便答了和钟关串通好的说辞:“我在山上采茶,不小心掉下去了,这才摔成这样。” 姜雪时见他头上也受了伤,似乎真是摔到的,也没继续问。 再者她不方便管楚家的家务事,再怎么看不惯也得憋着不去教训他。 送到楚家后,楚夫人可心疼坏了,和楚老爷一起出来迎接。看见姜雪时还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进了楚家屋子才和姜雪时打招呼。 “雪时,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楚夫人一边掉眼泪,一边问她。 姜雪时指了指钟关,“我们半路遇上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也不知,不如问你家下人吧。今日我去军营巡查,回来就碰上他们的驴车,那驴子快累死了,牵回来还能用用。” 久别重逢,楚夫人时是越看越难受。姜雪时坐了会便要走了,出门还听见母子二人一起哭。 “娘,都怪你们赶我去那里,我腿都摔成瘸子了,以后还怎么在您跟前敬孝。” 楚夫人便推了楚大人一把,“要不是你听了念月的馊主意,我儿能这样吗?你看看,好端端的一个人腿都摔断了,这以后我可怎么活呀!” 楚大人也不知事后变成这样,一脸无奈:“这……谁也没料到啊,念月她也是一番好意。” “我不管,你把念月给我叫回来,岁知要是好不了,我就唯她是问。” 姜雪时走远了已经听不到后面的话了,深深替念月感到悲哀,有这样的娘亲,何愁不败儿啊! 第46章 楚念月与楚家闹掰 楚念月正刚哄完儿子便准备用晚膳,浅羽在外面小声传唤了两次,她才放心离去。小孩玩累了就爱睡,幸好下午吃了点粥,不然一会晚上得饿醒。 二老已经坐下了,世子爷也拉着她一起坐下,贴心的问:“小魔头可睡了?” “那可不,刚还精神着,嚷嚷着一会同你玩躲猫猫呢。” 齐焕宠溺的笑着,吩咐下人赶紧布菜。 楚念月站起身将汤盘移往齐郡王妃,“娘,这牛是吃撑了胀气而亡,今儿在街上很多人高价疯抢,说是许久没见过肉味。还好我和浅羽抢了点,您赶紧尝尝。” 那肉里的白萝卜比肉还多,炖得软烂,果真是沾了荤腥的,味道美极了。 齐郡王妃直夸她,“娘吃多了,你自己也尝尝吧,我不爱吃这些。有鸡蛋就够了,你和焕儿趁年轻补补身子。” 楚念月一口饭还没吃,张妈妈便眼巴巴进了正厅。 她没少去过娘家,虽说两家距离不远,这叫人也不分时候,齐郡王妃拉着脸。 楚念月也沉不住气,毕竟二老都在,她怎敢先离席。“不是什么大事的话,等我吃完饭了再说。” 张妈妈也知道自己讨人嫌,不敢给小姐惹麻烦,便退下道:“是,世子妃请!” 说完又向二老拜了拜算是见礼,毕竟她是个下人。 楚念月以为将弟弟送回便无后顾之忧,但老天爷真会与她开玩笑,事与愿违。 “少爷什么时候回的,又是怎么折断腿的?”路上她问张妈妈。 “刚被姜家小姐给带回来呢,若不是姜小姐今日去巡查路上撞见了,恐怕大少爷都回不来。听说是采茶的时候摔的,两个腿都摔断了,头上也伤了,夫人见了心都疼死了,这才生您的气,一会您可千万别跟她顶嘴。” 楚念月在马车上皱眉道:“什么事都不让人省心,她凭什么怪我呀?” 张妈妈不敢接话,老爷夫人就少爷这么一个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当然就追究她的责任了。 楚念月扔了斗篷给浅羽,贾恬正坐在楚岁知身旁照顾着吃些粥饭,府医已经将腿给固定好了。 楚夫人一看见楚念月就冲过来训斥,“看看你做姐姐的好主意,哼,他从小没吃过苦,就是想害死他呀。两条腿肿那么大,府医说痊愈了也未必能好利索,他才多大啊,就要当瘸子了!” 楚念月来不及心疼就被娘骂了一通,她心里那点愧疚早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厌恶。 “娘,这不关姐姐的事,你别骂她了!”贾恬赶紧将楚夫人拉开。 “不关她的事关谁的事,我就是把他在府里养一辈子,我都不让他去受那苦!找女人就找女人,哪个男的不三妻四妾,你爹还有俩通房呢,你自个儿的丈夫不也有小妾,怎么不对他们也这样?” 贾恬越听越觉得过分,“娘,爹和姐夫能和岁知比较么?爹他们是家里安排的,不是上不得台面的,爹爹能养活全家,姐夫也是正儿八经的世子爷,为朝廷效命,而岁知却一事无成啊!” 楚夫人像是魔怔了般,发脾气起来连儿媳也骂:“有你说话的份了,这么贬低自己的相公?” 楚念月忍无可忍,今儿非要讨个说法。 “娘,你从来不问自己的原因是吧?他是我带大的吗?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不是你惯出来的?你从小就偏心看不惯我,如今我嫁了人,需要我就喊我回来,哪次不是为了他的破事。今天出了事就往我头上扣,以前也没念过我的好,你若不把他当祖宗供着,他还敢为所欲为吗?” “好啊你个不孝女,竟敢教训起我来了!”楚夫人说罢便要动手,被楚大人拦下来了。 楚念月盯着她,失望透顶,心跌到了低谷。 她尽心尽力为楚家着想,在齐家当个好儿媳,却换来这样的对待。 “夫人,你够了!”楚大人看不下去了。 楚念月盯着楚岁知,几乎吼出来质问:“你个混蛋,告诉我实话,怎么摔的!” 她刚刚在气头上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想起来老家的茶树栽种高度才两尺,又是泥土青草地,怎么能摔成这样? 楚岁知含糊其辞道:“就是……去树上摘茶叶摔的!” “茶树才多高,你爬到顶它也摔不成这样,不说实话我立刻去找叔叔他们。” 楚夫人哪里管得了这些,事已至此,追究这些有什么用? “真的是摘茶叶,摔到下边去了。” 楚念月见他还不肯说实话,指着钟关问:“说,不然等我知道真相,就给你丢河里喂鱼。” 钟关一边看向主子,一边看向楚念月,左右为难。 “小姐,您就饶了奴才吧,少爷他……他……” 楚岁知闷咳一声,“哦哟,娘,好痛啊!” 楚夫人立马就跑到他旁边去了,“怎么了,哪里痛啊!” 楚念月厌恶极了这副嘴脸,偏偏娘还屡教不改偏袒他,她也不想管了。 “我也不想知道真相了,从此以后不是爹娘有事就不必叫我回来了,我与楚岁知断绝姐弟关系。”说完,楚念月割掉了一角一扔,愤恨出门去。 “月儿……”楚大人抬手无力喊道。 贾恬当她是气话,哭着冲了出来,“姐姐,娘他们不是有意的,爹爹也没怪罪你的意思,都是气头上的话。相公如今这样了,以后也没机会出府鬼混了,您不要生气了。” “好妹妹,委屈你这么多年。住在这样的家里,真叫人喘不过气来。” 她又有什么法子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楚家,也完全是因为姐姐高嫁,想必他的品行也差不到哪去,谁知错得这么离谱。” 楚念月执意要走,贾恬自顾不暇,也没阻拦了。 钟关眼看楚家成这样,事情迟早要东窗事发,不敢再有所隐瞒,一下就跪倒在楚大人跟前。 “老……老爷,小的该死!少爷他……他是爬到树上偷看人家小媳妇洗澡才摔断腿的,奴才不是有意隐瞒的。” 大小姐对楚家情深义重,有求必应,现在被夫人误会,他良心不安! 听了这句话,楚大人差点没气得吐血,“你这个……逆子~逆子啊!我……真后悔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楚夫人刚刚还哭哭啼啼,这下已经哭不出来了。想着自己委屈了女儿,立马追出门去。 楚念月的马车早已经消失在大雨中,她瘫软在地,这才意识到自己将女儿彻底伤透了。 “天啊,我是造的什么孽啊!” 第47章 贾恬和离了 楚念月在街上停留了一会,始终不肯回郡王府,她以为靠着自己苦尽甘来了,一切都会变好,没想到造化弄人。 浅羽拿着伞,不停地掉眼泪,“小姐,我们回郡王府吧,夫人那么绝情,公子又是扶不起的阿斗,光凭您一个人又有什么用呢?” 楚念月万念俱灰,只想找个人好好疗伤。 “送我去姜家吧,今晚我和雪时睡。” 这种事传出去,不仅被人戳脊梁骨,还会因此在婆家没有地位,因为没人愿意给她撑腰了。 今日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女人遍体鳞伤。 一次次期待他回头是岸,却是一次次给他机会伤害自己。得知真相的贾恬,一个人淋着雨冲回了贾家。 她除了失望,已经感觉不到痛了,更像是释怀了一般,她已经说服自己,不再懦弱无能。 贾夫人大老远见到女儿跑回来,定是女婿伤得严重伤心了,赶紧让人准备热水。 “恬恬,你这是怎的了?岁知他不要紧吧?” 贾恬什么都不想解释,直接跪在她面前,“娘,女儿不孝,我求您了让我和离吧,我住在那里太痛苦了,让我把孩子接回家。” 女儿说这话不止一次了,她也知道楚岁知有些风流成性,但是毕竟还有孩子在,男人的心迟早会收回来的。 “你起来好好说话,怎么就闹和离了?” “我忍不了他在外边找女人,即使穷得叮当响,他也得想尽办法找女人,这样没用的男人,我守着他比守寡还难受啊!” 自己的女儿样样都好,在家都被教的好好的,她心里知道女儿肯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我女儿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心灵手巧,性情温良,他们楚家也太欺人太甚了。”听到女儿的诉苦,贾老爷也忍无可忍,安慰她道:“好闺女,赶紧去洗洗睡吧,明日一早,爹陪你去楚家和离,构儿不能放在楚家,不然长大会被教坏了,就是找个死了婆娘的人做填房,也绝不能再叫你受委屈。” 贾恬有他这句话,如释重负,忙跪下哭着道谢,“谢谢爹,谢谢娘!” 贾夫人看她出门的身影,心疼不已。 “才成婚几年,就闹成这样,我们贾家要被当成笑柄了!” “错不在我们,有什么可担心的?这天下人还不准女子和离了?你赶紧让人把他们送过来的彩礼一并送回去,明日好把构儿。”贾老爷疼爱女儿,怎能让她受这么多委屈。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他贾家便要打破世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叫人家看看他们楚家的儿郎,是个什么德行。 姜雪时睡觉一向规律,刚看完书准备歇息了,萤烛在外边通知念月来了。 穿好便衣起床后,楚念月直接在外屋候着呢,浅羽拉着巧葱离开,让她们说悄悄话。 “你是不是从楚家那儿过来的,就一点小事……” “不用客气”还没说出口,楚念月便趴在她身上哭了,“雪时,我难受!” 想起楚夫人的言辞,姜雪时摇了摇头,拿手轻抚她的背部,“是不是你娘骂你了。” 楚念月的眼睛不愿睁开,眼珠子一串串流落到姜雪时的肩上。 她哭了很久,姜雪时没有再提半句话,她有心事自己会说出来。 “一直以为齐焕去小妾房里是我最痛苦的时刻,我现在发觉,被我娘当做工具才是最让人伤心的。我知她偏心弟弟可我从来都不争,我以为我尽量做到最好就会成为她的骄傲,现实却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我所做的一切——只要对弟弟好她就开心,不好她就生气,不顾我的尊严,不顾我在婆家如何,她心里根本没有我!” 姜雪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因为娘亲可没这样对待自己过。虽然她抛下了自己去陪父兄,但是姜雪时一点不恨她,因为她生养了自己,无以为报,怎敢谈恨? “念月,有的时候不要把自己活得太累了,既然人家不领你的情,你便过好自己就成。你不要老考虑别人的感受,首先以自我为主。” “大概是越被人忽视,越想被人承认吧,以后我不会再那么傻了。” “齐家那边估计早就知道你弟弟的事了,以后也不要觉得低人一等,他是他,你是你,你问心无愧便好。” “今日说出来我心情好了大半,我今天不想回去了,想跟你一起说说话。” 姜雪时递给她一杯茶,“暖暖身子,明日我送你回府。” 楚念月破涕为笑,轻轻点头。 昨日暴雨过后,雨过天晴,树木苍翠,鸟儿也快乐的在天空打着旋。 姜雪时去上朝的路上,顺便带上了楚念月,分别之际,楚念月也鼓励她:“听说你明日去常平了,上次祝夫人都亲自来了,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常平侯的儿子可是一表人才,早成婚晚成婚都一样,关键是选对人。如果你连了解的机会都不给人家,是不是对人家太不公平了?” 姜雪时忙招手:“我谢谢您世子妃的一片好意嘞!” 贾恬一夜没睡,就为了今日和离的事能成。就凭她昨夜冒雨回了贾府,楚家却无一人管她,她就已经对楚家心灰意冷。 贾老爷这是今年第三次来楚家了,钟关便以为他是来看少爷的,高兴的请来老爷夫人。 “老爷,夫人,少夫人娘家来人了,还带了许多礼品!” 这么一长排,路上行人纷纷观看,议论着楚家又有什么喜事。 楚夫人没想到贾恬她们这么大阵仗,以最快速度换了身得体的衣服,就去了正厅待客。 这礼品……怎么有些眼熟? 直到楚大人疑惑道:“亲家,你这是何意?” 贾夫人这回跟女儿一条心,冷哼一声:“你们的聘礼都在这了,就当咱俩没结过亲家。我家恬恬什么都说清楚了,你们这亲家我们高攀不起,构儿我们也得带回贾家,免得被你们教坏了!” 楚夫人皱眉道:“亲家母,你这不是开玩笑吧……我家岁知刚摔了腿,你们就忙着和离,是不是恬恬找好下家了这么着急?有你们这么过河拆桥吗?” 贾恬再没以前谦卑讨好的模样,反驳道:“瞧您这话说得多难听,也不瞧瞧你们的好儿子是什么德行,今日我父母替我做主,必定是要和离的。如果不和离,我就闹到六扇门,告你儿子国丧期间欲行不轨奸淫她人!” 楚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恬恬好歹咱们这么多年,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针锋相对!” 贾老爷也不是好惹的,“那就让楚岁知乖乖把和离书盖手印,我们的彩礼也不要了,你们没必要在这耗着。” 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真难受,刚又把念月得罪了,楚夫人一时没了主意,看了眼楚大人。 还能怎么办呢? 楚岁知按手印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不舍,甚至嘴里笑着说:“下回找男人擦亮眼睛!” 贾恬恨透了他,根本不想理会,只要和离了,什么都好说。 “夫妻一场,好聚好散。” 幸好构儿还小,不懂事,不然也跟着学坏了。 今天的空气都格外清甜,贾恬拿着和离书出门的时候,还给街上邻居看了一眼那和离书,人都道是恭喜,无人觉得惋惜。 第48章 再次被刺杀,撞破男女私情 去常平少说也有三个时辰,趁着夜黑赶路不妥,姜雪时便提前了一天。这次她担心再遇埋伏,与僮福相隔一个时辰先后出发。 她的腰间装着念月送的飞镖,车后面带了八个护卫,前面有僮贵骑着一匹红鬃烈马探路。此马追随了僮贵五年,嗅觉灵敏,一有风吹草动它能正确判断方向。 常平地势平坦,多良田。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土地肥沃又雨水充沛,种出的粮食高产且多样,每年运往边陲之地的米粮常平就得占一半。 路上碰到的第一批队伍便是商队,他们的驴和马拉着约摸两百石的粮食,有镖局一路护送。 僮贵方才放松警惕,马车与货物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一把大刀砍向马车旁的护卫。 “保护好将军!”护卫受了伤依旧大声喊道。 姜雪时听到动静,直接冲出了马车与商队厮杀起来。 商队老板似乎并不知镖局的人是打手,大声喊道:“你们在干嘛,这是官府的人!” 谁知他们并不理会,又是二十个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全都想接近姜雪时,僮贵骑着马更有优势,以一敌十都不在话下。 这次巧葱和萤烛都一起带上了,遇到这架势,俩人本要冲出来保护主子,刚打开门姜雪时便语气强势的命令道:“给我坐好了,别出来添乱。” 今天带的人虽少,但都是精卫,姜雪时有备而来定不会吃亏。比起上次那一波杀手,这次的武功普遍不高。 她手起刀落的模样,直将商队老板给看呆了。 商队老板知道车里坐着贵人,立马朝着车便跪了下去,“这位大人,我是无辜的,我跟那伙人不是一起的,我就是在常平随便找了个镖局,没想到竟是贼人啊!” 姜雪时利落的将剑插入剑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朝哪儿拜呢?” 这时,巧葱和萤烛穿着相同的衣服出来,一人叫了声小姐,他才发现这位武功高强的“女侍卫”才是真正的主人。 “额……大人。”他僵硬的转了转身子。 “起来吧,你在哪个镖局找的。”随即用眼神示意僮贵检查粮食。 那人颤巍巍的站起来,正准备说话,后面倒下的贼人一剑又朝姜雪时刺去,姜雪时身子一个后仰,回来便一掌正击心脏。 僮福来了之后,这些人全部都带回调查。 还好这批人贪生怕死,没像上回全部死透,就差撬开他们的嘴找出幕后指使了。 “常平那只要有些功夫的都自立了一个镖局,那些老镖局炙手可热价钱高,要想找还得排队。我想着去涟水路途远,还费钱,就找了新开的镖局,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并不知道他们是杀手啊!”老板唯恐惹祸上身,只好全都交代了。 姜雪时点点头,但也没有完全相信,“一会我的亲卫到了,让他带你去六扇门做个详细记录,排除了你的嫌疑便能走了。” 尚永自认倒霉,白花了钱请打手。 此时那些活口被制服,僮贵不停的询问,“说,你们是受谁指使的?” 他检查过舌头等部位,都是完好无损的,问话时还会冷哼,根本不理人。 气得僮贵一拳打在一个中年男子肚子上,“你说不说!等进了六扇门,有你好果子吃!” 那人犟嘴怒吼一声,“有本事杀了老子!” 僮贵还想再打,被姜雪时拦下,“等查到他的身份,自有法子让他开口,谁都有个亲人什么的,到时候杀几个玩玩,除非他是野种。” “你骂谁是野种呢?姜雪时,你身为定远将军,竟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你都要杀我了,我跟你讲什么仁义道德?” 僮贵见这招真管用,立马给姜雪时请命,“将军,这次我得亲自监审,以免像上次一样被人抢先一步。” “允了。”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僮福已经追上来了。看见现场一片狼藉又抓了几个,就知道经历了一场厮杀。 姜雪时始终想不通有一天会因为当上了将军而被人刺杀,到底是家仇还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人。 去了常平城内,姜雪时改为步行。常平的水路四通八达,能看到不少人坐着小船代替坐车,确实快了不少。 夕阳醉了,把白云当做了面纱,把水当做镜子,自顾自的笑了,整个脸都红彤彤的。 姜雪时坐在岸边一块石头上,正等着萤烛买常平的烤糍粑来,目光一下子就转到垂钓的桥头处。 一对男女互相依偎,她本能的想回避,对面男子的脸却转了过来, 倒是长得风姿俊秀,一双剑眉斜插入鬓,圆脸狐狸眼。她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左手捡起一块扁石朝水里丢去。没想到力度太大,直接将水打了二人一身。 这下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吓得她立马站了起来。 对面的女子更颤抖不已,俩人皆松开了对方。只见男人气势汹汹的从院墙外的一道小路绕过来,姜雪时也没落荒而逃。 “这位小姐,你是不是闲得慌?” 姜雪时心虚道:“对,刚刚不好意思,手滑了。” “你是哪家的小姐,刚看见什么了?不许说出去。” “我不是本地人,我已经道歉了,你们慢慢玩!” 她想走,没想到男人却不依不饶,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姜雪时一个反手就将他的手扭了,“咔嚓”一下,骨头错位了。 “痛痛痛痛痛!” 一旁的女子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表哥,你怎么样。” 姜雪时没料到他一点武功不会,才这么点力气就扭伤了,心一横,再给他扭回来! “啊~” 祝思淼指着姜雪时的脸,“你……你这个凶女人。” 刚还看他耀武扬威的走过来,现在却在这流眼泪,姜雪时都被逗笑了。 巧葱开心的跑回来:“小姐,糍粑买来了!” 姜雪时叹了口气,拉着巧葱就走了,这回祝思淼再也不敢碰她了。 “表哥,你有没有事啊?这位姐姐,我倒是从未见过!” 祝思淼怪异道:“什么姐姐,就是一个母老虎,哪像我的意莲妹妹这般温柔。” 方意莲娇笑着拉着他的手臂,这会天色不早了,她着急说道:“表哥我先回去了,一会我爹该怀疑了。” “嗯,你回家等我消息,等我把亲事退掉,就让我爹上门提亲!” 方意莲心满意足,期待明日与他再见。 第49章 施粥选美 姜雪时没有直接上祝家去,而是去了施粥的粥棚,大家伙天不亮就把柴火架上了。蒸馍馍也得赶早和面,粥熬的越久越粘稠,祝夫人亲自监督,防止下人们偷换粮食或者克扣。 以前听别的地方就有这种情况,所以她们为了防止别人诽谤侯府伪善,就得亲自将事情落实。 “祝夫子,祝夫人!”姜雪时第一次参与施粥,她起早了闲不住就过来了,看看是怎么个流程。 祝夫子被烟熏得睁不开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学生也记不得长什么样了。“你是哪家的孩子?” “我是姜雪时啊,您以前教过我书法的。” 祝夫人一听吓得腿软,刚要行礼被姜雪时拦住了,“祝夫人别来无恙,莫要折煞学生了。” 姜雪时一朝封将,可谓轰动一时,前不久又为百姓建仓库储物资,甚至捐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给户部,可见她两袖清风,忠肝义胆啊。 祝夫子恍然如梦:“原来是雪时啊,时过境迁我都认不出人了。思焱还没过来呢,你别急。” 姜雪时疑惑道:“思焱是……” “就是我那侄儿啊,他们得等辰时才过来。以前记得你书法写的还不错,我还记着呢。” “亏您记性好,眼睛炯炯有神。您以前可严厉着呢,不学好还会被罚更多。” 祝夫子夫妻二人哈哈大笑起来,顿时跟她拉近了距离。 没有让客人提前来做事的道理,姜雪时拗不过他们夫妻俩,也就去一旁坐着了。 闻到味道的人也已经在排队伍,听说这次施粥会从早到晚,每人两个馒头一碗粥,保证每个人都有份,所以粥摊摆了六列。 “将军,常驻镖局找着了,里面只剩一个伙计,是本地人,听说他们早上分三拨人送货,所以还有两拨人没和我们遇上,要不要去找!”僮福禀报。 “你先联络郡守大人,务必将没有镖旗的队伍严加盘查,正常镖局为了打响名号或者震慑山贼,会将镖旗插在显眼的位置,刚刚我们来的时候,他们没有插。” “是!” 僮福离去后,祝夫子和祝夫人互相对视一眼,盛满了笑意。 “这孩子能屈能伸,她思考的时候那股认真劲,真是漂亮。”祝夫人不吝啬的夸赞。 “谁漂亮啊娘。” 祝思淼正啃着苹果走过来,他今天不想来的,为了配合二老见罗茗筠,他不得已来了。 也正好,他想向爹娘说实话,此生只想娶表妹一人。 “不就是……” 祝夫人话未说完,祝思淼挽起袖子就往姜雪时那走。 “思淼,你干嘛呢?”祝夫人在后面轻声叫着。 祝思淼眼里只有姜雪时这个凶女人,哪还听得见娘在说什么。 “你这个凶女人,你来这儿做什么?向我爹娘告状吗?说,多少钱能封你的口?” 姜雪时一手拿着刚蒸好的馒头吃着,眼睛正在看日出。烟雾缭绕的城门下,朦胧的日出神秘又美丽。像是会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去。 看见他也愣住了,“你到底是何人?” “给我装什么装,我是爹祝以德,整个常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桃李满天下!” 祝夫子的儿子,竟然长这副模样?并且……他竟然偷偷与人私会? “没想到圣人之后的性格如此恶劣,真是有辱我师门。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我今日受常平侯府老夫人之邀来参与施粥,与你无半点关系,识相点就一边玩去。” 祝思淼的嘴巴张得能放下一颗鸡蛋,她竟然是姜——雪——时! “思淼,你与姜将军认识?”祝夫人走过来问。 祝思淼真怕她一会反悔,哪敢承认。这激动之心不亚于太阳从西边升起。 “不……不认识,刚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他像兔子一般朝着城内奔跑,祝夫人还在思索她到底像谁。 祝思焱正运着米粮从城内步行而来,跑得一身汗的祝思淼正好和他撞上。 “大……大哥,我找你有事!” 祝思焱怪异道:“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我刚刚,见到了姜雪时!” 祝思焱开心的笑着:“哦~你去帮大哥把风去了。” “大哥,看在你帮我隐瞒表妹的事,支持我退婚的份上,我给你说啊,那个姜雪时绝对不能找,她就是昨日扭断我手的母老虎啊!一个女人,那眼神吓得我早上都差点醒不来,她就那么随便一掐,我骨头就断了,换做你这瘦弱的身子,以后更难对付!” “噗~谢谢你了,这人啊不能以偏概全,等你爹娘晚上回家跟我爹商量完再说吧!” 祝思淼再次强调:“你千万不能选她,郡守大人的女儿就挺漂亮,县令的女儿是个孝女,再普通点,不还有几个书香门第,个个都是诗情画意的淑女,保证能伺候你一辈子。” 祝思焱不置可否,默默地往前走了。 补给粮食到达时,十位姑娘全都到齐了,论模样真没有一个丑的。 祝思焱沉着冷静的一一见过,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与各位千金相识。 姜雪时看他的时候,仔细揣摩了下:这兄弟俩是不是投错了胎?小侯爷倒是比那位沉稳的多。模样也不似那般幼稚,浓眉大眼,薄唇较宽,笑起来的时候温柔如水波荡漾。 祝老夫人含笑提议道:“施粥乃攒集功德之事,行善积德有利无害,今日请各位小姐前来,一起传递这份善意,希望你们能感受到助人为乐的真情实意,并且教大家,将这份诚心散播给每一个得到过帮助的人,以后也将为别人出一份力,达则兼济天下。” 不用明目张胆,同时也达到为孙儿挑选儿媳的目的,祝老夫人好算计。但是她觉得没必要甩脸走人,因为伪善也是善。 冯飘飘堂堂郡守之女,哪里做过这种活。看着那些递过来的破碗上面还有污垢,这手都不知擦了多少遍。 罗茗筠却恰好相反,她的微笑平易近人,将碗双手递到每一个人的手上。 接下来几位也如罗茗筠一般,不仅恭敬有礼,紧张有序的施粥,并且有时还会说上几句话。 明明已经帮助过许多人的姜雪时,超出大家的意料之外,她不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微笑都做不到, 她施粥的速度是别人两倍不止,她压根不知道跟人说什么,觉得此刻大家都很饿了,应该尽快做完事才对。 冯飘飘第一次见这么彪悍的女人,心中不禁好笑,她还以为这是在比快呢! 祝思淼本来也信了人不可貌相那句话,现在看来,她是名副其实的母老虎,与其余几位小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哥,你歇会,让我来!” 手酸了的祝思焱也没坚持,给弟弟后也观察起几个女子。 他觉得姜雪时是如此的特别。尽管她不爱笑,却看得出她有多么急切的想让每一个人尽快吃上。 那几个小姐,倒有些适得其反了。她们平时真的会对一个乞丐嘘寒问暖吗? 第50章 未说出口的喜欢 刚刚还能说说笑笑的几个女子,很快就坚持不住了,姜雪时也不是和她们比毅力,索性自己先下场了。本来也就是走走过场,以她的身份不是嫁不出去,而是答应了人家参加了施粥会,就不得半途离去。 冯飘飘和罗茗筠为首的小姐们,刚休息就有丫鬟来服侍,姜雪时也一样。说实话看那位小侯爷还算是个谦谦君子,至少他对每位都很礼貌。 最新出笼的大馒头和一锅粥,都拿到一个大桌上,祝夫人对着几位小姐说:“这便是今日的午膳,是那些穷苦人家忍饥挨饿时吃不到的,希望大家也能享用。” 冯飘飘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祝老夫人入座后,她开心的第一个坐到了祝思焱的身旁。 看来这是让大家珍惜来之不易的粮食,吃惯了山珍海味,殊不知这馒头稀饭在别人的眼里就是山珍海味。 姜雪时提议道:“祝夫人,如若明年还有施粥会,不如将粥改成稻谷种子,粥只能吃一顿,而种子种下后,有可能吃一年。” 祝思淼不以为意,对着冯飘飘小声道:“自作聪明,还以为真能被我哥看上呢。” 祝夫人看二人窃窃私语,挑了挑眉看向儿子,只是轻咳一声,让他循规守矩。 祝思焱在他旁边听得清楚,向姜雪时解释道:“很多乞丐都没有地,还有外地过来的。常平的地都被占了,他们就只能开垦荒山野岭。” “他们平时住在何处?”姜雪时疑惑道。 “住在破旧的古庙,有时候寺庙的人也会发善心给予他们吃食。” 想起刚起奏陛下建仓库,一旦全国各地落实,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不敢再畅所欲言了。光凭她自己的能力也是微不足道,还得从那些人自己身上寻找原因。 “那些乞丐中有大有小,既然常平土地多,无论是耕种或者丰收的时候都需要人手,为何不给他们一个机会做长工呢?这样不是各取所需吗?” “他们好吃懒做惯了,早已经习惯了伸手要饭,即使你给他们发了种子,他们也不会拿去种的。” 姜雪时摇摇头,“一群愚蠢之人,如果他们能吃苦耐劳,何愁生存不了。既知斗米难求,何不自力更生。” 祝夫子为了让她不那么担忧,只得说出真相:“其中只有一半穷人,其实大部分人还是有房有地的,只是贪图白给的食物也来领取。少数老弱病残无所依靠,只能艰难度日。” 罗茗筠笑着看那些乞丐,“只怪没投好胎,人各有命,与其可怜别人,不如过好自己。这位姐姐岁数也不小了,为何还没成婚?” 民生尚未解决,国家又如何强大?姜雪时刚刚还在自己的思绪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逗笑了。 “成不成婚不是评判生活好坏的标准,如果我成了婚,便只能在方寸之地处理家务,走街串巷,但是我不成婚,就没有束缚,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可以立业。成家立业并非得先成家再立业,也可以反过来。” 这个蠢女人! 祝思淼在心里暗骂着,这是什么场合,竟然什么都敢说,她可是姜雪时啊! 罗茗筠还想再问她立了什么业,被祝老夫人打断了。 “饭菜该凉了!” 这顿饭吃的挺快,姜雪时几乎三口一个馒头,一碗粥一口气都能喝掉。想当年她也和那些小姐一般慢条斯理,如今习惯改不掉了。 祝思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要不要再来一碗?” 姜雪时摇摇头,“我吃饱了,你们慢些无妨,只是在军营习惯了。”她已经细嚼慢咽了,可是在看那些穷人的同时不自觉就吃完了。 罗茗筠靠近祝思淼一点点,小声说道:“我也吃饱了。” 祝思淼避之不及,又往冯飘飘这移了一点。可这冯飘飘不知怎的,一个不稳就倒进了祝思焱怀里。 祝思焱将她扶好,眼神无害道:“小心!冯姑娘没事吧?” 冯飘飘刚刚一倒,闻到了祝思焱身上的味道,清香扑鼻,属于男子特有的体香,将她迷的神魂颠倒。 “没……没事!”她双颊绯红,掩饰不住的喜悦。 祝夫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对自己儿子说道:“思淼,好好吃饭,一会陪罗姑娘一起回府。” 祝思淼还在为自己无意间的推波助澜暗暗欣喜,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姜雪时不想参与这场争夺,小侯爷身份尊贵,又是侯爷的独子,自己整日被人追杀,唯恐被连累,所以一开始她就放弃了。 等大家都吃完,姜雪时还得调查刺客的事去找僮福,便匆匆告别了。 “祝夫人,谢谢今日盛情邀约,府中琐事繁多,雪时不得不先行一步了。” 常平侯只是短暂接触过,便对她不卑不亢的性格有好感,若做儿媳他绝对是满意的。 “焱儿,送姜姑娘出城。” 祝思焱刚刚还暗自伤神,得了机会,又觉得弥补了遗憾。 “姜姑娘请!” 姜雪时点点头,一人骑了一匹马,慢悠悠的走着。 犹豫许久,他还是开口了。“姜姑娘今日对常平印象如何?” “比起别处,的确是风水宝地,侯府能想到贫民的温饱,已经很了不得了。” “比起将军差远了,至于姑娘刚刚所说之事,并非不能实行。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既无地便开垦荒地,填平不必要的沟渠,总能找到地种,以后庄子上需要长工,必不会再嫌弃他们邋遢。” 姜雪时满意的笑了,“祝公子的确与众不同,这么快短时间便能想到这么多。” 那一笑,直接将祝思焱看呆了,即使穿着男装,她也是大气磅礴之美,不施粉黛浑然天成,清澈的眼神和甜美的酒窝无一不让人心生好感。 “姜……姜姑娘,祝家有些自视清高不该邀请这么多人,但我爹娘他们就想从平常的点滴之中,看出一个人的品性,为我选一个合适的姑娘。今日,绝对没有轻视姑娘之意。” 姜雪时都懂,如果她生气便不会待到现在任由安排,她来的时候也是想认真了解下这位公子。 “不瞒祝公子说,我昨日便遭遇了刺杀,离上次也就两个月的时间。我并无冒犯之意,的确有要事在身不得已离去,祝公子早日觅得良缘!” 祝思焱大惊失色,“刺杀?姑娘为何不早些说出来,家父好调查罪犯!” “虽然事发常平,但却与你们无关,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的好。告辞!” “姜……” 祝思焱落寞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山坡上。他没勇气问出她对自己的看法,想来已经知道了答案,希望渺茫。 第51章 皇上英明 常驻镖局另外两车人捉拿归案后,僮贵在六扇门旁听审讯,一个个都是常平本地人,之前都有受过牢狱之刑,出狱后被人唾弃无人敢用,这次有了这单生意,大家以为能再次发财致富,从此远走高飞。 杀手的身份是调查清楚了,但是那位雇佣者,却是戴着锥帽与他们见面的,无人识得。 姜雪时继续搜集所有有用的信息,并且鼓励他们:“提供越多信息越好,只要你们肯配合,随时可以出狱。” 听姜雪时这么一说,一位十几岁的少年激动道:“他是本地口音,年纪不大,会武功,左手用剑,右手中指戴着一枚金戒指。” 姜雪时点点头,“好,很好!” 没见过面留意这么多信息,已经很不错了。 “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啊将军!” 姜雪时看了眼其他人,继续问:“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他记忆力好,今日竟成了他的保命符。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根本看不见正脸,让他怎么描述? 僮贵一锤打在墙上,这招了跟没招有什么区别。 姜雪时指着那少年对六扇门的捕快说:“明日一早就放他出去。” “将……将军,这就放了?” “他如实交代了,放!” 捕快原本想给头儿示意,可是将军都说放了,头儿说了也没用。 姜雪时离开六扇门后,左右看了看,驱车向皇宫走去。 皇宫里戒备森严,姜雪时依旧能看见翡翠宫的几个影卫,或许也是皇上默许他们对清贵妃的保护。 “姜将军,好久不见呢。”司马疏清抱着一只猫,正在拐角处的大树下荡秋千。 这条路是皇上去御书房必然会经过的,心中暗骂她居心叵测。 “清贵妃!”姜雪时行了礼,面无表情盯着她的眼睛,“这鹿琼的后宫可好玩?” 司马疏清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将猫丢了下去。 “姜将军真是个有趣的人,怎样,这皇宫我还是进来了!” “为了皇兄自愿来和亲,真是叫人感动。” “姜将军身边可是一个亲人都没,是不是经常感到孤单寂寞,要不要……进宫跟我做个姐妹?” 她想故意激怒自己,姜雪时偏不如她的意。 “住在这深宫大院出不去,与家人相隔千万里,才真是可悲!” 说完,她没理会司马疏清,自顾自去了皇上批阅奏折的地方。 这次她也来得不巧,陆美人正与他坐在一起喝茶。曹公公进去通报了,她在此地等待。 不肖片刻,陆美人随着曹公公一道出了外院的门,她眼神幽怨的看了姜雪时一眼。 才来没一会,好不容易皇上答应与她一起共用午餐,又被姜雪时搅和了。 姜雪时进了门,曹公公小心的把门给关上了,除了门外的侍卫,里面就她们二人。 “怎得休假还进宫来?姜将军真是一天也闲不下来。” 姜雪时拱手道:“皇上,臣昨日又被刺杀了,今日获得了一些线索,想跟皇上借一名轻功好的高手,臣想找个人做诱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得知她每日出门都得防止被杀,心疼不已。霍毅行点点头,“这个朕允了。” “清贵妃不是善茬,虽然表面上对皇上一片深情,但始终是敌国的,皇上得提防一二啊!” “人都夸你聪明,你也糊涂啊姜雪时!” 姜雪时抬起头,不知所云。 霍毅行盯着她的脸,邪魅一笑:“我除了禁卫军当然还有悬镜司,你当真以为他们的影卫,朕发现不了?” 姜雪时回想过来,真是粗心大意。“皇上说的是,臣愚昧。” “那司马疏清的确长得人畜无害又倾国倾城,朕像是那么容易忽悠的人吗?他们想迷惑朕,那朕便做个昏君的样子给他们看看。” 转念一想,皇上的确不是等闲之辈,雕虫小技怎能难得到他?于是放下心来,“皇上英明!” “陪朕一起吃午膳吧,这些都是刚送来的。” “臣已经吃过了,多谢皇上美意!” 刚准备打道回府,霍毅行便命令她:“坐吧,别拘束。” “皇上还有事?” “身为二品将军,怎么见了朕这般扭捏?前些天在朝堂之上,你不是不畏强权,连长公主和太后都敢顶嘴吗?” 姜雪时呼出一口气,不想跟他闲聊,“臣是就事论事,并非出言不逊。事及父兄,难免心情激动,望皇上谅解!” “朕当然知道你的心情,不然你那天能安然离去吗?” “多谢皇上海涵。” “姜雪时,你昨日去了常平,可是去相看婆家了?” 话要说得这么直白? “臣……去参加施粥大会。” 不理会她的解释,霍毅行又问:“常平侯在当地威望如何?” “深受百姓爱戴!”她如实回答。 “倒也是门不错的婚事,你意下如何?” 姜雪时心中呐喊,他为何这么多话? “臣也觉得,祝思焱和郡守大人的女儿非常登对。”对不起了,她只能撒谎。 她不知道该拿什么理由搪塞,就学他一样瞎说吧。 谁知霍毅行却不依不饶,“朕也没问你是祝思焱的婚事,你心虚什么?” 他简直是个狡猾的狐狸,姜雪时根本斗不过。 “臣有公事在身,对那些事没有特别注意,如若皇上没别的事,臣想先告退了。” 霍毅行一手撑着脑袋,看了眼桌上的公文,突然觉得头疼了。 “让曹公公进来吧。” 姜雪时通知了曹公公,如释重负般走出大门,靠在树上缓了口气。 没一会曹公公又从姜雪时身边经过,“哎哟,将军还在这呢。” “这棵树不错,很适合乘凉,挺凉快!” 曹公公盯着那树看了眼,楸树上开满了粉色的花,那些娘娘们也都喜欢来这赏花。一来可以看花,二来瞧皇上,可从没人说树挺凉快。 “得了,将军慢慢乘凉,奴家得去翡翠宫请清贵妃了,皇上头有些疼,她那双巧手可会揉了。” 一听找司马疏清的,她看都不想看一眼,跟着曹公公一起走了。 “咦,将军这么快就走了?” “下次有时间再来。” 第52章 姐们俩看美男 盛夏,热情似火的花儿在虫鸟和鸣中放肆舞动,蓝天、白云、飞鸟美得像一幅生机勃勃的画卷。 私塾里坐满了十三四岁的学生,后排座位的钱休从上学路上带来了一个黑色的蝉。可惜他抓的是母的,并不会叫,所以便拿线绑了它的腿,放入了抽屉里。 整个教室充满着朗朗读书声,他们新来的夫子比上一个还严厉。以前的夫子只要他们睡觉不打扰别人,会视而不见,若是窃窃私语或者玩点小物件,便挨一顿打。现在的夫子不打人,但是会罚他们抄写、打扫卫生、冲洗如厕…… “钱休,背诵今日预习的《草虫》。” 钱休昨天压根就没看过《草虫》篇,站起来的一刻,课桌里的蝉飞来飞去,蝉翼快速扇动,他心如鼓擂。 “回夫子,我不会……” 程寂往前走了一半,盯着他又问:“第一节可会?” 钱休还是摇摇头,还好这时蝉不动了,让他虚惊一场。 “刚刚朗诵时,你在做什么?” 钱休以为他根本没发现,毕竟自己在最后一排,他又有书本掩饰。 “我在念书,只是记性不好,我读后面便忘了前面。” “那你念最后一节。”程寂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下钱休没辙了,只得承认:“夫子,我刚刚没有念书。” 程寂点点头,“把你抽屉里的蝉放回树上再回来,今日罚抄《草虫》十次。” 钱休大惊失色,没想到他都发现了。 今日程家也来了几位小姐,皆是初次拜访。 钱锦瑟乃本州知府之女,本不该在此之列,毕竟爹爹比他们官大一级,岂有先拜会之礼?奈何大房的姐姐几次相邀,今日一同接其胞弟下学,这才放下身段一探究竟。 “锦瑟妹妹,那程夫子从上京归来,清冷孤傲的样子可俊了。你若看了定会喜欢,比勾栏院的胡狄公子更美,比钱休那小胖子皮肤更白,比你哥哥还要高!”钱须荷绘声绘色的讲着,仿佛他是这世间最俊俏的郎儿。 夸大其词!怎么有人会将所有的美好集于一身,又白又美,肯定没有男子气概。钱锦瑟不以为然,将她夸的天花乱坠的词汇通通过滤。 程家办了私塾后,这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木苏颜在上京清静惯了,这接待人的活也挺累的。 程卓练去了衙门就她一个人应付,以前怎没这么多女子上门,害她儿子多年未娶。如今夜儿也找着了,寂儿的心结也解开了,是时候挑选儿媳了。 先前属意姐姐家的小女儿,可人家已经定亲了,让她措手不及,又得重新挑选。 远远看着两个女子结伴而来,一人着竹青色抹胸纱裙,一人着浅紫色孺裙,一高一矮。一个俏丽可爱,口若含丹,一个冰肌玉骨,飘然若仙。 “程夫人有礼了!”钱须荷盈盈一拜,钱锦瑟不紧不慢的跟着见礼。 木苏颜回礼道:“两位姑娘初次到访,有些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钱锦瑟看了钱须荷一眼,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自报家门。 “我乃知府大人之女钱锦瑟,这位是我的姐姐。” 知府的女儿,不仅长得这般婉约柔美,连说话也谦和有礼,如沐春风。木苏颜心生好感,心里有了主意。 “原来是钱姑娘,稀客稀客,赶紧里边儿请。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办了个私塾,现在没法来给两位姑娘问安了。” 钱须荷笑着说:“程夫人太谦虚了。我弟弟有幸在此念书,上次接他的时候就见过程夫子了,真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回去后,我弟更是将夫子一顿夸,真是年轻有为。” 下人们将茶端上来后,书院的铃声便摇响了。 “巧了,孩子们下学了。”木苏颜惊喜万分,一会儿子就能看见她俩。 钱须荷想让钱锦瑟在这多了解下程寂有没有成婚,或许一会还能再见到他,就赶紧先和随身的丫鬟一起去接弟弟了。 留下钱锦瑟一人在此,她的好奇心更重了。 “程夫人,听说上京很是繁华,琼楼玉宇,金碧辉煌。天子脚下无乞儿,十里长街种满了桃花,平日里皆是歌舞升平,游人如织,如诗如画。” 木苏颜虽是上京来的,但所处之地并不繁华,可以说住在角落里,让她与这些格格不入。本来官人的品级在上京已小得不能再小,可她不能如实说出自己的尴尬境地,只能夸大其词描述着:“正如姑娘所讲,夫人小姐们整日里在胭脂堆里、首饰铺里,可热闹了!男人们不得逛逛勾栏,喝酒品茗,那大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琳琅满目的商品真叫人目不暇接啊。” 这么一说钱锦瑟越发向往了,她好想父亲能够再做点政绩升官,最好直接当京官。篷州与上京隔了这么远,又是穷乡僻壤的,早就厌倦了。 不一会,钱须荷和程寂一同来了,钱须荷一个劲的向程寂道歉。 “对不住了夫子,没想到弟弟如此纨绔,不思上进。等我爹回了,定会好好教训他。听说夫子宅心仁厚从未打过他们,倒让他们越发肆无忌惮了,我们这的孩子都皮糙肉厚,即使打重了我爹也不会心疼的。” 钱休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姐姐,她不仅不心疼竟然还唆使夫子打自己? 可是夫子在这,他又不敢发牢骚。 程寂不置可否,只拿着书看了钱休一眼,“该罚的都罚了,这学习讲的是一个态度端正,只有放好心态才能对知识产生兴趣,若是一开始便气馁,学了也是白学。” 钱休受教般低下头,三个人一起去了正厅。 程寂身形挺拔,却并不是骨瘦如柴。修长的手骨节分明,一只手就拿完了几本书。拢起的长发三分之一垂在胸前,美得让人窒息,眼神坚定又明朗,一看就博学多才。 钱锦瑟起身行了一礼,程寂亦回礼。 她觉得自己在篷州也算有名的美人儿,这程寂竟然没拿正眼瞧过自己,面上有些挂不住。难不成上京的女子,没有几个丑的? “娘,我还有明天的课要准备,先回房了,你陪两位贵客吧!”程寂匆匆离去。 木苏颜心生闷气,儿子一点都不解风情,多好的姑娘啊!此时她只得盯着他的背影发愁。 钱须荷尴尬地问:“程夫人,您平时都一个人在家吗?程少夫人呢?” “哪来的程少夫人哟,我儿都没成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去殿试,也好弥补这么多年的空缺啊!” 钱锦瑟诧异道:“程公子已经中举了?” “七年前就中了,后来吧也是因为生了病,性格孤僻了些,近些年才有所好转。我也想早点找个儿媳,也要人家看得上啊!”说完她又看了看两位姑娘。 钱须荷害羞的低下头,拉着钱锦瑟不知怎么接话,便借口回府。 “多谢程夫人款待,我们要回家了,择日再来拜访!” 木苏颜看着两位姑娘,心里越发喜欢。“好,有时间给二位姑娘下帖子!” 第53章 朕愿以后位相聘 等晚膳过后,木苏颜说什么也不让大儿子走,献宝似的给程卓练讲了白天的事。 “那些个夫人小姐,天天都来登门,变着花样的探听寂儿的婚事,我瞧着有两个姑娘乃是个中翘楚,就连上京也没几个这么漂亮的,想请官人多多拜访知府大人,也好提前结一段姻缘。” 程卓练不似她目光短浅,“你啊,只顾表面风光,即使是知府大人,咱们也不能鲁莽。有无贪污受贿,还得斟酌思量,我们来这才多久,人家还以为我们赶着巴结呢?若要正式拜访,也得等交接完这几个县的事!” 程寂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他对这些没有兴趣。 “娘,我先在这做两年先生,你慢慢挑。婚姻大事,全凭娘做主,我不会推辞了。等安定下来,我将重入考场,为君王分忧。” 经历了这么些,他也看透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谁都一样,只要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木苏颜听到他能考虑婚姻大事,喜上眉梢。只是对于隔两年再科举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要再等两年?” “朝局动荡,并没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姜将军这样的大官都得被刺杀,我在这个时候考上,准是当不长久,保不齐还当了别人的替死鬼。能考上我是有信心的,即使晚两年也无妨。” 程卓练表示支持他的想法。现在自己当了六品通判,又是这偏远地区,应该没有再重用的机会了。 ——瑞王府 薛剑消失了! 霍启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免心惊。 薛剑是他的暗卫,一个月都没有行踪,所有人都联系不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难不成被抓了? 一开始他怀疑过姜雪时,可是姜雪时若捉到了肯定会送往六扇门或者刑部。她一向秉公处理,绝不动用私刑。 “主子,要不再派组织那边的人过来,直接将那位……”郭木森将手横在脖子下。 “他压根就不出宫,我们毫无胜算。你们连姜雪时都没能杀死,又如何能打得过悬镜司?” “直接杀不行,但是我们可以来个栽赃陷害。” 霍启东一边拿着折扇摇着,一边把玩着金鱼。 可怜的金鱼一直张着嘴吮吸快渴死了,他才将其丢回水里。 “怎么栽赃?” 薛剑附在他耳边说起这个想了很久的计划,霍启东听罢很是满意。 这一文一武对那位可太忠心了,留不得!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谁?” “王爷,臣妾好害怕,臣妾房里有蛇!” 现在天气热,晚上气温低,蛇类外出觅食。他叹了口气,整理几下衣服就出去了。 杨侧妃刚准备入睡,这会才披了件薄如蝉翼的纱衣,霍启东扶着她的时候,手感冰凉,突然就抱起她往兰苑走去。 杨侧妃双手如蛇般缠上他的脖子,“王爷~” “我看你才是那条蛇,又用这种伎俩来骗本王。” “本来就是有蛇,王爷这些天在忙什么,都不来找妾身,妾身这全身上下都病得不轻,需要王爷治治!” “小狐狸精,一会可别求饶!” 烛光忽明忽暗,在开始正戏之前,霍启东一边亲吻一边问她:“你父亲那儿存了多少了?” 杨政乃户部尚书,在位十年可没少拿各地的赈灾银两。 “王爷猜猜看?” 霍启东狠狠咬了下她,引得她一阵颤栗。“王爷~” “不说,我可就走喽!” 杨蕊儿已经软成一滩水,哪还舍得让他走。“两千万两,够王爷两年时间养兵蓄锐了,我姐姐和姐夫那里还有。” “哈哈哈~明年我就册封你为王妃,你帮我探探你姐姐的口风,我皇兄有意让丞相代替他微服私巡,问问她哪天出发!” “嗯~”她只能说出一个字了,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 对影成双,芙蓉帐暖,一室旖旎。 姜雪时放了那少年这么久,皇上那边杳无音信,她觉得非常不对劲。 姜雪时不得已将剩下的那些人都放了,或许敌方也觉得这诱饵做得太明显,一切还需要靠自己。 早朝之后,许久不来骚扰她的瑞王又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姜雪时懒得理他,准备去后宫找皇上问问清楚。 “姜雪时,听说……你又被刺杀了?” 姜雪时皱皱眉,哪壶不开提哪壶。“瑞王殿下,你是不是闲得慌?” 霍启东拿着折扇给她扇两下,堆笑道:“姜将军日理万机还得遭受这般待遇,我皇兄也不派几个高手保护你,真是不知怜香惜玉。如果姜将军肯入我王府内院,我定能护你周全,找人形影不离的保护你!” “瑞王殿下这么无聊,不如去北方放放羊,起码还能狐假虎威震慑北狄人。您身体这么好,不做点什么贡献江山社稷的事,真是太可惜了。” 姜雪时一向不爱伪装,笑话完他就去找皇上了。 霍启东的手握得紧紧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穿过林荫大道,过了翡翠宫就是皇上的寝宫。她感叹这回来得是时候,并没有妃嫔在这碍事,也就直问了。 “皇上,上次请您帮忙调高手跟踪一事,不知有何进展?” “人已经抓到了,只不过被杀了。”霍毅行轻描淡写答道。 说完他就放下了奏折。今日穿了便服,人也清爽许多,腰间的艾叶包被他摘了下来。 “杀了?”姜雪时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他的身份我大概已经了解了,但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姜雪时心里跟猫挠似的,他还卖关子,急死人。 “为什么?”她几乎咬着牙问。 “因为,对方是个危险人物,所以你不要再往下查了。” 姜雪时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 “皇上,您不会要包庇那个人吧,他难道是……”长公主或者皇太后那边的人? “你不必猜了,从今往后我会调悬镜司的人保护你,时机没到,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抓住他。” 这么一说她更糊涂了,到底是谁啊!她彻底要抓狂了。 “那……臣便告退了。” “是不是很失望?” 姜雪时听着他补充的一句,心里更气愤了。 “没有。” 这次,霍毅行突然就将她的手抓住了。 姜雪时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立马挣脱开来。 今日这俩兄弟是不是一起犯病,都来找茬。 霍毅行盯着她的眼睛,温柔的眼神一片深情,姜雪时脑袋一片混乱。 “姜爱卿若实在寻不到良人,朕愿以后位相聘,便不用待命出征了。” 这句话竟然是皇上亲口说出来的,怎么办! “谢皇上美意,末将已经有心上人了。”她随口就撒了个谎。 霍毅行始终看不透她,前几日还去了常平,怎么会这么快? “是谁?难道朕还比不上别人吗?” 说谁都要得罪他啊,到底该怎么办!于是她又敷衍道:“等明年婚事定了,皇上就知道了。” 霍毅行握紧了拳头,他刚刚是真心的,为什么她能拒绝! “姜雪时,你是不是在欺瞒朕?” 她也很无奈,只能说出拒绝的理由。“末将生死为疆,只愿一展抱负,平定鹿琼。从未想过身居后宫,臣不会筹谋划策,指点江山,只能当皇上的利刃,指哪打哪!” 拒绝他的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希望他不要怀恨在心。 霍毅行不再逼问,他深深羡慕起那个得到她芳心的人。 “去吧!” 第54章 与林放恩断义绝吧 姜雪时发觉撒谎之后人都是虚的,出了皇宫她就想破脑袋要怎么去圆这个谎。成婚她还没想过,若是真成了,那也得找个武功高强的,不然他出门就性命堪忧。 皇上竟然知道刺杀自己的是何人,他到底为何要隐瞒呢?就算不能轻举妄动,也该心里有个底。 巧葱看见小姐一直在发呆,拿手晃了晃,“小姐,你怎么了?” “巧葱,你说咱们上京有没有未娶妻,家世清白又会武功的男子?” “小姐这是……这是要……”她的激动之心溢于言表。 大理寺卿王夫人那时候来提亲,二婶说会留一年,现在再去找她也拉不下那个脸。不然这王四郎在皇宫之内安全得很,根本不需要她担心,现在上哪去找那个意中人? 巧葱灵机一动,想起那个经常逗小姐笑的人,“小姐,依奴婢之愚见,林放林公子倒是个不二人选。” “林放?” 确实是个好主意,林放他……姜雪时摇摇头,她就一直当弟弟看,突然要去向他提亲,她内心接受不了! “小姐,你与他在边疆一起待了这么多年,已是生死之交,若是嫁与林公子,他必定会珍视你。” 为了圆个谎,真的要把林放拉进来吗?林放肯定会笑话自己的!比起一个陌生人,还不如嫁给他吧。 姜雪时还得再考虑考虑,毕竟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刚出马车巧葱就拿着伞遮阳,姜雪时见她举着手酸,也没这习惯,扭头告诉她:“你遮自己吧,我的皮肤已经黑了,遮不遮都一样。” 说完自己健步如飞的走了,根本不理会巧葱说了什么。 经过一个冬天的调养,她已经白了许多。小姐不照镜子,都未发觉。 去雪时晴的路上,兰茝提着她的小木桶脆生生的叫着:“大姐姐!” 姜雪时见她勤奋得很,大热天也不怕晒太阳,关切道:“兰茝,你皮肤嫩,容易晒红,赶紧来荫蔽处。” “刚刚来了位婶婶找您,母亲正与她在正厅说话呢,您要不过去看看?” “是哪位婶婶啊,兰茝认得吗?” “是个面生的婶婶,长得没我娘好看。”她笑嘻嘻的,还挺得意。 小孩子都喜欢护短,姜雪时没放在心上。又叮嘱她:“那你玩去吧。记得别在大太阳底下晒,下次戴个帽子。” “知道了!”说完小女孩又快速跑开了,是去那小池子里提水。 回房后她将朝服脱了下来,萤烛很快就拿来了外衫。 “小姐,今儿来的是林夫人,穿这件吧?” 她拿来一件紫色交领长袍,一根白色腰带顺带从抽屉里取了个葱绿色香包。 今日是要见林夫人,她也就妥协了。 这身衣服既轻便又凉快,显得皮肤白,体态婀娜。拿着一把团扇离开房间后,巧葱还给萤烛使了个眼色。 萤烛看得一脸茫然,“你笑什么呢巧葱?” “你不觉得,林公子和小姐很般配吗?” “你是说,林夫人是来~”她拿两个手比划一下。 “等下小姐就回了,你可别说出去了,这是关乎女子名节。” 萤烛什么都懂,哪会乱说。拉着巧葱的手说:“小姐出嫁我们得准备点什么嫁妆好?” 巧葱若有所思,看着床上的被子,“你送鸳鸯被,我送芙蓉帐,如何?” “那我先去街上买棉花了,你在府里服侍小姐,明日换你去!” 巧葱一个劲的点头,内心也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成了。小姐对林公子就是与别人不同,恰好林夫人今日又来了,真是心有灵犀啊! 姜雪时刚进门见了礼,林夫人便着急着将秦宁驱赶,“姜夫人,我与姜姑娘有些心里话要说,麻烦你……” 秦宁本来就不爱与生人交集,刚刚客厅里也是一度冷场,气氛紧张,全都是聊关于雪时的事,瞬间就走了。 如若她把林放当兄弟,今天也不会这么紧张。姜雪时整理好情绪,缓缓开口:“林伯母,我下朝后去了皇上那,所以耽搁了些时间,有失远迎,还请伯母恕罪。” 林夫人不仅没领情,甚至略带嘲讽的笑了一下,“姜姑娘,你可认得这手帕?” 姜雪时见她手里拿着泛了黄的白色手帕有几分眼熟,但是手帕右下角的确绣了一枝梅和几朵雪花。 “这,应当是我的。” “那姜姑娘可知,将手帕赠与男子代表什么?” “代表爱慕此人。” “所以姜姑娘与我儿是两情相悦了?” 无中生有的事她怎会承认?至于这个手帕…… “这手帕乃是林放与我在战场之时,我替他包扎过手掌,上面全是血迹我就没当回事,以为他会扔掉。” “可是我儿保留多年,姜姑娘难道不曾发现?” 林放喜欢自己。这个消息有点太突然了! “林伯母,我确实不知。我姜雪时敢作敢当,定不会撒谎。” “我也信你不会撒谎,所以,为了让我儿断了这念想,我希望姜姑娘日后莫要再与我儿来往,一刀两断!” 姜雪时今日还想着若是他也还好,林夫人这一来,直接将她的念想掐断。 “林伯母能说出缘由吗?毕竟我与他和雷孟知,情同手足,突然就恩断义绝他必定伤心。” “姜将军是朝廷重臣,对皇上忠心不二,同时也敢作敢为,不畏强权。爬得越高,摔得越重,姜将军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度过此生,不希望他和你一样,每天出门还得带上护卫,你没有父母在世,是不会理解儿行千里母担忧。他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我已经满足,我不指望他光宗耀祖,所以请姜姑娘与他斩断情缘,让他早日成家。”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姜雪时难道还能不顾长辈阻拦,偏要与林放一起吗?她还有别的选择,也不是非林放不可。 “我知道了林夫人,我绝不跟他多说一句话,私底下也不会再见面。” 林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又将她带来的一本书留下。“谢姜姑娘高抬贵手。” 等她走远,姜雪时颓败的坐在椅子上。 难道当了权臣有错吗?翻开那一本书,竟是林中郎的一本手记,全是十五年前战场上发生的事。 第55章 挑选如意郎君 最后成了这个局面,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曾经并肩作战无话不谈的兄弟,竟隐藏得如此之深。还好她没有问林放,还好林夫人今天来了,要不然自己开口让林放误会了,说不定跟家里人闹一通。 秦宁送完林夫人后,就见侄女失魂落魄的坐在那,她不知发生何事,心里也觉得难受。 “阿雪,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二婶,你暗地里给我张罗一些上京未婚男子画像来,我有急用。” 秦宁心领神会,刚刚还忧心忡忡的脸化作一抹笑意,“今晚上就给你送过来,前些天齐郡王妃给了刘太医的大娘子一沓小相,就是专门给她女儿挑个如意郎君,我去借来看看。” “好,麻烦二婶跑一趟了。” “小事,我去去就来!” 本来就对她有愧疚,儿子也被她训练得越发懂事乖巧,学业也不用人操心。这会能为她做点事,心里高兴都来不及。 姜雪时不得不佩服齐郡王妃的能力,这说媒的事一点不含糊,也不知道念月怎么样了。 上次楚贾两家闹脸子和离了,念月与楚夫人又生嫌隙,这娘家以后也指望不上了。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姜雪时本来心情沉闷,这会子树上的蝉鸣此起彼伏,心中烦躁得很。巧葱那丫头一直在角落偷摸笑着,也不知是不是捡着银子了。 “巧葱,萤烛去置办夏季的衣服,怎还没回来?僮福跟她一起吗?” “哎呀小姐,女子挑选衣服本来就比较慢,你别着急,不行我一会去找找。” 也是,她以前和念月两个人能玩到深夜,只要有出府的机会绝不回来。萤烛也不是小孩子,就没那么担心。 看了会林中郎记载的战役内容,真是面面俱到。哪场战役去了多少人,三军各分部在何时何地,敌方人数多少,以及统领指挥名单,敌我双方各用了什么战术……一一详细记载着,因为翻阅得多了,边角好些都破损了。 也许爹爹也曾翻阅过这本书吧。 值得她敬佩的是——吴伯父几乎一生都在战场上拼搏,司马垂云与他年纪相当,打了一生。 不知不觉她在桌上睡着了,巧葱小心翼翼的将窗帘拉下,给她盖了一件长衫,正值夏季,她头上出了细密的汗珠。 巧葱就这么拿着蒲扇有节奏的扇着,直到日落西山。青蛙开始呱呱乱叫,打破了姜雪时的美梦。 她睁开眼就看见巧葱靠在书柜上睡着了,手上还捏着蒲扇,估计是累了。随即将她抱到了自己床上,盖上薄被。 外间萤烛正拿着红布和尺子量着,不知搞什么名堂,国丧期间不允许穿得这么花里胡哨,她不是昏了头吧? “萤烛,你这是做衣服?” 萤烛正看得入神,给她吓得一个激灵,“啊~是小姐呀,吓死我了,我在做喜被。” “给你自己做的吗?僮福有说什么时候来提亲吗?”姜雪时一边摸着料子,一边看那彩线。 “哪里,林夫人今天不是替林公子定亲的?我这给小姐准备的呀!” 姜雪时手一滞,又转过身去。 “谁跟你说林夫人是来定亲的,以后别瞎猜。不过你这喜被提前做了也无妨,今晚我就要择如意郎君。” “啊?”萤烛跑到她跟前,“可是小姐,若不是林公子,你到底属意谁呢?” “我也不知道!” 这话说得萤烛云里雾里,小姐真会开玩笑。 秦宁这都出去一整天,晚上才将那图纸全部带回。好巧不巧三婶又带着悦儿出来乘凉,撞上二人鬼鬼祟祟的去了二房那,也跟着过来了。 “雪时,你在做什么呢?”她抱着孩子一起跟在后边。 秦宁看了姜雪时一眼,姜雪时无奈的叹了口气,“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三婶也一起吧。” 指不定是什么秘密,周芙蓉自觉的将孩子给黄妈妈,送到奶娘那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让奶娘洗干净点。” “唉,老奴晓得!” 进了屋后,秦宁将门锁死,姜浩杰带着孩子在外边玩,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当她拿出一沓纸后,周芙蓉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这……”二房一向是个老实的,怎么敢背着老二做这种事? 姜雪时指着上面的名字问:“这是丞相的大儿子,看起来得四十多岁吧?” 秦宁点点头,“还别说,要不是丞相的儿子,他哪够格在这里待着,今儿刘夫人还给我讨论半天。” 周芙蓉这才反应过来,“给雪时挑的?” 姜雪时点头默认,认真翻看着,倒是有不少相貌出众的。 确认过眼神,周芙蓉也热心的将那些公子哥们一个个瞧仔细了。 “雪时,你看这个怎么样,身高快九尺了,虎背熊腰的,虽然是个校尉,但他没有娘亲,以后你过去就是你做主!”秦宁献宝似的拿出早就备好的人选。 姜雪时脑海里过一遍,就想起是哪个军营的了。“不不不,他是个傻大个,一根筋。” 周芙蓉挑的就不一样了,个个长得眉清目秀,如翩翩浊世佳公子。“看看我挑的雪时,都是青年才俊啊,这个连中小三元,虽然不是上京人士,寄宿在亲戚家,也是位炙手可热的才子。” 秦宁立马反驳道:“这个人不靠谱,可不能选。刘夫人同我说过了,他不仅玩弄女子感情朝三暮四,甚至还花女子的钱,是个攀龙附凤之辈。” 秦宁一听,立马给她扔地上了,“呸!”她恨一切拈花惹草的男人。 秦宁又奇怪的拿着一张图,“咦,这个戴斗笠的不是程家那位吗?上次还给你三婶接生过,人都看不见我都说不要拿过来了,刘夫人还给我带上了。” “噗~真是些实在人,说未婚就全都给带上了。”周芙蓉心中对他心存感激,又有些可惜,“程家不是早离开上京了吗?这个就不考虑了吧。” “不,就他了!”姜雪时肯定道。 正好他去了篷州老家,即使说自己中意他,皇上也不会找人来当面对质。如若皇上明年再问起,就说这亲事黄了,他跟老家的表妹早有婚约。那时她也去了边陲之地,皇上应当不会再召回了。 皇上也就图一时新鲜,后宫是永远不缺女人,他的话怎么能信呢。 秦宁忙劝阻道:“雪时,以前他就被莫家姑娘抛弃了,说不定真的长相奇丑。而且他已经去了篷州,你选他也挺麻烦。” “二婶,我不是真选他,我是有苦衷的。等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周芙蓉哪里懂她的心思,还以为雪时真是动了情。有时候虽然看不见对方,但就凭他那妙手回春的本事,也算是一种独特的魅力吧。 “老二媳妇,别管了,雪时自有打算。这男女之事,也不是靠一张图说得清的。” 秦宁这么辛苦准备了一下午,甚至都替她选好了最好的几个,她怎么就选程寂呢? “好吧,那你自己再考虑考虑。” 第56章 失意之人 林放找了一夜,没找到房间那个帕子。 清晨才得知,母亲把帕子收走了,甚至还去找过雪时。 “母亲,您为何要这么做,昨天为什么不等我回来问我?” 林夫人看着他发脾气的样子,沉声道:“这是你跟娘说话的态度?那个姜雪时,就这么值得你惦记?” “娘,你不懂,我跟她相处这么多年……” “我没有不懂!”林夫人打断他,“就凭你写她的名字,画她的画像,我就看出来你对她有心。” 林放真的很头疼,“您为什么翻我房间的东西呢?” “如果我不去,我都不知道为什么给你说了那么多姑娘,你就一个没看上!所以,我就去找了姜雪时,她说她不喜欢你,你听懂了吗?” “我……” 她不喜欢你! 林放的所有心里话,都被这句话吞没了。 她那样粗心大意的人,一直以来都当自己是兄弟,怎么会是喜欢呢? 林夫人面不改色的劝说着:“婚姻的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既喜欢她娘也替你走一趟了,至于她不答应,娘也无能为力,你若不信便自己去问。” “谢谢母亲!”林放说完便回去了。 他只想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静一静,连喜欢她都没有面对过,他是个懦夫。他以前以为自己没有眼泪,但是此刻,眼泪却如雨下。 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想起她教训自己的时候,像一个小大人。明明比自己大不了两岁,却严厉得像一个将军,最后她也真的成了将军。 他想着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会向她表达真心实意,可当她一次次拒绝了每个提亲的人,他开始慌了。他不明白,雪时为什么不愿成婚,哪怕就这样守着她也好。 现在,娘却说她拒绝了自己,真的好难受! 早朝的时候,姜雪时发现林放没有来,心里有极大的罪恶感。 雷孟知也来问她,“那家伙今天怎么不上朝啊,他可是从来不请假的,会不会是生病了?” “我不知道,可能是吧。”姜雪时心知肚明,却只能敷衍。 “一会咱们一起去看看?” 想起昨日林夫人说的,她退却了。 若要断,就断个干净,这时候过去,反倒让他误会。 “不了,你去吧我还有事呢。” 雷孟知发觉她今天有点不对劲,非要一问到底。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我们很多天没见面了。” “那就奇怪了。”雷孟知要往回走,又顺便问了她被刺杀的事,“怎么样,查出来是谁没?” 她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了才说出真相。 “我总感觉皇上有别的事瞒着我,他查出来了却不告诉我是谁,说让他去解决。” “难道是……太后?” “你跟我想的一样,但是我不敢胡乱猜忌。若是皇上要包庇,我又能如何呢?” 雷孟知拍了拍头,“那我是不是也没必要查那组织了?” 姜雪时摇摇头,“这个要查,那些可怜的孩子都被培养成杀手,甚至亲人都不知他们是生是死。既是正义之教,便会在光明之下普度众生,而不是偷偷摸摸暗地里进行。” 明明自己过得坎坷,却仍旧替别人着想,雷孟知不得不佩服她的善良正直。这样的官员,肯定能长命百岁,将那些朝廷的蛀虫全部扫清。 “好,一切听你的。” 分别后,姜雪时去了仓库那边看看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仓库建好后,逐渐有人将家中旧物捐赠,户部也都登记在册。但是物资有限,有的人若是拿去贩卖也不得而知,所以这些东西必须发到真正需要的人手上。 户部尚书杨政今日也在,姜雪时见他已经开始指挥装车了,忙问:“杨大人,这些衣服布料,送往哪里的?” 杨政正色道:“临省有个村子落败,我曾路过那儿,发现孩童皆无衣衫敝体,穿着个破麻袋,手脚生疮甚是可怜,我立即将这些衣物给送过去。” 姜雪时点点头,“还是户部大人一心向民,每年都亲自前往灾区赈灾,不过拿了那些物资也要一一记载清楚,不然对不上账目,皇上会怀疑你们户部人员中饱私囊呢。” 杨政笑着回应,“应该的,应该的,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大家捐赠的,到时候也该报上他们的名讳不是。” “杨大人说得有理,请!” 姜雪时既亲自提出这种建议,便不能放过每一个细节。从账本上尤可以看到,以齐郡王府、丞相府为首的几个高官,都捐了布匹和旧物,甚至也有些商贾之人也一马当先,将那些卖不出去的货物一并捐过来了。 姜雪时见到这种局面很是欣慰,不过从账单上看,杨大人刚刚拿的算是第一批。 “瓷器五十件、首饰六十支、茶叶二十斤、葛布两匹、旧衣物两箱、铁器五十件……” 姜雪时小声念着,觉得有些不对劲。既是穷苦人家缺衣服,为什么衣服反倒带得少?那些首饰带了也无妨,不过他们首先得解决温饱才对,粮食不带带茶叶? 圣上明明只说在上京一带试用,又为何先去了外省?这是她最想不通的。 她本想找个人商议过后再去禀报皇上,此事有蹊跷,却发现雷孟知去了林放家,只得掉头。 楚念月与楚家断绝关系后,心情也不好,刚要出门散散心,姜雪时的车就来了。 “姜姑娘,请等一下!”浅羽大声叫着。 姜雪时掀开车帘发现是楚念月,喜上眉梢。“念月啊,快上车来。” 楚念月近日闲得无聊,打算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那里凉快。 “雪时,你要不要陪我去住几天,我家那庄子老大了,里面种满了桑树。这会桑葚该熟了,咱俩去见识一下他们抽丝剥茧如何?” 听着倒是挺有趣的,姜雪时也想放松自己,可没那个时间。 “去我家,我跟你慢慢说我的事情吧,我都心力交瘁。” 回落雨荷后,姜雪时一个人都不敢放进来,因为她说的话绝对不能外传。 “念月,我跟你说个事你别太激动。” “洗耳恭听!” 姜雪时平静道:“昨天~皇上要我入宫为后。” 楚念月哪能不激动,她就差点跳起来了,这么大的事。 “真的?你答应了么?” 姜雪时见她笑得那么开心,怕她保不住秘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当然是不答应啦,我才不愿意去跟一堆女人争宠!” 楚念月呼出一口气,“还好,我怕以后我见了你还得跪下!” “你就只想到这个?你就没替我想想?” 楚念月笑着说:“我哪不为你着想,我那个婆婆十天就有八天去外边做客,全都是帮别人说媒的,我也看了几个,觉得他们没你官大,不合适!” “……” 比她官大的能有几个,这还怎么选! “说正经的,我怕他生气就拿什么故意刁难我,毕竟我现在还被人刺杀呢哪敢再惹麻烦,就说我有意中人了,可是我没有真正的意中人,慌乱之下说了明年就成婚。” 楚念月捂住了嘴巴!这个玩笑开的有点过头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如果他再问起,我就说那人是程寂!你给我想个法子,怎样在程寂不知道的情况下,整到一张他的退婚书?” “这还不简单,找人模仿一下,反正他本人也不在上京。不过,你有了退婚书,皇上再找你咋办?” “他应该不是来真的吧,毕竟他是皇上,说第二次挺没面子。我明年年初就请旨去北方镇守,一来可以圆谎,二来也能逃避圣上,你觉得如何?” “你就没想过,真的找个人成婚?” “唉,一言难尽。” 她又将昨日林夫人来的事给她说了,因此才有了下下之策啊! 第57章 我有心上人了 “夏棉村的荷花开了,你心情不好,不如我们泛舟采莲吧。”楚念月提议道。 姜雪时摇摇头,“都是些男女幽会之地不太想去。巧葱说我的皮肤白了些,还是不晒太阳算了。” “你倒是白了不少,也不见你描眉涂腮。原以为你回了我也有个伴,你却喜欢狩猎、蹴鞠、斗棋,我是样样不沾边。” 姜雪时玩过了有趣的项目,便觉得插花投壶甚是无趣,有彩头才有动力。 “算了,今日我们去煮茶吧,春萌的茶坊还在吧,毕竟传承了她师傅的手艺。” 春萌原是和她们一起长大的,年长两岁。爹爹是翰林院侍读,就她一个女儿,自是宠在手心里。 她自幼喜欢随母亲插花煮茶,还曾拜师学艺,就喜欢上了一同烹茶的师兄,不顾父母阻拦也要嫁给这位师兄,二人相互扶持之下,继承这间茶坊十几年,也算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楚念月也好久没去看过她,就应下了。 茶坊开在城西,那里一条街都是卖茶果点心。品茶不听曲,乐趣少一半。以前这家家户户都是琵琶与琴音,现在不准奏乐便只能看见下棋的老者们。 春萌的茶坊有两层,她在二楼煮,来蒲在一楼,见楚念月到了,忙亲自迎了出来。 “世子妃,今儿来这么早!” 楚念月拉着姜雪时介绍,“我和雪时好久没看春萌了,就来你们这找找乐趣。” 多年不见,他哪里知道姜雪时长什么样,这才诧异的看着她:“姜姑娘,没想到,你竟长得如我一般高,真是稀客,稀客啊!” 那还不是他自己长得矮了。姜雪时心里调侃着。 “今日生意不算好,想来我二人能瞎捣鼓一番了。” 一楼也没什么人,来蒲客气地领着她上楼去见春萌,边走边说:“这一年收成肯定不如往年,不过还有几盒上等的好茶,你们二位可一定要品一品。” 春萌正为没有客人发愁,那煮茶的炭火都要熄灭了。看见楚念月她们,精神焕发。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还领了位小姐来,模样好生俊俏。” 姜雪时掀开她手上的疤,“这烫伤的手,疤还在呢,可惜了这么一双巧手。” “你……你是?”春萌忙将袖子放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雪时啊!” 二楼雅间就两位客人,春萌激动的给她俩领进烹茶的地方。 姜雪时看着一堆堆的茶罐子母钟,茶碾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心情大好。 “今儿我们可是要喝好茶的,还得自行烹饪,老板娘你看着办。” 春萌当然知道她们那股劲,没把茶烤糊算好的。 “我这里什么茶都有,蒙顶茶、碧螺春、硕清子笋应有尽有,只望你们别糟蹋了。” “掌柜的,雅间来了两位客人,要喝莲心茶。”外面伙计催促着。 春萌看了眼她们二人,“要不,今儿你们做?” “莲心茶入口极苦,倒是个会养身体的客人!”楚念月说着,已经去拿茶罐,里面散发着清香。 “香吧,才摘了没几天,刚干了就拿过来了,没想到还有人喝!”春萌得意道。 三个人在后厨忙活着,雅间里的客人已经坐了下来,拿出一盘棋解闷。 雷孟知也叹了口气,“你这都多少年了,也不表个态。你娘的确做法有些极端,但是也不能全怪她,雪时那人一门心思想报仇,你适当的做些男女之间该有的关心,也不至于让她无所察觉。连我都没瞧出来,可见你藏得多深。” 林放懊悔的落下一颗白子,一心只想着能见她一面也好。 “我从现在开始,还不行吗?雪时也没成婚。” 雷孟知不知道说什么好,都已经被拒绝了。“她潜意识里已经把你当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就是现在才开始,恐怕也难上加难。听说去她家提亲的人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上人,还是放不下过去。” 吴庭重!肯定是这样的。 想想自己为什么放不下她,肯定和她放不下吴庭重也是一样,只要他肯等,一定会有结果的。 “茶来了!” 伙计把带着清香的莲心茶端过来,雷孟知各自斟了一杯,皱眉道:“真难喝!” 只有林放面不改色的抿了一口,心里还想着再见面该怎么开口。 “这茶太苦了,给我来点蜂蜜!”雷孟知吩咐着伙计。 伙计快速的跑着去后厨,别人还等着送果子呢。 姜雪时见春萌挪不开手,倒要看看客人喝了她煮的茶是什么反应,就毛遂自荐:“我来送!” 这会天气热了,来喝茶的人又多了起来,春萌忙得不可开交,“你快去吧,能让你给我当店小二,真是荣幸之至。” 姜雪时学着小二的样子,端着托盘就来到了三号雅间,轻叩三声门,里面的人竟然亲自开门了。 雷孟知本来想拿了蜂蜜就走,看着眼前之人惊呆了,“雪时?” 姜雪时更不可思议的盯着雅间里的人。 林放颓废的眼神立刻变得仓促不安,见面这么突然,他心里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她把蜂蜜放在桌上,拿下棋盘,看着林放的白子被杀得片甲不留,便知他心情不好。 “今日大家都挺闲的,来喝茶了。” 雷孟知想让她俩把话说清楚,借口去上茅房了。 林放则握紧了拳头叹气道:“不让喝酒还不能喝茶么,昨日我母亲擅作主张,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眼下我自顾不暇,实在不想考虑这些。而且我一直以来将你当弟弟般看待,怎会心生别念。” 林放真的不甘心是这么个结果,还是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因为之前退婚的事,所以还放不下吴庭重?” 这话说得姜雪时都怔住了,他怎么会这么想? 为了让他死心,姜雪时不想再模棱两可了。 “我有意中人了,他就是程寂。” “程寂?”那个怪胎? 林放坐不住了,喜欢谁不好,竟然还是他? “雪时,你们才认识多久,你见过他的真面目?” 姜雪时为了演得更逼真,索性豁出去了。 “我看过,他只给我一个人看。至少在我看来,他是个正常人,是个可以喜欢的人。” 她心里祈祷着,程寂千万别再来上京,不然俩人对质就露馅了,自己丢人丢到姥姥家。 怎么会输给那样一个人,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这一共才见过几次,怎么就好上了? “他都离开上京了,你俩若是相爱,他必然不会舍你而去。”他真的不是因为嫉妒才这般说。 “等明年我去了北方极寒之地镇守,就能见他了,准备成婚。” 林放是真的不甘心,若是输给吴庭重雷孟知,他也认了。那个成天不露面的,什么怪人?要家世没家世,要功名也没功名,以后难不成要雪时养着他? 他努力使自己平心静气,“雪时,你考虑清楚了,你还有这么长时间。” “我考虑得很清楚,我先回去了!” 一出门,楚念月和雷孟知就站在门口,里面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俩人对视一眼,惊得说不出话来。 楚念月知道她能编,没想到还编得这么条理清晰,若不是雪时提前说过,连自己都要信了。 第58章 入戏太深 姜雪时没空去反复探索感情的事,依旧孑然一身回归朝廷。这次,她的的确确只剩下一个人了。 大家都三五成群上朝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柱子后面,心里想的是户部尚书究竟去了何处。 丞相大人已经有几天没来上朝,听说代替皇上微服私巡,不知这次又有多少鱼目混珠之辈浮出水面。 霍毅行仍旧做他的九五之尊,像是之前的事不曾发生般,见到姜雪时不再轻佻的的笑着。“何事要奏?” “皇上,臣去旧物仓库时,发现户部尚书杨大人提了一批旧物带走,都是些贵重的物品。临行前我问过他,他说送往一个非常贫穷之地,但是那些物品于贫苦之人来说,并不能解燃眉之急,下官发觉他前后有矛盾,不知皇上对其平时行径,可曾暗地里调查过。” “户部尚书一职,先皇之时就已经是杨大人。他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多次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无论多严重的灾情皆亲力亲为,不惜以身犯险,你怀疑他有贪污之嫌,谁都不会信。若是累了,便在家里歇几日散散心。” “臣也希望是过于担心,只是觉得有蹊跷,不敢擅自查明才来问皇上。” 外面热得像蒸笼,只有他这是凉快清爽的,那冰盆子好几个围着,还有婢女扇风好不凉快。喝着凉茶,吃着冰镇的水果。皇宫真是夏季避暑的好地方,树上的鸟儿被赶走,虫子被捉,清净得只想让人睡觉。 霍毅行想见她又不想见,他一个君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没必要为这种不解风情的人费心思。 只是她总是这么尽心尽力的,三天两头往这跑,总该对自己有点情分才对。 “姜雪时,你这见微知着的本事不小,朝中怕是没人敢跟你来往,稍有不慎哪天都被你告到御前了。” 她现在也确实是这么个处境,可她并不后悔。 “只要皇上不嫌烦就好,我有错处也不怕别人来检举。” 她挺直了腰杆,出了皇宫后便觉得烦躁不堪。皇上虽然没管,心里有个底也是好的,她也不怕跟人撕破脸皮,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大热天的姜雪时可算没碰着哪个嫔妃,却撞上皇太后去佛堂为民祈雨。 “姜雪时,哀家看错你了。”皇太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姜雪时不卑不亢的行礼,“太后娘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您帮亲不帮理臣无话可说,顶撞您也实属无奈,因为臣不会黑白颠倒,不会阿谀奉承白白担罪。” “果然是翅膀硬了,哀家说一句顶十句。” “臣也不知能活几天,在这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如坐针毡。没能死在战场上总不能折在自己人手里,我无害人之心,也必不会让别人害我。” 听完这句话,皇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她忠于朝廷,就是这么个直性子不会拐弯抹角,也不是存心对自己不敬,就当小孩子心性不管了。 走在路上,姜雪时又陷入沉思。 她刚一直在观察太后的情绪,如果皇太后听完这句话会生气,证明她是那个想杀自己的人,可是她没有,那么刺杀自己的就另有其人了。 长公主亦或者是跟皇上亲近之人吗? 裁缝店里,萤烛拿了布匹,给绣娘报了尺寸。“姑娘,这布料做成男装有些不妥吧,男子哪会穿这种颜色和样式的?” 萤烛见她面生,笑着解释,“就是做给女子穿的,不用担心。” 绣娘听罢连连道歉,怪自己多嘴了。 出了门,她照常去看看街上有没有卖肉的,如今不让杀生一肉难求,总有那么几个饿死撑死的,官府也管不着。 “萤烛!” 巷子里,萤烛刚准备抄近路去菜贩子那儿,闻声顿住。 离开戏班子几个月,赵笙的声音她还是记得。 “师兄~好巧啊!” 没有她在,赵笙脱离戏班两个月了。他多次想去将军府门口守株待兔,突然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出双入对,心里痛得无法自拔。 他和萤烛在戏里一直都是一对,只有他认了真。 哀伤的眼神立刻换成一张笑脸,“我这儿有些饰品,都是以前的客人们扔的,我脱离戏班子后便找不到合适的活,想找你帮忙把这些金银器物拿去当掉换些银子。我不懂行情,今日见了你便想让你帮忙,你看能不能……” 以前有客人来骚扰的时候,都是他挡掉的,萤烛还记得这份情,只是帮忙当物品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欣然应允。 两人来到一个旧宅子,里面就两间房,管吃和住。他是个勤劳又干净的人,家里打扫得纤尘不染。 萤烛进去后,赵笙便去泡茶了。 “你在姜家过得好吗?”赵笙一边泡茶一边问。 萤烛还在四处打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师兄这样的人还会些本事,应当不至于找不到活干。 “过得挺好,我家小姐心地善良,也帮助过不少人,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小姐给你找个差事,府里基本没什么重活。” 听到这,赵笙走神了。茶杯里的水都溢出桌面了,他赶紧又换了一杯。 等赵笙走近了,萤烛又问他:“可以吗师兄?” 赵笙点点头,“好,你说了算。我去拿东西了,你慢慢喝茶。” 萤烛觉得能帮到他,也算是报答之前的恩情了。初入戏班不知道挨了多少打,练身形练得不能走路,都是他帮忙指点。 赵笙不慌不忙的拿着东西往包袱里装,耳朵听着外边,只听见茶杯被撞到后破碎了。 出来以后,赵笙见她昏迷了,赶紧拿着包袱抱起她,往后门走去。 他早早在这放了马车,就希望有朝一日能用上。 锁了住宅的后门,一路向着城南门跑,那是他老家的方向。只要没成婚,凭着俩人的旧情,他一定能抱得美人归的。 “我是梁山伯,你是祝英台,咱俩死也要死在一块。” 赵笙既紧张又兴奋,到了城门口,他谎称里面是自己的妻子,安然无恙的走了。 直到下午姜雪时再次醒来,口干舌燥,唤了声萤烛不见人影。 巧葱拿着一碗点心一杯茶水,笑着说:“一会该回了,她呀,今儿去做衣服了,还打算亲手给僮大哥做一身呢。” 话刚说完,僮贵便跑了进来,“将军,我大哥他不见了?” 姜雪时还纳闷,“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中午出门之后,就没回来了,问了他们是不是给你办差去了,就没人看见过。” “你赶紧多带几个人问问,是不是和萤烛回老家了?” 他做事一向沉稳,从不会不告而别,但僮贵来不及多想,找人要紧。 第59章 萤烛僮福失踪 巧葱还在不断的安慰她,肯定不会有事的,僮福武功高强,又在上京城,怎么会不见呢? 姜雪时见僮贵这般心急,肯定是自己已经找过了。 此时天还大亮,聒噪的鸟雀划过长空,她脑子里一团雾水。 召集了二十个家丁出门寻找,尤其是布庄裁缝店,全部都查问仔细。 “一有消息立马回府禀报,无论是僮福还是萤烛,她们俩不会隔太远。” 姜雪时和巧葱也都出门寻找,路遇听戏出来的贾恬,还怀着笑意给她打招呼。 “贾姑娘,你有没有看见过我的侍女或者侍卫?” 贾恬仔细回想了一下,“午时的时候我好像见过你一个侍卫去过戏园子的后台,出去之后我就不知道了。” 姜雪时立马拱手:“多谢!” 有了线索,她立马就去了梅园。肯定是萤烛与戏班子里的人有什么纠纷,僮福去找他算账,她心里是这样想的。 这次进戏园子,大家都面色难堪。国丧期间没了生意,她们不能唱戏赚不了钱,只能去街头卖艺。 金班主正在训斥一名男童,姜雪时被领到他跟前,他面容严峻:“姜将军,这回来又有何贵干呐?” “下午我有个侍卫是不是来过你这,问了萤烛的事?” 金班主摇摇头,“倒不是问的萤烛,而是问了一个叫赵笙的小生,以前在我这唱戏的,后来脱离戏班子不干了。” “你给他说了什么,还请仔细回忆一下!”姜雪时说完,从腰间拿出了十两银子。 金班主倒也不是见钱眼开,而是没必要为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隐瞒。 “就问赵笙老家是哪的,我说在铅州之后,那人怒气冲冲的就出去了。” “这个赵笙,他与萤烛关系好吗?” 金班主点头如实回答:“可不是一般好,从萤烛进了梅园就与她要好,后来又与她搭戏,每天都黏在一起,我当时还挺看好这对金童玉女。” 姜雪时顿时明了,回去找僮贵他们收集线索。 巧葱已回到家里焦急的等待,僮贵紧随其后,拿着二人的画像气喘吁吁。 “怎么样,萤烛的线索有没有?” 巧葱愧疚道:“那裁缝店的女老板说,萤烛上午就出去了,还提着篮子从小巷子走的,好像去买菜。不一会又跟一个男子一起出来,不知道往哪走了。” “那人是僮福吗?” 巧葱摇摇头,“我将僮福的画像递给她看,她说不像是他,僮大哥平时都穿的湖蓝色衣服。” 僮贵颓败的坐在地上,怕哥哥做出什么傻事。 “萤烛嫂子不会真的,背着我哥哥跟别的男人好吧?不然我哥会气疯的。” 姜雪时安慰他:“不会的,萤烛不会是那样的人。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个人就是赵笙,你赶紧去查查赵笙的住宅有没有他们俩人的消息,不然得去铅州跑一趟。我刚去戏班子打听到这个赵笙可能喜欢萤烛,下午你哥也去过戏班子了。只怕赵笙把萤烛拐骗走了,僮福定是追她而去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大伙问遍了上京的铺子,见过他俩的人很少。 知道了赵笙对萤烛的喜欢,她反而松了口气,既是喜欢应该不会伤害她,但愿僮福能快点追上他们。 僮贵从赵笙租住的房间,一路追到了城门口。去往铅州是从城南过,城守卫的记性特别好,很快就知道二人去处。 平时辨别犯人还得靠他们的眼睛和记忆力,稍有差池就放走了罪犯。 他本来想就此离去,趁着夜色追上那他们,但是大路这么多岔路口,他一个人也未必走上正确的那条。哥哥就是不辞而别,害得大家长无头苍蝇般到处找,他得将人手安排够了。 赵笙带走了萤烛,僮福迟了一个时辰才去,僮贵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将他们带回来。 姜雪时给了他手令,“你去找刑副将,让他调六十个人给你,连夜追击赵笙。” 僮贵第一次见她调用自己的将士僮贵心中感激。 “好!” “飞鸽传书保持联系,一旦有信息,将人手聚在一块,事半功倍。” “属下遵命!” 姜雪时突然没了俩人,心里觉得空空的,晚饭也吃不下。 巧葱还在一个劲的哭,“小姐都怪我,我要是早点出去找找,萤烛就不会被人带走了。” 她自己也心痛,哪会责怪巧葱,“不是今天,也会是将来的某一天,是我太大意了,没保护好你们。” 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把刺杀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他们不仅会针对自己,还有她身边的人。 主仆二人靠着门口,守着月亮就迷迷糊糊要睡着,谁知胡管家一个叫声又将二人吓醒了。 “怎么样,是僮福他们有消息了吗?”姜雪时明知不可能这么快,却自欺欺人的想着僮福能将萤烛带回来。 胡管家面色为难,“不是的小姐,是门口倒了一名男子,刘老头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看着衣着不凡,刚刚昏倒在大门上了,让您去看看呢。” 姜雪时此刻不想多管闲事,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善心,揉着眼睛又出去了。 男子就躺在西厢房,姜雪时一进去就看见了熟悉的脸庞,稚嫩中带着愚蠢。 祝思淼这个富家少爷,怎么跑到上京来了?她跟这人又不熟,昏倒在自家门口不会引来麻烦吧? “明天一早,给他点银子让他走吧,他衣服都馊了没换过,一看就是饿晕的。” 胡管家忙点头,“是,小姐!” 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又收了个麻烦精来。姜雪时醒来第一件事,不再是去练武上朝,而是看了眼笼子里的信鸽有没有飞回来。 一夜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消息。 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秦宁便没敢让儿子来叨扰,姜雪时今儿睡得晚了些,起床后直接去上朝了。 祝思淼转醒后,知道自己得救了,在屋子里东想西想,直到胡总管来找他。 “公子,您醒了。昨儿个您身上味儿太重,我们就给你洗了个澡,又喂了些汤食,今日感觉如何?” 祝思淼尴尬道:“好多了,多谢!你们将军呢?” “将军上朝去了,她昨天吩咐老奴给您一些盘缠,让您赶紧回家!” 这是个什么道理?好歹问问自己为啥来这吧? 祝思淼偏不听,厚着脸皮等在这,“你先不用管我,我认识你们将军,等她下朝后,我有话跟她说。” 这上京有几个人不认识自家将军的,胡管家现在很听话,主人的话他哪敢不照办。 “将军就是说让您今儿赶紧走,您也别为难我们,不然可要得罪了。” 祝思淼哪受过这种气,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算她狠!” 这仆人也一根筋!他气冲冲的就叼着一个馒头出去了。 第60章 逃婚的逆子 从天黑到天亮,祝思淼真是望穿秋水,直至太阳的光芒万丈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他才发觉自己又靠着门口的老树睡着了。 远远看见姜雪时的马车回了,他屁颠屁颠的凑过去,“姜雪时!” 巧葱听着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人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在这瞎吆喝。 姜雪时不用猜就知道是哪个活宝。 下了车后,姜雪时只瞧了一眼,不耐烦的问:“你怎么还在这?” “我爹好歹也教过你,你就是这么以礼待人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怎么还赶人呢?” “我跟你称不上朋友,侯府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竟然快饿死。废话就不要多说了,我给你路费了赶紧走人!” 眼看着姜雪时就要进去,祝思淼不得不上手拉着她的衣服,这回他学聪明了,怕被她扭断胳膊,先松手了。 “你行行好,收留我两天,等我找着我朋友,我跟他一起去铅州。” 姜雪时对铅州这词比较敏感,于是耐着性子问:“你去那做什么?” “这里不方便,你先让我进去。” 姜雪时倒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样,自己与他们本来没任何交集,突然这般死皮赖脸要住下,心里不适。 “我跟你说吧,你还记得那个罗茗筠吗?” 姜雪时当然有印象,长相最出挑,就是说话能噎死人。 “记得!”她冷冷道。 “她是我指腹为婚的女子。” 姜雪时笑了,“那真是天生一对!” “一对个屁啊,虽然她家世比我好,可是她就是个母夜叉啊,什么都管着我。就跟你一样……”忽然发现说错了什么,祝思淼赶紧捂住嘴巴。 姜雪时的眼睛已经凝了一层冰霜,“关我何事?” “哎呀,就是我不喜欢她了,我不是要说你的。” “那就更好了,赶紧滚!” “诶诶,你别走我真的就是我与我表妹两情相悦,我此番逃出来,是因为给罗家写了退婚书。” “那又怎样?你这般不负责任,还离家出走?” 祝思淼苦苦哀求着:“我真的只想自己干出一番事业,然后凭我自己的本事迎娶表妹。什么侯府我才不在乎,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了他们我照样能拼出一番事业!” 姜雪时嗤之以鼻,“说大话谁不会?那你怎么身无分文差点饿死?” “还不是半路遇到强盗把我钱抢走了,我又找不着杜冰的人。” “你说什么,杜冰?”姜雪时眯着眼看他。 “你认识他吗?你知道他在哪?”祝思淼眼睛燃起了希望之光。 就差点没被他气死! 这种没脑子的人还出来闯荡江湖,就杜冰那样的人能带他发家致富? 姜雪时看了眼胡总管,“给他拿点吃食,找两个人看着他,把这门给锁上。” 祝思淼急得满头大汗,跟着姜雪时要跑出去,“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姜雪时,你不能这样,你这是软禁!” 奈何姜雪时充耳不闻,离他越来越远,这门也被锁上了。 祝思淼只得大喊:“非礼啊!你不会看上小爷我了吧,我告诉你,我誓死不从!” 谁叫她耳朵比别人好使,大老远就听见他鬼哭狼嚎。 忽而跑到窗户那里,威胁道:“你再叫唤嘴巴都给你缝上,来俩人把这守着,除了食物什么都不准给他!” 做完这些之后,她又派人去常平通知侯府的人来接他回家。 野店里,僮福换了一匹马,喝了一口凉茶又吃了一个饼。他疲惫至极却丝毫不敢懈怠。 “老板,你有没有见过有马车从这儿经过?” 那老板笑着说:“人影都没几个,上次看见马车还是三天前。” 僮福知道自己跑错路了,泄气般往桌上打了一拳,那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吓得那老板以为他是打劫的,“小兄弟,有话好说,别伤人!” 僮福叹了口气,怪自己失态了。 “我不是打劫的。”说罢递给他五两银子,“就当赔你的桌子钱,抱歉!” 坐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又往回跑去,刚刚的岔路口又错了方向。 天黑的时候,马车上的银烛醒了,整个身体都是酸痛的。她的表情生无可恋,被绑得严严实实,嘴巴又塞了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夜幕降临,荒山野岭连客栈都没有,赵笙拿开布条又松了她的手,就拿了个烧饼递给她。“吃吧!” 萤烛哭着央求他:“师兄,我求求你了,放我回去吧!” “你是我的,哪也不许去!” “我此生只会嫁给僮大哥,我一直将你当哥哥对待,你不能这样对我!” 赵笙不想听她的解释,他听够了。 “好了,你忘记我们一起唱过多少戏吗?你一声声的官人相公,都是叫给谁听的?我们早就是一对了,谁都不能将我们拆散!” 萤烛觉得他魔怔了,这是唱戏啊,这是假的! “师兄,我也同别人搭过戏,那都是演的!难不成他们戏里戏外都得当我的父母才行吗?” 赵笙突然就进了马车里,吓得萤烛不断后退。 还好赵笙只是给她盖上被子,“赶紧吃完好好睡一觉,明日你就会忘记那个男人。我不信你以前对我的情分都是假的,没有谁比我们更般配!” “我们唱的是别人的戏,不是我们自己啊!你醒醒吧师兄!” 看着心爱的女人近在眼前,赵笙突然就疯了般去吻她。 萤烛死死抵抗着,刚刚手被解绑,身前能隔开一点距离。可是男女力量悬殊太多,她无非是以卵击石,最终被赵笙吻到了脸颊。 萤烛慌张极了,她觉得厌恶恶心,她不想被弄脏。 头磕在马车上压得生疼,赵笙已经疯狂的在解她的腰带,她只得狠下心来拿起头上的发簪,狠狠的扎在他的肩膀上。 赵笙吃痛的大叫一声,恼羞成怒甩了她一巴掌。 “贱人,你想杀我?” 那一下没扎到脖子,却也流了不少血,赵笙来不及多想,赶紧拔出簪子准备止血。 萤烛咬咬牙,今天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一不做二不休,等他下车的空档,捡起带着血的簪子直接刺进他的脖子。 赵笙的头还僵在侧面没转过来,眼睛睁得老大,栽头倒在了地上。 萤烛心里害怕极了,手上还流着赵笙的血,她去河边不停的搓洗,恐惧的流着眼泪。 害怕赵笙会再次醒来,只能在夜色中又往北边走去。 第61章 淳朴的人们 钱守梧离京不久,目的便是每到一县都挑最贫穷的地区,就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也徒步几个时辰山路,务必将最真实的生活状况撰写上报。 这是钱守梧第一次见过有人住在山洞,住小茅草屋,那便是他们的家。山上是羊群和牛,山下是田地庄稼,只有几口井没有鱼池,喝着甘甜的泉水,妇女们在沟渠里浣洗衣服。 他们几个到来的时候,守村的青年见了,带着几分痞气问:“你们打哪儿来啊,来我们村做什么?” 钱守梧一贯慈祥老者的模样,让对方放松了警惕。 “我们是上京来的官员,来调查山区以及各地百姓的生活,也是对各地官员的一个重新考察。” “上京是什么地方?我们不知道。官府今年已经来收过税了,你们别想骗我们再收一次。” 钱守梧惊讶道:“你没听说过上京?可知道当今皇上吗?” 那人听罢,一脸懵懂的摇摇头。 “我们这里有时会有强盗,但是官府的人会保护我们,所以我们每年会给他们一些食物作为报答。” 他们口中的官府,或许只是心灵上的保护者,根本不懂得何为官。 “你们可有人识字?” 见他聊了这么久,村中一个长者也走了过来。“怎么了?” 钱守梧再次问道:“你们可有人读书识字?” 那人摇摇头,“我们的石壁上有先人刻的文字,但是我们并不认识。” 他这才意识到,此地或许隔离外界太久,竟连文字都没人认识,更别提当今圣上是谁。 “你们平日里除了种植庄稼养生禽,可曾到过山外?” 里正点点头,“虽然我们不认识字,但是银子还是认识的。我们会拿粮食去换点铜钱,然后再买点我们需要的东西,一年也出去不了两回。” “你们没想过搬出去,找点事情做,或者找个人教你们读书识字,以后也能当官吗?” 里正摇摇头,“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哪儿也不去。官府是有本事的人才能进,我们没有兵器,连强盗都打不死。” 这样的生活是人人向往的,他们淳朴善良,不必为任何事烦忧,只需吃饱穿暖即可,可以说是真正的桃花源。 这样的地方,希望永远都不要被战火湮灭。 “我是比你们官府还要大的官,我能进去看看吗?” 那里正见他身边还带着几个帮手,身上的衣服整洁漂亮,皆是好面料,确实非富即贵,也就默默点头了。 晚上在一家稍微富裕一点的家里吃晚膳,因为他家女儿嫁出去了之后,还剩一个空铺位可以住人,置于钱守梧的手下,只在冰凉的石头上过夜。夏季有这么凉爽的地方,比皇上的避暑山庄还怡然自得。 老两口很是热情,听说钱守梧要在这儿留宿,立马让儿子去抓一只鸡来,钱守梧摇摇头,“粗茶淡饭即可,你们的鸡这会正下蛋呢。” 老妇人忸怩不安道:“不妨事,还有的。” 钱守梧坚持不让她再额外做菜,只煮了一锅白米饭,一锅青菜,还有冬季没吃完的萝卜干泡了水又炒了一碗。天气炎热,他们没人杀猪宰羊,所以每天都是这么吃素。 “现在还是国丧期不可杀生,若是被官府的人知道是要坐牢的。你们远在深山不懂这些,想来他们也不会怪罪,但是这种娴静的生活是过不长久的,我们的国家这些年饱受战火,现在北方和西方的几个大国陆续来鹿琼刺探情报,你们得学会自保。” 老妇人听罢,也妥协了没再去抓鸡,疑惑问:“我们这里除了强盗什么都没有啊!” 不一会,老人家从别人家借了几个鸡蛋来,“我们家鸡蛋刚好卖出去了,所以就借了几个。” 钱守梧表示感激,“您太客气了老人家,我们平时都吃得挺好,不差这一顿。方才我同你们说的可要记着,不能光想着一日三餐,那些强盗之所以敢来偷东西,正是因为你们手无寸铁。只有读书识字、习武,自己慢慢强大,才不会害怕任何人。” 老妇人听完抹着眼泪,“我们只是普通人,又有什么办法?他们拿着刀剑,逼着我们拿出粮食钱财养他们,也只能照做。” 钱守梧又问道:“官府不知道吗?没将强盗都捉走?” “官府到我们这儿走路也要几个时辰,他们不愿意来,一年才来两三回,听说那些强盗也给他们交税,比我们更多,所以他们都不管。” 老头也低头愤恨道:“我的女儿长得漂亮,也是被他们抓走的!” 钱守梧咬咬牙,无比同情这些可怜人。 “明日一早我去找官府的人,务必将他们全部捉拿归案!” 老妇人半信半疑,转身去拿土陶碗,一人盛了满满一碗饭,又倒了碗自己酿的米酒。 锅里倒了一丁点油,那鸡蛋都烫成皮快糊了,只见妇人快速捣碎后又加入一把韭菜,放了水进去一煮,热腾腾的菜看着色香味俱全,实则寡淡无味。 就她们这个地方,吃油盐还得精打细算,但是他并没有挑剔。 第二日,俩夫妻刚睡醒,钱守梧已经穿戴好一切了。水囊打了一袋山泉水,又喝了好几口,这才留下一两银子离去。 “等我去了县城,一定让他们来捉强盗,你们放心吧!”他临走之前信誓旦旦道。 老妇人笑了笑没接话,“这位爷,路上小心啊。” 不一会,清理床铺的老头发现床单底下有一两银子,以为是他们掉的,忙跑了出来。 “老婆子,他们掉钱在这儿了,我送过去!” 妇人也惊慌失措,“哎呀,这么多钱肯定急坏了,你跑快点!” 等他追到山丘上,那批人已经走到远处了。 他扯着嗓子急切地大声叫着:“老爷,你的钱落下了,等等我呀!” 听到动静钱守梧叹了口气,果然是一群心无杂质的人,那明明是他留下的饭钱。 他年纪大了跑这么快,不得已立马让随从回应他。 “老人家,那是给你们留的饭钱,不要再追来了,我们走了!” 老头听到对方的话,激动的流下了眼泪。他们一年都难以挣到这一两银子,一顿粗茶淡饭他们竟然给了这么多,心中受之有愧。 想起昨天他对老伴说的话,果然有学识有本事的人,才能让自己富裕和强大。 他忽然就信了老爷的话,必定会将那些坏人抓起来,还女儿一个公道。 第62章 患难见真情 雄鸡嘹亮的歌声唤醒了黎明,昏暗的天空渐白,直至熙熙攘攘的人群从田埂路过,吵醒了躺在地上的萤烛。 昨夜她恐慌得摸不着方向,只想着往有光亮的地方走,既怕有野兽出没,又怕坏人路过,看见村庄的火光那一刻,她才被疲惫打趴下,一头栽在草坪上睡着了。 “这谁家的女子,怎么就睡这呢?” “看她那模样,也不像咱们村里人。” “是不是疯了,捡回去给我儿子做媳妇也不错!”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萤烛迅速爬了起来,无助的看着他们,之后又看了眼大路,一言不发往回走去。 幸好她认得这条路,以前夫人小姐串亲戚的时候,她在跟随着侍奉。 这两天就吃了一个饼,腹中饥肠辘辘,奈何身无分文,路过野店的时候,不得已将自己的银耳铛取了下来。 “店家,能不能给我一份肉羹,我的荷包掉了,用这对银耳铛代替行吗?”萤烛窘迫又殷切的看着男子。 大早上的就她第一个来,这耳铛可比铜板值钱多了,那老头也就应了,“行吧,我先给你盛一碗,不够再加。” 萤烛感激道:“谢谢!” 说完,她不顾形象的一勺接一勺,甚至觉得实在不够畅快,直接拿起碗将还算滚烫的肉羹喝完了。 店家惊讶的看着她,懊恼自己刚刚那话说早了。 萤烛刚准备说不用加,就看见右边来了辆马车,正是往上京方向。大喜过望的她赶紧跑到路边招手:“车夫,停一停!麻烦停一停!” 车里的人闻声卷起车帘一角,萤烛见了那华服男子一眼,便觉得自己嘴巴该缝起来。 “何事?” 幸好他不认识自己,萤烛叹了口气,假装认错人,“对不住,我以为你是我的一位故人,认错人了。” 杜冰面无表情的放下帘子,“走吧!” 萤烛庆幸自己那次没有被杜冰看见,小姐让她在花屏后唱曲,因此躲过一劫。刚从狼窝跑出来,差点又入虎口,她心虚的再次等着回京的马车。 钱守梧昨日第一次走那么远的路,今天就有些脚痛,一路走一路歇,思来想去让亲卫拿着他的手信去找县令,自己则慢悠悠的去官道等他。 五个亲卫加上他一共六个人,还没等凑近马车,忽地树上跳下来十个蒙面人。 “保护大人!”一亲卫大喝一声,利剑也应声出鞘。 黑衣人像是等待已久,钱守梧当是普通强盗不足挂齿,谁知亲卫们打着却越发吃力。 微服私巡本不该过于张扬,所以他并未带多少人随行,可是他们为何对自己下毒手呢? 来不及多想,他被几个护卫挡在身后,刺客们是训练有素般,直冲他杀来。 眼看着亲卫们节节败退,身上带了伤,刺客们才死了两人,钱守梧不忍看他们无辜受累。 “我是钱守梧,你们可瞧好了,想取我性命或者抓我,只管来便是,放了他们!” “大人,属下誓死保卫大人!” 不知哪来的一股士气,五人继续奋战,准备杀出重围。 刺客们原本还想玩弄他们,此次任务也不是取钱守梧性命,没想到他们认真起来竟毫不逊色,最后落得个损敌一千自伤八百, 若是去送信的那人还在,也许不会是这样的局面。钱守梧万般自责这点苦都吃不了,害他们全部死了。 他绝望的闭上眼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剩下的俩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拿剑,直直刺向了钱守梧的肩胛骨。 而不远处一匹马飞快的赶来,正是日夜兼程追萤烛的僮福。前丞相是难得的好官,他认得,竟惨遭贼人杀害,心中惋惜。 顶着疲惫的身躯,飞身踏马直直刺向二人。 俩人就是在等他的到来,会心一笑后,一人使出了迷魂散。 僮福避之不及,会被迷了眼睛身子发软,但他凭借一股锐气势不可挡般向迷雾刺去,没想到正中一人胸膛。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饮恨西北。 另一人以为他根本没中迷魂散,不敢纠缠,反手给了他一剑便迅速退去。 几天没合眼的僮福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又中了迷魂散,此刻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他无奈的看了眼钱守梧,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萤烛~ 钱守梧看着自己不致命的伤口,痛得钻心。可是他体质不同于习武之人,很快便脸色苍白,同样昏了过去。 杜冰从铅州回来,车夫大老远就看见了一群横七竖八的尸体,死相惨烈。 “公子,前面好像有人厮杀过,那血迹还没干。” 杜冰虽然不感兴趣,但是看见钱守梧的那一刻,他笑了。 “就那个穿靛蓝色衣服的,是当朝丞相,无论是死是活,给我抬上来。” 车夫一惊,立即跳下马车去探他的鼻息,听到有微弱的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公子,还活着。” 杜冰点点头,“赶紧抬上来吧。” 两个侍卫奉命给他处理了伤口,经过上药包扎,这才安置于马车内。 车夫提议道:”还用不用看下有没有别的活口?” “不必了,我们直接去丞相府领功便是。” 车夫见公子这么执拗,也不敢擅作主张,继续赶路去了。 左等右等等不来车辆的萤烛也心急了,靠人不如靠己,她摘了点野果子,打算凭双脚走过去。 信使从县令处回来,看见死去的兄弟以及消失的丞相,还没来得及掉眼泪便骑着马回朝去了。 听见马蹄声的萤烛似乎又有了力气,大声喊着:“等等我!” 奈何那人有急事在身,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 萤烛挫败的往前走了几步,却在马车旁发现了一堆尸体。 “那是~僮大哥?” 萤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她抱着僮福的身体,不停的掐着人中,所幸气息尚存。 “僮大哥,你醒醒!” 怀里的人丝毫没有反应,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流着。 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一会去马车找药,一会找纱布,发现没有就撕了块白衣服给他包上。 几番尝试,她想扶起僮大哥,根本不可能。心急如焚的她,求菩萨拜佛的,终于去一个村庄请来了一名郎中。 第63章 姜姑娘脸红了 杜冰山脚刚到相府,顾多快马加鞭就赶回来了。 钱宋氏见官人昏迷不醒,哭得肝肠寸断,几个儿女拉都拉不住。 顾多懊悔自己为何没有早点回来,抱拳问杜冰:“杜公子,请问我家大人是怎么受伤的?我去的时候我的弟兄们都死了,连贼人也都死完了,真不知大人经历了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杜冰一脸遗憾:“我来之时,大人已经躺在那了,若非我眼神好,只怕失血过多,后果不堪设想。发生这么大的事,还是赶紧向皇上禀报,严惩凶手才是,待相爷醒来一问便知。” 钱宋氏哭得直犯恶心,几欲昏厥,靠着几个婢女搀扶着出来亲自谢礼。 “多谢杜公子救命之恩,今日若非有你,官人怕是凶多吉少。” 杜冰谦虚答:“这也是冥冥之中相爷命不该绝才碰上我,相爷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心系百姓宛如杜某再生父母,无论何时都会逢凶化吉的,夫人请不要担心,只要稍作调养,相爷一定能恢复如初。” 钱霖握紧了拳头,准备随顾多一同去现场查看情况,虽然凶手已死,说不定还有同党,一个也不能放过。 杨璇在一旁柔声安抚:“相公,爹爹遭此横祸,一定是有人蓄意谋害,那些贪官污吏担心爹爹将他们虚伪的面具撕下,肯定是做贼心虚,因此才向爹爹痛下杀手。” 钱霖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于是安排妹妹进宫面圣,自己则去现场勘察。 杜冰立马就要离去,向钱宋氏道别。 钱宋氏拿帕子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四十岁的人风韵犹存,那模样让杜冰心头一颤。 一路将杜冰送到门口,酥软的口音最后再谢道:“公子大恩今生铭记,待我家相公醒来,必定亲自登门拜访。” 杜冰故作矜持,“钱夫人言重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何况还是咱们的百姓父母官。” 这年轻人不骄不躁,谈吐文雅,得到了钱王氏的肯定。 杜冰生母被休,父亲战死,也是个可怜人。一个人打拼一辈子,做到富甲天下确实有些本事,等相公醒了收了他做干儿子也未尝不可。 祝思淼离家出走,收到姜府的通知,全家上下也松了口气。 祝夫子觉得脸上无光不愿领回,还是祝思焱好说歹说,自己亲自去迎回。 “俗话说长兄如父,弟弟不懂事,叔父心里生他气不愿去,我去也是一样的。我们与姜府关系不算亲近,姜将军为人低调稳重,一定不会到处乱说的。我备份薄礼,亲自登门道谢,外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见祝思焱这般懂事,祝夫子心中感叹:为什么同样是他教出来的孩子,哥哥的孩子就这么懂事? 想起他私自将退婚书送到罗家的事,真是恨铁不成钢。即使他拉下老脸好说歹说让这事没发生过,再怎么赔礼道歉人家也不领情,最后这婚事就黄了。 他这辈子最失败的事就是养了个逆子,那外甥女他怎么也看不上,既不漂亮也不大气,没学点女德礼孝的,就这么让她进门,淼儿能有出息才怪。 “焱儿,你去接他只当是去姜家串门,你婶婶娘家我也不怕得罪了,那是万万不能做亲家的。淼儿若肯回来亲自去罗家认错,好好迎娶茗筠,这事儿还有挽回的余地,若是再执迷不悟,我便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了。” 祝思焱在他旁边苦口婆心劝导着:“叔父别太在意,他年纪尚小不懂你们的苦心。我看他蛮想经营生意,读书这事你们也别再逼他了。商人的确是最底层的,可是他们也是凭自己的本事,很多人都为了国家捐了许多银两香火钱,修建寺庙……不都混了个官当,您望子成龙心切我也理解,你们各退一步,才好沟通这件事。” 果然还是侄子深得人心,说话以理服人,他也妥协了。 “好吧,只要他愿意回来好好成亲,我也放手让他去从商。” 祝思焱心里莫名开心,机缘巧合之下他又来到了姜家。 上次虽然每个姑娘都不错,但是他就是不愿意说出心仪的女子,他想为自己留条后路,一定要再努力一次。 他抄了近路,比平时早半个时辰到上京。当常平的小侯爷站在姜府门口的时候,路人们看着那三麻袋粮食都惊呆了。 都说常平的米好吃,小侯爷真是用心了。看他身形虽然纤瘦,却是温文尔雅、一表人才,一身绛紫色衣服显得他优雅俊朗,一手背于身后,一手在腹前,微笑的抬首注目,多看一眼都觉得六月份太阳都清爽。 姜雪时正为僮福发愁,自然没将他一番打扮的心思察觉,只求快点把祝思淼这尊大佛送走。 “祝公子,虽然你弟弟对我吐露心思,但我并没什么兴趣听,更不会传到第二个人的耳朵,贵府的事还是自行处理的好,所以赶紧将他带走吧。” 听到姜雪时的驱逐祝思焱受伤的眼神垂下,满腔热情被冷水淋透了。 他都准备好同她再谈谈常平的事,甚至说说那几袋稻米是今年的新米,异常香甜。 无奈他拿出一个盒子,“姜姑娘,多谢。” 姜雪时一看里面的香囊和胭脂,面色一红,他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小侯爷,这恐怕有些不妥吧,礼物太贵重了。” 祝思焱为了让她安心,只得解释:“我平日里懂些医理,香料。见姜姑娘日理万机,便做了一个有助于睡眠的香囊,这胭脂也是我闲来无事自己做的,我养病的时候自己摸索的,母亲说用的好,我便献丑给姜姑娘也送上一盒。” “可是这些我都用不上,平时穿的男装……” “我既然送来了,万没有拿回去的道理。或存或弃,在于姑娘。幼弟不懂事多有叨扰,多谢姑娘包涵。”祝思焱不容拒绝,因为他的脸面不允许这般残忍被拒。 姜雪时不是普通女子,当然知道他转身时红了眼是什么意思,但是自己……目前不合适。 “谢谢,我会留下来的!”她还是心软了。 祝思焱欣喜若狂,微微转身,这才又继续说道:“今日只当给姜姑娘送点米尝尝鲜,都是我祖母的意思,不会给姑娘添麻烦的!” 姜雪时懂他的说辞,默默点点头,“谢谢!” 突然送这么多东西,总得有个由头。既保全两家名誉,也算拉近了些关系。 “大哥,你来接我了!”祝思淼一出门就跟出了笼的犯人似的,浑身臭烘烘不说,不修边幅的模样真像个乞丐。 “是的,赶紧回去吧,一会你走后门我去接你。” “唉,你可算来了,我想去找杜冰做生意。” 他不好在这说家事,便拉着祝思淼劝说:“有事回家说,叔父和婶婶都急坏了。” 祝思焱走后,姜雪时看了眼盒子,还是决定放进了柜子里。 第64章 含冤入狱 萤烛和郎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板车将僮福那大高个抬回村里,虽然人还活着,可伤口也深。 “姑娘,这是你夫君吗?” 萤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哭着央求:“大夫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说完又将手上唯一的手镯拿了下来,“这个镯子给您,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了。” 如此忠贞不渝他也感动。郎中点点头,“只要不是致命伤,一般都很快就能苏醒。” 顾多和钱霖二人来到事发地点,其中五个是自己人,九个是敌人,还有一个…… 顾多凭着记忆说道:“我记着这里还有一个人,肯定是那九个人一伙的!” 钱霖在草丛中,看见了血迹以及压过的痕迹。这个人可能逃走了,但是——草丛里留下了一块木牌。 “定远将军麾下!” 顾多念着上面的字脸色一变,原来如此!“公子,必须向皇上禀明,定远大将军刺杀相爷!” 钱霖也不愿相信,毕竟姜雪时也算是忠君爱国之士,难不成她也怕爹爹查到什么?她的一切都是假的? 找到了线索,他就不怕对方不承认了。 姜雪时自己的事还没处理好,又被曹公公亲自宣进宫,这回他脸色没那么好看,姜雪时便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公公,可知道圣上有何事召见?”姜雪时拿了了一个荷包给他,里面装的一两银子。 曹公公原本不想理她,但也就是传消息的事,钱不拿白不拿。 他掐着嗓子感叹:“姜将军,你这回摊上大事了,圣上发怒,说不定你一会就有牢狱之灾了。” 姜雪时皱眉,“此话从何说起?我一直在府中未曾出门,更不与人结仇,怎会?” 曹公公见她一脸无辜,根本不像做贼心虚的样子,可能此事确有蹊跷。凭着皇上对她的宠爱,或许能躲过一劫,但是对方是丞相大人。 “丞相大人今天被人刺杀了,还好半路被人给救了捡回一条命,姜将军有位手下的腰牌正在事发现场,你逃不了干系了。” 姜雪时疑惑道:“事情发生在哪里?” “去铅州方向的路上,相爷今儿一早才回主道准备去下一个县城,没想到被人蹲守刺杀了。身边亲卫还剩一个去通风报信的躲过一劫,就那块腰牌,皇上都够定您的罪了。” 她最近除了找僮福,还让僮贵调了一队人马去找,这腰牌正好就落在那,说不定他们也参与过这场斗争,但是姜雪时确信他们不会与相爷有过节,更不会暗箭伤人。 到了金銮殿上,霍毅行阴郁的眼神让姜雪时担忧。 “臣参见皇上!” 事情经过已经了解,霍毅行又复述了一次。 旁边的钱霖更是肆无忌惮地开始指责:“姜雪时,枉你一生赤胆忠心,竟然暗地里对我爹下死手,其心可诛!” 姜雪时不知此刻如何劝他冷静,但是她没做过的事打死也不会承认。 “皇上,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曹公公接过从霍毅行那的腰牌,端给姜雪时查看,“姜将军,这个可识得?” 这种檀木制作的,只有僮福和僮贵有,不知是谁的掉在那里。 她毫不畏惧的将腰牌放回去,言辞诚恳辩解着:“的确是我的亲卫,一个叫僮福一个叫僮贵,此二人都往铅州方向而去,救我的一名侍女。敢问皇上,现在抓了他们其中的谁?” 霍毅行目光如炬的盯着她:“一个都没有!” 钱霖怎么也不肯就此罢休,“除了这块腰牌,我们没有别的线索,但是仅这块腰牌也能证明,他就是你的人。姜将军找一个侍女出动两大护卫,真是叫人感动啊!” 姜雪时咬咬牙,不想和他斗嘴。 “丞相大人可否苏醒,我们当面对质,我的护卫绝不可能伤丞相大人!” “我爹就算醒了你也逃不了干系!” 姜雪时欲哭无泪,怎么偏让她碰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那请皇上立马把我押入大牢,等相爷苏醒或者我的护卫回来,一切的结都能解开。现在我当着你们二人的面,给他们飞鸽传书,如若你钱公子冤枉了我,你必须给我赔礼道歉!” 钱霖见她说得如此坦荡,心中也有疑虑,但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好,我定三步一叩首,向姜将军请罪!” 霍毅行也同意她的行为,只不过她得吃点苦头了。 大牢里比别的牢房舒坦一些,除了同样有臭味,但是没有老鼠,有一张床,有写字的纸笔,可能是给他们写状纸用的。 收到飞鸽传书的部下,尽可能往回赶,除了僮福和萤烛还在外边,都在为姜雪时鸣不平。 林放是第一个冲到御前的,“皇上,我敢用性命担保,雪时一定是清白的!” 霍毅行不紧不慢的喝着茶,还没抬眼看他,“关系倒是不错,人才刚进大牢就来了。” 他唯恐她在牢里受罪,就算忤逆母亲,也必须去面圣。 “皇上您一定要查仔细!”他跪在地上恳求,“雪时身上都是伤疤,她是最勇猛忠义的战士,不可能杀自己人!” 听到这句话霍毅行忍不住问:“这你都知道?你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林放一时情急才无与伦比,发觉有损她的清誉,忙改口:“皇上,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我们一起并肩作战,我肯定是最了解她的为人,您不可错杀忠臣,着了小人的道。” “这用不着你提醒,如此说来……姜雪时的意中人就是你了吧?” 林放睁大了眼睛,稀里糊涂的听他顾左右而言他。 “皇上,臣不是……” “不是什么?既豁得出性命,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林放自己也希望雪时喜欢自己,可是她喜欢的是程寂啊! “臣与她一清二白,她喜欢的另有他人!” 话刚说完,殿外又来了雷孟知。 霍毅行发觉她真的不简单,同生共死的人挺多,看来在军中她很威望很高。 没等雷孟知开口,霍毅行便抢先一步:“不必开口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都给我回去好好待着吧,朕不会把她怎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只有看了一眼林放,二人都无功而返。 耳根子刚刚清净,准备捋捋动机和线索,常平侯之子便来了 念他第一次觐见,霍毅行便允了,没等他放下手中的笔,祝思焱就开始提姜雪时了。 “皇上,听闻您抓了定远大将军,微臣刚从大将军家走了没多久,不得不替她喊一声冤!” 霍毅行眯着眼睛问:“你们关系很好吗?一个常平的小侯爷竟然也为她求情?” “不瞒皇上,微臣特别钦佩姜将军,她是个值得敬重的人。我想如果她想杀一个人,必定亲自动手,就像为死去的父兄报仇一样!” 这么一说,霍毅行心里不是个滋味,她姜雪时到底跟多少男人关系这么好,唯独疏远自己? 第65章 感情经不起考验 霍毅行刚刚还好好的,坐了一会便觉头晕乏力,他当自己累着了,不想与祝思焱继续交谈。 “想必你就是要与她成婚的人吧,倒是个心思敏捷,有情有义的男子。” 袭爵之后便是新一任常平侯,这身份也算般配。 祝思焱对他的话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好好的皇上专提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抬眸时,发觉皇上面色微红,头疼般依靠在手上,可能身体不适,他不敢再多嘴了。 “皇上可是龙体抱恙,微臣立马让曹公公给您传御医!” 霍毅行也不知怎的,近来精神挺好的,不该突然病了呀!可能夜里用冰块着凉了,无奈轻轻点头。“下去吧,姜雪时不会有事。” 皇上金口玉言,应当不会骗他,现在牢里不算太冷,只愿她保重身体。 天牢关的都是朝臣,更不允许外人探狱,他也只能在皇上这里求求情了。 再回到祝家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祝老夫人等得人都打瞌睡了,也依然不肯就寝。 祝思淼刚进门,祝夫子拿着马鞭就要抽他,祝思焱心情不好,也就没去管,给祖母请过安后就回房去了。 没有哥哥的庇佑,祝思淼在屋子里被打的哭爹喊娘,老夫人即使心疼也不插手,只愿他能长点记性。 祝夫人既心疼又生气,在他身边不停地劝着:“儿啊,你怎么如此肆意妄为啊!你生在常平侯府,目光短浅,不思上进!你哥哥纵使患病在床,却依旧不忘看书,即使你想从商,也该打好基础,哪有人一声不响就走了,你叫爹娘如何放心?” 如果不是侯府的人,他在路上可能就被强盗打死了,他后悔过,但是他就这样回去丝毫没有尊严。 “爹,我有朋友,他们会带我的!” “住嘴!”祝夫子不想听他提那些狐朋狗友,“就杜冰和曹家那群人,你以为他们做生意手上是清清白白的吗?宁可不赚钱,也不能学他们!杜冰身为将门之后,父亲战死不肯释怀,找姜家报仇,这么极端又愚蠢的人,你怎能跟他一起?” 祝思淼这才意识到姜雪时当初为何翻脸,原来杜姜两家还结着仇。 “爹,做生意跟这个是两码事!” 祝夫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看中这种人,“你不要再提了,就你表妹一家那种小家子做派,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全都知道,你不要再跟她们来往。” “相公,你别这么说……”祝夫人柔声道,虽然她的娘家的确都是些趋炎附势之人,每天都是对别人的家事冷嘲热讽,心比天高,相公扶持多年无望,反倒叫他们蹬鼻子上脸,当自己接济他们是应该的,一有不顺心就背地里嚼舌根。自己也讨厌与这样的娘家人来往,但毕竟爹娘也还在世,年纪大了需要他们这群人照顾。 祝思淼入了温柔乡哪里出得来,气得一把推开上药的侍女。 “表妹不是那样的人,她知书达理,懂得分寸,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祝夫子的耐心用尽,不禁气急败坏的怒吼:“我告诉你,你给罗家退婚可谓毁了一个女子名誉,这婚你必须得成。茗筠是个好孩子,她没什么心眼子,说话即使不好听,你也得受着。也不瞧瞧你自己都有啥出息还嫌弃人家,明天跟我亲自去负荆请罪,等国丧一过就把婚事办喽,不然我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以后永远别踏进常平侯府半步,也不要说你是祝家人。” 他心里只容得下表妹,现在是左右为难。爹娘为何那么不待见她呢? 祝夫人无奈之下,也便拉着儿子一同出去。 “儿呀,你是男儿顶天立地,怎能为情所困?意莲这孩子不是良配,不信我可以让你哥哥试试她,只要有更好的男子摆在她面前,她一定不会再看你一眼!” “好,我相信意莲绝对不会这样,你让大哥一试便知。” 次日,祝思焱去了他俩经常幽会的地方,果然能碰上意莲。 意莲家离这里不远,平时也卖点花,在铺子里一坐一天,能结识不少人。 祝思淼就藏在不远处,眼看着哥哥去买花。 祝思焱心里很是抗拒与别的女子接触,为了弟弟能回心转意,他的君子风度全无。 “姑娘,这花开得这样好,是用什么土栽种的?” 意莲抬起头,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庞映入眼帘,让她的小脸晕出一抹胭脂红。 “公子,这是用家里院子里的黑土养的,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用猫狗的粪便混合在一起,气味极其难闻,我用别的土掩盖了,所以才没有那么刺鼻。” “姑娘真是蕙质兰心,养花养得这般漂亮。我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喜欢研究花脂,不知姑娘可否提供更多的鲜花,我试试能不能调出不同颜色气味的胭脂。” 他说话温润如玉,声音又亲切,意莲根本无法抗拒。 “敢问公子府邸在何处?等下回花开了,我带公子去看。” “我乃常平侯之子祝思焱。” 意莲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竟然是小侯爷!听说小侯爷卧病在床,以前和思淼一起玩的时候,根本就没见过他,与思淼截然不同! “我与思淼是表兄妹,没想到您竟是祝家的大哥哥。” 祝思焱假装震惊,“我怎不知我弟弟有个这么漂亮的表妹,下次来家里做客的时候,不如让思淼带你看看我的花,咱们一同探讨探讨心得。” 意莲简直受宠若惊,忘我的认为自己真的有几分姿色,而且这位小侯爷一点都没有架子,又这般会说话。 故作矜持的说了声:“表哥过奖了,等下次拜访贵府,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说完祝思焱笑着指了那盆粉色月季,“此花真是稀罕,花瓣紧促,比完全开放更加迷人。” “大表哥要是喜欢,拿回去便是,这花卖的很好,今天就剩这一盆了。” 说着祝思焱就要掏钱,被意莲阻止了,摸到他冰凉纤长的手指那一刻,她的心一阵乱跳。 “不必客气了,表哥拿回去便是!” 祝思焱见她这么热情,只好收下了。 “这怎么好意思,一会我便送一盒胭脂来!” 意莲这下更慌了,吐气如兰的推脱:“这个……大表哥,这花送了你也是它的荣幸,像你这般惜花之人,定能让它长得更好!” “表妹谬赞了,过两天我便让思淼下帖子,邀请表妹来做客。” 她害羞的轻轻点了下头。 待祝思焱走后,她还依依不舍的追出门去看,直到他消失在巷子口。 她以为没人看见她脸红心跳的模样,一个人捂住双颊害羞的笑着,心中跟抹了蜜似的,甚至拿自己的手闻着他残留的味道。 祝思淼一切都看在眼里,醋坛子早已经打翻,她的形象已然在心里崩塌。 他以为表妹对哥哥只是礼貌,没想到,她竟然会为别的男子心动。 第66章 丞相醒了 昨夜上京下了一晚上的雨,后宫嫔妃几乎在霍毅行的寝宫开宴会了,一个个打扮得花红柳绿的,想在这儿亲自侍奉,最后被太后全部赶出去了。 这哪里是侍奉?这是催人命! 作为深宫里的过来人,这些不入眼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当然以龙体为重,目前丞相大人又遭了刺杀,姜雪时下狱,这一切都来得措不及手,皇上还是静养为好。 早上去佛堂的时候,司马疏清也在此,太后沉声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司马疏清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臣妾来此为皇上祈福,听太医说他昨日一宿发着烧,妾身实在没有办法。” 她的确对泰安人心存芥蒂,这个司马疏清更加不待见。但是她真心实意对儿子好,自己也不会反感。 “起来吧,跪了这么久也累了。” 司马疏清刚起来腿就麻了,狠狠的摔了下去,那模样可怜极了。 “臣妾告退!” 太后叹了口气,柔声叮嘱:“好生歇着吧,皇上那儿有太医呢。” 娇小的人影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真叫人心疼。可是有了太后的信任,她心里开心极了。 皇上身体抱恙,今日便罢了早朝。楚念月在这个节骨眼上找皇上也没用,可是雪时和太后长公主都撕破脸皮,她一个臣妇求告无门,索性直接去相府探望钱丞相。 临出门,齐郡王妃见她带了一堆礼物,以为又去楚家。 “念月,这么早去哪儿呢?” 虽然现在是自己掌家,可是有婆婆在这一天她便不得自由,哪儿做得不好还是会被指责。 “娘,我去相府探望探望钱丞相。” 齐郡王妃与相府并不怎么来往,非常疑惑她这一行为。 “你与钱家有什么关系?你爹都没发话呢,你去代表我们齐家吗?” “娘,您既给了我掌家权,我应该可以代表齐家吧?丞相虽然与我们不大亲近,可是若是别人都去了,我们不去,倒显得不近人情!” “行了,为了打探姜雪时的消息想替她辩白就直说,娘也不是不准你去,得找娘商量下,你一个人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套话,有娘在她们好顺滑一些!” 楚念月叹了口气,以为她是来怪罪自己。 于是,她又跑过去抱着她的手撒娇,“娘,还是你最好了!念月是我最真心地朋友,我不可弃之不顾。” “娘也知道,容我换身衣服,去探个究竟。” 接到消息后的僮贵立马去了皇宫,毕竟只有他和哥哥才有檀木腰牌,其余人等回来了一半。剩下的人继续在找哥哥,他连腰牌都掉了,定是凶多吉少。 还未到金銮殿,曹公公拿着汤药就与他撞上了。 “哎哟喂僮侍卫,你怎么才回来。” “公公,请问我家将军怎么样了?”他急着进宫,那身上还有满裤腿的泥泞。 “将军在牢里呢,你现在来得不巧,皇上他生病了,没空管姜将军了。不说了,杂家要给皇上送药去了。” 僮贵头痛的扶着宫墙,脑子里一团糟。 不得已出了皇宫,他又第一时间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比将军府大了不少,人丁兴旺,厢房也不少,他走了好一会才到主厅。文人墨客的雅间就是不同,院里的摆的假山流水,琴、棋盘、壁画。 今天来了许多宾客探望钱丞相,刚迎来了齐郡王妃,这将军府的人便过来了。 “你来做什么?”钱宋氏没道,“是来请罪吗?” 僮贵丝毫没被威胁到,死死盯着她:“不知丞相大人醒了没有,我的腰牌在此,另一枚可能是我哥哥的,不如让丞相大人对质一下,到底谁是刺客!” 钱霖得知他是僮福的弟弟,立马指着他的鼻子问:“你哥哥在哪里?赶紧交出来听从发落,不然姜将军就得在牢里多吃点苦头了!” 僮贵最讨厌被人指着鼻子骂,一手打掉他盛气凌人的手指,反问道:“敢问公子是否亲眼看见,是我哥杀了你们的人?” “我……你一个小小的侍卫,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虽是侍卫,但我也有军功在身,不是什么狗奴才!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丞相大人如果醒着,必定能还我哥哥清白!” 楚念月屁股都没坐热,就看见有人替雪时出头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钱宋氏见齐郡王妃在此,这人这么嚣张实在是打相府的脸,怒气冲冲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野!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等候相爷发落!” 僮贵立马抽出佩剑,“谁敢?无凭无据便想抓人,还有王法吗?” 楚念月见这气氛剑拔弩张心中忧虑,两家把矛盾激化并不是什么好事,立刻打圆场劝着王钱宋氏,“钱夫人,行军打仗的都是这么个脾气,您怎么能跟粗人一般见识呢?再说了,现在凶手还没查出来,御医不是说了相爷今日会醒来吗?不如大家都等等看,到时候让真相大白,我们也做个见证。” 听完她的解释,钱宋氏心里才平静下来,不然她真不顾形象就破口大骂了。 一旁的钱霖年轻气盛,不领她的情。就差掐僮贵的脖子了,一手按在僮贵胸前推了一把,奈何对方纹丝不动。 “现在是你们姜家欠我们的,拽什么拽,等我爹醒了自有人制服你!”他收回手,气势上不能输人。 僮贵不愿与他们废话,双手环胸抱着剑就去了外边,“行,我就在外面等。” 钱守梧醒来之后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做了个长长的梦。 一旁守护的杨璇激动道:“爹,您醒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正在微服私访,这会回到家中,应是被救了。 可是他的几个侍卫,全部都没了。 “璇儿,我睡了多久?” 杨璇笑着说:“爹,才一天,不久。我去告诉娘他们,您受了这么重的伤大家都担心死了。” 他点点头,府医也进了里屋。 “大人,昨日皇上抱恙,御医们都回宫了,所以才换我来看守。您除了伤口,还有哪儿疼吗?” 能让御医都回去,皇上肯定有什么顽疾,他不顾身上的伤坐了起来,“快说说,皇上怎么了?” 府医忙拿着水给他服下,“您别担心,皇上就是外感风寒,肺虚气短,应该没什么大碍,主要是太后娘娘他们担心,所以就都调走了。” 钱守梧这才放下心,抱着希望问:“除了我,还有人活下来吗?顾多呢?” “顾多活着,一会该过来了。皇上他已经将幕后主使抓起来了,等您醒了再定罪。” “幕后主使是谁?” 话刚说完,钱宋氏带着齐郡王妃等人以及僮贵,立刻赶到里屋。 “官人,你终于醒了可把妾身急死了!”钱宋氏擦着眼泪就扑了上去。 钱守梧抱着娇妻尴尬的看着这一群外人,钱霖是个有眼力劲的,赶紧将娘拉开,正事要紧。 怎料抬头的一瞬间,钱守梧见了僮贵欣喜问道:“小兄弟,原来你也还活着!” 第67章 真相大白 僮贵猜到他可能认错人,便上前让他瞧个仔细。 “丞相大人,可否把你被刺杀一事说得详细些?” 钱守梧看着这么多人在场,便知大家都为自己的伤势着急,心中感激不尽。 回忆着那些惨状他心有余悸,“我与顾多他们六人刚从山寨里出来,准备让当地官府的人去剿匪,奈何我身体吃不消腿脚不利索了,便让顾多先去通知县令,随后与我等在主路集合。不料我刚到马车附近,树上便窜出了十个贼人,武功高强,我的亲卫们……”说着就抹了抹眼泪,毕竟跟了自己十几年。 “他们都跟了我许多年,誓死保卫,奈何贼人武功高强,除顾多外全尽被杀,最后还剩两个贼人将我刺伤,还好~这位小兄弟……”他刚抬手便扯到伤口。 僮贵比他更着急,“后来怎么样了大人?”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就是你救了我,不幸被贼人用了毒药迷晕,还好你杀了其中一人,不过你也受了伤,我之后也没了知觉。” 僮贵解释道:“相爷可能认错人了,救你的是我的孪生哥哥,比我矮一点,带着和我一样的腰牌!如今他下落不明,我正在寻找。” 钱守梧点点头,“我受着伤,那时没注意看,你俩穿着一样的衣服,就看成同一个人了。” 钱霖自知误会姜雪时,也得罪了僮贵,立马拱手向僮贵说:“之前无礼,对不住了这位兄弟,待姜将军出狱后,我定履行诺言郑重赔罪。” 楚念月也才松了口气,催促着钱霖:“钱公子赶紧去皇宫走一趟吧,让皇上把人放了!” “我这就去!”他怀着愧疚之心立马跑出去了。 钱守梧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颤抖着手问顾多,“你们怎么如此糊涂啊,姜将军为人正直,定不会做这等龌龊之事,等我伤好了,我还得亲自上门赔罪。” 顾多跪下含泪解释:“属下该死,只顾着担心大人的安危为兄弟们报仇,被猪油蒙了心了!” 大家都呼出一口气,此事排除了姜雪时的嫌疑,也就不用对这位朝廷重臣做出处罚了。 钱霖赶去了皇上寝宫,这会他退完烧身体好多了,只是仍旧虚弱,胃里难受犯恶心。 太后站在一旁,本不愿接见钱霖,但听说相爷醒了,说不定有重大情报,还是让他进来了。 霍毅行倚靠在床头,那薄薄的蚊帐遮住了他憔悴的容颜。 “钱霖,你爹伤势如何了?” 钱霖佝偻着身子,将钱守梧醒来之后说的话复述了一次。 姜雪时被冤枉在他意料之中,但证据面前他也只能先关押姜雪时,不能对她包庇。 “朕知道了,传朕口谕放姜雪时出天牢,赐紫檀木家具一套,点翠发冠一顶。” 才关了一天,皇太后有些埋怨他的奢侈。 等钱霖走后,小声询问:“皇上,这会不会赏得太多了,这天牢也不少她吃穿,也就一天罢了,你给这么多,反倒让她越发自负了。” “母后,这不是关一天的事,还关系到她的名誉。明年她就要成婚了,就当朕赐点嫁妆吧。” 太后自上次与她朝堂之上对峙,便对她有偏见了。初次回朝之时她还是谨言慎行,恭恭敬敬,怎么当了几天官就目中无人呢? 钱霖跟着曹公公一起到了天牢,走过重重把关,又观察了一下天牢的环境,的确比普通罪犯的牢房要好一点,只是那气味难闻,他胃里翻江倒海。 狱卒眼瞧着曹公公来了,个个都谄媚的打着招呼。 狱头吃着午膳正香着,那馒头里夹了肉,可比几个素菜强多了。若不是在天牢办差,也不至于吃得这么寒碜。 旁边的狱卒偷摸着拿出喝水的囊袋,小声靠近狱头,“老大,今儿要不要喝点,我掺和在水里,还有味道。” 狱头顿时咧嘴笑了,指着他道:“好小子,就属你最机灵。” “咳咳!” 不远处传来曹公公的咳嗽声,可把二人吓得够呛,那打开活塞的手立马又缩了回去。 “哎哟喂,曹公公您来了!” 曹公公看了眼他桌上的菜,没眼看,简直就是和稀泥的样式,这怎么吃得下! “传皇上口谕,放姜将军出狱,带路吧!” 狱头僵笑着,“好的好的,这边请!” 里面有关押多年的重犯,也有即将斩首的死刑犯,不过得明年秋后问斩。 姜雪时四周无人,静静躺在她的草堆床上一动不动,习武之人吃得多,她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没吃饭饿得慌。 牢房开锁的声音响起,她知道来人了,为了装得像一点她还是没有出声。 直到钱霖先曹公公一步到床边,对她行大礼:“姜将军,家父醒了,之前是我冤枉了您,今儿恭请您出狱!” 曹公公也拿着拂尘凑近了看,发现她闭着眼睛没动,以为是生病了。 “姜将军,您怎么了?” 姜雪时微微睁开眼,虚弱的喊着:“大夫,大夫!” 这下钱霖也慌了,赶紧趴在床沿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这是怎么了?” “这不会是瘟疫吧?皇上近日也这样,赶紧去叫太医来!” 狱头惊讶的看着她竟然还有气息,她姜雪时的命这么硬吗? 下一刻,曹公公怒斥道:“你们一群酒囊饭袋是干什么吃的,将军生病不知道通报吗?” 狱头惊慌失措的跪下,自责的扇着脸:“小人该死,昨日将军还好好的,我们以为她是睡着了,也没见她出声。” “哼,将军要有个好歹有你们好果子吃!” 作为皇上跟前的人,虽然在官员面前还是得敬让三分,但是对于这些奴才,他可是训斥得比谁都厉害。 不一会太医来了,给姜雪时把了脉,除了脾胃虚弱,也没什么大碍,不知她一个习武之人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样,跟皇上的病一样蹊跷。 “将军还有哪些病症?不妨对下官讲一讲!” 姜雪时指了指床脚,那里赫然装着满满当当一碗饭,甚至还有个鸡腿。 这么一说,众人好像明白了什么。 曹公公一看勃然大怒,“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偷偷给将军送鸡腿,不怕掉脑袋吗?” 狱头以为姜雪时命不久矣,当那碗饭出现在他眼前时,他觉得一切都完了。 第68章 决定复仇 众人出了天牢,禀明圣上,姜雪时随太医去太医院调查食物是否有毒。 当众人扒开饭和那肉香四溢的鸡腿,里面含有砒霜、断肠草等成分,让人倒吸一口凉气。可想而知,若是她昨日在牢房吃下,肯定是回天乏术了。 刘太医义愤填膺道:“这是何人这么歹毒,一定要致将军于死地?若非你多了个心眼,后果不堪设想。” “污蔑我刺杀丞相在前,下狱后又偷换狱卒下毒,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姜雪时叹了口气,“希望皇上能将此人绳之以法吧,不然我每日都不得安宁。” 钱霖没想到仅仅一晚上的时间,她竟又经历了一次生死,心中负罪感更强了。 姜雪时不管对方是谁,都一定要报仇雪恨。 “我去皇上那儿,你们请自便。” 刚刚还装着虚弱的人,此时已经大摇大摆走出太医院,直奔明君殿。 外殿接见朝臣,内殿供他休息。曹公公知道她正心生怨气,难免一时冲动出言不逊,可是皇上的病情也才缓和一点,不能再受气。 “将军,可否等明日再谈,皇上他龙体抱恙,身子虚得很。” 姜雪时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也不想连累他受罚,“公公就在这等着吧,一会我就说我自己闯进来的,皇上要责怪就怪我吧。” 说完,没有被通报的她跑了进去,几个婢女慌忙退下。 霍毅行热得满头大汗,又不得见风,此时只着了一件薄衫领口大开,虚弱的样子脸上还带着潮红。姜雪时若非见过不穿上衣的男人,她得羞得回避了。 “皇上,臣昨夜在狱中被下毒,想必还是出自那位之手,您到底为何要包庇此人?” 本来身体燥热得慌不舒服,又被这般质问,霍毅行不耐烦道:“朕说了你能杀得了他吗?” “至少让臣知道是谁!” “霍启东!” 姜雪时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招了,“瑞王,这是为什么啊?” 难不成是自己让他难堪,恼羞成怒?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王爷,竟然这么狠毒。 “他的生母为救朕而死,所以他不能死在朕的手上。” “所以,臣就活该被杀,即使没躲过他的毒爪,您也一样会让他逍遥法外吗?” “并不是,朕只会让他永无翻身之日。他就像一只千年狐狸,蓄谋已久,你们带回来的五万残兵只剩十之一二,上京的新兵没有经过训练,确实不堪一击。倘若我真逼急了,恐怕他会谋反。” 姜雪时没料到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国家危难之际霍启东并没有动手,而是选择胜利后对付他们。想来他也不想接受一个饱受战火的国家,但是她姜雪时却不允许别人这么欺负她。 “臣以后与瑞王对上,希望皇上不要阻拦。拆其羽翼,灭其锋芒,如不能让天下人臣服,将来鹿琼仍旧会成为一盘散沙。” 他原本以为姜雪时只会打仗,却对朝廷局势也这么关心。她说的不无道理,霍启东就像他嘴里的一根刺,出不来咽不下去,着实难受。 若不是过不了心里那关,凭悬镜司的实力杀他绰绰有余。 “朕有你这样的忠臣良将,此生无憾。” 姜雪时拱手道:“臣觉得,微服私巡的确是必须的,眼下丞相大人已经受伤,必然不能再出行。依臣之愚见,陛下可以派一个意想不到又忠于您的人去做这件事,逃过他的眼线,不能再放出消息了。” 霍毅行觉得此计可行,便问她:“你觉得谁更合适?” “皇上这个问题不应该问臣,应该自行决定,谁也不透漏,方能有效实施微服私巡,而不是让大家都有所准备,扬长避短。” “朕信任你,但是你肯定是不能去的。” “将相王侯皆可,取其一,刚正不阿,熟通律法。取其二,爱民如子,实事求是。取其三,忠君爱国,洁身自好!” “姜雪时,你这是在给朕出难题!王室必不可行,都是些胆小无能之辈,只求自保。相爷已经返程,就剩下几个有爵位的侯爷了。” “陛下以为常平侯如何?” 霍毅行听她说这个名字,眯了眯眼,“怎么?人还没嫁过去,就开始向常平侯示好啦?” 姜雪时诧异道:“皇上在胡说什么?臣怎么听不懂?” “姜雪时,你还要打哑谜?你入狱之后,祝思焱来过,为你求情。字里行间皆是对你的称赞,似乎对你很是了解。而且,我说你们明年会成婚,他也没反驳。” 这种造谣的事,是谁干的!!! 姜雪时不以为然道:“皇上多虑了,我要成婚的乃是原宣奉郎程卓练之子程寂,并非是小侯爷。我一向看中人品,从不徇私枉法,常平侯的确合适。” “就依你所言,这次朕会派整个悬镜司的人暗中保护,谁也奈何不了他!” 等姜雪时走后,霍毅行立马支撑不住了,气喘吁吁的又躺回床上。 他一次次告诫自己,将她当做男人!她是臣子,不是女人,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得到的女人。 与其把她禁锢在身边,不如把她当作一支箭,无条件信任她,指哪打哪,永远不会担心伤害自己。 周芙蓉等人都急死了,昨天派人出去林家和雷家打听消息,姜离又是个闲官找不到情报,处处碰壁的她们只能无力的在家等消息。姜雪时这一回府,就像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这府里也算恢复正常了。 僮贵继续去找哥哥嫂子,巧葱则还在府中侍候,姜青云还像往常一样每日晨练,周芙蓉却一刻也闲不下去了。 “雪时,我想做点生意。府里就剩一个庄子,三个铺子了,这日常开销大,若是铺子没了生意,咱们便只能靠你的俸禄了。以前你三叔教过我许多,我自己也是织女出身,想做点布庄生意。” “这府里的事还是交给你管了,三婶还不觉得忙碌吗?” “每天就那么点事,吩咐下去了就算了事。可是啊,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赚点钱才是正经的,无论何时都缺不了。” 她这么一说,姜雪时都后悔把银两都捐了,只顾着别人没顾上自己家。 “好,三婶想做便去做吧,缺钱便找我。” “得嘞,谢谢你相信我,雪时!” 因为她已经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府里的二房靠不住,三叔自私自利,唯有三婶还算聪明。 第69章 他的恐惧 顺着天牢狱头这根藤,摸到了刑部侍郎身上,当然他与姜雪时无冤无仇,定还有幕后指使,即使要被问斩,他也闭口不提幕后之人。 姜雪时第一次见高远时,对他欣赏有加,却不知他竟是瑞王的人。可想而知,这人为了夺得皇位,布控了多久。 “上次徐家沟村的线索,也是你切断的吧?”姜雪时坐在椅子上,看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高远。 一介书生,何苦为难自己。 “事已至此,承不承认,不都是死刑。”高远苦笑一声。 “其实你说不说,我都知道你是受谁指使。朝廷培养一个人才,是多么不容易,我也看中你做事的能力,只是走了歪路。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把柄在那个人手上?” 高远诧异于她的洞察力,但是他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姜雪时面对的只有沉默、再沉默。 于是她只能继续猜测,“我记得高大人应该有个妹妹,是不是有残缺?所以,你们兄妹俩是不是互相牵制,所以才心甘情愿为他卖命?”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无话可说!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我就是想要你死!” 戳到他的痛点,姜雪时顿时明了。 “那个人对你来说这么可怕?你不妨透露一下你妹妹在哪里,我或许可以帮你救出来。你一死,就放任你妹妹不管了吗?” “姜将军,请回吧!我承认你是很聪明,但是……迟早有一天,你也会臣服在他的脚下。” 她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霍启东笼络了多少人,以至于他们连一点反抗之心都不敢。 她想以高远为突破口,击溃神明组织。这个组织可能是他最大的情报网,以及杀人的工具。 等她走后,高远又露出神秘的笑容。 当真以为他会这么容易死去吗?他还有半年的时间,足够王爷救他出来。 ——瑞王府 霍启东悠闲地喝着茶,刚刚将天牢那边的人拖出去砍了,如此还不能泄愤。 愚蠢至极,竟然用鸡腿这么明显的食物,害得他功亏一篑,损失了一名重要的帮手。 旁边的婢女拿着冰块混着西瓜瓤,一勺一勺的喂着,他还嫌不够舒坦,自己嚼碎了,抓着那婢女一个强吻,就渡到她嘴里。 婢女又惊又喜,毕竟才十五岁的年纪,被王爷这样的举动吓傻了,白白的脸透着桃花的红,甚是诱人。 “王爷~”她轻吟一声,越发撩人。 霍启东粗鲁的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盯着她的脸,看来看去,竟然看出了姜雪时的影子。 忽而又愤怒的掐着她的脖子,“说,你是谁?” “奴婢是……咳咳,奴婢梨杏,王爷~饶命啊!” 如若得到姜雪时的支持,他立马能掌握朝廷的半壁江山,可是姜雪时软硬不吃,他得想办法让她身败名裂。 既不能成为同一根草绳上的蚂蚱,便只能死! “好你个小贱婢,竟然趁我不在勾引王爷!”站在门口的杨蕊儿破口大骂。 看着婢女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杨蕊儿怒不可遏。才睡了会觉,便被这小蹄子钻了空子。 此时霍启东并没有放下她的意思,“杨侧妃,你怎么都不敲门?本王想宠幸一个婢女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竟然这么称呼自己,他竟然这么对自己! “王爷,您说什么?” 霍启东一把将那可怜的婢女扔在地上,“滚吧!” 婢女刚还以为要改天换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没想到杨侧妃一来便打破了她的美梦。 “你父亲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杨蕊儿哪还有心思想父亲的事,刚刚的场面在她脑海挥之不去。“王爷,您是不是宠幸她了?” “怎么,你还敢管本王的事?” “我父亲为你养兵蓄锐,我服侍你多年,你便这么薄情?” 这句话将霍启东逗笑了,“蕊儿,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既同意给你后位,对你也不薄,你还管一个小婢女做什么?她威胁不到你的。” 杨蕊儿只是见不得他宠幸这么多人,“她只是一个婢女,府里还有那么多美人供你玩乐。” 霍启东又抱着她哄了几句:“别生气了,我就是看她年纪小,逗逗她。我带你去南方避暑,过两天就走!” 杨蕊儿一听可以出远门,心情立刻好了起来。努着嘴道:“那我给我娘说一声。” “不必了,我们两个人去就好了,不让别人知道。” 杨蕊儿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点头答应了。 萤烛和僮福被调出的精兵找回,也顺利回到了府上。 姜雪时看着躺着的僮福,安慰道:“伤得重不重?大夫说要多久恢复?” 僮福笑了笑,“不碍事的,过两天就能站起来了。将军这边也遭了难,可有查出是谁指使的?” “瑞王,只是那位刑部侍郎不肯招罢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等属下好了,定将他的党羽全部找出来。” 姜雪时知道他受了内伤,没那么快好。 “你安心在府里养伤,让萤烛照顾好你。没一个月不许出门,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办好差事。” 僮贵羡慕道:“唉,我也想放一个月的假。” 萤烛白了他一眼,“那你跟你哥换换。” 说完,姜雪时将萤烛叫到雪时晴,谁也没让进来。 “那个赵笙有没有欺负你,你有没有事?” 萤烛认真的盯着她:“没有,他想强迫我,我拿木簪将他给杀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小姐?” 姜雪时睁大了眼睛,“你竟然这么有魄力,不如跟着我也练身本领防身用!” “好,我跟小少爷一起学。” “经历了这么多,我也放心把你交给僮福了。他独自去找你也没有通知我们,可见他多么着急,你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幸好小姐平日里赐了我许多首饰,山穷水尽的时候,用这点值钱的物什,换了吃食,又沿路找到人帮助,救下了僮大哥。以后我一定会多留个心眼,不轻易信人!” 姜雪时点点头,“你也该注意分寸,既与僮福定了终身,不该单独跟别的男人出去,那个人还是你的仰慕者。” “好,奴婢谨记。” 第70章 皇上罢朝,药石无医 皇上罢朝十日,满朝文武都慌了。 何止是满朝文武,太医院日日夜夜不得安宁,全都守在明君殿外候着,翻遍了医书,脚都跪麻了。 太后来回踱步,既心急又生气。 “你们太医院自诩全鹿琼最有能耐的人,一个个领着俸禄倒是做了闲人,一个小小的风寒被你们治了十日,皇上是你们随意糟蹋的?那汤药一日吃了七八碗,身子烫了又凉凉了又烫,若再治不好一律滚出太医院去。” 院首刘太医属资历最老,他能用的药方都用了,可是这病情就是不见好转,他也着急。 “娘娘,我等无能,不如张贴皇榜,找天下名医吧?” 谁知道她白日里光鲜亮丽的发号施令,晚上却躲在被子里流眼泪。丈夫去世不到半年,儿子便得了病,痛彻心扉,几乎一夜白头? “传我懿旨,擅岐黄之术者入宫为皇上治病,不可鱼目混珠,若治不好提头来见,能治好则赏黄金万两。” 曹公公立马退下,去翰林院拟圣旨。 此时的司马疏清,刚从佛堂出来,那手指抄经文都抄出了茧子。正因为她的良苦用心,太后还赏了许多摆件珠宝,夸她是真正为皇上着想的。 反观周贵妃陆美人,除了每日来圣上跟前哭哭啼啼,什么事也做不了。 长公主看完弟弟就去了周华云处,现在皇上膝下无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唯一继位的只有瑞王,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是否被他下药。 周华云每日待在这方寸之地,早就腻了。自从司马疏清入宫后,她这便冷淡了许多,对皇上也没那么留恋了。 她甚至有些后悔入宫,至少不用整天看自己夫君的脸色,还没当个正妻。 眼看着皇上的身体要熬不住,不知道这种恐惧什么时候是个头,是否让她们陪葬。 “华云,你怎的在这看书?” 周华云叹了口气,“姐姐,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看看医书。” 其实也就做做样子,翻来翻去也就那几页。虽然做了几年贵妃,过了段体面日子,可是她不想这么早陪葬。 “你毫无医学基础,看了也白搭,光草药都认不全还能救圣上吗?” “姐姐,我好难过,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每天都在恐惧中度过,睡觉都睡不好。那个司马疏清倒是会讨好太后,念了几天经就对她青睐有加。” “没事多去皇上那转转,她能做的,你也可以。你可以陪着太医一起认药,亲自去熬药,亲自喂药。这是做一个贤良妻子的义务,而不是因为有婢女奴才,你就偷闲。” 周华云恍然大悟,“姐姐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去皇上那儿。” 长公主拦住她:“等等,换身衣服再去,你穿成这样哪里是去干活的?你要用心去做,而不是做做样子,他是你的夫君。” 周贵妃深吸一口气,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有这样,他才会真正的看重自己,而不是一个宠妃。 事已至此,陪不陪葬都在于皇上挺不挺得过来。 去了明君殿,太医们仍旧在殿外苦心钻研,想破头也不明白病情为何如此严重,明明把脉的时候脉象都是好的,可人就是不舒服。 陆美人年纪比司马疏清还小,扎着双环髻局促不安的坐着,时不时往里面瞧一眼。 “母后,您说会不会是撞邪了?有时候药石无医的时候,可能就是有脏东西上身,或许让大师来做场法事就好!”陆美人认真道。 太后没想到她这么天马行空的乱想,“胡说,皇上乃真龙天子,怎会有污秽敢近身,休得胡言乱语!” 她年纪尚小,没事也会看些神话传说的画本子,其实她也出于好心,做了也是有利无害。 周贵妃对她倒没什么恶意,她心思单纯从不跟自己争宠,好似不受太后管教,反倒与皇上处成了朋友。 司马疏清回了殿就褪去一身衣服泡了个香水澡,闭目养神之时,浑身的疲惫都消散。 “阿达,出来!” 暗处的人躲在床后没有动,只有她在翡翠宫时,他才能好好睡上一觉。 “阿达,你不听我说话了吗?我有要事商量。” 不管她怎么喊,那人就是不动。 阿达内心是无比痛苦的,看着她与别的男人有肌肤之亲的时候,心如刀割。 她既成了别人的妻子,绝不会再肖想其他。 她穿着一层透明的里衣,就坐在梳妆台旁擦着头发,阿达死死的闭着眼睛,不敢亵渎。 直到她的头发干了,慢慢走近。 “阿达,你不喜欢我了吗?” 此时的阿达才睁开眼,只敢盯着她的脸:“比谁都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不听我说话?” “我只需要负责你的安全就好,别的说得越多,越伤心。” 司马疏清走近,刚想摸他的手,被他躲开了。 她生气了,冲上去紧紧抱着他。 “你可知,我多想与你做那样的事,而不是他。” 阿达的身体紧绷,一个身材矫健的男子,被一片柔软贴着,是多么的舒服。他的内心很挣扎,明知要推开却又眷恋,贪婪的想回抱她,吻她,拥有她。 最后,他转身了。“公主殿下,清醒一点。” “我想与你有个孩子。” 阿达瞪大了眼睛,“不,这不可能!” 混淆皇室血脉,俩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你还不明白吗,鹿琼皇上不出两个月必死无疑,他只会越来越虚弱。如果我怀孕了,我既不用陪葬,而且有可能生下皇子。” “疏清,你一直都记着自己的使命。你和皇上还会有孩子的,你不要着急。” “阿达,有的时候你真的不开窍。他现在这个样子是没法在宠幸我了,我只有在最短时间内怀上龙子才不会被怀疑,如果我们的孩子能被立为太子,他就是鹿琼的储君了。” “……” 没等他再说话,司马疏清踮起脚尖,他的唇瓣传来了香甜的味道,一点一点使他麻痹,沉沦。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人,如今就在他怀里,他能名正言顺的拥有她了。他不是在做梦吧? 任由女子将他的衣衫扯开,他反客为主,温柔的占有她的每一寸肌肤。 “清儿,我们会有孩子吗?” “会的,一定会的!” 司马疏清这辈子都没这么畅快过,身上的重担快要卸掉了,而自己也得到了幸福。 只要她成为鹿琼最尊贵的女人,泰安和鹿琼便可合二为一,过她想过的生活了。 第71章 与丞相长谈 七月初,皇上已病二十多天,上京看似平静的朝局,实则暗流涌动,结党营私,讨论皇上是否能挺得住这个夏天。 钱丞相伤势痊愈,留了个疤。带着儿子亲自往姜家谢罪。而钱霖也信守承诺,从相府门口,三步一叩首直到将军府门口。 路上围观了许多行人,都称赞他是说一不二的实在人。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跪,足以抵消了姜雪时受的罪了。 姜雪时忙着处理自己的事,倒把他给忘了。既跪了,也敬他是一条汉子。 父子二人拿着谢礼见过,僮福这个救命恩人自然也拖着受伤的身子受着。 “僮公子大义,救我于危难之中,感激不尽!” 丞相和蔼可亲的面庞,诚心诚意的一礼,被僮福扶住。 “丞相大人言重了,无论是您还是别人,我看到了就一定会救的,您不必放在心上。后来我自己也着了贼人的道,还好你被别人救走了,实在不敢邀功。” 一旁的钱霖也对兄弟俩一脸歉意,“两位兄台得罪了,姜将军受苦了!” 姜雪时哪里是那么小气的人,只说了句:“受苦倒是没有,钱公子为丞相着急,也是情有可原!此事,便让它过去吧。” 待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这也是丞相与将军第一次私下见面。 钱霖被二房的领着去府里走走,僮福僮贵也给他们腾了地方,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丞相大人这次微服私巡可有收获?” “说来惭愧,才去了两个县城的深山处,都感觉人们的生活都很原始质朴,大家都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吃饱穿暖,不会管后代有没有出息,不愿意理外界的人,因此,官府也利用他们的无知不断剥削,更是吃粮不管事,玩忽职守。” “若非您亲自去了,恐怕这些事都没人知道。偏远点的地方,生存都很困难,哪敢想别的。像上京这么繁华的地方,他们做梦也不会看见。” “所以还是得有人领着他们,传授他们更有用的经验,才能改变他们固有的生活形式。” 姜雪时叹着气,“现在皇上也得了怪病,不知何时能痊愈。皇榜也贴了,只盼神医现世,赶紧治好他,不然这鹿琼要翻天了。” 钱守梧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倒是不在乎自己的地位,而是担心没有一个君主能像皇上这般贤明。 皇上若英年早逝,实在太可惜。 “姜将军有何打算?听说你也被刺杀过几次。” “的确,我今日就是来说此事。恐怕安排刺杀咱俩的都是同一人!” 钱守梧吃惊道:“难不成将军已经知道是何人?” “就是瑞王霍启东。” “瑞王?” 钱守梧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瑞王在上京也待了许多年。若他的生母没有救下当今皇上,或许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有了继位权。 难道他是不甘吗?他想谋反? 姜雪时又提醒他:“丞相大人,你就没怀疑过,你这次被刺杀就是有人暴露你的行踪吗?微服私巡何等严密,你是不是跟别人提起过?” “除了我的家人,不曾向外人说过。可是我夫人绝不会出去乱说的,她一向安分,在府里也不爱出门。” “那你的儿媳杨璇呢?” 这时他瞪大了眼睛,发现杨璇和瑞王的侧妃是姐妹,除了她,没人会说出去。 “是的,可能就是她。可是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如何让瑞王服罪?” “就算有证据,他也不一定服罪,听皇上说,他在朝里有点人脉,又与许多富商玩得来,暗地里培养了不少势力,一旦逼急了,说不定会举兵谋反。所以我想与丞相一起调查他的党羽,连根拔起!” 钱守梧似乎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在他眼里瑞王不可能有这么大本事。好不容易平定了边陲,又得遭受内患,皇上的担子太重了。 “这么说,户部尚书大人,应该也是他的人了。” 姜雪时点点头,“历来户部贪官无数,户部大人或许做得掩人耳目,但是上回从仓库那儿,我发现了一些端倪,报过圣上之后,他没有相信。所以……户部大人这边,望丞相大人长个心眼,我人手调派不过来,目前只能在军营查起。” 作为皇上的一把手,他义不容辞整顿这些贪官。 “好,有什么消息,我会秘密派人来通知将军,可是上京以外的地方,又如何能查?” “这点丞相不必担心,皇上那边有悬镜司调查,而且新派遣出去巡查的人已经出发了,这回必不可能让他们知道。” 钱守梧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动作,心安了许多。 “只盼圣上能早日康复,不然就功亏一篑了。” “今日也是让相爷心里有个底,以后别着了他的道,以后您外出也必须加强防范,不然还会再次遇险。” 差点死了一次,他当然会小心。 二人又谈了许久关于朝廷的事,钱守梧不宜久坐,姜雪时也没留吃饭了。 将父子二人送往门口后,刘显能又递来了一封信。 拆开一看,竟是常平的冯飘飘写来的。此人乃郡守之女,她还有点印象。 “姜姑娘,冒昧来信请见谅,自上次一别,我对姑娘印象颇深,不知您是定远大将军,恕我眼拙。不瞒姑娘所说,我心悦小侯爷已久,但他似乎执着于姜姑娘,特邀姑娘明日申时于万景楼三楼相见,请务必赏脸!” 她深呼一口气,依她的脾气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但是为了不让祝思焱抱有想法,还是撮合她二人算了。 将信插进袖口,青云和兰茝也要出门了。 “大姐姐,你去逛街吗?”兰茝热情相邀。 “我不去了,你和青云去吧,记得多买点好吃的。” “我娘说女孩子不能吃太多,不然变成大胖子嫁不出去了!” “噗!”二婶也想得太远了。 “眼下你正长身体,不必担心,过两年姐姐帮你找个教习嬷嬷,你就知道每日该吃什么了。” 兰茝重重的点头,几个婢女仆人一起跟着,后面秦宁也匆匆忙忙的赶了出来。 “雪时我出门了,需要帮你带点什么吗?” 姜雪时摇摇头,“不必了,你去吧二婶。” 看着母子三人的背影,她又想起自己的娘亲,她也和哥哥这样出门逛过,娘亲会给她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哥哥去斗蛐蛐,母亲拿着竹条沿着巷子追着打。 那些欢声笑语,仿佛还在昨日。 第72章 程家拜访知府大人 近两天休了假,程寂准备去山中挖点草药,篷州地貌高阔,山高林深,拥有许多奇珍异宝,据说这里的人参随处可见,别的草药更是数之不尽。 前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今日放晴,的确是进山的好日子。 木苏颜大清早便在大厅里等候用早膳,程寂打了声招呼就要背着背篓走了。 “娘,早膳我不吃了,带了几个饼去山上采药。可能要下午才回来,中午别留我的饭。” 见他这么急,木苏颜赶紧给他拦住:“好不容易休息了,今天哪也不许去,我跟你爹准备去知府大人家拜访,你得跟着我们。” “娘,你们去是一样的,我就不用去了。” “你不去别人会嚼舌根的,家里又不是没有草药,用得着这么勤快吗?再说了,你爹升官后,这俸禄也多了,不至于买不起草药。” “娘,您肯定是另有目的吧?” “就上次那两个姑娘,我瞧着都挺好的,你说婚事由娘做主,这回就得听娘的。” 程寂叹了口气,无奈的放下了背篓。 曾经他那么认真喜欢的姑娘,最后还是跟了别人。喜欢有什么用呢,到最后,还不是娶谁都一样。 程卓练背了一堆礼品,三个人吃完早膳后就坐着马车去了。程寂很不喜欢巴结人的感觉,被压着的感觉。所以他有些厌倦官场,他不喜欢看父亲在别人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他一把年纪还得看别人脸色。 即使父亲是一个清官,但是官场险恶,如果一不小心得罪了谁,就可能被陷害。 想起姜雪时被刺杀的那个晚上,他都有点同情。立下汗马功劳,才坐到这个位置,竟然还有人刺杀她。 半个时辰后,知府大人家到了。 木苏颜不停的嘱咐他:“一定要谨言慎行,我跟你爹会尽量说好话,你跟钱姑娘多多交流,不能像在家里似的闷葫芦一个,女孩子都喜欢嘴甜的。” “嗯。” 他嘴上这么答应,心里很是抵触。一个人不喜欢你,你再卑微也不会博得好感。 夫妻俩到了门口,木苏颜笑着给门卫说:“我们是程家的,前两日刚给知府大人递了帖子。” 看了下他们的穿着,那门房只点了点头,并没有贵客来临的喜悦。 “管家会带你们过去的。” 以他们的身份,的确做不到让人家出门相迎。 钱知府就坐在正厅里等着,听女儿说他们的儿子才貌双全,也就放下身段一睹真容。 “老爷,通判大人到了。” 管家领过来后,程卓练奉上礼物,三个人一起行礼,“见过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不过四十出头,比程卓练小了十来岁,嘴巴留着一圈短胡子,体态肥胖,但并不丑陋。 钱知府还礼,“程大人,回了篷州可还习惯?” 说起来程卓练比他先做官,只有小时候在篷州过了十年,之后随父亲入京,父亲去世后他也就留在上京了。 “还好,回归故里,哪哪都好,还是知府大人治理得井井有条,我来后便感觉无事可做了。” “哈哈哈,程大人过奖了。小女和内子正在更衣,一会就来。” 木苏颜也不拘束,毕竟见过钱姑娘,对她还挺热情。跟儿子一上一下入座后,就喝了口茶。 钱知府这才打量起程寂,他坐姿端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别了黑木簪,朴素却更显他的面色如玉,眉峰不高不矮,眼神清冷却不觉得冷漠,看起来沉稳内敛。 “令郎真是卓尔不凡,气宇轩昂。我那侄儿在他的私塾上学,竟然变得乖巧懂事了,不愧是年少有为,连教出来的学生都越来越像他。” 听他这一顿夸,木苏颜的眼睛笑成月牙形,“知府大人过奖了,篷州人才济济,他还排不上号呢。” 不一会钱夫人与钱锦瑟一道出来,钱夫人表情淡淡,出来便皮笑肉不笑的。 木苏颜和程寂起身见礼,她懒懒的回礼后。钱锦瑟是浅浅的微笑着,娴静温柔,给他们一一见过。“见过程夫人,程公子!” 上次木苏颜便看见过这丫头,心中欢喜,又是一通夸,“钱姑娘这通身的气派真叫人羡慕,长得水灵又知书达理,钱夫人和钱大人真是教导有方。” 未等钱知府答话,钱夫人不以为意道:“还行吧,令郎也不错。” 她眼里对这夫妻俩极其不屑,一看就是小门小户做派,送的礼简直没眼看。那儿子也就顶着一副好皮囊,一副穷酸样,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女儿还夸得天花乱坠。 钱知府怕冷了场,不住的给夫人使眼色让她少说话。之后让钱锦瑟带程寂去院子里逛逛。 程寂觉得没什么好逛的,他们已经被人看不起了,多待一会都觉得受罪。 钱锦瑟挑起话题询问着:“程公子,以前可有来过篷州?” “我出生在上京,不曾来过。” “我们篷州地域辽阔却多数山地,干燥少雨,不过夏季还算不错,山中有许多美景。” “听闻山上有许多珍贵的草药,钱姑娘可听闻有人去过?” 钱锦瑟拿着帕子轻笑,“是挺多的,但是得结伴而行,不然容易迷路。程公子还懂药理吗?” “喜欢看一些草药,采到一棵能开心好几天。” “为什么?程公子的喜好与众不同。” 程寂幽幽道:“它啊,意味着可以救一个人啊!” “公子真是善良呢。” “不过是曾经生过病,体验过那种痛苦,便不想别人同我一样。” “程公子以前身体不好吗?”钱锦瑟惊讶道。 那种感觉很久远了,他自己都不知是哪一年。 “不说了,说说钱姑娘的故事吧,我的人生很乏味的。” “我觉得一点都不乏味,感觉程公子无所不能,会读书会药理,而我只能遵循礼仪学习琴棋书画,等待着某一天嫁给一个男子,相夫教子。一想到我做的都是为了别人,心里就极其抵触。” 她边说着边期待的看着程寂,觉得他是一个能温暖别人的人,自己什么都有,不贪图钱财权贵,只想要这样一个每天都看不腻的人。 从第一眼见他起,就觉得他身上像是藏着秘密,眼神流露出一股哀伤。他并非冷漠,而是寡言少语。 好想,再多了解他一点。 “小姐,老爷传饭了。” 丫鬟催促着,锦瑟失落的说了句:“走吧程公子!” 程寂轻轻“嗯”了声,跟在她后面。其实,这样的女子算是顶好的了,他程寂没本事去挑三拣四。 钱锦瑟走得不情不愿,她还想再独处一会让他看看自己,多喜欢自己一些。 第73章 我要回上京 饭后三人又停留一会,喝了杯茶,这才匆匆离去。 钱锦瑟似乎对程寂越发着迷,央求着钱知府,“爹爹,你替女儿提亲嘛,女儿真的很喜欢他,越看越喜欢。而且他并不讨厌我,说不定他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钱夫人抬起头来,一道凌厉的眼神让她闭了嘴。 “女孩子家家的这么不矜持,你也不害臊。娘是没感觉他哪儿好,除了一副好皮相,这样的男子篷州不是一大把,你爹身为知府说不定过些时间就升官了,等到了上京,你才知道文武双全,金尊玉贵的男子数之不尽,很快就忘了他。当有钱人家的主母,可不比在他家精打细算的强?” 她还是年纪小,情窦初开的年纪,想法很单纯。 “他是他,别人是别人,女儿就感觉他最好。爹爹,你别听娘的,他就是嫌人家穷!” 钱知府点点头,同意女儿的看法。 “夫人啊,你说的固然没错。但是当官这么多年,我们也不缺钱是不是?像程家这样的清官实属难得,下嫁有下嫁的好处,起码我们能给她撑腰。上京的关系太复杂了,保不齐哪家都有个黑底,连累了我们。” 父女两个都这么说,简直是跟她作对。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看他们,要想成婚好歹让他再去考场试一把,若是没中也就听天由命了。” 这个钱知府倒是赞同,他还年轻,自己也能扶持点。以后要真成了他女婿,大小也得给个官当当。 程寂等人行至城门口,道路突然变得拥挤,掀开车帘一看竟是城门口贴了新告示。 上京离这儿远,有什么命令颁布都会以这种形式公布,程卓练立马叫停了马车。 “寂儿,我去看看。” 这马车一时半会也走不动,程寂便同他一起下去了。 刚看了几眼,程卓练大惊失色。圣上竟然得了怪病,这可如何是好! 身缠恶疾,高烧难退,体虚气短,燥热难耐。 仅仅几个字,便让程寂难住了。按理说这种病症,凭太医院的人不可能治不了,一定还隐藏着别的病情。 “皇上病重了,到底有没有神医啊!” “当今圣上爱民如子,勤政为民,求求好心人救救他吧。” “我篷州灵丹妙药无数,定有人能治。” “……” 群众们议论纷纷,无一不对皇上感到担忧。 程寂不敢自称神医,但是遇到棘手的病情,他想试试。换做别人也是束手无策,何不死马当作活马医,至少先看看。 “爹,我想回上京。” 程卓练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他荒唐。 “寂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拿人头担保的皇榜,你不能去。” 木苏颜更是谨小慎微,怎敢让他去冒险。“寂儿,你有点医术我们都知道,鹿琼有这么多子民,一定能有人治好圣上的,你不要逞能。” 程寂摇摇头,“我不是逞能,是担心圣上真的没救,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程卓练还是摇头,“不行,倘若救不了圣上你需给他陪葬,什么都比不得你的安全。”即使那是一个千古明帝,他只想要自己的儿子好好活着。 “爹,我们回家再说。” 三人一路上都很冷静,各怀心思。 程卓练自从被升到篷州,小儿子也有了着落,便觉得他的人生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不想让儿子去做这种以生命为代价的尝试。 木苏颜更不敢让他去,而且知府大人似乎也对儿子颇为赏识,若是这婚事一成,她也能安享晚年,儿孙满堂了。 程寂并非被一万两黄金诱惑,相反他并不会为名利所累,而是喜欢有挑战性的事,即使是他刚接触几年的医学。 凭他超强的记忆力,认识了成百上千的药材,明日他就去金龟山采药,一并带往上京。私塾的事,交给友人范仲好了。 能与各地名医一起探讨,也将会有不可多得的收获。既是明君,定不会残暴不仁,让他们都去陪葬,有的病情即使再多的名贵药材也无力回天。 木苏颜试图让儿子忘记刚刚的事,一起商量下关于钱姑娘的事。 “寂儿,你觉得钱姑娘如何?” “很好!”他实话实说,至少这姑娘直言不讳,敢于说真话,说心里话。 很少有女子这般主动,既羞涩内敛,又胆大真诚,没人能拒绝的了一个才貌双全,知书达理的姑娘,更何况她还有好的出身。 木苏颜笑逐颜开,“那好,这回娘也问过你的意见了。等下次我去拜访钱夫人,看能不能把亲事定下来。” 程寂点点头,“娘做主就好,但是钱夫人恐怕不是那么好说话,还是让爹爹找钱大人吧。” “钱夫人初次见我们,肯定没那么热情,等她慢慢了解你,一定会接纳你的。” “娘,可否等我从上京回了再说?” 程卓练立马变了脸,“你还想着这事呢?都跟你说了我和你娘不同意。” 程寂叹气道:“爹,让我试一试吧,看看我的医术到底到了何种程度。皇上不会乱杀无辜,只要我们保证他的性命,绝不会沦落到杀头的。” 木苏颜上气不接下气,被他的固执气得翻白眼。 “你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这回怎么就反抗爹娘了?你们兄弟俩是要将娘气死是吗,一个个都不省心?” 程寂立马跪下,“孩儿不孝,惹您生气了。但是也请娘信我一次,我一定能活着回来。到时候,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学无止境,光靠他自学,以及在村民们身上累积的经验,远远比不上太医们。 既做了这一行,便秉着救死扶伤的信念,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每一个病人活着,直到康复。 他尚且难以度过一个人在病床上躺着的日子,况且皇上还是一国之君,他是天下百姓的领头人,他一病,朝纲不稳,政务堆积,有奸佞小人谋权的话,大家都跟着走歪路。 程卓练摸了摸胡子,终于松口。 “夫人,且信他一回吧。皇上仁爱宽厚,定是不想让大家为了赏金而滥竽充数,才吓唬我们拿人头担保,若真治好了,钱家还会看不起我们吗?” 他若真治好了,那是天大的功劳,且不说赏金也是祖上的荣耀。 “行吧,你答应我,不要勉强,千万要保住皇上的性命,稍有不慎赶紧退出。” “好,谢谢爹娘!”程寂满口答应,立马去翻看医书了。 第74章 摄政,遗诏 七月份的上京,死气沉沉,就连喝茶下棋人们都不曾出门,商铺都面临着关门歇业。 一连罢朝多日,姜雪时、吴锋以及钱守梧被召进明君殿,原本熏着香能掩盖一下药的味道,现在连香都不必熏了,大家都习惯了在药草味里生活。 刘太医三番五次熬夜,头发都白了许多,姜雪时等人进殿时,表情都严肃得像是奔丧般。 说句不好听的,大家都觉得皇上时日无多。 因为许多大夫不敢揭皇榜,只能向太医院给刘太出方子,经过几人仔细推敲,给皇上用完之后,效果显着。能勉强抑制身子发热,过几天还是会复发。 皇上的头发掉了一半,现在只能包着头不让别人看见,太后娘娘则整日以泪洗面,连大臣们也不避了。 钱守梧在一旁劝道:“太后娘娘,皇上一定会好起来的,您不要着急。” 姜雪时虽然懂得她的痛苦,毕竟皇上还活着,这样哭实为不吉利,皇上见了心情也会不好。 她凑近皇上“皇上,您近日感觉如何,退烧后身体可有舒服些?” 太后听她这么问,难免暴躁:“你瞧瞧皇上这样子,哪还能舒服?人都瘦了一圈。” 霍毅行抬起手,“母后,她是关心朕。” 发觉自己失态,可又不能给她道歉,太后伤心的走开了。 “丞相,你的伤势如何了?” 钱守梧拱手道:“回皇上,老臣已经好多了,尚可活动筋骨。” “那就好,吴将军,姜将军,可知朕为何召见你们?” 吴锋已经猜到却不愿明说,“老臣不知。” “朕膝下无子,万一真的挺不过去,望你们辅佐朕的大侄儿霍晏城登基,一定不能让乱臣贼子伤害他半分。” 姜雪时不愿面对这个事实,太突然了。 “皇上不要胡说,你一定会好的。” 吴锋也附和着:“皇上,皇榜才刚贴出去没多久,你一定要坚持住,大家都等着你上朝呢。” “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恐怕真染上怪病时日无多了,趁我还清醒,光立了遗嘱不够,得靠你们扶持着。丞相大人既不能代替朕出行,便留在宫中代朕上朝吧吧,你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钱守梧忙来推脱,“皇上,老臣没有皇上的七窍玲珑心,不敢擅作主张,不如还是让某位亲王才更合适!” 霍毅行摇摇头,“都是不中用的,你在朝中这么多年,做事老练稳重,朕信任你。” 丞相突然背负重任,感觉双腿更加沉重了,忽然跪了下去。 “老臣感激皇上的信任,有两位将军帮忙,一定将江山稳住,等下朝后,再给皇上复述朝堂之事。” 霍毅行闭上眼睛点点头,其实他需要静养,但是一个人坐在这一天又一天,等待着死亡的来临,既恐惧又枯燥。 说真的他不想死,他不贪图权利,一心只想管理好江山社稷,希望鹿琼一天天变好。 父皇刚去了半年,他要食言了。 孩儿不孝,要追随你而去了。 几个人退出明君殿,心里都很压抑。别人得了摄政的权利,肯定高兴得手舞足蹈,他们只有无尽的惋惜。 出门的时候,姜雪时看了眼楸树花,全都谢了。 司马疏清再也没来这条路上玩,陆美人也没见过,可能皇上在她们的心里只是相当于恩宠。 “皇上会是中了无色的毒吗?”姜雪时提议。 吴锋摇摇头,“不大可能有人能在皇宫下毒,皇上的饭菜不仅有银针试毒,还有人试吃,基本可以排除。” “万一皇上身边的人,趁他不注意呢?”想起上次他与周贵妃恩爱之时,周贵妃就是直接喂进他嘴里。 “可是解毒的药也用过,就是解不了啊!” 听闻泰安草药多,肯定有解百毒的药丸,不如我们去求一颗。 钱守梧觉得此方法可行,就怕陛下撑不住。 “姜将军说的挺好,泰安一位公主一位王子在我鹿琼,如果稍微给他们点好处放司马佳和回泰安,是不是就可以救圣上了?” 吴锋又有顾忌,“万一他们的药不管用,那我们不亏大了?” 求人不如求己,姜雪时只得放弃这个想法。 中午她回府匆匆扒了口饭就出门了,如约去了万景楼见冯飘飘。 此前这里是花楼,现在不准开了,也就成了吃饭的地方。 俩人都很积极,提前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冯飘飘刚点完菜,看她来了又点了几个。 “不必了冯姑娘,我吃过了。”姜雪时阻拦。 冯飘飘行礼道:“见过姜将军!” “不必多礼。” “姜将军已经看过我的信了,不知您对小侯爷是何看法?” “小侯爷……我挺看好他,但不是作为未来夫君来看。可以说,他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论登对还是你俩门当户对。” 冯飘飘松了口气,亲自给她斟茶。 “其实,我大概也了解姜将军的意思,只是听常平侯说,他对姑娘非普通朋友,去见你时更是喜不自胜,他做得很明显,我不信姜将军感受不到。” “我自然能感受到,也几次拒绝他的好意了。” “有明确说过不喜欢他吗?” 姜雪时摇摇头,“没有!” “既然如此,姜姑娘是表面拒绝,心里很是受用他对你好?” “冯姑娘此言差矣,我说我喜欢别人也是一样的。虽然我已经拒绝过他,但是能不能让他喜欢你,是他的事,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他肯定还在等姜姑娘,只有等姜姑娘成婚了,他才会死心吧?” 姜雪时觉得她有点激动过头了,“我何时成婚轮不到冯姑娘管吧?再说了,让一个人喜欢自己要凭本事,而不是靠别人让。你也是郡守之女,身份尊贵着呢,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姜姑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不是过来人,帮不到冯姑娘,你找我谈这些根本没用,我不可能为了成全你跟别人断绝来往吧?该说的我都说过,剩下的事得靠自己的。” 冯飘飘见她要走,赶紧拦住。 “姜姑娘确定不给这个面子,要与祝公子来往吗?” “天大的面子也不行,别卑微了自己。” 第75章 小妾当家 得知丞相摄政,霍启东瞬间没了游玩的心情。杨蕊儿刚东西,准备问他何时出发,发现他屋子里的茶杯摔了一地。 “王爷,您怎么了?” “滚!” 他现在很不高兴,不喜欢任何人打扰。 杨蕊儿也怕他,不敢自讨没趣,就打算出门去散散心。 爹为他存了多少军饷,他竟然这么对自己,到底值不值得? “翠英,把梨杏叫过来。” 想起这阵子杨侧妃对她的种种刁难,翠英为她捏了把汗。 原以为梨杏得了王爷的宠幸,没想到竟是八字没一撇,以后王爷若再纳了别人,可不得全被折磨。 “是!” 梨杏正在洗衣服,两大盆根本洗不完。两只手都破皮了,奈何杨侧妃根本不让别人帮忙,甚至洗不完不给饭吃。 她心里全是恨,为什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梨杏,侧妃娘娘叫你,赶紧过去吧!” 梨杏心里一颤,难以预料的危险正在逼近。 三个人一起出了门,杨蕊儿和翠英坐着马车,只有梨杏是步行。在府里累了整个上午,还要走这么远的路,实在吃不消,小脚痛得走不动。 杨蕊儿见了新开的布庄,就在万景楼的对面,生意倒是不错。 里面有许多织女在织布,还有许多五彩斑斓的布,都是用线拼凑出来的。 周芙蓉一见有贵客来临,亲自来门口接待。“这位夫人,进来瞧一瞧吧,买不买没关系,兴许哪天就想买呢?” 见她态度这么好,杨蕊儿没有推辞。心想着这老板娘都长得这么漂亮,上京真的遍地是美女吗? “国丧期可不允许穿得这么漂亮,娘子可有好看而又不鲜艳的布?” “有的是,主要是搭配得好,我这除了织娘还有绣娘,以前都是我的朋友,手艺不错。您若有什么想要的样子,不妨让画师给你画下来,我们可以给你定制一套。” 这主意是挺不错,杨蕊儿刚想开口,对面的老板娘笑着走了过来。 “哎哟,芙蓉,你这生意不错了,不像我那里连个人影儿都没。” 以前也是她的老板娘,有再造之恩,她也不得不带着敬畏。 “顾姐,您来了。我这儿有客人,您稍等,我让人给您沏壶茶。” 杨蕊儿曾去万景楼找过自家哥哥,当然知道那儿是什么地方,这个女老板再熟悉不过了。 “我改日让人把画送来,今天先走了!” 这句话说得周芙蓉猝不及防。 “夫人,不再瞧瞧了?” “不用了,看了某些人晦气。” 顾姐一听,她这摆明了说自己,不过出门做生意的,哪敢甩脸子,也就忍了。 见人出门了,她也不屑道:“不就是给人家做了小,有什么了不起的?哪个男人没在我万景楼睡过?还当自己是根葱呢。” 杨蕊儿是何人,她不仅是王府的女主人,虽然平常很少被带出去,好歹也是户部尚书嫡女,哪能容忍一个娼妇这般羞辱。 “梨杏,给我掌她的嘴。” 梨杏从没干过这种事,虽然是杨侧妃命令的,她实在不敢下手。 “怎么,聋了?”她突然加大了声音。 本来今天心情不爽快,她偏要撞上来找打。 梨杏硬着头皮走到妇人跟前,扬起手就是一巴掌,不过被周芙蓉挡住了。 “姑娘,无缘无故伤人,这是何故?” 杨蕊儿刚刚还对周芙蓉有个好印象,瞪着眼睛问:“放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瑞王的夫人!” 顾姐也不是省油的灯,“芙蓉你退下,让我瞧瞧这是哪位夫人,好大的威风。” 杨蕊儿咬牙切齿道:“你当真不怕?” “我一不偷二不抢,又没打人骂人,您打我也得找个理由吧?” “看你不爽,怎的了?” 顾姐冷笑一声,“让我想想,瑞王一年至少来万景楼过夜二十来次,我们楼的凤蝶姑娘可受欢迎了,指不定哪日就抬进府了。” 杨蕊儿气得七窍生烟,被一个荡妇如此羞辱,偏偏她还接不上话。 “你找死!知道我爹是谁吗?” 周芙蓉知道她大有来头,不希望俩人因此结仇,赶紧劝道:“顾姐,您少说两句吧,王妃娘娘是来买东西的,您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又给杨蕊儿陪笑:“王妃娘娘,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以前在花楼说这种话说多了改不了口,我替她向您赔个不是,您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杨蕊儿“啪”地一声打在梨杏的脸上,“你听不听话?不听话,我就剁了喂狗!” 梨杏知道她此刻已经愤怒到极点,迫不得已将那一巴掌朝顾姐打下去了,含着泪哭道:“对不起!” 她太懦弱了,保护不了自己,她的卖身契在王府,只能任由她打骂。 顾姐没同丫头一般计较,只是自己从良多年不惹是生非,她既羞辱自己怎么不能以牙还牙啦? 没等顾姐还嘴,姜雪时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三婶,没想到就遇到了这么一群人闹矛盾。 “怎么了?” 众人皆看向来人,姜雪时不慌不忙的提着裙摆进来,手上的扇子摇了两下。 顾姐像是找到靠山般,立刻抹了两把眼泪,“哎呀姜将军,我不活了。老身这么大把年纪,还得被几个小姑娘欺负,您来评评理,都是客人,她就突然来打我了。周娘子询问缘由,她竟说看我不爽快,究竟还有没有王法啦。” 姜雪时看了眼周芙蓉,见她不说话可能就是属实。疑惑的看向杨蕊儿,“这位夫人是……” 听说瑞王当众示爱姜雪时,以她的身份必定是以正妃之位相求,今日这帮人算是将她得罪干净。 “哼,姜将军不识我杨蕊儿,总该知道瑞王府的女主人。” 姜雪时明知故问:“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王爷的妾室,失敬失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何事,竟在我三婶的铺子里闹起来了。” “姜雪时!”她已经忍耐到极点,不想跟这种人绕圈子。 “瑞王府里的小妾都是这般行径,可见瑞王借了你们多大的胆子,择日我便问问清楚,瑞王是不是缺个王妃管教一下,以免出门给他招黑。” 她这模棱两可的说法将杨蕊儿逼到了死角,根本没法再还击。 “梨杏,我们走!” 梨杏胆子本来就小,第一次打了人害怕得很,可是她又怕受责罚。 无辜的看了眼姜雪时,她多么渴望自己是她的侍女,起码不会受到折磨。 顾姐朝着姜雪时一拜,“谢谢姜将军!” 姜雪时纯粹为了不给三婶的生意带来负面影响,没想过真的帮她。她和杨蕊儿内心一样瞧不起这些烟花之地的人,为了钱财什么都可以不要。 “嗯,下次小心点。” 等回头再听三婶解释吧,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既是瑞王的人,全都是敌人,气气她也行。 第76章 制造流言 谢过了姜雪时,钱守梧父子俩免不了去杜冰家一趟。 提起杜冰,钱夫人嘴上夸个不停。“老爷,人家给你送回家里,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这孩子心眼好本事大,一个人走南闯北怪可怜的。” 这话说得钱守梧觉得不对劲,哪有那么夸一个人的?再说了,杜冰家的事上京人人都清楚,他爹娘死后,留下一大笔财产给他。他不仅有铅州刺史的帮衬,还因为爹爹的功勋结识了不少官家人。 没一个人瞧不起他,做生意也是顺风顺水,成婚后儿女双全,并未有什么可怜的? “夫人啊,你就是心眼太好了。救命之恩我们当然不能忘,但是切莫失了分寸。” “依我之见不如将他收做干儿子,以后生意上的事能帮就帮,也算我们能力之内了。” 这事钱霖第一个不答应。 “娘,你是不是糊涂了,他都多大了还认干儿子!” 比自己大了十来岁,说起来都能抱孙子了。 钱夫人瘪瘪嘴,她也就提了一下,也没自个儿定下。只送了礼物真不足以抵消这份恩情。至于姜雪时,她已经平步青云,无需帮衬,就没考虑了。 想想他们杜家和曹家有多少宝贝,有了这层关系,以后有了好东西也能给她留着啊。 临走时杨璇又问了声,“爹,您打哪儿去呢。” 本是关心的问候,钱守梧以为她又探听消息。自从上次得知是她泄露行踪,心里对她已经失望透顶。不过看在儿子面子上,不去计较。 这么蠢的人,还是别跟外人接触了。 “去外面走走,看看朋友。” 杨璇半信半疑,“相公也认识的?” 钱霖摇摇头,“没什么大事,你在家陪陪娘,她闲得无聊呢。” 杨璇点点头,立刻装出好媳妇的样子,“娘,这天气适合吃冰西瓜,我给你从井里捞一个。” 钱夫人淡淡的点头,又回屋里去了。不一会杨璇拿着切好的西瓜,一块块拿碟子装了,脆甜脆甜的,清爽可口。 “娘,爹上次是不是去将将军家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杨璇笑笑,“随便问问,听说姜将军最近在找名医呢,娘你们要不要也找找?如若真的找到神医,岂不是立了大功?” “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在哪听的?这皇上的病不是没治好么,立什么大功?” “娘啊,你真是太可怜了,天天守着府里不出去,什么事都不知道。那上京有趣的事多着呢。” “有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 “我跟你说啊,这姜雪时可不能过多来往,听说她不仅与吴将军的公子藕断丝连,一边又跟常平侯的儿子好着,我曾两次看见她和常平侯的儿子一起。” 钱夫人看了眼门外,幸亏此时没人。 “你都听谁说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当然是听吴庭重吴公子的夫人说的!吴公子经常写她的名字。” 钱夫人张大了嘴巴,她在府里这么久没出去,出了这么多新鲜事。看来以后得少跟这种人沾边,不然相爷也会被她连累。 不出两日,姜雪时便听到了许多风言风语,都是关于她的不好言论。 下人们不好议论主子,在外面回了,偷偷给巧葱通风报信。 巧葱那暴脾气听了,火冒三丈,当即要跑出去街上骂一通是哪个乱嚼舌根。 没等她把这消息拦住,周芙蓉一回府就火急火燎的找了姜雪时。 近些天姜雪时除了看看兵书,多数在看林家留下的手记,似乎知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杜冰的父亲其实根本没有为救父亲而死,而是他胆小懦弱不敢御敌,决定不战而败投靠敌人,晚上与司马垂云汇合,被爹爹逮了个正着。 在那场厮杀中,杜冰为了戴罪立功不幸遇难。为了将他的名声挽留,这么多年大家都同仇敌忾的份上,只说他为国捐躯了。 通敌叛国是诛九族的大罪,父亲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杜冰若是知道了这个真相,该当如何呢? 他肯定不会信吧,姜雪时也不想跟他这样的人化干戈为玉帛,毕竟他是瑞王那边的人了。 “雪时啊,你最近是怎么了,我在外头听到了许多传言!” 姜雪时看见三婶这么早回来,诧异道:“怎么了三婶,今天这么早打烊?七夕还早着呢。” 周芙蓉哪还管得了这些,立马将那些谣言说出来,她早晚会知道的。 “他们真是太过分了,无中生有这么说你!”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又能如何?去费尽心思解释吗?真是给他们闲得。”姜雪时并没有很生气。 周芙蓉见不得别人污蔑她,“我一听别人这么说我就不卖给她布了,好像是从富贵人家传出来的,听说还有吴家那位吴少夫人亲口承认吴公子跟你有私情。” “等我看完这本书就去找她。”姜雪时一看就停不下来,实在不想为这些事浪费时间。 周芙蓉一把拉过她,“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书呢,要不我替你去吴家走一趟,这事得说清楚!” 姜雪时不慌不忙掰开她的手指,“不必了,保不齐又是哪群眼红的家伙想污蔑我,你别在意。小侯爷只是上次有事来,这次进宫跟他无意间遇上,有心人喜欢胡说八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过半年就走了,我俩清清白白。” “唉,我是怕你这个样子别人不敢来提亲了。” 姜雪时很讨厌这种女人家的勾心斗角,叹了口气,“我去吴家。” 去了吴家,果然大家都听到过谣言。 吴锋质问起陆冉冉:“冉冉,是你说的吗?” 陆冉冉摇摇头,“我只是同姐妹诉苦,并未说姜姑娘。” 吴庭重跪了下来,“爹,是孩儿的错,你别怪罪她。” 吴锋叹了口气,“混账,你都是孩子的父亲了,怎能意气用事?” 陆冉冉没想到谣言传得这厉害,自己还有点佩服。 “好了爹,又不是他一个人,不还有小侯爷呢。”陆冉冉为吴庭重开罪。 吴庭重可不领这个情,本来就愧对姜雪时,现在又被自己连累,心里痛苦万分。 姜雪时不想听他们的家务事,并明确的对陆冉冉说:“吴少夫人,请你不要再无中生有了,我与吴公子有了退婚书斩断前缘,必不可能做那种暗度陈仓的事。” 她相信姜雪时,却不信相公。 “对不起姜姑娘,我不是有意的!”陆冉冉说得极其可怜,似乎她才是受害者。 吴庭重有些厌恶妻子, 自己也向雪时道歉:“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她不知该庆幸还是悲哀,既成了婚还是好好对自己的妻儿吧,大家都不小了,不能任性。 “等过段期间流言蜚语也就没了,我也不爱记仇。我只是想让吴少夫人谨言慎行。” 陆冉冉低下头郑重的道谢!“多谢姜姑娘宽宏大量。” 陆冉冉已经猜到是谁散播的,等她当面对质吧。 第77章 撕破脸皮 被姜雪时找上门,与夫君又有了隔阂,陆冉冉对杨璇怀恨在心。原本把她当做知心朋友,倾诉些心事,却不想转身就说给别人听,还把她供了出来。 早晨起来给香儿穿戴好,又为夫君更衣,想起昨晚上他背对自己睡了一夜,心里不是滋味。 还是孩子在床上饿哭了,陆冉冉才上床抱着哄一会。 “夫君自己束腰带吧,我送香儿去奶娘那。” 像她们这种大户人家,根本不需要自己哺乳,自己早就没了奶。睡了一整夜,孩子饿得哇哇大哭。 “嗯!”他淡淡的回应。 看着母女俩出去的背影,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不想娶的人孩子也有了,他在执着什么呢? 雪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与他再无瓜葛。只有自己活在过去,活在不甘。 早膳过后,陆冉冉不知道相公去了哪,自己也出了门。 大街上她常去买烧饼的那家,今天也没有出摊,走着走着就哭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初知道他心里装着姜雪时还是嫁给他,现在他还对姜雪时念念不忘,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好恨,为什么姜雪时在他跟前,让他有了念想。 杨璇今日也特地陪婆婆出门上香,皇上生了怪病她们也害怕得紧,心想着为全家人祈福,连孩子也带上了。 陆冉冉一眼就看见钱家的马车,杨璇的侍女就在车马边,她气冲冲的走到马车旁边,“钱少夫人,可在马车里?” 不知情的杨璇,没察觉到她的冷漠,还无害的给她打招呼:“冉冉,今儿也出来逛逛呢,我和我娘去上香去了,你要不要一起来?” 陆冉冉见钱夫人在里面,话也给说清楚了。“钱夫人,我找杨璇有点话说,可否借用点时间?” 钱夫人见是小媳妇们的私密话,也很宽容的让儿媳下去了。 “去吧,我们在前面路口等你,这里容易塞车。” 杨璇点点头,“娘,我去去就回。” 待到僻静处,杨璇疑惑道:“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我夫君惦记着姜雪时的事,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杨璇见她变了脸,无辜的说:“对呀,这本来就是事实,我就说给别人听了。”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说的话说出去,还说是从我这听说的,不仅我面上无光,还弄得我们夫妻离心。我与你说些掏心窝的话,你怎能拿着我的伤痛当你自己的笑点,让大家都议论我?” 杨璇叹了口气,“你真是傻哦,我这是为你好,一旦姜雪时的名声败坏,于你不更有好处吗?让你夫君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就不会再想着她了。” “总之,你肯定不是为了我好。姜雪时是个怎样的人大家都清楚,你这么污蔑她,万一哪天被她知道,肯定会找茬的。连郡主她都敢伤,何况你我。”说完她又垮着脸,指着远处的马车:“你自己走吧,以后不要跟我来往了,我陆冉冉不再是你的朋友。” “诶?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你什么意思?”杨璇不自觉拔高了音量,引得让人频频围观。 陆冉冉没受过这种气,自作主张把别人的事说出去还说为别人好! 她气呼呼的离开了,跟这种人做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姜雪时要是真跟常平侯家的小侯爷在一起,她高兴还来不及,偏偏要把自己和夫君带上,想制造舆论害姜雪时,便不顾别人的名声。 杨蕊儿陪着霍启东坐上了去南方的马车,她还当王爷想明白了,为了哄她开心,谁知他上了马车就开始睡觉。 到了城门口,例行检查的人拦下马车。 车夫怒吼一声,“瞎了你的狗眼,连瑞王的的马车也要盘查?” 那人不是不知,只是皇上有交代,谁的马车都要查。 于是他行礼道:“王爷,皇上又吩咐谁的车都得查,请您配合。” 霍启东睁开眼,慢悠悠的下了马车,表情严峻。 “查吧,看仔细了。” 姜雪时这会从城外巡营回来,正巧看见他们一行人,那车上塞了几个箱子,侍卫只敢开了一个,发现里边都是衣服。 姜雪时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却将那份心思藏在心里。 “哟,瑞王这是出远门啊!”一向不爱说话的她,破天荒的给霍启东打招呼。 杨蕊儿得意的笑着:“姜将军可累坏了吧,真是辛苦。我与王爷正去外边避暑呢,上京也太热了。” 姜雪时大吃一惊,“这是要出远门啊,王爷当真是悠闲。怪不得皇上不敢让瑞王代理朝政,原来怕耽误了瑞王玩乐,我当时还一直力谏瑞王摄政。” 力不力谏不知道,倒是将他羞辱了一番。 霍启东微笑着看她:“姜将军这么看得起本王?” “那当然,瑞王这么有才干,不做点政绩可惜了。听说瑞王若是娶了王妃就会去封地,这么多年都没娶,肯定是因为侧夫人美丽动人,聪明绝顶,舍不得让她做小啊。” 说话间还看着杨蕊儿,杨蕊儿还得意的看着她,一脸娇羞。 本来当初对姜雪时没什么好感,这一拍马屁她全忘记了。自己可是要当正妃,做皇后的人,不然怎么可能以侧夫人之名伴他多年。 霍启东已经气得快要七窍生烟了,恨不得立马将杨蕊儿掐死。 他只得恢复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能被姜雪时三言两语怼得说不出话。 “可惜啊,我曾求娶姜将军,姜将军看不上本王。” 姜雪时也不客气,“呀,原来求娶就是口头说几句,连点诚意都没有,谁知道是真是假。” 霍启东也跟着起劲:“难不成姜将军要本王三媒六聘,才肯嫁?” 姜雪时点点头,“这不是每个男人娶亲时最基本的流程吗?就凭王爷几句话就想了事,那王爷的后院该塞满美人吧。” “所以,你是在责怪本王没有将你放在心上?” 杨蕊儿看着她俩当众在这调情,醋意横生。这个女人没完没了,竟然当着她的面勾引王爷。 “姜雪时,你要不要脸,到底要勾引几个男人?”她立刻破口大骂。 “我在跟王爷讲道理,侧夫人也太急了。对了,我明年就要成婚了,侧夫人要不要来参加啊?” 杨蕊儿既惊讶又生气,逼得说不出一句话,“你!” 姜雪时还不死心的跟她告别:“走了,美丽的侧夫人!” 第78章 送药方 转身上车后,姜雪时立马变了脸色。 “僮贵,找几个轻功好的乔装打扮一下,跟紧了。” 僮贵会意,“是!” 后面杨蕊儿刚上马车,便被霍启东扇了两巴掌。 杨蕊儿的脸立马变得红肿,哀叫连连。 她眼里全是不解,捂着脸哭着质问:“王爷,您为何打我?”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说那么多话做什么?” “王爷,您这般对姜雪时,是想抛开我吗?” 霍启东气得仰天长叹,“我怎么会要了你这样的蠢女人!现在是皇上病重,我们在外面玩乐别人会怎么说?” 杨蕊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无心之举害了他。 “可是,我们又走不远,难不成皇上病重我们哪儿也去不了?” “你何时见姜雪时说过这么多话?她肯定察觉到什么了。” 杨蕊儿还一脸天真的想,“姜雪时哪来的证据?她现在被人造谣自顾不暇,我爹过段时间就回了,皇上这时候生了病时日无多了,我们直接谋反,谁能拦得住?” “他若直接传位于我就没这么多事,若是死后给了别人,我一样有的是法子。” 霍启东到现在还因为娘的举动生气,霍毅行一死自己就有机会了,娘为什么要救他? 他有把握逼宫,却不能名正言顺,天下人不服,因此也会被别人谋反。除非找个由头陷害钱守梧篡位,他借此带兵入宫,直接将病殃殃的皇上挟持了,能确保万无一失。 姜雪时回府没多久,丞相那边就差人送来了一份名单。只要顺着户部尚书往下查,就能知道哪些是瑞王的人。 趁着这回他离京,正好一个个给他们端了。 “僮贵,这个秦明遮你给查一下,他每日都做些什么?” “据属下所知,他就是负责银两交接,户部需要出银子的地方他都记载得一清二楚。” “我不是查这个,而是他的为人如何,有什么兴趣爱好,以他为首查下去。” “属下这就去查!” 没有银子谁都养不起兵,户部是重中之重,而刑部高远则是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一旦有人被查,他好提前通知。 虽然都不是六部之首,却也是各部的左右手,瑞王利用了他们的贪婪,为自己所用。 若能撬开高远的嘴,确实能得到不少信息,为了防止高远也像其他人被灭口,她得让天牢加紧对他的防范,更重要的是找到神明组织,找到他的妹妹。 人一旦没了把柄在别人手上,谁愿意整天提心吊胆做坏事呢? 是日,祝思焱又上姜府来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又来,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姜姑娘,近来有流言蜚语中伤你实在是抱歉。”祝思焱虽然愧疚,但心中也窃喜别人将自己和她说成一对。 姜雪时也不是不在意,只是懒得去管。去吴家解释清楚,一来是因为两家关系交好,二来吴庭重已经结婚生子,不想再与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小侯爷知道不是更应该离我远一些吗?” 祝思焱摇摇头,“不是的,我是怕姜姑娘心里不好受,如若要我担责,我也可以……” 姜雪时盯着他的眼睛,“小侯爷,我不是普通人,无所谓这些。一旦有些事情发生,谣言便不攻自破。我每日已经挺忙的了,若是再为此事烦心,我该活不长久。” 没想到她这么豁达,倒是自己过于在意,心想能不能借这次机会达成所愿。” 祝思焱自嘲的笑了笑,“姜姑娘没事就好,还有一事就是家父被安排一事,多谢姜姑娘谏言。” 姜雪时摇摇头,“没什么,我也是实话实说,毕竟除了令尊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祝思焱有些挫败感,都是女子围着他转。此刻反过来,好像再找不到由头与她说话,她好似一切都不在乎的模样,该怎么让她对自己特别一点呢? “圣上现在如何了?” “每况愈下,凶多吉少,若再找不出病因,只怕江山又要易主了。” 祝思焱也异常担忧,以前他也不问朝堂之事,因为她的在意,自己也愿意尽一份力量。 “此次来京,其实我还想进宫出个药方,毕竟我以前也病过,似乎与皇上有些相同症状,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姜雪时听完眼睛一亮,“小侯爷有这份心足矣,把你的方子给太医们看看吧,或许有所帮助。” 他本是想让她一起进宫,现在只得自己一个人去了。 告别姜府后,心情特别沉重,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才能讨得她的欢心。 入了宫他又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皇上刚好又烧了起来。 祝思焱盯着满屋子焦头烂额的太医,拿出一张药方。 “刘太医,您看看这方子管不管用,以前我病时,用此调息一个月彻底痊愈。” 刘太医点点头,草药的搭配是每个大夫自己悟出来的,能流传于世拯救病患,对世人来说都是千金不可求的宝藏。 由于紧张皇上的病情,祝思焱也就在宫中住下,期盼皇上有所好转。 侍女抓紧时间煎药,前面解毒的药喝了不见效果,皇上也不愿意再当药罐子,只盼这一剂下去有所缓解。 霍毅行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全身酸痛,头晕晕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清醒还是睡着了。 钱守梧见他这个样子,早朝的话半句也不敢说,时不时来瞧瞧。 周贵妃监督侍女煎药后,立马端起托盘来,“再准备点蜜饯,我亲自喂皇上服下。” 侍女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敢多言。 现在是特殊时期,哪还顾得上邀功。 进了明君殿,钱守梧不停的夸赞,“娘娘也跟着受苦了,这么热的天竟亲自煎药。” 周贵妃盯着皇上憔悴的脸,既心疼又无助。 “不打紧,只要皇上能早日康复就好了。” 说完,侍女们扶起霍毅行滚烫的身躯,周贵妃只得一点点的喂着,安慰他:“皇上,有点苦,等会喝完咱吃点蜜饯。臣妾来喂你!” 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是怕苦,只是这嘴里除了苦,尝不出别的味道。 他一把接过碗,“你歇着吧,我等下凉了些,我一口就喝完了。与其一点点尝它,倒不如一口喝完。” 周贵妃听话的放在高凳上,坐在床尾处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皇上,今日这药是常平侯家的小侯爷送的,他以前也病过,说不定对您也有效。” 霍毅行已经不抱希望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看到你们这么多人对朕如此上心,朕这辈子也值了。” 周贵妃也掉了几滴眼泪下来,不敢哭出声,迅速将它擦掉。 她入了后宫,想要独宠,并非单纯的贪权,而是因为她爱这个男人,她比谁都想拥有他。 第79章 做法,冲喜 眼见儿子久病不愈,太后亲自去了凌云寺祈福,并让方丈为其做了桩法事。 如今药石无医,什么都要尝试一遍。她本就信佛,又被陆美人提了一嘴可能是鬼上身,甘愿以血为引,让方丈做法。 方丈经过一个时辰的捣腾,也不知有没有用,那鸡血狗血掺和在一起,往黄符封印的人偶上浇了几次,而后又口吐雄黄,点燃了人偶,去除邪祟。 陆太后松了口气,忙上去问方丈,“如此,便好了吗?” 只见方丈神神秘秘的,又叹了口气:“其实鹿琼的国运一直不曾改变,甚至有锦上添花的趋势,所以,皇上空了后位,乃至阳气过盛,所谓阴阳互补,这阳气过盛则会自伤,应当测生辰八字,尽早挑选合适的女子入宫为后,如此冲一冲喜,皇上必能早日康复。” 陆太后听了他的话,觉得逻辑清晰,有理有据,顺势让他找出适龄女子的生辰八字。 方丈这里已经有皇上的生辰八字,又一个个推敲,最终写了十二个字在红色宣纸上。 “太后,一定要尽快啊!” 陆太后想都没想,拿起红纸就对方丈行了一礼。 “多谢方丈,若皇上真能消灾解难,哀家定不会亏待凌云寺。” 方丈双手合十,虔诚道:“阿弥陀佛,贫僧普度众生,不论回报,太后娘娘慢走!” 回了宫之后,她不顾仪态快步走向明君殿。 距他上次喝药过去三个时辰,没有再发烧的倾向,众人都捏了把汗,以为照此下去定能药到病除。 陆太后高兴的看着儿子,“毅儿,你好了?” 霍毅行虚弱的说了句:“只是没发烧了,让母后担心了。” 陆太后喜极而泣,双手合十道:“老天保佑,我儿终于快好了。看来凌云寺的方丈果然灵验,我请他做了场法师去除你身上的污秽,果真就好了。” 听到这话太医院的人都不可置信,连祝思焱都觉得荒唐,这一切太过凑巧,好像与他无关似的。 刘太医行医一辈子,从不信装神弄鬼的话,从容不迫道:“太后娘娘,方丈是什么做法的?皇上早就退了烧了,而且还是小侯爷送的药方。” 太后也不论谁的功劳,只盼她儿子快点好,于是便说:“不提了不提了,方丈还说尽快为你选适龄女子入宫为后,可以冲喜,你这病一定能好的。” 刘太医皱皱眉,自古有冲喜一说不假,可皇上后宫也有几个嫔妃,哪能借女人冲喜,顿觉方丈有招摇撞骗之嫌。 霍毅行笑着说:“不必了母后,等我再喝几天药就好了,这选后一事暂且搁置吧?” 陆太后拿出生辰八字了,一板一眼叮嘱他:“你这回不能再推辞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必须听母后的。我让姜公公去处理此事,我亲自把关,必须帮你把皇后找了,早日诞下龙子。” 后宫这几个都不中用,她都看腻了,就连自己陆家人也不受宠,还是得与他八字吻合,才能留个龙子。 一听这话霍毅行的脸色就变了,他娶谁都是一样,不可能会有孩子的,毕竟……太医以前就告诉他,他的身体因为那次在冰水里泡的太久,差点死去,可能因此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宫中几位嫔妃都很年轻,不至于每个都生不出来,那问题就出在了自己身上。 不禁又想起救他的孟才人,温柔善良,为了救他用石头砸开冰面,把贪玩的他从水里往外拉,可惜承受不住俩人的重量。自己在水里已经冻僵,晕死过去。后面他已经不记得了,听前来救援的下人们说,自己被她推到冰面旁,孟才人在水里体力不支沉了下去,已经没有呼吸。 他因此非常愧疚,对霍启东也多有忍让。凭着这份情,他下不去手亲自杀了他。 他就只有两个良娣生的一儿一女,不过都资质平庸,儿子更是有些傻气。出生时在肚子里闷久了,太医说脑袋不好使,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他这辈子也不知造了什么孽,竟落得这种下场。 “母后,不必了,后宫人够了,已有一儿一女,儿臣觉得足够了。” 自从知道自己无法再有子嗣,他对选秀之事再也不感兴趣,至于姜雪时……可能颇为欣赏,她又手握兵权,总之就是想让江山更稳固。 现在知道她对自己的忠心后,也没必要逼她了。 这次太后无论如何也要冲个喜,转身就回宫去安排人搜查了。 祝思焱见皇上好转,心里高兴,也就功成身退了。 霍毅行知道此事不可能是方丈的功劳,便下令给他重赏。 还没想好赏什么,祝思焱便当场推辞,“皇上,臣也是借花献佛,不敢独揽功劳。况且皇上并未痊愈,一切等您真正康复再说。” 霍毅行见他不骄不躁,心中颇为欣赏。怪不得姜雪时对常平侯如此看重,他儿子也这般忠心耿耿,不贪图名利。 霍毅行好转的消息,不仅传遍宫里,更是传遍朝堂。 就在大家以为相安无事的时候,在第三天霍毅行又开始发烧了。 这无疑给了众人一棒棰,摸不着头脑。 明明都快好了,一切又回到原点。 此时陆太后找来的适龄女子也全入了宫,霍毅行病着正烦得很,哪有心思看女人。 周贵妃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甘愿做一个大度的女人,陪着太后一道坐着选美。 “母后,此次不光要看外表,更应该注重品德修行,人说能吃苦耐劳的命好,无论什么出身,母后可不能偏心。” 难得她这样善解人意,陆太后点点头颇为满意。 周贵妃不过存了些小心思,怕那些有权有势的贵女盖过她。顺势又添油加醋说了司马疏清一通:“皇上以前都好好的,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连风寒感冒都少有,这身体一直健朗,自清贵妃入宫后,便是察觉他深感疲惫,日渐消沉许多。莫不是真有克夫一说,美色误国?” 这其中的挑拨离间陆太后岂能不懂,只是美色当前哪有男人能把持得住。虽是敌国的,但绝不会坐上后位。 “你莫要再说别人了,跟我一起挑皇后吧。左右都不是她来坐这位置,这以后,还能盖过你去吗?” 她就是嫉妒司马疏清年轻貌美,偏偏又巧舌如簧哄骗皇上,受尽恩宠,自己已经独守空床许久。不是怕她长得美,而是脑袋瓜还灵光,周贵妃就想在这找到帮手一起对付她。 第80章 剿匪 得知宫中要出一位皇后,各位想送女儿入宫的人算是彻底失望。 这次还算公平,只挑了位出身平凡的女子,她就是一普通农户的女儿,这样的女子做一国之母,虽然有人会嫌弃她的出身,但是这样平凡的人,也能母仪天下。 太后娘娘和周贵妃都看重的人,必定非同凡响。而且太后对方丈的话深信不疑,必定不会再注重什么德才兼备。 众人都不敢相信一国之母竟然是一位普通百姓,姓丁名四姐。 太后抬举她,给她爹安了个县丞的职位,也是怕他胸无点墨承受不住,先从小官做起。而皇后名字又太过普通,便改名为傅音姬。 她声音好听,虽然大字不识却极为聪明有教养,慢慢让嬷嬷调教礼仪,用不了几日就能举行册封仪式。 钱守梧带着一顶乌红官帽,坐在龙椅下边,既能上朝又表示对皇上的尊敬,之前皇上让他坐龙椅他是万万不肯的。 “今日众位大人有何事要奏吗?” 楚御史身居要职,必定将每日要况一一禀报。 “启禀摄政王,涟水一带有匪患十年之久,富商官僚只要从此路过便无可幸免于难,许多人也曾报官,可最后官府去了也束手无策。好像那些土匪把抢来的东西都分给贫民,有好些官僚像是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没敢大肆宣扬,请摄政王做出决断。” 姜雪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人,自相矛盾。行不义之举,却又行仁义之事。她一时也争不出个对错来。 钱守梧思索片刻,随即道出事实:“匪就是匪,尽管他们做尽善事或许可从轻发落,但毕竟触犯律法,如不整治倒会叫别人效仿。” 雷孟知也出列附和:“臣愿意带兵缴匪,毕竟这种事性质恶劣,又做了十年之久,势必要调查清楚。即使做了善举,也损害了别人的利益,就好比一个人饿肚子就去抢别人的食物,却没问别人答不答应。以别人的钱财,为自己行善,实在有违初心。” 林放近来心情不好,他们俩又是打了多年仗的,嚷嚷着也要一同前往,“想必任务艰险又藏着许多内情,请摄政王允许我和雷将军一起前往。” 钱守梧原本还怕找不着人,他俩竟然自荐,当下欣然应允。 “那就辛苦二位将军了。” 姜雪时对楚御史心中不满,在朝堂上却无可挑剔,想来为念月出出气,也没地儿找麻烦。 念月与娘家断了往来只有她知道,楚御史不知道作何感想,这么溺爱儿子,儿媳和女儿都走了,孙子也没留住。 下朝后,照例还是去看了眼皇上,虽说有几天没来看他,也希望他能快点好。 傅音姬此刻还未封后已是亲自侍候,大臣们也都向她行礼,周贵妃和清贵妃两个是最不甘的,之前做的事都白做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问周贵妃、清贵妃安!” 傅音姬见她穿着朝服,猜着就是姜雪时。 “姜将军快快免礼,皇上现在清醒着,有什么话也可说说。” 姜雪时礼貌的问:“皇上近来可有好转?” 她一说话,几个嫔妃都自觉的出去了,后宫不得干政,她们也就不旁听了。 霍毅行坐在床上点点头,“喝了祝思焱给的药方,的确有所缓解,发烧的次数少了。” 姜雪时喜见乐闻,“那真是太好了,不知是不是皇后娘娘真的能给您带来福气。” 她就这么打趣,皇上却动了真格。 “什么福气,你还信冲喜一说,朕都觉得荒谬。” “可能也是皇后娘娘运气好,您若好全了,有人主持六宫也不错。” “那凌云寺都说灵验,想必都是招摇撞骗。朕是真龙天子,怎能被鬼怪上身,再说了,佛堂设法场,又有鸡血狗血,你觉得合理吗?” 姜雪时一听,也觉得不妥,看来还是得靠药医治。 “你那边调查得怎么样?”霍毅行又问她。 “他近日有别的动作,我已让人跟紧了。其余的党羽,丞相大人比我更清楚,正在一个个的查。” 有了帮手,霍毅行便感觉没那么累了。这么多年,他只信丞相一人,没了旁人使唤,他也分身乏术。 姜雪时没坐一会就回去了。 楚念月带着孩子路过她家门口,想着刚刚买了几盒香料,便送了她两盒。 僮贵正要说秦明遮的事,见她来只好退下了。 “今儿怎有空来我这?” 楚念月唉声叹气道:“还不是娘家回不去,出来又无聊,就给你送了两盒香。” 姜雪时打开两盒来看,一盒绿色,一盒橘色,甚是好闻。 赶紧喊巧葱:“快来点上,味道真不错。” 巧葱一见颜色这么好,不由得夸赞:“世子妃,您这是哪买来的?” 楚念月笑着说:“好像是常平侯家的铺子里买的,听说是祝公子亲自调的香,我觉着好闻多买了几盒。” 想起上次他送的香自己还未用过,竟有些心虚。 “难得你有心,我这也有盒上好的胭脂,一会也给你带回去。”她竟面不改色的拿那胭脂转送。 楚念月见她不打扮,忙摇头:“你留着自个用吧,好歹也是女子,以后这么不修边幅谁敢要你?也就我俩关系好说说实话,男人啊,都是见色起意。” 姜雪时不以为然,这世上必定还会有男子不单单看中这些。 “你在齐家还好吧,我上次看见你婆婆去了楚家,你婆婆知道你与楚家闹掰的事了吧?” 听到这楚念月惊慌失措,“真的?” 姜雪时眨眼默认。 这段时间婆婆还待自己如往常一样,也没见她提起,也不知爹娘说是没说。 姜雪时劝她:“反正都决裂了,索性就坦白了吧,迟早要知道真相。” “嗯。”她淡淡的应了。说完自己的事,又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说。 “你近来不是被人造谣与小侯爷不清不楚吗,怎么没出来解释解释?” “解释了也未必有人信,祝思焱和我若有一方成了婚,便能堵住他们的嘴巴了。” 楚念月愤懑不平道:“可不是,我听我娘讲,她好像是从钱夫人那里听来的,听说也是别人说给她听。” “钱夫人?”这上京就钱丞相家一个钱夫人,可自己于他们有恩不说,怎的还编排起她? 钱夫人深居简出,不像是四处嚼舌根的人啊,难道是杨蕊儿与杨璇? 想想自己刚在布庄跟杨蕊儿结下梁子,这流言就出来了,钱丞相被暴露行踪也与杨璇有关,定是有人拿她当出头鸟,也有可能是她自愿。 “等明日我找找丞相!” 楚念月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害她,自己也暗中观察观察。 第81章 被妹妹利用了 姜雪时得了空,僮贵这时来禀报秦明遮的事。 “将军,秦明遮甚爱去万景楼,虽然这里已经改造成吃饭的酒楼,但是里面好像还有几个漂亮姑娘,要不要问问里面的老板娘,他都是见了哪些人?” 姜雪时摇摇头,“这样会打草惊蛇,如果秦明遮与她是老相识,老板娘也一定会替他保密,咱们如果去了,叫秦明遮发觉了,便什么都查不出来。你找个女侍守在我三婶的布庄,看他跟哪些人见面,若是晚上更好办了,直接秘密探查情况。” 僮贵毛遂自荐道:“我去不是更好吗?别人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你一个大男人在布庄待着很惹眼。”姜雪时解释。 僮福打趣道:“你要实在想去,就扮成女人也不是不行。” 僮贵羞愧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做事不考虑这些细节。 没几天雷孟知那儿传来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他们之中已经有人打入神明内部了,至于能不能传递出有效的信息还得花费些时间。 他和林放已经出发几天了,不知能不能完成任务。 丞相府里钱守梧第一次关起门来让大家集在一起,老两口坐一起,小两口坐一起,杨璇还未知其中猫腻。 钱守梧先礼后兵,“璇儿嫁进钱家也有三年了,对我们俩老也做到了晨昏定省,对霖儿也服侍得体贴入微,府中上下无有不服,的确是个贤惠的儿媳!” 杨璇见一向寡言少语的他今日说了这么多,心里跟抹了蜜似的。 “这是儿媳应该做的!” 钱霖也觉得自己娶了个好妻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生个一儿半女的,不知道何时自己才能当爹。 “原理上是该褒奖,但是……”钱守梧话锋一转。 众人见他面容严肃,杨璇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的时候,这嘴巴有些闲不住,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接着说。 钱夫人见状忙打圆场,她对这个儿媳很是满意,俩人既像婆媳又像朋友。“老爷说的哪里话,我与璇儿有时候谈的高兴,也就忘了辈分,不曾有过失礼之处啊!” 只有杨璇吓得站了起来,立刻认错行礼,“请恕儿媳愚钝,不知哪里做得不好,在此向爹赔罪!” 钱霖也是一向爱护妻子,父亲的脾气秉性他是知道的,从不对家人多有苛责,连下人都不会严加惩罚。 “爹,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你跟你妹妹杨蕊儿,也就是瑞王的杨侧妃是不是多有来往?”钱守梧开始试探。 姐妹间来往频繁不是挺正常,怎会惹他不快? 杨璇柔声细语解释:“爹,我俩姐妹感情深厚,自然是无话不说,亲密无间。” “上次我给你们说了出行的日子和地点,你是不是一五一十的也同她说了?” 杨璇这才反应过来,上次妹妹的确问过她公公的行程,她还纳闷妹妹怎么对朝事如此上心。 待反应过来,上次公公遭遇不测应当与她有关。 “爹,儿媳真的是无心的,儿媳什么都不知道,也绝无害您之心!” 钱守梧见她一脸真诚,无辜的泪水流了满面,应当不会说谎。 钱霖没想她如此愚蠢,差点害爹丢了性命。 “璇儿,爹不是嘱咐过我们,此等机密之事,绝不可外泄吗?” 杨璇没想到这头上,妹妹怎么会针对公公呢? “我妹妹~我妹妹她……”她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急得满头大汗。 钱守梧再次提醒,“你可知,你妹妹所嫁之人是瑞王,通过你,能在我这得到许多信息。” 杨璇不知道爹爹与王爷是对头,不然也不会透露那么多话给她。 自此也寒了心,做姐姐的经常帮助她,想她没有正妃之位心里为她着急,没想到她却利用自己的信任套话。 “爹,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姜将军的事,你又作何解释?”钱守梧疑惑道。 杨璇实话实说,“当日妹妹同我说,她在布庄被人羞辱,姜雪时欺人太甚,让我帮帮她,我便想着毁她名节……” 钱守梧气得将桌上的茶杯悉数扫落。 “荒唐!你还真是有求必应,却没想过姜将军是爹的恩人吗?” 杨璇也不停的认错,“爹,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昏了头护妹心切。姜将军的为人大家都清楚,我也后悔过,可是话一说出去,覆水难收!” 钱夫人听到此处,自己也曾说她坏话,心虚的低下头。 钱霖完全不知道妻子竟然是这样的人,心中无比震撼。可是夫妻同心,他也有过错,竟丝毫没察觉异样。 夫妻俩双双都跪下,“爹,璇儿只是别人利用了才做出糊涂事,我这做相公的也有责任,爹将我二人一起责罚吧!” 杨璇感激此刻相公没有怪罪她,心头一暖,这辈子也算没嫁错人。 可惜自己头脑简单,傻乎乎的害了自己人。 钱夫人适时出声:“相公,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如我带璇儿亲自给姜将军赔个不是吧!” 钱守梧摇摇头,“不需要,我已经赔过罪了,眼下希望璇儿能戴罪立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能再一味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杨璇擦了擦眼泪,“爹,需要儿媳做什么,儿媳一定义不容辞。” “知道了你妹妹的性格千万别声张,待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是要避重就轻,别什么话都说出去,必要时还能打听瑞王的事。” 杨璇不知道他俩为何成了死对头,也不敢问。 夫妻二人回了房之后,杨璇主动抱住钱霖,“相公,谢谢你今日为我求情。” “作为你的枕边人,我才是最清楚你的性格的,有无害人之心我还不知道吗?据说瑞王暗地里笼络势力,可能有造反之嫌,你日后可不能再跟你妹妹透露任何消息了,她只会利用你来对付跟她敌对的人,你想想姜将军三番两次的被刺杀,就知道了。” 杨璇惊得说不出话,捂住了嘴巴。 想起在府中做姐妹时,二人感情可好了,现如今,嫁了人一切都变了,让她好一阵伤心。 回娘家的时候,父亲也经常叫她去说话,难不成…… 她不敢想父亲是不是也跟瑞王是一伙的,万一父亲也是,那她岂不是要跟娘家敌对了。 此夜她整晚没睡,睡了也会做噩梦,不敢合眼。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才能让大家都好好的? 公婆和相公对自己都很好,可那是生养她的爹娘,她明日就回娘家问问。 第82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林放和雷孟知不是普通的官员,做事非常积极。军中纪律严谨,他们赶路也走得快,晚上睡三个时辰,用餐只需一炷香的时间,期间还得想办法了解这个山形地貌,不至于给大家带来危险。 沿途的旅店遇到这上千人的队伍,不得不全员为他们煮饭,他们也不嫌弃光吃白饭,将那咸菜吃点,再舀上一勺肉汤足矣。 山中野店规模小,供不起这么些人,只得派人回去搬面粉粮食,还是借林放他们的马去的。 二人刚坐下不久,只见一位戴着帽子的男人骑马停在门口,估计也是来吃饭的。 眼看着店里店外全是人,穿着军装,程寂也就放心的走进去了。 店里的掌柜的早已不见人影,只有后厨还冒着热气以及叽叽喳喳的叫喊声。 往左桌一看,正是雷孟知和林放。若是不认识他们还能视若无睹,既认得只好过去见礼。 刚还怀疑他是不是程寂,林放的心立马就绷紧了。 “程公子这是去上京?” 程寂板正了身子后回应,“是,听闻圣上身体抱恙,特来助之,不知陛下如今可好了?” 林放知道他有点医术,没想到他大老远还跑回来,定是有见雪时的意思,心里对他颇有敌意。 “没好,程公子可有把握?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到林放的敌意,雷孟知咳嗽了一声,“程公子医术了得,肯定能药到病除。” 程寂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搞不清楚状况,“在下才疏学浅,愿尽绵薄之力。” 说完又退回桌旁。他为了赶路从早晨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没想到正巧碰上他们,又要多等一些时间了。 心想着快到上京了,路上又有野店,他的干粮分给路上的穷人了。 憋不住的林放不住的往他那边瞧,除了戴着斗笠觉着奇怪,其他还算正常。身量较高,今日穿的是一身蓝衣,干净无瑕,就连倒茶水的手都比自己白上几分,虽是夏季,却没有自己身上那种汗臭味,真的是妥妥的小白脸。 他心里越想越气,怎么雪时不喜欢习武之人,丝毫没有阳刚之气的人她怎么就看上了? 雷孟知看见林放起身立马紧张了起来,怕他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既然雪时明确的表明她不喜欢林放,再做这些事也是徒劳啊! 林放拿着他的茶杯立马就坐在程寂对面,程寂正看着窗外的树木醒神,注意到他的注视非常不自在。 “林将军有事?” 林放支支吾吾的问了句:“程公子除了回京医治圣上,是不是去找心上人的?” 程寂疑惑道:“心上人?” 做什么事是自己的隐私,即使有别的事也没必要跟他明说吧? 林放见这厮装模作样,好不痛快。 为了考验他对雪时是不是真心的,又问了句:“程公子为何这般年纪没有娶妻?” 他的事以前被上京传遍了,谁人不知?还要自己向他复述一遍,他不想说。 “林将军也这么大了,可有娶妻的打算?” 林放见他这般,如实答:“有想娶的人!” 可惜被你捷足先登了!他委屈得很。 他盯着程寂的面纱,好想把那破帽子扔了。到底什么样的男人,入得了雪时的眼睛? 程寂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这显得林放非常局促,他几乎把自己当空气了。坐在那一动不动,看外面也不是,喝茶也不是。 雷孟知在一旁都替他着急,只得自己亲自过去。 “不知程公子今后是否在上京立业?” 程寂觉得这俩人实在是管得太宽了,突然就站了起来,“还没确定,目前没这个打算!” 说完他就跑向后厨看着那热腾腾的馒头,礼貌的问:“掌柜的,我急着赶路,你这包子能不能先给我拿五个?” 掌柜的为难道:“公子,这……几位官爷先预定了,您恐怕得稍后。” 雷孟知见他的确心急,又是为圣上而去,好心的给掌柜的打招呼,“先给他吧,我们这么多人总归是要等的。” 掌柜的点点头,“好嘞!” 程寂立马拱手道谢:“谢谢雷将军!” 林放看着他的背影,越看越不顺眼。自己长得也不丑,又是知根知底的,有勇有谋,到底哪儿比不过这小白脸? 待程寂拿着一个馒头吃了口,又给水囊装了水,三两步去了外边,上马准备接着赶路了。 林放追到门口,大声喊着:“程寂,待雪时好一点!” 刚刚扬鞭的程寂已经出发了,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雪时?姜雪时? 自己为什么要对她好一点,顶多就是认识!这个人是不是有点精神不正常?从进门起就说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此时在上京的姜雪时,正在参加皇后的册封礼。既是冲喜,今日的凤冠做得格外华美,镶着金边凤纹的大红嫁衣端正大气,头顶的凤冠光各色宝石就镶了一百零八颗,绝美无比。 即使她是名不见经传的民间女子,稍微装扮一番也是贵气逼人,她神情自若,不卑不亢,面对众位朝臣没有怯弱,国色天香。 今日皇上依旧躺在病床上,连配合礼仪都不行,所以大礼一旦完成,皇后就立马去皇上身边侍候了。 这是霍毅行第一次认真的看她,虽然不是绝色美人,从她捻被角,换衣服擦身子的速度可以看出,她绝对是个勤劳的女人。 “皇后,朕未能陪你完成大婚,可有遗憾?” 傅音姬面不改色的说:“说不遗憾是假的,但是只要皇上能好,即使让臣妾披着破布麻衣,臣妾也甘愿。” 听到这话,霍毅行当她是讨好自己。 “宫中可还住的习惯?” “不习惯,宫殿太大太冷清,不如家里热闹。” 这倒是实话,有时候霍毅行也这么觉得。 这时太医又拿汤药来了,她照旧先帮他吹凉。自她在这以后,司马疏清那经文不用抄了,周贵妃的药也不用煎了,她们以为做得再好也是徒劳的。 “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他像拉家常一般问着。 傅音姬也觉得他好脾性,没有皇上的架子,也如实答了。 “三个姐姐,一个弟弟,我们感情特别好,这次入宫他们都怕见不着我了,还不让我来呢。” 看她这般诚实,霍毅行才发觉她是什么心思都没。 “那你为什么又来了呢?” 傅音姬一脸笑意,“皇上是九五之尊,估计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更重要的是,皇上是一代明君,我家人多没有衣服穿,是朝廷颁发旧物,让我们有的穿。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若对皇上有所帮助,也当是对皇上的报答。” 这种回答,让霍毅行特别高兴,她真的与别的女人不同。 别人在他面前不是唯唯诺诺就是伪装奉承,她一点都不怕自己,并且说话既诚实又有些好笑,他甚至有几分赞许。即使她不懂琴棋书画,但她知柴米油盐,知道相夫教子,知恩图报,以大局为重。 第83章 出师不利 眼看着病情一步步好转,大家也挺高兴,秉着饮食清淡的原则,霍毅行几乎日日吃粥,连米饭都尝不到几碗,嘴巴全然无味。不是中药就蜜饯,两个极端口味占据着他的味觉。 今日吩咐刘太医,“必须给朕煮点肉食,我这嘴巴索然无味,既无营养怎么养身子?” 刘太医像哄孩子般:“皇上,您每日有燕窝炖着,绿豆糕打牙祭,这都是安排好的,您再忍一忍!” 霍毅行不干了,果断摇头,“朕是生病了,又不是出家了。你看忌口又不能治病,还不如让朕放肆的吃上一回。” 见他如此,刘太医只好让人准备了一只鸽子放炉火上煨着,本来还想放几味药材又怕他吃不下,就清炖了一只乳鸽,只放了莲子枸杞等提味的干菜。 心满意足后,皇上心情算是好了点。昨夜刚退烧今天就想着出去瞧瞧,几个侍卫将他抬到阴凉处不敢晒太阳,他惨白的皮肤晒到阳光也觉得不自在。 昨夜照顾完他的傅音姬,这时才醒了过来,向他提出不情之请。 “皇上,臣妾今日想回去看看爹娘!” 霍毅行心情一好,也点头应允了。 “曹正,将娘娘带去尚宫局挑选一些礼品,挑二十个机灵点的丫鬟陪皇后回门。” 傅音姬见状颔首行礼,心中感动不已。皇上肯为她着想,已经足够了。 “臣妾谢皇上恩典!” 芳谷在织裁坊左等右等,都快没耐心了。昨日等了一天也没见秦明遮,周芙蓉便好心提醒她:“芳谷姑娘,你也累了,不如在这小憩片刻,我帮你盯着!” 芳谷见她这么好心,如临大赦,立马倒在桌子上。 “三夫人,一有动静一定要立马叫醒我!” 周芙蓉应了,嘱咐她赶紧休息会。 不料半个时辰过去,周芙蓉一边监督绣娘们指导一下,一边就看见秦明遮就去万景楼了。 “芳谷,快起来!”周芙蓉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芳谷还迷迷糊糊的闲吵着了,想起自己的任务立马来了精神。“他来了?” 周芙蓉点点头,你快点过去吧,现在就他一个人。 芳谷站起身子刚准备过去,突然来辆马车,四匹白马仿佛踏着祥云而来,占据了整个街道。听说是皇后娘娘的凤驾,左右的百姓们都已经跪下来静等她路过了。 芳谷在一旁自然也不例外,老老实实等着长长的队伍从街道过去。 待她去万景楼一看,一楼坐着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她便想着去二楼,刚到楼梯口老板娘就笑着向她走过来了。 “这位姑娘,想吃点什么?” 芳谷笑着说,“一楼太闷了,我想去二楼吃点东西透透气,顺便看看风景。” 顾姐依然是笑眯眯的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啊小姐,二楼已经被一位公子包下了,您来得不凑巧了,不如我给您找个阴凉的位置?” 芳谷点点头,不得已只能在这里等。 还好她中午没吃饭,她吃的速度极其慢,两个菜准备吃一个时辰,还让顾姐备了一壶茶。 那花生米一粒都嚼半天,时不时往楼梯口瞧一眼特别是门口。 这人像是跟她杠上了,这都俩时辰过去了,还没动静。 顾姐不得已上前询问,“客官,可是饭菜不对胃口?” 芳谷坐得屁股都麻了,厕所也不敢上,只能僵笑着说:“挺好吃的,我就是比较穷,怕一下子吃完了晚上肚子饿,所以我吃慢点。” 顾姐听完直摇头,怎么来了这么个怪人。反正目前店里又没人,让她坐着也不占地儿。 不一会,晕乎乎的秦明遮下来了,也不知见过什么人没有,就他一个人下来。 他到底来这儿干嘛了? 秦明遮环视一圈,只见家里的奴仆在门口等候。 正值夕阳西下,清风徐来,芳谷也越来越清醒了。 她放下碎银立马跟着走了出去,假意往对面布庄看布料,结果是秦明遮只上了秦府的马车回家去了。 今天出师不利,又白等了一天。 周芙蓉此时也要打烊了,顾姐在这瞧过芳谷两天,也不是傻子。肯定知道他们认识,悄悄走了过来。 “芙蓉啊,下午那姑娘是不是来你这找长工做?” 周芙蓉自是不敢说出秘密,囫囵吞枣道:“是啊顾姐,怎么了?” “我看她怪可怜的,搁我那吃一下午的饭了,你要不给她个卖布的活计?” 犹豫一会,周芙蓉才答:“她~好像这儿有问题,我不敢收!”她指着自己的脑子说。 顾姐大吃一惊,“那要不我把她招去打杂吧,这样的人最是老实听话!” 现在万景楼不景气,当然不可能缺打杂的,依着她的性子,还不是暗地里给那些公子哥儿留了房间,好供他们享乐。 “你自己问她吧,我先回了顾姐!” 回去姜雪时问起,芳谷惭愧得说不出一句话。 “将军,我今天一无所获!” “秦明遮没去吗?”姜雪时波澜不惊道。她知道查一个人没那么容易,没必要大惊小怪。 “他去了,还足足待了两个时辰,我连他在哪个房间都不清楚,就他一个人!” 说完她又将自己打盹,错过了最佳时机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小脸上满是担忧的等待着惩罚。 第一次做任务就失败了,她太没用了。 姜雪时只说了句:“耐心点,继续盯着吧。” 周芙蓉又将顾姐的话转述给芳谷,“顾姐已经发现你在我店里了,我怕有人怀疑,不如你明天去二楼盯着,然后从别的地方查?” 芳谷点点头,这次她绝对不会再打盹了。 晚上程寂赶在门禁之前抵达城北门,一身疲惫的他来到万景楼。 此时巡逻兵也开始巡逻了,防止有梁上君子顶风作案,程寂庆幸已经找到了客栈。 顾姐打着哈欠,还是满脸堆笑的接待着:“这位公子,是住店吧?” 斗笠下的程寂点点头,“给我来间上房,先住半个月。” 没想到来了位贵客,顾姐又来了精神。 只见他拿出二十两银子,“一会给我送点饭菜,准备好热水!” 白花花的银子真好看,她立马收入囊中,“得嘞,马上就好!” 她们也是准备关门的,此时街上不会有人,就不会有生意了。 等她备好饭菜送到房间,又偷偷问他:“公子要不要来点酒?” 他明日要进宫,这节骨眼哪敢喝违禁的酒类,果断的摇头。 “出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叫你的。” 结果这时楼里的女工落依看见了程寂,这时候来的客人最好做生意,嗲声嗲气的叫着:“妈妈,来了贵客呀?” 程寂看了眼她的穿着,立马转过脸去,实在是有失体统。 那肚兜外面罩了透明的红衣,雪乳半露半隐,实在不堪。 不由分说就要关门。 落依轻轻拿手卡在门缝中,柔若无骨道:“公子,夜深人静,好不寂寞,可要奴家伺候沐浴?” “不用了!”他冷冷答了话,粗鲁的扔出她的手臂关上门。 吃了闭门羹的落依很是不解,从来没有男人逃得过她的美人关。 第84章 程寂进宫 有了昨日的惊吓,程寂不愿再待在这间客栈,甚至想报给官府,奈何他没证据,也不能诬告。 鸡鸣声此起彼伏,顾姐人还在小塌上,被他一叫吓得掉下床。随即不耐烦道:“谁啊,这么早叫什么?” 程寂没与她一般见识,简单到没有温度的两个字:“退房。” 顾姐揉了揉眼睛,这不是昨晚上来的吗,“不是公子,你耍我呢?这才住了一晚上就……” “先看看你开的什么客栈,如果我去报官,官府一定能查到许多线索。到时候,你可得蹲几年大牢了。” 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主,她忍着脾气笑着:“得得得,我全退给您还不行吗?” 拿了银子的程寂,还是扔给她一晚上的住宿费,拿着自己的箱子走人了。 顾姐在后面嘟囔着,“真是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玩不起就不玩好了,还敢报官抓我,这什么来头啊?” 程寂一路走向宫门,沿途的树上,低矮的草堆里还挂着露珠,微风送来沁人的花香,这是整个夏季最清净的时刻。 远远的皇宫禁卫军就看见他的到来,还没近皇宫大门就被拦住了。见他模样怪异,还当是哪里来的巫师。 “闲人免进,这儿是皇宫内院,请止步!” 程寂抱拳道:“这位官爷,我是来进宫准备给皇上看病的,名叫程寂,是篷州绥阳县县令的儿子,看到皇榜告示后不远千里而来,还望官爷行个方便通报一声。” 守卫见他拿着箱子不像有假,立马就准备去通报给刘太医。 陆陆续续有官员进去,所有人都盯着他看,但没有一个上前说话的,毕竟都不认识。 好一会太阳都露出红红的脑袋,刘太医才步履蹒跚的跑了过来。 好巧不巧昨晚皇上又烧了一夜,就连小侯爷送来的方子都不管用,今儿一早圣上才歇下,他们也松了口气打了个盹儿,这时候一点精神都没有,嗓子干痛全身发冷。 看着斗笠他不确定道:“你真的是程寂?” “我曾经见过刘太医一回,姜夫人难产那日。在下程寂,如假包换!” 听了声音,刘太医已经确信了。看他这样子,又欲言又止,“程大夫,你能不能把你的锥帽摘了?这样见圣上,有失体统!” 程寂跟在他后面一口就回绝了,“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请刘太医体谅。只要能治病,皇上应当不会怪罪!” 他坚持戴着,刘太医也没法。 刚进明君殿时,太后也守着皇上,今天皇后不在,她也担心得满面愁容。 见到程寂的时候一脸震惊道:“刘太医,你这是带了个什么人进来,怎么这副模样?” 刘太医僵笑着,“回禀太后娘娘,这是程太师的孙子,今儿是来给皇上看病的!” 说起程太师她当然有记得,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教授时对先帝极其严厉,长得俊美绝伦, 他孙子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几年前倒是听说程寂中了举,后来程家落寞了她也不知道家境如何。 “这帽子摘了吧,难免出错。” 程寂依然不肯拿真面目示人,只因他不善言辞又不与人来往,脱去帽子会束手束脚。 最重要的是之前有了莫登彩的打击,他更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回禀太后,草民得了种心病,不戴上帽子便会紧张不安,届时怕是没法好好给皇上看病,请太后娘娘恩准我戴着帽子。” 陆太后哪里在乎这个,摆摆手,“皇上好不容易退了烧还睡着,你若要把脉记得轻点。” 程寂恭敬道:“是!” 程寂净手后,首先观察了皇上的面容,已经剩下皮包骨的状态,睡觉时还在冒汗应当刚退烧不久,侍女们不敢拿扇子扇,只怕火上浇油。 他才掀开被子一角,发现他身上的略微有些肿胀的样子,摸了一阵脉象,非常弱而疾,几乎很难感觉到。 “气血不足,肺热,心悸,头晕乏力,昏迷抽搐,不仅如此,双颊却又有不正常的红色, 定会有脾胃不和,呕吐腹泻之症。” 刘太医见他问都没问,便说出这么多症状,定是学有所成。 “程大夫说的不错,可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此为……中毒之状。”程寂不得不说出事实,若是吃了这么久的药不见好,定是余毒未清。 而中的什么毒,需有据可依才能对症下药。 陆太后在一旁摇摇头,“这不可能,皇上身边有人保护,吃食皆有银针试毒,还有宫女太监试吃,绝对不会容易中毒!” 程寂却反驳她,“太后,凡事无绝对,这世上也有银针试不出来的东西。” 太后微征,又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毒,怎么会这么厉害?” 刘太医也惶恐道:“我们也怀疑过中毒,并且把所有解毒的药都用上一次,还是无济于事。” 程寂听罢面色严峻,“等皇上醒了,我们再问问他!” 其实他还有一种猜测,比如含剧毒的虫子。毕竟现在正值夏季,皇上又并非在室内不曾出去,没有熏香的时候不是没有可能被虫子叮咬。 刘太医等人也不忍心叫醒皇上,就等他苏醒后能否记起什么重要的细节。 此时大臣们已经到朝堂之上,钱守梧依旧先报喜。 “今年雨水充沛,没有旱灾水灾发生,实在可喜可贺。由户部尚书杨大人领取的第一批扶贫物资也全部发放,百姓们对皇上和姜将军等人顶礼膜拜,各地的仓库也逐渐开始动工,唯一遗憾的是皇上的病情不见好转,各位同僚若有认识的神医,烦请请出山来为皇上治病。” 今日的朝堂也是鸦雀无声,因为无事可奏又没法替皇上找到神医,大家都习惯了这种沉默。 钱守梧又等待了一会,“难道大家都无事可说了吗?” 姜雪时在心里叹了口气,皇上若知道这些消息一定很开心吧! 刚出了宫门,大家又开始议论纷纷了,完全不似刚刚上朝的样子,大多聊的自己的事。 她原本是打算离宫,曹公公却单独过来找了她。 “姜将军,皇上让我问问,您最近是否有那边的消息?” 姜雪时如实说:“估计那边还没到地方,我的部下目前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皇上怎么样了?” 曹公公叹了口气,“杂家也不懂医术,今儿又来了位程太师的孙子,看着就半桶水的样子,但愿他有点本事吧!” 程太师的孙子? “你说的是程寂?” 曹公公忙答:“是的是的,就是这位,奴才先回皇上跟前侍奉了!” 完了完了!如果皇上问起程寂,她岂不是落得个欺君之罪?更重要的是蔑视皇上,拒绝了他! 程寂更把她当成不知廉耻的女人,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第85章 有口说不出 眼看着大臣们都走光了,姜雪时还在原地发呆,想走心里忐忑,不走她又没理由待在宫里,实在叫人进退维谷。 现在皇上病危自身难保,应该不会提及她。 赌一次了! 出了宫门后她快马加鞭让阿牛赶往齐郡王府,萤烛一直给她扇风,“小姐你今日怎么大汗淋漓,现在才早上啊?” 姜雪时坐立不安,僵笑着:“是吗?习武之人体热是正常的,这车里怪闷的!” 说罢她掀起车帘,盼望着快点到齐家。 到了齐家后,门卫自然放她进去,按礼当然得见过齐郡王和王妃,可是她没时间了,直奔楚念月的院子。 齐焕正与爱妻用餐,又不得不来接待她。姜雪时知道自己冒昧了,对着齐焕说:“世子爷,我今日有急事来找世子妃,实在是太失礼了,未曾先给王爷和王妃问安,下次一定再上门赔罪!” 姜雪时这人一向做事稳当,从没这般风风火火的模样,想来真有急事。齐焕哪会在意这些虚礼。 “姜将军言重了,你与念月有话去说吧,我不会让人来打搅的!” 姜雪时再次拜谢,小孩也被下人们抱走了,还吩咐萤烛关了门。 都是自己人,楚念月的神情也变得严肃,“雪时,你摊上大事了?” 姜雪时点点头,“十万火急,比我打仗还难受!” “太后给你出难题了?” 姜雪时摇摇头,“不是,是程寂他进宫了!” 楚念月眨巴着眼睛不可置信,这都已经进宫了,那离露馅也不远了。 “雪时,皇上已经知道你撒谎了?” 姜雪时抓着她的手,“我不敢去见皇上,也不知道宫里什么情况,就让你帮我出出主意,我现在该怎么办?” 楚念月安慰她,“别急,他怎么一来就进宫了?” “他给皇上治病呀!” 楚念月刚还想着要是出宫了,大家还能一起商量着让他帮忙演戏。这治病恐怕得在宫里住个十天半个月,神仙也难解啊! 姜雪时满脸忧郁,为什么程寂返京一点风声都没?现在他都进宫了,这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啊! “雪时啊,都这时候了,要不你就假戏真做,跟了他算了!” 姜雪时目瞪口呆,几乎把成结巴,“这……这怎么可能,我随随便便就找个没见过的人嫁了?程寂他也未必答应啊!他无欲无求的,我拿什么当条件去换他的婚姻,人家有没有婚约都不知啊!” 现在她后悔也来不及了,早知说个不知名的人也好,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 萤烛插嘴道:“小姐,既然皇上已有皇后,自不会计较小姐的胡编乱造,与其等待露馅,倒不如提前请罪,表明自己愿意孑然一身驰聘沙场,也不愿为感情所累的决心。” 楚念月也觉得这方法可行,“以皇上对你的信任,他顶多就是生一天气,绝对舍不得杀你!” 姜雪时叹了口气,果然谎言才是最让人恐惧的,撒谎便要圆谎,麻烦更多。早知当初,不惧怕他的威严一口回绝就好,也省得现在这么提心吊胆。 姜雪时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从齐家离去。 再到皇宫时,皇后已经从娘家回来了。 傅音姬在御花园里将家里带来的种子,洒在了刚翻新的花坛里,鲜花移走后,这里就显得单调许多。 “臣拜见皇后娘娘!”姜雪时行礼道。 傅音姬看了她一眼,笑着问:“姜将军来看皇上的吧。” 姜雪时答:“是,皇后娘娘为何将花都搬走了?” “爱花之人自会看花,本宫喜欢种菜,所以在这里撒下种子,以后吃着菜,本宫便能想到自己的母亲。” 姜雪时明白她深居后宫的不易,虽然离家不远,见一面难如登天。 “皇后娘娘勿要伤感,亲人尚且在世,只要他们平安健康,便是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您已经当了皇后,在别人看来是无上荣耀,傅家也会以你为荣,至少他们一生都将顺遂。” 傅音姬一家人在村子里都很老实,的确偶尔会被不讲理的人欺负,如今她当了皇后,自然没人敢再找茬。 想起姜雪时家就剩她一人,自己已经满足了。 “姜将军说得是,本宫回门之后越发伤感,实在有失体统。在夫家应当以他为重,走,本宫陪你一起去见皇上。” 姜雪时颔首跟在她身后,又被傅后亲手拉到旁边。 “姜将军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大家同为女人不必拘礼。” 一个刚见面的人就这么亲密,姜雪时内心很是复杂。 奈何皇后热情,她推辞不得。 “皇后娘娘,臣想问您一个问题。” “将军但说无妨!” “若臣犯了欺君之罪,皇后娘娘觉得是否该赐死!” 这个问题可把傅音姬难住了,她心地善良必不忍大开杀戒。 “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在皇上面前说假话,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人若是将军,如有不可饶恕的罪证,将军必难逃一死,如果只是普通小事,自当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有皇后在,皇上必定不会再提当初让她进宫之事,姜雪时打算拉着皇后一起,给自己当盾牌! “多谢娘娘体谅,臣明了!” 傅音姬何等聪明,“将军既然敢说出来,必定不是什么大过错,相信皇上也不会为难。” 姜雪时也但愿如此,趁他虚弱,自不敢大发雷霆,等秋后算账时,恐怕气也消了。 二人一起到明君殿,包括程寂在内的人跪了一地。 傅音姬说完“平身”之后就要往里走去。 刘太医阻止道:“皇后娘娘,皇上早上退烧,现在还没醒,不如等我们检查完皇上的身体,再向您禀报!” 她以为皇上好多了才回傅家,知道他昨夜又犯病便开始自责了。 只顾着自己的惶恐不安和思家之情,没有做好分内之事,若有心人传出去,必叫她背上骂名。 “皇上现在如何了?”傅音姬担忧道。 “皇后娘娘请放心,有了程大夫的加入,相信皇上一定能好,您和定远大将军耐心等待,相信不日就有喜讯传出。” 程寂毫不客气对皇后说:“娘娘,皇上的病需要静养,请您吩咐下去,不让任何人来打扰,臣等自当竭尽所能。” 此时,曹公公在里边出来,“哟,皇后娘娘也回了。皇上醒了,刘太医您赶紧过去瞧瞧吧!” 有了程寂刚刚的叮嘱,傅音姬已经懂得不给他们添乱。既扰了皇上休息,太医们一次又一次见礼也浪费他们的时间研发药物。 索性带姜雪时出去了,“将军,我们都回去吧。大夫说得对,我们帮不上忙就不来捣乱了,我也让六宫嫔妃们不要探视,姜将军的事也往后推移吧!” 姜雪时欲言又止,关键是此时程寂在里边,她不说出来寝食难安。 第86章 调戏丞相夫人 回到家的姜雪时完全不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跟程寂接触不了,皇上也不能见,已惶恐到茶饭不思的地步。 这时候芳谷又回了,姜雪时一言不发坐在那,不怒自威的模样让她害怕。 “将军,今天没遇上秦明遮!” 发着呆的姜雪时根本就没听见,她在数天上的星星,究竟她那点事暴露没有! “将军!将军!”芳谷唯唯诺诺的叫着。 姜雪时眼神呆滞的看着她,“怎么了?” 她颤巍巍的说:“将军,我今天又没守到秦明遮,但是我发现了另外一个人。” “谁?” “杜冰!” 姜雪时立马清醒,连程寂的事也忘之脑后。 “他都见了什么人?” “我看着是丞相夫人,为了离近点听她们说话,我就翻到茶楼的走廊上去了,幸好那个巷子窄小,下面看不见我。” “说重点!” 芳谷把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好像是丞相夫人先去的,与杜冰偶然遇见。然后夫人就说:‘好巧啊杜公子,竟然能在这遇见你!’杜公子说:‘是啊,钱夫人几日不见,越发年轻了!’然后……” 姜雪时呼出一口气,这段话不知要听到何时。 总之就是丞相夫人表达了对杜冰的感激之情,而一向阿谀奉承的杜冰顺势又送了丞相夫人一支牡丹金钗,丞相夫人推辞不掉,半推半就的收了。最后丞相夫人又说同情杜冰的家世,有意将他收为义子,那个巧言令色的杜冰则没有同意,面对这大好的锦上添花的机会没要,还直言自己就比丞相夫人小几岁,实在不妥。 就在姜雪时以为事情到此为止,芳谷又语出惊人。 “杜冰觉得丞相夫人说话特别动听,温柔贤淑,又聪明能干,问她当初怎么看上大她十几岁的丞相!” 姜雪时在里面听到了挑拨离间的意味,对杜冰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如果不是受他的教唆,估计三叔最后也不至于变得这么坏。 姜雪时着急道:“那钱夫人如何回应的?” “钱夫人觉得丞相是个好官,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脾气好,会疼人,宰相肚里能撑船。生活中都会有些地方不尽人意,跟她语不搭调,但是夫妻生活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 这些家里的事,丞相夫人完全没必要跟一个外人讲,何况还是一个男子。 虽说杨璇蠢到被人利用,但是这个钱夫人是真的不知道避讳,知无不言啊! “然后啊,属下又从窗缝里看见,杜冰摸了一下钱夫人的手。”芳谷接着说。 姜雪时大吃一惊,“什么?这个登徒子打这种主意?” 芳谷点点头,“属下说的句句属实,丞相夫人被吓到了,迅速抽身准备离开,不过杜冰很快把她的手放下了,说自己会看手相。” 姜雪时呼出一口气,害怕俩人真给丞相蒙羞。 “然后呢?” “他说丞相夫人的福气好,寿命长,身体各方面都是顶好的,平时肯定宽容大度,所以不易生病。这么好的一块璞玉给丞相实在太可惜,他不知道享用,以至于丞相夫人脸上没有光泽。” 这么隐晦的事他都敢说,真是活腻了 “丞相夫人没骂他?”姜雪时疑惑道。 “丞相夫人那会满脸通红,羞得落荒而逃,自此我也赶紧回织裁坊,怕被发现。至于杜冰后面再见什么人,就不得而知了!” 姜雪时顿时脑瓜子疼,这个杜冰真的是小看他了,这么能折腾! 姜雪时若直言,怕丞相脸上无光,还是叮嘱他多找几个人盯着夫人出门吧,至于以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全在于钱夫人能不能坚守妇道。 皇宫里的霍毅行醒来后,第一次见程寂。在印象里他还是那个虎背熊腰的举子,没想到现在大变样,怪不得姜雪时看得上。 刘太医服侍皇上用过餐后,太监们又帮他沐浴焚香。为了不那么颓靡,他还穿了件明亮的外衫。 太医们是自己人,程寂却不一样。 等不及的程寂一进门就拱手:“草民给皇上请安!” 霍毅行见他戴着锥帽,不似之前几人疑惑,而是夸赞了一通,“众人皆夸你医术了得,若能治好朕,朕重重有赏!” 他没有反驳,只道了句:“谢主隆恩,如今时间紧急,皇上中毒快两个月,还请让我等冒犯,全身检查!” 霍毅行顿时愣住了,“朕……朕……” 刘太医看出他的难堪,毕竟是皇上,哪能一丝不挂的在人前被观摩。 “皇上,救命要紧,大家都是男儿身,如若再有拘束,恐怕真的没人能治好您了。” 大家都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唯有程寂昂首挺胸,在认真等他作答。 霍毅行认命的妥协了,“好吧,让朕遭此侮辱,你可知若是治不好,可要受罚的!” 程寂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既然身体出现问题,必然不能忽略每一个细节。 “草民贱命一条,愿以人头担保!” 趁着天色未完全黑暗,曹公公让大家全都出去,由刘太医等人褪去衣物。 霍毅行身上一凉,神经绷紧,只着了里裤。嘴里仍旧发着帝王的威严:“快点!” 顷刻间,太医们都说:“得罪了!” 那是连他身上的一个红点都不能错过,以前他们没想过这种检查,只有换洗的皇后和太监们得知他身上是否有异样。 可他的身上是连个肉疙瘩也没有,就几颗黑痣,前前后后看了个遍,十几双手又不死心的想查出身体的凹凸不平,奈何一无所获。 程寂这时也犯了难,肯定是他太着急了忽略了什么。 不得已他又问:“皇上可曾被什么叮咬过?” 霍毅行摇头,“朕出门不是伞就是扇子,屋子里驱虫的草药也多,熏了香,根本连苍蝇都不飞进来。” 刘太医当然知道这病多蹊跷,自己也熬了这么长时间。他安慰着程寂,“程大夫,别着急,我们再斟酌斟酌!” 霍毅行本不想打击他,折腾一番他又开始发烧了。他难受得头晕目眩,“你们……给朕用点心吧!” 程寂拿着自己的医书,一个个的翻关于解毒的药。他曾经也用过不少,不管是家禽还是人,他都能药到病除。 于是他根据皇上的状况,写出了两个药方,递给刘太医:“刘太医,可有试过这种方子?” 刘太医看了一下,发觉它分量不少,担忧道:“程大夫,你这药量……” 程寂安慰他:“你不用担心,以前我在村子里给不少人用过,不会有问题的!” 他这么一说,刘太医也就安心了。 不过给皇上吃之前,他先给别的病中宫女试药,就怕出现什么问题。好在宫女后来退了烧,并无异样。 第87章 误诊?死刑 昨夜一番折腾后,这体温总算是降下来了,霍毅行迷迷糊糊的只想睡觉,他总是觉得很累很累,不想再起来了。 风雨交加的晚上,众人都睡得格外香甜,皇上有宫婢们守着,太医们也做了个美梦。只有程寂还在秉烛夜读,搜查一切皇上可能中的毒。 他单手撑着脑袋,夜深也熬不住在桌上睡着了。早上刘太医见了心中慰藉,感叹后生可畏,医术定能更上一层楼,是鹿琼之幸啊! 刘太医给他盖上薄被后,嘱咐宫女不要吵醒他,那宣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中毒之后的症状,似乎是要与圣上的对比,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就是大费周章。 屋檐洒雨滴,薄雾朦胧,葱葱郁郁的树叶被雨洗涤后犹如新出的嫩芽,朝气蓬勃。 卷起翡翠帘,刘太医不敢贪恋这如此恬静的清晨,转头进了皇上的卧室。 约摸一个时辰皇上就会醒,他从来不会超过四个时辰。 “昨夜可有醒?”刘太医小声问婢女。 宫婢也蹑手蹑脚走过来低声道:“皇上昨夜睡得很安稳,一次也没醒过,只是……” 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刘太医疑惑道:“只是什么?” 她红着脸将闻到的异味说出来,“皇上可能……尿床了!” 刘太医赶紧将她挥退,“皇上在病中情有可原,不得跑出去胡说八道,不然小心舌头被拔了喂狗。” 宫婢吓得小脸苍白,忙跪下发誓:“奴婢觉得不敢乱说半个字,否则天打五雷轰,株连九族!” 刘太医也就吓吓她,让她赶紧下去找曹公公来。 自己则轻声呼唤着:“皇上~皇上!” 奈何睡梦里的人一点反应也没,呼吸平静,却动也不动。 不得已刘太医又摇了摇,“皇上!” 病床上的人了无生气,像是死了般。可是叹了鼻息还有,不可能醒不来,除非昏死过去! 感觉大事不妙,他赶紧让所有人都起来。 大伙睡也没睡好,肚子还是空空的,刘太医这么一叫全都精神了。 程寂自然也随着众人跟过来,见皇上昏迷不醒的样子犯了难。 “程大夫,皇上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你下的药太重了,以至于皇上沉睡不醒?”刘太医首当其冲的质问。 程寂忙摇头说:“我下药的分量虽然有助于睡眠,但是不至于叫不醒,主要还是解毒的分量最多!” 另外的一名年轻点的孙太医,颤巍巍的对刘太医说:“刘太医,这真的……真的跟我们无关吧,昨日是他……是他给的方子皇上才成这样的,一会太后和皇后娘娘要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 宋太医也附和着:“是啊刘太医,我们虽然医术不精也不敢胡乱用药,皇上突然这样,肯定是他一手促成的,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肯定是他用药不当导致皇上的身体承受不住!” 刘太医最是公正不阿,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绝不会胡编乱造,一会太后她们若责怪起来,他也不敢偏私啊! 虽然眼前的少年颇有几分胆略和才气,可是……事已至此,谁也救不了。 得知事情的严重性,太后和皇后娘娘纷纷哭成泪人,对着皇上不停的呼唤着。 昏迷的人甚至连手指都没动过,即使掐人中也不见醒来。 程寂难以置信,行医几年从未有过差错,若是出现问题,那一定是皇上的身体出现别的症状了。 程寂还想再查看皇上的身体,太后娘娘已经发飙了,“来人,把程寂给哀家关进大牢,皇上一日不醒一日不准给他送饭!” 这是想将他活活饿死,程寂没想到刚来就酿成大祸。 可是他坚信自己没有任何地方做错。 “太后娘娘,请允许草民带上书。” “你这种庸医,把皇上害成这样,哀家不会让你再碰皇上一根手指!” 程寂还在极力辩解,“皇后娘娘,草民绝无害人之心,昨日试药的婢女比圣上先服药,今日早就醒来了,而且面色如常,用不了两天就能好。” 儿子现在跟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叫她怎么去相信。 “够了,把他给我带下去!”陆太后怒吼一声,曹公公立马将他带走。 被押解的程寂,路过翡翠宫时,只随意扫视了一眼宫门,便见到一天仙般的女子盯着她洁白的手腕,上面戴了一串铃铛。 这么好看的女子。面容阴沉的时候却让人不寒而栗。 抱着书的他疑惑道:“曹公公,这座宫殿住的哪位贵人?” 他已成阶下囚,曹公公快人快语的叹着气说:“死到临头呢还看女人呢,告诉你也无妨,正是和亲的泰安公主,当今清贵妃!” 程寂明了,怪不得看起来样子怪怪的,泰安人阴险狡诈,表面最是无害,不然也不会出其不意攻进鹿琼,跟鹿琼打了这么多年。 任何表面上看去友好的人,你永远都看不清他的真面貌。今日那些太医一个个避他如蛇蝎,真的世态炎凉。 来的时候哪一个不是热情接待的,出了问题生怕自己推卸责任给他们。 到了天牢曹公公就不管了,他只嘱咐一句:“皇上能不能醒,决定着你能不能活下来,程大夫好自为之,天牢阴冷,小心生病。” 这时候还能对他关心一句,程寂也不忘回礼。随后跟着狱卒来到了一间满是跳蚤和馊臭味的牢房。 他进去后,淡定自若的坐在草上翻开了自己的医书,尽管饥肠辘辘,可他觉得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 旁边的高远一直都没有见过别人,今日来了个戴锥帽的怪人,他来了兴趣。因为一个人在这实在无聊。 “兄台,犯了什么事被砍头呀?” 程寂不是十恶不赦之徒,不屑跟这种小人打交道,也就充耳不闻。 高远一见是个闷葫芦,失望的坐了回去。 王爷说会想办法救他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每天就看着牢房和远处的犯人,他要精神崩溃了。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吃饭的时间,狱卒只给高远送去了食物,而程寂还能镇定的坐在那里看书。 这莫不是个傻子吧?高远转念一想,十有八九是傻子来给人顶包。 不一会,饿得难受的程寂,终究还是合上书躺了下来。 高远又喊他:“我分你一半的饭,你跟我聊聊天吧,我一个人怪闷的。” 都是将死之人,他倒看得开。 程寂凑近了些看他,正是刑部部侍郎高远。 听说是刺杀姜雪时的逆贼。 “好歹咱做个饱死鬼,路上也有个伴!”高远开口劝解。 程寂叹了口气,“你又是为何杀姜雪时?” 高远笑着说:“我要能说给你听,我还用在这待着吗?” 他将筷子分了一半的饭给程寂,“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程寂!” 他脑子很清醒,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治好病,再怎么装清高,也不如眼前这一两饭实在。 第88章 巫蛊之术 听到程寂入狱的消息,已经是下午。 皇后不允许探视,她下朝后一无所知。程寂那么胆大心细的人竟然能出错,对方是久病不愈的皇上,现在情况陡转急下,太后娘娘肯定是悲愤交加。 天牢的环境还不如牲畜的住的,再不给饭吃必定饿死。她最终还是希望他能戴罪立功救好皇上,毕竟也算是姜家的恩人。 焦急的等待,又过了整整一天,丞相又罢了早朝,原来是皇上病危。 姜雪时心里更不踏实了,将所有事抛之脑后,进宫面圣。 太后携众嫔妃早在明君殿等候,刘太医早上再次传来噩耗——皇上印堂发黑,脉搏微弱,恐怕这两天要不行了。 包括司马疏清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小声啜泣,姜雪时则默默地站在刘太医身后。 “刘太医,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至少让皇上醒一醒,说句遗言也好。扶持新皇的路上,一定比现在还要艰辛。 忽然怀念那个勤政爱民的皇上,虽然他有时爱开玩笑吓唬人。但是只要有利于百姓的事,他一定会去做。 司马疏清一边滴着眼泪一边看床上的人,祈祷着他快点死亡。 忽然胃里一阵翻腾,一股酸水呕了出来。这会大家都没用早膳,才坐了一会就开始反胃。 旁边的傅音姬关切道:“清贵妃,你怎么了?” 她知道自己是怀孕了,而且怀的还是阿达的孩子。 司马疏清擦着因剧烈呕吐而涌出的眼泪,刚想说没事,结果又不停的干呕着。 刘太医闻声过来,同样急切:“清贵妃,让微臣给您把把脉吧,身子不适吧?” 鹿琼讲究三个月安胎再报喜,所以她没有承认,只推辞道:“不用了,可能是没休息好,早上肚里空空如也,难免会胃里难受。” 陆太后作为过来人嗅觉灵敏,坚持让刘太医把脉。“身子不适就让太医看看吧,大家也好放心。皇上如今病入膏肓,哀家理解你们心里的悲痛,哀家还没死呢你们急什么!” 她这么说,司马疏清也不好推辞了,提前两天知道真相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皇上都是要死的。 侍女将手帕搁置在她手腕处,刘太医屏气凝神许久,恍然大悟。 “贵妃娘娘,您这是喜脉啊,大概有两个月的身孕!” 司马疏清假装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这……刘太医真的吗?本宫不知道……” 太后一听,忙擦干眼泪吩咐道:“宋太医,你再给她仔细瞧瞧,皇上有后了?” 司马疏清懵懂的解释,“月事推迟了两个月臣妾不敢确定,想着等三个月再让太医瞧瞧!” 陆太后眼睛都不敢眨,紧张的盯着宋太医的手。 若是留了后,毅儿此生也没有遗憾,最好生个儿子,继承皇家血脉! 宋太医再三确认,“太后娘娘,微臣与院首一样,确定是喜脉无疑。” 陆太后激动的趴在床边,呼唤着皇上,“毅儿你快起来看一眼,你有孩子了,你快点好起来啊!给你娶了皇后,生了孩子,还不够冲喜吗?” 刘太医在一旁叮嘱着司马疏清,“娘娘还是回去静养吧,皇上这里不要再来了,以免伤心过度影响胎儿。不可多吃活血之物,不能过度疲劳,不能摔着磕着,烦请绝对安全的度过头三个月。” 司马疏清一一记下,既有了身子,谁还敢让她在这陪皇上,那肚里可是皇子皇孙。皇宫几年来都没喜讯,偏生在国丧期,皇上即将追随太上皇而去,定是命运多舛。 周贵妃面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幕,她嫉妒司马疏清才来短短几个月就怀上龙种,而自己都几年宠冠六宫,肚子就是没动静,气得头昏脑涨。 可怜的傅音姬甚至还没圆房,姜雪时见她此刻还想着赏了一堆补品,又麻木的站回原来的位置。 太后下旨将皇上的身体状况散播给众人,那些个皇亲国戚全部返京,或许还能见上一面。 钱守梧和吴锋就在宫里候着,以防这时候出现什么乱子。 姜雪时看着好端端的一个人被折腾得如同失血的鬼怪,恍如隔世。 天牢里的程寂又经历了一夜的冥思苦想,大胆的猜测皇上也许是身中蛊毒,那位泰安公主来自南方,巫蛊之术神秘莫测,泰安人无所不用其极,以公主和亲为幌子不无可能。 一旁的高远刚醒来就见他发呆,“这么用功啊,你学医是为了什么?” “为了救人于病痛,为了让大家做回一个正常人。” 高远笑着问他:“那你肯定是误诊了某位宫里人,才被送进来的!” 程寂知道他很聪明,默认了。 高远又怀着期待的问:“哑巴能不能治?” 程寂摇摇头。 他自顾自的回忆着,柔声细语的说:“我有一个妹妹,与我相依为命,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人。为了让我有更好的前途,离开了我,我有许多年没见过她。虽然她是个哑巴,却很聪明,烧得一手好菜,还会锈荷包,她供我读书多年,我却无以回报,可能我死之前,再也见不到她了。” 人各有命,程寂觉得自己又何尝不是历经坎坷,好不容易走了出来又把自己送上绝路。 自身难保却还安慰他:“既然她很聪明,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 高远笑了笑没有答话,今日的早饭依旧分了他一半。 程寂没有理会,却在牢房门口嚷嚷:“这位官爷,麻烦给我通报一下,我有急事需要报告刘太医!” 那人笑了笑,拿着手上吃剩的包子扔他脸上。“赏你了,知道你饿。马上就要赴死,别做梦了。” 程寂无视他的嘲讽,再次解释:“我有法子治皇上,你替我通报一声吧!” 那人也不耐烦的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他一番。 “疯了吧?皇上已经不行了,今早都去各地报信来见皇上最后一面,你就等着给他陪葬!” 程寂不知怎么跟他说,又拿出脖子上仅有的玉佩塞到他手里。“我没撒谎,麻烦你帮我通传一声。” 那狱头一把夺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给我也好。太后吩咐过任何人不准见你,也不给你送吃的,我就仁慈点,让你吃点剩菜好上路。” 程寂这才明白做什么都是徒劳的,他根本接触不到外边。 高远早预料不会有人理他,“死了这条心吧,像咱们这地方绝没人愿意来看。” 其实他也开始怀疑瑞王的话,是不是真能狸猫换太子救自己出去。 程寂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只好徒手将牢房的门中间劈开,吓傻了一旁的高远。 还好只戴了脚链,手还比较灵活。牢房里的人听到动静,吓得立马抽刀赶来。 第89章 不情之请 双拳难敌四手,待程寂打倒了十几个人后,又回到了牢房。 狱头捂着肚子不停的谩骂:“妈的,你给老子等着!越狱是大罪,你等着吧!” 程寂笑了笑没答话,都死刑了还在乎多这一桩。 高远没想到他武功这么厉害,顿时有了让他带自己一起跑的想法。 “唉,仁兄,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越狱,可不是上上之策。” 程寂哪里是真的要越狱,他是想借此弄出动静,若有人来治他的罪,就有机会解释了。 姜雪时从明君殿出来,迎面而来的是给司马疏清送东西的崔尚宫。她年近四十,管理后宫大小事务,皇后娘娘的一把手。 她微微福身算是行礼。 姜雪时问她,“崔尚宫,听说有位宫女和皇上吃过相同的药,不知那宫女如今怎样了?” 崔尚宫抬起头来挺直了腰杆,“姜将军,后宫的事自有皇后娘娘操心,您问这些倒像是为那程大夫开罪,太后娘娘心意已决,谁也改变不了的。” 她是前朝之人自然管不得后宫之事,正五品女官敢跟她这么说话,看来是有人撑腰了。 姜雪时没跟她一般见识,出了宫一路往天牢而去,此处挨着大理寺,关押的犯人差不多混合在一起。 王大人见到姜雪时,并未起身接待,等她自己进门。 他一定是记恨自己拒绝王夫人的提亲,才敢无视自己。 姜雪时脚刚过门槛,王大人故作惊讶道:“姜将军来了,真是稀客啊!我这地方都是关押嫌犯的地方,少有人来,下官一时眼拙,失敬失敬!” “王大人身处要职,这么专注定有要事,不必多礼!” 黄花梨木条案上摆满了一摞册子,见有本书没合上,赶紧让小厮将东西清理一下。“桌上太乱,我们到那边坐吧将军!” 姜雪时微微点头。 明知太后有旨,还是来看程寂了。 谎言没戳破,但是他俩要一起死了,也实在让人惋惜。 “姜将军今日来,有何要事吩咐?” 姜雪时也不绕圈子,“我有个不情之请——程家于我有恩,程寂因圣上入狱,听说要为圣上陪葬了,我不是来救他,只是想见上一面,也好给他家里带个遗言。” 王大人叹了口气,先是盯着她看了会,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完全不当回事。 “太后的旨意,下官不得不遵从,老夫从不徇私枉法,只怕要让姜将军失望了。” 太后见了她就跟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哪里会听她的求情。 “王大人管理天牢,肯定会去天牢视查,既然我去不了,烦请王大人帮帮忙。尊夫人喜欢织裁坊的一块云锦提花面料,三个月之内双手奉上如何?” 王大人与王夫人伉俪情深,这点传口信的小忙他不会不帮。俩人之间也不存在抗旨不尊以及受贿之嫌,王大人没理由不答应。 果然,他笑了。 “还是姜将军会做事,你这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胸襟,也着实让老夫佩服。” 俩人正谈着,狱头突然捂着肚子冲了进来,“王大人,程寂他刚刚想越狱,打伤了十几个兄弟,您看怎么办?” 姜雪时一怔,不知他怎会有这种心思。凭一己之力,想出关卡重重的天牢绝不可能,这也不像他的作风! 王大人回头看了一眼姜雪时,神情耐人寻味,不解又好笑。 “姜将军,我去去就来!” 姜雪时没想到今日就赶上了,也耐心的等待着。 狱头一边走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这个狂徒真是胆大包天啊大人,不仅出言不逊疯疯癫癫的,还跟旁边那个高远窃窃私语,俩人肯定商量一起越狱!” 王大人不觉得高远是这么愚蠢的人,除非他在牢里得了失心疯。 “这两天他在牢里都干什么了?” “就是抱着他那本破书不知道在看什么,一坐就是一整天。高远在他隔壁,还给他分一半粮食,我看他俩八九就是在谋划什么!” 王大人心中疑惑,还是打算见了程寂再说。 到了牢里,他脱下外套换了身衣服,腰间的香包少不了,不然每天来一次得被臭死。 程寂远远就见他过来,眼中燃起了希望。 狱头指着戴帽子的人,“就是他,大人!” 王大人先看了眼程寂,又看了眼翘着二郎腿看着窗外的高远,一看就是诡计多端的人精。 “程寂,你可知你犯下死罪,再怎么越狱也是徒劳的!” 那牢房断了一根木头,狱卒正换一根新的。这还是大白天他就敢胡作非为,到了晚上有可能真的逃得出去。 程寂拱手向王大人行礼,“程寂并非想越狱,而是想向大人禀报皇上病情,草民有法子救他!” 说这话王大人也不信了,“不要再妄想出狱了,皇上就快不行了,你认为太后会再信你一次?” “皇上中的是巫蛊之术,故而药石无医,体内有蛊是不定时发作,若为虫蛊,更是掏空心肺,再无治愈可能!” 王大人听完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 “王大人,草民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在进天牢的那一天看见了宫中的清贵妃。泰安之人擅用巫蛊之术,因此拖垮皇上的身子,使我们鹿琼再次走向衰败!” 王大人看了眼旁边的狱头,俩人都是一脸茫然。 鹿琼以前在战场上也吃过巫蛊之术的亏,听说有一名将军爱上了一名泰安女子,自此对她百依百顺,甚至使十万大军落入敌人陷阱,鹿琼大败。那位将军明明已经死了,却像行尸走肉般又回到了泰安,后来还有很多人见过他。 他的话醍醐灌顶,点醒了王大人。 “你且在牢中等候,我去向太后娘娘禀报!” 程寂见达到目的,松了一口气。 蛊虫再不取出,皇上真的会死,他也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姜雪时左等右等等不到王大人归来,以为他食言了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就去问小厮王大人的去向。 小厮与姜雪时一般高,却不敢看她,“将军,我们大人有急事进宫去了,您若是不嫌弃,便随我们在此用午膳吧?” 姜雪时倒不是嫌弃,而是想知道王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必了,我进宫去。” 若是王大人反悔,她也只能拉下脸皮去求一求太后了。虽然不能救他,好歹也送他最后一程,毕竟也用他挡掉了许多桃花。 第90章 一死自证清白 陆太后正屏息凝神,在钦天监的观星楼上再次看向四周,目之所及,皆是回忆。那高高的城墙,阻挡了她的视野,这辈子也就困在这里了。 她从一个小小的昭仪一步步坐上皇后之位,与先帝恩爱无比。如今她们的儿子也要随之而去,她盯着地面想一跃而下,可是她害怕,还是服毒自尽为好。 等儿子走后,她托付好一切后事,就来陪他们父子。 王大人正着急的找她,好一会才知道她来了钦天监,只得派人上去通知她。 陆太后身边的嬷嬷听到有要事禀报,提着一把老骨头就往上跑,跑到一半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真不知太后娘娘怎么上去的。 等了好一会,陆太后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出来。 刚刚伤心的泪水,早已被抹干。 “王大人,是大理寺又出了什么重大案子吗?” “回禀太后娘娘,是关于皇上的,我们去屋里谈吧!” 陆太后此时对别的事不太上心,若是关于皇上,她还能坚持听一下。 待王大人将程寂的话复述完,陆太后气得发抖。 “哀家思来想去觉得这病蹊跷,竟是蛊毒?” 王大人也不敢保证程寂说的话绝对正确,所以还是以刘太医为准。 “不如先去问问刘太医对此事的看法,若真如他所言,皇上尚有一线生机啊!” “摆驾明君殿!” 王大人亲自扶着她,她不似刚刚颓废的模样,气势汹汹的就冲进人群。 刘太医等人又是跪了一地,心想太后刚走怎么又回来,竟是王大人也来了! 刘太医面色为难的解释:“太后娘娘,皇上他……还是没醒。” 太后看了曹正一眼,“将所有不相干的人赶出去,留下太医院的人。” 这里还有几个婢女和美人,怕走漏风声让皇上再受重创。 “刘太医可听过巫蛊之术?” 刘太医骇然,“太……太后娘娘,你怀疑皇上就是中的巫蛊之术?” 陆太后点点头,“是程寂说的,而且我们宫里,正住着一位泰安人。” 刘太医怎么想都想不通,这巫蛊之术是怎么让人变成这样的。 王大人理智分析道:“那位清贵妃不是已经有两个月身孕吗?若是皇上一去,那她的孩子很有可能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所以她是想把控鹿琼的朝政。” 刘太医的脑袋乱成一团麻,“王大人,她才两个月的身孕,难不成她能预知自己会怀上龙胎?” 这点倒是解释不了,可是眼下得知道这种巫蛊之术怎么解! 陆太后不想听他们说这些废话,不耐烦的盯着刘太医,“你有没有办法解,或者得道高人?” 刘太医闻所未闻,哪里会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直接把翡翠宫那位娘娘抓来,让她自己解?她肯定有解药!” 看了眼床上的人,此刻她虽然不信程寂,但是也没有任何说法能解释皇上的病症了。 “把司马疏清叫来,不要伤着我的孙儿!” 曹正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恨不得把那个妖女杀死,害得皇上受这么多苦,若非有皇子保命,太后娘娘不得砍了她! 司马疏清正悠闲的坐在床上吃水果,阿达在一旁拥着他,听到外面把风的宫女禀报:“娘娘,曹公公来了!” 吓得阿达一个转身滚落地下,又飞身躲进屋檐上。 曹公公见她吐了一地的葡萄皮,果然她是过得最自在的。之前被她的外表迷惑了,皇上成这样,她那旁边的水果堆成山,可知道享受。 曹公公斜嘴讥讽:“贵妃娘娘好胃口,太后娘娘宣您去明君殿,且跟奴才走一趟吧!” 司马疏清不知道要她去做什么,难道是皇上醒了?依照这个进度蛊虫应当很快将他的血饮尽,千疮百孔,醒了也可能是回光返照。 “公公,皇上如何了?” 公公心里暗骂她明知故问,却依旧耐着性子回她:“活得好好的!” 到了明君殿才知道只宣了她一人,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还楚楚可怜的低着头请安。 “母后,可是皇上醒了?” 陆太后瞧着她这模样,装得真好。 “司马疏清,说吧,蛊毒怎么解?不然我让你们兄妹俩陪葬!” 司马疏清的心漏跳了一拍,这不可能,她怎么会知道? 司马疏清无辜的看着她:“母后,您在说什么?” “给你一刻钟,赶紧和太医一起解开皇上的蛊毒,不然我就先拿你哥哥开刀!” 她突然大哭了起来,“母后,我是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什么蛊毒?我不是巫女!我哥哥也是无辜的,你不能听信别人妖言惑众来害我,虽然我是泰安人,但是我与皇上夫妻情深,我又怀了他的孩子,我怎么会害他?” 到这个节骨眼上她死活不承认,刘太医也犯了难,他也没见过中蛊的人,更不会解。 陆太后已经生气了,哪管她说什么,“来人,把司马佳和给我带进宫来,做成人彘!加注在我儿子身上的伤害,我要你们双倍奉还!” 司马疏清见辩解不了,哭诉道:“既然母后您不信我,唯有一死自证清白” 她豁出去了,就算自己死也不能让哥哥死去,霍毅行必须死! 眼看着要撞上柱子,王大人眼疾手快给她拦了下来,但是还是摔了一跤。 这一幕将陆太后吓到了,到底谁说的是真话? 她踉跄着倒退几步,坐回椅子上,“从今日起,清贵妃禁足,没我的命令不得出来!” 司马疏清还在挣扎着,“若要冤枉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母后,您不要听信小人之言啊母后,我对皇上的真心天地可鉴,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王大人见她的身影远去,又给陆太后出了个主意。 “太后娘娘,臣有个法子。” “说!” “司马佳和在宫外不得入内,目前宫里发生的事还不知道,不如臣亲自去捉他,就说司马疏清已经招了,看他跟不跟我走就知道了!” 陆太后点点头,“此事交给你去办,一定不要出差错!” “是!” 王大人告退后,刘太医与宋太医等人看着皇上无从下手。 “太后娘娘,我等实在不敢下手,不如还是……把程寂放出来吧,可能他也是被冤枉的。” 陆太后叹了口气,“不急,等把司马佳和抓到了再说。” 刘太医劝她:“娘娘,皇上现在情况危急,程寂能等,他不能等啊!” 听到这陆太后又慌了,“既然是他发现的的,让曹正去把他从牢里提出来吧,你们配合他的一切指示!” 刘太医这才松了口气,他们几个对这种毒从未涉猎,无从下手。 第91章 晴天霹雳 司马疏清被押解回宫,精神恍惚,一脸惨白。 阿达在柜子后边出来,还不知蛊毒被发现之事,只当她孕吐难受。 “清儿,你怎么了?”他心疼的拥着她瘦小的肩膀,发现她还在不停的颤抖。 司马疏清气喘吁吁,脑袋一团糟,心都快跳出嗓子眼。阿达的话,她一句回答不了。 “完了,全都完了!” “清儿,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该不会是蛊毒反噬,反而让她神志不清吧? 过了好一会,司马疏清才缓解。“阿达,他们知道皇上中蛊毒了,并且怀疑是我下的,现在我已经被禁足了,该怎么办?” 阿达实在想不通他们是怎么发现的,皇上马上就死了,不能功亏一篑,可是他不能让清儿和孩子陷入危险境地。 “我带你出去,你别着急!”阿达安慰着她。 司马疏清摇摇头,“如果我们畏罪潜逃,哥哥会被他们折磨而死的,他们现在还没把握治好皇上,他们不敢杀我!” 阿达在房间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当初就不该派你来,出这个馊主意,鹿琼人不是傻子!” 司马疏清也纳闷,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有人能想到蛊毒。 她深吸一口气,“不行,就算我逃不了,我也不能让皇上活着,我立马给皇上下降头!” 阿达立马拦住她:“清儿,你疯了?你再下降头,你和孩子也会承受不住的,那个狗皇帝已经危在旦夕不必多此一举!” 司马疏清已经没办法了,她身处皇宫又不能和哥哥一起逃出去,若能出得了上京,绝对有机会出鹿琼! 阿达抓着她的手,“不如……你让蛊虫出来,让他们发现不了蛊毒,这样就能洗清你的嫌疑了!” “如今我被禁足了,要如何去解蛊啊?” “等晚上的时候,我将他胸前的肉割开,你在这儿念咒语,用蛊母呼唤它出来!” 要靠近皇上何其难,也只有晚上他们睡觉松懈了,才有这个机会! 司马疏清给他一瓶迷药,“点燃即可,你记得带好面巾,不然自己也会中招!” 阿达点点头,又让她安心的睡一觉,到时候一切都会好的。 狱卒给程寂开完锁,吩咐道:“程寂,太后传你进宫!” 没想到消息来得这样快,王大人办事效率颇高。 一旁的高远没了伴,心中怅然若失。但是也打心底为他高兴。 程寂看了眼他之后,抱着自己的书准备离去。 高远觉得此生可能没有机会再出去,急切地唤了一声:“程兄!” 程寂大概明白不会再回来,盯着他疑惑不解。 “我妹妹耳朵后面有块黑色胎记,小名笙儿,不会说话,若哪天你遇见了她,帮我说一声谢谢!” 程寂念他分食的恩情,也就记下了。茫茫人海中,与一个不认识的人相遇该是多么难! 姜雪时又进了宫,逮住宫女问王大人的去向,得知王大人已经出宫去了,这是把她给忘记了。 她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准备回去,就见曹公公带着程寂又进宫了。 想到这又觉得自己可能误会王大人,心生愧疚。 再见程寂还是有些心虚,毕竟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别人那撒谎要与他成婚。等皇上醒来,她一定第一时间解释,以免误了人家的终身大事。 程寂一眼就看见了皱着眉冥思苦想的她,与之前见到的样子不同,现在白了不少。眼神里总觉得带着一种悲悯,清冷如月,杀伐果断的她,与别人最是不同。 曹正每每碰上她就高兴,皇上身边的红人自然也少不了他的好处。可惜他现在没心思跟她唠嗑,只给她请了安,“姜将军!” 姜雪时感觉事情可能有转机,忙问:“程大夫无罪释放了?” 曹正解释说:“一切还得听太后娘娘的旨意,皇上生命垂危,我等先行一步了!” 她看了程寂一眼,轻轻点头让开。 与程寂一句话没说,但是程寂听到姜雪时提到他的名字,他还是心存感激的。 看着一行人离去,姜雪时也打道回府,皇上真的还有救吗?连她自己都不信。 王大人进了质子府,原本是大张旗鼓的去府上捉人,却听说司马佳和去了端阳县主府上,这下又得跑一趟了。 周华云尚在养伤,每日在府里无所事事。现在她已经能靠在椅子上出门呼吸一下印象空气,花看腻了,水里的鱼也快看死了,亏得司马佳和隔三差五来看她。 以前觉得他是个粗鲁又不懂女人心的男人,没想到聊起天来却格外幽默。 这府邸是新翻的,固然是气派庄严,有浓厚的历史气息。如果不是国库紧缺,舅舅怎么会拿它翻新?她当初不愿意,现在却觉得捡到宝贝了。 今儿他又给周华云送来一只会说话的八鸽,这八鸽生得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眼睛小,仿佛黄豆上点了墨,毛发只是乌黑透着青光,在周华云看来并不讨喜。 “笨蛋鸽子,傻鸽子!” 她对着鸟笼一直玩弄。 没想到一会,它自己也叫了起来:“笨蛋,笨蛋!” 她惊喜的拍着椅子,“它说话了?” 司马佳和怕她激动又弄疼了,忙稳住她的肩膀:“县主当心!” 周华云被他接触的那一刻,脸突然就发热了,“谢谢大皇子!”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早就把他当成朋友了,甚至更亲近。 司马佳和提醒她:“县主伤势未好,切莫激动,不然就是我的罪过了。这八鸽聪明得很,只要你肯教,它还能学更多的话!” 周华云俏皮的转着眼珠子,“嘿,有了,给我说——姜雪时母夜叉!” 那鸽子刚开始不理她,不一会又断断续续说了! “姜雪时,母夜叉!姜雪时,母夜叉……” 周华云心中得意,“你真聪明,我还以为你是个丑鸟呢!” 司马佳和也盯着鸟说:“听到没,县主说你丑!” 那八鸽似乎通人意,立马盯着司马佳和说:“你丑!你丑!” 周华云又被逗笑了,实在太开心。 还没等俩人玩尽兴,她的侍女小心翼翼的说,“县主,大理寺卿王大人来了,听说是来找大皇子的!” 周华云皱皱眉,哪有去别人府上找客人的道理,而且现在俩人正玩的开心。 “让王大人天黑以后去质子府找他,就说咱俩有要事!” 话刚说完,王大人已经进院子了。 周华云看到后,觉得面上无光,这王大人竟然这么进来了。 “王大人,什么意思?” 王大人不理会她的愤怒,本就是嚣张跋扈惯了,都被人打成这样,还不吸取教训。 “司马佳和,你们泰安以蛊毒之术祸害皇上,你妹妹已经供认不讳,跟我们走吧!” 不由分说,几个侍卫已经给他架起来了。 司马佳和挺意外会是这个结局,震惊、不安、到惶恐,随后苦笑着看了眼周华云,“县主,永别了!” 王大人还得给她行个礼,“县主,告辞!” 听到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离去。 心顿时如坠冰窖。好不容易有个男人能讨她欢心,竟然是个奸细! 可是,她多期望他和此事无关。 第92章 必死无疑 寂站在楸树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望着明君殿他毅然决然的走下去。 刘太医和太后等人还在里面等着,皇后听说出了这么大动静,也跟了过来。她也听过巫蛊之术的传闻,光想想便夜不能寐,皇上竟然亲身经历着。 “程大夫,你真的有把握治这巫蛊之术吗?”傅音姬惴惴不安。 床上的男人仿佛吊着一丝气,一个不留神就要离她而去。说实话,她对皇上谈不上多深的感情,但是她愿意跟这个男人白头到老。 至少,他值得! 程寂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淡淡说出三个字:“没把握!” 太后又被他激怒了,“我就知道你这个庸医喜欢说大话,来人,给我拖出去砍了!” 刘太医忙拦住她:“太后娘娘息怒啊,他还年轻肯定没这经验,但是凭他无师自通,知晓病因,已经比我们强太多了。” 程寂无惧的看着太后,“娘娘,凡事没有绝对,我会尽最大努力!” 傅音姬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万一有差错,皇上将永远醒不来。 “母后,还是让清贵妃来解吧,万一程大夫不行,皇上就没机会了呀!” 两边僵持不下,这一等,程寂只好拿出他那本详细记载的医书。 “太后娘娘,上面有解法,我对自己施针非常有信心,只要确定蛊虫的位置,从而给它引出来,再加以调理,皇上定能醒来!” 刘太医看着他那本医书特别厚,似乎还是几本缝在一起,纸质很旧,看上去有些年份快要翻破了。 “此书是……” 程寂老实回答:“草民的祖父有一位友人,擅识草药尝百毒,医病从不收诊金,只为有人能让他看病,写出一本包治百病的书。” “请问尊师姓甚名谁?” 程寂摇摇头,“无名,他周游天下,听说在一个悬崖上,不小心断了绳索而死。” 这便让众人犯了难,他是诚心在拿皇上当药奴。 程寂从没见过他,但是很佩服他能对一件事持之以恒,留下如此宝贵的医书,所以自己也有了和他一样的愿望。 “太后娘娘,您要是不信,还是让清贵妃来吧!” “清贵妃没有承认,并且她有了身子,哀家也不敢让她真的出事。那毕竟是皇上的孩子,皇家子嗣凋零,若是皇上醒来,还会埋怨哀家!” 程寂看了眼床上,一不做二不休,从箱子里取出装银针的布帛。 “那太后娘娘请信我一回!” 陆太后看着银针,还是认命的点点头。 整个屋子就剩下刘太医,两个人大气也不敢喘,在身上扎的每一针都小心翼翼。 他相信蛊虫此时可能在上半身,因为它们喜欢食血,越靠近心脏,越能感受到它们的位置。 待二十四根针扎完,静等小半个时辰,程寂将针一一拔除。 刘太医在一旁问:“程大夫,这能看出什么吗?” “哪个地方的毒素越多,针的颜色便越深。” 待他取出全部银针,几乎个个都是沾满剧毒。 刘太医张大了嘴巴,心疼的看了眼皇上。 程寂看完也沉默了,“已经快到心脏这儿了,可能还损坏了五脏六腑。” “那该怎么办?” 他先前还想通过放血烧药草将它引出来,现在可能要用到内服,利用草药对它的压制,将它拉出来或者吐出来,而且过程有点长,皇上昏迷不醒又不好喂药。 俩人犯难之际,霍毅行又睁开眼睛。 之前经脉阻塞,影响了他的脑部思考能力,所以迟迟不醒。 这无疑是众人最开心的事,太后和皇后陆续走了进来,都以为是好全了。 直至霍毅行说着水,刘太医赶紧倒了杯温水,将他扶起来坐着。 喝完水后,陆太后问:“毅儿,你感觉怎么样?” 霍毅行摸着胸脯,“这里难受,很疼!” 傅音姬急切的问程寂,“程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的毒,可能只能等清贵妃来解了,如果换做我,可能会将他的胸口剖开,那样风险极大。下蛊之人有专用的蛊母,把蛊母找出来念咒语,或许能将它引出来!” 就在此时,王大人那边也传出了好消息,司马佳和已经认了,那清贵妃真会演戏。 霍毅行还不懂蛊毒,只问程寂,“为何朕的下半身动不了啦?” “可能是您长时间未动刚刚醒来,也可能是蛊毒麻痹了你的神经,因此你丝毫没有感觉了。” 傅音姬决定亲自去请司马疏清,“母后,让我去找清贵妃吧?” 陆太后点点头,“好,不用手下留情,这种毒妇就不该存活于世上!” 翡翠宫离皇上的寝宫和书房都是最近的,不用想就知道皇上对她宠爱无比。 傅音姬将帕子握得更紧,此时的翡翠宫已有禁卫军内外把守,只有一个丫鬟在院子里打扫。 没有通报她就进了这女人的宫殿,果真是一片凉爽,屋里的装扮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架子上还有一套专门属于她的衣服。 司马疏清从睡梦中惊醒,看见傅音姬又赶紧下来见礼。 “问皇后娘娘安!” 她的外表还是那么天真无邪,一想到她下蛊就头皮发麻。 “清贵妃,跟我去明君殿救皇上。你哥哥已经被抓,若不想他死,就赶紧把皇上治好。” 她这回没有狡辩,默默的跟在她身后,披头散发的像个女鬼。 宫人们看了她全都退得远远的,就怕沾染不干净的东西,若要知道蛊毒是怎么炼出来的,她们魂儿都要给吓没了。 陆太后没心思陪她演戏,“救活皇上,饶你哥哥一命,不然的话,你们整个泰安,都别想再过安生日子!” 司马疏清很清楚自己失败意味着什么,笑着说:“就算我救活了皇上,你们依然不会放过泰安!” “你将功赎过,我们还有再谈判的条件。”陆太后面不改色说着违心的话,“我们的君王不止一个,你以为毒死皇上我们就比泰安弱吗?你错了,鹿琼还有下一位继承者,有着精兵良将,绝对能踏平你泰安!” “我还有一个请求,我肚子里的孩子,能否等他平安落地?”她是人质,她没资格再得寸进尺,必死无疑了。 陆太后哪能不妥协,毕竟也是皇室子孙,到时候过继给别的妃子就行。 “好!” 霍毅行还在床上昏睡,但是刚刚的话全部听进去了,他压着心中的怒气,以免她反悔。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的,她司马疏清竟然怀上他的孩子,可笑! 没有一个人愚蠢到这种地步。一个想杀自己的女人,却极力想生下自己的孩子。那个野男人,不是她的影卫就是在宫里的新。 第93章 解蛊,露馅 下蛊者绝不解蛊,一旦解蛊她自己也会受到伤害。 司马疏清取下手上的铃铛,只见她轻轻扭动,一只蛊虫像蟑螂般大小,挺着圆滚滚的肚子,黑黑的背脊,还长着两根长长的触须。 她将蛊母置于皇上的脚踝处,那蛊虫一点点往他身上爬,走走停停。 随着她嘴里的咒语念出,蛊母也发出阵阵呼唤,在右肋最下面一寸处,蛊母不动了,只是声声呼唤。 里面的蛊虫似乎得到响应,从皇上的胃里一点点的爬。 此时的霍毅行正装睡,身上的虫子爬得他内心煎熬,很是瘆人。直到里面的虫子想出来,他的胃里似乎进了一根刺,又痛又恶心,那清晰的触感使得他不停的反胃,刚醒来吃的食物随着蛊虫全部吐了出来。 蛊母感应到虫卵发育而成的幼虫,二者团聚在一起。说时迟,那时快,程寂扔出一把刮骨刀,直接将两个虫子一刀切。 可那蛊虫生命力何其顽强,两节身子竟然还能同时跑,发出怪异的叫声。 越听越觉得是鬼哭狼嚎,程寂赶紧吩咐,“拿火来烧死它!” 此种秘法害人不浅,必须永绝后患。 刚刚还站着的司马疏清,很快晕了过去。 傅音姬赶紧拿来水给霍毅行漱口,又有宫女端来脸盆为他擦洗污秽。 看着醒来的儿子,太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那颗石头总算落了地。 “毅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霍毅行强颜欢笑,“没事了母后,再修养一段时间,肯定就好了。” 这么长时间,身子亏到何种程度他不是不知,要想恢复比登天还难。 刘太医等人也激动得老泪纵横,这两个月都是度日如年,不知道熬白了多少头发。 程寂见皇上已醒,给刘太医嘱咐:“刘太医,皇上身子亏虚得厉害,但一时也不能吃大补之物,先调理好脾胃再谈其他,我任务已经完成,便先离宫去了。” 陆太后佩服他宠辱不惊的气度,临危不乱的勇气,挽留道:“程大夫虽师出无名,但是天赋极佳,不如留在皇宫以后为皇上效命,今日皇上能找出病根,你功不可没,今晚哀家要宴请众位大臣,你就不要离宫了!” 程寂面对她的褒奖,受之有愧。 拱手道:“太后娘娘,草民只说出了病因,但是治疗皇上还是靠下蛊之人,草民不敢邀功。至于太医院……草民志不在此,过几年准备科举凭实力为皇上效命!” 刘太医没想到太后这么器重,他心不在此,要不然之前在姜家他都想收他为徒了,正巧太医院年轻一辈实在太少。 他的推辞在陆太后的意料之中,既然如此,便赐些实物。没有他,皇上可能真的会不明不白死去,让泰安得了逞。 “年轻人,脚踏实地是好,也要小心栽跟头!” “草民多谢太后娘娘提醒!” 现在的他不会像以前那般自卑,不会为了讨好别人委屈自己,想什么做什么,不喜欢的事绝不应承。 外面有多热闹,翡翠宫便有多冷清。清贵妃被禁足,有禁卫军轮流把守,丫鬟们便可偷闲打个盹。 别提今晚有多扫兴,本来国丧期间大赦,杀鸡宰牛庆祝一番,她们不仅能吃不少好东西,给贵人们跑腿也能捞不少油水,却要在此坐台阶。 胆小的宫女向另一位悄悄问:“姐姐,咱们离她这么近,会不会也被她下蛊啊!” 那女子放肆的笑了笑,“放心吧,听说那蛊虫被杀死了,清贵妃自己也遭了报应,这龙子能不能保住还得看天意呢!” 那胆小的宫女看了眼紧闭的宫门,连根蜡烛都没点,不禁汗毛倒立。 阿达在黑暗中摸索着,心爱的女人落得如此下场,最终也逃不过一死,想趁今晚所有人都去宴会,给她送出宫去。 “清儿,听我的好不好,我把外面的宫女打昏,你换上她的衣服出去!” 司马疏清坚定的摇头,“不行,我哥哥还在牢里,我走了他怎么办?” “他是泰安的皇子,还等着回去继承皇位,你父皇绝不会让他死的。可你不一样,你只是一枚棋子,我们逃走后,隐姓埋名好不好?你不为你自己的将来打算,也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 司马疏清还在犹豫,阿达已经悄悄地从窗户出去了。 今晚夜黑风高,连个星子都见不着,大大有利于他们蒙混过关。 姜雪时跟吴锋一桌,还有刘太医等有功之臣,将皇上中蛊的前因后果,以及程寂的事详细说了个遍,一传十,十传百,神乎其神。 真是恭贺皇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鹿琼在他的带领下,只会更加繁荣昌盛。 太后今晚开心,也多喝了两杯,对着傅音姬说:“皇后,这段时间委屈你了,等皇上好了,不会亏待你的!” 她表面是开心,但是一想到司马疏清,就是她心上的一根刺。 “母后,臣妾不累!” 她可以容忍他后宫佳丽三千,但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生在宠妃之后。 太后又盯了程寂那一桌,缓缓走了过去,刘太医见状立马站了起来。 “程大夫年纪也不小了吧,是否婚配?” 程寂如实相告,“回禀太后,草民并未娶妻,母亲正在替草民寻找合适的姑娘,所以明日就要返回家乡,成家备考!” 刚还想为他赐一桩婚事,忽而想到别的。“程寂听旨!” 她当场念了出来,所有人必须都跪着听旨了。 “程寂救助皇上有功,赏黄金万两,俸禄按五品命官发放,赏家宅一座,明日由户部左侍郎崔盛誉亲自护送回家!” 程寂跪地叩谢。 太后一走,离得近的都向他祝贺。 “恭喜了,程公子!”姜雪时也敬了他一杯。 程寂欣然接受,“家父之事,也多谢将军了!” 一晚上的交集也就一杯酒。姜雪时听他明日就走,顿时松了口气。 傅音姬心里装着皇上,酒过三巡也匆忙离去。将明君殿上歌舞升平的盛况讲给他听,还将太后娘娘隆重奖赏程寂一事也告知了。 程寂尚未定亲?霍毅行的额头皱成“川”字。 好你个姜雪时,竟然敢欺骗朕! “音姬,那程寂与姜雪时可是推杯换盏,无话不谈?” 傅音姬不懂他的意思,“程大夫那一桌,唯独姜将军没有跟他说话,臣妾没太注意。” 这让他更确定姜雪时欺君罔上,她还真是胆大妄为,仗着自己信任她。 第94章 玩弄 傅音姬出生的乡村,离上京有两个时辰的距离,亏得离得近才有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鲤鱼跃龙门。 她不在皇上身边侍候的时候,有先生教她识字,写的极为认真,这些霍毅行都有所耳闻。 因为姐姐还没出嫁,到了十七岁也就成了大姑娘,却因祸得福。村里人穷,每人只娶一个媳妇,她以前梦想着能嫁给那个杀猪的,好歹每天也能尝尝肉味,苦日子过够了。现在有了锦衣玉食,她却发现失去了自由。 后来居上的她成了正宫,在小妾面前抬不起头,因为不如她们的出身,又不能取悦皇上,只有一双勤劳的双手,若是皇上再嫌弃,她这辈子也得郁郁而终了。 霍毅行被她的想法逗笑了,“屠夫的确能管你温饱,我不笑你见识浅短,我笑你太老实,连个杀猪的都不敢示爱。” 傅音姬跟他说了这么多,反问他:“皇上可有喜欢的人?” 这一问题把他难倒了,“喜欢过,但是不长久。” 不就是见一个爱一个,傅音姬不以为意,只敢在心里埋汰他。 “太晚了,皇上早点休息,臣妾明日再来看你!” 他的身体尚未恢复,的确不宜多坐。 “退下吧!” 与他有了进一步沟通,也不算一无是处。她得到了这个位置,便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毕竟没有人能碰上这么天上掉馅饼的事。给了她机会,必须好好把握。 两个宫女被悄无声息的放倒后,司马疏清利索的换上了她们的衣服,阿达从屋顶为她开路指路。 出第一道门的时候,禁卫军并没发现异常,她的心却跳个不停。 这还没完,她尽量选择光线阴暗的地方行走,不料被一个官员喊住,“来来来,给本大人送碗醒酒汤来,我就在这亭子里等着。” 司马疏清并不认识他,可能刚从茅房出来,一身臭味,她被熏死了。 “是,大人!”刚说完,她就转身离去。 不料那人趁着酒劲,看见她的背影忽的笑了,“你是哪个宫的,真漂亮,不如本官向皇上要了你!” 她不敢多言,只留给他一个微笑,便向后门走去。 晚上会将贵人们吃完的剩饭剩菜拉出宫去,她按照阿达的指示,能混进那群人里。此时宴会上的人手正忙碌着,谁会在意她一个小丫鬟的去处? 眼看着要到御膳房的后厨那,太后娘娘半路杀出,她都怀疑自己眼花。 此时应该回去休息的太后,竟然来了御膳房。 她低着头还想蒙混过关,陆太后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司马疏清,胆子够大!” “太……太后娘娘!” 厨房里顿时涌出十几个禁卫军,站满了御膳房门口。 她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阿达,不会是阿达他…… 陆太后冷哼一声,“打扮成这样,想逃跑啊,这会不谈兄妹情深了,抛下你哥哥?” 她面容羞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等禁卫军将她押到明君殿,方才知道自己的一切早在皇上的预料之中,自己就是一个任人玩弄的傀儡。 “皇上,你怎知她今晚会逃跑?那些禁卫军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她鱼目混珠?”太后怒不可遏。 霍毅行一笑,“母后息怒,是我特意嘱咐他们放她出来,猎物刚出门就被抓住不太好玩,想看她近在咫尺又功亏一篑的表情。” 这个人,果然不是好糊弄的。司马疏清除了蛊毒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其他的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霍毅行撑着头看着这个迷惑她的女人,差点要了他的命。当然是他自己愿意上钩,怨不得别人。 “带上来!” 他一声令下,悬镜司剩下最后一个邕将阿达丢了进来。 以阿达的武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司马疏清看见他,眼圈立马红了,“阿达!” 陆太后眯着眼睛问,“他是谁?” 霍毅行慢慢解释,“姜雪时都能看出来的影卫,朕怎会不知?就是他出谋划策,助司马疏清离去,可惜自身难保!” 司马疏清哭得梨花带雨,若非知道她奸邪狡诈,谁都会忍不住同情那张盛世美颜。 “皇上,阿达他……他只是负责保护我的安危,他罪不至死,求皇上网开一面!” 霍毅行摸了摸自己的脸,并不觉得自己比他差。 “曹正,这人给你做狗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曹正笑嘻嘻的说:“奴才最喜欢干这种事了,保证让他以后侍奉好清贵妃!” 司马疏清不懂其中的含义,还在为他求情。“皇上,求您饶他一命!” “你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替他求情?” 司马疏清又向他示好,“罪妾愿为皇上的洗脚婢,当牛做马报答!” 他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笑话,让皇上戴绿帽还这么义正言辞,有史以来第一人。 “送清贵妃回宫!” 陆太后忍不住夸赞,“毅儿,你真是神机妙算,亏得你今儿抓住她,不然真让她跑了。” 霍毅行笑了笑不说话,吩咐嬷嬷送她回宫,又传了刘太医进来。 刘太医恭敬的端着一碗汤药,让他睡前喝下。 霍毅行突兀的命令他:“待朕身体复原,把清贵妃的孩子打掉。” 刘太医诧异道:“皇上,虽然她死不足惜,可是那孩子毕竟还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他本不想提,又怕别人觉得他冷血,虎毒不食子。 可是贵妃红杏出墙,丢的也是他的脸。 “那个孽种根本不是朕的,自朕落水后,落了寒症,再无子嗣的可能。” 刘太医嘴巴张得能放下一个鸡蛋,这个清贵妃真是一头都没落到好,如此十恶不赦之人,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是,微臣立马准备。现在夜已深还请皇上早点休息。” 霍毅行面不改色一饮而尽,身上还是没有知觉,他不敢立马将那贱人杀了,唯恐余毒未清。 阿达再次被送往翡翠宫的时候,已经昏死过去。 曹正笑嘻嘻的告诉司马疏清:“娘娘,为了更好的服侍您,他已经同杂家一样,是个太监了!” 司马疏清心痛到不能呼吸,掀开那外衫,里面的纱布上还渗着血。 他竟然,阉了阿达! “啊……”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 她哭着哭着又开始恶心,胃里翻江倒海。 曹公公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以前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圣洁如冰雪,现在只觉得肮脏不堪。 第95章 留下为皇上治不齿之症 为了给自己再留点后路,姜雪时因病请假了。昨晚上来了葵水烦躁不堪,如果今日早朝后再被皇上降罪,她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一日之计在于晨,姜雪时平日里都会晨练,今日却在家里看起了话本子。 自从上了战场之后,看的都是兵书,今天偶尔放松,也给自己破个例。 巧葱看她入了迷,也不敢打搅,送了一杯红糖姜茶,放了几块点心就离去了。 萤烛照顾僮福已经好了大半,本来巧葱让他们不要打搅,可僮福还是闲不住。 “将军!” 姜雪时躺在藤椅上,靠着窗户吹着风好不惬意。合上话本子立马变得一本正经,“怎么了?” “僮贵说南方来了信,他们跟丢了瑞王,据说是人流涌动的时候,他和杨蕊儿进了一家杂货店,却再也没出来过。我打算和僮贵亲自去一探究竟,说不定有重大发现!” 姜雪时看了眼萤烛满是担忧,一定不希望他去冒险。 “你伤刚好,陪萤烛在家待几天,南方有僮贵去就好。秦明遮这个关键人物需要你来查,你就留在上京吧!” 僮福还是不放心,毕竟那里有可能是瑞王的地盘,僮贵一个人应付不来。 姜雪时强硬道:“这是命令,不得有违!僮贵那里我会增派人手,护他安全。” 她早就考虑到了,僮贵年纪轻,总是跟哥哥一起难以独当一面,这次让他自己做主。 僮福刚走,萤烛便要留下侍奉,姜雪时嘱咐她:“你帮忙整理整理行李吧,别在这等着了,有巧葱侍奉就够了。” 萤烛感激回应:“谢谢小姐,奴婢告退!” 巧葱就坐在外间,聚精会神的锈那喜帕,幻想着将来总有一天能用得上。 耳尖的她听见小姐在那嘟囔,以为是唤自己,掀了门帘就问:“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那人却只盯着话本子,嘴里还振振有词,“真是个傻子!” 巧葱走过去,自己也不认识上面写的什么,粗糙的纸上有小插画和文字,看着实在有趣。 “小姐,这是怎么了?” 姜雪时黑着脸,拿话本子给巧葱看:“你说怎么会有这么蠢的男人,错把妖怪当好人,休了妻子还赔上一个孩子,这肚里的孩子被妖怪害死了,我真想拿上我红缨枪,给他脑袋戳个窟窿,用水洗一洗,是不是哪里堵住了!” 巧葱只听了她的说辞,也附和道:“对,男人就没几个好东西!” 姜雪时这才发现她不识字,又将话本子拿回来了。 “你明儿再给我买点好看的,里面不能有妖怪,一会我就把这书给烧了!” 巧葱没想到她看个话本子这么较真,顿觉有趣,连连点头,“是,奴婢一定按照您的胃口去买!” 姜雪时觉得还不解气,倒要看看这书是谁写的,明儿问问他,为何要写个妖怪出来。 “巩书?” 她嘴里念着,心中忍不住诋毁:定是个不务正业的读书郎,整天幻想妖魔鬼怪。 ——皇宫 听到姜雪时今日告假,霍毅行就知道这一定是她做贼心虚,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今儿天气好,他的身体慢慢有了知觉,只是全身酸痛无力。宫女们撑着伞,太监们抬着竹辇,一路从翡翠宫去往宁音宫。 程寂背着自己的药箱正准备离宫,被他叫住:“程寂,这么快就要走了?” 程寂颔首:“皇上既已痊愈,草民也要回乡,逾期不归的话,母亲会担心的。” “倒是个孝子,不过朕还有点小毛病需要你给瞧瞧,不如你写封家书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去,在宫中住上两个月。” 程寂听完左右为难,母亲与钱家可能正在谈婚事,他若不去,不知道又谈不谈得好。 “既如此,草民遵命。” 他返回宫中将行李放下后,又研墨提笔,让母亲将婚事暂缓。提亲之事,还得由他亲自上门才算礼数。皇宫的事,户部左侍郎会将一切解释清楚,他就不多此一举了。 不一会,院首刘太医找到了他。 悄悄地问:“程大夫这是愿意为皇上治病了?” 程寂只是答应留下来,还没问清病况。 “刘太医,皇上到底还有什么病啊?” “皇上多年前曾落水一次,差点一命呜呼,幸得后宫一位娘娘救下,不过因此落下了病根,纵然后宫美人无数,却没有一个能帮他延续香火。之前在东宫时生的一儿一女又太过平庸,难以接替皇位。因此,皇上想让老臣帮忙调理身子,让皇后娘娘等人怀上龙子!” “那刘太医可有什么高招?” 刘太医惭愧道:“历来都是女子怀不上,我也只给贵人们开过方子,男人却不曾治过,所以得问程大夫,那书上可有记载?” 程寂听完也是一脸严肃,这比解蛊毒还麻烦。 “我也……不曾治过。” 刘太医继续鼓励他,“皇上看你博学多才,所以才允许我跟你说,信你一定能治好他。若有什么需要,我一定鼎力相助!” 这听着怎么像是甩了个包袱给他? 程寂点点头,都答应皇上了,不可能再反悔。只是能不能好,也得看皇上的身体可不可逆转了。 这种问题让他一个无师自通的人来解惑,可真是为难。 不一会,刘太医不自在的从胸前拿出一本书,“我这有本书,程大夫或可借鉴,对皇上的病情大有帮助!” 程寂好奇的看了眼书名《素女经》,这书上的字迹非常模糊,刚读两句,便觉不对劲。 “刘太医……” 刘太医“咳咳”两声,“好了,程大夫记住,医者父母心,一切都是为了皇上的病要紧!” 程寂拿着那本书,一句都看不下去。 可是要治疗皇上的病,又不得不了解它。 一生只读圣贤书,这能算? 将家书送出宫去之后,程寂又拜访了友人巩书。 巩书接替他的任务给村里的孩子授学,这次拜访,也给他带了几根人参作为报答。 巩家家境贫寒,几乎全家人供他一人读书。接替自己的位置,便顺水推舟将学生们的报名费给了他,实际上都是自己贴的,怕他不接受,如此一举两得了。 巩书今日休沐,又想写点话本子拿去卖钱,不曾想一时名声大噪的程寂还记得他。 第96章 捏造一段感情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巩书自然也不忘向他道贺。 “以前只当程兄大义,凭一蜡烛的光亮照亮方寸之地,却不知程兄深藏不露,一鸣惊人!如此短期间,将所学医术运用得淋漓尽致,真是老天开眼,也不愿看到英才被埋没。” “巩兄过奖了,不过全凭运气,不提这些了,你在徐家沟过得可还顺畅?孩子们可有调皮捣蛋?” “刚好相反,我非常愿意待在那里,他们个个乖张可爱,勤奋好学,不禁让我想到了年少的自己,即使过两年再不中,我也依然不能放弃前行的脚步!” 程寂拍着他的肩膀,“共勉!” 听到他重返考场,不禁心情激动。“程兄必定能够高中。” 说实话,程寂自己都没信心,这两年得在篷州求学了。 姜雪时为了以防万一,命人在皇宫门口等着。 小侍卫一见程寂出宫门,还怕自己认错人,随口在旁边问了路人,“那个是程寂程大夫吗?” 这几年都是戴着斗笠,除了他没谁了。 说来奇怪,大家都不知道他这几年的变化,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对对对,身高姿态都对得上!” 小侍卫得了肯定回答,开心的道了谢,一路像一只快乐的小鸟,飞奔向姜府。 姜雪时为了给自己留最后一条路,模仿了程寂的字迹。 为了避免出漏洞,她特意只用了两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写字不像女子娟秀,模仿起来游刃有余八九不离十,在皇上那蒙混过关绝对能成。程寂离开后,没人对证,她也就能得逞了。 沉寂带了两根人参极为贵重,巩母早就认识他,身为官宦子弟丝毫没有瞧不起自家儿子,俩人常有来往今日又带了厚礼,必定是要热情款待。 她心想着偏远地方杀只鸡应当不会被发现,刚要下刀被程寂拦了下来。 “伯母,不可!” 一来那鸡还在下蛋,二来他们家不宽裕,便以国丧期不能杀生给婉拒。 最后还是一顿粗茶淡饭,大家仍旧吃得很开心。 俩人去书房的时候,他真怕程寂翻他的话本子,还好他没有翻看别人东西的习惯,只是看了看自己的画作。 都是即兴发挥,也没什么天赋,重在写实。 这一来一回,程寂到天黑才回到皇宫。好在皇上准许他进出皇宫自由,守卫都没有为难。 又想起白日里刘太医给他的书,真是不堪入目,字字句句仿佛在读活春宫,偏偏又将各种症状描述得一清二楚。 才读了一页,血气方刚的少年已是面如血玉。未经人事隐忍至极,偏偏这时皇上还命宫婢给他送清心汤。 吓得他立马将书合上,接过宫女托盘里的碗,客气道:“有劳了!” 宫女却并不着急走,笑着问:“程大夫,皇上问您医书看得如何了。若是哪天有把握了,记得让奴婢传话。” 程寂点点头,以为她会就此离去。 那莲子羹做得美味,他想放凉了吃,就吩咐她:“你先下去吧,一会叫你来拿碗!” 宫女浅笑盈盈,“奴婢是近侍,外边有人把守,夜晚也会睡在外间服侍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传唤。” 这么一说,他不仅汤喝不下,书更是看不下去。 光是看一遍就热血沸腾,哪还敢再仔细斟酌,若真有用处,还是让刘太医自己学吧。 他资质愚钝,半分学不进去。 如此捱到天明,程寂的头还是昏昏沉沉。 姜雪时得知程寂离宫,便开始生龙活虎的晨练。 按照往常的习惯,拿几个包子就去早朝了。萤烛跟着青云一起跑步,还挺用心。巧葱便成了每日伴她上朝之人。 猜到皇上今日必定宣她,她也带着薄礼祝贺他大病初愈。 原本是要跟着曹公公一道走,丞相却留了她谈话。 曹公公不得不给他面子,“既然是摄政王有事,将军便以国事为先。” 果然还是丞相面子大,能让皇上等着。 钱守梧首先便是拱手对她作揖,“拙荆之事,感谢姜将军及时告知。” 姜雪时给他留面子,打着哈哈不愿再提起,“您不说我都快忘记了,这是丞相大人的家事,我不敢过问。” 钱守梧原本也对他心存感激,奈何他居心叵测,心术不正,那份感激也荡然无存。 姜雪时真的是人美心善,体谅他人。本来他不知从何说起,她一笑置之后,他也便当无事发生。 他年纪大了,不敢赌夫人是否生二心。但是他坐到如此高位,不能被世人耻笑,所以他亲自找杜冰说开,并威胁了他一顿。 姜雪时进了明君殿,正在对皇上诉苦自己无能为力,皇上却命他躲在屏风后不许出声。 满是不解的他,听着姜雪时给他行礼。 霍毅行禀退了宫婢,突然龙颜大怒,“姜雪时,你可知罪?” 断定程寂不在这儿,她死鸭子嘴硬道:“臣不知何错之有,请皇上明示!”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霍毅行看她怎么解释。 “昨日程寂说他并未婚配,并且程夫人也在篷州为他找了姑娘,你如何解释与程寂有婚约?” 屏风后的程寂一愣,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姜雪时不慌不忙的拿出怀里的信,里面还夹了一片树叶是她看书用的书签。 “臣与程寂的确是有一段过往,皇上请看!” 霍毅行拿着那信,有树叶的清香。他见过程寂的笔迹,的确与信上一模一样。 姜雪时表面镇定自若,内心已经波涛汹涌。 为了掩盖墨水的气味,特意用了熏香的信纸,再加上树叶的味道,完全盖过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是程寂写给你的?” 姜雪时不慌不忙,“正是如此,他离京之时,特意给我留了信。起初我与他两情相悦,那日,他说我长得像他未过门的妻子。朝思暮想之人,所以对我有别样的感情。” 姜雪时煽情到差点感动自己,又开始编造:“我深知自己是别人的替代品,便渐渐收回了心。前几日,他回京给我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还是决定在篷州娶妻生子,于是毅然与我相决绝。我空欢喜一场,明知与他过去相处是一场梦,却难受得肝肠寸断。前天宴会之上,他与我形同陌路,我接受不了第二段感情的背叛,因此昨日伤心欲绝,称病告假。” 她说话的时候,想的是那个话本子里被休掉的妻子,同情心泛滥之后她就哭得稀里哗啦,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竟然在皇上面前哭成了泪人。 霍毅行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便信了她所说的。 这个程寂,真是害人不浅! “是朕误会你了,姜爱卿保重身体,感情之事不可勉强。” 姜雪时以为蒙混过关,就当她鸣鼓收兵之时,程寂却突然从屏风后出现,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第97章 做挡箭牌 莫名其妙被安排了一堆子虚乌有的事,程寂不解。她是怎么做到撒谎还演得这么声情并茂,似乎真的跟他有过一段过去。 也亏得她把自己的底细查得明明白白,但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骗皇上对她有什么好处? 姜雪时觉得天都塌下了,甚至觉得无地自容。对着皇上演戏就算了,程寂竟然还在这里看她胡编乱造。 该怎么收场,程寂要说出来,这把俩人都得罪完了。 她又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干脆说实话,现在一发不可收拾。 一滴泪都哭不出来了,她擦干眼泪若无其事的看着程寂,“你还没走啊!” 霍毅行看笑话般,“让朕的大将军哭得这么伤心,程寂你真是有本事啊!” 程寂是憋不住自己出来的,他们俩交集不多被这样“栽赃”,是不是有点过分? 程寂拱手道:“若非今日所见所闻,草民也不知姜将军用情至深。” 姜雪时没有做缩头乌龟的习惯,刚还准备装晕过去,然后跟程寂解释,可是程寂在宫里给皇上治病,一直找不到机会。 霍毅行看他俩看着对方,也无话可说。“你俩自己聊去吧,御花园那么大,想聊多久聊多久,把话说开最好!” 姜雪时求之不得,感激程寂没有戳穿她的谎言。 姜雪时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两个人走了一路,谁都没开口。 程寂却忍不住问:“在下从未得罪过姜将军,为何将军会如此诋毁,说得在下好像是负心薄幸之人!”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本以为程公子在篷州不会回京,我征战多年无心成家,奈何上门提亲的人太多,皇上……”她不能把皇上的原话说出来,不然显得自己是个香饽饽。顿了顿,又道:“皇上屡次赐婚于我,不得已拿程公子做了挡箭牌。” 程寂了解了前因后果,不得不佩服她坚持本心的毅力。 姜雪时继续说:“我不是有意抹黑你,实在是你此次来上京太突然了,在太后面前你又说了与我相悖的话,我想着等你回去之后,有个了断的话,我便不用再继续编造了。” 程寂脑袋转的快,反问:“如此,你便没有借口了,若皇上再赐婚,你又如何应对?” 姜雪时沉默了,“我只顾眼前,暂时没有考虑过!” 只是想着应付了皇上,他又有了皇后,肯定不会再为难。 无论如何都是自己拿他垫背,但是事已至此他没有当着皇上的面戳穿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谢谢你没有揭发我!” 除了名声差点,他倒是没什么损失。程寂也不跟她计较,“你于程家有恩,家父铭记于心,我又怎会跟你计较一些皮毛之事。” 姜雪时点头,“那你在篷州的姑娘怎么办?会不会影响你日后定亲?” 程寂叹了口气,“这就不用姜将军操心了,只求日后别拿在下开玩笑便是!” “这次是我失礼,过几个月我离京之后再无这些烦恼,一定不会再拿程公子当借口。” 程寂突然想起林放在野店莫名其妙过来找他说话,后来一句“对雪时好一点”都解释得清了。 她还同别人这样说过,那一定是她的爱慕者。 被姜雪时喜欢过,说出去感觉都觉得挺有面子,而不是名声不好,他也只是凑巧不在上京罢了,哪会当真。 程寂拱手道:“说清楚便好,在下先告辞了。” 姜雪时松了口气,没想到最后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林放和雷孟知等人抵达涟水一带,并没着急直端老巢,而是向当地官府了解情况。 林放一进郡太守家,便发觉这规模建得比王府还要气派,会见他们的客厅不仅宽敞明亮,更重要的是那一樽金丝楠木弥勒佛雕像实在打眼,如此奢侈,不知他家底蕴多厚。 虽然他们俩有将军头衔,位居三品,郡太守单朝辉做土皇帝坐久了,便没将二人放在眼里,只是草草接待,并以身子不适为由没有起身接待。 林放见他如此放肆,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单太守,涟水冲匪患十多年之久,为何久攻不下,甚至让他们更加猖獗?” 单朝辉才懒得理那群土匪,等他们从别人那搜刮来的钱财接济了百姓,他才好搜刮点保护费。 不然那群穷人死了一了百了,连田地都种不了他哪来的赋税收? “林将军也知道,涟水冲山路崎岖,地势险恶,纵有千军万马而过,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难不成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可是四面环山?他们又如何出来?” “那些强盗武功高强,我们全然不是对手,一旦我们追得紧了,他们半路设有机关,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天然形成的铁桶,这些人又擅长拖战法,甚至设有机关,看来真是棘手。 “你可曾遇到过?” 单朝辉何止遇到过,甚至财物都被抢劫一空,他恼羞成怒想要将他们一锅端,还不是吃了哑巴亏。 “唉,可气得很,我那日走亲戚带的盘缠和衣物,全被洗劫一空。若不是我手下功夫不错,连我都回不来了。两位将军胆识过人,又是身经百战足智多谋,想必一定能为涟水的百姓们讨回公道。” 听说他们劫官家和富商,百姓倒是没什么怨言,甚至倒希望他们将那些吸血的官员和富绅们都惩治一番。 林放跟他也打听不了什么,直接命令道:“此次剿匪,我们奉命而来,必定要一个不留。这些时间,就在郡守大人家叨扰了。” 单朝辉早料到如此才装病,“那二位将军在下官府上就请自便吧,下官老毛病犯了腿脚都不利索,不能好好招待二位,我让管家带你们在府里转转,一会便传饭。” 国丧期间不得杀生,就让他们吃素吃个够,也体现自己恪守成规,两袖清风。 展架上的琉璃盏、青花瓷等早被收进仓库,就这樽木雕,可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也正是这有意之举,林放看出了不对劲,“孟知,你有没有发现郡守家的摆件空荡荡的?” 雷孟知笑着说:“你都能看出来我还能不知?若是不喜欢把玩摆件,完全不必摆那么大个架子,偏偏只放了尊弥勒佛,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林放看了眼后面管家,长得也是肥头大耳,一看伙食就不错。 那狗都专门有间屋子睡觉,可精贵着。丫鬟打扮得花枝招展,听说他后院还有五个小妾,真是艳福不浅。郡守这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管着那么多县,可比京官还威风。天子脚下也就立功的机会多,谁不想步步高升呢? 第98章 陷阱 自与爹娘见过后,程夜决定金盆洗手不干了,寨子里的人颇有微词。因为很多人不服他这个外来者做寨主,以前的日子有多潇洒,现在就有多无趣,干上一大票,家里能吃好久的肉。 到了程夜这儿,那些银子只给自己留了点,其余的都分出去了,现在是只增人口不进账,又全都只能自给自足。很多人不愿意了,有点想反他。 莫灯彩跟了他这么多年,不得不劝他:“夜哥哥,我们不属于这里,你想改变他们,是不可能的。他们都是土匪,就是出去也难找到活计,全靠种地养家禽这点收入,完全不够养家糊口。” 程夜看了眼她,始终觉得愧对于她,但是这里有英红,他舍不得离去。 “灯彩,你走吧!趁你还是个黄花闺女,找个好男人嫁了。” 莫灯彩这辈子跟定他了,心也死了,哪还想再成家。 “你不走,我也不走。” 程夜看着熟睡的女儿,心中满是愧疚。她在小小的山村过得很快乐,以后要是嫁人,也只能嫁村里的土匪。他自己可以堕落,可以面临牢狱之灾,却不允许女儿同他一般。 所以他做了个决定,“我想带阿绿出去看看!” 莫灯彩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只要是他的决定,自己都会尊重。“好,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阿绿的生辰就是明天,所以程夜非常开心的将她带出了山寨。 一路上阿绿都非常开心,蹦蹦跳跳的,时不时采起路旁的小花,即使累得满头大汗也不在意。干娘给她扎的辫子上,插满了野花,此时的她无忧无虑,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程夜一瘸一拐,脚程有点慢,阿绿不停的催促着:“爹爹,快点,我要去买糖人儿,买冰糖葫芦,还有干娘说的漂亮衣服!” 程寂满脸笑意,作为父亲他一直都很尽责,也从中明白,自己从小到大,都给爹娘带来了什么,他这辈子注定是不孝子了。 他打算回篷州,将阿绿送给爹娘养,往后,他就守着英红在这里。 “好,爹爹什么都给你买!” 后面跟着几个兄弟,听说马车已经备好了。 程夜向他们叮嘱,“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寨子里就拜托你们了。一定要盯住瞎老三那群人,不可再擅作主张出去抢了,寨子里还有许多老人和小孩,我们一旦被抓,他们可不一定能活着!” 寨子上还是会有人放风,但是不再抢劫,怕有官兵来袭。 父女俩上了马车之后,程夜紧紧的抱着女儿,偷偷的开始流眼泪。 送给爹娘他们一定欢喜,但是自己是个罪人,身上还肩负着改良山寨的责任。 从他娶了英红开始,注定与山寨脱不了干系了。希望下辈子,让他跟英红做一对普通夫妻吧。 此时的林放和雷孟知,试图绕开涟水冲,对四面八方进行部署,他俩伪装成两支商队经过。 听说那些人只劫官员和富商,他们还特意用箱子装了三十多箱石头,成两队往涟水冲方向走。一来怕他们不劫,二来怕他们看不见。 如此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为了引蛇出洞。 为了减少人员伤亡,必须先打探好消息,了解山寨的部署,一网打尽。 林放先出发一个时辰,雷孟知随后就到。 瞎老三正在寨子里转悠,原本就手痒痒,他以前是寨子里三把手,老大死后本应轮到老二,却被这个外来者抢了先,实在不服。 仗着小姐的喜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骑在他头上拉屎,他早就憋够了。他一个无家室无亲人的土匪,讲什么仁义道德? 那程夜就是个垃圾,带着个女人不要,还娶小姐,自己连女人是啥滋味都没尝过,今日趁他走就要开开荤! 莫灯彩刚收拾好阿绿的房间,瞎老三就悄无声息的进来了。 莫灯彩嫌恶的怒斥他:“瞎老三,你跑阿绿房间做什么?” “怎么?程夜不在,没人给你消消火气?” 听着他下流的话,莫灯彩怒火更甚,“马上给我滚出去?” 下一秒瞎老三就过来抓她的手,莫灯彩还有点功夫,也与他有来有往,可最终也是点花拳绣腿,很快被瞎老三制服。 “来人啊,把瞎老三给我轰出去!” 她越叫,瞎老三越兴奋,“你叫啊,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应你!” 莫灯彩挣扎着,被他一手握住了两个手腕,竟无半点反抗之力。 瞎老三已经开始不老实了,像拎小鸡一般把她扔到床上,就算在此把她办了,程夜回来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莫灯彩绝望了,程夜带着几个心腹上路,还没回来。寨子里都是他的人,没人帮自己。 瞎老三已经脱得她只剩一个肚兜了,外面小黑狗却大叫着:“三当家的,有一票大的要不要干,整整有五车箱子,兄弟们都等不及了!” 瞎老三看着马上要得逞的女人,气得骂骂咧咧的,“奶奶的,早不来晚不来。” 想想程夜已经出去,女人在这跑不了,财物却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权衡一下还是出去了。 “给我看好她!” 莫灯彩已经吓哭了,她后悔没有陪程夜一起出去。身上被瞎老三摸过的地方已经脏了,她又回到了当初被绑架的时候。 她好后悔,没有出去,当初也没有跟程寂走,如今在这里受辱。 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夜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埋在被子上痛哭着。 瞎老三已经随着弟兄们赶到山顶,对方财物虽多却没叫个护镖的,二十个家丁不顶事,他心里已经忍不住想那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了。 “他奶奶的龟孙子,可算是给你爷爷送钱来了!走!” 一声令下,几乎去了三分之一的人,跟着走那条熟悉的路卡。 林放骑着马故意放慢了脚步,就怕他们赶不过来,等到岭上坡旁,那绿草丛里一下子窜出四五十个人来。 林放早就发现了他们的伪装,不慌不忙甚至带着惊喜。 “哼,吃小爷我一刀!” 原本应该是三脚猫功夫的家丁,却变成手握刀枪的高手,那车上不仅有箱子,还有他们的武器。 瞎老三今日带了这么多人,一点也不畏惧,一边跟林放打着一边叫唤:“识相的给你爷爷把东西留下,打哪儿来回哪儿!” 林放刚刚没出全力,笑着说:“老子等的就是你们这群土匪。” 瞎老三心一沉,对方竟然是训练有素的官兵,眼看着弟兄们一个个倒下,再打下去他也要交代在这。 “撤!”识时务者为俊杰。 林放哪会给他机会跑,提起一杆长枪横扫千军,枪头已经没入瞎老三胸口。 瞎老三已经跪在地上,剩下二十人也被军队包围了。 林放得意道:“把他们全都绑起来!” “你到底是谁?” 直到军队将箱子里的石头倒掉,把他们推上车,瞎老三肠子都悔青了。 林放更是伤口上撒盐,嘲讽他:“瞎了一只狗眼,还敢来劫财,看这是什么?” 瞎老三今天折在这小子手里,很是不服,忽然奢望程夜来救他。 “要杀要剐,随你便!” 被这样侮辱,比杀了他还难受。 “听好了,小爷我叫林放,死在我手里不冤!” 林放?朝廷竟然派了名将军捉他们! 第99章 姐弟相认 “不好了,三当家被抓了!”哨卡上的人大喊一声,整个寨子都乱成一锅粥。 旺褚等人送完程夜之后,回去的路上已经看见他们被抓,走远了。为了防止他们进一步去山寨,他们抄近路去准备机关。 小黑狗连莫灯彩也懒得看了,抄上家伙就准备去堵门,岂料官府的人一个也没进来。可能知道他们埋伏的陷阱厉害,不敢贸然前来。 旺褚回去后拿起鞭子对着小黑狗一顿抽,全身上下被抽得皮开肉绽,莫灯彩在一旁冷漠的看着,没有说半个请求的字眼。甚至她觉得黑瞎子也是罪有应得,亏得官府的人来抓了,不然她就要被毁了。 “灯彩姑娘,寨主临走前吩咐过我们不要再出去,你怎么不拦着点老三?” 她愤恨道:“就我还难拦得住他,寨主一走,他就冲老大,甚至对我用强,若非他财欲熏心,我今天就被他给糟蹋了。寨子里这帮人,全都是他的心腹,竟无一人来救我!” 听到这,旺褚的鞭子抽得更厉害了,“我还同情他被抓,原来是罪有应得。大家十几年的兄弟,怎么干这种龌龊事?” 小黑狗惨叫连连,如今谁也不敢上前求情,毕竟二当家的说一不二。 即使他当年能够做寨主,他丝毫没有争夺之心,一心只想做个狗头军师,不喜欢管这帮人。 寨主不好当他不是不知,兄弟情分不可不念,可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么左右为难的问题,他不愿去考虑。 眼下人已经被官府抓走,他又有什么本事同官府抢人呢? “老四,我带灯彩出去探查情况,你和弟兄们一定守住寨子。”旺褚叮嘱道。 四喜点点头,“二哥,你快去快回,不知道那些狗官有没有派人守着,你们也要当心啊!” 这山里的路他们比谁都熟悉,趁着夜色出发,谁也看不见谁。 莫灯彩心慌意乱的跟着他,“二当家的,我们这是去哪?” 旺褚一边为她挑开荆棘,一边胸有成竹的说:“去单老贼的老家。” “这是为什么?你不怕有官兵把守?”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他们应该是守着我们出去,没想到我们会穿过这儿去他的老家。” 那半山腰有个洞,洞口又长满了荆棘,像他们经常爬上去摘草药的人才会知道。有一天得知这个洞穿往另一条河边,所以他为了防止万一,在洞里放了好些竹子,把它做成一个竹筏从水路出去。 莫灯彩一连被绊倒好几次,都被旺褚拉住了。“小心!” 她感激的牵着他的手,这是寨子里除了夜哥哥之外,她最信任的人。 俩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竹筏斜着伸向地面,他们顺着滑了下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山上的野兽叫着,虫子在河边附和,萤火虫伴他们一路前行。 半道上有船划过来,她们的竹筏没有灯险些被撞上,对面的人看到怒吼一声:“不要命了,大晚上不点灯!” 莫灯彩慌乱之下,躲在旺褚身后小心解释:“风太大,灯笼不小心掉水里了。” 那人没有理会,静静等他们掉头走开。 船舱里的人只看了她一眼,感觉似曾相识,立马叫停了舵手。 “停停停!” 旺褚正奋力往前划着,怕对方是水匪,更怕他们被认出来。 “莫灯彩!” 听到呼唤的她,不可置信的回过头,“你是……” 船上的人激动的说:“我是你弟弟啊,故成!” 莫灯彩立马抓住旺褚的手,“二当家的,停一停!” 他她同样感慨万千的流下了泪水,“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 “他是谁?程夜呢?这些年你们到底去哪了?” 莫灯彩不敢说出程夜,于是拉着一旁的旺褚道:“我不知道,我没跟程夜在一起。我与我相公正回老家,你不要管我了!” 隔着一丈的距离,莫故成轻轻一跳落在竹筏上,旺褚挡在莫灯彩面前,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姐,这么多年了,你还要执迷不悟吗?跟我回去吧!” 莫灯彩哪还有脸回去,“故成,我这个做姐姐的把莫家的脸丢尽了,你就别再劝我了,你成家了吗?” 莫故成摇摇头,“已经定下来了,姐姐跟我回去吧,爹娘不会怪罪你的,只要不是跟程夜,他们都会接受的!” 虽然眼前这个人穷是穷了点,好歹不像程夜那样吊儿郎当的。 莫灯彩固执己见,她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并且程夜还要回寨子,她们还得找程夜。 “你不要再劝了,我意已决,你先回去吧!代我向爹娘敬孝,今晚见过我也不要跟他们说了,就当我死了,他们也不会再难受了!” “姐姐,你怎么还是这样狠心,为了个男人值得吗?” 一步错,步步错。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回去了,就算爹娘认她,族人恨透了她,出门也会被戳脊梁骨的。 “年少任性妄为,现在回头已经错过太多了!” 旺褚叹了口气,私自做了主张,一手将莫灯彩敲晕了。 他想,程夜在的话。也会这么做的。 “你干什么?”莫故成怒吼一声。 旺褚将她交给他:“你姐姐,你带回去吧,她跟着你才安全!” 刚刚他还觉得这人比程夜好,是他看错了。他接住姐姐,质问道:“你与我姐姐成了婚,又抛弃他吗?” “我与你姐姐并不是夫妻,她是骗你的。这些年她跟在程夜身边过得并不快乐,而且……现在我们生活不稳定,还不如把她送回家,至少还能好好活着。” 莫故成惊呆了,她刚刚不是说没跟程夜在一起吗? “程夜在哪?带我去找他!” 这么多年,一个臭虫烂鱼一样的男人,将他的姐姐拐走了,他恨死程夜了! “程夜已经娶妻生子了,你就不要管了!” “什么!” 比起震惊,他更为愤怒!就那么一个谁都看不上的人,竟然把他姐抛弃了? “程夜在哪,我要杀了他!” 旺褚摇摇头,“我不会跟你说的,带你姐姐回家吧。你姐醒了一定会恨我,我还是先走了!” “你……” 莫故成将姐姐递给家仆们,自己也跳上商船,看着旺褚消失在夜色中。 今晚上这一趟船,跑的真的值! 爹娘如果看见他将姐姐带回来,一定很高兴吧? 第100章 一锅端 瞎老三被铁锁绑住了四肢动弹不得,林放已经把烙铁烧红了,离了一丈远都有炙热的感觉。 “寨子里有多少人?”林放双手环胸,直直的站在他跟前。 瞎老三还有点骨气,“有种杀了我,我死都不会说的!” 林放拿了烙铁在他脸前晃了晃,“还剩一只眼睛,看得清这是什么吧?看看是你嘴硬,还是铁硬!” 他慢慢的拿烙铁靠近,瞎老三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滚烫的温度,就真的贴在他的胸口,瞎老三虽然不怕,但是也遭不住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叫声。 林放第一次对人用刑想不到他还挺能忍,于是又换了方向。 那群虾兵蟹将一个个贼眉鼠眼的,肯定比他好对付。 于是他又开始软硬兼施,“听说你们涟水冲的土匪都是劫富济贫,朝廷定会从轻发落,只会砍几个头头杀鸡儆猴。如果你们乖乖的配合我,说不定能减刑,若是像他一样嘴硬,可是会被活活折磨致死!” 瞎老三看着那群墙头草怒吼道:“兄弟们,咱们都是拜过把子发过誓的,绝不能出卖兄弟!” 林放又拉起烙铁在他们跟前晃了晃,那温度光靠近一点皮肤就发痛,无法想象被烫熟的皮肉得有多么痛。 “我说,我说!”其中一名中年男子答道。 林放开心的笑了,“这就对了,谁会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呢?” 瞎老三又一阵骂骂咧咧,“狗官,单朝辉那样的大贪官你不抓,跑来抓你爷爷!老天不开眼啊!” 单朝辉此时并不在这里,林放却来了兴致。 剿匪是早晚的事,单朝辉必须抓。 “单朝辉做了什么?”林放靠近瞎老三。 瞎老三冷哼一声,“强占土地,增收赋税,收钱卖官,包庇罪犯……每一样,都是十恶不赦!” 林放点点头,“单郡守果然有点本事。” 瞎老三愤恨道:“若没有这样残暴的官员,我们为何会做强盗?我这眼睛都是他刺瞎的,我去修桥,我母亲却在家活活被饿死。” 林放拿着烙铁的手,松了松眼神也变得柔和。 “你母亲为何会饿死?” “那年闹了旱灾,整整两个月没有下雨,我家本来有粮食的,却被单朝辉强行以低价买走。我不在家,没人为我母亲做主,她牙口不好却只能吃着玉米梗,一病不起后,活活被饿死在家中,我都没来得及收尸!” 林放又看了看其余几人,他们低着头不敢作声。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至少我能在皇上面前求情,给他们一条生路!” 瞎老三谁也不信,“这世上还有几个好官?你们官官相护,还不是一个抓住另一个的把柄就开始贿赂?只要单朝辉给了钱,什么消息都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 林放却眼神坚定道:“我同他们不一样,我是军人,我只守家卫国,不做结党营私之事!” 瞎老三还是不信他。 “除非你把丞相大人请来,我才相信!” 林放气得无语望天,虽然丞相大人是威震八方,但他林放好歹也是个将军,这么不信任他? “你有种,我自己查!” 于是仍旧调头头问他的弟兄们,“寨子里多少人?” 最矮的中年说:“三百五十八个人。” 林放继续引诱他:“可否为我们带路?” 那人看了眼瞎老三,心虚的轻轻点了点头。 林放笑了笑,扔下烙铁拍了拍巴掌。 “识时务者为俊杰,敢作敢当才为好汉。瞎老三,我虽然同情你,但是你依然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承认自己也有私心,所以一开始的劫富济贫,也变成了收一发九。 他们也需要生活,习惯了掠夺,便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 雷孟知为了防止被骗,同时带了两个人带路,他们也怕死,断不敢踩到机关。 “此处机关是地刺,左右左左右右右左右左。” 第一个机关虽然麻烦,但是应该难不倒那么多人才对。 林放命人搬来石头,将机关先一个个毁掉,防止记不住的人掉下去。 此后便是提前埋伏在上面的人推下的火滚草,左边设有弓箭手埋伏。 这些林放未雨绸缪,有盾牌抵抗,并且有善骑射者击落三丈高的滚球手。 看着昔日的兄弟被杀,矮凳子心有不忍。他是叛徒,是惧怕死亡的懦夫! 直到大军进攻到寨子里面,妇孺孩童的惨叫声无数,林放一声令下:“只需活捉,不准伤人。” 看着牛羊悠闲的在山坡上吃草,鲤鱼在池塘里嬉戏,纵使炎炎夏日,那山涧洞口的水声不断,滴答,滴答! 田里的稻谷黄了,该丰收了。 估计他们也不会料到,自己住在土匪窝里。 大大小小还有两百多号人,却不见寨主和几个当家的。怪不得他们四处乱窜,毫无招架之力。 旺褚并不知寨子已遭了难,已抵达单朝辉的老家抢走了他的儿子,随后留下一封信扬长而去。 早上雷孟知等人出发后,单朝辉的夫人快马加鞭找到他。悲愤交加的她指着单朝辉的鼻子骂:“你这个老不死的,在外面花天酒地就算了,我唯一的儿子也被土匪捉走了,你赶紧给我放人,我儿子要掉了一根头发,我拿你是问!” 单朝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 单夫人与他心生嫌隙,不愿住在一起,经常在老家一住就是几个月。这十岁的儿子在上学堂的路上突然被掳走,全家都急疯了。 “都怪你个老不死的,惹那群土匪干嘛?” 单朝辉也是冤枉至极,“又不是我抓的人,我有什么办法?我有那本事抓他们吗?” 单夫人不分青红皂白,要死不活的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哎呀,我苦命的儿子啊,怎么摊上你这个狗官,你赶紧放人换我儿子回来!” “那林放和雷孟知两位将军已经去抄土匪的老窝了,人不在我这,我想放也放不了啊!” “你是这里最大的官,什么还不是你说了算,轮得到他们冲皇帝?” 来了两位铁面无私的菩萨,他是想送走都送不了,哪还敢得罪。 “我的夫人啊,我是自身难保啊,你可别再折腾我了。儿子不见了我派人去找就是了,等那群土匪都抓着了,自然能还回来。” 单夫人气得都快背过去,气短道:“你……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是你说出来的话,那是你的亲生儿子!” 他的儿子那么多,就这个最不成器,他哪里会拿他当宝贝。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想住就住下,不想住就回娘家。我的儿子怎么会有事,他们只想换人。” 果然自己怀胎十月只有自己疼,单夫人决定亲自去找林放他们。 她要和离,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101章 抽身 林放剿完匪大功告成,以为会受到百姓们的敬仰,不曾想那么多犯人押进牢,却有人跑来骂他。 这天雷孟知和林放正准备再着手调查单朝辉,一群小孩竟敢拿石头砸他。 林放以为孩子顽皮不小心,没想到一群孩子都来砸他。 他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追上去就要教训这群毛头小子。 不料一个妇人冲了出来,对着林放吼道:“你想干什么?” 林放皱皱眉,“这位夫人,你儿子他们拿石头砸我!” 马夫人显然认得他,却不放在眼里,“好好的大贪官你不抓,抓那群土匪干嘛?” 林放这就奇怪了,“我抓土匪还不好啊?我是官他们是匪,注定是要势不两立。” 妇人却道:“他们都是好人,从不欺负我们,哪里就抓牢里去?倒是那些狗官,把我们害苦了!” 想想自己开个铺子,那些流氓地痞隔三差五收保护费,一些小本生意根本没法做,官府却当摆设根本不抓他们,甚至因为无所作为,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致使民不聊生。 她们这些穷苦人家出来的,本来就是些小本生意哪里受得了这样折腾,不得已又回家种田。 本以为养家糊口也够了,那几年征战四处征粮,左邻右舍都被打得奄奄一息,粮食不够强行征兵。若是丰收也就罢了,偏偏有一年大旱,他们还要来,好些人都饿死了。 若不是这群盗匪将那些东西抢回来,他们都过不去那个冬天。饥寒交迫之下,都死了好些人,他们还送药材送衣服,至此大家对涟水冲的土匪们感恩戴德。 妇人一五一十的把过往说给林放和雷孟知听,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这样,你们敢不敢写状纸,我要收到你们的状纸,带回京交给圣上。这些侠盗也许可以免于一死,单朝辉也能就地正法。” 那妇人四处观察一下,似乎在害怕什么,“不,我不敢……”她摇了摇头,“单朝辉会杀了我们的!” 林放不知道一个单朝辉如此庞大的势力,让他们害怕成什么样子。 “你们没人出城去告发他吗?” 那妇人摇摇头,“我们穷人根本出不去,除了那些经商的,谁都不能出去。” 雷孟知知道她们怯弱,于是跟林放商量,“你去稳住单朝辉,这事由我来做。” 林放叮嘱他:“小心单朝辉的人尾随,他做贼心虚,一定会派人监视我们!” 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林放决定派冯铮将犯人先押回京,自己和雷孟知处理剩下的事。 还没等他俩回府,单朝辉就找上他们了。 林放和雷孟知对视一眼,这老头动作真快。 单朝辉惺惺作态的深鞠一躬,拱手道:“二位将军,你们抓了涟水冲的土匪实属义举,可是他们的头头跑到我老家将我儿掳了去,这事你们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雷孟知问:“是谁掳走的?” “据家里人所说,是他们的二当家旺褚,他留下纸条想让我们把人给放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林放疑惑道:“他们的老巢都被端了,他能躲哪儿去?你在城中搜一搜不就好了?” 单朝辉有苦难言,那些百姓跟土匪是一伙的,要是有心私藏,他们也难找到。 “不行,我儿万一被他杀害了怎么办?还是请林将军赶紧放出那瞎老三,日后再想办法将他们一起逮捕可好?” 林放见他紧张的样子,最终还是妥协了。 放个瞎老三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也不能真让他儿子死了。 单朝辉又对他们一阵感激,说了些“感人肺腑”的话才走。 林放鸡皮疙瘩掉一地,“他是怎么装那么像的?这腿这么快就好了?” 雷孟知笑了笑,“你还跟他较真,他想好就好了呗!” 二人觉得放了瞎老三肯定得派人跟着的,费这么大力气抓来的土匪头子哪能说放就放了。 被打昏的莫灯彩醒来后,一脸茫然。 每日都是盯着江水发呆,她心里一直放不下程夜。 明明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就是不甘心。 莫故成见她闷闷不乐,特意拿了她以前喜欢吃的梅花酥饼来,“姐,不要再想了。你与他不是一路人。” 她为他改变了那么多,她不再是大家闺秀,也和英红一样会武功了,她不再拘束于各种规矩,可是为什么他却没有一点点心动? “故成,你还是放我走吧,我名声不好,会连累你的。” 莫故成充耳不闻,“来,吃点酥饼啊姐,叫你不要多想了。” 她泄气般趴在桌子上,“我该怎么回去跟爹娘交代?” 这个莫故成早就想好了,“程夜那人什么干不出来?他以前连齐焕都敢叫板,绑了他喂他吃青蛙。” 想想莫灯彩就好笑,还不是齐焕对自己不怀好意。她那会还以为程夜是吃醋,却不曾想他只当自己是妹妹。 带自己私奔的时候,她感觉程夜爱惨了自己,怎么可以如此疯狂。 到后来遍体鳞伤,才发觉一直被骗。 “他本性不坏,就是嫉恶如仇罢了。” 莫故成觉得她的脑袋真的是坏掉了,这些年都被程夜灌输了什么思想? “这次回去,你就不要再提程夜了,我已经为你想好对策。” “你想好什么了?” “是程夜绑架你,逃出千里之外。只为了不让你跟程寂成婚,你还是清清白白的,这一切都因为程家两兄弟反目成仇,与你无关。” 莫灯彩怀疑他知道程夜与程寂不和,“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编出来的呗,我得想法子让你名声好听点。此次是我经商意外发现的你,将你解救出来,程夜那小子逃之夭夭了。” 这世上果然只有家人是爱自己的,可是这样程夜肯定会恨自己吧? 莫故成劝说完了,叫人看着她。 “我已经尽最大努力让你清清白白回家,姐,你不要再叫我们失望了。” 莫灯彩点点头。 梦,是该醒了。程夜就让他过去吧,涟水冲她也不管了。 谁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程夜既然回了篷州,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离开那土匪窝,她觉得日子过得轻松多了。至少不用再因为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第102 互相猜忌 鲜嫩欲滴的黄瓜,是夏日里的一抹清凉。谁也不会想到,御花园的花坛里,原本的花架子都被黄瓜藤占据了,黄的花,长短不一的果,与鲜花是不一样的美。 曹公公亲自为皇上摘下一根,用帕子擦了擦,笑眯眯的递给皇上,“皇上,这是皇后娘娘亲手种的,昨夜刚下过雨,不脏。” 他拿着黄瓜咬了一口,果然是清甜爽口,连籽都一起吃了。近日身体复原,太医院和程寂功不可没,兴许还能再添一喜,延续香火。 程寂从硬着头皮将那书看完,此后便不为所动。心中想的是如何治病,便不去思考那画面,只对症下药。 每天他都会施针对皇上的腹部进行疏通,再为其暖腹以及内服用药调理,只是期间不能够宠幸妃子,不然将功亏一篑。 皇上的秘密只有刘太医和程寂知道,任凭周贵妃怎么引诱,他都不为所动,甚至连手都不碰她。 周贵妃觉得他大病初愈,应该是想要自己的,可是为什么他会不为所动?难不成这一病,造成他不举? 她以前只要往他怀里一靠,送上自己的香吻,皇上一定会留下来。现如今,她连个手都摸不到,苦等了这么久。 “一定是……一定是皇后。” 想起司马疏清刚来宫里那会,皇上半个月都不曾来一次,他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 自从当上皇后,傅音姬这里就免了每日请安,周贵妃今天破天荒起了大早给她请安,不知是何心思。 周贵妃依旧笑得妩媚动人,她算是除了司马疏清之外,后宫最美的女人了。 “周贵妃今日来得这么早,本宫还未梳洗呢。” 傅音姬说的是实话,没人请安都是为了讨个清闲,规矩可由她废就不算失礼了。 每日陪皇上聊完天后,她一直暗示他什么时候洞房,病都好了还待在明君殿,也不知搞什么名堂。 这几日她都开始有挫败感,是不是因为自己没她们长得漂亮,皇上不愿意碰自己。还是他……打心底就瞧不起自己,自己不配他碰。 想到此,她就嫉妒这些老嫔妃,听说周贵妃以前也是冠宠六宫的。 周贵妃拿了一盒精致的小盒子,“皇后娘娘,臣妾瞧您的眉型好看,只是颜色尚浅,一定是找不到合适的眉粉。臣妾这儿有一盒螺子黛,还是臣妾进宫之时先皇赏赐的,臣妾自个儿都舍不得用,今日特来进献给皇后娘娘。” 这算是示好吗?听说螺子黛有价无市,皇宫虽有却也是稀罕玩意,毕竟这几年国库不宽裕。 “如此贵重的礼物,周贵妃还是留给自己用吧,本宫的眉毛从来都没画过,并不是眉粉的缘故。” 周贵妃吃瘪,她这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这么贵重的东西送她,她都不为所动。 本来决定做个好姐妹,既如此,便怪不得她了。 “娘娘,皇上近来身体刚好,还需调理。听说您每日都陪皇上聊到深夜,夫妻情深固然是好,可得也为龙体着想啊!” 说到这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每日除了亲自给皇上擦洗,什么都没干,怎么轮得到一个贵妃说教? “周贵妃,你若是喜欢做,这以后每日给皇上擦浴的事就留给你了。” 周贵妃先是震惊,随后窃喜:“皇后娘娘真是辛苦了,这么累的活怎么能让您一个人做,当然得让妹妹帮你分担分担!” 傅音姬憋着笑意,“你想去就去吧,皇上那我会找人传话。” 亲自为皇上沐浴,如此,她周贵妃还怕得不到恩宠吗? 走的时候连那螺子黛也忘记拿,傅音姬展开一看,果真是精致小巧,用起来更是方便。她对着镜子,让婢女试了一支,眼睛那精神气立马就来了。 “娘娘,您用这个画眉真好看!” 傅音姬摸着脸蛋,孤芳自赏。 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这些都是她们用过的,自己什么都不曾有过啊! “还是给周贵妃送回去吧,毕竟是别人的东西。” 婢女忍不住插嘴,“娘娘,您是后宫之主,怎么说也该用这最好的。既然是周贵妃献给您的,您就大大方方收下吧。” 什么都是她的,皇上可不是她的。真是讽刺啊,因为他才有了这位置,到头来不过是一个摆设。 “好吧,本宫手头也不宽裕,就一个月的俸禄都打赏出去了,这螺子黛也是个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她的家境贫寒,不像陆美人有太后撑腰,周贵妃有长公主府,若是连打赏都拿不出手,真会让人笑掉大牙。 “这镯子我戴着大了,赏你了。”她顺手从抽屉里拿了个出来。 婢女受宠若惊,忙跪着叩谢,“谢皇后娘娘赏赐!” 傅音姬也看她是为自己好,点醒了自己。有些东西争取不来就算了,能拿的就拿着吧。 婢女又疑惑问:“娘娘,皇上这大病初愈,您每日尽力侍奉,可是风光无限。您就这么给周贵妃机会,岂不是便宜了她?” 反正皇上也不会碰她,去了有什么用呢? “周贵妃有本事争宠就让她去吧,该有的总会有的。” 在婢女的巧手下,她立刻被装扮得仪态万千。皇后的端庄她有了,可是女人的娇俏全无,听说夫妻之间应该亲昵点才是,她总觉得太端庄会有些疏远。 第二天听说周贵妃过了子时才回,傅音姬的眼圈立马红了。 为什么她就不行?就算没有司马疏清,也轮不到她堂堂一国之后吗? 刘太医正给太后娘娘定期请平安脉,自皇上复原后,太后娘娘的身体也逐渐转好。 “皇上恢复得如何了?可是能上朝了?” 刘太医支支吾吾,不好说出皇上的隐私。 只得借口说:“太后娘娘,皇上他中毒太深,可能伤着身子了,为了以后的龙子考虑,所以让他这阵子不可宠幸娘娘们,程大夫也在慢慢为他施针疗养。” 听到这,太后不悦道:“昨日周贵妃她……” “太后娘娘,这是周贵妃自己请命去的,皇后娘娘也拦不住。皇上毕竟也许久没有见娘娘他们,可能一时冲动……” “皇后性子太弱了,她不知道自己与皇上是夫妻吗?” 就算受宠,也该是她第一个啊!照顾了皇上那么久,圆房都不曾却宠幸别人,这个儿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一会我去劝劝皇上,这周贵妃越来越没规矩了!” 若是圆房,那嬷嬷一定会把落红拿给她看。后宫当以皇后为尊,她这是想凌驾于皇后之上吗? 第103章 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 累了一个晚上,周贵妃差点没被繁琐的活累死,一大早又被太后莫名其妙罚了半年俸禄。她送了一盒螺子黛给自己找罪受不说,还得罪太后,气得她嘴唇发紫。 昨日美人计还没来得及施展,自己就累昏了,丢死人了,皇上派曹正送她回来的。 霍毅行想起昨日那个蠢女人,不由得想起傅音姬的好,今儿起了床又被母后一顿说教。 他什么也没干,就连程寂都来劝他别玩过头,适可而止,不然一切要重头再来。 但是为了周贵妃的颜面他没把昨夜的事说出去,只得默认此事。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摘了两根黄瓜,想着与皇后一起用早膳,许久不出明君殿,也当给她个惊喜。 傅音姬早上没有胃口,端来的饭菜是一口没吃,曹公公想喊一声“皇上驾到”被阻止了。 霍毅行悄悄去了她的房间,婢女环珠笑着悄悄离开,只有傅音姬一人盯着窗户发呆。 他用双手给她捏着肩膀,傅音姬忽然就觉得轻松了许多。 “环珠,你说……我还要去给皇上请安吗?” 背后的人显然没有回答她。 她又接着说:“原来宫墙之内有点心思,却只能暗自伤神。这偌大的宫里,也只有你待我真心了。” 霍毅行听着她的自述,还是没有出声,只是像她服侍自己一样默默捏着。 “这儿……给我捏捏吧,我伺候皇上肩膀都痛死了,他竟然……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做再多都不如一副好皮囊。” 说着她又委屈的流下几滴泪水,直到霍毅行扳正她的身体。 “——啊!皇上!” 见是他,半点委屈都不敢有,泪水也擦的干干净净。 她哭红的双眼下,妆也花了,哪还有母仪天下的模样。 看着她的局促不安,霍毅行拉起她半伏着的身子,“伺候朕辛苦了!” 如今人在跟前,她哪里还敢畅所欲言,“臣妾服侍皇上都是应该的!” 霍毅行叹了口气,将她拥在怀里,这是他第一次抱她。 这算是施舍吗?昨晚上刚和别的女人好,今天又来讨她欢喜? 霍毅行坐下来,把她放在自己腿上。 很显然她从来没跟男人这样亲密接触,双手无所适从,像小猫似的只敢轻轻的依靠着。 “昨晚上周贵妃太笨了,没你服侍得好。沐浴的时候不会按摩,搓背也搓也干净,叫她帮我捶腿,竟自己睡着了。” 他解释了一大堆,傅音姬的心里才算安定。 “臣妾知错了,是臣妾偷懒,没有服侍好你!” 霍毅行哪里不知道她吃醋的心思,只是现在有心无力。只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嘴巴。 傅音姬大脑一片空白,被面前的人抱得紧紧的,几乎喘不过气。 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嘴巴里的香甜被不断的索取,她被突如其来的亲密吓到了,心炽热得快要融化。 霍毅行明知不可,却又拿起手开始不老实,直到她喘着粗气,双眼弥漫了水雾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才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音姬,好甜!” 傅音姬的脸顿时红得滴血。 “皇上~” 那充满情欲的呢喃差点击溃他的理智,“朕的身子还没恢复,等完全治愈,一切都会补给你!” 这样倒显得她咄咄逼人不矜持了。 但是只要他没碰别的女人,她心里还是开心的。 仅仅一个吻便迷得她神魂颠倒,这才是没被教过取宠手段的女人。若非他克制自己,真想把她吃了。 女人坐在他身上,感觉身下异常,立马就要逃走,实在太羞人。 霍毅行不让她如意,“我们是夫妻,我不会骗你,你有什么心事也可以跟我说,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是皇帝,而是你的夫君。” 她知道这是情话,女人都爱听,她很清醒。 他见一个爱一个,自己为什么还要送上门让他骗? 冷静过后,她的红晕褪去,“臣妾不敢奢望,只求皇上早日康复!” 霍毅行笑着说:“音姬不亲自服侍,我这病是好不了啦!” 他都这么说了,自己今晚肯定又要去了。 姜雪时这阵子在查巩书这人的住处,僮福来报告秦明遮时,也顺带提了一句。 “将军,巩书好似是徐家沟村那边的人,并且曾与程寂是同窗,正在徐家沟村当夫子。” 姜雪时愣了愣,没想到这么巧。程寂走后,就是他接替了孩子们的课业。 “好了我知道了,确定秦明遮要与杜冰谈一笔生意是吧?” 僮福点点头,“我近日都盯得紧,与杜冰会面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杜冰,真是谁的生意都做。 僮福又问:“你让属下查巩书做什么,该不会是因为程寂吧?” 这纯属巧合啊!现在大家都知道她被程寂所弃,在圣上面前大哭一场,凡事只要与程寂沾上边就以为是她旧情难忘。 “一点私事,你去忙你的吧。” 演得太过投入,这下是解释不清了。 王大人去皇宫见圣上的时候,忍不住向程寂说了一嘴。 当初是他将程寂提出来,程寂铭记于心。 “王大人,您怎么亲自来见我了,我还想着等圣上痊愈,登门向您道谢。若不是您,我恐怕今日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了。” 王大人笑了笑,向他解释当日之事。 “虽说姜将军拒绝我儿我怀恨在心,但是当日确实是她亲自来向我求情见你一面,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你舍弃她可惜了,冒着违抗太后圣旨的危险也要想方设法见你,说是替你父母带些遗言。” 程寂不知道姜雪时当日去过天牢,现在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姜雪时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 这样的态度,很让人伤脑筋。 “多谢王大人告知,这些我并不知情。” 王大人现在还爱和老伴拌嘴,也是个宠妻的好男人,笑着劝说:“年轻人吵吵架很正常,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她曾拒绝过小儿,也拒绝过常平侯家的儿子,按理说他们俩人哪哪都不差,却因为你而放弃他们,珍惜眼前人吧!” 说完王大人便走了。王大人也讨厌姜雪时,反倒特别欣赏。 有个性,忠贞不渝。为朝廷做出的贡献不必多说,敢爱敢恨,落落大方。 程寂可能最近医书看多了,其实做梦时也经常看到她的身影。她说谎说得那么动情,却让听者失了心。 第104章 二人分割不开了 这是姜雪时第二次来徐家沟,果然霍启东不在上京她也安生了许多。 今日就她和巧葱来的,坐了马车还带了许多东西。读书人最喜欢的都是笔墨纸砚,她也就当做礼物送给那些孩子了。 听说巩书家并不富裕,读书很难供应,若不是离上京近一点,赶考都没盘缠。可想而知,贫寒的家境阻挡了多少读书人的脚步。 最近除了上次那个妖怪的话本子,还有书生与小姐的故事,书里无一不是负心郎,看得她很是揪心,她不明白男人都是这种心理吗?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等阿牛驾车到了学生们上课的地方,她听到了朗朗读书声,声声入耳。 她没有选择前去打扰,今日赶了早,一直等到孩子们中午回家吃饭她才准备进去。 离家近的都回去了,远点的在这里用开水泡一下饭或者夫子帮忙煮一点,总之这个夫子当得相当辛苦。 虎头一出门就看见姜雪时,还以为看错人呢,“将军将军,你又来了?” 姜雪时半蹲着身子,“还记得我呢,短短几个月,你还长高了!” 他得意道:“那是,将军也漂亮不少。” 姜雪时摸着他的小脑袋,“就你嘴甜。我今日给你们带了许多笔墨,学习可要用心啊!” 他上次吃的糕点还意犹未尽,这会高兴坏了,“好耶,谢谢将军!将军最好了!” 巩书也注意到了她,这是他第一次见她本人,果真是如灼灼桃花一般明艳的女子,她是艳而不俗,从骨子里散发着自信的光芒。她的眼神清澈见底,如明星璀璨,真诚又温柔。 他不敢有其他想法,只是恭敬的行了礼,还不知对方欲意何为。 姜雪时离得近了些,带了点礼品准备先礼后兵。 “这是给孩子们的一点心意,巩夫子下午给分发了吧。” 没想到她一来就是送东西,巩书局促不安的擦擦手,接过她手里的几盒狼毫。 “将军真是爱民如子,事事关心,我替孩子们谢过了!” 她能帮一点是一点,进屋子后,便支开了巧葱去外边。 本来要吃饭的他,惭愧的拿着自己的饭盒递给她,“将军若不嫌弃,用这些填饱肚子。” 姜雪时给他推了回去,“不用,我带了吃的。今日前来,是为了你写的几本故事。” 那些故事专门写给小姐们看得,没想到她忙碌之余竟然读了自己的作品,一个读书人万不得已是不会写这样不入流的东西。 这下肯定要被她贬低了。 “这……”他更紧张了,“将军,我不是有意要写这些有辱斯文的东西,实在是不想给家里增添太多负担。” 姜雪时摇摇头,“我不是为了说这个,拜读了你的作品,我很是不解,为何你的作品都将女子写得如此软弱,而男人又是忘恩负义,抛妻弃子?” “我写这些也都是根据所见所闻,略加改编。他们只是故事里的人,也算是把人性丑恶的一面写出来。” “可是你写的,太气人了,难道坏人就一定会得逞,善良的人一定会被欺负吗?” 面对她的质问,她义愤填膺的眼神,将他逼得毫无还嘴之力。 她认真的样子,实在太滑稽可笑又憨态可掬。 “将军,因为这些比较悲伤,怎么说呢。就是这世上不光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给人留下遗憾,也是一种博得关注的方式。我的故事结局差不多都是这样。” 姜雪时强硬的说道:“我不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不准再写这些坏人得逞,好人命短的故事!若都学你这样做坏事,谁还敢当好人了?” 他就是写个话本子,不知怎么就惹到她了。 “将军,您请息怒。我以后一定改,一定痛改前非,善恶终有报。” 姜雪时呼出一口气,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就看个完美结局那么难! 巩书想起她对程寂爱而不得的感情,最终明白了她感同身受了,所以才这般愤怒吧,不禁对她抱有同情心。 “将军,其实程兄这个人吧,一点也不冷漠,只是不善于表达。将军跟他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怎么又提到这茬? “巩书,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以后再有了新的话本子,只要是好的结局,通通先送到我府上,我给你双倍的酬金!” 巩书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我一定改,一定改!”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没想到自己的书被将军读到了。 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将军固然日理万机,但也该有自己的私人时间。 皇宫里有许多好药材,程寂经过刘太医同意,拿了几株给他的徒弟辨认。 小石头十六岁的年纪,已记下许多病症与药材,平时师傅出诊也会经常跟随。 程寂鼓励他:“小石头,有没有想过进太医院?” 小石头摇摇头,“那是给皇上贵人们看病的地方,小石头不敢去。” 想起师傅此番遭遇,他怕自己遇到同样的问题。伴君如伴虎,自己的生死全在别人的一念之间,多少俸禄他也不愿意去干。 程寂笑了笑,“不愿意就算了,以后一边念书一边给乡亲们看病。” 小石头坚定的点点头,又拿出笔来记载回春草的药效和用法用量。 程寂眼尖的看着他那支狼毫,“你最近可是卖了许多药材,竟用上狼毫和竹纸了。” 小石头得意的笑了,“若不是记载这些,我都舍不得用呢。其实这也不是我买的,夫子发的,前几天姜雪时将军不是来见夫子吗,就是带了这些珍贵的物品来给我们。” 最近听到关于她的事越来越多了,程寂的心都乱了。 原本属于两个不同层次的人,他是一边纠结彷徨,一边又有某种东西在心里生了根。 “师傅,师傅……” 程寂木然回过神,“你好好写吧,这些药就放在你家以备不时之需。” 小石头开心的点点头,“知道了!” 要知道一味好的药材在他们眼里意味着什么。 回去的路上,程寂以为是自己最近看书太累了,路过姜府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似乎有某种力量牵引着他,想去见她一面,或许他是病了。 第105章 趁人之危 司马疏清死了! 这个消息传到姜雪时耳朵里的时候,是意料之中的,不过可惜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阿达看着流了一地血的女子,痛哭流涕,仰天长叹:“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 他活着只是为了孩子和心爱的女人,即使现在想报仇也无能为力,只好一碗毒药下去陪她了。 此时的霍毅行正喝着花茶,悠哉的和程寂对弈。曹正来复命的时候,他只是“哦”了一声。 “皇上,他们的尸体该如何处理?” “丢到乱葬岗去,别脏了皇宫。翡翠宫里所有用物全都拿去烧掉,以免沾染什么晦气的东西。” 曹正下去后,程寂拾起白子,“皇上,承让了!” 他心情好,输也输得开心。 “朕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真不想放你出宫去,这么好的大夫不放在皇宫可惜了。” 程寂笑着说:“日后皇上的身体肯定健朗,用不着草名了。” 他倒是会接话。 “你母亲给你相了个什么样的女子,竟放着绝色美人不要?” 钱锦瑟固然是个美人,可跟姜雪时一比就差远了。 “姜将军哪里都好,是草民配不上他!” “朕却觉得配得很,你将来一定有所作为。如今的姜雪时算是她功勋卓着,名垂千古的时候,任谁都得暂避锋芒。” 霍毅行的话极大的鼓励了他,可是姜雪时会等着他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吗? “皇上说得是,是草名狭隘了,妄自菲薄。等皇上痊愈,草名定与她重修旧好!” 霍毅行眼睛都亮了,他还指望程寂为他调理好身子,多生几个儿子呢。 “不必等朕痊愈,朕给你两天休息时间。昨日祝思焱来宫里给太后请安,说不定今天就去了将军府,姜雪时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小心他趁虚而入。” 毕竟祝思焱爱慕她,来京一趟,总归是要看她的。程寂明知道自己与她什么都没有,心里却着急起来。 “谢皇上!” 枫桥的荷花开了,姜雪时给楚念月下了帖子,一起去赏荷扑蝶。 收到帖子的楚念月,开心都来不及,正在屋里挑着衣服,齐焕给她送了盒荔枝来。 “趁新鲜着,你赶紧吃了吧,过了明日说不定就坏了。” “相公,这哪里来的?”她边说边剥了口白色果肉,外面是甜的,挨着果核有些酸,总的来说味道极好。 “后天就是太后的生辰,各地官员进献了不少,我父王得了一篮子。母亲说你平日里辛苦了,分了我们大半,剩下一小半问要不要送去你娘家。” 她内心感动,却难以启齿与娘家的隔阂。 “相公,我娘家那边就不用送了,留给爹娘吃吧。”想起婆婆对自己的好,再想想自己娘家,不禁又难受了起来,“我与娘家断绝关系了,这些日子没去,你不知道吗?” 齐焕惊讶的看着她,“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弟弟腿摔断了变老实了,他们就没叫你回去。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为夫说呢?” “这不是什么好事,我任性妄为,只怕婆婆她们说我不孝。” “是不是因为你弟弟?” 她点点头,“我都派人调查清楚了,他自作孽,不可活,我娘宠溺他,完全把他当孩子一样。对我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落不到半点好不说,还将一切罪责推到我的头上。” 齐焕怒气冲冲的就要出门:“我去找他们说理去,欺人太甚!” 楚念月忙拦着他:“算了相公,我不愿与他们和解,以后会有处理不完的烂摊子,她们养我的恩情我早就还清了,多谢你和娘亲一直信任我!” 齐焕揽着她的肩膀,“傻瓜,我们是夫妻!” 想想自己以前做的糊涂事,就觉得对不起她。 楚念月拿着一盒荔枝,不忘放上几块冰,马车上一路滴水。 去枫桥她俩顺路,也就直接去姜府接她了。 姜雪时这边也准备妥当,她见三婶店里的布料好,用来做裙子给念月穿最是合适,每样给她挑了一匹。三婶心灵手巧,还用多余的布料做了两双绣花鞋,她穿着小了,给念月正好。 楚念月刚到大门口,与祝思焱撞了个正着。 “世子妃!”祝思焱后来,先给她行了礼。 楚念月诧异道:“小侯爷来了?可是给太后娘娘贺寿?” 祝思焱点点头,“太后娘娘说一切从简,我明日去拜个寿就好了,今日闲来无事,给姜姑娘送点水果。” 楚念月看了他那一车西瓜,真是有心了。 可惜那丫头死活不开窍,也不知道会不会接受他。 与程寂的闹剧也结束了,估计是这位小侯爷也是听到了什么,才匆忙赶来拜访。 “这都是常平的吗?” 祝思焱介绍道:“是家里种的,我们那雨水充沛,瓜就不太甜,这一车是我在山上种的,味道还不错。世子妃若不嫌弃,改日也给您送一车。” 尝个鲜就好了,人家的客套话她哪敢当真。 “小侯爷太客气了,上京也有,不必劳烦你这么远送过来。” 俗话说千里送鸿毛,礼轻情意重,这小侯爷真是对雪时死心塌地,才这么小心翼翼的喜欢着。 二人一起进了府,原本准备高高兴兴出门的姜雪时,看到后面跟着的祝思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小——侯爷?” 祝思焱还是那般腼腆,那么大个男人躲在楚念月身后,慢慢的挪了出来,“姜姑娘,未经允许私自前来,冒犯了。” 姜雪时原本拉着念月就要走,无奈唤了婢女来接待他,“小侯爷里面坐吧!” 楚念月找着机会调侃她,忙拍祝思焱的马屁。 “哎呀,雪时你真是好福气,人家小侯爷大老远给你送了车西瓜来,听说还是他自己种的,我就没这口福了。” 姜雪时原以为上次让他生气了,没想到他又来了。索性让人拿了西瓜,立马切了让念月尝尝。 “你们郡王府什么没有,缺我这点西瓜。”怼了念月一顿,这才回过头陪笑道:“祝公子,谢谢你了!” 祝思焱本就为她而来,如今世子妃在更好说话了。 “听说上京的枫桥开满了荷花,还有百年难得一见的并蒂莲,姜姑娘和世子妃可去看过?” 楚念月憋不住笑,抢先一步,“小侯爷真是来得巧,我们正要去枫桥赏荷,不然我们三个一起去,也不会顾及男女之别了!” 姜雪时避之不及的人,念月却拼了命的凑合。她怕这个样子下去,若是哪日祝老夫人上门提亲的话,她再拒绝让他颜面有损。 祝思焱亏得提了这么一嘴,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既然念月开了口,姜雪时哪里还有赶人的道理,今日人家还送了礼来。 第106章 救人 程寂在宫里待着的确也腻了,出门也没有朋友,寻思着去找巩书缓解心中的焦虑。毕竟他已经定了亲,对感情看得比自己透。 城门外,一个女人摔倒了,旁边三岁的儿子哭得撕心裂肺。旁边的行人视若无睹,只因他们身上穿得破破烂烂。 女人瞎了一只眼睛,都不知道被谁欺负了,肚子里又怀上了孩子。旁边三岁的儿子都找不到生父,人们都觉得她很肮脏,都不愿靠近。 程寂从她身旁路过的时候,看见她大腹便便的模样,猜测她可能要生了。 旁边仅仅一个三岁的孩子跟着,此时她情况非常危险,立刻蹲下来查看妇人的情况。 不知穿了多久的衣服,可以闻到汗臭味,程寂也觉得刺鼻,却没有嫌弃她。 “这位娘子,是不是快生了?” 妇人痛苦的面庞已经扭曲,一手紧紧抓着儿子,一手捂着肚子,用虚弱的声音求救:“求求你帮帮我,我快生了。我爹娘都死了,就剩我和我儿子。” “你相公呢?” 女子听到此,委屈得大哭着摇头,“我没有相公,没有啊!” 一旁同村的男人拍着程寂的肩膀,“年轻人,我劝你最好别管她,她生来就瞎了一只眼睛,被父母抛弃了。怀了两个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到时候不但得到不到好处还惹上一堆麻烦事!” 程寂拿开他的手,“这是两条人命,你们不管就算了,为何还要劝别人不要救?” 那男人轻笑一声,“活菩萨!” 说完自己走了。 程寂是男人不方便接生,于是四处寻找人帮忙,“有没有人帮忙看着小孩,我送她去医馆!” 接连叫了三次,都没人理他。 无奈之下,他安慰着妇人,“你别担心,我先把你儿子送到城守卫那儿帮忙看一会,一会让人给他送吃喝的,我带你去医馆。” 妇人这辈子受尽欺辱,无尽的谩骂,没想到自己身旁还能出现好人。 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流眼泪。 程寂拿出一两银子,又将自己的木牌递给城守卫,“这位兄弟,我是程寂,前面有位妇人要临盆了,她的儿子麻烦你帮忙照看会。我知道大概还有一炷香的时辰你们就要轮守了,我会尽快回来接他!” 那人一听程寂的大名,又接了银子,哪有不接受的道理。 “哟,是程大夫啊,您放心,我一定给照顾得好好的!” 安顿好小孩,他很快回去抱起妇人,快速往城里跑。 才没跑两步,身上一身汗,面纱贴在了脸上,阻碍了他前行。不得已,他将锥帽给扔掉了。 众人见他的模样,大吃一惊。哪有人抱着人还跑这么快,这是……程寂? 几年没见的程寂,脱去帽子竟然这般非凡脱俗之姿。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与他手中脏乱的妇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行人见状纷纷为其让道,猜测这名妇人与他的关系。 姜雪时等人下了马车,听到动静也纷纷让开了。 楚念月看得目瞪口呆,“雪时,这是哪位公子,力大如牛啊!” 姜雪时摇摇头,“可能是外来的客人吧!” 祝思焱怕扫了她们的雅兴,主动在前面开路。 上午太阳温和,楚念月拿着团扇挡太阳,祝思焱见姜雪时手里空空如也,将手里的折扇递给她。“姜姑娘,太阳大,小心晒伤!” 姜雪时本来想拒绝,念月已经递到她手上,“姑娘家的,好歹爱惜着点自己。” 姜雪时也做做样子,免得辜负人家一番好意。 来此游玩的女客居多,画师在亭子里准备好彩墨,等待着女眷们赏光。 枫桥下的部分水域长满了浮萍,鸭子在这里捉鱼虾吃,青蛙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只有拍着翅膀的蜜蜂与敏捷的蜻蜓在烈日下孜孜不倦的游玩,这里就是它们的天堂,在花朵上采蜜,在叶荫下穿梭自如的捉迷藏。 岸边的垂钓者还当来了条大鲤鱼,那钩子挂在水草里,捞上来一堆宝贝。 楚念月被逗得哈哈大笑,“雪时,这水可真是清澈,那鱼都在这岸边嬉戏,却不咬他的钩。” 等找到地方坐下,才发现周华云在对面的长廊。 楚念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仇人!” 姜雪时一眼就看见她,大大方方的坐在这,免得打口水战。 “祝公子,不如你同那些文人一同作诗去?我们女子在此聊天,怕你无聊!” 祝思焱忙摆手,又让随从拿了箱子来,“我带了画纸和彩墨,你们二位可要作画?” 姜雪时写字还行,画画实在没天赋。楚念月擅长画画,也就依葫芦画瓢,画一朵花还行,再画片叶子就难了。 “祝公子颇具文采,还是你来吧!”楚念月推辞。 他实际上是想画雪时,可她不穿女装还是有些失望。 “比起画师差远了,不如你们二位坐在此处,无论是喝茶还是吃点水果,我将你们同这荷花一同入画?” 想到自己要和雪时一起入画,楚念月激动不已,“好,刚好我带了荔枝。” 荔枝在上京可是稀罕物,可是对于皇室人员来讲,却从不缺乏。 姜雪时以前也吃过,是吴庭重特意从外地带的。那几天天气凉,他一路拿冰块包裹着,才吃得上酸甜的荔枝。 比起荔枝来她更喜欢桂圆,不是那么酸涩。只不过稀罕物长得好看,博大家喜欢罢了。 程寂到了医馆,大夫本来不想管。程寂已经给了钱,他不得已请出夫人来接诊。 稳婆看了眼程寂,又看了眼妇人。 真是命好啊,自己比她漂亮多了怎就嫁了个老男人? “她走路摔倒了,可能提前生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们年轻人就是这么毛毛躁躁。这么大月份,走路该扶着点,有没有准备衣物?” 程寂摇摇头,“这位夫人是我在路上碰见她,身边还跟着个三岁孩童,听说没有家人了,我将她送来,还得回去带她的小孩过来。麻烦您好生照看她,一应物品我一会全部买来。” 竟然不是他的孩子。 稳婆笑了笑,“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你的娘子!” 一个破布溜丢,一个锦衣玉带,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谢谢夫人!” 程寂松了口气,总算赶来了。还没缓过劲,又得回去接孩子。 第107章 脱帽的程寂 孩子被城守卫带着还挺乖,看来平时被教得很好,俩人斗着蛐蛐。 程寂笑着抱起他,“我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男孩开心得手舞足蹈,“好耶,叔叔我们走喽!”说完他还不忘和城守卫告别。 城守卫的儿子也是他这般大,心都被融化了。 俩人再次往医馆走去,那边有大夫和稳婆照看着,他也走得不慌不忙。 路过岔路口,转头就看见姜雪时和楚念月谈笑风生,她很少这般肆无忌惮的笑过。 有位男子在给她们作画,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但是皇上有说过祝思焱来了,难道就是他? 已经到了这般关系,看来要迟了一步啊! 迅速把孩子送往医馆后,考虑到孩子没人照顾,他又自掏腰包给稳婆五十两银子。 医馆一个月也赚不了这么多钱,稳婆当即就快速收下了。 程寂嘱咐她:“这位夫人举目无亲,孩子又年幼,这一个月全靠你照顾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里屋的妇人还在痛苦呻吟,他也无心再去管了,仁至义尽。 看着一身白衣沾满了污渍,这个门是难出了。 他出门除了银子什么也没带,这会又要跑去成衣店买套衣服,再去之前的客栈洗个澡。一来二去耽搁得差不多,只能下午再去找巩书了。 姜雪时等人玩得差不多,祝思焱妙笔生花题了一首词,写的字和画一样漂亮。远处的山、石桥、画廊、船只一样不漏,近处的并蒂莲开得白里透红,南北各朝一面,与她俩的画像交相辉映,人比花娇。 楚念月拿着团扇掩面轻笑,姜雪时单手撑着头正塞进一颗荔枝,这样俏皮的画面被他画了下来,二人感叹不已。 姜雪时念着他题的词:“行至枫桥,坐看红莲翠柳,鸳鸯不知愁。娇娥醉,花弄影,清波送扁舟。一茎淤泥出,双蒂不染红尘物,笑问艳阳谁更红,清眸回首,羞见应低头。” 暗戳戳的夸人也就罢了,姜雪时脸皮薄接不下这幅画,便递给楚念月。 楚念月怎敢夺人所爱,她今日就是为了撮合二人,将画卷好,又塞回姜雪时手中。 端阳县主拍着巴掌笑道:“姜将军这换男人的速度比我换衣服还快,以前自命清高谁也不嫁,前几日在圣上面前哭诉完,转身又投入了小侯爷的怀抱,看来程寂还是被耍了。” 她当着自己的面羞辱喜欢的女子,祝思焱怎受得了,“端阳县主,请注意您说话的分寸,今日我们三人前来并不曾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世子妃还在此,你怎么血口喷人呢?” 姜雪时本来不想解释,既然祝思焱出口了,她也就闭口放她一马。 程寂此刻还在宫里,看来上次流言不假,她姜雪时朝三暮四。 今日带了护卫,怎么也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还没娶过门就护上了,小侯爷该擦亮眼睛了,这种女人就喜欢玩弄别人感情,自命不凡,心比天高,小心她下午就跟别的男人……” 话未说完,一个响亮的巴掌就甩在了周华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她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整个枫桥上的人都寂静了。 竟然有人敢打端阳县主! 姜雪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是吗?竟敢再次招惹我?我不想理你还蹭鼻子上脸!” “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又被她打了,周华云愤怒的命令道。 楚念月和祝思焱不会武功,吓得不知所措。 “雪时,你这样会吃亏的,赶紧走吧!” 话刚说完,姜雪时三下五除二,一脚一个,没了阻碍,直取周华云的咽喉。 周华云还想报仇,现在吓得腿都发软。 “姜……姜雪时,你敢乱来,我舅舅砍了你!” “不长记性,就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她一手给周华云扔到荷花丛中,那水根本不深,淹不死人,只是起来的时候狼狈得一身菱角藤蔓。 “姜雪时!” 她是彻彻底底把姜雪时恨透了。 姜雪时不屑一顾的转身离去,叫上念月,“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 今日带了浅羽提东西,姜雪时便没带巧葱和萤烛。 祝思焱担心她又惹了长公主,会招来祸患。“姜姑娘,刚刚下手是不是有点重了?” “这种人欺软怕硬,你跟她讲不清楚道理,她就是无理取闹,到最后还是得出手。” 看着她刚刚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祝思焱更欣赏她了,这世上有这般女子,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到了循阳阁,三人叫了二楼雅间,一楼嘈杂。上楼梯口之后,扫了一眼空位就看见了刚刚的年轻人。 仿佛是刚沐浴过头发未干,稍稍用木簪绾了三分之一,在向阳处撑着头喝着粥,桌上一共就两个小菜一碗馒头。 楚念月虽然已经成婚,还是忍不住盯上几眼,“雪时,我没看错吧,这不是刚刚那位?” 姜雪时点点头,她过目不忘不会错的。 “他刚刚不是抱着女子去了医馆吗?怎么现在就他一个人?” “许是他家娘子无碍了,才来此歇息。” 祝思焱见她眼里异样的眼神,心中不是个滋味,挡在了她们对面,并温柔的为她俩一人倒上一杯茶。 许是感受到异样的眼光,程寂转过头就与姜雪时来了个对视。祝思焱比他矮了一大截,根本挡不到他。 想到自己现在没带锥帽,程寂慌了。 心里做了各种挣扎,到底是上去见礼,还是装作不认识?毕竟她在和别的男子吃饭。 考虑再三,他慢慢的站了起来。 楚念月用脚踢了踢姜雪时的脚,眼神不断示意:他过来了! 姜雪时什么美男子没见过,也疑惑的看着他。别人家的男人有什么好避讳的,看两眼又不会怀孕。 程寂在祝思焱旁边停下,拱手见礼:“姜将军,世子妃。”接着又看向祝思焱,“这位是小侯爷吧?” 祝思焱没想到他主动过来了,心中充满危机感,“是,敢问兄台是……” “在下程寂!” 姜雪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袋里炸开了,这竟然是程寂! 楚念月简直哭笑不得,这下捅了娄子了。雪时自己喜欢的人自己都不认识,在祝思焱面前该怎么装? 祝思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姜雪时,感觉自己是多余的一般,忽然就胆怯了。 “程……程寂啊,好巧啊又碰上了。若是不嫌弃,就在我们这吃吧,刚点了菜!” 程寂刚吃了碗粥也有五分饱,但是他不想让祝思焱与她单独相处,就厚着脸皮坐了下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108章 打破原则,弄假成真 祝思焱的脑袋乱糟糟的,更重要的是头一次感到自己不如别人,毕竟那是姜雪时喜欢过的男人。在爱与被爱的层次上,他就矮了一截。 程寂坐在她左手边,姜雪时的眼光怎么也挪不开了。他的皮肤很白,没见过什么阳光,白得如玉泛光。 她发誓不是一个肤浅的人,但是知道他是程寂之后,怎么也忽略不了这人的长相,毕竟二人的关系被自己搞得太僵了。若说朋友,却不大来往,若说点头之交,却又拿他当过挡箭牌,现在人坐在旁边,她的心一直跳个不停! 祝思焱奇怪的问他:“程大夫今日没在皇宫当职?” 皇上就是让他出来找雪时,不过他可不能说原话,让自己没面子。 “皇上恢复得不错,准我休息两天,我便出来走亲访友。” 楚念月也是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刚刚的妇人是……” “我路过城门之时,发现她摔倒在地,可能是提前生了。听说是个苦命女子,瞎了一只眼又孤苦无依,若我不出手只怕一尸两命,就给她送到医馆去了。” 祝思焱虽然心里排斥他,但是他的举动,让自己折服。 “程大夫真是医者仁心,一视同仁。不嫌贫爱富,不计较得失。若我是你,肯定做不到这般!” “小侯爷过谦了,常平侯一年赈灾的粮食是全国之最,若论功德,如何比得过你们?” 被情敌这么一夸,祝思焱便有些窘迫了。 刚刚他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希望程寂真的跟那个女子有什么关系,这样雪时便能彻底死心了。 既是自己喜欢的人,她刚刚如何认不出来呢?她们真的在一起过吗? 刚刚光顾着紧张,回过神的祝思焱,不禁看到了许多破绽。 程寂以前若真的和她相爱过,怎么会不给她看真容呢? 姜雪时早知自己又露馅,头痛得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小二上了一盘芙蓉虾仁,姜雪时硬着头皮先给程寂夹了一筷子,“几个月不见,你竟又长俊了,连我都快认不出了。刚刚大街上我便有种熟悉感,又说不上来,到了楼上你又散了头发,将我看呆了!” 这么露骨的情话,从姜雪时的嘴巴里说出,楚念月都快惊掉了下巴。 程寂知道她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不过这话说得他爱听,只好趁机抓着她的手,“雪时,你又看我笑话。以前你就是这样花言巧语,让我念念不忘,最近我也想通了许多,父母之命终究抵不过我心中的执念,我始终都忘不掉你!” 祝思焱看着他俩的手眼睛都直了,心里痛得颤抖,痛到哽咽。 “你们吃吧,我忽然想起太后让我下午回宫里陪她说话,这会该迟了!” 楚念月张了张嘴巴,很是头疼。她知道祝思焱受伤了,自己也站了起来,“我送你!” 剩下姜雪时和程寂二人,不解的看着对方。 姜雪时缩回手,她不知道自己脸已经红透了,比桌上的虾仁还红。 “我刚刚……又失策了,所以……” “我知道,所以陪你演了场戏。” 姜雪时这时松了口气,“知道就好,又麻烦你了,感觉把你牵扯进来,会给你添许多麻烦!” 对于祝思焱,她也很是愧疚。虽然不失为一个好男儿,可是他体弱多病,即使跟自己到了边疆,也会吃不消的。 她也考虑过,只是远没有看见程寂的时候那种心情。 或许这就是喜欢,只是她不愿意承认对程寂真的有情,毕竟她说过自己不愿成婚。 楚念月刚回座上,就质问姜雪时,“你到底是怎么了雪时,我有时候都搞不懂你和程公子之间,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程寂信誓旦旦的告诉楚念月,“以前没有,现在有。” 姜雪时被他这句话吓到了,心中还有种惊喜是怎么回事? 这不就代表着,他想弄假成真? “雪时,你怎么看?”楚念月眨着眼睛认真问。 姜雪时这会哪还吃得下饭,逃也似的走了,“我突然想起府中还有许多事没做,这饭我请了,程公子和念月就在这好好吃上一顿吧,抱歉了。” 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楚念月更是没心情,可是刚把人叫过来她不能像雪时一样逃走,还有许多事没弄清楚。 “程公子,雪时她……可能之前受过刺激,无法接受一回来就被提亲,太仓促了。你们的事她给我说过,我一切都很清楚,当然她也很感激你没拆穿她。只是……你今天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你完全没必要当着祝公子的面,对雪时这般深情。” 即使有什么,也是当着姜雪时的面说。 程寂也是有脾气的,“演戏就该演到底,我若不这么说,祝思焱会死心吗?姜姑娘亲口告诉过我,她不想成婚。” “你这么帮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呢?我作为她唯一的朋友,我不想让她再一次受到伤害!” “如你所见,我也不想姜姑娘受到伤害。” 一句话堵得楚念月无话可说,只要他没有不纯的目的,一切都好说。 回去的路上,楚念月又去了姜府。雪时送给她的两双鞋还没拿回去,听说她三婶还有好几匹布,做秋装正合适。 姜雪时回家后就把自己关起来冷静,直到楚念月来了,她才清醒了些。 巧葱把布料和鞋子交给浅羽后,就去了外间,留下她俩说悄悄话。按照小姐刚刚的举动来解释,一定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楚念月很少看见雪时这般红着脸,“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姜雪时不假思索的摇头,“绝对没有,我谁也不嫁!” 楚念月告诉她:“缘分到了的时候,可以打破一切原则。” “那必定不会是我,我这个人最守规矩,说过的话绝不会变。” “我今日看了程寂都觉得惊艳,他这么配合你,我不信你没有心动过。雪时,这不是一件丢人的事,世间万物皆有法则,男女之情,延绵子嗣更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你姜雪时做事,从来没有拖泥带水过。” “我不是在意这个,而是还没想明白,他是怎么看我的,毕竟我这个人说了这么多谎。” “他还在循阳阁,听说今晚就住那了,有什么事你自己去问清楚比较好。他这个人不像是会开玩笑的。” 姜雪时点点头,打开天窗说亮话,比自己在这胡乱猜测的好。 第109章 我看光了你,我想对你负责 微风袭来,树叶沙沙作响,月光撒下一片银辉,风与光结伴同行,去到所有能去的地方。 萤烛一双巧手,很快将所有的头发都束在头顶,绑了根黑色发带。又为她找来了夜行衣,将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看着束胸之后的地方,萤烛笑了笑,“小姐,没必要这么严实吧。就算被人发现了,你和程公子不是理所当然在一起了吗?” 她要光明正大的感情,不要这种世俗眼光之下,因为丑闻才在一起。“你不懂,我姜雪时怎么能做那种事,半夜探情郎?” 萤烛听着都好笑,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没有,只能靠这种方式见面倒也独特。她都做了,还怕人说? 姜雪时将身上的手镯、玉佩、腰牌全部解下,以防什么东西掉到哪里,有口说不清。 亥时一过,她便抓紧时间行动,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宵禁,巡逻兵发现了麻烦更大。 从巷子里爬上屋顶的之后,她便蹑手蹑脚的施展轻功往循阳阁而去。除了客栈别的地方已经打烊了,阴暗处她松了口气,直往程寂所在的窗户跳去。这种程度的声响吵不醒睡梦中的人,而且上京养猫的人家很多。 离得越近,她就越紧张。 程寂的窗户里透着微弱的烛光,还好他没睡。她悄悄撬起窗户,结果里面被锁死了!无奈之下,她便翻上屋顶,掀开了几片瓦。 深夜不睡觉,程寂会在干什么呢? 这一看,她要长针眼了。 程寂披散着头发躺在浴桶中,男人都不撒花瓣,一眼就看到了所有的光景。顿时羞得她面红耳赤,以前虽然在军营看过男人,也不至于看光了。 这下如何是好,程寂被她看完了!看完了要负责吗? 她站起来的一瞬间,屋顶的瓦片声响,程寂耳朵很尖,立刻吹灭了蜡烛。 屋顶的月光从缝隙照了下来,程寂察觉已被人监视,披着外套胡乱绑上,又迅速穿了条裤子。 姜雪时看到了这么多哪敢暴露,趁着夜色她往回跑去,结果后面的人从窗户看见了她,大喊了一声:“有刺客!” 她知道程寂一定会追来,来不及多想,她跳进了一家宅院里。 这一跳又惊动了狗叫声,她将外边的黑衣脱掉,又丢了面纱,准备往三婶的织裁坊跑去。 还好三婶没有将二楼的窗户锁死,她顺势翻进去就把窗户关紧,假装正在此睡觉。 今晚她怎么都不会再出去了。 巡逻军听到狗叫声,肯定会往那个方向跑去,程寂仪容不整不敢紧追不舍,只能在巡逻军后姗姗来迟。 “程大夫?” 巡逻军就有白天的城守卫,一眼就认出他来。 程寂点点头,“有头绪吗?刚刚我不便追出来,让贼人跑了!” “您有没有被伤着?” 程寂摇摇头,只是被人看了个精光说出去自己也没面子。 不知自己一个大夫有什么好调查的,他也不与人来往,难不成是祝思焱? “那就好,目前只找到一身黑衣服,只怕那人已经去了别处!”城守卫四处观察。 这衣服上还残留着……茉莉花香? 他是医者嗅觉灵敏,姜雪时身上的味道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难不成是她? 见程寂还在思索,城守卫招呼着:“我们去那边看看!” 也许是巧合,光凭茉莉花香不能判断。况且姜雪时若要找他,为何要以这种方式? 他打着灯笼看了看地上,现在气候干燥也找不出脚印,靠墙的地方有厨房流出来的脏水,依稀能在软泥上看见七寸出头的脚印。 他心里有了底,立马在墙上各处寻找泥巴。 而方向正是万景楼那边。 万景楼生意兴隆,她不一定会去那种烟花之地,而且只要询问一声门口的守卫刚刚有没有人从这个方向走来,就能知道是谁了。 万景楼门口守着俩人,此时男客居多,因为马上宵禁,从四面八方回来的客人也多,若是一个个排查下去,未必能找到有效线索。 凭他一个人的说辞,官府也不会立案,毕竟他既没受伤,也没丢失财物。 但是被别人看了个光,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在意。 在万景楼门口踌躇一会,顾姐眼尖的看见了他,白日里传的沸沸扬扬的,程公子脱帽之后俊美无双。她当时在胭脂坊讨价还价,有幸看到,也是惊叹不已。 “程公子,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程寂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沉着脸拒绝了。 做贼心虚的姜雪时怎么也睡不着,那种担惊受怕的感觉真叫人难以适应。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她就醒了。此时巡逻军该撤离了,一定得赶在三婶她们进门之前跑出去。 她以为一切都会平安无事,就在落地的一瞬间,她看见了一道白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姜雪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心跳如擂鼓。“程……程寂?” 程寂昨晚转头的一瞬间,看见了织裁坊。想起来是姜家的产业,为了确定是不是她,他就在附近的客栈守了一夜。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就是她。 “是很巧,自己家的铺子,有门不走,翻窗户!” 姜雪时不知怎么解释昨晚的事,但是也大大方方承认了,“昨晚的确我就是去找你,可是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看你的,我原本是想走窗户的,你那窗户都锁死了!” 她心虚个什么劲,看了就看了,她姜雪时天不怕地不怕,看个男人怎么了? 程寂心里松了口气,打算带她去客栈说。 “借一步说话。” 还好客栈人不多,掌柜的看俩人一起来,甚是稀奇。 “姜将军,程大夫,这么早啊!” 俩人心思各异,点头回礼后,在二楼叫了几个包子,一壶茶,两碗粥。 这个客栈的二楼是他昨晚临时住的,以便于发觉一切动静。 关上门后,姜雪时反倒紧张了。男女共处一室,她心中压力极大。 “找我什么事?” “程寂,你喜欢我吗?” 正喝水的程寂一顿,这么直接? “姜将军很有自信嘛,是算准了我一定会喜欢上你,所以才一次又一次拿我当挡箭牌是吗?” 姜雪时以为他生气了,反驳道:“纯粹是因为程公子不在上京。” 程寂点点头,反倒是有点失望。“所以,姜姑娘很想要我的答案,其实是对我有情,所以才来问个明白?” 自己完全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姜雪时很讨厌这种感觉,自己的一切谎言都只有他知道,若是哪天跟他翻脸,他将一切都说出来,自己别说面子,连命都没了。 “是,而且我看光了你,我想对你负责!” 程寂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无奈的从怀里拿出一支镂雕海棠花玉簪。 “十几年来,都是我最爱的发簪,我把它送给你。以后,我最爱的东西戴在最爱的人头上。” 姜雪时听着他的情话,百感交集。 她以为像程寂这样冷淡的人,是不会说这种话。那颗激动的心,呼之欲出,无法言喻的欢喜,仅仅是他一个微笑,都让她深深印在脑海中。 姜雪时没敢接,他便亲自解下她黑色的发带,将玉簪戴上。 “这发带没能丢,就给我吧!!” 姜雪时羞得满脸通红,从脖子到耳朵的温度慢慢升高。 第110章 破镜重圆? 既互相认定了,程寂也没必要再出城了,只是他俩没有长辈做媒,名不正言不顺在一起,总归是不合礼数。 “等我回篷州之后,明年年初就和我爹来上京提亲!” 姜雪时羞涩的低下头,与他并肩出了客栈。 天空露出鱼肚白,朝阳未出,已是红霞满天。 他还有一天休息时间,但是姜雪时今日得上朝,下午还有要事,并不能与他再待一天。 分道扬镳后,姜雪时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只怕转瞬即逝,等他走后还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程寂一步没走,吓得她赶紧加速跑了起来。 我已不是我了!她感叹着。 萤烛等人见她一夜未归很是担心,又怕晚上出去找坏了她的名声,只能一声不吭在家等着,好在小姐赶在早朝之前回了。 “小姐,你昨晚去哪了?奴婢都吓死了,那么晚不回来!” “昨晚在三婶那住了一宿,早上才回。” 萤烛笑着问:“看你红光满面的,是不是成了?” 虽然有些曲折,到底还是达成所愿。 “快给我换朝服吧,一会皇上去了,我们又得被罚俸禄。” 这个皇上不知怎的,一日比一日去得早。不知是贵妃娘娘没服侍好,还是皇后不够温柔,大早上一个个被数落去得迟了,有的人都罚了半年俸禄。 姜雪时去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路上还有两个人与她一同进的宫。 本以为还算去得早,她才进殿皇上刚坐下。 “姜雪时,敢和朕一同上朝,来的真是早啊!” 这是穷疯了,来扣她们的俸禄? 姜雪时挺直了背,僵笑着:“早上闹肚子,来得晚了些,皇上勿怪!” “既是生了病,情有可原。今日就不罚了,下朝后找程大夫给你开两剂药,保准药到病除。”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就是故意调侃自己! 姜雪时身为臣子,不得不从。 “是!” 另外两名官员得她庇佑,松了口气。以后就按照她的作息来,明日再早一些,一定不会迟到。 涟水冲传来捷报,林放与雷孟知已将土匪全部活捉,犯人正在回京的路上,可喜可贺。 十多年的匪患,总解决了。可能不止涟水冲一处,别的地方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下朝后,她真的就去了程寂那儿拿药。 程寂正看着《素女经》,见她来忙给合上了。 宫女过来禀报的时候,他都惊呆了,雪时这么快又出现了。宫女也知道她俩关系匪浅,识相的出去了。 姜雪时在屋外等着,她没有看人隐私的习惯。 “你怎的过来了?” 姜雪时无奈道:“还不是早上迟了到,我借口吃坏了肚子,皇上让我找你看病。” 程寂宠溺的笑了笑,“以后还是少撒谎,不然赔了夫人又折兵!” 见他小人得志的样子,姜雪时很想打他。 “快点给我开药吧,开最便宜的,免得我扔了浪费!” “给你开点补血的药好了,你太瘦了。” 姜雪时纳闷的看了看自己,“我这么生龙活虎的,怎么会瘦?不信我现在还能跟你过两招!” 程寂咳嗽了几声,“女子,那个……”他说不出口,“算了,我给你开药吧!” 姜雪时最讨厌说话说一半了,他到底什么意思? 好歹自己也是威武雄壮的大将军,怎么能说她瘦呢? 程寂给她之后嘱咐她:“国事繁忙也要注意身体,晚上早些休息不可再翻墙。” 姜雪时敷衍的应了,“那我先走了啊!” 程寂心疼的看着她,是不是在边疆吃得太粗糙了发育不良?想起她十四岁就去参军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又这么高,肯定是营养不均衡。 等明年娶了她回去,一定要好生调理。 看到桌上的书,还是决定还给刘太医。既然皇上已经快好了,放在他这也不合适。虽然她那里是小了些,也不至于不健康,以后慢慢会长胖的。 今日他还是休息,皇上那边照旧扎了针。 刘太医等人得了清闲,早都回家去了,当职的太医又变成三人。 霍毅行着急道:“还需多久?” 程寂安慰他:“不急,最多十日。刘太医不在,这书还是给皇上吧,毕竟是为皇上量身定做的!” 霍毅行扫了一眼,瞪大眼睛问:“你看这个?” 程寂支支吾吾不敢出声,“还不是为了治皇上的病,刘太医给的。臣都研究透了,还是还给刘太医吧!” 霍毅行笑了笑,“朕还需要你们指导?笑话!” 随后又跟他说了今日的喜事,“唉,今年虽是国丧,喜事颇多,林放她们把涟水冲的劫匪一网打尽,朕又枯木逢春,有你们这群年轻人,不愁国不强大!” 涟水冲?那不是弟弟他们…… “皇……皇上,劫匪都被处死了?” “没这回事,朕还需要调查清楚状况再做决定。战争已经牺牲了不少人,无辜者应当减轻罪行,发配边疆或者挖几年矿吧!” 他恨自己当初没有带走程夜,如今被抓了,必定是死罪一条! 他走不了啦,必须等程夜他们回来。 程寂又出宫了,不知道该找谁说这件事好。雪时有要事要办,不能再麻烦她。 正在大街上晃荡着,迎面而来的人叫了他一声,“寂哥哥!” 莫灯彩和莫故成兄妹出门买点衣服和用品,正巧碰上了。 程寂失神的怔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灯彩?” 莫故成不信程寂大变样,他昨晚刚到家,还没见过程寂。不仅瘦了,那脸更是如刀削般棱角分明,清秀俊逸。 两家本该反目成仇,程寂现在正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姐姐又坏了名声,如今的他配姐姐可是绰绰有余,若是他旧情难忘,兴许能破镜重圆。 “姐姐,你们久别重逢,肯定有许多话要说。把你的苦衷说给他听,他一定会理解的!” 弟弟不知程寂已经知晓自己在涟水冲当了土匪的事,苦笑一下。 不过她没有自信到以为程寂还对她痴心不改。 程寂实在是担心弟弟,能问清楚固然是好,她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俩人在一家茶楼坐下后,莫灯彩先是说了些客套话,“恭喜寂哥哥一举成名,没想到在这又能见到你!” 程寂没心情聊这些,想问清楚缘由。“我弟弟呢,你是怎么回京的?” 莫灯彩将程夜借口陪阿绿出去玩,其实是将孩子送给程家二老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他听,而自己正是因为山里遭了难,被旺褚送出来的。 “总之就是很巧,碰上了我弟弟。你不用担心,夜哥哥他回了篷州,不在被捕名单里!” 程寂是松了口气,只不过那些人若是供出弟弟来,程家上下无一幸免。皇上生性多疑,肯定有连坐之罪。 “林放和雷孟知不是好糊弄的,他们一定有办法查到所有人。我现在不仅担心他,还有我爹娘!” “寂哥哥,他们都是侠盗,一定有办法减轻罪行的,你不要过于担心。单朝辉那个狗官一旦被捉,还有许多百姓也会为涟水冲的兄弟求情的。乱世之中,总要有人罢不平之事,官无所作为,侠盗便是以另一种方式伸张正义。” 但愿如此吧! 第111章 假扮折惜 得了准消息后,程寂立即告辞了。莫灯彩张口欲言,只见他毫不留情的转身。话卡在喉咙,憋得难受。或许他们之间,本不该再见面。 只怪自己当时目光短浅,回了上京之后,有父母关心,丫鬟服侍,她也不愿再过那种浑浑噩噩的生活。 莫故成等姐姐下来,激动的问,“怎么样,他还没成婚吧?” 莫灯彩摇摇头,“走吧!” 莫故成一阵兴奋,“我就知道,他那么多年不娶妻,一定是在等你。你给他说了程夜绑架你没有,只要你说不是自愿的,他一定会理解的。” “我几个月前在涟水冲遇到过他,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以后别再乱点鸳鸯谱,我名声坏了不要紧,再给他引来风言风语,我就是罪无可恕了!” 听说他不仅生了场大病,还放弃了科举。这一切,得让她愧疚一生! 莫故成叹了口气,“你糊涂啊姐姐,那会儿子为何不跟他走?” “就算我想,他也未必要吧!” “他这人固执得很,若你主动追求对他好点,他一定能死灰复燃,想起曾经那么喜欢你,不会拒绝你的!” 莫灯彩即使有这个心,也拉不下这个脸。 “到此为止吧,我今生欠他的,是还不清了!” 自己已经配不上他,哪还敢痴心妄想。 姜雪时算好今天的时辰,提前与芳谷去了画舫。国丧期不得歌舞奏乐,更不能打扮得光鲜亮丽,花枝招展,因此画舫也损失了一大笔财产。 杜冰此人坐到首富的位置,少不得他舅舅的功劳,关键他自己也足智多谋。但是他有一个男人的通病,喜欢美女。若是玩腻了,就会送给别人,起初姜雪时就怀疑过裴娘的身份,那肚子里怀的或许还是杜冰的孩子。 能为了一己之私,杀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真是够阴狠。 秦明遮预约了画舫的姑娘,这是芳谷探听到的消息,他们二人一会得将那女子调包,亲自登船。 芳谷一副男装打扮,不动声色的上了画舫,老板见他个头不高却衣着不凡,并且来者是客,依旧笑脸相迎。 “老板,你们这的姑娘听说多才多艺,可否为本公子一一介绍?” 中年男子见多了官府的人冒充客人,来检验他们是否有出格的地方。忙谦虚道:“公子您可真会说笑,国丧期间谁还敢歌舞升平?我们这儿的姑娘都歇了一年,嗓子都要坏掉了,实在是没法找乐子。您若是想吃饭,我倒是能让姑娘们给您放松放松。” 芳谷点点头,“不错,倒是个清坊。哪位是折惜姑娘?听说她身段轻柔,美若天仙,可否引荐啊?” 中年男子想起折惜一会还有要事在身,便借口推辞,“哎哟公子,这可得罪了。折惜姑娘今日身体抱恙,没来画舫,不如给您请另外一位茴香姑娘?” 芳谷轻笑一声,拿出十两银子。 “怕我没钱吃饭是吧,坊主?” 男子看到钱眼睛都亮了,只是那位出得太多了,折惜也不能分身前来。 “公子您多多海涵,考虑咱们小画舫也是不易,折惜姑娘实在是不能来!” “什么病这么严重?就是陪我吃顿饭还不行?若说折惜姑娘生了病连顿饭都不能吃,是不是看不起本公子?” 想起折惜那边已经在准备,离杜冰等人的商讨还剩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足够折惜周转了。 “行行行,公子您最大,我立马就把折惜叫来!” 芳谷知道画舫中美女如云,这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倾国倾城的。折惜低眉浅笑的模样,婉约妩媚,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婀娜,走路时形同弱柳扶风,落地无声。 “公子这般盛情,奴家身就是生了病也自当服侍周全。” 芳谷记清了她的样子,也算完成任务。只是她这般轻佻的模样,很是难学,那凳子挪得近了些,都快坐到她腿上。 笑着摸摸她的手,冰凉如雪,细腻如玉,夏天这般炎热,换做男人会恨不得立刻拥入怀中。 “折惜姑娘这般容颜,当真比万景楼的花魁娘子漂亮多了!” 她欲语还休的转过身去,似是不悦,等着男人来哄她。 芳谷当自己说错话,“打嘴打嘴,在下唐突折惜姑娘了。万景楼全是庸脂俗粉不堪入目,那歌不是歌,舞不是舞的,怎比得画舫的朵朵仙葩各有千秋!” 折惜这才转怒为喜,发出如银铃般的笑声。 扮作男子模样的芳谷,硬着头皮与之言笑晏晏,共享午膳。 姜雪时在外头好一阵等,芳谷出来热的一身汗,里面全是姑娘给她围得水泄不通。她鼻子又怕花粉,她不停的打着喷嚏,最后实在难以忍受,不了了之。 姜雪时安慰道:“辛苦了,那折惜姑娘的性格摸清楚了,一会你就按照她的打扮方式戴个面纱,如果探完消息暴露,我就在岸边。画舫离岸边远,你会水性吧?” 芳谷点点头,为难道:“那折惜姑娘身材高挑,我恐怕难以胜任,而且她擅歌舞,而我只会吹笛子,一会到了船上我该如何自处?” “她比我还高吗?”姜雪时紧张道。 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绝不要出任何差错。只要她看到交易达成,有票据为证,那么多银子肯定销毁不了罪证,将秦明遮逮捕十拿九稳了。 “与你一般高,将军会歌舞吗?” 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学歌姬舞姬该做的事,于是也摇摇头。 两人急得焦头烂额,眼看着折惜姑娘从大门要出发了,姜雪时主仆只能悄悄跟上。 “将军,我一去肯定露馅,要不委屈你穿女装?” 她也不知自己还能干点什么,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只要给他们助兴,什么都好说。实在不行,就表演个杂技吧! 折惜的轿子刚进了小巷,便被主仆二人给打晕了轿夫。 轿子掉落,折惜摔了一跤,吓得花容失色,“谁?” 不待她看清来人,对方粗鲁的拿着带迷药的汗巾子把她迷晕。 僮福僮贵担任起轿夫的重任,剩下的人悄无声息被抹去痕迹。 几个人到了接头的码头,秦明遮已经在此等候许久。 轿子里的姜雪时换上了折惜的衣服,妆容和头发也被精心布置,只需要带上面纱,便与折惜无二了。 “将军,记得说话的声音一定要柔和,身姿一定要有韵味。” “怎么个韵味法?”姜雪时很难理解。 对人温柔就是声音小点,走路慢点,她手握刀枪惯了,实在不知有韵味该怎么做。 芳谷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总之,你得按照男人的喜好来,讨好他!” 让她去讨好男人?她看见那俩人恨不得把头给拧下来,还要去讨好? 她闭上眼睛,决定豁出去了。 第112 不情愿的取悦 她一边走路一边想起芳谷的叮嘱,一定要慢!慢!慢! 想起以前当闺秀的日子,只将双手互勾,置于小腹前,脚步距离也不敢大,盯着秦明遮的时候,脸都笑僵了。 秦明遮与折惜是老相识,上来就要牵她。 据芳谷说折惜的手冰凉如雪,她的手都是汗,哪能相比,被她巧笑着躲开了。 跳上船后,姜雪时魅惑的一笑,“秦大人,快上来呀!” 对于他们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秦明遮是屡见不鲜,甘之如饴的被她玩弄。 姜雪时在面纱之下更为放肆,进了屋子在桌旁跪下,秦明遮疑惑她今日的举动。 “折惜姑娘从不羞涩,与我也算是旧识,为何还戴着面纱?” 姜雪时掐着嗓子柔声道:“奴家早上起床发现脸上长了颗痘,那痘生得极大坏了一整张脸,奴家怕坏了公子的好事,只敢带着面纱来了!” 秦明遮想要掀开面纱一探究竟,被姜雪时一掌拍开了。 她的动作太大,并且力度也大的很,秦明遮吃痛的缩回手。“折惜姑娘,我请你办事,你就是这样对待我?” 姜雪时自知惹恼了他,只得抓着他的手臂,吓得流出几滴眼泪。 “秦大人,奴家不是有意的,只是怕吓到您!” 人都上了船,想换人也来不及了。杜冰最爱美人,若是不如他的意,以后恐怕不好合作。 “你明知今日接待的是贵客,竟敢出岔子,等晚上黑灯瞎火了,我将他灌醉之后,一定把人给我服侍好了。你先想想下午该怎么应付吧,杜冰可不是一般人!” 姜雪时立刻给他倒杯茶,又擦擦眼角的泪水。 “秦大人,奴家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秦明遮现在看她一眼都觉得晦气,也不想跟她亲热了,便问她有没有准备什么惊喜。 姜雪时神秘兮兮的说:“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为了缓解气氛,她又拿出食盒。 “奴家做的荷花酥,请您品尝!” 秦明遮看着红白花瓣中托着的黄蕊,心情才好转。 “这都是你做的?” 姜雪时心虚的点点头,她虽然没做,但是看到了全过程。 “从调面粉到擀皮儿,调馅儿到油炸,每一步都十分用心。中秋佳节将至,一盒荷花酥配上桂花酒,正好衬这中秋桂子,十里荷花,为博大人一笑!” 秦明遮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也就信了。 姜雪时看着旁边一箱箱的,莫非就是那银子? 她不敢多看,怕秦明遮生疑。 私人买卖,必然会在隐蔽场所。到了两岸无人处,也不知僮福僮贵他们跟上没有,杜冰已经在此等候。 秦明遮领着她一起去了杜冰的船上,那里已经有舞姬在跳舞。 她们一个个酥胸半露,杜冰品着酒,好不逍遥。见秦明遮带人来,后面跟着几箱,正是来买粮食的钱,眼神都变了。 “哎呀,还是秦大人热情,来就来,带什么美人儿!” 姜雪时识相的给他敬礼,“杜公子!” 这声杜公子,真叫到心坎儿里去了。见她带着面纱的眼睛灵动妩媚,定是天生尤物。许是为了给他个惊喜,杜冰没有着急让美人扯下面纱。 秦明遮将箱子打开,一箱装着银票,一箱装着银子。“杜公子,咱们虽然是老朋友了,还是清点一下吧!” 杜冰一抬手,属下立刻拿着算盘出来。 “铅州那边已经装箱了,想必等王爷一去就能收到货物,先前我去铅州同我舅舅说过了,他早早就准备好了,你们若是要,立即就能奉上。” 秦明遮虽然是官,但他也穷啊,和杜冰的关系好了,还能收点油水。 “杜公子有心了,事事想得这么周到!” 杜冰又斜了眼姜雪时,“叫什么?” “奴家折惜,是画舫的歌女!” 杜冰指着前面的空地,“唱首歌听听,这些舞就散了吧!” 姜雪时笑着说,“杜公子看了这么久的舞还不腻吗?不如奴家给公子来点不一样的。” 话刚说完,杜冰的表情玩味,很是期待。 “我倒要看看折惜姑娘能玩出什么花样?” 姜雪时拿起桌上一个橘子,从一只手直线滚落到另外一只手,随后又从脖子以下,慢慢快速到脚踝,被她稳稳当当用脚接住。轻轻用力,那橘子稳稳落回盘中。 这只是一个开胃小菜,便吸引了杜冰的注意力。 接着她拿起一根白带扭成长长一条,在船的两端接起,她一脚倒挂在白色缎带上,旋转了一周。稳稳落地后,又轻点脚尖一个劈叉坐在缎带上,她在缎带上往后仰着,直到小腿肚上,如一朵盛开的花。 如此轻盈的体态,将杜冰看呆了。 秦明遮也不知折惜今日怎么与一样大庭相径,这衣服也是她的,怎么看起来武功这么好呢? 姜雪时一个前空翻,落回了地上,直接将船顶当成秋千架子,横坐在那里。“杜公子,好玩吗?” 杜冰点点头,“姑娘果然非同凡响,如此曼妙的身姿,真让人蠢蠢欲动!” 这么下流的话,当着面就说出来,姜雪时很是不爽。 她慢慢走近,撒着娇说:“奴家肚子里空空如也,为了见您早饭都没吃,不如让我陪杜公子喝两盅?” 杜冰笑着拍了拍手,示意传饭。“好,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婢女们次序将美食奉上,他们敢歌舞升平,必定也敢大鱼大肉,推杯换盏。 这吃饭的时候,必定要谈事情。她为了不让杜冰抱着,提议给他斟酒。 杜冰迷恋她身上的味道,不愿撒开她的手臂。姜雪时另一只手将手里的花生捏得粉碎,任由那只手被他摸来摸去。 随着俩人讨论着各自的行情,一个说官不好当,一个说生意不好做,最后才拖拖拉拉拿出了票据。 杜冰看了眼地上的人,“都清点完毕了吗?” “回公子,正在核对第三遍!” 他扬了扬手,脸上还带着酒意,“够了,下去吧!” 生意人真是小心,还得核算几次。 “签了字,我们就完成任务了!”杜冰递出两份票据笑着说。 “应该的,应该的!”秦明遮写了名字后,就按手印了。 王爷那边应该没多久就会来消息,有了这收据也不算他赖账。 “那杜公子,我就先走了,您慢慢享用!” 杜冰看了眼戴着面纱的人,满意的点点头。他正想揭开面纱一睹芳颜的时候,姜雪时一手飞镖命中秦明遮的背部。 杜冰神色大变,立刻去打姜雪时,嘴里大喊着:“有刺客!” 秦明遮手上的票据还没塞进兜里就掉了,姜雪时捡到它,随时要飞身出船。 十个打手立马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她的眼神立刻变得杀气腾腾。 杜冰大喝一声,“你到底是谁?快把东西交出来!” 姜雪时怎会听他的话,抽出腰间的飞镖,一扎一个准,不过也有身手好的躲了过去。 剩下五六个挥着剑向她杀来,她破开窗户后,跳到船身外,放出了手里的信号弹。 在几个打手的围攻下,她的面纱渐渐掉落,露出一张绝美容颜! 杜冰的眼睛瞪跟梧桐果似的,嘴里愤恨道:“姜雪时!” 这个死丫头,连他都骗过了! 第113章 公堂诡辩 她什么场面没见过,身居高地更有利于发挥。秦明遮已经受伤,杜冰手无寸铁更没有武功,躲在船尾不敢出来。 除了舵手几乎所有人都拿着家伙向她杀来,顿时刀光剑影在阳光下极速变换,铁器铮铮作响,随着惨叫声与水花四溅的声音越来越多,僮福等人加速前进。 见大势已去,姜雪时确实有两把刷子,杜冰只得愤恨的弃船而去。 河就这么宽,她还不信他遁地了。姜雪时命令僮福等人一定将他找到,自己应付这些打手绰绰有余。 事情败露的秦明遮眼见无力回天,势必要与姜雪时同归于尽,他拿起一把刀冲了过去,想从背后偷袭。奈何姜雪时早有防备,眼观六路,一个后空翻接着一掌拍在他背上,那瘦弱的身子骨很快倒了下去,无力翻身。 由于动作太大,她头上的发髻全部散落,首饰掉了一地,她利落的拿出程寂给她的簪子绾起长发。 芳谷一直回头看她,害怕她受伤。 姜雪时站在最高处俯瞰众人,“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受了伤的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完全没把握。主子都折在这了,即使杀了姜雪时,也于事无补。 由于在水下待的时间过长,众人怕杜冰溺亡死无对证,僮福便派人下水查看。 果然他晕了过去,僮福还得救他。 一行人靠了岸之后,一路向大理寺走去。 姜雪时身上全是血迹,芳谷给她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街道上一支三十人的长队经过,众人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何事。 莫灯彩在布坊里好奇的问,“故成,那女子是谁,这么威风凛凛!” 莫故成笑了笑,“你不说我还忘记了,她就是姜雪时。” “姜雪时?就是去从军的那位?” “还能是谁,人家现在可不得了,掌管着军政大权不说,还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今日遭殃的正是户部左侍郎秦明遮和上京首富杜冰呢!” “这么厉害?”莫灯彩不禁对她开始膜拜。 “那当然,人家不仅武艺超群,还足智多谋,不然能当将军吗?” “你说……我要去参军,能行吗?” 莫故成听完,被她逗笑了,“姐,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我求求你了姑奶奶,赶紧把衣服选好了回家吧,等过了这个年,让爹娘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 莫灯彩叹了口气,自己已经这个年纪了,都看淡了。虽说还是清白之身,名声都坏透了,她怎么就舍程寂而去呢? 想起程寂,她忽然想到什么,出门再看一眼姜雪时,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她刚刚戴的那个发簪,与程寂的好像,兴许是她多想了。这两个人,怎么会到一块呢? 莫故成疑惑道:“姐,你看什么呢?你不会还想着从军吧?” 莫灯彩摇摇头,“回家吧!” 王大人此时正准备回家的,见一堆人拥挤在门口,定睛一看,那不是姜雪时嘛! 上次程寂的事,他也算帮了忙了,姜雪时总不该来怪他不敬之罪吧? “王大人,我今日捉了两名疑犯,一个国丧期间大鱼大肉,酒色全沾,并且与秦大人来往密切,交易三百万银两买粮,行径可疑,有票据为证,还望王大人明查!” 王大人向来秉公办事,绝不偏私。听完也是大吃一惊,他一个小小侍郎能拿出三百万两银子,绝对有贪污之嫌。 “姜将军,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您一起配合调查!” 这事她一手查办的,必定知无不言。 到了堂前,杜冰和秦明遮没想到到了这步田地,对视一眼不知从何说起。 “秦明遮,可有冤情?” 秦明遮死死盯着姜雪时,不知道怎么就栽在她的手里。 “王大人,下官帮王爷买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天经地义的事,怎就变成贪污了?” 王大人笑问:“哪个王爷?” “瑞王殿下!” 瑞王能拿出三百万两,他还是信的。 “你一个户部侍郎,与瑞王殿下非亲非故,怎就委托你了?而且这么庞大的数量,瑞王想干嘛呢?” 杜冰一向思维敏捷,反质问姜雪时,“姜将军,商人向来有囤粮的习惯,如若瑞王殿下想买我的粮食,而后等价格高了转让,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吧?” 姜雪时深知瑞王买的粮都用来干嘛,她也是着急抓人,忽略了这点。 王大人也看向姜雪时,一时之间,矛头也对准了她。 姜雪时冷笑一声,“是吗?从你们的谈话中,瑞王似乎不止一次购买杜家的粮食,而且从未出售过,试问这些粮食都去了哪里?” 秦明遮死咬着姜雪时诬告,“姜将军是不是有些急功近利了?下官只是代瑞王殿下买卖粮食,怎就成了贪污?瑞王的事,你也管得着?” 姜雪时又将票据呈于王大人看,“大人,票据上写得明明白白,售于秦明遮秦大人,只字未提瑞王殿下。我从他们二人的谈话中,听到秦明遮不只一次做如此大的买卖,铅州乃鹿琼的粮仓,只出不进,瑞王殿下买粮食,还得亲自去铅州取?而且这么大一笔生意,为何不亲自谈,非得交给秦大人呢?” 僮贵那边以及神明组织的卧底,不知能不能一举拿下他! 秦明遮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转移话题,“王爷想怎么做是他的事,我只奉命行事。这一切难道不是姜将军下的套,故意装扮成画舫的姑娘引诱我和杜冰,就是你在逼我们犯罪!” 杜冰见状,也附和道:“杜大人,我等从未做出格之事,您不可听信姜将军一面之词!” 姜雪时笑着说:“杜冰,你若不是做贼心虚,为何跳水逃亡差点淹死?秦明遮亲自点的折惜姑娘,这不是我逼他的吧?杜冰船上不仅有酒肉歌舞,还有丝竹管弦!国丧期间不得奏乐饮酒,更不得享乐贪欢,杜冰是一样没听进去!” 秦明遮又问王大人,“我等虽然劣迹斑斑,却并未有贪污之实,还请王大人明查!” 王大人气得一拍桌子,“好一个户部侍郎,好一个首富杜冰,国丧期间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本官判你们二人死罪都判得!” 秦明遮没想到如此严重,随即辩解:“大人,小人只是一时贪欢喝了点酒,别的全部都没做过。如果画舫不做这些买卖,我等又岂能犯错?” 王大人听着他们诡辩已经听不下去了,“来人,将秦明遮和杜冰押入天牢,等候圣上发落!” 杜冰知道进了天牢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的父亲是为国捐躯的将军,他是杜家的独生子,皇上定不会不顾情分! “姜雪时诬告我们贪污,为何能置身事外?” 王大人看了他一眼,“是不是诬告,还得等瑞王殿下回京了再说,你们本就是要被关押起来的!” 第114 夜探将军府,谈心 现在查案都讲究证据,姜雪时也的确是操之过急考虑不当。她心里什么都知道,瑞王肯定暗地里囤粮招兵买马了,但是她就是没证据! 王大人面容严峻的看着她:“姜将军,这事还有别的证据吗?” 姜雪时摇摇头,“我的属下还在调查中,此事事关重大,我与王大人也说不清,圣上心里有底,您可以问圣上!” 王大人见她这么有底气,也就放她走了。 这么大一笔交易,肯定有鬼,王大人也心知肚明。一个户部侍郎,明明该为皇上效力,却成了瑞王的属下,有结党营私之嫌啊! 回府后,她浑身疲惫。好久没打得这么使劲,虽然没怎么受伤,也出了不少力气。 闲下来就会担忧僮贵那边,斗不过瑞王那个老狐狸,如今杜冰他们入狱,定会阻碍了许多人的财路。 杨政听说自己的人被抓入狱,本要去圣上那里求情,却被杨夫人给拦住了。 “老爷,姜雪时这人暗地里不知调查过多少人,你别在这节骨眼上去找麻烦,圣上若知道你们是一伙的,你也自身难保啊!” “区区一个姜雪时,却成了王爷最大的绊脚石,我要替王爷除掉她!” “姜雪时本领高强,连王爷都没能除得掉,你又如何得手?” “倘若我下毒呢?” 杨夫人睁大了眼睛,“难不成,你也想用蛊毒?” 杨政得意的点点头,“泰安人害皇上,有违两国盟约。泰安王子被抓,他们定要派使臣来,我作为户部尚书,能给他们些好处,降低条件。除了蛊毒,听说还可以下降头,我若利用泰安人之手,怎么查都不会查到我头上!” 杨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老爷果然高明,泰安人沦为阶下囚,肯定想着法将损失降到最小。” 夜晚的姜雪时,总是难以入眠,心中装了太多事。 吃完晚饭之后,她又想派僮福去调查杨政,她总觉得单单一个户部左侍郎,远没有这么大本事替瑞王掌管这么多银两。上次皇上说杨政此人可信,她凭直觉感到此人不可信。 僮福正与萤烛数星星,却忽闻将军有请,立马松开了萤烛的手。 见他认真的样子,萤烛催促他:“赶紧去吧,小姐该等不及了!” 僮福点点头,“我去去就回!” 自从他俩在一起后,小姐指派给自己的任务越来越少,她心里感激,却也觉得亏欠,毕竟小姐花了那么多银子赎回她,不能无所作为。 到了雪时晴,姜雪时还在翻阅兵书,翻着翻着就想起了程寂,她又恼羞成怒的合上。 明明在做正事,竟会忍不住想他! “将军,找属下有何事?” 姜雪时回了神,郑重的吩咐他,“僮福,我想让你出趟远门,调查杨政!” “户部尚书?将军,你怀疑这事和户部尚书有关?” “户部尚书的小女儿,正是瑞王侧妃。瑞王先前一直想娶我为正妃,或许就是看重我带兵打仗的能力和兵权,打仗除了要兵,最重要的是要粮草,要有银子!他霍启东凭什么反?肯定是有杨政在背后默默支持!” “可这也是将军的推断而已!” 姜雪时点点头,“这回我不能再冲动了,你去杨政上次赈灾的地方调查一下,那些物品是否真的到了百姓手中。” 凡事不怕麻烦,而是从一丁点的小细节慢慢查起,直到有一天能将他一次性扳倒。 僮福点点头,“属下这就回去准备。” 姜雪时放下心来,让巧葱泡了杯安神茶,就准备睡去。 巧葱已经开始打哈欠了,姜雪时还在盯着兵书犹豫不决。 杜冰的爹并不是什么为国捐躯的英烈,而是胆小怕死,叛国通敌的奸贼。一旦事情被皇上知道,她爹便有包庇之嫌。可杜冰若有杜将军这个保护伞,出去之后又将助纣为虐。 茶都放凉了,窗户被轻轻打开,仿佛有一只小猫跳下。姜雪时抬起头,整个人怔住了。 她不会是眼花了吧?竟然看见了程寂! 程寂慢悠悠走到她跟前,晃了晃手,“傻了?” 姜雪时左右看了看,夜里静的可怕,她们将军府的护卫没有一点动静。 “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府里的护卫打盹了,我就趁机溜进来了!” 这才什么时辰呀就打盹,明天一定给他赶出府去。 “我今天忙着,没空陪你,你今日不用照顾皇上?” 程寂摇摇头,“我明天才回皇宫。”看到她戴着自己的发簪,心里特别开心。“还是你戴着好看!” 此时的她,特别温柔。她不止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她还是一个心思玲珑的女子,她本倾城,却甘愿穿着男装四处奔波。 从她先天下之忧而忧那刻起,程寂的心便沦陷了。他们俩有些同样的心愿,只不过一个在朝堂,一个在山水之间。 姜雪时慢慢走向他,“以后别做这种事了,想进府我让人给你留门。若是被不知情的人发现了你翻墙,你可一世英名都没了。” “你都为我翻那么多墙,我翻一次又何妨?” 他又提这茬,姜雪时迥然。 看着眼前害羞的女子,程寂不再逗她。牵着她的手,从窗户翻了出去。 “我们看去屋顶星星!” 姜雪时从未干过这种事,第一次陪他在屋顶看星星,异常激动。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程寂心里痒痒的,总想牵她又怕唐突了她。 “今日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可有受欺负?” 姜雪时骄傲的炫耀,“他们才不是我的对手。” “以后要是有什么危险的任务,对我也说一声好不好?我怕你陷入危险之中,而且今日,你竟然装成花魁娘子,只身陷阵,万一你中了招,便得不偿失了!” 这些都是机密,她除了僮福僮贵,不敢对任何人提起。 见她犹豫,程寂失望了。 “算了,你是将军,总有自己的苦衷。其实你不说我也明白,你正在为皇上拔掉他身上的刺,正是瑞王殿下吧!” 姜雪时意料之外。 “你怎么知道的?” “瑞王殿下这么多年没有正妃,你一回来他便大肆宣扬喜欢你,想通过这种方法让别人望而却步,对你势在必得。我不是贬低你,他看重的就是你的能力。” “一个王爷娶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其实也没什么好稀奇。你又如何得知他就是有谋逆之心?” “从皇上病重时他却消失起,就知道他有不臣之心了。就连你都时常关心圣上,何况他们亲兄弟?此刻他想的是怎么让自己继位吧?” “我很想知道你既洞察一切,为何不在朝堂效命?” “想听实话?” 姜雪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难道不是因为淡泊名利,不想参与尔虞我诈的官斗中? 她轻轻点了点头。 “因为我迷失了方向,前几年是为了证明自己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学生,功成名就。后来我受到了打击,又否定了以前的自己,于是我便试图去学习如何成为程夜那样的人,做到让人喜欢。后来我又想通了,与其为了别人活着,不如依着自己的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因为我更乐于看见平凡人的笑容,因为他们容易满足,所以快乐来得更容易。在徐家沟的我,便是我最开心的时光。” “这跟你不当官有关系吗?” “战争最容易引起改朝换代,你若不平定鹿琼,我大概也不会想着再科举!我生来就胆小自卑,只想风调雨顺的过完这一生,所以我想在不招惹麻烦的前提下,尽力让别人也能过得平安顺遂。” 第115章 借刀杀人 也确实是她高考看了程寂,以为他生性淡泊名利,不屑权利争斗。原来他只想明哲保身,只想在盛世为官。 得知了他的一切,姜雪时也和盘托出。 “以前我总觉得,我的家人和爱人已经离我而去,便把自己化身为剑,冰封自己。一心为国,一心驰聘沙场!世人皆知我战功显赫,位高权重,而这权利当时是我最不在意的。后来啊,人人敬畏我,也有人瞧不起我,我才知道有了权利行事有多方便。如果哪天要我归隐山林放弃这一切,我可能做不到。我不是贪图享乐,而是我走了,我怕再无人像我一样赤胆忠心,我怕国家再回到那个战乱纷飞的时候。” 这一切,程寂也能理解。姜雪时真是倾其所有,只为百姓安居乐业,只为天下太平! 程寂承诺她,“日后,你到哪我就到哪,助你一臂之力。” 想起在徐家沟的时候,他俩也并肩作战过。 姜雪时惊讶的看着他,“你先别说太早,你爹娘还不知道我们的事。” 在这个年代,没人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跟着女人跑吧。况且他的弟弟程夜已经离家出走,二老迟暮之年,肯定倍感心酸。 程寂决定让程夜回家敬孝,自己出来闯荡,不过程夜陷入麻烦,这些还不是说出来给她添堵。 二人又谈了许多,无关风月的事。 唯此一人,处处为她着想。 她感叹,原来还有人这么紧张自己! “你老家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 程寂嗅出了不好的意味,“没来上京之前,定的是篷州知府大人家的女儿。” “那算不算是我横插一脚,夺人所爱?” 程寂摇摇头,“只是见过面,没定下来,你又何必多想。” “那得感谢圣上让你我相遇喽?” 想起当日她声泪俱下的模样,程寂就觉得好笑,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女子,做什么像什么。 也正是这般狡黠的女子,让他一次次心动。 “你啊,真让人没办法不喜欢!” 程寂抬头看看天,今日是一轮满月,星子东一颗西一颗,几乎不见。 “入秋了,照顾好自己。年前我得回篷州。” 她当然是不舍,不仅相处的时间极少,还得分隔两地。 叹了口气,眼看着他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日朝堂之上,霍毅行便对贪污一事极度忧愤,“身为朝廷命官不仅知法犯法,更是贪污银两数目庞大,人神共愤!自己的事,还想推到瑞王身上,户部侍郎在杨大人底下共事,可有眉目?” 国库空盈许久,他一个小小侍郎再厉害,也不能偷的比国库还多吧? 杨政无所畏惧的站了出来,“回禀皇上,户部侍郎兴许是从别处所得,国库的银子都对得上号,绝无可能从国库偷来!” “那这么说,这银子还真是瑞王的?” 一旦敲定,瑞王便有笼络朝廷命官之嫌,他只能让秦明遮一人担罪了。 “或许他受了什么人蛊惑得了银子也说不定,杜冰与他往来密切,嫌疑最大!” 说起瑞王,钱守梧不得不参他一本。 “皇上,既然此人提到瑞王殿下,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瑞王不顾与皇上的手足之情,在您病重时离京,似乎就是往铅州方向而去。那日姜将军问其行踪,杨大人的女儿杨蕊儿身为王爷的侧夫人,亲口说过他们是去避暑。敢问瑞王身在何处,大家当面对质,不是更清楚?” 杨政也不知道他的行踪,想通风报信也来不及了。 “罢了,朕与瑞王感情淡薄,计较这些作甚?等他回京,再谈此事也不迟!” 果然,圣上一遇到瑞王的事便格外开恩,即使他犯了错也不会计较。大家都为皇上鸣不平,而瑞王一党也在寻风靠向,不知该如何走接下来的路。 皇上表面上对瑞王大度,实际上可能在暗中调查,毕竟姜雪时就抓到了秦明遮。 下朝后,杨政与钱守梧相看一眼。杨政终究是没忍住,这个亲家做成这样,光拆台! “丞相大人,小女在钱府可有勤俭持家,孝敬二老?” 钱守梧点点头,“璇儿很好,杨大人不必操心!” “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丞相大人别往心里去,老夫有两个女儿,都不成器,容易说些胡话!” 钱守梧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还果然是一样没脑子胡言乱语。 “杨大人是哪里话,我疼她还来不及呢。她与霖儿夫妻同心,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了!” 他哪能不担心,蕊儿一句话就给王爷招来麻烦。就是因为钱守梧的死板忠诚,璇儿才一直被蒙在鼓里。 只怕再利用,也会被他发现。 下朝后,他立马派人去天牢打点,准备与司马佳和见上一面。 他一个户部尚书,见司马佳和,实属蹊跷。 王大人见他上门,疑惑问:“杨尚书,司马佳和可不是一般人,你为何见他?” 为此杨政早想好了说辞,“此人作恶多端,实在死不足惜,可他毕竟于泰安还有一定的价值,倘若我通过他趁机向泰安提出各种条件,岂不利于我鹿琼?” “杨大人想提出什么条件?” “我要他的亲笔书信向泰安求救,以此逼迫泰安早日送来求和的黄金和土地赔偿。户部今年虽有二十万两黄金的收入,但是皇上大赦天下,我们户部也压力颇大,更得想法设法充盈国库才是。” “秦明遮那三百万两银子不是入了户部吗?” 这哪里是户部的银子,分明就是他的! 杨政僵笑着说:“那个是赃款,现在还不能动,一切还得等瑞王殿下回来当面对质啊!” 王大人点点头,“好,那你快去快回!” 他不是不理解杨政,有了秦明遮这件事,杨政是最想洗清嫌疑的,为皇上分忧就是最好的法子。 很快杨政来到了天牢,司马佳和被单独关到了一间暗无天日的牢房,地面潮湿,恶臭难闻,一般人很难生存。 可能泰安人野蛮,在野外生活惯了,司马佳和虽然头戴枷锁,脚被拴了脚链,依旧活得好好的,不曾生病。 左右手支开狱卒后,杨政提了一盏灯笼进去。 司马佳和似乎蹲着睡着了,被开门声惊醒。 “杨尚书?” 杨政点点头,微笑着问:“大皇子真是宠辱不惊,在这种环境下也能睡着。” 司马佳和歪着头看他,“说吧,来看我有什么事?” “就是想拉你一把而已!” 司马佳和讥讽道:“杨大人可真会说笑,我一个泰安人也帮不到你什么,你为何拉我?” “听说你们泰安人擅蛊毒之术,我想用这种方法杀一个人!” 司马佳和来了兴致,“这种巫蛊之术传女不传男,你找我也没用啊!” “我相信泰安王子一定能办到,我能为你带出一封书信,送到泰安!”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怎么能不心动! “你想杀谁?” “姜雪时!” 第116章 莫灯彩被抓 鹿琼竟然有内乱?他泰安当然喜闻乐见。 司马佳和开心的点点头,“我要怎么信你?” “你选择一个你信任的人,我派人将书信送到他手上,你为我找个本事大的巫师,我带她回上京做法。” 司马佳和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行,这信必须我自己写他们才能相信!” 杨政点点头,二人达成共识,司马佳和用泰安文字写了一封家书,随后由他带出。 出门的时候,杨政还特别拜谢王大人。 “多谢王大人,信我已经拿到手了。” 看着上面的泰安文字,王大人也不认识,对他所说信以为真。 “只要有利于鹿琼,杨大人不必客气!” 涟水冲的犯人都押回京了,劫匪名单第一个就是程夜的名字,霍毅行不由得心头一紧。 程夜不会是程寂的亲弟弟吧?林放和雷孟知还在调查单朝辉,一时也说不清楚。于是叫来林放的侍卫虚植一问究竟。 “这程夜是篷州程通判的儿子吗?” 虚植点点头,“一起的还有莫家的女儿莫灯彩,从他们口中得知,此二人在山寨待过四年,所以属下以为此人定是程通判之子。” “他们俩为何不在抓捕人员里?” “听说程夜早就外出了,不知是不是回篷州。他与前面土匪头子的女儿英红生了个女儿,叫英红的女子因难产而死,一直是莫灯彩在照顾幼女。”虚植跪在下面头也不敢抬,此时的圣上面如冰霜。 “莫灯彩呢?” “她与二当家旺褚出门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好似回上京了,王大人那边正要登门问清楚!” 与土匪成婚,这程夜真想得出来。 “你退下吧!” 他离开后,霍毅行又是一阵头疼。全是些会惹事生非的主,偏偏家里又是为官的,让他怎么定罪? 不一会霍毅行回了明君殿,程寂如临大敌,早早想好了如何应对。 针一扎完,霍毅行见他异常安静,肯定是嗅到了什么风吹草动。 “你弟弟在涟水冲做了寨主,这事你可知晓?” 程寂故作惊讶,“什么?皇上,我弟弟他是强盗?” 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霍毅行有八分信了。“看来你也不知。” 程寂忙跪下,“皇上,我弟弟虽然生性顽劣,绝无可能害人啊!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霍毅行见他这么重情重义,反倒好奇。 “他抢走了莫灯彩,你不恨他?” “恨过了便也释然了,只是草民真的不知弟弟如此行径。” “你爹在官场谨慎行事,从不攀附权贵,独来独往。你以前也是个怪人,更没朋友,我相信你们应当不会知晓此事!” “皇上圣明,草民的母亲日夜思念,若我们知道他的下落,定不会让他落草为寇。” “程夜是被人绑架到山上做了强盗,听说在位期间,经常劫富济贫。以前的事与他无关,打仗那几年,他经常为百姓伸张正义,倒是与你在山间做个夫子有些相似,只不过他触犯了律法。” 程寂不敢求情,只求他秉公处理。 “事已至此,臣不敢奢求皇上从轻处置,只是我与父亲并不知情,只望皇上不要迁怒于父亲。惩处如何绝无怨言,皇上自有公断。” 他们当时只想让他回头,不再出山,何故又被一锅端,这下父亲他们又该着急了。 “等人都抓齐了再说吧!” 王大人带着下属去了莫家,此时的莫灯彩还以为高枕无忧,事不关己的在家养花。 莫大人见了上级,忙迎上去,“王大人,下官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王大人并不将他放在眼里,直言道:“将令爱交出来吧,她在涟水冲一带与土匪共住四年,也参与掠货劫财。” 莫故成眼见事情败露,自己还瞒着爹娘,不得已交出了姐姐。 莫灯彩哭着与他们告别后,莫故成对着哭红了眼睛的母亲说出了实话。 “姐姐她并不是被程夜绑架,而是被强盗绑架了,后来又自愿待在土匪窝,这便是我不说实情的缘故!” 莫夫人一听气晕了过去。 莫大人更恨她是扶不起的阿斗,被人耍了还傻傻给人为奴为婢! 这件事又成了上京的一件大事,姜雪时也有所耳闻。 关乎到程寂的家人和旧爱,不知他作何想法。若是自己听了,定会觉得大快人心,自作孽不可活。 可惜从那天开始后,程寂再也没有出宫,她也没正务再去找皇上禀报,林放和雷孟知等人还未回来,冯铮先去的铅州,应该比僮贵知道得更多。 林放放出瞎老三之后,一路派人尾随,后来又被人潮冲散,了无音讯。 无奈之下张榜贴告示,全城缉拿。而后便将重心放在单朝辉身上。 单家的儿子回家以后,单朝辉又开始表面上对他们感激,背地里却在催他们返京。 林放将单府翻来覆去看了个遍,也没找到疑点。 这天雷孟知刚要出门,门口来了位商人。 “咦,单府新来了位管家?” 雷孟知见他的打扮,颇有家财,手上的扳指有四个,脖子上的一串黑菩提特别引人注目。 雷孟知笑问:“敢问这位老爷是……” “嘿嘿,我是你们家大人的老相识了,上回他看上了我一双翡翠鞋子,我那已经许了人,就没送给他。今儿特地送了朵翡翠灵芝,来给他赔罪!” 雷孟知正愁找不到突破口,立刻将他领进家里。 “老爷说的哪里话,您这么破费,我家大人怎好不领情。” “但愿如此吧,一会也麻烦你多多说点好话。我做的生意大,玉石器物居多,有好的我就给他送来了。以后出关的时候,还望单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多带点东西回来。” 多带了东西就能少收点税,像他们这种大手笔,吃的回扣也多。 那富商也是个实诚人,一来就塞给他五两银子。 雷孟知点点头,“您说的是,拿钱办事,天经地义。我家大人一句话的事,不可能不帮您的,您这边请!” 等快到了正厅,雷孟知借口离开。真正的管家已经外出了,他就让小厮去将单朝辉请来,自己悄悄爬到二楼偷听。 第117章 英雄惨死 得知齐聪是给自己送礼,单朝辉心惊胆战的问了林放和雷孟知等人的去向,发现皆已出门离去,才放心去接见他。 齐聪此人出手阔绰,总免不了一顿午饭,心想这回又给他送了什么宝贝,他得趁那俩人不注意送进藏宝阁。 单朝辉装模作样的背着手进去,好大的官威,鼻孔都能翘到天上,顺手拍了拍新做的衣服。 齐聪一见他就赶紧行了个大礼,“单大人,小的来给您问安了!” “齐聪,可是又做出一双鞋子了?” 齐聪谄媚的笑着,“那鞋子是给人家孩子祝寿的,送给您多不合适。所以小人又给您做了一颗灵芝,比那鞋子大,而且外形漂亮,葱翠光滑!” 还算懂事! 单朝辉期待的打开盒子,果然精美无比,雕工精湛,泛着温润的光芒,灵芝上面的纹路画的惟妙惟肖,他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好!好!还是你懂我,以后你的货物可少报两百斤。那些个石头运回来也不容易,今天让你破费了啊!” 齐聪眉开眼笑,又给他说了不情之请。 “单大人,小人最近看上了一个村姑,那人长得如花似玉,可是已经嫁做人妇,那家人可穷了,我不愿见她受苦,您看……如果这事儿成了,我准少不了您的保媒费。” 单朝辉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老齐啊,不是我说你,这事你得缓缓,等那两位走了,我才能帮你啊!” 齐聪出远门才回来,并不知道涟水发生何事。 “这是为何啊呀?难不成上面来人了?” 单朝辉点点头,“这两位不同于以往的,那是油盐不进啊,我都自身难保,更管不了你。你耐着性子别冲动,不然他们知道了,免不了你蹲大牢!” 齐聪吓得一阵哆嗦,“好好好,我知道了,多谢大人告知。那我今日先离开了,不敢再给您添麻烦!” 他是真懂事,还知道给自己避嫌。 单朝辉也应了他,“行,改日我定做东请你吃饭,好酒好菜少不了!” 雷孟知在二楼听得清清楚楚,若不是想知道他的宝库,早就冲出去了。 林放去了县衙门找瞎老三等人,放出去的诱饵竟然自个儿溜了。于是恨不得掘地三尺给他挖出来,所有城门都封闭了。更重要的是那土匪头子还跑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抓捕归案。 单朝辉大摇大摆抱着他的箱子就往书房走去,雷孟知一直在高处巡视着,发现府中有不少暗卫,那宝藏一定就藏在书房。 他一人行动的话说不定单朝辉狗急跳墙连他都杀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等林放回来。 回到住处后,小厮在路上见了他,惊讶问:“雷将军,您还在府里呢。” 雷孟之伸伸懒腰,“我近日身体不佳,睡懒觉了。” 只见他慌里慌张的走了。 如果他看见齐员外,肯定起疑心,还是去知会老爷一声。 单朝辉摸了那玉灵芝许久,爱不释手。随后怕引来贼人窥觑,刚准备转动机关,外面的守卫敲门了。 他一下给桌上的笔筒复位,随后又将盒子置于桌底。 “何事?” “老爷,宝祥求见!” “不见不见,有什么事一会再说!”他不耐烦道,这些不长眼的不知道挑时候。 外面的人不依不饶,急切道:“老爷,他说雷将军还在府上!” 单朝辉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面容变得严肃起来。“传!” 宝祥低着头小跑着进来弯腰道:“老爷!” “你在哪看见他的?” “小人刚从后院放杂物回来,就见雷将军刚回客房。我问他怎么今儿没出去,他说近日身体不佳,睡懒觉了。” “赶紧去前面问问,雷将军今日出门没!若是没有,今日切记将大门关好,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宝祥知道事态紧急,又询问:“管家还没回来,用不用派人去传口信,让他拖住林将军?” “先问清楚,雷孟知到底有没有见过齐聪!” 宝祥点点头,立马去门卫那询问。 雷孟知在窗口看见府里人动向,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赶紧收拾东西,带上自己的佩剑准备出去。 宝祥一到门口,那门房里的人正吃着饭,他虚张声势的咳嗽几声。 门卫见是前院的人,立马堆笑:“宝祥哥,你怎有空来了?” “刚齐员外过来的时候,是你带的路吗?” “哟,刚刚雷将军正好出门,见齐员外来,他给人领进去了。我一见他俩相识,我就省得出去了。” 他俩相识? 不待他多想,总之雷孟知是见过齐聪了。 “你怎知他俩相识?” “他俩一路说说笑笑,我离得远不知道在说什么。”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宝祥当机立断,“赶紧封锁大门!” 门卫吓得站了起来,饭也不吃了,还有一半都吐了出来。“这是怎的了?” “叫你去就去,我会通知老爷派人来增援!” 雷孟知刚走到门口,见大门落了栓,宝祥装模作样行了个礼,“雷将军,您出门呐?” 雷孟知见他三番几次出现,心中诧异。 “我身体不佳,出门看大夫!” “哟,府中有府医,不如雷将军请府医给你把把脉吧?” 雷孟知怒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拦我?我出门看大夫,顺便去衙门问问林将军那边的消息,识相的给我让开!” 宝祥指了指门,得意道:“锁了!” 说时迟,那时快,雷孟知抽出手中的佩剑就架他脖子上。 宝祥本身没有武功,这会害怕了,冰冷的刀锋近在咫尺。“雷将军,有话好说,这都是我们老爷吩咐的,小人也是奉命行事!” 一瞬间府里聚集了三十名暗卫。 单朝辉府邸大,宝藏多,暗卫自然也不缺。 今日必有一场血战,他祈祷林放快点回来发现这些端倪。 “把门打开!”他威胁道。 暗卫根本不顾宝祥的安危,冲上来就朝他杀去。 雷孟知一个弯腰抵挡一波进攻,他身手利落,舞出无数剑花,使暗卫们近不得身。 单朝辉在远处看着,见事情可能败露,便铤而走险先杀了雷孟知。 雷孟知带着的两个侍卫听到动静,也赶来拼死相救,可惜寡不敌众,很快就中箭身亡。 雷孟知看着远处的弓箭手,近处的暗卫,大骂一声:“单朝辉,你想造反不成?” 他不是造反,而是想自保。 “放!”单朝辉他一声令下。 漫天的箭雨朝雷孟知飞去,他的剑再快也挡不住来势汹汹,最终身中数剑跪倒在血泊中。 最后一丝意识里,他只想林放快点赶回来,将这个逆贼捉住。 好累,好热。身体里的血不断的流出,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他想起爹娘送他从军的那一天,他意气风发,势必要出人头地,想起定亲的女子,跟他一起放纸鸢,最后闭眼倒在了地上。 第118章 回京复命 宝祥吓得屁滚尿流,幸好雷孟知没有杀他。 这样一位将军惨死,他也逼不得已。 单朝辉慢慢走了过来,看了眼地上的人。“送到山崖边丢下,那里野兽多,必然尸骨无存,就算被林放知道了,也不会怀疑我们。” 宝祥惊魂未定,奉命将人卷起来,准备从后门拖出。 他亲自打水将雷孟知洗干净,血已经干了,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那两个侍卫直接找地方埋掉。 替单朝辉做了这么久的亏心事,这一次他最害怕,如果这世上还有鬼,一定无数冤魂会来找他。 自己全家人都被单朝辉掌控,稍有不慎,家人就得死一个。他以前想逃走,弟弟就被害死了。于是他再也不敢有别的想法。 即使在危急关头,雷将军也没有杀自己,他未泯灭的良性告诉自己,多给他烧点纸钱。 路上两个小孩正在采蘑菇,远远看见一辆马车去了悬崖边。 小女孩高兴的说:“姐姐,前面有人。那马车好气派!” “怎么这山沟里很少看见马,可能是路过的吧。” 年纪稍长的女子看着地上一片,开心的说:“快来,这里一大片!” 小女孩看着远处,一个人被丢下了万丈深渊,吓得说不出话来。 “姐……姐,他们……好像丢了个人下去!” “啊?你会不会看错了?” 等她站起来,那些人已经上了车,又走回来了。 这么匆匆忙忙,可能真是在干坏事。忙告诉小女孩,“妹妹,你别出声,一会回去告诉母亲就好。” “嗯!” 俩人心不在焉,继续采完了那一片,立马回家了。 宝祥天没亮就出来,回到单府已是晚上,府里的血迹都被擦的干干净净,又撒上了花粉去除腥味。 万一管家拦不住林放,回了府,也好掩盖罪证。 果不其然,林放根本不将管家放在眼里,即使说雷孟知出门去寻程夜了,他晚上也要回单府。 只是林放带回来数十个人,唯恐有漏网之鱼,不敢再将他也做掉。 林放累了一天,到处收集罪证,秘密让人写了状纸,将单朝辉的罪行装订成册。 表面上是为了抓旺褚和瞎老三,实际上他心里却对这二人无所谓。听说他们这几年从不杀人,只是劫财。若真如百姓所言,单朝辉合并几个县令知府同仇敌忾,宰割百姓,那劫富济贫也是情有可原,圣上也许会从轻发落。 刚进府,便闻到了许多花香。看了眼庭院里的盆栽,他心情也变好。 “管家,今日新到的?” 管家笑着答应,“是啊,大人说府里太枯燥乏味,种点花,晚上散步也能心情好点!” 林放没在意,嘱咐好属下们休息好,明天好继续。 “今日大家都累了,回去歇着吧。晚上没什么事,不要出门了。” “是!”十三个亲卫立刻散开。 他们一个个都听到林放的暗号,就是晚上多留意院里的动静,白天不能做的事,也许晚上可能露出狐狸尾巴。 去了趟雷孟知的屋里,他的东西都整整齐齐放好,像他平日的作风。 他耸了耸肩,“真是的,也不给我商量下,那程夜有什么好找的,在篷州守株待兔即可!” 可能在他们没到涟水冲之时,程寂就已经出城了,再想找就更难了。 晚上格外寂静,静得连只猫的声音都没有,或许这老狐狸学聪明了。 在这待了这么久,林放也有些乏了,既然就剩下几个土匪头头,交给雷孟知算了。有了百姓的状纸,他单朝辉死定了! 第二日大家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起来,一来大家晚上都绷紧神经不敢睡觉,二来白日里跑累了,他们几个算是跑的最多的。 林放收拾好东西,忽然向单朝辉辞别了,这是在单朝辉的意料之外的。 “林将军,您来了这么久都没好好招待过,是下官失职啊!这涟水冲的土匪都被抓完了,您也大功告成,何不放松一下游玩几天,让下官尽尽地主之谊。” 这些客套话他早听腻了,单朝辉永远在说反话。 “不了,我还是回京复命吧。对了,如果雷将军回了,麻烦你转告他,我先走一步了,程夜等人就让他来立功吧!” “一定!”单朝辉笑着从门口一路送别。 本要送出城门口,被林放拒绝了。他们都骑着马,也不想多看单朝辉一眼。 这个老家伙,等自己再回来收拾他! 单朝辉呼出一口气,竟然将这瘟神给送走了,太不可思议了。雷孟知一死,就再无人知晓他的事了。 在百姓的帮助下,旺褚和瞎老三扮作老婆婆和老爷爷出了门,一个贴了痣,一个戴着黑牙,怎么看都和通缉犯不像。 蒙混过关后,旺褚提议先回老家看看他娘,随后去篷州找程夜商量对策。 瞎老三被林放害惨了,可不愿再有牢狱之灾。“要去你去,我们是无法和官府抗衡的,何况他们已经进了上京。” 旺褚义愤填膺道:“我把你当兄弟,你把他们当草芥?你就这么贪生怕死吗?” “我也想救,可是我有办法吗?” “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你这次一意孤行,我们又怎么会被官府抄了?” 说到这瞎老三就后悔,可是已经没办法了,这两个将军太聪明,让他着了道。 “那你说怎么办?” “告御状!” “啊?”瞎老三不可置信。 “只有让单朝辉等贪官伏法,我们才有机会开罪,赌一把!” 瞎老三还在犹豫,“可行吗?” “当今圣上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大不了杀了我俩放了他们!” 想起一起进寨子的兄弟和他们的一家老小,他咬了咬牙,“行!我们去上京!”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自投罗网。 旺褚唯恐自己一去不复回,让瞎老三在山上的洞里等着,自己则回了老家。 快马加鞭赶回去后,母亲正在院子里劈柴,她身体还健朗着,真好! 虽然自己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她从小将自己养大,胜过亲生。 “褚儿,你回来了!”看见半年没回来的儿子,她开心坏了。 旺褚给她五十两银子,“娘,这是我挣的,以后买东西千万别省着!” 大娘高兴极了,“傻孩子,肯定又省吃俭用,都瘦了!这次回来别出去了,娘把钱都存着呢,给你娶媳妇!” 旺褚摇摇头,“娘,我明年……明年一定将儿媳带回来,您看现在是国丧,不能办婚礼,是违法的!” 大娘笑着说:“你小子唬谁呢,前两天二牛家的还怀上了,没人知道的。” 旺褚拗不过,只得敷衍她:“好,那您帮忙看着,我再跑完最后一次,明年就回来成婚可好?” 这话说得她爱听。 旺褚刚坐下来,大娘便煮了一碗面,里面放了三个鸡蛋。 “你今儿走在风口崖,可看见有什么怪事?” 旺褚摇摇头,“我下午才回的,一路上没看见有人啊?” “那就怪了,隔壁大娃二娃说,她们看见一群人往崖下面丢了个人,我听着渗人,怕村里来了坏人。” 旺褚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19章 反其道而行之 身边所有人都派出去了,姜雪时没个人使唤,就将芳谷调到跟前。 程寂有好几天没出宫,不知是否在为这事烦心。 “芳谷,你拿着我的腰牌,亲自跑一趟涟水冲,知会雷将军一声,如果程夜在抓捕中反抗千万不要将他杀了,留了性命带回京审查!” 芳谷不知她怎么掺和上这事,“将军,涟水冲有二位将军在,您怎么还不放心呢?这事不是已经结了吗?” “程夜是程寂的弟弟,也是涟水冲的主要人物,回了京便生死难料,如果程寂想要他活着,我必须打声招呼。” 芳谷点点头,认清了她和程寂之间的关系,立马奉命行事。 瞎老三在洞里等了一天,好不容易等来旺褚,竟然发现他什么也没带。 “老二,你连行李都不带,我们路上吃穿不愁吗?” “我娘住的村子可能有危险,我想让你跟我一同去一趟山底下!” 这山那么高,到了崖底不知是荆棘丛生还是沼泽地,一向稳重的旺褚怎么这么想不开。 “没必要吧?凭咱们俩的功夫,还打不死那贼人吗?” “我娘说他们有马车,是外来者,往崖底下丢了个人。你想想看,需要人不知鬼不觉处理掉的人,必定身份特殊。这事可能和单朝辉有关,他草菅人命不知干了多少坏事,我们一探便知!” 虽然不想去,但是旺褚的脑子生来就比他好使,他也认命了。自己有错在先,自然没资格反驳。 这一路并不好走,从山上往下根本没路可走,疯长的杂草比他们还高,若不是带着一把剑,很难走下去。 这样熬了三天才来到崖底,仰望时几乎暗无天日,参天大树似有百丈高,脚底全是淤泥。各种虫和野物四处乱窜,他们只捉了一些野兔充饥。 有不知名的树结了果子,他们却不敢吃,大白天还需举着火把四处寻找。 入了秋天气渐冷,底下或许是一条河流已经干枯,只是土地肥沃,全是黑土,又有各种鸟虫的尸体粪便,气味难闻,孕育着这些参天大树,不见其叶黄枯萎。 没来得及感叹,看着地上的残骸,有动物的,也有人的。 “那人昨天才扔下来,肯定能找着,我们再仔细找找。” 旺褚一股劲的想找着,只要确认了身份,就能知道是什么事。 瞎老三看着头顶,觉得很茫然。 “若是那人搁在树上或者搁在半山腰呢?” 旺褚叹了口气,“这样吧,找两天,没找着我们就走!” 瞎老三点点头,还是像他一样认真的找了。 可惜不凑巧,这个时候天空开始下雨了,本就阴霾的沟壑里瞬间阴暗,两个人不得不停止寻找。 半夜,山洞里的柴火烧尽了,外面还是噼里啪啦的雨声,捡来的柴火太潮湿根本烧不着,他们俩只能相互依偎着度过了这个夜晚。 在绝望中,等来了第二日放晴。 地上的雄黄粉外有许多虫子没爬进来,有的则死去了,天无绝人之路,他们终于可以正常寻找。 早晨的天气冷,昨日剩下的烤野兔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还好天气不太冷,将就着充饥。 两个人在茂密的树丛中,躲着毒蛇和蜈蚣,远远看见一具白色尸体趴在地上。 这么高的山崖扔下来,四肢健全不容易,只是身上的血早已流干,残损部位都没血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算让老子找着了!”瞎老三迫不及待的跑了过去。 旺褚将人翻了过来,是个陌生面孔,可瞎老三一眼就认出了。 “雷孟知?” 这一切是多么可怕,雷孟知怎么死在这? “你说什么?”旺褚瞳孔放大。 瞎老三无法冷静,哆嗦着看了他的腰牌,“没错,就是雷孟知啊,雷将军!” 旺褚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不是和林放一起剿了我们,怎么会死呢?” “我们的人早押去上京了,他们俩会不会是为了抓我们?” “如果为了抓我们,他又怎么会被人杀了抛尸?”旺褚经此推断,“一定是单朝辉,他们俩肯定查单朝辉了,我们得赶紧带着他逃出去!” 瞎老三很怕与官府打交道,“我们俩人出去都难,怎么带上他?” 旺褚也很是头疼,再过不久尸体都要臭了。 “我们把他抬到洞里,天气变冷了,没那么容易坏。林放可能还在这,他不会丢下雷将军的,我们去找他!” 瞎老三着急道:“那不是自投罗网吗?他会信咱们吗?” “雷将军不见了,他肯定着急。” 二人无可奈何,只得将人掩藏好,怕被野兽叼走。 为了增加信任度,旺褚取走了雷孟知的腰牌。 二人又大费周章回了城内,找到了之前隐藏的那户人家落脚。 这家女人是个卖包子的,以前她们落魄时,全家差点饿死,是旺褚给她们粮食才存活了下来。 “兰香,我们又回来了!” 兰香是个寡妇,与两个孩子和公婆住在一起,她男人正是被单朝辉派去修堤坝死的。 听说那堤坝两三年就得修一次,全是因为他们偷工减料,只要遇上洪灾必定会垮,幸亏这几年没下什么大雨。 听到旺褚的声音,她惊讶又兴奋。只是更多的是担忧,“现在全城都在找你们,你们怎么还敢回来?” “我们回来是有大事要办,不然也不敢冒险!” 瞎老三不喜欢跟女人啰嗦,直言不讳:“兰香妹子,你有没有办法见到林放将军?” “林将军?他昨日刚回京啊!” “什么?”旺褚搞不懂了,“他不抓我们了?” 兰香解释:“雷将军不是还在这吗?昨天我看着林将军出城的,单朝辉可开心呢,当天中午就请了富商去酒楼吃饭,我还寻思着他这么明目张胆的与富商勾结,雷将军怎么视而不见呢?” 旺褚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他俩要出城去上京比登天还难。 “怎么了这是?”她看着旺褚一脸凝重,非常着急。 旺褚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只要是兰香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帮我向官府买两份路引,就说去给远房亲戚奔丧!” “这……可行吗?” “你看看有没有与我们年纪相符的,委屈他们在家里待两个月,如果我的事情办成了,单朝辉必死无疑,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我会给他们补偿的!” 为了表示诚意,他拿出了十两银子! 兰香哪会要救命恩人的钱,“恩人,不用了,这事我能办!” 只要能对付单朝辉,这城中除了她,还有千千万万的人也会帮忙。他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第120章 自投罗网的程夜 程夜奔波一个多月到了程府,心中感慨万千。他一生没跟父母低头过,这次不得已拉下脸来。他从来只做他认为对的事情,别人认为的错,都不是错。 阿绿仰起天真的小脸,疑惑问:“爹爹,这就是我们的家吗?” 程夜摸摸她的脸,“这是阿绿的家!” 却不是他的家,从他离家那刻起,他就不配有家了。 看着陌生的环境,阿绿跟着他走进去。 门房的人还以为程寂回了,试探性叫了声:“少爷?” 当程夜看向他,他又觉得这位比少爷矮了一截,脸瘦了些,但是有七八分相似。 “我是程寂的弟弟,程夜!” 现在别说篷州了,到处都在通缉他,他竟然敢回府! 门房边跑边回头看,去屋里请老爷夫人了。 恰逢今日钱锦瑟一家来做客,听闻程寂在上京立了大功,户部亲自送来一万两黄金的赏金和圣旨,可谓是风光无限。 一向瞧不起他的钱夫人,今日也满脸堆笑的初次上门拜访。 程家二老在家里高兴得嘴都合不上,钱锦瑟更是一脸羞涩。 钱夫人现在张口闭口都是程寂,“我就瞧着这孩子有出息,坐在那什么也不说人家就知道是有学问的人,这不,不用上考场就与官无异了,圣上面前定是得尽了恩宠。” 钱锦瑟见娘亲也开始对程寂另眼相看,心里止不住的开心。 她钱锦瑟看人从不会错,不仅长得仙姿佚貌,更博学多才,谦逊有礼,为人也不古板。 木苏颜以前在钱家面前都是一副谦卑的模样,今日也挺直了腰板,“钱夫人过奖了,犬子不过学了些旁门左道就阴差阳错立了功,还是实打实的学问更重要,日后要是想在京中站稳跟脚,还得靠你们多多提携啊!” 钱大人正要开口提婚事,只见有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程卓练不悦道:“什么事这般紧张,不知道有客人在吗?” 那门房看了眼在座的几位贵客,结结巴巴答:“程……二公子他,他回了!” 木苏颜心中一惊,她以为二儿子躲过一劫肯定又去了哪里避难,等风头过了自然就好了,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找上门。 程卓练看了眼钱知府,心凉了半截。 钱知府也不知他还有个儿子,“程大人,你还有个儿子?” 程卓练无法,只得承认,“程夜正是我那不孝子,七年前离家出走。” 钱夫人吓得立马站了起来,“你说什么?程夜是你的儿子?” “赶紧派人把他给抓起来,程大人,你可不要包庇自己的儿子!”钱知府暴跳如雷。 木苏颜已经吓得流眼泪了,“老爷,这……夜儿他……” “来人,给我将程夜抓起来!”程卓练颤抖着命令道。 钱锦瑟也没想到会出这茬,心里“咯噔”了一声。 “程夫人,今日就聊到这吧,我就带锦瑟先回去了,您的儿子竟然是涟水冲的大盗,这以后,恐怕在篷州难以立威!”钱夫人不屑的离开了座位,没有丝毫犹豫的走出去。 原本以为找到庇护所的程夜,看见十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失望透顶。 两家人一起出来,木苏颜看见阿绿瑟缩在程夜身后,心疼不已。可是她只能装作不认识,不然他们也跟着遭殃。 看着与程寂相似的面孔,钱知府嘲讽:“哼哼,还真是你儿子。程通判,立马送去上京,兴许还能明哲保身!” “钱知府说得是!” 程夜脸色变了变,没想到钱家在这。今日回得不是时候,他原本想多争取一点时间。 “逆子,还不束手就擒!” 程夜张开双手,央求道:“爹,娘,稚子无辜,恳请替我收养,孩儿不孝,以后就只有大哥陪着你俩了!” 木苏颜看着儿子被带走,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滑落,伸着手呼唤:“夜儿……” 阿绿在背后着急了,“爹爹,爹爹,不要抛下阿绿。” 程夜回头看了她一眼,“听祖父祖母话,回去吧!” “不,我不要,我就要你!”她边走边跑着,摔倒在地上又爬起来。 程夜心里虽痛,也算是一种解脱。英红死的时候,他都想一块去了。 若不是阿绿支撑着他,他都不敢想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现在她有了着落,自己也无憾了。 木苏颜忙跑上去抱住孙女,“阿绿乖,阿绿不哭!” 叫着她不哭,自己比她更难受,两个人哭作一团。 程卓练气得一脚踹翻院里的瓷瓶,一盆花就折断了。 木苏颜回过头哭诉,“老爷,你快想办法救救夜儿啊,我们的儿子啊!” “事到如今,他没连累我们算好的,我又有什么能力去救他呢!”说完他自己也哭了。 是他没教育好儿子,才到今天这般田地。 阿绿怒不可遏的质问:“祖父,你为何抓我爹爹,我要爹爹,我不要你们!” 木苏颜不知如何跟她解释,“爹爹犯了大错,爹爹做错了事就会受到惩罚,阿绿乖,过段时间爹爹就回来看你了。” “真的吗?”阿绿擦着眼泪委屈道。 “嗯,一定!” 程卓练知道儿子必死无疑,也不忍心拆穿。 等安顿好阿绿,他就嘱咐木苏颜:“准备好后事吧,回了京,必定是斩首示众,如果皇上要怪罪,我这官帽也会不保的。” “这个逆子啊!为什么每次都要让我这么难受!可让我怎么活啊白发人送黑发人!” 马车里,钱锦瑟不停的劝着钱夫人,“娘,您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刚还说看重程寂!” “那是我不知道他有个十恶不赦的弟弟,你跟程寂在一起,还不是跟他一起受委屈,出了门名声也不好听!” “他是他,程夜是程夜,别人肯定不会混为一谈的!” “他们是一家人,你醒醒吧!篷州的好男儿多得是,这事就这么算了!” 钱大人也觉得可惜,“要怪,就怪他有这么个混世魔王弟弟,你也别再想了,他不合适!” 钱锦瑟急哭了,不停地辩解:“他合适,他只是出身不好,他是皇上的恩人啊,他很有才华的!” “你出去打听打听,除了你估计没第二个人还这么死心塌地的去跟一个土匪的哥哥成婚。你调查清楚没有,之前我就听说他订过亲,就是被弟弟抢走了他未过门的妻子,导致多年未娶。这样的家庭,你嫁过去是非多,我没想到他弟弟是这么个混账东西。” 钱知府也呵斥道:“别想了,我跟你娘不会同意的。” 钱锦瑟心里堵得慌,气得都快晕了。 她看着窗外怎么也想不通,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却晴天霹雳!她对程寂一见钟情,怎么会舍得放下,而且错不在他! 好难受! 第121 一眼沦陷 今年的上京,格外落寞,孩童不敢四处游玩哼歌,许多生意难做,街头巷尾只有小贩的叫卖声。巡逻兵走过满是落叶的街道,日复一日的观望,连小偷都懒得出来溜达。 姜雪时从军营回来,路过织裁坊时,只见三婶没精打采的,店里绣娘寥寥无几。 往日门庭若市,如今生意惨淡。带着疑惑,她下了马车,顾姐也愁容满面的走了过来。 见姜雪时也进去,她自觉的后退几步,行了一礼。 姜雪时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去了织裁坊。“三婶,怎么店里就这么几个人?” “雪时啊,三婶没生意了,快要关门了!”周芙蓉心里没了盼头,垂下了眼帘。 “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看了看姜雪时,无奈的叹了口气。“可能跟你抓了杜冰有关,铅州那边指名道姓不让人卖丝线给我们,近日城里又多了几家织裁坊,比我们出的月薪更高,我这里不仅无事可做,又没他们的报酬多,自然留不住人了。” 姜雪时安慰她,“不着急,全国又不只有铅州才有货,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 “可是上京被杜家人掌握了各种营生,只怕到不了我手里。” “那就让二叔去老家种棉花,养桑蚕,生意不会做,总懂得最原始的谋生吧?正巧他在家里闲着没事,以后我们自给自足,看谁还拦得住!” “这些也是需要本钱的啊,我们能不能做得好还未知!” “我出钱种,你只管拿线,就当从我这买的,别人给你什么价格,在我这少一半。往后不仅做漂亮的丝绸,还得卖便宜的布,让老百姓们都买得起,不妨碍你挣钱。” 周芙蓉一听,立马来了兴致,“好,趁这段时间,我也在家再研究研究,多出些绣样。” “委屈你了三婶!” 周芙蓉摆摆手,“说什么委不委屈,一家人全都仰仗你,怎敢有怨言?” 以前她做了黑心事,现在懊悔不已,凭自己的双手挣钱的时候,才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僮福走后,萤烛的空闲时间就是跟青云一起练武,偶尔还教兰茝针线活。 二房还是老样子,一个月才去收两回账,其余时间夫妻俩都在想着怎么培养好孩子。 秦宁见姜雪时来,笑得合不拢嘴,“阿雪啊,你今日有空来坐坐呢。” “我三叔呢?” “你三叔啊,昨儿去了老家,说是来财叔的母亲去世了,今日就得下葬呢。” “那二叔回了,你给他说声,我打算把老家的地种粮食,几个庄子种棉花和桑树养蚕,看他能不能帮忙料理!” 秦宁正愁他一个大男人游手好闲的,赶紧点头,“好,明儿回了我就说,你二叔干啥啥不行,种地还是在行的。” 萤烛在兰茝房间出来,担忧问:“小姐,棉花是个稀罕庄稼,没几个人敢种,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搞砸了也就亏了种子钱,补种上花生和芝麻就好了。让他多出去打听打听,没什么难的。” 萤烛点点头,亏得小姐家底丰厚,不然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宫里的程寂完成最后一次任务,便着急着想离去。一来是想找雪时,二来也想知道程夜的下落,去一趟涟水冲。 霍毅行喝完最后一副药,感觉自己功德圆满般,想要出宫去看看。 正巧这时周华云给外祖母请完安,又想来讨便宜,迈着轻快的步伐就进了明君殿。 曹正禀报的时候,霍毅行皱了皱眉,他才刚穿好衣服。 胸口的伤还没好,周华云不敢走太快,今日穿的一身宫装,简约大方,破天荒的好好给舅舅请了个安。 “华云,你的伤好了?” 周华云一抬眼,就撞上一双凝视的深眸。 “天啊,这世上还有这般好看的男子!” 不自觉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周华云羞得满脸通红,忙捂住了嘴巴。 霍毅行见她出糗,调侃道:“还是你眼光高,怪不得程寂不愿脱帽,就怕被你们看上!” 程寂忙尴尬的解释,“皇上说笑了,草民并非清高自傲,是生性不爱与人打交道。” 长得这么好看,还不拈花惹草,周华云的一颗芳心怦怦直跳。 “程寂,原来你就是那个戴斗笠的程寂啊!” 程寂看了她一眼,并没回答。 霍毅行见今天天气好,便邀上外甥女,“今日陪舅舅一起出去散散心吧,入了秋,该丰收了。” 周华云隐藏不住的笑意,看了程寂一眼,“舅舅,既然出去玩,就让他当你的随行御医吧。” 霍毅行看了看程寂,“行吧!” 程寂自己也想出去,到时候找个由头离开就好了。 皇上临时决定出宫,宫里的下人一下就手忙脚乱的,就怕带少了东西。 曹正吩咐这御膳房的人,“都机灵点,皇上胃口好了,把甜点做好,卤味做好。” 众人便开始使出浑身解数,各显神通。 这个节骨眼上正是立功的好机会,得了皇上一句赞赏,都够炫耀好几天。 周华云跟霍毅行一个马车,见程寂在外边骑马,那挺拔的身姿分外迷人,魅力十足。 就连随意拉着缰绳的动作,都散发着一股慵懒不羁的气质。 霍毅行看笑话般看着她,“别看了,他心里有人了。” 周华云失望的盯着他,“舅舅,这不可能吧?他程寂啊,你不是说的那个莫灯彩吧?” “那必然是姜雪时啊,莫灯彩是谁?” 听到姜雪时三个字,周华云像是吃了毒药般嘴巴不停的颤抖! 姜雪时,她凭什么啊! “舅舅,你赐的婚?” “怎么会这么说?” “她姜雪时怎么会被程寂看上?一个粗鄙不堪的女人,成天打打杀杀的,她不配啊!” 霍毅行见她口无遮拦,心里也生气,“华云,你谨言慎行,姜雪时比任何人都配!” 姜雪时是舅舅赏识的人,没想连自己都比不过。 想想都觉得不甘心,她姜雪时处处都跟自己作对。 “你下去吧,让你皇后舅母上来。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所以跟你说清楚。” 周华云如鲠在噎,默默的下了车去请皇后。 傅音姬知道皇上很是疼端阳县主,不知她为何红了眼圈,安慰她:“怎么了华云?” “舅舅让我请您过去坐,我坐您这好了。” 傅音姬拉着她的手,“你别往心里去,皇上就是阴晴不定,有时候连我不懂他怎么生气!” “不是这样的!” 她真想上车大哭一场,她是上京最尊贵的女子,怎么会被姜雪时踩在脚下!她恨! 第122 出游 到了目的地,天高地阔,白云飘渺,是一赏景的绝佳之地。 树低草黄,风轻水浅,山丘上还有不少羊群在找嫩草,不远处的柿子林挂满了果实,青黄的柿子挂在枝头像灯笼般摇晃着,满是丰收的味道。 周华云抱怨道:“舅舅,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柿子也不熟!” “水浅的地方好捕鱼,看着朕的子民在田里劳作,那路上一车玉米满满当当的,多讨人喜欢,也未尝不是一种享受。” 这种心情只有傅音姬最懂他,“皇上,臣妾也觉得这般光景最是喜人,百姓丰收,皇上也少些烦恼。” 周华云赶了一路,饿得前胸贴后背,刚刚光顾着生气连糕点都吃不完。 “舅舅,你带了什么好吃的,给我瞧瞧?” 她一直这般没规矩,怪不得皇上斥责。 傅音姬皱皱眉,让她破坏了这好氛围。没好气道:“华云,都在曹公公那儿呢,你想吃什么自己去拿吧。” 霍毅行突然来了兴致,“程寂,咱俩一起去捕鱼怎么样,就拿鱼叉!” “皇上你病才刚好!” 霍毅行摇摇头,“不碍事,朕感觉好多了。” 拗不过他。于是两个大男人,脱了外套卷起裤腿,朝着小河走去。 小河边上还有好多螺丝和扇贝壳,傅音姬担心他扎到脚,“皇上您慢点,水里可能有木桩!” “没事!” 他义无反顾的冲进水里,河水清澈,能见到里面的水草,更能看见许多小鱼,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程寂耐心的寻找着,真的就叉到了一条,那鱼还使劲弹着尾巴和头,即使挣扎出去也活不了啦。 霍毅行不甘心落后,也四处寻找着,不敢有太大的动静,怕给鱼吓跑。 小一点的鱼他们就用手抓,大点的十拿九稳。 傅音姬在岸上看得十分开心,“皇上好棒!” 周华云僵笑着,舅母竟然还喊了出来,真是不拘小节。 见程寂捉了条红翅鲤鱼,周华云甚是喜爱,“程寂,把它给我,不许吃!” 程寂真的就给她扔到了岸上,这种野生的小鲤鱼还是第一次见,大都是用来观赏。 可惜她怎么捉也捉不住,还嫌鱼太黏滑,又让曹正拿走了。 傅音姬见她那模样,顿时没了好感。自己拿着皇上捕的鱼,去御厨那去麟破肚,手起刀落游刃有余。 周华云一脸惊恐,她怎么和姜雪时一样! “舅母,您放下吧,让奴才们来!” “我要亲自为皇上烤鱼,你不懂夫唱妇随的乐趣!” 这一说又给她噎住了,她是不懂,今天就不该来凑热闹。 俩人玩了许久,河水冰冷,程寂还是上岸来了。 傅音姬就像平常女子般,将鱼一条条递给他们,“很香的!” 看着焦黄的鱼,周华云口水泛滥,刚刚还硬着头皮不想要,吃一口味道也太鲜美了,竟然不腥! “皇后亲手做的,真是让你们沾光了!”霍毅行吃得很是满足。 程寂笑着点头,“娘娘好手艺!” 不过他可没心思在这吃烤鱼,陪了他们这么久,便对霍毅行道别。 “皇上,臣想去山上逛逛,挖掉草药根,一会有事让曹公公喊一声就好了!” 霍毅行尽了兴就放过他了,“去吧!” 只有周华云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俩恩恩爱爱,一直忍到了回宫的时间。 傅音姬本来出身乡村,到了这里生出一种亲切感,皇上还一直问她很多问题。比如稻谷什么时候播种,银杏什么时候结果…… 程寂挖了一堆草药后,回去就准备全部晒干。只有周华云闷闷不乐的回了府,今日是什么赏都没有,还被晾在了一边。舅舅跟舅母谈得热火朝天,她压根就插不上话。 长公主今日来找女儿扑了个空,晚上就准备在县主府住下了。 周华云得知母亲来看她,心情好了一点。母亲每次来都带一堆礼品,还给她银子花。 “云儿,今日跟你舅舅去哪里了?” “不知道,反正我就坐那一天。母亲,我好难受!” 听完,长公主立刻拿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还好! 周华云拿开她的手,“哎呀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心里难过!” “有什么心事给我说说,今儿你舅舅骂你了?” “比骂了我还难受!”她憋着眼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 “啊?” “母亲,我喜欢上程寂了。” “程寂?就是那个大夫?”长公主不可置信。 “是啊,他长得太好看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他站在那就是一幅画,我一路上满脑子都是他的一颦一笑,我着魔了!” “按照身份,他确实是高攀了。你若欢喜,母亲替你去讨来。” “真的?”周华云的惊喜道。 “这有什么的,区区一个驸马爷,母亲怎么会办不到?” “可是他已经跟姜雪时在一起了。” 长公主不屑道:“姜雪时?提过亲了?” “我不知道!” “既然无媒无聘,算不得数。她姜雪时连父母都没有,谁给她的胆子敢在国丧期提亲?” 如果母亲真的肯为她撑腰,一定能把姜雪时气死! “母亲,您说得对。那个姜雪时,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次就得给她个教训,新账旧账一起算了!只要有了外祖母的懿旨,他程寂还敢抗旨不遵吗?” 长公主也觉得可行。 “云儿,你准备准备,明儿我们一早进宫!” 这个程寂近日也一直被上京的人吹得天花乱坠,她就算不为了女儿的幸福,也要跟姜雪时争这口气。 这世上连皇帝都得听母亲的,她姜雪时不过是一只蚂蚁。 晚上傅音姬本来累了想早些休息,得知皇上要来,她又惊又喜。 环珠忙给她擦干头发,换了身衣服,屋里的沉香也给点上。 床上放了白帕,又放上一床龙凤被,怕她硌着腰,那些桂圆花生都放到了最底下。 俩人今日又拉近了距离,霍毅行算是满足她一整天了。 昏黄的烛火只点了一盏,摇曳生姿,蜡油顺着光滑的烛身落成灯花。 霍毅行一层层挑开她的遮羞衣物,一次又一次呢喃着“娘子!” 原本就心乱如麻的傅音姬彻底沦陷,娇羞的喊了一声“相公”。 长夜漫漫,光影交织下的俩人,忘我的把自己交给对方,完成这迟来的洞房花烛夜。 他本是孝期,本要克制,可是遇见了这辈子最了解他的人就顾不得礼节。 第123章 程寂抗赐婚懿旨 今日姜雪时下朝准备与二叔去老家商量将地要回来的事,因为她们常年不在老家生活,那些地让别人种了去。秋收后就是年关,地一空出来,还得翻耕施肥。 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出宫门长公主和周华云便迎面走来。 今日的周华云异常兴奋,尤其是看见姜雪时。 她给长公主行了礼,便准备回去,周华云却叫住了她。“姜雪时,今日你回去就能听到好消息!” 不知这人又在想什么坏心思,姜雪时不理会她径直走了。 后宫人员虽多,但是都与太后不大亲近,长公主表面上与母后感情深厚,实则为了各自的夫家和娘家,暗暗较劲。 周贵妃与陆美人也没能荣登后宫之主,她们俩也不需要互相猜忌,再生嫌隙了。 长公主拿着一柄玉如意,轻轻打开,呈现在太后跟前。“母后,此玉如意为白玉雕琢而成,光滑细腻,颜色极为通透,刻有一只仙鹤临松,惟妙惟肖!愿母后平安如意,福寿安康!” 陆太后见过的稀奇宝贝不少,尤其爱玉如意,它是王权的象征。 “难为你百忙之中,还记得给母后请安,这后宫之中,个个都想讨好皇上,无人愿意跟我老婆子说几句话。” 周华云见机立马毛遂自荐,“孙女愿陪外祖母促膝长谈,只要外祖母不嫌弃我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是了。” “哈哈哈,还是我外孙女好啊!” 霍家子嗣单薄,现在又兄弟不和,她时常感叹自己没有教育好那些儿子。 长公主见她两鬓斑白,以往严肃的面孔上也露出一片慈祥。 “今年,我梦见你父皇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在黑暗中很是寂寞,经常流着眼泪念着我的名字。我在想,是不是我也将寿终正寝了。”太后自说自话。 长公主忙安慰她:“母后,你就是太孤单了,回头我就跟皇上说说,让他那三宫六院都机灵点,别没事光想着儿女长情,这百善孝为先,伺候好您了,恩宠自然会来!” “我跟你明说吧皇儿,咱们母女俩一直在争夺这皇后人选,最后还不是成全了别人,一切都是命数。放手吧,皇上并非傀儡,这皇后之位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长公主点头,“母后,儿臣也有此意,往后不敢再为夫家谋划一切了。一个家族的荣耀,也不全靠一个女人。” “你早有这种心思就好了,云儿也不小了,你还不打算为她指桩婚事,莫非想留她在家玩闹一辈子?女人总是要嫁人,相夫教子,掌管后院的,我们老了的时候,谁还护得住她们呢?” 长公主挤出几滴眼泪,她们母女很少坦诚相见,大概是母后真的老了吧。 “云儿的事,我也着急。昨日她说看中了皇上身边的大夫程寂,今日,儿臣特地向母后求一道懿旨,只要您赐婚,云儿必定能安分守己,慢慢成长。” “哦?有这等事?” 周华云撒娇的抓住外祖母的手,不停的摇着,“外祖母,云儿这辈子没对男人倾心过,一眼就看上了程寂,还望外祖母为云儿做主,成全云儿。” “你舅舅最是疼你,为何昨日没让舅舅赐婚?” 周华云提起这茬就委屈得噘着嘴巴,“舅舅说,那程寂与姜雪时两情相悦,不让我横刀夺爱,可是云儿是县主之尊,她姜雪时凭什么和我争?云儿被她姜雪时打伤的这段时间不便出门,害我错过与程寂相见的机会。这满上京的男儿,谁不想做云儿的驸马爷,若我们早日相见,怎会被姜雪时捷足先登?” 太后思索片刻,觉得她言之有理。 “这个姜雪时心高气傲,哀家就要挫挫她的锐气。来人!” 嬷嬷立马上前听候侍奉,“奴才在!” “让廖关来替哀家拟旨。” 得了外祖母的懿旨,这程寂赢定了! 程寂昨日去山上采了些草药,准备拿来做香囊给雪时戴在身上,上次同她赏月时发觉她眼圈泛黑,定是心事太重寝食难安,给她带上香囊也好助她安睡。 等他知道了程夜的结局之后,才敢回篷州,也不知何时结案。答应过她年初来提亲,恐怕要食言了。 一堆人正向明君殿走来,里里外外不见程寂的身影,到处都是一股子药味。 “程大夫,原来你在这里啊!”廖关看着明君殿后院的人,一阵惊喜。 “廖公公!”他行了一礼。 廖关忙阻止他,“程大夫多礼了,杂家是来传太后懿旨的!” 程寂茫然无措,跪下道:“程寂接旨!” “奉天承运,太后诏曰:篷州通判程卓练之子程寂,医术超群,卓尔不凡,才貌双全,品行端正,勇敢果决。救皇上于危难之际,深得哀家欣赏,端阳县主周华云,倾国倾城,聪慧机敏,作为长公主的独女,千娇万宠,犹如明珠璀璨。特赐婚于二人,国丧期过,择一良辰吉日完婚,钦此!” 程寂昨日才见那端阳县主,今日就赐婚,何等荒谬。 “草民,不敢接旨!”程寂跪在地上,迟迟不敢伸手。 廖关早料到会是如此,叹气道:“程大夫,这是太后懿旨,不得不接!” “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心中只有雪时一人,万不能取她人为妻,请太后收回成命!” 廖关紧张道:“程大夫,你这么说,杂家也没法。自古以来,懿旨不可不接,不然即刻就能让你人头落地啊,你爹娘也会跟着遭殃的!” 程寂双手握得紧紧的,眉头紧皱。 他不接! 起身后,他立马去找了皇上。 皇上近来和皇后感情好,都在御花园种菜,周贵妃在一旁等着,既无聊也嫉妒,眼见程寂来了,她立马叫了声:“皇上!” 程寂没等霍毅行开口,立马跪在地上,“皇上,太后给草民赐婚,草民请求皇上让太后收回懿旨!” 霍毅行只知道姐姐和外甥女进了宫,却不知华云这般执拗。 “太后赐婚,朕也无法驳回。她是朕的母亲。” “若皇上不能帮草民,那草民只能一死了。” 这些日子他对皇上的无微不至,傅音姬都看在眼里,与姜雪时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不知太后怎会强拆姻缘,乱点鸳鸯谱。 她知道违抗圣旨的后果,不忍心程寂就此被杀,“程大夫,太后赐婚的是谁?” “端阳县主!” 原来是她的外孙女,这就不好办了。若是别人倒没法和姜雪时比,怪不得皇上也不想阻拦,他最是疼云儿。 “程大夫,你与姜将军今生怕是有缘无分了。”傅音姬感叹。 程寂只能说最后一个请求,“草民抗旨,与我父母无关,请皇上看在草民这几个月的苦劳上,保全他们。我死后,请不要让姜将军看见。” 第124章 收回成命 通过这段期间的了解,霍毅行已经多少了解他的性格,不喜欢的人绝对不会娶,跟姜雪时一样有个性。 自己的命都是他救的,不帮忙说不过去。 “解铃还需系铃人,你不如先接了圣旨,然后说服端阳县主,主动退婚!” 让她主动退婚,困难重重,毕竟她对雪时恨之入骨,一举两得之事根本不会考虑放弃。 这时,听说程寂抗旨不遵的陆太后,在长公主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程寂,你好大的胆子。” 他有罪,但问心无愧。 跪在地上的他,目光直视着太后和周华云,“太后娘娘,草民与姜将军两情相悦,人尽皆知,此生只会娶她为妻。端阳县主金枝玉叶固然高不可攀,可是草民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您又何必咄咄逼人?” “放肆,你不仅抗旨,还教训起哀家?谁给你的胆子?” 傅音姬见大事不妙,立马跑到她跟前解释,“母后,程寂也是真情可鉴,并无意冒犯您。牛郎织女一个是放牛娃,一个是仙女,织女宁愿犯天条也要与之相爱,是无数人为之感动的故事。王母都能妥协他们之间相会,喜鹊都愿为他们搭桥,母后何不成人之美,学王母娘娘让真爱流传于世,也能博得美名!” 周华云没想到昨天对自己好的舅母,今日胳膊肘往外拐。气得直接跑到程寂跟前扇了他一个巴掌。 “什么真爱,都是虚妄的,程寂,你若不娶本县主,就休想这么死去!我要你的亲人,还有姜雪时,都为你陪葬!” 这个盛气凌人的县主已经彻底触犯了霍毅行的底线,“周华云,你好大的胆子!” 这是霍毅行第一次念她的全名,吓得周华云立马跪下了。 “舅舅……” “住嘴,叫我皇上!” 长公主是皇上的姐姐,见不得女儿受委屈,立马辩解:“皇上,圣命不可违,母后的懿旨一样是皇室权威的象征,若人人都效仿他程寂,还有什么王法可言?” “强行拆散别人,也是长公主您的作风吗?当初父皇若不让你嫁给驸马爷呢?” 她当初,也是一意孤行,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啊。她以死相逼,不愿去和亲。 “皇上,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姐姐?”太后适时制止。 提起陈年往事,长公主哑口无言。 “皇上,我就只有华云这么一个女儿!” “可是上京乃至鹿琼也不止程寂一个男儿!” 这句话似乎将陆太后点醒,怎么今日心情一好,就被这母女俩三言两语给哄骗了。 她也没想到这程寂宁折不屈。 “哀家的懿旨已经传出去了,程寂若不接,皇上说该当如何?” 她们三个同仇敌忾,分明就不是在针对程寂。 “姜雪时毕竟也是统领三军的将领,若为妾室岂不沦为笑柄?不如让她俩共同服侍程寂好了。” “不行!”周华云和程寂异口同声道。 “皇上,草民只娶姜将军一人,不会改变。” 霍毅行好不容易想到中折的法子,这下彻底没脾气。 “程寂,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事,朕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 周华云要是跟姜雪时在一个屋檐下,再看着他和姜雪时恩爱,定会气炸了肺。 “皇上,臣女不愿与姜雪时共侍一夫,不如臣女与姜雪时各凭本事,举办一场比试,谁赢谁得程寂!” 程寂咬牙切齿,“草名不是物品,怎可当筹码?” “程寂,你别不识好歹,被本县主看上是你的荣幸。如果姜雪时连一点本事都没有,又怎么配得上你?” 程寂突然站了起来,不畏皇权的一步步走向周华云,“从你把草名当物品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你不过对我一时新鲜,正因为你和雪时有仇,为了满足你的胜负欲,故意撺掇皇太后拟旨。” “不是的,我对你是一见钟情,终身难忘的!” 程寂嘲讽道:“打人不打脸,你将我逼到如此境地竟然说爱?你口口声声说你尊贵,仗势欺人,何来的喜爱?不过是想玩就玩,想丢就丢的一件物品。你有长公主,皇上,皇太后的宠爱,而姜雪时什么都没了,她们姜家为了守护这片疆土,什么都没了。如若没有前人的英勇就义,前赴后继的牺牲,又怎么保得住你的荣华富贵?你不仅不感恩,还得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是不是十恶不赦?” 话说白了,程寂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这辈子他也要栽了,可是最对不起的就是二老,弟弟也被抓了,他再一死,后半生全没了指望。 没办法啊,若不骂醒这群金口玉言、句句都显示自己高人一等的贵族,只怕以后会有更多的人被昏庸的统治者残害。 霍毅行为了保全他,闭上了眼睛。 “程寂以下犯上,禁闭在明君殿,没朕的命令,不许出来。” 周华云傻眼,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爱还是恨。 太后还是不依不饶,“皇上你看看,看看他说的是什么话?” “母后,话糙理不糙,您年事已高,有时候的确犯糊涂。今日若是抢了哪位贵女的未婚夫婿,恐怕也只敢吃哑巴亏。这些年我念在姐姐对我好的情分上,爱屋及乌的任由华云刁蛮任性,唯我独尊的性格。为了扞卫皇权而杀掉一个本来没错的人,那么我将丢失百姓对我的信任,以后谁还敢为我效命?” 一个人想获得别人的信任,何其难,今日华云的话的确是过分了。 “云儿,你仗着祖母对你的宠爱,胡作非为,这懿旨我便收回了。” 傅音姬听后也松了口气,她虽为六宫之主,但是威信全无。 霍毅行等别人都走后,给她竖起了大拇指:“皇后还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 “谢谢皇上肯为臣妾说话!” “其实,皇后也渴望那样的爱情吧?” 谁说不是呢? 傅音姬一脸温柔的解释:“皇上是大家的,而不是臣妾一人的,臣妾不敢霸占,只要您不要把我忘记,讨厌音姬,音姬就心满意足了。” 他为这句话动容,因为爱才有宽容。 第125章 归心似箭时遇刺 姜雪时已经和姜浩杰在去老宅的路上,这一路风光无限好,硕果累累的庄园,金灿灿的稻田应接不暇,稻场上升起了一缕青烟,牛儿埋头苦干,人们在背后捞草。 粮食一粒粒来之不易,割稻谷,一捆一捆挑到稻谷场,用牛拉着石磙碾开,稻谷和稻草分离,扬去土沙,这才得到了谷粒。 这么多稻田,他们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也不过能勉强充饥,无论如何勤劳,都无法像她们这些官家后代,坐拥百万家产,被奴仆伺候着。 所以有的人,根本无法体会他们生活的艰辛,只有丰收才能让他们快乐。而有的人,却将快乐建立在他们的痛苦之上,贪得无厌的剥削。 姜浩杰之前搞砸了一切,现在又担心辜负雪时所托,决定带着娘子一起住在老宅,专门料理这些事。兰茝和青云有丫鬟婆子照顾,又有雪时提拔,比他们宠溺着强多了。 叔侄二人下了车,村里人好奇的看了过来,毕竟这么多年姜雪时也没回过一次,突然来了位大将军,不得多看几眼。 来财家住姜雪时家隔壁,母亲去世还在头七,脸上显得格外落寞,姜雪时既回了,先给他娘亲的灵位磕个头。 几个儿孙都回礼,虽然诧异于她放下身段来吊唁,却不好开口留她。 家中简陋,来财搬了张凳子出来,“雪时,坐下喝口茶吧!” 姜雪时看了他一眼,给了二两银子。“来财叔请节哀,你们这些日子也挺忙的,就不必招待我了,我今儿回来有事,先告辞了!” 左邻右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来财点点头也没管她了。 说多了倒显得巴结了,幸好她二叔没嫌自己家贫还专门回了一趟。 老家的看门人骆少船安排了两个平日里打扫的丫鬟去烧饭,自己则亲自给她沏了一壶茶。 “小姐,所有房间都收拾好了,您看行李要搬到哪间房?” “有空地的房间,我起得早有晨练的习惯,不想出门惊动别人。” 她一个月休息两天,又告假两日,就为了把事情一次性办妥。 姜浩杰连夜走访了几户占用土地的人家,向他们说明原委。 巧葱在这住不惯,虽然老宅天天有人打扫,毕竟挨着田地,那从洞口进来的老鼠晚上跑来跑去,害她睡意全无。 姜雪时倒是不认地,可是一有风吹草动她就醒了,也折磨得不行,明日就让骆少船将洞堵死,在墙角下点老鼠夹子。 次日大清早,姜浩杰就来禀报昨日的成果,大多数人都同意了,毕竟是借给他们的,少数人竟然将地给做了地基建房子,害他不好交差。 “雪时啊,这些地也都是以前老一辈的借出去的,再要回来恐怕难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如就让给他们算了,收点租钱。” “时间久了他们还真当地是自己的了,建了房子便拿钱买地,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 姜浩杰一脸为难,毕竟都是长辈借出去的,这样做在村里也不好做人。 “你看……这都是你祖父祖母他们借给朋友的,我们要回来……” 姜雪时冷眼看着他,“二叔,你未免也太好面子了。就算是祖父祖母借出去的,那也是我们家的地,你若不亲口要回来,这差事我就交给别人做了,我这可是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若做不好,我便让偏方伯父去。” 姜浩杰被她盯得心虚,赶紧一口应下,“是,我这就照办。” “人可以善良心软,但要看对待什么样的人。这种无赖就得强硬一点,他们说不让便叫官府的人来,到时候可不是拆家这么简单了。” 姜浩杰哪还敢反驳半句,像个受教的孩子般耷拉着脑袋。 还有几个庄子也要看下地形,到时候多少亩地能种多少庄稼都要规划好,她心里有个数。 姜平忠被关了禁闭,一直嚷嚷着要见雪时,骆少船无奈的厚着脸皮找雪时来了。 “小姐,三爷一直嚷嚷着要见你,小的也没办法,他一直欺负人家送饭的小姑娘。” 听到他的消息姜雪时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死性不改,你日后不必拿他当主子看,找个男仆送饭,胆敢威胁你们,就饿他一天。这府中大小事务都由你做主,往后我二叔也会提点你一二。” 有了她的授意,骆少船也不再烦恼。 就当姜雪时准备出门去庄子上时,萤烛连夜从上京赶来了。 僮福去了外地跟进杨尚书的救助路线,僮贵去了铅州至今没有消息,剩下三婶管家,黄妈妈照顾小悦儿不能时时差遣,就留了萤烛算是她最信任的人。 没有大事萤烛不会这么着急来找她,姜雪时心头一沉,“萤烛,出什么事了?” “程公子被皇上关禁闭了!” 萤烛急得一宿没睡,头发都乱糟糟的被马车摇得晕头转向吐了好几回。 “可是因为我的事被发现了?” 萤烛摇摇头,“昨日你回了老宅没法知道,太后在宫里下了懿旨,为端阳县主和程公子赐婚了。” 想起昨天早上周华云对她得意的笑,她终于知道这些人厚颜无耻到何种境地。 “巧葱,将我包袱带回府,我先回去了。” “那庄子里怎么办?” “一切委托我二叔了,萤烛你留在这,陪我二叔看完庄子再回去,他是个糊涂的,你帮衬着点。” 萤烛点点头,她也懒得再折腾了,正好休息一会。“奴婢知道了。” 姜雪时骑着一匹马,立马冲向回京的方向。她一向不把周华云当回事,却算漏了太后这个靠山。 清晨的风冷嗖嗖的,吹得她的眼睛发痛,马儿似乎知道她的急切,一路风驰电掣。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失去了防备之心,马儿腿下一根绳子突然从地底出现,顿时人仰马翻。 姜雪时没来得及看一眼是何缘故,左方杀出二十个人来。 这一带地形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他们守了多久。 她走的匆忙,没带兵器,空手接白刃。趁敌人轻敌之际,六枚飞镖一出,四个正中咽喉。 即使再激烈的打斗,这些人竟一声不吭,姜雪时不禁怀疑又是神明组织作祟。 她身手矫捷,奈何无兵器在手,节节败退。 刀光剑影从四面八方而来,她只能选择一方突围,起身一刹那脚尖轻点剑头,掌风劈向一人的脖子。 不远处一根袖箭从她背后,狠狠穿过她右边的胸膛。 姜雪时吃痛的掉了下去,左手拿出三个飞镖钉入他们的身体。 第126求助无门 她看着倒下又起身的马儿,心里抱着最后一丝幻想,飞身上去。对面一根袖箭再次袭来,她有了防备之心,一歪头,险险擦过她的脸颊。 “驾!” 不知是受惊还是护主,马儿忍着膝盖的疼痛,再次奔跑。 姜雪时死命的握住缰绳,又有人扑了上来,可惜他们终究没有马跑得快,被姜雪时逃走了。 “马儿啊马儿,这回是你救了我的命,回去一定给你吃最好的马草。” 马儿似乎听懂了,特别开心的高举双蹄一声嘶吼跨过沟渠,姜雪时的脸色因为疼痛变得苍白,血顺着胸脯又流了出来。 下午的时候,又到了徐家沟村。 昔日她来过两次,徐家沟村的人都认识她,见她受了重伤,吓得半死。 赵糟生近日没去打猎,帮着家里挖莲藕,一眼就看见受伤的姜雪时,在马上摇摇欲坠。 “赶紧喊小石头来,姜将军受伤了!” 见到了熟人,姜雪时提着一口气,算是松懈了,倒在了赵糟生手上。 跟着小石头一道来的,还有巩书。 小石头知道这个女人是个大将军,又是喜欢过师傅的,不敢亵渎,让赵糟生的媳妇宋鱼儿帮忙看看伤势。 宋鱼儿在房间里拿着纱布给她擦着,昏迷的人只是皱了皱眉。 小石头在外面喊道:“嫂子,将军的箭扎得很深吧?” 宋鱼儿看见眼前的鲜血,差点吓晕过去。流这么多血还活得下去吗? “嫂嫂,到底怎么样了?”时间紧迫,小石头急得满头大汗。 宋鱼儿回过神,哆嗦道:“看不见剪头,全是血!” “你用纱布给她血擦干,从背部用钳子把箭尾剪断,记得不要留残渣,从后面往前面推出来,会带出许多血肉。” 听到这她更不敢下手了,“我……我做不到,流太多血了!” 姜雪时全身麻木脸色苍白,已经没有知觉了,胸口的血还在流淌着。 无奈之下,小石头催促着村里屠夫的妻子,“王婶婶,你去,你别当她是个人,看仔细了,动作一定要快!” 听到这句矛盾的话,只有她知道是啥意思。平时砍肉砍多了的确下得去手,但这是个人,还是姜将军,多少会有些顾忌。 姜雪时知道会流血,将伤口草草包扎过,不然也撑不了这么久,只是在马上太过颠簸,总会有血渗出。 王氏用力将箭尾去除,用刀将箭头附近的肉剥开,企图找到倒刺,奈何见了琵琶骨她就不敢动手,只能狠心从背部将箭一推,顺着倒刺出来一些肉,那血突突几下,宋鱼儿脸色比姜雪时还要白。 “王嫂子,这怎么办?” 小石头听到声音,迫切想知道结果,“怎么样,箭出来了吗?” 宋鱼儿顾不得替她擦去旧的血渍,用止血草塞住洞口,纱布缠了一道又一道。 “王嫂子,她能活吗?” 王氏也是心惊肉跳的,“我……我不知道啊!” “不如……还是让程大夫来吧,我们俩又不是大夫。” 宋鱼儿点点头,“说得是他既是要在一起,又有性命攸关的事,便顾不得男女之别了!” 见宋鱼儿出来,小石头着急道:“如何,血止住了吗?” 宋鱼儿点点头,松了口气,“你不如叫你师傅来,我们都不会,万一有个好歹,你师父也能看她一眼。” 小石头点点头,我这就去。一看外面的马,他央求赵糟生,“赵大哥,麻烦你骑马带我去吧,快一点。” 赵糟生点点头,看见马腿也受了伤,让小石头帮忙看看。 小石头只得用止痛活血的药给它喂了些,又涂抹了药草。眼看着马也累了一天,不敢再骑。 “还是用驴子吧,巩秀才,把你家驴借我一用,这马太累了,再跑下去会死的!” 危急关头,人人都提心吊胆,巩书自然不吝啬一头驴。 俩人入了上京,已是天黑,城守卫要关门,死活不让进。 “今儿关门晚了,你们不准进!” 赵糟生一辈子没求过人,跪下来苦苦哀求,“大哥,你行行好,姜雪时姜将军受了重伤,我们此番前来是找程大夫救她的,您通融通融,帮我们禀报一下吧!” 那城守卫之前就见过程寂,得了他的银子知道他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只不过他现在自身难保。 “我替你们去宫里传一遍,皇上会派御医去的,你们别担心!” 小石头不知为何不让师傅去,一把抱住他:“大哥,我师傅呢?程大夫就是我师傅,姜将军失血过多,只怕熬不过去了,求你让我师傅来见见她吧!” 城守卫没想到他说得这么严重,看了看头儿,“头儿,你看……” 那人盯着二人看了几眼,“我们最重要的是做好分内之事,别的事少管!” 城守卫低着头,不敢违抗命令,小石头苦苦哀求,险些被大门夹了手。 赵糟生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姜将军都不救,难道不知道她是保家卫国的将军吗?” 城守卫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 “头儿,将军会没命的!” “程大夫被禁足了,你想想看,他们这群山野村夫说的话可信吗?姜将军怎么会在他们那里受伤?” 城守卫思来想去,知道姜将军多次被人刺杀,而今肯定得罪不少人。 “好了,赶紧回去睡觉吧,这都不关你的事!” 城守卫心里彷徨不定,不知道头儿为什么这么薄情。他真的不管吗? 此时进宫的话,他一个守卫也进不去,只能去找与姜将军关系好的齐世子妃了。 为了赌一把,他悄悄回了家换上便服,去了齐郡王府。 齐家的门卫见他一副生面孔,立刻拦在外边,“你找谁啊?这大晚上的,不便探亲!” 城守卫拿出腰牌,“我是守城门的一个小兵,刚刚在大门口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希望找世子妃方面说!” “哼,你找我们世子妃?” 城守卫怕他不信,又信誓旦旦说:“我以人头担保,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他都说得这么严重了,门卫只好领他进去。 楚念月正哄孩子入睡,就传来了有人要见她的消息。 齐焕在一旁询问,“你认识那个秦奋吗?” 楚念月摇摇头,“既然说有重要的事,我就先去看看。” “你去吧,我来哄孩子。” 她心里开心,很快迈着轻快的步伐去了前厅。 第127解 解救程寂,杀牛止血 秦奋一路低头跟着,不敢眼睛乱瞟,怕惊扰了贵人。脚上的泥土刚被刷得干干净净,可还是被管家鄙夷的看了好几眼。 到了正厅又等了好一会,楚念月草草绾了半干的头发,又换了双杏色绣花鞋,仪态端庄的走了出来。 “秦奋,听说你是城门的守卫,为何来我郡王府找我?” 秦奋双手作揖躬身道:“启禀王妃,小人在关城门之前遇到了两个山野村夫闯门禁,听说是姜将军在路上遇险此刻性命攸关,前来找程寂程大夫,小人不敢听信他们无凭无据的话,可那人自称是程大夫的徒弟,怕误了姜将军的病情,因此特来禀报与姜将军关系要好的世子妃,是否该请程大夫去看查看一番真假!那少年急得双腿下跪,另一位以人头担保,事情紧急还请世子妃尽快做出判断!” 楚念月听完坐不住了,手都在发抖。“可有说是在哪里?” “小人不知,但他们应该没有走远,或许在城门口等着!” 程寂被皇上关了禁闭,此刻她进宫也不知能不能将人带出来。 此事因太后娘娘赐婚引起,好歹让母亲去求求太后宽恕。若雪时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得见她最后一面。 齐郡王妃睡得比她们早,房里熄了灯,可她不能犹豫,还是伸手敲响了门。 外间服侍的婢女还在洗茶杯,听到动静立马出去开门,见是楚念月,惊讶道:“世子妃,您怎么这个点来了?王爷和王妃早已歇下了。” “你去通知母妃一声,我有重要的事请求她入宫!” 世子妃一直以来都将王妃服侍得妥帖,不会这么没眼色,断然是迫不得已。 婢女也顶着被骂的后果,敲响了他们的门,“王爷,王妃,你们可歇息了?” 齐郡王妃刚好今日失眠,正盯着床顶,“何事?” 一旁的男人睡得鼾声如雷,她嫌恶的看了一下,烦得坐了起来。 “世子妃有急事求见,请您入宫!” 莫不是因为程寂那小子?她可无能为力。 那是抗旨杀头的大罪,纵使说得上几句话,也无法左右太后的想法啊。 “你就说我睡下了,有事明日再说吧!” 楚念月已经跟了进来,不顾尊卑礼仪急切的喊着:“母妃,求您这一次了,雪时遭了大难,需找程寂救治。” 姜雪时?儿媳很少向自己开口,若不是求太后放了他,应当可以一试。 “你且等我一炷香的时间,一会就出来!” 楚念月高兴得都快流泪了,在外面不断的来回走着。 不一会,齐郡王妃就换好了衣服,看了眼床上的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会王爷问起来,就说我去宫里了。” 这么晚入宫,看来王妃真疼世子妃啊!婢女应下后,也替她系好了腰带。 婆媳二人趁着夜色入宫,一个心急如焚,一个面不改色。 “母妃,谢谢您陪我进宫!” “姜雪时对你很重要我不是不知,只是程寂能不能出宫,我也不是很有把握。与其求太后,不如求皇上更实在,毕竟姜雪时对皇上而言意味着左膀右臂。” 楚念月点点头,“那一会母后去太后那儿,我去皇上那里。” 齐郡王妃叹了口气,不禁开始打哈欠,刚刚不觉困,现在马车摇摇晃晃,有几分困倦。 楚念月心中愧疚,可是为了雪时不得已而为之,更多的是感动。母妃以前对她很严厉,希望她能早早地独当一面,虽然她是婆婆,但是比自己的娘亲对自己更好。 一个将她当做攀附权贵的工具,无休止的索取,甚至将弟弟看得比所有人都重要。一个将她当成贵女培养,即使严格,却是刀子嘴豆腐心。 宫门自然是关闭了的,婆媳俩无诏不得入宫,也没有通行的令牌,只能等守卫去通传。为了防止万一,先去的皇上那儿。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她俩才通过搜查进了宫门,见到了皇上。 霍毅行与丁音姬这段日子可谓是如胶似漆,今天好不容易去看了周贵妃一回,就被楚念月搅坏了好事。 被罚了半年俸禄后,她好长一段时间没等来皇上,太后娘娘不待见,她更不敢私自去找。 霍毅行穿好衣服说了句:“你早点休息,朕今晚不回了。” 周贵妃气得咬破了嘴唇,也只有一句:“臣妾恭送皇上”了事。 得知姜雪时受伤,霍毅行不由得担心起来,“姜雪时告假两日处理家事,怎么受伤了?” 楚念月不知怎么解释,她没有亲眼见过,仅仅因为城守卫一句话。 “臣妾也不知,是上京的城守卫夜里告急,说雪时快不行了,这才火急火燎来了皇宫,深夜冒犯,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姜雪时快不行了! 霍毅行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快传朕旨意,将太医院的人都叫过去,务必将姜雪时救好!” 楚念月犹犹豫豫,“其实……那城守卫也不知雪时在何处,程寂应该知道,他的徒弟在城门外以性命发誓没有撒谎,这才惊动城守卫来向我禀告。” 事到如今,再去谈他抗旨也没意义了。 “将程寂一起带去,一定要将姜雪时救活!” 楚念月松了口气,盈盈一拜:“多谢皇上!” “你与姜雪时感情至深,值得敬佩。若是姜雪时醒了,你们都有不小的功劳!” 他表面跟没事人样,心里却震惊得无以复加。 姜雪时那样的人,千万不能死啊! 齐郡王妃那边也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太后见姜雪时快死了,她心里想的是尽快让程寂死心,也好顺从了华云。 “哀家也不是铁石心肠,既然姜雪时都受重伤了,就恩赦他的大不敬之罪,等姜雪时一醒,必须回宫!” 齐郡王妃福了福身子,“太后娘娘英明!” “都是后辈们的事,与你又没什么关系,怎的想起为他求情?”陆太后不解。 “人命关天的大事,总是不能见死不救的。太后娘娘何不让这些后辈去处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端阳县主金尊玉贵,没必要为了一介平民有失身份,臣妾瞧着常平侯之子就不错,配县主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上次也看过那孩子,到底是出身侯爵世家行事作风儒雅随和,长得虽然不如程寂,但是不骄不躁的性子让人舒适。 “这事等华云来了再说吧,你这上京出了名的媒婆,看的人不会差的。” 齐郡王妃点点头,“太后说笑了,臣妾不过是闲得没事干,那今日就不打扰太后歇息了,臣妾告退!” 程寂被稀里糊涂的放了出来,在皇宫外等候的楚念月已经急不可耐了。 刘太医和孙太医等人提着药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有程寂呼吸平稳。没等太医们询问清楚,程寂便着急的向楚念月提出请求,“世子妃,您这马麻烦借我一用,我先出城了。” 楚念月自然应允,又问他:“雪时到底在哪。我也要去看她!” 程寂一脚已经踏上马蹄,背好药箱,一句“徐家沟村!”后,便策马而去。 刘太医等人在身后面面相觑。 孙太医不喜欢和程寂一起共事,他这人做事有欠考虑,上次差点被砍头,这次又拒婚,跟着他会变得不幸。 “院首大人,我们还用跟着吗?” “皇上有命,不可不为!” 姜将军何等尊贵,就算拼上他毕生所学,也得将她救活啊。 晚上巡逻的人更多,街上已经没有几个闲逛的百姓,只有少数商人还在酒楼吃饭住宿,为了生计的工人在搬运货物。程寂的马骑得飞快,一晃就到了城门口。 城守卫举枪拦住,他出示御赐的令牌,所有城门都是免检,包括皇宫。 等得快睡着的小石头,望眼欲穿,城门打开的一瞬间,猛然被惊醒。 “师傅,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程寂看了他一眼,“上马!” 赵糟生也吐出一口气,还好那位官爷讲义气。 “赵大哥我你自己回吧!” 夜幕中传来小石头的声音,很快马蹄声也消失不见。 “人怎么样了?” 小石头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实际上我都没看过将军,她受伤的部位在肩下一点,我不敢毁她清白!” 程寂怒斥一声,“胡闹,在生命面前,这些重要吗?” 小石头吓得赶紧解释,“可是有两个嫂嫂已经为她上了药包扎伤口了,遇到这人命关天的事,我不敢乱来,所以才请你!” 若没有那位城守卫传话,没有世子妃的仗义执言,只怕他今日见不到雪时了。 “有多久了?” “好似伤了很久,将军骑着马到我们村的,当时已经流了好多血,面色苍白,那箭头没入胸口。” 受这么重的伤,又没及时救治,程寂也没把握。他只想再快,更快一点。 这一段路走得无比漫长,他总感觉胸口闷得慌,好像天要塌下来一般。 宋鱼儿和王氏都不敢睡觉,一直守着昏迷的姜雪时。还好那箭头没有淬毒,将军也没有发烧,只是浑身冰冷,即使放了炉子也热不了她。 程寂赶到后,巩书也像看到救命稻草般,问到:“程兄,你终于来了!” “去,让人宰一头牛!” 巩书听到这有些为难了,“牛?村里一共就两头牛,恐怕他们不愿意,谁敢杀牛啊?” 程寂焦急道:“救人要紧,一会将她塞入牛肚中,止血回升体温!” “什么?”巩书一头雾水。 只有小石头读过《本草纲目》,知道这种止血的方式,没想到今天就得派上用场。 王氏本就是屠户家的,这种事她最在行,“只要不被降罪,我去!” 程寂立刻点头,“有劳了!” 程寂这么行事,一定有他的道理,村里人跟他相处这么久,早就把他当成神仙一般的存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程寂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麻木的心也触动了,眼圈也红了。他很久没流过眼泪,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不一会王氏就回来了,宋鱼儿惊讶道:“嫂嫂,你这么快就回了?” 王氏跺着脚,“那几个女人不让我杀,说是让程大夫自己用草药去,这金贵得很,杀了以后没牛耕地了!” 宋鱼儿一脸不可置信,“都什么时候了,这是救人啊嫂嫂,我跟你一起说去。” 程寂没想到这件事会受阻,立马随着她俩一起去了。 有牛的那户人家是村里的大户,平常邻里关系也不好,王氏一来就要杀他的牛,怎么也不肯。 程寂亲自拿着屠刀,又喂牛吃了一把草,嘴里念叨着:“得罪了!” “程……程大夫,你是咋个回事?”铁柱见他强行杀牛,很是震惊。 “救人要紧,你的牛我会赔你一头的!”说罢,他手起刀落,直接将牛腹划开。可怜的牛,鲜血喷出,痛倒在地上。 小石头让人把姜雪时抬了出来,塞进了牛腹中就剩一个头。 可惜外面的人再怎么呼唤,姜雪时依旧没有知觉。 铁柱感觉自己被人欺负了,瞬间不高兴了。“程大夫,这作何解释?既然救不活,还杀我的牛!” 程寂却依然相信奇迹会发生。 “你们都退下吧,我守在这!” 小石头默默的搬来了凳子,和程寂一起守着。 此时的程寂,怎么也看不够,就算困意来袭,他依然盯着姜雪时的眼睛。 直到黎明的第一道光线扫到她的脸上,“我……” 程寂听到动静,立刻上前查看,“雪时,你醒了?” 姜雪时听到有人喊自己,却没力气睁开眼睛。 程寂没有急着给她放出来,而是拿了小石头送来的红枣粥喂她。 “师傅,师娘怎么还不醒来?” “或许她办不到吧。” 又过了三个时辰,太医院的人和楚念月一同来了。 “雪时,雪时!”楚念月一见到她就开始急切地呼唤。 程寂解释道:“失血过多没有力气了,说不定她醒了,只是眼睛在动。” 不顾血腥味和脏乱,程寂亲自把她拉了出来。 赵糟生也不理解,“程大夫,然后呢?” “一切只能看造化了,血已经止住了。” 孙太医没想到竟然走到这一步,昨晚他们做贼心虚,在客栈待了一晚上才来。毕竟这段时间后宫生病的也多,他们也没休息好。 程寂指了指大门,“你们都回去吧,姜将军如何跟你们无关,皇上那就说是我赶走的。” 姜雪时听到熟悉的声音,声音终于发出来了,“程……寂。” 程寂温柔道:“别说话,我抱你进屋。” 孙太医好奇的看着那牛肚,真是闻所未闻啊! 考虑再三,程寂毅然决然的褪去她的上衣,不许任何人进来。 第128章 程寂被打 “神明组织的人,又来上京了。”姜雪时呢喃着。 既然他们能来,就说明冯铮他们去的地方,只是神明组织的一处落脚地,他们遍布鹿琼,竟又来到上京了。 程寂不懂她说的是什么,还以为魔怔了。吓得他赶紧安慰道:“别说话,好好休息。” 楚念月也在一旁,听说她会怕冷带了好多香炭,吩咐刘太医等人,“赶紧烧起来,雪时她冷,开始说胡话了!” 姜雪时忽然间笑了,也不知自己是生是死,临死之前程寂和念月都在身边,了无遗憾。 得知姜雪时在宋鱼儿家,昨日杀了铁柱的牛救人,一堆人在外面围观,没想到还真给救回来了,不禁感叹程寂的医术高超。 程寂心疼的看着虚弱的她,面色苍白。又转过头请求楚念月:“世子妃,她的衣服全部都被血水浸湿了,麻烦你们替她擦洗身体,换一身干净衣服,但是伤口处不能见水,所以即使洗不干净也无妨,不然会引起伤口化脓。” 楚念月听罢,忙让浅羽烧热水。 从涟水冲赶回来的林放,得知姜雪时遭了难,连家都没回直奔徐家沟村,姜家的林颦玉和周芙蓉,带着巧葱在路上与他撞见了。 巧葱疑惑问:“林将军,你怎么回来了?” “你家小姐如何了?” “奴婢也不知,昨日小姐先回,我独自跟着几个护卫回了府,却发现小姐根本没回来,找了一宿才得知小姐路上遇到贼人了。” 昨天她们回得晚,也不知路上有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稀里糊涂回了府,却发现人还没回,整个府上的人都出去找了。 “雪时平日里带都有护卫出门,为何会受重伤?” “昨天早上萤烛说上京出事了,程公子被皇上关禁闭,并且很有可能被杀头,小姐一心急,便先骑马回来了,谁知又遇上这样的事!” 得知是因为程寂受得伤,他气不打一处来,“早知我便不听我娘的话了!” 是他没有保护好雪时,让她陷入如此境地,程寂只是一介草民,自身难保,还怎么守护雪时? 给姜雪时一阵收拾,身上总算是干净了,只是看到那些狰狞的伤疤,楚念月还是心疼了。 “雪时,你究竟受过多少伤,又是如何挺过来的!这辉煌战绩的背后,是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 程寂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忍不住敲门:“世子妃,还没好吗?” “好了,可以进来了!”楚念月说完擦擦眼泪,温柔的看着雪时。 姜雪时的眼睛也睁开了,告诉她:“念月,不要哭,我好着呢!” 越是让她不哭,楚念月的泪水越止不住,“你吓死我了!” 程寂也走了过来,他一身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姜雪时挣扎着想起来,被程寂摁倒在床上。 “伤势太重,不要起来!”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姜雪时还着急他在宫里受苦。 “都这种时候,还关心起我来,你昨天是如何受的伤?” “与上次在徐家沟村遇到的一样,来自神明组织的杀手。” 早上他就听到过,还以为雪时出现幻觉,没想到是这个意思。 林放怒气冲冲的下了马,从赵家的院子里冲了进去,见了程寂本人发现他没戴帽子,质问道:“你就是程寂?” 小小的房间里塞了一屋子人,姜雪时感慨他的出现。 “林放,你回了!” 林放没有回应,只是盯着程寂。 程寂被盯得不自在,回道:“我是,怎么了?”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林放给了他一拳,吓得一旁的楚念月惊叫出声。 他还想再打第二拳,被程寂抬手接住了。程寂的鼻骨被打出了血,他一手捂着鼻血一手接住了拳头。 “林将军?”他不悦道,眼里充满杀气。 “若不是为了你,雪时怎会被人埋伏,受这么重的伤?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杀了你!” 程寂这才知道雪时为自己而回,平时她身边都有近侍陪伴,她自己也武艺高强,绝不可能受这么重的伤。 “如若真有这样的事发生,程寂也绝不会让她独自一人而去。” 林放撒下手,再次向姜雪时说道:“雪时,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程寂既然被太后指婚,也无法护你周全,我林放即使赌上性命,也绝不叫你受委屈!” 以前她不能答应,现在更是不会答应。“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话!” 程寂内疚不已,忙和姜雪时解释,“我没有接旨,一切都是端阳县主一厢情愿。” “我都懂,以你的性子,绝不会受人摆布!” 听到他俩这句话,林放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待在这也毫无意义,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你好好养伤吧。” 楚念月跟着他一起出去,“雪时,你俩的事自己解决。” 姜雪时眨了眨眼,算是应了。 巧葱在一旁流眼泪,见大家都走了,也不得不跟着出去。 林颦玉将她的衣服放在床头,周芙蓉则又带了两床被子。 “雪时,这里不方便养伤,我们带你回去吧?”林颦玉提议。 周芙蓉也附和着,“我给你带了被子,路上走慢一点也好,这里偏僻,养不好你。” 程寂摇摇头,“两位夫人,雪时的伤势严重,不宜长途跋涉,以免牵扯到伤口。” 程寂握着她的手,眼眸都盛满了温柔,“雪时,我害你受苦了!” “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禁闭!” 程寂摇摇头,“不,是我懦弱无能,没保护好你。” “我的命不是被你从阎王手里救回来了吗?是你保护了我!” 看着她胸口的伤,程寂心疼万分。 两个年轻人有许多话说,林颦玉俩人也就出去了。 以前他清高自傲,不愿接受皇上的好意,现在才知道权利的好处。她们为所欲为,自己一介平民如何斗得过! 她嘴巴发苦,腹中饥饿。 程寂像是猜到了般,没敢说太多话,立马就去拿了一碗面和一杯水。 “你失血过多,先填饱肚子,等伤口长好了点,再给你吃补血的药。” 她一切都明白,只是心里还担心僮福僮贵他们,在千里之外是否顺利。 又想到林放回来,程夜是否也被押解回京? “林放还没走吧,你去问问你弟弟的消息,你这些天不出宫,肯定不想让我掺和其中。”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命,我怎能叫你为难。我与他的关系,早在七年前就破裂了,他还不值得我费心。我只是怕我父母承受不住,想让他赖活着。” 姜雪时觉得他太见外了,“不要生分,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商量,不必埋在心里。” “皇上那边我会让他收回成命,你也不用替我操心,若还有没办完的事,我可以替你去办。这段时间,你必定不能下床了。” “不如你先回京吧,皇上那儿总要有人!” 程寂摇摇头,“皇上好了,没我的事。我在这里照顾你,等过几天他们就会把我淡忘的。”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她若想如厕,他一个大男人…… 第129章 买马 有了刚刚的冲突,程寂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程夜的事,只是缓缓走向正在整理马鞍的人。 “林将军,雪时这边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朝廷之上你自己也多当心。” 林放不甘心就此离去,放下狠话:“程寂,你若敢再让她受伤,我一定会让你死!” “那就看林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如果不是没防备,刚刚那一下根本不会让他得逞。 姜雪时吃饱了之后,偷偷的跟楚念月说要小解,宋鱼儿立马拿来了盆子,用屏风挡着。 可她浑身无力,必须有人搀扶,于是便只得委托宋鱼儿她们了。 宋鱼儿见状主动上去,“将军,你如今受了伤,我是不会笑话你的。像我生孩子那会,可把稳婆都给臭死了,我都忘了!”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起来,她们农村的脸皮没那么薄。 姜雪时听完很是感动,便无所顾忌了。 楚念月跟姜雪时商量着,“雪时,太后这么逼他,若你真想托付了这一生,便让程寂照顾你一个月,到时候他不得不娶你,端阳县主再怎么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名节于我而言,早就不那么重要,不过我可不想被太后等人威胁。她们长公主府,她们陆家,我总有法子对付,若把我逼急了,我看先麻烦的是她们!” 楚念月看她动真格,“你不会是想……”她看了看宋鱼儿已经出去,又轻轻在她耳边说出“造反吧”三个字! 姜雪时摇摇头,“我可没闲着没事给自己添麻烦,他们长公主府和陆家在军中做事的,稍有差池便能安插个罪名,当然我也不是冤枉他们,而是有些事被她们压下去了,如果我在朝堂旧事重提,看文武百官如何看待这对母女。” 楚念月没想到她竟然有这种魄力,不过也是被她们逼急了没办法。 “雪时,那你可保重好自己,这些日子先不管朝堂之事了,有程寂陪你我也放心,我明日就回京去了。” 知道她这么维护自己,姜雪时感动不已。她从来不喜欢说这些客气话,还是真诚的道了谢:“念月,谢谢你,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谁叫你是姜雪时呢!” 楚念月笑着出去,让她自己静养。 才说了会话,她又头晕犯困了。程寂说她失血过多,还得等伤口好些了才能吃补血之物,定会头晕困乏。 被子盖了两床,还给烧了一盆炭。 此时的芳谷已经走了八天,原本在路上遇见林放时,心里凉了一节,确认过雷将军没回来,她又兴奋的上路了。 路遇客栈的时候,晚上住宿她都格外小心,将身边放满了刀剑和药,窗户门口都挂着凳子,只要有人从外面推开,凳子掉落一定会吵醒她。 瞎老三和旺褚二人走得脚都起泡了,偶尔能坐坐顺路的牛车,但是上京太远,住野店太危险,马也买不到,看见唯一一匹马在棚子里系着,瞎老三又起了祸心。 “老二,不如……我们偷匹马吧?” 旺褚摇摇头,“一旦失败,我们身份败露,连上京都去不了。” 瞎老三心痒痒得不行,“那我们买下来总行吧?这不算犯法吧?” 等他们再回涟水时,雷将军的尸身都面目全非了,他犹豫再三,还是愿意冒险一试。 瞎老三瞎了一只眼睛,若去找人交谈只怕被认出来露出破绽,最终还是决定让旺褚去。 旺褚贴上胡子后,又给眉心放了一颗痣,进了店后大大方方的找了个桌坐了下来。 “客官,你这打尖还是住店啊?”小二立马迎了过来。 不吃东西肯定问不出什么信息来,于是他不慌不忙点了一盘清蒸鱼,一份鸡蛋炒饭。 “嘿,您可算赶上好时机了,我们店里离河近,今儿买的鱼多,不然没得点荤腥。” 旺褚笑了笑,只见他立刻去后厨端菜了。鱼都是提前蒸好了热着的,蛋炒饭也是眨眼间的事。 人家都是先吃饭后买单,而旺褚直接先给了银子。 小二诧异的接过,开心的问:“公子,还要点别的吗?” 旺褚则招招手,让他凑近点。 小二谄媚的笑着弯腰,洗耳恭听。 “你们店那匹马卖不卖?” 小二一听,解释道:“客官说笑了,我们这小店哪有马卖,这是下午一位姑娘的,若您想买马,还是去城里吧!” 他们刚从城里出来,哪会再回去。于是他偷偷给了个碎银子,“麻烦你将那位姑娘的房间号透露一下,我急着去奔丧,想要匹马,看她愿不愿意卖给我!” 小二不着痕迹的将它放进袖口,这会掌柜的打盹,根本发现不了。 “二楼楼梯口右边第一间。” 旺褚勾起嘴角,“多谢!” 若是去晚了,人家还以为是贼,旺褚匆匆吃了几口饭,将那鱼给盖上,一会买个盘送给瞎老三吃。 芳谷赶路也累了,刚准备进浴桶,外面一阵敲门声。 她毫不犹豫的出去了,警觉道:“谁?” “姑娘,可否出来说话?” 这不是店小二的声音,芳谷便重新拿上了匕首挂在腰间。 开门时,她躲在门后,看着面前的男子,生得倒是挺白净,那颗痣真碍眼,看起来也不算坏人。 “你有什么事?” 她处处透着敌意,好似自己会伤害她一般。旺褚陪笑问:“请问马棚里可是姑娘的马?” “是又如何?难不成它跑了?” 旺褚摇摇头,“姑娘,我急着去奔丧,怕错过了时辰,可否买姑娘的马一用?” “不借!”说完,她用力关上门。 旺褚忙拿手卡在中间,“姑娘,我真是迫不得已才来买您的马,您行行好吧!” “我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若要买马,自己去下一个城买吧。” 旺褚叹了口气,只好拿出雷孟知的腰牌,“其实,我是雷将军的人,若你肯借我马匹,日后必有重谢!” 芳谷看了看腰牌,与自己的腰牌对比了一下,货真价实。 “你怎么会有雷将军的腰牌,你到底是谁?” 旺褚一看她大有来历,忙钻进屋子。 芳谷见状想动手,旺褚做了噤声的姿势,像是找到救星般。 “你是雷将军的人?” 雷将军的腰牌除了近侍不会离身,可眼前的人她根本没见过。芳谷摇摇头,“你到底是谁?” “那你与雷将军关系如何?” “并肩作战过,雷将军与我家主子关系匪浅。” 旺褚松了口气,也就不再隐瞒,“我告诉姑娘实话,其实雷将军他,已经被单朝辉害死了。” 芳谷惊得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第130章 捉拿归案 旺褚为了让她相信自己,不得已扒开胡子,让她看清楚自己的样貌。 “旺褚?” 现在所有城墙上都贴满了他和瞎老三以及程夜的画像,想不认识都难。 “姑娘,我甘愿自投罗网,就是想让你们尽快派人来收拾单朝辉,他残暴不仁,连雷将军都惨遭毒手,我等也是为了生存才落草为寇,只要你们将单朝辉抓捕归案,我们任凭处置!” 芳谷被她说得有些动容,早在上京时就听说不少他们劫富济贫的事,宁可自投罗网,也要将贪官绳之以法。 雷将军一死,对将军该是多大的打击! “十万火急,望姑娘早日回京搬救兵,他们竟然骗过林放将军,手段不容小觑。”旺褚再次催促。 芳谷心中很是矛盾,她到底该不该信一个土匪的话?可是雷将军的腰牌在他身上,如果雷将军被他所抓,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先到衙门自首。” 旺褚没想到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望姑娘早去早回!” 说完,他毫不遮掩的走向楼下,甚至连额前的一缕头发也扎了上去。 店小二见到判若两人的面孔,一股熟悉感袭来,他忙把旺褚拉到楼梯下方,“恩人,你怎么来这儿了?” 曾经阿粥的爹爹为了救他,不让年幼的他去充军,被官吏逼死,母亲也差点被那些人糟蹋,是恩人将母亲救下,杀了那两个畜生。 他年仅十二岁已经记事,是绝对不会认错。看见城门口贴他的悬赏令才知道,恩人是涟水冲的土匪。 即使“土匪”二字可耻,但是他遇到的土匪是好人。 旺褚做过的事太多,看了许久才知道是那位凄惨的少年。 “你跟你母亲相依为命,后来可有受欺负?” “多谢恩人在册子上划掉了我的名字,又造成他二人死亡的假象,这才让我和母亲躲过一劫。” 虽然天色已晚可还是有人会上下楼,这要被别人看见了,不得把他供出去 店小二拿着自己的头巾给他,“恩人,你快点离开吧,一会我们掌柜的认出你来,就来不及了!” 看着眼前的可怜娃,与其栽在毫不相干的人手里,不如帮他一把。 旺褚将手伸到他跟前,“把我绑起来!” “啊?恩人,这使不得!” “我就是要去自首的,我们的事朝廷自有公断,只要单朝辉那个恶贼伏法,还涟水一片光明。” 店小二怎么也办不到,直到掌柜的叫他的名字,“阿粥!阿粥!” 阿粥忙跑了出去,旺褚也随之出来。 掌柜的眼尖得很,来来往往的客人那么多他记得清,怎么会记不住旺褚的长相。 “你……你……来人啊,抓盗匪了!” 旺褚将手腕塞到阿粥手里,眼神示意他赶紧出声。 这种忘恩负义的事,他办不到啊! “还真是旺褚,涟水大盗啊!”不一会,围观的人议论起来。 “这店小二眼睛毒辣,我刚就看他鬼鬼祟祟的,没想到是旺褚!” 两个江湖中人会点武功,立刻就要将旺褚绑起来,“小二,你跟我们一起把他押回涟水,谈讨赏金去!” 旺褚则提示道:“不要回涟水,去上京!” 芳谷在楼上听得清清楚楚,立刻掏出自己的腰牌,“我是姜雪时姜将军手下的护卫,这贼人就由我带回上京,听从皇上发落!” 一名男子点点头,“也好,省得我们多跑了。” 掌柜的偷偷将店小二拉到一边,“你小子,这一千两银子可得分点我,若不是我开这店,好事还轮得到你吗?” 阿粥叹了口气,这世上的人果然见利忘义,为了钱什么都说得出口。 “等我得了赏金再说!” 阿粥并不是想得赏金,而是想为旺褚大哥求情。于是央求芳谷,“这位姐姐,可否容我回家给母亲道别一声再上路?” 芳谷点点头,知道他心里极其挣扎。此刻,她的心里彻底确认了旺褚消息的真实性。 可惜了雷将军,没死在沙场上,竟死在奸人手里。 瞎老三在外面等了这么久,知道旺褚已经伏法,自己不知道如何是好。伏法以后生死难料,既然旺褚的目的达到,自己还不如找个地方过完一生算了。 他知道有个地方偏僻,官府的人不会找到那里,以后就在那种田度日好了,运气好兴许还能娶上媳妇。 虽然曾经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这样做不讲义气,但他还是不愿面对官府的人。林放给他的烙印他还清楚的记得疼痛,他再也不想进去了。 芳谷一路上都带着旺褚,旺褚和阿粥的关系她也都清楚的知道,所以并没有给他戴上手铐,反倒会引来注目。 路过下一座城的时候,她将马换成了马车,风雨无阻的赶回上京。只有在经过盘查的时候,旺褚才会被绑起来。 阿粥心疼的问:“恩人,你不后悔吗?” “我和我干娘也是被涟水冲上一位寨主所救,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大英雄。” 阿粥笑着说:“原来旺褚大哥也是个命苦之人,那你有亲生父母吗?” “我父母都死了,听说我干娘将我抱走的时候,我才两个月大,父亲母亲由于没在规定的期限内将修桥的任务完成,那修桥的材料缺少,导致桥断了。县令大人大怒,因此被官府满门抄斩,幼小的我躲过一劫被干娘带着出逃,逃亡的路上被官吏抓住,老寨主中途救下我们娘俩,最后此事便不了了之。我干娘回了老家,将我当做她亲生儿子养,若她不讲我的身世,我还被蒙在鼓里。” 他讲述起往事,脸上那么平静,换做芳谷,恐怕早已将那县令大卸八块。 “后来呢?”芳谷忍不住问。 旺褚看了她一眼,这姑娘虽然是女侍卫,但眼神透着一股天真。看着也不聪明,行事却还是十分利落,不然怎会让他先自首再回上京。 “后来我便从没回过老家,一次都没有祭拜过我的父母,就怕被他们认出来。只要当了土匪后,便是与官府为敌,所以我瞒着我干娘,加入了涟水冲,向着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以他的行事风格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阿粥不禁感叹:“原来旺褚大哥也是可怜之人,对官府肯定是恨之入骨。” 芳谷解释:“并不是所有的官吏都令人憎恶,毕竟还是好人多,像我们将军是绝不会做乱杀无辜之事。” 旺褚笑了笑,并没有当回事,她当然会向着自己的主子说话。 第131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冯铮的下属中就有一个会做饭的哑巴,并不是先天不会说话,而是得了疾病后便发不出声音了,所以他会写字,也会打手语,正好能将神明内部的情况报告给他。 僮贵赶到后,决定与冯铮一起在落魄村户里当了短工修建仓库。这一策略推行至铅州又花费了不少银子,若靠国库压根不够几个地方挥霍,还是得就地取材,靠大家捐。据说捐了钱的,大小都能混个官当当。 冯铮早上吃了两个馒头喝了碗粥,就要跟大伙儿们一起去搬石头混泥土。 监工见僮贵是新来的,给他安排了许多力气活,打磨石头搬石头,扛木头都是他的。其余人负责背沙子砸石头,总之有干不完的活。 有一块石头搬了半天没搬起来,冯铮想着和他抬过去,才没走两步监工就甩着鞭子过来了,“胆子不小,擅离职位。” 没等他鞭子落下,冯铮接住了。 他早看这人不顺眼了,无论什么原因,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打。 “我见他需要帮忙,与他一同抬过去,有何不可?你未免太苛刻了!” 那监工怒斥道:“狗奴才,好大的狗胆,竟敢跟我叫板!来人啊。把他给我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如此便惹怒他,可想而知,这些狗官平时都是怎么欺负百姓的,若不是他来,真的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刁蛮恶徒。 僮贵见状,为了不暴露身份,小心塞了一串铜板给他,“官爷,我朋友就是想帮帮我的忙,您别生气,去买点酒吃吃,当小人给您赔不是啦!就这点活,小人能做!” 冯铮真是受不了这种卑鄙小人,气得发抖。 监工听了僮贵的话果然心情好了,“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你——跟他换个差事,以后这石头就让他来搬!” 冯铮冷哼一声,自觉的去搬石头,若不是神明组织就在这附近村,他怎么会来这里当苦力! 这里的仓库位于码头对面,不处于繁华地带,但是却是整个铅州的中心地段。怪不得神明组织会选择这个位置,无论是粮食补给,还是外出任务,都能以最快速度到达。 火头军严固安此刻正在露天民房练武,左边是猪圈,臭烘烘的。他们不会说话,院子里的动静外边也听不见。 被带到这里之后,首先有一个人对着他们打手语,自称法力无边,已功德圆满,就让他们修行苦练,剃光了头发,男女都一样。 不过教他们练武的却是个女子,严固安不敢暴露会武功,时常表现得动作迟缓僵硬。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在地下密道里生活,这密道一共有八个出口,能容纳百人住宿,每条通道都往不同的城镇方向,总而言之,出口一定是出其不意的地方。有他们的铺子,也有山上。 他想传递信息,困难重重,地下通道无法向外界传递信息,除非有朝一日能外出任务。他尝试过飞鸽传书,不过那日信鸽飞来时,他不敢拿,大家都在一起吃饭。 而当他独自一人上茅房的时候,信鸽也不来。若是碰上雨天,想飞也飞不出去,他们不出地下密室。 这天清晨,大家还在接受训练,突然来了两位贵客。 严固安发现的时候,心里都慌了。瑞王竟然出现在这里,但是他无法把这个信息传递出去。 领头打手势的人,本就是个健全的,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主子,您怎么亲自来这里了。这地脏,好歹去镇上让小人给您接风洗尘!” “越隐蔽越好,告诉他们,抓紧训练,我们这里不养闲人。若是三个月不出效果,就格杀勿论!” 听到这个消息的严固安吓到了,这不是与神明的仁慈相悖吗? “嘿嘿,主子说得是,夫人您小心地上的虫子,我们到地下室一观。” 杨蕊儿捏着鼻子四处观望,“我就不去了,陪相公去了几个地方了,都知道是什么样子。听说杜冰和秦明遮被抓了,你们得抓紧时间,不然到了战场也是死路一条!” 领头的人心里一紧,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请主子放心。” 杨蕊儿看了眼高笙箫,发现她一直盯着王爷,走过去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看什么看,他是你敢亵渎的吗?” 高笙箫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打了一堆手势。 霍启东看不懂,但是领头人知道。 “主子,她是想问您,她哥哥怎么样了。” 杨蕊儿并不知她的身份,看她有几分姿色便怕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你哥哥如何关我相公何事,做好你分内之事,别想着做白日梦,乌鸦变凤凰!” 高笙箫握紧了拳头,真想将这个女人打死。 霍启东不知怎么说服她,对着领头说:“你告诉她,她哥哥还活着,只要她勤勤恳恳做事,以后绝不会亏待她哥哥。大概还有一个月,她就得上战场了,希望到时候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这么漂亮的人,可惜是的哑巴,杨蕊儿又放下了心中的戒心。 高笙箫得知哥哥安全的消息,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立马告退了。 领头的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毕竟二人共事这么久,早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听说瑞王只带了侧妃,这位侧妃未免也太嚣张了。 当初那个小女孩长大了,殊不知有这等容貌。近日在这城里看够了美女,前天夜里误把梨杏宠幸了。 那丫头虽然身体干净,却有些耍小聪明,难怪被杨蕊儿给赐死了。 高笙箫虽然不会说话,但是比起梨杏,更有姜雪时的模样。 杨蕊儿跟霍启东离开后,抱怨道:“王爷,您为何要来这里,让属下来看看就好。” “我怕有姜雪时的人混起来,所以都查个清楚,确定最近一个月没有放人进来。” “姜雪时又不知道组织的存在,你太高估她了。” “已经派了两次高手袭击,恐怕她也怀疑了。你永远不要把别人,当成和你一样头脑简单!” 杨蕊儿听到这有些憋屈,又不敢反嘴。 到了镇上,铅州刺史给他住的宅子很大,里面应有尽有,并且全是漂亮丫鬟,真把杨蕊儿给得罪了。 放眼望去,每一个都是顶漂亮的,这刺史真不长眼。 “王爷,妾身服侍您休息吧!”见霍启东打哈欠,杨蕊儿便有机会亲近了。 霍启东这回没给她面子,甚至没拿正眼瞧她,“下去吧,你爹办事不力,还没将姜雪时除掉。” 杨蕊儿也很委屈,“可是,这与妾身无关啊!” 不一会,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王爷,人带到了。” 杨蕊儿疑惑的打开门,发现是高笙箫,脸色煞白。 “王爷,您又……” 霍启东笑着说:“玩玩而已,你若不想下去,就在这看着好了。” 无耻!杨蕊儿心里怒骂。失望,愤怒,妒忌……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第132章 接近姜雪时 意识到自己没她年轻漂亮,白日里训练的都是光头僧人唯独这个小妖精留着长发,此刻又夜里送过来,肯定又勾搭上王爷了。 杨蕊儿冷笑一声,“还不是一样要死!” 高笙箫虽然哑,但是不聋。拳头握得手指掐进肉里,还是面不改色的走了进去。 白天的那一巴掌,她不会忘记,不管那人是谁,她都得讨回一个公道。 她一进门,外面就被关上了。 “我知道你能听得到我说话。”霍启东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说。 高笙箫的眼神带着疑惑,但是自己的手语他也不懂,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 霍启东站了起来,看着她窈窕的身姿,喉咙动了几下。十六岁的花样年华,该是纯真无暇的,她的眼睛一片澄净,像极了姜雪时的样子。 一开始他以为对姜雪时只是欣赏,后来他是恼羞成怒,越发想得到这个女人。再后来,她变成心头大患,便想方设法解决她。可是内心啊,就是有那么一丝不甘,看到与她相似的人便要摧残她,蹂躏她。 慢慢的,他越来越近,高笙箫无动于衷。 霍启东戏谑的拿起她一缕头发,飘着少女的香味,又黑又直,与她相貌不同的柔顺感。 如果这点定力都没,她还怎么做杀手? 霍启东看着她的表现,突然便没了兴趣,“你恨杨蕊儿吗?” 高笙箫毫不犹豫点点头。 “那接近我,不是更容易伤到她?” 她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而且杨蕊儿的身份不一般,她早看出来了。 面前的人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他话锋一转。“如果,你能杀了姜雪时,不仅这王妃的正位给你留着,杨蕊儿我也可以任你处置,并且你的哥哥也安然无恙。” 她高笙箫即使再天真,也不会上这样的当,一个哑巴当他的正妃?一个想当皇上的人,怎么会娶一个哑巴皇后? 霍启东见她还是没反应,便觉得他与别的女人不同,不仅有点胆色,还有点脑子。 “这次给你的任务就是——不管你以什么方法,给我接近姜雪时。现在计划有变,我反倒不想让她死那么快,而是等我兵临城下时,拿她开刀。姜雪时作为皇上最信任的人,必然会是这场战役的重要领导者,所以需要你传递军情,你的哥哥就是姜雪时送进去的,想想怎么报仇吧?” 终于要出去了,而且还是重大任务,与之前刺杀官员不同。 高笙箫抱拳应了,以为没事,想就此离去。霍启东却挑起了她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 “记住你的仇人是谁!” 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霍启东这才放过她。 他刚刚又反悔了,毕竟这么年轻貌美的姑娘,不享受一番,万一死在那儿怎么办? 人走后,杨蕊儿又被叫了回来。本以为王爷真是让她去看活春宫,发现高笙箫走了,她才舒出一口气。 “王爷,您见她做什么?” “我叫她自然有我的目的,你的任务就是服侍好我。”说罢,他又将杨蕊儿压在了身下。 杨蕊儿颤巍巍的挣扎着,“王爷,等等!” 霍启东一向霸道,一边含着她的朱唇,一边含糊道:“我不等,别跟我玩欲擒故纵!” 杨蕊儿怕他一会会更生气,拼尽全力推开他:“王爷,我……刚刚来月信了!” 听到这儿霍启东顿住了,眼里的欲火被冷酷代替,“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给我安排人!” 梨杏已经被她毒死,这大晚上的,难不成去找刺史派过来的丫鬟? 凭什么他就不能忍忍?凭什么男人可以肆意玩女人,而女人却得为他们守贞操?杨蕊儿心里着实难受。 出门遇到一个送香料泡澡的还算老实,“你……给我去侍奉王爷!” 那女子惊讶的指了指自己,“王妃在叫奴婢?” 杨蕊儿不耐烦,“今晚把王爷伺候好了,明天少不得你的赏。” 那婢女兴冲冲的把香料交给旁边一同当差的姐妹,羞涩的朝着东边主卧走去。 今生能服侍王爷,她死而无憾了。 而心里气得要死,却还得装大度给丈夫送女人的杨蕊儿,此刻心里有一种叛逆在悄悄生长。 那个声音提醒了她无数次:凭什么! 这天严固安得到被领头赏识的机会,喊他去刺杀一名商人。因为他练武的速度突飞猛进,每次这里有什么事他都抢着干,就想有朝一日能出去将信息传达。 严固安前脚刚走,领头又叫了教里两个老手尾随,怕他生二心。 严固安也知道出去肯定没那么轻松,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向着目标方向出发。 他装得毫无差池,几次将那人的画像拿出来看,左手中指上戴了个金戒指嵌着绿宝石,右手大拇指戴了一枚和田玉乳白色指环,体态肥胖。 他几乎日夜兼程,不与身边任何人打招呼。刚开始还以为他是聋哑的缘故,后来才发现他带了干粮,住店都不曾,累了就歇在土地庙里。 两个跟踪的人也吃不消,像他这般说走就走,觉都睡不好。最后在一天夜里,严固安偷偷走了,留下俩人折返。 跑了两个县城,他终于有机会唤来信鸽,将在摊贩那借来的笔墨写上神明组织的详细位置,每个地方大约多少人,并且将瑞王亲临的消息散播出去,此时应当在铅州刺史的府邸住着。 据严固安所知,那名需要刺杀的伤人并非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只因不愿意出钱修建回收仓库,又不将家里的铁匠铺转让,因此得罪了铅州刺史,这么一想,那铅州刺史一定与瑞王是一伙的。 其实他们想要这商人去死轻而易举,偏偏让自己来刺杀,真不嫌麻烦!不过严固安却想着救他一命,以着火的方式毁尸灭迹,再悄悄送他出城。 凭着刺史大人给的路引,还怕出不了城么? 冯铮每天忍受着被监工恶毒的眼光霸凌,却迟迟不见严固安的消息传来,他都快没耐心了。 做这些苦力活不仅吃不饱,还得看人眼色,等他出去了一定让这个监工好看。 正背着一筐石头,屋顶一声鸽子叫吸引了他。他欣喜若狂,正准备找个借口脱身,不料一声女子的轻笑声将他吓得发抖。 “王爷,这仓库可真够大的,姜雪时肯定没想到,到头来为我们做了嫁衣!” 霍启东笑着点头,与她继续往前走着。 第133章 打破禁忌的枷锁 僮贵经常跟着将军一起外出,霍启东肯定认识,他焦急的背过去埋头苦干,祈盼他们认不出来。而冯铮虽然出现得少,但是总归不想让他们认出来,希望那只鸽子不要再发出叫声,不然一切功亏一篑。 监工第一次见夫妻俩,吓得双腿发软直接跪了下去。 霍启东冷冷道:“起来!” 他可不想被所有人知道他来过这儿,转头嘱咐杨蕊儿这个蠢女人:“即使在自己的地盘,也要谨言慎行。” 明明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登基,这个程寂为什么要救活皇兄! 杨蕊儿把那天的事记得清清楚楚,不愿与他同行。“我在附近转转,公子一会自己先回去吧,刺史大人可还等着你呢!” 她那天肚子难受得紧,这男人只知道享乐。听说那小丫头腰痛得下不了床,心中更气了。今日就是找个男人玩玩,他又能如何?爹爹是他的仓库,他总不能把自己休了吧? 冯铮从侧门溜出来背石头,恰好就被杨蕊儿死死盯着。她无法想象一个人背起这么一块巨石,这身体该有多健壮! 冯铮转身看见杨蕊儿,愣了愣,差点失态。他千方百计想躲她们,现在撞了个正着。 杨蕊儿心里却是另有所想,看惯了风流公子的模样,换个口味也不错。 慢悠悠的走到冯铮跟前,以为他被自己的美貌吸引。“你叫什么名字?” “阿铮,铁骨铮铮的铮!”冯铮一点点观察她的脸色,似乎并不认识自己。 而杨蕊儿只是在他周身转了一圈,身长七尺,面部刚毅,呈麦色的皮肤裸露着,袖子卷得老高,看起来那肌肉很是有力。 她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就找老实人玩玩。 “吃午饭的时候,将那盆花搬到二楼,能做到吗?” 冯铮的心跳加速,没想到她只为了这件小事,立马答应。 “回夫人,小人一定照办!” 等霍启东的马车离开,冯铮才敢露面,僮贵更是爬到屋顶去递木头,也不愿在下面多看他一眼。 两个人躲过巡视,松了口气。但是现在不是拿信件的最佳时机,而是等大家都午睡后。 冯铮将最后一根木头递上去后,监工就说开饭了。 仍旧被他克扣了一个馒头,全靠僮贵给他分,有时候吃不饱还会去找别人买点红薯。 今天有杨蕊儿的吩咐,冯铮便向监工禀报,“夫人让我将花盆搬去二楼,一会我就下来。” 那花盆是圆形的,重五十斤左右全是泥土,里面长着一棵万年青,还用陶瓷盆装的,一个不慎便摔碎了。 监工等着看他的好戏,破天荒的对他说笑:“年轻人力气就是大,去吧去吧!” 这陶瓷盆光溜溜的不说,还重,一般人还真做不来。僮贵提议给他帮忙,以免发生意外。 “放心吧!”冯铮不屑的看着花盆,就这难得倒他? 他轻松的将花盆抱起,上楼的时候,膝盖还时不时用力,那楼梯狭窄,若两个人上去还不方便。 杨蕊儿打扮得像十八岁的女子,长着一对虎牙甚是可爱。穿着单薄的衣服,又戴了朵花,看起来很是温柔妩媚。 冯铮还以为走错地方,“夫人,花盆我送到了,就先走了。” 外面的人都睡了,哪里还管他?杨蕊儿摸了摸他的手臂,全是灰,可她不在意。 “慢着,你下午什么时候放工?” “监工每日都给了任务,只有完成了才算放工。”冯铮被触摸后,起一身鸡皮疙瘩,完全不知道这女人的意图。 杨蕊儿继续吩咐他:“放工后,去洪山客栈等我,我让人给你送件礼物,就当你的报酬。” 冯铮一心只想着早点看情报,于是稀里糊涂的应了。“夫人,那我先走了!” 见他答应,杨蕊儿快乐极了。 僮贵在下面等了好一会,鸽子身上的信被他取下来了,也都看过了,现在就问冯铮的看法。 冯铮避开众人,与他一同到大树底下乘凉。今天太阳大,晒得人不想出门。 “怎么去这么久?” 冯铮摆摆手,“别提了,累死了。你那边什么情况?” 僮贵将纸条递过去,“他们这谋反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得让姜家的军队回来,不然凭铅州地势优渥,又有粮草补给,于上京的新兵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我们的人手肯定不够,既然杜冰都跟他一伙的,他舅舅肯定也是,铅州刺史要是得知我们进京,只怕我们都难活着回去。” “干什么呢,在看姑娘啊!” 一个工友突然吆喝着过来,以为他俩在讨论今天的女人。 冯铮无奈的看着搬运工,“这位大哥,你没成婚吗?” “嘿嘿,家里没钱娶媳妇,这不来挣点钱。今天来的那位夫人可真好看,我这心里痒痒的,都睡不着!” 确实,对于一只饥饿的狼来说,蛤蟆肉都香。 僮贵虽然鄙夷杨蕊儿,但是不想泼他冷水。“是啊,像我们这种穷人,能够看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搬运工又拍了拍冯铮,“兄弟,艳福不浅,你刚上去,夫人是什么样子,是闭着眼睛午休吗?还是在窗口看风景?那脸蛋水不水嫩?这胸脯和屁股大不大,是不是让人欲罢不能?” 冯铮无奈得想找个地洞躲起来,“对了,就是你说的那样,今儿夫人说要给我送点报酬,不如你去帮我领了吧?” 搬运工不可置信,“真的?在哪里?” “洪山客栈!” “这不好吧,万一接头的人不给我东西怎么办?” “你就说我冯铮让你拿的,回来自然少不了你的跑腿费!” 他一个单身汉,见钱眼开,别说是去见夫人了。若是夫人也去了,他也能一饱眼福啊! 那样的女人,即使不能触摸,看看也是好的。 不一会与他同村的女子过来问,“柴油,你今晚有没有空啊,我家那个房顶漏水,我一个弱女子在家,不太方便!” 柴油想着今晚答应阿铮的事,立马就拒绝了。这老姑娘长得又胖又丑,简直不像个女人。 到了约定的时间,柴油将自己打扮一番,也还看得过去。他肯吃苦耐劳,也是一身肥膘,长得比冯铮还壮,就是没他好看。 杨蕊儿说好今晚在客栈吃饭,不回宅子了。正好霍启东又去了另一个镇,今晚的时间她就是自由的。 她的脑海里全是冯铮的样子,不知道他有没有经验,一会会不会沦陷到温柔乡。 直到柴油出现在二楼雅间,一边忍不住偷看,一边又吓得魂不守舍,“夫人,阿铮说他今晚来不了,让我代他来拿东西,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杨蕊儿看得出他眼里的兴奋,努力憋着笑,似乎比那个冯铮更容易上钩。这相貌嘛虽然磕碜了些,好在高自己一个头,又老实。 “一会就给你,先吃点菜吧!” 柴油点点头,双手不知道往哪放才好,一直紧张的搓着。 杨蕊儿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可柴油是个老实人,忙推辞:“夫人,现在是不允许的!” “马上入冬了,不必忌讳,” 其实那酒里还加了药,一会要真发生什么,她也能说是他强迫的。显然是不会东窗事发的,她今晚就在这玩个够。 洪山客栈地理位置偏僻,根本不会有几个人来。 第134章 悸动 过了几天,姜雪时虽然伤口处还是一片血肉模糊,到底还是挺过来了。只是那箭矢插入过深,程寂担忧它的倒钩残留,不得不进行再一次检查,这个过程比较痛苦,而且有风险,像她现在这种情况,还没完全脱离危险。 秦宁照顾她两日后,就抬到程寂以前的落脚地。这事必须他亲手来做,当初宋鱼儿和王嫂子拔出来的时候,那箭已断掉,完全看不出里面的情况。 今日,他大着胆子向姜雪时说:“你的伤口一时之间好不了,需要修养很久。小石头上次没有亲自为你拔箭,恐怕清理得不干净,从而会引发脓肿甚至死亡,所以——今日我要给你再一次剥开血肉,取出碎片。” 上次她昏迷,还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痛楚,如今倒不是怕痛,而是怕自己身上丑陋的伤疤,暴露在他面前。 估计没有一个女子像自己一样,身上凹凸不平,没几处光滑的地方,虽然穿着铠甲,可刀枪更为锋利,许多次总会带着伤回来。 “有这么严重吗?” 程寂点点头,“你与贼人站的近,伤口太深,若是铁器残留在里面,将会使伤口反复疼痛,总也好不了!” “那你割开吧!” 程寂也是很无奈,也没有收一个女弟子,上次帮三夫人剖腹取子已经失礼,可三夫人已经成婚,二人也传不出什么不堪入耳的事。 “我去请示二夫人和大夫人,以免让她们误会。” 姜雪时立马用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不必了,这事我能做主。” 既然已经准备托付终身,又是这个节骨眼上,她还在乎什么名节? 程寂刚刚看她闷闷不乐,以为她心存芥蒂,不愿配合。 “有点疼,我先给你把眼睛蒙上,喂点麻沸散!” 姜雪时笑着说:“你我太小看我的承受能力了,直接割吧。古有华佗刮骨疗伤,关羽都不曾蒙眼,我怕什么?” 程寂不希望她如此坚强,但是很欣慰她没有嫌弃自己。 天气有点冷,程寂怕她着凉,用了好几个炭盆子,用的刀都先烤过,然后才敢挑开她的肉。 姜雪时先看出的背部,整个背部的光景清晰可见,烛光下,那些像蜈蚣一样的伤疤狰狞着,还有不少长短不一的伤口没愈合好的,程寂的心蓦地痛了。 顿了一会,他将坏死的肉给割掉,她的身体再发抖,呼吸也更急促,喘着粗气。 “痛,就叫出来吧!”程寂面对如此伤痕累累的她,丝毫没有动歪念头。 “你不必管我,该怎么割就怎么割,我相信你!” 程寂只好闭上嘴巴,抓紧时间整理。这只箭穿过骨头之间的缝隙过去,只有琵琶骨受到伤害,并且有铁器残渣。他一边清理血迹,一边用镊子夹出来。 等换到前方的时候,姜雪时的脸还是不争气的红了。她以前受伤,都是让厨娘上药,战场上穿着铠甲,受的皮外伤远没有这个重。 程寂按住她解开衣服的手,“当心着凉,我用毯子给你盖住下面。”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又必须拥有良好的视力和经验,以免伤到别的地方。看着凸起的地方,程寂才意识到自己以前说错话了。以前他以为雪时在战场上吃不好,睡不好,所以没有别的女子丰腴,竟还要给她开补药,没想到她束了胸。 鼻尖萦绕着血腥味,姜雪时自己闻了都想吐,程寂则认认真真的在那里找铁器碎片,没有半分邪念。 直到姜雪时痛到抽气,他才时不时看一下,“马上就好了!” 都快一个时辰了,不知道时间怎么这么漫长。 他的侧脸也完美得无可挑剔,认真的眼神,让她的心痒痒的,可是伤口的疼痛更刺激她的神经,不断咬着牙。 她是姜雪时,绝对要忍住! 好不容易清理好了,程寂拿小瓶装着的酒精给她擦拭伤口,火辣辣的感觉,让她咬牙抖了几下。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麻沸散的作用也就短短一刻钟,那之后会让人感觉更痛,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吃。 “我给你包扎!等待伤口愈合!” 涂上愈合的创伤药,程寂轻轻的搬动着她,手触到每一寸肌肤,姜雪时都会头皮发麻,这种酥麻的异样感,扰乱了心神。 程寂弯着腰的时候,姜雪时近距离的看着他的脸,毫无瑕疵,白得能看见里面的青色血管,他如果是个女人应该也会很漂亮。 注意到她灼热的视线,程寂愣了愣,“想什么呢?” 自己看她受伤,都不敢碰她,没想到她还有心思看别的。 姜雪时头脑一热,右手抱着他的头吻了上去。 程寂这么多年,第一次吻女人,这般柔软的感觉,一点点让他的理智丧失。 发觉失态的姜雪时刚准备收手,就被程寂反客为主攻了过来,闭着眼睛享受着她嘴巴里的甘甜,她刚吃了芙蓉糕,幸好不是药。 姜雪时想挣脱,不仅因为受伤没力气,而是整个身体都没力气了。 这样不好,她还受着伤呢。 程寂放开她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你这么主动,我怕把你弄伤。” 姜雪时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丢人的事,用毛毯捂住头。 “雪时,我不会笑话你的,赶紧出来吧。以后我们会是夫妻,不管你做什么都没关系的。” 听到他这句话,姜雪时又释然了。 “给我将绷带绑好。” “好!” 程寂的动作很轻,只是这毛毯滑下去后,会看见她诱人的双峰,程寂整个脑子都变成一片空白。刚压下去的那团火,又在隐隐迸发。 姜雪时再怎么不拘小节,终归还是个女子,要脸面。“你……让巧葱进来伺候吧,这么久也累了,赶紧去休息会。” 毕竟她一直躺着,程寂那么高的个子在这弯着腰给她处理伤口,肯定也很酸痛。 “每天都要换药,这伤口起码要半年才能痊愈,你这半年不可再舞刀弄枪了。” 姜雪时听后,陷入了沉思。 半年的时间,来得及吗? 如果杨政一旦落网,瑞王一定会狗急跳墙,到时候怕她被打个措手不及。 “程寂,你能帮我把林放叫来吗?” 听到这个名字,程寂就会不舒服。他心眼很小,不希望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靠近她。 “好!” 只要她请求的事,一定办到。雪时既认定自己,一定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朝三暮四。 想起刚刚的一切,姜雪时仿佛在做梦。 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好奇他怎么不问问自己有什么事找林放。这就是信任吗? 第135章 托付兵符 随着林放而来的,还有皇上赏赐的一堆物品,有的直接送到徐家沟村,有的留在了王府。 林颦玉早就回去了,秦宁也陪着丈夫回了老家照看田地负责回收,周芙蓉便担起了府里的重任。期间还有许多人亲自来探望,不过姜雪时卧病在床不便起身,又都是同僚男性居多,便只接了礼不曾让他们进来相看。 程寂嘱咐他们姜雪时需要静养,这些心意送到将军府便是。 召了林放进去后,程寂心里不是个滋味,因为雪时可能有机密要谈,视线扫过他身上几回。 自觉的退出去,心中说不失落是假的。虽然他俩已经确认了彼此的感情,却是无名无分,涉及朝廷秘闻,必定能不让他知晓。 “雷孟知怎么不跟你一起回呢?”姜雪时上次就很纳闷,刚好他与程寂发生冲突,便忘记问他。 林放听说雪时主动要见自己,正好自己也担心她,高兴的在矮凳上坐了下来。 “当时涟水冲一事解决了,我又带着百姓们的状纸,还是先赶回来让皇上派人去给单朝辉定罪。雷孟知想去抓那几个土匪头子,便随他去吧,到时候和皇上派出的按察使一起回来。” “常平侯那边可有消息?” “倒是有消息进来,听说这几年百姓们过得都不好,各地都有对战争怨声载道,若是免税倒还行,可是朝廷会吃不消。所以,还是得从最根本的温饱问题着手。你今年提出建仓库的事,算是解决了很多问题,但对官员的督察,也需落实到位,政策的推行,还得靠忠臣们的尽忠职守,大公无私。” 姜雪时知道这一切的重要性,所以才不能安心养伤。 “我最少得半年才能复原,这段时间内我怕瑞王举兵谋反,毕竟杜冰和户部左侍郎已经被抓,接下来我查的户部尚书也许参与其中,瑞王去了铅州避暑,都入了秋还没动静,肯定在暗地里谋划着一件大事。你尽快拿着虎符去调兵回铅州附近的都城。” 姜雪时将床底下的兵符递给了他,“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了,你最好向皇上禀报一声,秘密出行,绕过铅州。” 林放拿着兵符蒙了,虽然自己做不成她的夫君,但是是她最信任的人,这就足够了。这点,他比程寂强。 “好,你说的我都记着!” “等雷孟知一回,我再找他。” 林放点点头,“还有什么事情交代吗?” “我始终不放心僮贵他们,若是他们没能出铅州,希望你能将他平安带回来。” 毕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他行事有些鲁莽,这次让他历练也怪自己粗心大意。 林放满口答应。出去后,程寂已经泡好了茶。 相较于第一次看他不顺眼,林放这次非常得意,毕竟她独独见了自己。 “雪时这里,你多费心了,等我回来时,我要看到她在城门口接我!” 程寂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自己一定会让雪时痊愈的。 “这些就不劳林将军费心了,我与她朝夕相对,每日亲自喂食,沐浴晒太阳都得抱着,避开所有对她不利的事,一定能尽早恢复。” 本想给他个下马威,林放听到他俩这么亲密无间,心里的醋坛子打翻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又气得拂袖而去。 进了屋,程寂将炉子上的烤鸡拿了下来。这是赵糟生送来的野鸡,个头不大,好在有点肉。近年大量缺粮食,所以种地的人越来越多,使得这些飞鸟也沾了光。 拔了毛以后炒了清炖,放了不少萝卜和泡发的干红枣。 半个时辰没见程寂,姜雪时担心他生气了。在这的每一天就只能对着他一个人,若是没有他陪着说话,得孤单无聊死了。 程寂将一锅肉拿了进来,那肉炖得软烂脱骨,有了萝卜和红枣的甜味,汤汁又清甜。 他一点点的剥下肉,小心翼翼的吹着喂给她,“小心烫!” 姜雪时却先憋不住了,“我与林放交代了一些事……” 程寂立马打断,“你不必解释,我都明白。我不在官场上,也得遵守规矩。虽然咱俩说过要无话不谈,也仅限于各自的私人生活,假如哪天你的工作中出了什么岔子,我也不希望咱俩互相猜忌。” 姜雪时低下头,这样的事很多。程寂救过皇上,自然是不希望皇上死的,其实让他知道也无妨。 “程寂,如果这件事你能做的话,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你!” 有她这句话,什么都值了。 程寂开心的笑了。 “朝廷的事先放到一边,这所有的事不是靠你一个人就能扭转乾坤,当然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肯定提前布控自然是最好的,你让自己这么累,我也会心疼啊!” 他刚刚明明没进来过,怎么会知道自己给林放说的话? “你的耳朵很灵敏?” 她这么问将程寂逗笑了。程寂解释道:“你这些天跟我谈的事情,我都记在心里。无非就是瑞王将要举兵谋反。你想要跨过铅州去调兵,边陲百姓早已被战争拖累了生计,才停歇了一年,此战必须速战速决。” 她只顾着兵力的问题,倒把这事给忘了。离南宣不远的铅州,一直都是兵粮的最优补给地点,一下子变成他们的,打起仗来肯定有颇多障碍。 程寂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姜雪时嘴巴也没停过,一边吃着一边想。 过了半个时辰,程寂终于说出心中的想法。 “雪时,其实……我想给程夜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还是想让程夜活着? “愿闻其详!” “他平日里鬼点子多,我想让他去偷敌方粮草,当然前提是他们真的造反。” “倘若不成功呢?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一个贼人,皇上能放心吗?” “不能成,也得成功。涟水冲的人在他心中有很重的分量,他肯定不想错过这次让大家生还的机会。” “可是程夜还没回上京,如何能担此重任?” “我相信他消失的日子,一定回去找我爹娘了。因为他还有个女儿,没人照顾,他若想救人必定得将女儿安排妥当。我爹最是胆小,不会为了包庇他而将程家拖垮,此时定在返京路上了。” 他倒是将别人算计得一清二楚,可没想过他自己。 “县主那儿还没个结果,你打算如何?” “我与你都这样了,她还有脸让我娶她吗?说到底都是为了报复你,太后不会为了宠着她,就真的把我砍了吧?我毕竟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杀了我,皇上要如何立威信?” 其实她还有太后的把柄,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选择两败俱伤的。 “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任何时候都能理智对待。” 程寂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的看着她得意的眼神。 第136章 背叛的感觉 姜雪时身受重伤的消息,很快通过神明组织传到了霍启东的耳朵,只可惜差点就死了。 于是他打着霍毅行乱杀无辜、血统不纯的旗号,开始四处散播谣言,让人心顺应他。 铅州刺史蒋屈,后院十二个女人,每日过得比皇上还滋润,除了管理下级,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坐拥几个亿的家产无人得知,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与霍启东一起交谈时也不见阿谀奉承,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王爷,那手上的戒指都戴不下了。 “王爷,我外甥可是还在上京的大牢里,若要下官做这些亏本买卖,下官可不会那么蠢。粮食我可以给你,但战争我不参与其中。” 商人天生只懂得利益,他蒋屈坐到这个位置,又坐拥这么多财富,一点小小的功利怎么会让他甘心投资人力和钱财? 霍启东早料到如此,“好,这仗我也不知道打多久,我希望到时候蒋大人能无条件支持本王,我登基之日,便是你拜相封侯之时。” “王爷说的固然令人垂涎三尺,但是这一切都是未知,下官不敢做没有担保的买卖。” “本王绝对说话算数,用人不疑,不然怎会让秦明遮亲自和你交易,只是他自己犯蠢被人盯上而不自知。我相信你也不希望杜冰背上与我结党营私、试图掌控朝政大权的罪名。现在救他的方法,不就是我们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吗?” “下官年纪大了,不喜欢折腾,拥有的足够多了。官儿越大,责任越大,我不希望在皇上面前做事,从而像前朝首都一样,揪住了小辫子,我这一辈子的努力就全部都白费了。” 他明白皇上是权利的象征,他如果想要一个人死,一定能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去,或者他缺钱了,会给别人随便安插个罪名。 至少霍毅行执政十年来,从未冤枉过自己,每次也都是他心甘情愿捐钱粮送与边疆战士。 这场皇位之争,他选择作为一个旁观者,替他们两方善后,只要有钱赚就行了。 霍启东再次试图引起他的兴趣,“蒋大人真是个稳当人,本王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只想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听说你的财富就是再养几代人都养得起,但是钱嘛,总有一日会花完的,这朝中,总得有个人把把关不是?” 无论他怎么引诱,蒋屈就是不上心。 “王爷该吃吃,该喝喝,下官一定尽心服侍。” 他都拒绝得这么明显,霍启东哪还有心思吃饭,直接去找下一个,铅州也不止他蒋屈一个官。 回府的时候,只有一堆婢女在,杨蕊儿那女人最近老往外跑,没人跟他一起商量,不禁有些生气。 蒋屈这个老狐狸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消息得靠别人传播出去。毕竟所有的事,都不是空穴来风,还得有依据。 亩县的县令每年都会给百姓发放粮食,因为地理位置不好不适合种田,粮食就短缺。这其中大部分是蒋屈捐的。若以自己的名义,秦明遮的嫌疑就能洗清,甚至还能倒打一耙,称姜雪时和皇上等人陷害忠良。 至于另外一个证明霍毅行不是皇室正统的把柄,就在于母妃曾经是陆太后的侍女,得知陆太后之前与杜冰的父亲两情相悦,是身为太子的先皇横刀夺爱,导致俩人无奈分离。 而皇上又是先皇登基八个月就生产的,由此可以推测出陆后是带着孩子与先皇成婚,并非皇室血统。 “来人,将杨侧妃找回来。” 与梨杏一同当值的花鸢对杨蕊儿很是忌惮,不敢离王爷太近,因此在外面听不太真切。 得不到回应的霍启东不耐烦道:“人都死了吗?” 花鸢听到怒吼声,吓破了胆,跑着进来跪下求饶:“王爷息怒,奴婢刚刚在外面没听到。” “去把杨蕊儿找回来!”他没空听她废话。 这王爷喜怒无常的,她好担心自己步梨杏的后尘。 “是,奴婢遵命!” 快午饭的时间,想必侧妃娘娘也该用膳了,就去她经常光顾的洪山客栈吧! 此时的杨蕊儿成了这里的常客,老板不知她的身份,但是知道她很有钱,每次都选择包厢。 而杨蕊儿大着胆子自己在僻静的河边租了一年的住宅,花鸢去客栈自然扑了个空。 “掌柜的,我家夫人今日没来吃饭吗?她以前来过几次,每次都是二楼雅间五号房。” 听到这,掌柜的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那位夫人也是个水性杨花的人,都不知道在哪捡的穷小子连衣服都是麻布的,总是请他吃饭。 “姑娘,你家夫人真没来过,我没骗你。” 花鸢这就纳闷了,只得在街上找晴心和落茶的身影。 晴心和落茶是杨蕊儿的心腹,这些事她们自然是知道的,自从捡了柴油这个宝,小姐似乎心情好了许多。以前在王爷面前都是伏小做低的说尽好话,乞讨一点怜爱,王爷不仅不关心她,甚至朝三暮四,丝毫不顾她的感受。 作为奴婢,她们是不该妄议王爷是非,但是就女人而言,小姐太难受了,怎么都揣摩不透王爷的心思,更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外面有人层层把关,杨蕊儿在里面可以肆意的玩耍,从没有男人这么宠自己过,从没有男人将自己当成至宝一般呵护。 柴油知道了她的身份后,吓得想逃离此地,但是他舍不得这样温柔似水的女人,忘不了每一次行鱼水之欢的感觉,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魂牵梦萦,甚至不想让她再回到王爷的身边。 “蕊儿,我是真舍不得你,我好想天天看见你。”柴油自从有了第一次,便轻车熟路挑她敏感的脖子吻着。 杨蕊儿何尝不悔呢,嫁给霍启东这样的男人。当够了小姐,她不再奢望荣华富贵,不想贪图后位,到时候不更会被他舍弃! “柴油,我也想沉迷于这样的日子,可是我爹娘不会允许我堕落的。” “我愿做蕊儿的奴隶,在这里等着你,只要你想我了,我就能立马来你身边服侍你。” 说完情话,他粗糙的手指一点点抚摸她雪白嫩滑的肌肤,不同于村里的女人,她好似一团棉花。 柴油的脑袋不听使唤,一直攻城略地的从上往下,引得身下的女人娇喘连连,享受了从未有过的疼爱。 “柴油……”她祈求般呼唤着,整个人都沉浸在梦幻的感觉里,希望他来满足自己。 柴油已经明白了她的暗示,毫不犹豫将她占有,至少此刻,她属于自己! 第137章 逝者不可追 芳谷回了,将旺褚带回京后,直奔皇宫而去。 一叶知秋,皇宫的御花园有一大片落叶,湖中荷叶干枯,黄瓜枯藤依然缠绕在架子上,有的花悄然开放,比如早菊。一盛一枯荣的交替,仿佛是生命的延续,在皇宫里成了别样的风景。 曹正与崔尚宫一起提着水桶,往皇后娘娘的寝宫走去。芳谷看见后,忙过去问见礼。 “曹公公,崔尚宫,敢问皇上现在在何处,奴才有急事禀报!” 曹正认识她是姜雪时的心腹,这小姑娘上次监察秦明遮可立了大功。 “芳谷姑娘,皇上正和娘娘在看小麦呢,正好和我们一道走!” 芳谷见崔尚宫是个弱女子,本不该干这些粗活,忙把她的桶接了过来。“让奴才来吧!” 崔尚宫也没客气,随手就让给她了。 曹正走得慢,芳谷是个急性子,只好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桶,“曹公公,您年纪大了,让我来吧!” 曹正感觉她挺有趣,看着瘦弱,一手一个桶直接跑起来了。 崔尚宫觉得她挺可爱,就顺势谈起姜雪时。 “姜将军若不是八字硬,早折在敌人手里了,她姜家能出了她这样的女儿,也是祖上积德。凭着她为百姓做的事,以后定能洪福齐天,万寿无疆的。” 曹正跟她的想法一样,只是身为皇上跟前的人,不便与朝臣走得近。 “那下回姜将军进宫,崔姑姑可得帮她在太后面前说几句好话,毕竟她这么大岁数能与程大夫在一起也不容易,县主还年轻何必跟她抢呢。” 明明是将军自己不愿意,在他嘴巴里倒听出被人嫌弃的意味,就这点崔尚宫便不想理他了,先他一步走了。 丁音姬接了水,与霍毅行一人一桶浇灌着,期待今年的第一场雪,使得麦子产量越高。 霍毅行不知芳谷去过涟水冲,只当她为姜雪时而来,“有什么事,待朕与皇后浇完水。” 芳谷急得面部扭曲,焦急的皱着眉毛,将霍毅行给逗笑了。 “好了,有什么事说吧!” 芳谷即刻拿出怀中的腰牌,愁容满面的交给他,“皇上,奴才今日带回了涟水冲的土匪旺褚,同时还有雷孟知雷将军的腰牌。” “哦?雷孟知干嘛去了,没跟你一起回?” “旺褚告诉奴才,雷将军他……被害了,死后还被抛入万丈深渊。”她想到那个场景就心如刀割,愤慨激昂道:“奴才也不愿信这是真的,但是那盗匪亲自自首,坦白了所有的事。据说是费尽了千辛万苦把这消息传递出来,去晚了只怕雷将军尸骨无存!” 霍毅行的脸黑得比芳谷还难看,“林放呢?林放呢?” 芳谷不想这事再牵扯到林将军,若自家将军知道了,恐怕会难以承受。 “林将军若不走,可能与他下场一样,皇上……请您务必将贼人单朝辉缉拿归案,奴才不敢独自闯去涟水,所以请皇上派兵增援,揭露狗官的真面目。” “雷将军乃我朝中重臣,他单朝辉怎么敢,怎么敢的!”霍毅行似乎疯了一般,一桶水被他踢翻。 丁音姬也替他难受,“皇上,人死不能复生,林将军既带回状纸,直接将单朝辉就地处决,也好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啊!” 本来后宫不可干政,刚到的曹正欲言又止,最后决定闭口不言,现在皇后娘娘才是皇上的良药。 芳谷下去后,也不敢为旺褚求情,毕竟这个节骨眼上,皇上的心思全在雷将军身上。 回了府后,回来拿炭的巧葱也才刚到大门口,芳谷还以为将军也在,迫不及待的候在马车旁。 巧葱见她这么快回来,忙问:“芳谷姐姐,你这一来一回挺快啊,是不是路上遇见雷将军了?” 芳谷憋着一股哀愁,不知怎的说出口。 “将军呢?” 问到这儿,巧葱也同她一样惆怅。“将军被人刺杀了,受了重伤,现在都不能回京。我是回来拿炭的,你一会同我一起去看吧!” “将军受伤了?”芳谷虚晃了一下摇摇欲坠,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还好程大夫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你别太担心了。她俩是注定要在一起的,谁也别想拆散!” 芳谷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心头仍是难受,也不知如何同将军开这个口。 巧葱一路上还在絮絮叨叨,没发现芳谷脸色难看。 “程大夫这么高超的医术,就该名扬天下,不过他不稀罕,一个从军,一个从医倒也般配。只是那端阳县主欺人太甚,想横刀夺爱,没门!” “巧葱,将军的伤好多了没。” “那肯定呀,有程公子在,药到病除。只是里面估计没长好,还得等好久!” 这样她就放心了。 到了徐家沟村,铁柱家的牛还在辛苦的翻地,比起之前那头老牛,这黄牛结实多了。那程大夫倒是说话算数,赔了个更好的给他。 至于那头气死去的牛,程大夫舍不得吃他的肉,称它是将军的救命恩人,心存愧疚,给埋在了山上。 姜雪时被抱到门口的软塌上晒太阳,程寂则洗着新鲜的鱼,放在太阳底下晒过,准备炸鱼干吃。 “将军!”芳谷进门就行了个礼,完全没看见程寂似的。 “可传到了?” 芳谷摇摇头,“将军,我……” 姜雪时以为她去晚了,“芳谷,没事的,不关你的事。” “称大夫的弟弟倒是没事,有事的是雷将军,他被人害死了!” 姜雪时刚还兴致勃勃的拿着红薯干,这会子盯着地上发呆。 那个人的好,一颦一笑皆在脑海里过一次,她们一起参加过无数战役,怎么可能这时没了? “是不是和我一样,被神明组织暗杀了?” 芳谷看她眼角挂着的泪,说出实情:“不是的将军,而是被贪官灭口了!” 姜雪时激动得想要爬起来,又被程寂给抱了起来,“雪时,冷静点!” 姜雪时第一次对他凶,“我要怎么冷静,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帮他报仇,人死还能复生吗?” 程寂并没有被她的态度气到,而是紧紧搂着她:“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有的事是无法改变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要去为他报仇。”她的伤口又开始痛了。 “你伤好后,我绝不拦你!” 他带了那么多兵,为什么会死?她一定要亲手斩了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第138章 长远的目光 而与她一同知道消息的林放,则是如遭雷击般,茶饭不思,愧疚如潮水般涌来。 他当初为什么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为什么不亲自见过他再走,为什么那么着急着立功啊! 旺褚被押在刑部,林放始终不信雷孟知死了,请求进牢质问他。 里面有莫灯彩,有涟水冲的二百多人挤满了牢房,小孩得了赦免,被养在军营外的庄子上。 “林将军?”莫灯彩认识他,主动打招呼,祈求得到她们的处决消息。 林放反问:“旺褚在哪?让他告诉我,雷孟知是怎么死的!” 旺褚正躺在草堆上与以前的好兄弟聊天,好不惬意,身处绝境丝毫没有半点害怕。他觉得这辈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自己死得光明磊落。 听到声音后,直直走向林放:“正是在下!” 林放第一眼看见他,如此文质彬彬,看不出半点匪气。“你告诉我,雷孟知是怎么死的?” 旺褚摇摇头,“我只找到了他的尸体,是死后抛出去的。那个崖底,被抛过多少尸体已化作森森白骨,至于死因,你该问单朝辉。” 一定是单朝辉被抓住什么把柄,才选择灭口。他仅仅出去一天人就不见了,若是发生在外面,不可能悄无声息被杀,可能就是在府里被害的。 那日花圃中新栽了不少花,地上干净如洗,一定是他们为了掩饰罪行的手段。 林放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准备请命逮捕涟水的所有贪官。 姜雪时的伤口虽然已经开始愈合,但是伤口太深,里面肉眼可见的没有长好,得痛上几个月。 小石头见师傅长住在此,也趁空闲之时向他寻求帮助,毕竟他对字的掌握都有限,很多时候看医书还需要标注出来,只能靠自己死记硬背。 程寂劝他说:“徒弟,学医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你必须先念好书,以防记不得的时候查原着。” “师傅,你也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就是对药草感兴趣。如果药草不能卖钱,我不一定走上这条路。” “你若这样想,以后你就成不了坐诊的大夫,赚不了更多的钱。” “师傅,大夫很赚钱吗?” “大夫本是救死扶伤,我看你天赋极佳,以后定大有所为。你若为了挣更多钱养家糊口,就必须为自己打好基础,不至于有的病在你的手上成了绝症。” 小石头知道他的意思,可是家里还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他哪来的时间读书识字呢? “师傅,我无法离开家里去念书,若是念了书,我弟弟妹妹就没人照看,我爹娘也没银子供我,爹娘需要打理田地,不然养活不了一家人。” 程寂继续问他,“你知不知道皇宫的太医一个月的俸禄是多少?而有的人只要让贵人开心了,一次的赏银或许能达到十两。” 小石头茫然的看着他,“师傅,再多的月银也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想让家里生活得更好点而已。” “如果你当了太医,以后你在上京能买自己的宅院,可以养活一家人。你们一年到头攒下来的,不到十两银子。” “可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你是我的徒弟,我希望你能往更好的地方去发展,太医们都会带着你的。” “我回头跟我爹娘商量。”小石头犹豫不决,他也有鸿鹄之志,但是为生活所迫,他只能想想。 程寂摇摇头,“只要你点头,我有办法说服他们。” 小石头沮丧的脸,容光焕发,“师傅,你说的是真的?” “我能让你进太医院,但是你得先认好字,不然你前辈开的药方你都不认识,传出去是要被人耻笑的。你的记性好,比平常人更有天赋,我相信你能学有所成的。” 突然有了这种机会,小石头兴奋的点点头,“师傅,那我跟你一起进京!” 姜雪时在里面听了许久,不禁喊了一声,“小石头。” 程寂与自己太生分了,他的徒弟也不想麻烦自己。青云他们念的私塾他就可以去,住在姜家在跟前也当心点,还能随时照看。 “师娘,你叫我!”小石头兴冲冲的跑进去,虽然师娘就大她九岁,但是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 “你师傅会给你家里安排好的,我明日启程回上京,今夜你就收拾好跟我一起。以后你就住师娘家里,我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能带你长长见识。” “谢谢师娘!” 小石头的小平头上戴了顶帽子,他经常起早外出跟别人抢药材,怕受风寒。山里比家里冷多了,没这帽子可不行。 看着纯真的笑脸,他的脸黄黄的,一看就吃得不好,那牙齿看起来显得特别白。 程寂也在一旁道谢,“雪时,我怕他去了姜府不习惯,有了锦衣玉食会使人忘记本心的。” 姜雪时摇摇头,“你要相信他,而不是质疑他。如果你让他现在这个样子去念书,只会被人排挤,难道你要他一辈子都在徐家沟村不成?” 想起自己以前的自卑,因为长得胖成绩好,被所有人孤立还得受夫子的教训,即使他考得再好,夫子也从未看重过他。 因为他家里不富裕,夫子落不到半点好处。但夫子永远也不会明白,教出一名优秀的学子,将会是他一生的成就,不该被金钱迷惑了双眼。有了名气,才会被朝廷重用。 过去的事,他也不想小石头再经历一次,就答应了。 程寂看着她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血色,人都瘦了一大圈,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如初。 “雪时,回了上京你不可做傻事,不能出门。雷将军的事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你自己也受了重伤,就让林放去好了。” 以前她觉得泰安是最大的敌人,现在她才发现,藏在暗处的自己人,远比敌人恐怖得多。 “好!”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她不是不懂。昨日在气头上,的确是想手刃凶手。 晚上的月亮轻得像一片金色的羽毛,小石头很少看见过这样的血色,只能看到月亮下面的轮廓。不知道是第一次出远门激动不已,还是今晚的月色太美。看了眼爹娘和弟弟妹妹的房间,既不舍也有小小的兴奋。 他长大了,以后也会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了,若有天他能成功,爹娘会为他自豪的吧? 他期待着那样的美梦,赚很多钱,成为一代名医,将爹娘接到上京,不用再过苦日子了,不用再为没有钱买东西发愁了,不用再被人看不起了。 第139章 议婚 再次回到将军府,死里逃生的姜雪时,心中异常激动。明明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没回,却仿佛过了好几年。 与姜雪时过了一阵逍遥自在的生活,程寂是不开心的。没人不爱自己出生的地方,但是经历过霸道的皇权,他才懂得,再强大的人,都会被它压的得喘不过气。 大房和三房的人昨天就得到了消息,今日一起在府里为她接风洗尘。 桂花的香浓,一直飘到了门口,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桂花都开了,分不清是自己家的还是别人家的。 青云见来了个少年比他大不了几岁,很是兴奋,“大姐,这位是?” 起初他以为是府里招来打杂的,姜雪时却告诉他,“是你姐夫的徒弟——小石头。以后就安排你们三个,一个院子,也会陪你一起念书,你可别欺负他!” 姜雪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早明白青云这孩子的脾性。 “姐姐说哪里话,我开心都来不及!”有个人给他做伴读,以后再也不用跟女孩子玩踢毽子了。 小石头第一次见兰茝的时候,一双眼睛已经移不开了。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被打扮得干干净净,清丽脱俗,与师娘有几分相似,她双眼如黑葡萄般有神,走路不像村里那些女孩子,疯了般到处跑,拿着一条丝帕掩了脸,好奇的又羞涩的看着他。 只左右仔细观察两眼,便是大家闺秀的矜持与婀娜,让小石头深深记住了她。 大家见姜雪时已经默认了程寂,丝毫没有当他是外人的意思,林颦玉与姜河二人叫来儿子姜离陪他。 程寂正式进姜府,原本该准备礼物给大家,所以刚进京的时候就买了不少东西,被巧葱和萤烛端了下来。 姜雪时不能走路,两个护院拿着竹椅给她抬进去。 到了正厅,萤烛则告诉姜雪时一个好消息。“小姐,太后又重新给端阳县主指婚了,是常平侯的儿子祝思焱,听说祝公子原来也是不肯,最后被祝老夫人训斥了,无奈来上京谢恩。” “你怎知他不答应?” “唉,他来上京必然是先来看过小姐的。知道你身受重伤没有回来,好一阵失落。又听说程公子亲自照顾你,便走了!” 说话间她还不停偷看程寂,那人却面不改色的继续喝着茶。 姜离在朝中当了闲职,但从未看轻程寂。毕竟敢抗旨的他是第一个,对妹妹的感情始终如一,也算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雪时妹妹,你别想太多,这段时间还是安心养伤。听说你是听闻雷将军的死讯,匆匆赶了回来,林将军已经重新出发了,他一定会帮你报那份仇。” 程寂也正是担忧这一点,“你自顾不暇,还是好好养伤,雷将军地下有知,能感受到你对他的情谊。”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恨我自己没保护好自己,时刻谨记不被小人陷害,不然后果跟雷孟知一样。” 姜河问程寂,“既然程公子已经没了罪名,是不是以后就在府里安顿了。雪时病着也需要你照顾,我们也少操点心。” 他们都知道二人两情相悦,给他们寻个理由,让程寂光明正大留在姜府。 但是程寂还怕程夜一事让她操心,有心之人抨击自己无所谓,有损她的名声便不好了。 “胞弟有牢狱之灾,在下还有要事,不能在姜府长住。我与雪时虽然已经被世人所认可,但也需明媒正娶,今年年前得赶回篷州知会二老。” 时间长了,姜离都把这茬忘了。佩服他得胸襟,如此背叛兄长的弟弟,还要再拉他一把。 “听说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与涟水的郡太守密切相关,你若要查,不如等林将军回了给大家一个公道,届时自有人评判这些盗匪的功过。” 姜雪时诧异的看着这位大哥,他职位不小,倒是旁观者清。 “但愿能像姜大人说的这般!” 林颦玉笑着说:“你带程公子在府里转转吧,还没好好招待过他,你妹妹身体不适,你这做哥哥的,没个主人样。” 其实她也是想支开程寂,看看雪时的想法罢了。 对于雪时看中的人,他们不会说二话。毕竟关乎婚姻大事,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需慎重考虑一番。 青云带着小石头去他的房间,兰茝已经有了闺阁小姐的模样,婚姻大事让她听着倒也无妨。 初次看姐夫的时候,她也被惊得移不开眼,不过出于礼仪,她不敢多瞧。 周芙蓉明白处在感情初期会头脑不清醒,程寂又有着过人的外貌,自己作为她的长辈,有必要帮她把把关。 “雪时,他真的不是看中你姜府的地位?” “端阳县主都拒了,我相信他。” 周芙蓉倒不是怕这点,“我是担心害你的人,故意安排他来你身边。” 这一点姜雪时更不用解释了,“是我先主动招惹他的,这一切跟你也说不明白,之前向二婶讨要公子画像时,我便决定是他了。” 反正就是机缘巧合之下,让谎言成了真,从此她不必懊恼没有借口拒绝别人了,因为她真的喜欢上这个光明磊落的男人。 祝思焱即使喜欢自己,也要看族人的脸色,而程寂不一样,他能自己做决定。总而言之,看对眼的时候,他做的一切都是情有可原,没有什么不好。 竟然有人能让雪时主动喜欢,那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她们两个过来人也都是为了她好,打听清楚也是不让她吃亏。 “婚后你是打算去篷州,还是让他待在将军府?” 目前朝廷动荡,她还没考虑这些,如果将瑞王的狐狸尾巴揪住了,她一定会选择带着程寂驻守边疆。 “我是将军,自然不可抛下职责,程寂答应我,我在哪他就在哪。” 作为一个男人能做到这个份上,她俩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颦玉支支吾吾的说了最后一句话,“你和他……不会已经……” 她最担心的事就是雪时被他占了清白之身,到时候若有变故,被对方家里不尊重。以后再与别的男子说亲,也将是一辈子的污点。 姜雪时也没什么好隐藏的,“已经到了这份上,有与没有结果都一样,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您——没有。” 周芙蓉也终于放下了心,当然是不想她受委屈。 “咳咳,你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也多亏他照顾了,来年若是来提亲,我跟你几个婶婶一定不会为难的。” 想自己当初被姜平忠占了清白,又出身不好,不想成婚也得从了。那会鬼迷心窍,倔得像头驴,这十几年的情分,说没就没了,也是后来才看清他的本质。 但是她除了接受,也没勇气离开姜府,她还得为自己的后半生着想。 第140章 下辈子换来的自由 程夜被押回京了,他在囚车里蜷缩着,此时上京的百姓将烂菜叶和臭鸡蛋扔了他一身,即使有衙役阻拦也无法消除他们心中的怒火。重犯在他们心里就是该死,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不会因任何人改变。 程寂出门后得到消息,任他被百姓们欺凌也没说半句好话,因为他说不出口。 他几年前所受的委屈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没有一个人能不计前嫌的为了自己的仇人说好话,即使他是自己的弟弟。 一路跟着到了刑部,他顶着狼狈不堪的囚服进了大牢。程寂这才跟着进去,拜见了张开昼。 张开昼这里的资料堆积如山,全都记载着犯人的家庭背景,犯罪史。他每天有做不完的事,那位微服私巡的大臣传来不少密报,皇上隔三差五就得让他进宫。 程寂进门时,他放下手中的活,没敢怠慢。虽然他没有实职,但是已经与姜雪时捆绑在一起,皇上面前也说的上话,便以同僚之礼相待。 “程大夫是为了程夜而来吧!” “在下并没有为他求情的意思,只希望在他的罪名没有定下来之前,让张大人保住他的性命,马上要入冬了,我可否送来御寒的衣物。”程寂实话实说。 这话说的,好像进了刑部就得丢一条命似的。 “程大夫,他本就没有被定罪,怎么会死呢?” “狱中生活是怎样我很清楚,再加上他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排除有人欺凌,让他病死狱中。” 张开昼微微一笑,还是他看得透彻。 “放心吧,有程大夫这句话,本官必定能保证他不会不明不白死去。” 回到姜家,程寂一直闷闷不乐,姜雪时躺在床上看着他的侧脸出神。 “在想什么?” 程寂装的都是自己的家事,一时间把她给忽略了。 “雪时,林将军可出发了?” “我还没回府的时候,林放已经走了。他回来的时候,估计你弟弟他们也能减轻罪行。就像你说的,他们不是罪不可赦,还能戴罪立功。” “瑞王在上京一定存有势力,你若与他交锋,千万不要将你的计划告诉第二个人。” 姜雪时神秘一笑,她早有准备。 比起抓单朝辉这个已经定罪的人,何须让林放再去?这回去涟水的根本就不是林放,而是吴庭重。 而真正的林放已经秘密前往边疆,调兵遣将。铅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又如何应对四面八方的正规军? 狱中的莫灯彩被莫家打通了人脉好生照顾着,虽然在狱中,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看见程夜狼狈的样子,她又心软了。 毕竟是自己喜欢过的人,她想忘也是忘不掉的。 “擦擦吧!”她递给他一块毛巾。 “谢谢!”程夜接过后,看向一旁的旺褚,“你为何也进来了?” “为了大家能有一线生机,我将单朝辉这些年作恶多端的事全招了。” “瞎老三呢?” 旺褚摇头道:“不知道,反正他走了,或许躲起来了,大家再也不会相见了。” 莫灯彩想到瞎老三那个卑鄙小人,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阿绿去哪了?”她紧张的问程夜。毕竟阿绿那么小,没了他们照顾肯定害怕得天天哭着不肯睡。 “被我送回篷州了,你不必担心。你家就在上京,凭你爹的能力,救不了你吗?” 莫灯彩松了口气,自己的事闭口不谈,自嘲道:“我爹恨我还来不及呢!” 程夜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他只想着报复,没想过害了她的一生。 俩人正说着,狱卒突然打开了牢房,给程夜递了一大麻袋的用品。 “程夜,有人给你送东西。” 不待程夜反应,莫灯彩就猜到是程寂送的。 “你哥哥还记得你,真好!” 想起自己对程寂的所作所为,他不配被这么以德报怨的对待。他甚至看都没看,就让兄弟们分了。 莫灯彩劝他:“夜哥哥,你为何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我不要他的施舍,大不了死路一条。” 话刚说完,又有一个狱卒来开莫灯彩这边的门,“你可以走了。” 莫灯彩疑惑道:“什么?” “莫大人在外面等你,莫灯彩,你还是快点出去吧!” 她为什么可以出来? 原本她是讨厌这里的,但是程夜一来,她又舍不得走了。她指着旺褚等人,“那他们呢?” “并未听到尚书大人的指示,莫姑娘请吧!” 听到这个消息,程夜的罪孽似乎减轻了些,“去吧,好好过日子,不要再管我了!” 他越这么说,莫灯彩越放心不下。 “等我安顿好了,我会去向皇上求情的。” 程夜没期待这个可能,凄凉一笑,现在的处境她是自顾不暇。 莫灯彩出狱后看见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无数次通过窗口看向外面,怀念那个自由自在的寨子。有时候她还埋怨林放等人,要是没有他们出现,大家都是好好的。 离开刑部,莫灯彩登上马车,莫大人正在闭目养神。 “爹~” 她开心的呼唤着,果然爹娘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今日救你出来的,不是我,而是永安侯家的朱夫人去向太后求情,才放了你。” 莫家与永安侯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 “太后真的肯应她,爹爹可得好好答谢人家。” “朱夫人有个小儿子是个傻子,多年来亲事没有着落,死了两个媳妇。爹测了测,你与他八字相符,便求她让太后对你网开一面,代价就是你要嫁给小侯爷。” 莫灯彩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爹,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宁愿待在大牢,也不愿嫁人!” 说着她就想跳马车,被莫大人拦住了。 “胡闹,命都没了,还管什么幸不幸福?你去了就是别人家的大娘子,虽然人家智力缺陷,可他身体好着呢,没人嫌弃你是个脏东西就不错了!” 莫灯彩被气哭了,哪有爹爹这么说自己女儿的。“你……爹,你说这么难听的话,真的不把我当你的女儿了吗?” “我精心培养的女儿,早在七年前就死掉了,你怎么不想想,爹为了让你活下来,做了多少努力?你与程夜走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和你娘,想过莫家?”说着说着,他也激动了起来。 风水轮流转,现在是她的报应来了。 她没辙了,心碎了!想死又不甘,活下去又看不到希望。 莫故成作为她的弟弟,此刻也无法改变父母的决定,眼看着姐姐难受,他只能冷眼旁观。 第141章 迟来的子嗣 百花开尽我花杀,菊花在代表着它们的季节里,越来越独领风骚。 小石头只见过野菊花,村里养花的人也没种过如此大的菊花,因此驻足观赏了许久。 姜青云晨练时,小石头也陪他一起晨练,两个人有个伴,都更加勤奋。青云的武艺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下,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成为武功高手,但是身体是越来越好,不会像往年一样隔三差五生病。 姜兰茝绣花时,小石头就陪她聊天,有时候会像师傅一样,搭配一些药材,让兰茝装进香囊。 程寂见徒弟与他们打成一片,心中慰藉,至少他不需要自己操心。而一旁的姜雪时接到僮贵的急报后,便开始担忧了。 瑞王拜访铅州大小官员,显然是急不可耐了,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不先动手,自己则不能以平反之名铲除掉他的势力,只不过牢里的几个小喽啰暴露了,让他失去了情报网,就剩一个杨政了。 程寂见她忧心忡忡,安慰道:“一切都会没事的,若有什么疑虑,不妨与我商量。” “我身边就剩芳谷了,你拿地图看一看,与她一同寻找上京城的中心地带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神明组织习惯地下居住,数量庞大,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训练。我上报皇上后让他立即展开搜查,到时候可减轻些负担,这些杀手实力不容小觑,我担心芳谷应付不过来。” “好,你在府中也要保重好身体,巡逻点加强防范,防止贼人趁你不备再次刺杀。” 姜雪时明白他的话,上次他能进来,别人也能进来,是该加强部署。 程寂出门后,与芳谷一人一马准备出城,正在门口等马夫挑选马匹送过来。 风吹开车帘一角,那人的模样映入眼帘,莫灯彩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明明可以挑选最好的,现在,却将自己的后半生断送。她对程夜说不明道不清,也许是不甘,之前回到家的时候,只想着自己如何安然度过余生。 此刻,她竟希望程寂能稍微对自己心存留恋,与姜雪时没定亲之前改变主意,她不想嫁给一个傻子。 “别看了,程寂如今身价倍增,你再看人家也不是你的。你这个死丫头,可知人家能有今日?” 这么一说,她心里更难受了。垂下眼帘后,不敢再看一眼。 姜雪时写的奏折,很快被萤烛送入宫中。 霍毅行已经没了风花雪月的心思,正当他盯着桌面一堆奏折的时候,姜雪时的奏折也送了进来。 这群狡猾的狐狸竟然跟弟弟同仇敌忾准备报复姜雪时,联名上奏要求处置她冤枉了自己。 霍启东在蒋屈那买的粮食,不知何时全部分散给难民了,据说已经好几年了。这回算是姜雪时吃了个大亏,要被人非议了。 可是他霍启东为何不敢回京对质?并且姜雪时当初也没急着定他的罪,不算冤枉啊! 刚准备打开姜雪时的折子,皇后疾步如飞的过来了。在自己处理奏章的时候,她一向不会来打扰。 丁音姬见他脸色不好,自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皇上,可是遇到烦心事了?” 霍毅行叹了口气,“每天有处理不完的事,看来还需丞相大人帮忙处理下才是,如果我们的孩儿出生了就更好了,让他帮我分担,我就不会那么累了。” 丁音姬羞涩的看着他,“皇上,其实……臣妾有喜了!” 刚刚还一脸疲惫的人,抬起头不可置信的问:“真的?太医查过了?” 丁音姬再次确认,“为了防止太医误诊,臣妾叫太医院好几个人把过脉了,说辞一致。” 霍毅行开心得像个孩子,多少年来没能传来喜讯,他的激动不言而喻。他把丁音姬抱了起来,转了好几圈。 丁音姬吓得抱紧他的脖子,“皇上,小心点,别动了胎气。” 曹正也是老泪纵横,喜极而泣。皇上这么多年的心病给治好了,程寂真是他的贵人。 霍毅行得意忘形,又将她放到一旁的软榻上,刚刚的糟心事也一扫而空。“今日朕太开心了,来人啊,召程寂入宫!” 曹正就知道他会受赏,“恭喜皇上和皇后娘娘,奴才这就去请!” 他刚刚将姜雪时的奏折给忘了,她现在还在家休养,不知何时能康复。 丁音姬见他又拿起奏折,不禁好奇什么事这么重要。“皇上,出什么事了吗?” 霍毅行叹了口气,“姜雪时身受重伤还不忘替朕分忧,真是难为她了。” 丁音姬也对她赞不绝口,“是啊,他还是臣妾心目中的女英雄呢。” 凡是女子没有不钦佩她的吧。 等看清楚了内容,他又着急着应对,就又召了钱守梧进宫,秘密搜索这些地下密室。 “音姬,这阵子朕忙着,可能没时间陪你和孩子了,你不要胡思乱想。过阵子泰安使臣也将到来,也许还会发生内乱,这样就给了别人可趁之机,所以……” 丁音姬拿手掌按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道歉。“皇上,你不用解释。臣妾从来不贪图虚妄的宠爱,有您这句话就够了,你不需要向臣妾解释。你是君王,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听罢,霍毅行很是感动,有这么一位贤内助,比后宫任何一个女人都好,只有她能理解自己。 很快,皇后有了身孕的消息传遍宫中,太后是第一个赶到凤梧殿的。 “皇后,你可真是皇上的命中注定的贵人,竟然是你们几个宠妃里最先怀上的,哀家重重有赏!” 霍家子嗣单薄,她迟暮之年还能看见孙儿出世,已是无遗憾了。 丁音姬见这里只有她一人,便悄悄对陆太后说:“母后,这一切都亏了程寂慢慢调养,皇上才有机会重获龙子啊。” 听到这句话,陆太后心虚的不提程寂。并补充道:“之前清贵妃也有孕了,她一尸两命哀家还伤心了好久呢。” “皇上对臣妾说,她为了争夺后位与她的影卫有染,并非是皇上的子嗣。” 听到这太后虽然没了悲伤,却又被愤怒代替,“这种祸害我皇室的毒妇,要不是为了皇上的名誉,哀家要她死无葬身之地,剁碎了喂狗!” 丁音姬劝她:“母后,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要再动气了,生气伤身。” 她立马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怕说了不吉利的话害了肚子里的孙儿,立马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而周贵妃已经失望透顶,她不仅被罚了俸禄禁足,更可恨的是没赶上好时机,让这个女人后来居上。 她一个乡下来的女人,凭什么和自己争!她的手指甲在桌上抓出一道抓痕,“丁音姬,你别得意!” 长公主府永远不会败,她要让皇后有命怀没命生! 第142章 颠倒黑白 霍毅行本想压住这张奏折不动,没想到才过了三天,有人就沉不住气了。 谁也没想到,兵部员外郎莫吉豪竟然首当其冲第一个弹劾。 “皇上,户部左侍郎秦明遮与杜冰已经在牢里待了许久,臣听闻瑞王殿下在铅州广发粮草救济贫困百姓,并且已经坚持了好几年。大家对瑞王都是一片赞美之声,并无招兵买马之嫌,姜将军当初仅凭一张票据便定了这二位的罪,是不是冤枉了瑞王殿下?” 还有几位也听到这消息的官员也都站了出来,“是啊陛下,姜将军嫉恶如仇未免太过武断,户部左侍郎等人应当无罪啊!” 霍毅行脸上并无不悦,相反他很高兴这些人能当出头鸟,好让他知道哪些是霍启东的走狗。 “当初抓他们时,也只是按照国丧期间贪恋酒色抓的,莫大人是不是忘了?况且姜将军并没有怀疑过瑞王是否招兵买马,结党营私,而是等他回来对质,你们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 钱守梧与姜雪时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官场上都是一样的性格,此时也忍不住了。“启禀皇上,瑞王殿下趁您病危出城,已有四个月了,即使他荒于朝政,也该作为手足向您问一句安,他在铅州久居,是否由您授意?还是说,他的封地就在那?” 其实大家早已发现他们兄弟俩不和,不过都不敢讲出来,还是丞相大人直言不讳。 莫吉豪没想到有人敢质疑瑞王,“丞相大人,瑞王殿下是去攒集功德,为皇上祈福,并非是去玩乐,您说这话,是不是有意污蔑?” 杨政作为霍启东的老丈人,本来在一旁看戏,现在看着莫员外郎似乎占了上风,他倒装作好人。 “莫大人,王爷行事低调,这才不被人发现,可见他不像那些沽名钓誉之辈,只会在皇上面前邀功。我女儿作为瑞王侧妃,他在哪里做什么,我这个做岳父的难道还不知道吗?也怪不得丞相大人质疑,实在是一场误会啊!” 钱守梧根本不吃他这套,这俩人真会颠倒黑白,撒谎都不眨眼睛。甚至还有暗骂他和姜雪时是沽名钓誉。 只冷哼一声,不想与这群人诡辩。人在做,天在看,事实如何日后自见分晓。 如今雷孟知和林放不在,就剩吴锋这个镇国大将军跟她关系匪浅。 吴锋不明白他们几个人怎么突然提起雪时,说起来她受了重伤,吴家还没派人去看过,只送了慰问品。 “尚书大人与王爷如同一家人,自然会为了王爷说话。那日城守卫他们也听得清清楚楚,姜将军也说过,您的女儿杨侧妃说是外出避暑,并没有说拿粮食救济一事,这也不怪姜将军误会。” 一向不参与争论的吴锋,竟然又为姜雪时说话,杨政咬了咬牙,没有还嘴。 莫吉豪顺势又拍了一顿马屁,“既然是一场误会,瑞王殿下应当有功无过啊!” 霍毅行点点头,便如了他的意。 “来人,传瑞王回京听赏!” 不管他回不回来,都得让他看一场好戏,也不枉费他培养了这么多势力。 刚下完朝,莫吉豪便迫不及待的去了永安侯府。这时的莫灯彩,已经随着莫夫人进了府里等候他商量婚事。 莫家早已落败,指望着莫故成能有个好的前途,于是找了个结亲的好法子。 莫灯彩第一眼看到萧决的时候,差点没恶心到吐出来,他比几年前的程寂还胖一大圈,容貌更是奇丑无比,歪着脖子说话都说不清。 莫夫人早知道他的样子,没有过多惊讶。反正男人除了皮囊,还是有权势地位最重要。 “灯彩,这位就是萧公子,是不是长得一表人才,眉清目秀?我初见他时,他还给我吃糖呢,真是个心善的孩子,将来,你们在一起,他定不会亏待你的!” 莫夫人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夸儿子,嘴巴笑的合不拢。 “是呀,莫姑娘,我这儿子傻是傻了点,最是孝顺了,前天还亲自给我下厨做饭,人虽然不开窍,但是做事还是会的,以后啊,我打算将家里的铺子都交给你们打理,我跟他爹也该享享清福了。” 莫灯彩强忍住心中的委屈,挤出一抹笑,就差掉眼泪了。 为自己的自由,为了故成的将来,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侯夫人,您说得对,我也觉得公子面善,好似以前跟他见过。” “是吗?哈哈哈,决儿,快带莫姑娘出去走走。” 萧决傻笑着,“嘿嘿……”看见莫灯彩生得漂亮,想去摸她的手。 莫灯彩刚起身不着痕迹的避开了,被莫夫人瞪了一眼,用眼神警告她:给我安分点! 萧决胆子小,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娘亲。莫灯彩为了安慰他,只好主动牵着他的手,“萧公子!” 第一次除了有娘亲以外的人亲近他,萧决高兴得不得了,带着她就去园子里看他的宝贝阿猫。 萧决喜欢养猫,因为没人陪他玩,独自一人养了八只猫,他一去,猫咪都会往他脚边靠,一只黄色碧眼的猫温顺的躺在他的怀里,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触摸着猫毛。 “姐姐姐姐,我们一起玩捉迷藏吧,我家很大,可以藏好多的地方!” 莫灯彩看着他的孩子心性,反而没有之前的反感。 “你为什么想玩捉迷藏啊!” “因为我喜欢玩却只能跟猫猫玩啊,猫猫太笨了,每次我找它们,它们都会发出声音,一下子就被我找到了。如果我找你的时候,你可千万别说话哦!” 她叹了口气,无力的找了个地方坐下。 不知道她活着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她自我安慰着,其实嫁给他,跟嫁给程寂没什么两样,他如果瘦下来,也会像程寂一样不是? 俩人玩了好一会,侯夫人特别开心,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就合得来。莫家的虽然大了几岁,又是坏了名声的,但据莫家说——她并未失去清白,还不算丢人。她萧家可以证明给别人看,她的儿子可不是没人要,也能生儿育女。 第143章 道谢 得知了朝堂上发生的事,姜雪时嗤之以鼻,亡羊补牢竟然还成功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一次表面上让他们得逞,实际上,他们自己暴露,也省得一个个去查了。 程寂和芳谷回来,没有半点头绪,整个上京城这么大,还得秘密查找,光靠他们俩是不行的。 不过程寂却没有气馁,将地图上某些地方一个个排除,还有已经去过的地方。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有两个妇人来到了将军府门口求见。 姜雪时问胡管家,“是哪家的?” 胡管家嫌弃道:“一个瘸子,一个瞎子,那篓子里提了一筐鸡蛋,说是来找程大夫的。” 姜雪时顿时明了,“你将二人带到正厅,小心伺候了,程大夫随后就到。” 程寂正忙碌着,听说有人要见自己,便先将手头上的忙完。 他都不紧张,姜雪时也没有催他,想想也是无关紧要的人。 不过程寂很快就写完了,“我先去瞧瞧,没准是我以前的病人。” “那可不,让下人们规矩点,别丢了将军府的脸。”刚刚看到胡管家轻蔑的笑容,她就知道不是什么贵客。 程寂平时都不怎么使唤人,能力所能及的都自己动手了,只敷衍了的“嗯”了声就走了。萤烛和巧葱趁这个空档,将火盆子里的炭拨弄两下,又添了两个盆子,拿来水帮她擦洗身体。 之前痛得她整夜睡不着觉,根本睡不好,吃东西没胃口。白日里炖了许多雪燕,也没吃上几口,不一会就得喝两碗药。每次苦得她皱眉,程寂就会塞一颗酸甜的梅子。 自从雷孟知出了事,萤烛便开始担忧僮福,他去了许久也没传来什么消息。 姜雪时安慰她:“一来一去再快也得两个月,那杨政去的地方远着呢,他还得花时间去调查。” 但愿如此吧! 萤烛脸上缓和了一点,心里依旧堵得慌。 巧葱见她的伤口慢慢结痂了,心里高兴不已。 “相信过不了多久,小姐就能起来了。” 她倒是不着急,“我受了伤,他们个个都敢来弹劾我,那我便多在家休息休息,看谁先坐不住。” “论心计谁能比得过小姐?以后你可不能再独自出门了。” 当初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法理智。 程寂来到大厅时,看见了熟悉的的妇人,旁边的一位老人杵着拐杖,手里还有一篮鸡蛋。 见到程寂的时候,老夫人步履蹒跚的上前问,“这位就是程大夫吧!” “正是在下,敢问老夫人和这位夫人是什么关系?” 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旁坐着的妇人再也憋不住了,不由分说就跪在地上,还好地上有地毯,不至于跪得膝盖疼。 “恩人,请受我一拜!” 程寂立刻将她扶了起来,“夫人快快请起,我受不得如此大礼。” “程大夫如活佛在世,不嫌弃小女身份低微,一穷二白还邋里邋遢的,不仅在生命垂危之际出手相助,更是自掏腰包让人救治和照顾我的女儿和外孙女,老身实在是无以为报,家中还剩下点鸡蛋,望程大夫不嫌弃,收下我们母女的一番心意!”老妇人念着他的好。 程寂不知道她们一瞎一瘸的家人走了多久,双手接下,“那在下就谢谢夫人的好意了!” 妇人咧开嘴,笑得很是开心。 他知道这时候不接,肯定会使她们自尊心受创。 “两位从何处而来,那日为何让令爱独自出门?她双目近乎失明,牵着幼子甚是危险。” 提起这老妇人便开始抹眼泪,“我年纪大了,去山上砍柴摔了一跤,这腿便好不了。村里没人愿意给我们娘俩看病,因为我们不仅没有钱,还欠着许多债务,桂兰不得已便拿着家里的一个玉佩准备去当掉,给我买点药回来,谁知那会摔了一跤,导致早产了。” “家里就你们三个人吗?” 桂兰摇摇头,“还有我爹,他瘫痪在床根本无法行动,全靠我娘照顾。” “在下还是想弄明白,你的两个孩子生身父亲为何对你们不闻不问?” 老妇人委屈得眼泪不停的流,想哭又不敢太大声,只轻轻的抽泣。 “都怪我不好,她小时候没看好她,戳瞎了一只眼睛,她十五岁的时候,独自一人去山上采蘑菇,被路过的人给强暴了,我们四处找也不见那人踪影。我女儿又没看清那人长像,被蒙了眼睛身心受创,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村里人就开始说三道四。” 桂兰低下头,“娘,我对不起你,不要再说了,我让你们蒙羞了。” 程寂非常同情他们的遭遇,这世上有太多的法外狂徒,因为没有证据无法捉拿归案,为何没有黑白无常索他的命? “姑娘,这不是你的过错,你不要自责。那这第二个孩子,又是谁的呢?” 老妇人还是摇头,“如同第一次一样,我跟她爹不在家的时候,被哪个天杀的给欺负了,等我们回家时,家里一片狼藉,唯独留下了这块玉佩。” 桂兰也在一旁红了眼圈,“我原本是想给它扔掉,可是我又想抓住贼人去报官,那官府根本不理会我的冤情,我这玉佩压根查不出真相。” 老妇人继续解释,“我们俩老有时候真想死了一了百了,可是又心疼闺女和两个外孙无人照顾,老伴气得失心疯,活不过两年了。若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拿这脏物去换银两?” 程寂接过那玉佩正反瞧了瞧,上面只有一轮残月,看不出来历。 桂兰说了这么多,怕耽误他的时间,赶紧拉着老妇人就要拜别,“恩人,我跟我娘便先回去了,若他日我们生活好些了,再来拜谢恩人!” 程寂也知道天色不早,而且她们提着鸡蛋走到现在,肯定又累又饿,忙拦住母女二人。 “老夫人,天色已晚,你们家里可有叫人帮忙照看孩子和老人?” 桂兰点点头,“我们出门时让隔壁的夫妻帮忙照看一天,若我们明天再不回去,别人肯定不乐意了。我儿还小,怕饿着肚子,所以得赶紧回去。” 程寂有心留她们住宿,但是她们家里还有老小需要照顾,便不敢多言。 “我送你们回去,顺便查查这玉佩的出处。” 桂兰羞愧道:“这怎么好意思,我们自己能走回去的。” “你遇险两次了,这路上不安全。我先让人准备吃食,一会咱们路上吃。” 老妇人颤抖的看了眼女儿,心中涌出一股暖流。这世上,好人还是多的。 第144章 孩子被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