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讨厌的人商业联姻后》 第1章 第 1 章 秋天的片场,寒风刮在脸上已经带上了凛冽的意味。就在前几天,气温还顽固地停留在三十度以上,一夜之间却骤降了十几度,仿佛冬天迫不及待地想要宣告主权。 苏栖迟只穿着一件丝质衬衫,轻薄的布料地贴在身上,更显得他身形单薄。镜头对准了他和男一号,这场戏他也是一个配角,饰演一个纨绔,与男一号起了争执,被对方泼水羞辱。 “Action!” 男一号念完台词,按照剧本,拿起桌上的水杯,泼向苏栖迟。水是常温的,但在十几度的气温里,已然带着刺骨的凉意。第一杯水泼过来,苏栖迟下意识地闭了闭眼,水珠顺着他流畅清晰的下颌线滚落,洇湿了前襟,忍着瞬间的冰冷,他完成自己的台词和表情。 “卡!情绪不对,再来一条!”导演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 第二杯,第三杯…… 男一号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个简单的泼水动作做得拖泥带水,要么力度不够,要么方向不对,总能让导演找到理由喊“卡”。冰冷的液体一次次袭上苏栖迟的脸。他那张漂亮的脸被水一遍遍洗过,冷白色的肌肤在灯光下几乎透光,长而密的睫毛被打湿,黏连成簇,像被暴风雨蹂躏过的蝶翼,脆弱得不堪一击。湿透的衬衫紧紧贴着身体,寒风一吹,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唇上秾丽的红色,也因寒冷开始慢慢褪去。 拍到第八条时,又一杯水迎面泼来。强烈的冷刺激让苏栖迟鼻腔一酸,他忍不住偏过头,打了个喷嚏。水珠从他纤长的、挂着水线的睫毛和挺直秀丽的鼻尖被甩落。他眼尾下方那颗极浅淡的泪痣,在水光的浸润和微红的眼眶衬托下,变得清晰鲜明,如同雪白宣纸上唯一一滴墨,砸在观者心上。那一刻,他身上强撑的纨绔外壳被彻底击碎,流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易碎的美丽。 就是这一个下意识的、脱离剧本的反应,似乎点燃了男一号积压的不满。 “够了!”男一号猛地将手中的玻璃杯摔在地上,刺耳的碎裂声惊醒了片场所有人。他指着苏栖迟,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片场大部分人听见,“演技这么差还出来丢人现眼?一个场景反复NG八次还过不了,简直浪费大家时间!” 说完,他看也不看导演和苏栖迟,对助理招招手,摆下一句,“今天真晦气!不拍了,明天再说。”便扬长而去,留下片场一片尴尬的寂静。 男一号是圈内有名的嚣张跋扈,仗着背后有资本力捧,耍大牌、欺压小演员是家常便饭。 苏栖迟的助理小跑着过来,赶紧递上毛巾。助理一边帮他擦水,一边压低声音愤愤不平,“欺人太甚!明明是他自己今天状态不对,故意找茬!就他那样还谈演技?呸!” 苏栖迟没说话,只是默默接过毛巾,擦拭着脸上和脖子里的水。他安静垂眸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配合那颗泪痣,美好得像一尊被风雨侵蚀却依旧精美的琉璃盏,让人不忍责备,只想呵护。 这样的刁难,他经历得太多了。从他踏入这个圈子,因为他这张过分出众、甚至带着几分侵略性的漂亮脸蛋,明里暗里的排挤和针对就没断过。男演员怕被他抢风头,女演员有时也心存嫉妒,导演呼来喝去更是常态。他没有背景,签的是个小公司,连助理都是和好几个艺人共用的。 助理看他沉默,叹了口气,安慰道:“哥,别往心里去,这个圈子就这样,红的都是资本捧的丑孩子。你条件这么好,只要努力,肯定有出头之日!”她还要赶去照看同公司的另一个艺人,匆匆安慰几句也走了。 这时,导演踱步过来,脸上带着一种油腻的笑意。他拿出纸巾,作势要帮苏栖迟擦掉鬓角没擦干净的水珠,手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脸颊。 “栖迟啊,冻坏了吧?”导演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言语间充满了暗示,“男一号脾气是大,受委屈了。晚上一起吃个饭?我给你好好说道说道,顺便……看看能不能给你再加点有亮点的戏份,嗯?” 苏栖迟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他抬眼,凤眼微微上挑,眼尾延伸出一道流畅的弧度,眼神清亮而锐利,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避开了那只不老实的手, “不了,导演,我还有事,先走了。” 导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哼一声:“不识抬举。”转身走了。 苏栖迟心里清楚,今天这场戏,恐怕不仅白挨了冻,连这点可怜的镜头最后能不能保住都难说。类似导演这样的“暗示”,他遇到过太多次了。他厌恶这种交易,他想靠自己的能力和努力站稳脚跟,而不是做一个依靠潜规则上位的、名副其实的“花瓶”。 他换回自己的衣服,拿出手机,屏幕亮起,壁纸是他第一个有台词角色的截图。他看着壁纸,深吸一口气,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重新凝聚起一点微光,将所有的冰冷和屈辱都压了下去。他必须调整好心情,手机震动,母亲发来消息,语气急切,让他无论如何今晚回家一趟。 路上,他给母亲回电话,询问到底是什么急事。母亲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只说回家再说,更让苏栖迟心头笼罩上一层不安。 到家推开门,发现父亲竟然也罕见地在家,没有去应酬。父母都坐在客厅沙发上,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种阵仗,让苏栖迟一时有些心慌,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母亲先开口,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宝宝,你年纪也不小了……” 她话还没说完,父亲就皱着眉打断,语气是惯常的严肃与不满,“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外面搞些什么名堂!也不知道帮我干点正事!” 苏栖迟和父亲的关系僵化已久。父亲是白手起家的商人,一心指望独子继承家业,偏偏苏栖迟铁了心要当演员,为此父子俩没少争吵。苏栖迟并不知道,家里看似光鲜的生意早已外强中干,岌岌可危;他更不知道,他能接到的一些小配角,还是母亲心疼他,背着固执的丈夫,偷偷托了人情才得来的。 母亲瞪了父亲一眼,连忙拉住苏栖迟的手,声音带着哽咽,“宝宝,妈妈真的担心你。你一个人,又不会照顾自己,等我跟你爸……以后走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苏栖迟心头一紧,立刻反驳,“妈!你胡说什么呢?你们不是好好的吗?” “妈妈是说如果,”母亲抹了抹眼角,从茶几上拿起一张照片,递到苏栖迟面前,“瞿家……就是那个很有名的瞿家,提出想联姻。对方是瞿予川,那孩子我打听过,从小就优秀,能力强,人也稳重有责任感。关键是,你们还是高中同学,知根知底的。他要是能照顾你,我跟你爸……也就放心了。” 苏栖迟接过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上面的男人西装革履,俊朗矜贵。 瞿予川。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那个永远穿着熨烫平整的校服,永远高高在上,看他们这种“差生”如同看垃圾,曾当众评价他“不过是个靠家里的草包”的……自大狂。道貌岸然,自以为是,是他高中时代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一股强烈的排斥感涌上心头。 “我不要。”苏栖迟把照片扔回茶几上,语气斩钉截铁,“我不愿意。” 苏母与苏父夫妻关系和睦,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她向来宠爱儿子,几乎百依百顺,见状立刻心疼地看向丈夫,“老公,宝宝他不愿意就算了吧?瞿家虽然有钱有势,但那种大家族,规矩多,关系也复杂,宝宝这性子过去,万一受了委屈怎么办?” 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当瞿予川那位后妈找上门“提议”联姻时,苏家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今时不同往日,瞿家动动手指,就能让苏家彻底破产。这根本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苏父猛地一拍桌子,情绪激动之下,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脸都涨红了,“咳咳……由不得你说了算!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咳咳……也得同意!” 看着父亲咳得喘不过气的样子,和母亲焦急含泪的眼神,苏栖迟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垂下头,额前碎发的阴影遮住了他此刻的眼神,只留下一个紧绷的、优美的下颌线条。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最终,在母亲哀求的目光下,他咬着牙,极其勉强地挤出一句:“……先见一面再说。” 时隔多年的“重逢”,被安排在一家格调高雅的咖啡厅。 苏栖迟故意穿得很随便——宽松的旧卫衣,破洞牛仔裤,头上扣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给自己点了一杯拿铁,然后便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出神。即便穿着如此随意,他过于出色的相貌和周身那种与世隔绝的真空氛围,依然让他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不断投来的目光。 约定见面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他提前了半小时就到了,出于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心情。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的挂钟指向两点半、三点……瞿予川始终没有出现。 一股被戏弄的怒火慢慢涌上心头。这个人,果然还和高中时一样,自大到根本不把别人的时间放在眼里。 就在他失去所有耐心,准备起身离开时,一道挺拔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咖啡厅门口。瞿予川穿着一身显然价格不菲的定制西装,每一根线条都透露出严谨与精致。他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窗边这唯一一个客人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迈步走了过来。 “苏栖迟?”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确认,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剔,“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没规矩。” 苏栖迟抬起头,露出他整张脸,凤眼锐利地看向对方,毫不客气地回敬,“彼此彼此,你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傻逼。”——连迟到该有的道歉都不会说的讨厌家伙。 瞿予川不否认苏栖迟的美,饶是见过很多美人的瞿予川再次见到苏栖迟,脑中还是有一种被美丽“袭击”后的短暂空白,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 这种感觉很矛盾,美丽让人想靠近又让人想逃离,就像苏栖迟本人一样矛盾,明明凤眼多情,但他眼里却总是盛着疏离感,仿佛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致,明明他看上去给人一种冷感,可唇珠微凸下唇饱满得像一颗成熟欲坠的果实,看上去像水嫩多汁的蜜桃,等着人去咬。 瞿予川在他对面坐下,身体舒展地靠在椅背上,没有丝毫寒暄或解释的打算,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公事公办,仿佛在陈述一份商业合作草案。他清晰地列出了结婚的“好处”:替苏家解决所有债务、并提供顶级的影视资源将苏栖迟捧红。作为回报,苏栖迟需要在他需要的时候,扮演好“瞿太太”的角色。 他语调平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笃定。他调查过苏栖迟,知道苏家如今的困境,知道苏栖迟在娱乐圈举步维艰。在他看来,这些条件,对于眼前的苏栖迟和苏家而言,不啻于天降甘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苏栖迟似乎完全没有在听这些诱人的条件。他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眼神空旷,仿佛灵魂抽离。直到瞿予川说完,他才缓缓转过头,脸上没有预料中的欣喜若狂,也没有被侮辱的愤怒,反而带着一丝熟悉的、让瞿予川极其厌恶的讥诮和玩味。 他拿起小勺,慢条斯理地搅动着面前早已凉透的拿铁,饱满的、红润的下唇微微抿着。然后,他抬起眼,目光直直地刺向瞿予川,清晰地说道。 “瞿总,你的条件……很动人。”他顿了顿,“但我有个问题——” “你还记得高中时,你说过我这种只会靠家里的废物,将来注定一事无成吗?” 他满意地看到瞿予川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 苏栖迟向前倾了倾身体,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冲击力,笑着问道:“现在,你要跟你最讨厌的、看不起的废物结婚吗?” 这一刻,他不再是片场那个脆弱的美人,他唇角的笑,他清透眼瞳里的光,都化成了一柄精准无比的、名为美丽的刀刃,直刺瞿予川的心脏。 瞿予川为什么会刻意贬低苏栖迟为“徒有其表的花瓶”?除了他嘴比较欠之外,实际上是一种因为被这美丽所触动、超出了他掌控范围而产生的防御机制。 苏栖迟:唉,碰油,我的美貌你也很着迷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面对苏栖迟的不配合瞿予川感到头疼,但更让人头疼的是他后妈背后的小动作。这个女人不忙着教育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偏要来假惺惺地搅和他的婚姻。 瞿予川母亲早逝,父亲瞿康诚很快另娶,后妈很快生了一个男孩。记忆中,父亲对他这个长子总是严苛多于慈爱,那份肉眼可见的、毫无保留的宠爱,全都给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在那个家里,他像格格不入的局外人,看着别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相反的,瞿老爷子也就是瞿康诚的父亲、瞿予川的爷爷偏爱长孙,老爷子虽然年事已高,但在瞿氏依旧拥有绝对的话语权,经常帮瞿予川撑腰。 后妈从未停止过为她亲生儿子的前途筹谋。眼看瞿予川到了适婚年龄,能力出众,又得瞿老爷子看重,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一旦瞿予川与某个实力雄厚的家族联姻,强强联合,她的儿子将再无出头之日。 于是,她那“精明”的目光,落在了苏家,落在了苏栖迟身上。 苏家,一个曾经体面、如今却家道中落、只剩空壳的家庭。苏栖迟,那个一事无成苏家独子。在后妈看来,这简直是完美人选——“看上去体面,实际上什么都不是”。既能堵住悠悠众口,完成瞿家长孙结婚的任务,又绝不会给瞿予川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助益,甚至可能成为他的拖累。 更“妙”的是,后妈不知用什么方法,早些年竟发现了瞿予川的性向,并立刻“忧心忡忡”地告知了瞿康诚。瞿康诚对此勃然大怒,觉得这是离经叛道,更加不喜他这个“不正常”的长子。这也使得后妈此刻提出为他安排一个男性联姻对象,显得那么“顺理成章”且“用心良苦”——看,我多么为你着想,连你的“特殊癖好”都照顾到了。 瞿予川自然看穿了这拙劣却又毒辣的算计。他厌恶这种被摆布的感觉,婚姻在他心中,是庄重的,不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他自然不愿意和那些娇纵的千金小姐结婚,但同样,他也不愿意和一个完全陌生、仅凭后妈一面之词就定下的男人结婚。 然而后妈早已先斩后奏,将苏栖迟的情况“恰到好处”地透露给了父亲和爷爷。他不知道后妈到底在爷爷面前说了什么,那个一向眼光毒辣、要求苛刻的老人,竟然对苏栖迟这个他素未谋面的人,流露出了罕见的满意态度。 他意识到,这场联姻,他避无可避。今天拒绝一个苏栖迟,明天后妈还会找来别人。与其被动地等待一个未知的、可能更糟的对象,不如接受这个已知的对象。 咖啡厅里流淌着轻柔的钢琴曲,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周围环境轻松,也不能化解两人之间紧绷的氛围。 “废物?”瞿予川缓缓重复这个词,声音低沉而冷静,“我确实不记得具体说过谁。不过现在看来,你倒是很擅长对号入座。”他对苏栖迟的印象不多,当然也记不起来他曾经有没有这样评价过苏栖迟。高中的时候学校里多的是不学无术的废物,这种话他确实说过,但对象是谁他早就不记得了。 瞿予川抬起眼,目光第一次如此专注且带着审视地落在苏栖迟身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在苏栖迟身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阳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琥珀色的瞳孔在光线下清透得不可思议,那颗点缀在左眼下的泪痣,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为他此刻挑衅又倔强的神情,平添了几分易碎的脆弱感,矛盾得惊心动魄。 废物?显而易见,苏栖迟现在混的很差,确实是废物......美丽的废物,一事无成,空有美貌。 这都是事实, 瞿予川微微后靠,陷进柔软的皮质沙发里,属于上位者的审视目光无声地笼罩住苏栖迟,“不过,你似乎很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还是说,你至今仍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他的手指轻敲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峙。 “我不愿意。”苏栖迟拒绝的干脆。 瞿予川真的没想过苏栖迟会这么干脆地拒绝,也想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但他不打算再追问下去,他不想在苏栖迟这里浪费时间,他今天来也不是和苏栖迟商量的,他已经决定好了要和苏栖迟结婚,因为再选别人也是浪费时间,苏栖迟对他来说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他对苏栖迟来说肯定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一笔买卖,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不愿意的? 苏栖迟拒绝后,看瞿予川眉头紧锁,长久不说话,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已经做好了双方达不成一致的准备。瞿予川这样的自以为是,被他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拒绝肯定会恼羞成怒。如果是瞿予川看不上他,提出不愿意和他结婚,那他父母是不会为难他的。而他最近正在为一本很热门的小说改编的双男主电视剧的试镜做准备,他已经研读了好久的小说原著,如果能在其中拿下一个配角对他来说都是很好的,就这样一个小小的配角,还是经纪人李姐给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他要抓住机会。 苏栖迟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瞿予川接下来的话让他意想不到。 “虽然你现在确实是一事无成,但是我要和你结婚这件事,和你是不是个废物没关系,我再说一遍,我要和你结婚。” 苏栖迟觉得很搞笑,瞿予川没有问自己愿不愿意和他结婚,而是直接说我要和你结婚,他抬起眼,眼里混合着屈辱、愤怒和一种倔强,极具攻击性,“我不要。” 瞿予川觉得和苏栖迟没办法沟通,苏栖迟可能还没明白现在自己的处境,现在是他能说不要就不要的吗?他根本别无选择。而且自己也根本没有嫌弃他一事无成,不管苏栖迟什么样,他都会和他结婚。但显然现在的苏栖迟没办法沟通,瞿予川不打算再在这里浪费,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丢下一句话和一张名片,直接下达了命令,“明天上午来我办公室找我。” 等瞿予川走了,苏栖迟才拿起放在桌上的名片,他慢条斯理地、极其用力地将它揉捏成一团,仿佛要将某种情绪也一并碾碎。然后,他手腕一扬,将那团废纸精准地抛进了自己那杯早已冷透、色泽浑浊的咖啡里。 苏栖迟回到家,母亲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紧张与期待,“宝宝,见面怎么样?还合得来吗?瞿予川那孩子……人怎么样?” 不好,合不来,傻逼。 苏栖迟在心里冷笑,但看着母亲眼中那小心翼翼的希冀,看到母亲的态度,他隐约感受到了家中摇摇欲坠的境况,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生平第一次说出了违心的话,声音有些干涩,“……我们聊得挺愉快的。他……人很好。” 苏母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绽开欣慰的笑容,拉着苏栖迟的手,“那就好,那就好!他们都说予川是个稳重可靠的好孩子,等你结婚了,有他照顾你,我和你爸也就放心了……” 看着母亲如释重负的表情,苏栖迟只觉得一阵无力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比在片场被泼了八杯冰水还要寒冷刺骨。 第二天一早,苏栖迟还是出现在了瞿氏集团总部楼下。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在晨光中反射着冷硬的光泽。他依旧穿着随意,与周遭西装革履、步履匆匆的精英环境格格不入,像一幅色彩浓烈却笔触随意的油画,被误挂在了规整严谨的线条建筑里。 前台小姐挂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苏栖迟语气平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边缘已经破损,甚至还残留着褐色污渍的名片,“我找瞿予川。” 前台的目光在那张堪称“惨烈”的名片上停留一秒,笑容未变,但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 苏栖迟拿出手机,拨通了名片上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铃声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接听、准备再次转身离开时,电话在最后一秒被接通。 “喂。”瞿予川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在楼下。”苏栖迟几乎同时开口。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了,不一会儿,前台得到了指示,恭敬地引领苏栖迟走向总裁专用电梯。电梯内部光可鉴人,映出他略显孤寂的身影和帽檐下紧绷的下颌线条。 电梯直达顶层,有人在门口专门等候,无声地将他引至瞿予川的办公室,并关上了门。办公室极大,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匍匐在脚下的城市全景,视野开阔。瞿予川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处理文件,依旧穿着一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高定西装。 苏栖迟没有立刻打扰他,而是踱步到落地窗前,静静地看了很久。城市的浮光掠影、车水马龙都映在他眼里,却仿佛留不下任何痕迹,只有一片空旷的、与这繁华格格不入的疏离。 瞿予川处理完手头急件,才抬起头,目光落在苏栖迟身上,尤其是在那破洞牛仔裤处裸露的、微微泛着青白的膝盖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但他终究没说什么。 瞿予川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烦躁,将一份装订好的文件推到办公桌另一端。“看看这份协议,有问题就说,没问题就签。” 苏栖迟走过去,拿起那份厚厚的文件。指尖划过光洁的纸面,“婚内协议”四个加粗的字眼让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白纸黑字,条款清晰得冷酷,事无巨细地写明了瞿予川对他的要求。他要与瞿予川同住,并且在一切公开场合,需要与瞿予川表现出“必要的亲密与和谐”,瞿予川会给他可观的生活费,同时也会给予苏家相应的商业支持……为期一年,到期另行商议。 仔细看这些条款,瞿予川在金钱上确实大方得惊人,但其他条款…… “行程报备,不行。”苏栖迟指尖点在那一条上,声音不容置疑,“我需要个人空间和工作自由。”他抬起眼,那双凤眼里没了昨日的激烈讥诮,只剩下谈判式的冷静。 瞿予川皱眉,“这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 “最大的麻烦就是你和我这段婚姻本身。”苏栖迟毫不退让,“免谈。” 接着,他的目光落到关于“夫妻义务”的条款上,虽然措辞隐晦,但意思明确。苏栖迟的耳根不易察觉地红了一下,随即是更深的恼怒。“互相演戏也就算了,这种事情怎么演得出来?瞿总难道还能对着讨厌的人硬得起来?”他的话直白而尖锐,带着破罐破摔的意味。 “这是婚姻的一部分,”瞿予川公事公办地说,眼神在他因情绪波动而微微泛红的耳朵扫过,“我希望合作关系尽可能……真实,避免外界疑心。当然,你有权在合理范围内拒绝。”他需要这段婚姻看起来无懈可击,至少在外人看来如此。 一场拉锯战后,两人最终签署了一份极其详细的“合作协议”。当苏栖迟最终在签名处落下自己的名字时,笔尖划过纸张,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他看着并排出现在同一张纸上的“瞿予川”和“苏栖迟”,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两个名字,以这样一种方式被捆绑,显得荒谬又真切。 “婚礼时间太仓促了,以后再说,你最近空出几天时间,我们去国外办理婚姻登记。” “登记?有必要吗?”苏栖迟放下笔,感觉指尖冰凉,“而且我也没空。”他想起那个即将到来的、对他至关重要的试镜。 瞿予川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压迫感。他看着苏栖迟,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会认真对待婚姻,无论它因何开始。希望你也能同样认真对待。” “认真?”苏栖迟的目光扫过手中厚厚的协议,语气嘲讽,“确实挺认真的,协议准备了十页纸。” “我是说婚姻本身,”瞿予川强调,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执拗,“不是儿戏。法律上的认定是对双方的约束和保障。不签协议,怎么明确规则,保证你的权利?” “无所谓了。”苏栖迟别开脸,避开他那过于专注的视线,一边逼迫他结婚,一边又要保证他的权益?这是多么好笑的事情。他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留下一个单薄却又带着一种漫不经心颓废美感的背影,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清晰地传入瞿予川耳中,“我会遵守合同,在人前当好你的‘完美伴侣’。也希望瞿总记住,我演戏是为了梦想,不是为了给你当附属品。”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在瞿予川的心头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与烦闷。 瞿予川站在原地,望着苏栖迟消失的方向,办公室里还残留着一丝属于苏栖迟身上清冽又带着点叛逆的气息。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第一次对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产生了清晰的怀疑——把这个浑身是刺、貌美却倔强的苏栖迟绑在身边,是不是真的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场始于算计和妥协的婚姻,前方似乎已是迷雾重重。 而门外的苏栖迟,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才允许自己靠在冰冷的金属轿厢壁上,轻轻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受伤的蝶翼般脆弱地垂下,在白皙的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青影,掩去了所有汹涌的情绪。 你小子,你有这么漂亮的老婆你就偷着乐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苏栖迟站在自己房间的中央,脚边放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敞开着,里面空空荡荡。他才签下那份堪称“卖身契”的婚内协议,瞿予川那边便已安排好一切,催促他今日就搬过去。速度之快,让他几乎没有喘息和反悔的余地。 “宝宝,”苏母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脚步轻轻地走进来,脸上写满了不舍与担忧,“你这就要搬出去和他一起住了?这么快?你们……你们还没结婚呢,婚礼都没办。”她的目光在儿子和那个空荡荡的行李箱之间来回逡巡,语气里充满了不真实感。 苏栖迟停下手上漫无目的的动作,转过身。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身姿挺拔,明明是即将踏入婚姻的人,看起来却仍带着几分少年般的干净与单薄。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时间太仓促了,婚礼以后再说吧。而且……婚礼很麻烦,我也不太想办。” “好吧,可是……”苏母欲言又止,眉头微蹙。没有婚礼的祝福,没有众人的见证,这算什么结婚呢?到底是他们委屈了儿子。 “没事的妈,”苏栖迟看出母亲的忧虑,走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婚礼以后再补也一样。瞿……予川说我们先领证,过几天就出国把手续办了。” “哦,先领证也可以。”苏母点了点头,目光却依然胶着在儿子脸上,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不情愿的蛛丝马迹。 苏栖迟转身继续收拾,他的东西确实不多。几件常穿的休闲服,几本翻得起了毛边的表演理论书籍和写满笔记的剧本,便是他行李的大半。他将衣服叠好放入箱中,动作间,微微低垂的脖颈线条优美而脆弱,那颗点缀在左眼下的浅淡泪痣,在光线下若隐若现,为他平静的神情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这寥寥无几的行李,不像是要搬去与人共建家庭,倒像是临时借住几天的过客。 苏母看着那几乎没装满一半的行李箱,心头一酸,忍不住上前拉住苏栖迟的手,“宝宝,你是不是不开心了?都是我们不好……让你连个选择都没有,赶鸭子上架,随随便便就决定了你的终身大事……”她的声音带上了哽咽。 苏栖迟立刻反握住母亲的手,抬起眼,他努力弯起嘴角,勾勒出一个安抚性的、极其漂亮的微笑。“妈妈,没有的事。”他语气轻快,甚至带着一点刻意营造的雀跃,“我挺满意的,予川他不仅家庭条件好,人也很好的。我和他……一见如故,互相都挺有好感的。他对我很好,你看,”他从口袋里拿出瞿予川给他的那张黑卡,在母亲眼前晃了晃,故作得意,“他给了我这个,叫我随便刷。” “那就好,那就好……”苏母看着儿子脸上的笑容,稍稍安心,但眼眶还是红了,“宝宝,妈妈就是舍不得你。总觉得你还小,没想过你会这么快就结婚……” “舍不得我?”苏栖迟歪了歪头,唇角扬起,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我和予川说说,让你也一起来住?” “胡说!”苏母被逗笑了,轻轻拍了他一下,“这不是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吗?再说,我也舍不得你爸一个人在家。”她叹了口气,仔细替苏栖迟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离得这么近,你们想我,我随时就回来看你们。” “那你到时候,记得带予川一起回来吃饭。”苏母叮嘱道。 “嗯,好。”苏栖迟乖巧应下。 苏母看着儿子漂亮得过分、却总带着点倔强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宝宝,你这么可爱,和予川相处的时候,性格不要太硬了,有时候……适当撒撒娇……” “妈!打住!”苏栖迟瞬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打断母亲的话,“你这样说太奇怪了。”让他对瞿予川那个自大狂撒娇?这画面光是想象一下,就让他觉得比在片场NG二十次还要艰难。 “奇怪什么?”苏母嗔怪地看他一眼,“你没谈过恋爱,男人都吃这一套。”说着,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两本包装花哨的书,塞进苏栖迟的行李箱。 《如何讨老公欢心》、《夫妻关系和睦的一百种方法》 “这些你也带去,有空多看看,学习学习。”苏母一脸认真,“你爸当年,就很吃这一套。” 苏栖迟看着那两本书的封面,额角几乎要冒出黑线。他随手翻了两页,里面诸如“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之类的描述,让他头皮发麻。他的唇瓣紧紧抿着,脸上是一种混合着尴尬、无奈和誓死不从的倔强表情。让他对瞿予川做这些?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妈……这个就不用了吧……”他试图挣扎。 “带着!”苏母态度坚决,直接将书压在了行李箱最底层,“听话,总没坏处的。” 苏栖迟看着母亲殷切又带着些许担忧的眼神,终究没能再说出拒绝的话。他默默地合上行李箱,拉上拉链,也仿佛将那份对未知婚姻的忐忑,和对母亲的不舍,一并封存了起来。 瞿予川好像真的对这场婚姻很上心,早早派人来接他。 “夫人,您好,我是少爷给您派的助理,我叫小王,以后有需要请随时叫我。” 王助理打过招呼接过苏栖迟的行李,并帮他拉开了车门。 “呃,别这样叫我。” “好的,苏先生。”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苏栖迟望着窗外的街景发呆。如何讨老公欢心?让他讨瞿予川欢心?他连一个好脸色都不会给那个傻逼看,自以为是、骄傲自大,等那天他火了就离婚! 车辆驶入一个安保极其严格的顶级住宅区,最终停在一栋独栋别墅前。 王助理为他拉开车门,恭敬地引他入内。 别墅内部的装修如同其主人一般,是极致的现代简约风,大面积的黑白灰配色,昂贵的意大利家具线条利落,处处一尘不染,却也冰冷得缺少人气。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却同样规整的庭院,一切都像被精确计算过,完美,却没有温度。 瞿予川似乎刚下班不久,换下了西装,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前喝水。听到动静,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苏栖迟和他那个显得过分单薄的行李箱上。 “来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苏栖迟应了一声,视线不自觉地被瞿予川吸引。褪去了笔挺西装的束缚,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许居家的随意,但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矜贵与疏离感并未减少。暖色的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柔和了冷硬,却凸显出一种沉稳的英俊。 瞿予川放下水杯,走向苏栖迟,“带你介绍一下。” 客厅、书房、厨房、健身房、影音室等,别墅很大,房间很多,住两个人绰绰有余,甚至显得有些空荡。 “除了我的书房,”瞿予川在一扇深色木门前稍作停顿,目光扫过苏栖迟,“其他地方你随意出入。” “哦,”苏栖迟应了一声,心想瞿予川在“领地”划分上倒是出乎意料的大方,他更关心实际问题,“我睡哪?” 瞿予川带他走到二楼主卧,主卧极大,依旧是延续了外间的冷色调,一张尺寸惊人的深灰色大床占据中心位置,看起来柔软,但这里明显是瞿予川睡的房间。 “我睡这里?”苏栖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驳,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协议里没说……”协议里可没写要同床共枕! “你不愿意?”瞿予川转过身,面对着他,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抬手指向阳台,“没有收拾客房,要不你今晚睡阳台?” “瞿予川!!!” 苏栖迟生气了,原本还有些拘谨和疏离的表情生动起来,眉眼间染上薄怒,眼下那颗泪痣因为情绪的波动而愈发清晰鲜明,他此刻像极了一只被踩了尾巴、浑身绒毛炸起准备挥爪子的猫,漂亮,却充满了攻击性。 瞿予川看着他这副模样,觉得有趣,他不介意漂亮小猫挥爪子。 他理所当然地说:“我爷爷可能会随时突击检查。而且新婚夫妇分房睡,你是想第一天就穿帮吗?”他的目光扫过苏栖迟因为生气而微微睁大的眼睛,那里面琥珀色的流光在卧室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透。 “你自找的。”苏栖迟扭过头,白皙的脸上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语气硬邦邦地给自己找补,“我警告你,我晚上睡相很差,夜里要是揍了你,可别怪我。” 瞿予川看着他强装镇定却连脖颈都微微绷紧的样子,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你随意。”他语气依旧平淡,“隔壁衣帽间和浴室你可以用,你的东西……如果缺什么,明天让人买来。”他早就命人准备好了四季衣物和日常用品,苏栖迟就算不带东西过来也能生活。 “我还要去书房处理点事情,你累了先休息。”瞿予川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卧室,留下苏栖迟一个人对着那张大床发呆。 苏栖迟叹了口气,心里又给瞿予川的傻逼抬了等级,认命地开始整理他少得可怜的行李,他将那几本母亲给的书塞进床头柜最底层,眼不见为净。 等他磨磨蹭蹭地洗完澡出来,瞿予川还没有回房。他穿着自己的旧T恤和短裤,躺在床的一侧,身体僵硬,尽量占据最小的位置。床垫柔软得不可思议,被褥带着阳光晒过的清新气息和一种淡淡的、属于瞿予川的冷冽木质香,无孔不入地包围着他。 他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那颗点缀在左眼下的泪痣,在床头灯柔和的光线下,像一颗欲坠的星子。身体很疲惫,精神却紧绷着。和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的、还是他“死对头”的男人同床共枕,这感觉太过诡异。 明天一早还要去剧组,但苏栖迟躺在柔软得过分的大床上。他像是摊煎饼一样,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白皙的皮肤和深灰色的床单产生强烈的色差,仿佛暗夜里误入禁地的月光,不安又醒目。 过了一会,他任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拿着那本要去试镜的双男主剧本去客厅沙发上看。他窝在一楼客厅宽大的沙发上,打开了落地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将他笼罩其中。这是一本根据热门小说改编的双男主古风权谋剧本,他要试镜的角色是其中一位男主的贴身侍卫。这个角色台词不多,但人设极为出彩,忠诚隐忍,在故事中后期为救主子而牺牲,是书粉们意难平的白月光,虽然戏份是配角,但人气极高。苏栖迟看得很投入,指尖划过那些关于侍卫内心挣扎与誓死效忠的描写,试图揣摩更深层次的情感。 然而,疲惫终究战胜了紧张和钻研的意志。看着看着,没一会儿,他的眼皮就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歪倒在柔软的沙发靠垫里。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推开。瞿予川处理完最后一份邮件,带着些许倦意走出来,准备回房休息。他的脚步在楼梯口顿住。 客厅落地灯还亮着,在那圈温暖的光晕里,苏栖迟侧躺在沙发上,睡得正沉。他身形修长,蜷缩在沙发上的姿势却显得有些孩子气。暖光柔和了他醒时带着棱角的漂亮五官,长睫如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温顺。衣服领口因为睡姿有些歪斜,露出一段精致如玉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得晃眼的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深色沙发衬得他像珍贵易碎白瓷,安静,唯美,在无意识中散发着一种纯净的、不自知的诱惑力。 瞿予川眸光微动,视线落在地毯上那本摊开的剧本上。是太刻苦用功,还是……宁愿睡在狭窄的沙发上,也不愿意和他同床共枕? 既然不愿意睡床那就睡沙发! 他迈步走向卧室,手搭上门把时,动作却停顿了。夜里的气温已经降了下来,客厅虽然不算冷,但这样睡一夜,难保不会感冒。如果他病了,麻烦的最终还是自己。瞿予川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他折返下楼,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了片刻沉睡中的人。然后,他俯下身,动作有些生疏却尽量轻柔地将苏栖迟打横抱起。很轻,这是瞿予川的第一个感觉。苏栖迟在梦中似乎感觉到了移动,无意识地蹙了蹙眉,脑袋本能地往热源方向——瞿予川的胸膛靠了靠,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睡衣面料熨烫在皮肤上。 瞿予川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如常。他稳步上楼,走进主卧,将怀中的人平稳地放进之前他睡的那侧被窝里,并拉过被子,仔细地替他盖好。 做完这一切,瞿予川才绕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下,伸手关掉了床头最后一点光源。 卧室重新陷入黑暗和寂静。然而,一种很奇怪的感受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从瞿予川记事起,就从未和别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过觉。此刻,整个空间仿佛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而被无形地填满了,变得不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另一侧的温热体温,甚至能听到对方平稳清浅的呼吸声,规律地响在耳畔,与他自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打破了长年累月的独处寂静。 这感觉……很陌生。 瞿予川睁着眼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很久都没有睡着。 这一夜,苏栖迟睡得极不踏实,半梦半醒间,总觉得身边有个热源,让他下意识地想远离,身体却又不听使唤。后半夜,他终于放松下来找到了自己舒服的睡姿,身体无意识地舒展开,朝着热源的方向滚了过去。 清晨,瞿予川先醒了过来。他一向自律,生物钟精准。然而今天,他醒来时却发现有些不对劲。一具温热的身体正紧挨着他,苏栖迟侧睡着,脸几乎埋在他的肩窝处,柔软的黑发蹭着他的下颌,带来微痒的触感。他睡得毫无防备,长睫安然地阖着,平日里带着讥诮或疏离的漂亮面孔此刻一片恬静,秾丽的唇瓣微微张合,呼出温热的气息。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苏栖迟的睡颜有一种毫无攻击性的、纯净的美,仿佛收起所有尖刺的幼兽,让人心生怜惜。他想起苏栖迟昨晚关于“睡觉打人”的警告,再看看此刻这人依偎过来的模样,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在心间蔓延。 他本该立刻推开他,维持安全的距离。但……鬼使神差地,他并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窗外的天光渐渐亮起,才动作极轻地,试图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 他刚一动作,苏栖迟就蹙了蹙眉,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反而靠得更近了些。 瞿予川:“……” 他看着怀中人眼下那颗在休息后显得更加清晰的泪痣,最终放弃了立刻起床的打算。算了,再躺十分钟。他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苏栖迟身上淡淡的、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香气。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深灰色的床单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也照亮了床上相依而眠的两个人。冰冷的卧室,似乎也因为这份意外的“亲密”,而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瞿予川想,或许这个“错误”的决定,也并非全无是处。至少,这个早晨,没有他预想中那么难以忍受。 六点半,苏栖迟定的闹钟准时响起,他瞬间惊醒,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谁,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苏栖迟想也没想,攥紧的拳头就已经挥了出去—— “砰”地一声闷响,不偏不倚,正正打在瞿予川的下颌骨上。 手上传来的钝痛感让苏栖迟彻底清醒,他猛地缩回手,心脏骤停般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倏然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刚醒的迷茫,只有瞬间凝聚的冰冷风暴和难以置信的错愕。下颌处,一小片红痕正慢慢显现出来。 他把瞿予川打了?不是,瞿予川为什么睡在他床上?不是,他为什么睡在床上? 瞿予川:老婆痛痛吹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苏栖迟讨厌瞿予川没错,但无论如何,动手打人是不对的。而且,他混沌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昨晚他明明是在客厅沙发上看剧本睡着的,现在却在主卧的床上醒来……是瞿予川把他抱上来的?这个认知让苏栖迟心里的愧疚感瞬间加重。 他看着瞿予川瞬间阴沉下来的脸和紧抿的唇线,刚想开口道歉,那句“对不起”还在喉咙里打转,瞿予川已经一言不发,猛地掀开被子下了床,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他,径直朝卫生间走去。 “瞿予川,瞿予川。” 苏栖迟心里一急,也顾不得穿鞋,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就追了上去。刚跑到卫生间门口,那扇磨砂玻璃门就在他面前“咔哒”一声合上了,差点撞到他的鼻子。里面传来瞿予川依旧带着火气、沉闷不善的声音:“我上厕所你跟着干嘛?”隔了几秒,门又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瞿予川冷峻的侧脸出现,视线向下扫过他踩在地上的脚,语气硬邦邦地命令,“把鞋穿上。” 苏栖迟难得没有顶嘴,飞快跑回去趿拉上拖鞋,又挤进了已经有人在洗漱的卫生间。空间足够大,但两个人并排站着,镜子里映出他们的身影,气氛依旧有些凝滞。苏栖迟拿起自己的牙刷,挤上牙膏,眼神却不受控制地频频瞟向旁边的瞿予川。对方正专注地刷牙,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过来。 啊!可恶的小气鬼!苏栖迟在心里愤愤地想,我不就是不小心打了你一下吗?你至于气成这样,理都不理人?他越想越憋闷,把气都撒在了牙刷上,狠狠地刷着牙,仿佛那牙刷就是瞿予川的替身。漱口时,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旁边的杯子。 瞿予川没有看苏栖迟,但镜子里苏栖迟那点小动作根本没逃过他的眼睛。看到对方那想道歉又别扭、偷偷观察他脸色如同做错事小孩的模样,瞿予川心里那点因被袭击而产生的不快早就被一种新奇有趣的感觉取代了——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被人打过,只有他打别人的份,何曾有过这种体验?起初是震惊,倒也没真动气,此刻看着苏栖迟这小心翼翼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只觉得有趣。然后,他就看到镜子里的苏栖迟,手伸向了他的牙杯。 “那是我的牙杯。”瞿予川出声提醒,语气平淡。 “啊?”苏栖迟一愣,嘴里已经含了一大口水混着牙膏沫,吐出来不是,咽下去更不可能。他僵在那里,眼睁睁看着瞿予川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抱着手臂看着他。在那种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下,苏栖迟脑子一滞,嘴里的水又落回了……杯子里。 这下,瞿予川的牙杯彻底变成了“进口”牙杯。 苏栖迟尴尬的浑身难受,他放下那个变得烫手的杯子,拿起自己干净的牙杯,递到瞿予川面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诚恳,“对不起。”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真切的懊悔。 但瞿予川没接,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就完了? 啊!这个小气鬼怎么这么难搞?我都道歉了他还想怎么样?苏栖迟心里刚压下去的火苗又窜了起来。 “就你这个态度还道歉?”瞿予川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我什么态度?”苏栖迟不服。 “想让我给你道歉的态度。”瞿予川一针见血。 “瞿予川,你别太过分,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苏栖迟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我过分?”瞿予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微微抬起下颌,将那处已经不太明显的红痕指给他看,“看清楚,苏栖迟,你这是家暴。” 家暴?!苏栖迟被这个词噎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反复几次,才从牙缝里挤出更真诚几分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吧,”瞿予川像是施恩般,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他话锋一转,手指轻轻碰了碰下颌,“这里还是很痛,怎么办?” 痛?苏栖迟不信。他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那片皮肤只是微微泛红,连肿都没肿。他又伸出指尖,轻轻摸了摸,触感正常。 他突然的靠近带来一阵清冽的气息,让瞿予川僵了一下,指尖碰在他的脸上,好像戳在他的心上。 “这种小磕小碰怎么会痛?”苏栖迟疑惑地嘟囔,视线一抬,却正好捕捉到瞿予川微微翘起的嘴角,那弧度里分明带着戏谑。 “你耍我?!”苏栖迟瞬间炸毛,气得又给了瞿予川一拳,这次可是用了点力道的。 “嘶——”瞿予川捂着嘴角,这下是真的有点痛了,他控诉道,“你看,又是家暴!” 但苏栖迟根本不理他这茬了,只觉得这人恶劣至极,只丢给他两个掷地有声的字,“傻逼!”他没空再陪这个无聊的家伙闹下去,他还要赶着去剧组。 苏栖迟气呼呼地转身回房换好衣服,整理好情绪,准备出门。苏栖迟换好他常穿的宽松卫衣和牛仔裤,将一顶黑色鸭舌帽扣在头上,遮住了部分柔软的发丝和那双因生气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他刚走到玄关,瞿予川低沉的声音就从餐厅方向传来。 “你去哪?” “去剧组。”苏栖迟头也没回,手搭在门把上。 “吃了早饭再去。”瞿予川的语气是陈述句,而非询问。 “来不及,不吃了。”苏栖迟拒绝得干脆。 “吃了饭,叫小王送你去。”瞿予川放下手中的杯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目光落在苏栖迟单薄的背影上。 苏栖迟深吸一口气,知道在这件事上拗不过他,极度不情愿地转身,磨磨蹭蹭地走到餐桌前坐下。早餐显然是家政阿姨早就准备好的,样式简单却营养均衡,由瞿予川端到了桌上。 “室内别戴帽子,没礼貌。”瞿予川看着他头顶那顶碍眼的帽子,微微蹙眉,伸手利落地将其摘掉,没有帽子的遮挡,露出苏栖迟夭桃秾李般的容貌,瞿予川心情莫名变好。 “你家住太平洋边上啊?管这么宽?”苏栖迟狠狠瞪了他一眼,拿起筷子,恶狠狠地戳向盘子里那颗煎得恰到好处的煎蛋,仿佛那是瞿予川的脸。 “我住哪你不知道?”瞿予川在他对面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始用餐,语气平淡地反问。 苏栖迟被噎了一下,愤愤地灌了一大口牛奶,“还有什么指示?要不您也一并说了?”他语带嘲讽。 瞿予川的视线落在他膝盖处的破洞上,“别穿你那破洞牛仔裤了。”看着就漏风,这天气虽然不算极冷,但早晨依旧带着寒意。 苏栖迟:“……”让他说句话,他还真的指示上了。 短暂的沉默后,瞿予川再次开口,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你这周准备一下,我们去国外登记。助理已经订好票了,周四出发,周日回来。” 周四、五、六、日……周五!苏栖迟猛地抬头,周五就是他期待已久、准备了很久的那个重要试镜的日子! “不行,我周五有事,去不了。”他立刻拒绝,语气斩钉截铁。 “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瞿予川放下勺子,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推了。”他看到苏栖迟对这场婚姻如此毫不在意的态度,心头就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尽管他自己最初也是被迫接受,但他既然同意了,就会认真对待。为了空出这四天,他连续加班处理了大量工作,推掉了好几个重要活动。而苏栖迟,却连时间都不愿意配合? “我就不能有重要的事情吗?”苏栖迟被他轻蔑的语气激怒了,“你改别的时间,我没空,去不了。” “苏栖迟,”瞿予川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压迫感,“你能不能上点心?我已经提前告诉你要空出这周的时间了。行程已经定好,只能这个时间。你不去也得去,必须去。” “瞿予川,你怎么这么专断独裁?”苏栖迟“嚯”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我说了去不了就是去不了!”那个试镜,那个他为之努力了许久的角色机会,他绝不会轻易放弃,这是他的底线,正如他当年坚持走演艺道路而与父亲多次爆发冲突一样。 “你能做主?”瞿予川冷笑一声,也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在这个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 两人在宽敞却气氛凝滞的餐厅里吵得不可开交,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像两只互不相让的斗兽,谁也不肯后退半步,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 就在这时,清脆的门铃声响了起来,突兀地打断了这场激烈的争吵。 两人同时噤声,却都阴沉着脸,站在原地,谁也没有主动去开门的意思。 紧接着,瞿予川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爷爷”二字格外清晰。苏栖迟也看到了来电显示,两人极快地对视了一眼,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被一种微妙的紧张所取代。 瞿予川按下接听键,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予川在家呢?给我开个门。” 采访一下小苏你认为结婚的好处 苏栖迟:或许可以锻炼演技? 瞿予川:...... (这本没存稿,尽量日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