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修真小胖妞:荒年带全家占山为王》 第1章 魂穿猪妖? “宝儿哎,快别睡啦!该起了!” 苏婆子的声音裹着晨露的凉,一巴掌轻轻拍在睡在稻草上的胖姑娘背上。 苏灵被拍得一懵,脑子里像钻进了百八十只振翅的蜜蜂,嗡嗡声刺激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的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掀开条缝,模糊的光影里,破窝棚的轮廓先撞进眼里。 这是啥地方啊? 四处漏风的棚顶,茅草稀稀拉拉地挂着,风一吹就晃得厉害,灰尘扑簌簌的掉落,仿佛下一秒就要卷着尘土飞上天。 泥土的腥气混着陈年稻草的霉味鼻间钻进的是,呛得她忍不住皱紧了眉。 这简陋的草棚子比她那雕梁画栋、灵气绕梁的随身洞府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这里是……” 苏灵开口想问这是哪儿,可嗓子干得像要冒烟,声音沙哑得跟破锣似的,自己听着都陌生。 “可算醒了!你这孩子,昨天走着走着就栽倒了,可把家里人吓坏了。” 苏婆子见大孙女醒了,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庞上,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笑容。 苏灵看着眼前陌生的老人,微微一怔,整个人越发迷惑起来。 就在这时,一只干枯如老树皮般的粗糙手掌,带着让人安心的丝丝暖意,抚摸上了苏灵的额头。 “宝儿,乖!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苏婆子说着从旁边拎过一个豁口的陶碗,小心翼翼地把一只灰扑扑的陶碗递到苏灵嘴边。 里面盛着半碗略微浑黄的水,苏灵耸了耸鼻子,嗅到了丝淡淡的甜味儿。 苏婆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脸慈祥的看着自家大孙女。 苏灵下意识地张嘴,苦涩微甜的水滑过喉咙,带着股土腥味夹杂着一丝甜味儿,难以形容的复杂味道,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 她意识里想要吐掉这难喝的水,奈何身体很诚实的汲取那抹甘甜,水顺着干涩的喉咙咽下,那股火烧火燎的疼稍稍缓解了些。 “好,好!宝儿等着,奶给你拿馍馍去。” 苏婆子见大孙女喝了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比自己喝了水都高兴,她叮嘱一句,便欢欢喜喜地转身往窝棚外走。 棚子里安静了下来,外面隐约间有嘈杂声飘进来。 苏灵混沌的脑子清明了一些,她打算出去瞧瞧外面的情况。 哪知道坐起身,这么简单的动作,却让她有些力不从心,浑身沉得像绑了几十斤铅块,往日里灵活的胳膊腿都像是罢,工了一样,完全不听使唤。 苏灵以为自己受伤体弱并没有多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费力的坐了起来。 胸口处的窒息感,让她很是不舒服。 她疑惑的低头,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身子虚晃了一下,整个人差点重新跌回稻草堆上去。 “我勒个去!这……这是啥情况?!” 苏灵惊得声音都变调了,一不小心口音都出来了。 此刻的她,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浑身的汗毛根根竖起。 入目是圆滚滚的肚皮,三层肥肉层层叠叠,把身上这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衣裳撑得紧绷绷的,缝线被极致的拉扯着,看得苏灵心惊,担心连接处的布料下一秒就会“刺啦”一声裂开。 随着视线下移,黑色的粗布裤子包裹着两条粗壮的大腿映入眼帘,如果不是脚上穿着一双灰色的布鞋,她都要以为是猪腿了。 苏灵伸展双臂,果不其然,配套的粗壮手臂,被衣料包裹的紧实,一节节的,瞧着十分敦实。 她都不敢想象,这副身体走路时,四只不协调的模样会有多滑稽。 但凡这些肉长在一头猪身上,估计直接就能出栏了。 苏灵瞧着胖嘟嘟、肉乎乎挤在一起连分叉都费劲的的指头,嘴角抽了又抽。 知道你们十个兄弟关系好,但是非要这么亲密无间么? 苏灵心中不由得怀疑,眼前的这双手还能不能捏出法诀来。 “这是梦,一定是梦……醒来!苏灵快醒来!!” 眼前的一切让苏灵难以接受,她紧闭双目,摇头低喃。 直到胖乎乎的在蹄子,用力的拍在肉嘟嘟的脸上,清晰的痛感,让她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似的僵在那儿,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不是梦!我咋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苏灵慌得一批,顿时冷汗涔涔,额头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秘境! 猪妖! 不会吧? 忽然脑中灵光乍现,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苏灵终于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正在秘境中跟一只成了精的猪妖缠斗,眼看着要了它的小命,关键时刻,不知道那家伙打哪里掏出了压箱底的法宝,银光乍现,就让她肉身碎裂。 这会儿细细想来,那猪妖一副肥头大耳的模样,跟现在这身子竟有几分相像……。 难道……在她不知名的情况下…夺舍了那只猪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苏灵脑子“嗡”的一下,眼前不由得一黑。 忽然,一段陌生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似的涌入了苏灵的脑中。 解开了她心中的疑团,却……好坏参半。 她确实夺舍了,好消息是她没有夺舍修真界的那只猪妖。 坏消息是她夺舍了个村姑——一个又笨又蠢,体重足有两百斤的懒胖女人! 一幕幕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在苏灵脑海里打转:原主也叫苏灵,芳龄十六,是天启国北方边境村庄,普通的农家女。 相同的名字让苏灵有一丝慰藉。 苏家在永安村不算富裕,却也是个热闹的大家庭。 苏家二老尚在,老爷子苏丰年是个典型的庄稼汉,话不多,却很有威严,老太太李氏心细,手脚麻利的勤快人,性格虽然泼辣,却很讲道理,从不磋磨儿媳妇。 老两口有二子,长子苏大强,性子憨厚,勤勤恳恳;媳妇孙夏花性格爽朗,过日子的好手,和邻里相处很热络。 两人育有三子一女:大儿子苏大牛二十二岁,已成家,媳妇姚氏是邻村的孤女,性子文静,过门后孝顺长辈、操持家务很是尽心;二儿子苏二牛二十岁,心思活络,不喜欢守着田地过日子,在镇上的木匠铺当学徒,盼着能有一家自己的铺子;三儿子苏三牛十八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跟着父兄下地干活,勤勤恳恳,从不偷懒;小女儿苏灵,十六岁,身壮如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村里出了名的懒闺女。 次子苏大川,为人精明,嘴甜会来事;媳妇柳氏,眼皮子浅,斤斤计较;育有一子,苏小虎,八岁熊孩子一枚。 苏家是村里少有的重女轻男人家,即便是闹了饥荒,家里有口吃的也先紧着苏灵,硬生生把她养得像待宰的年猪。 近两年来,边境战乱频发,天灾不断,农田颗粒无收,清河村一带的村民们为了活命,被迫离开家园,往南边逃荒,只求寻条生路。 一路长途跋涉,原主吃不消,直接一命呜呼,便有了修真界的苏灵借尸还魂。 原来不是猪妖,是个胖村姑! …呜呜……还不如是猪妖呢!好歹还能留在修真界,如今这人生地不熟的,以后的日子咋过啊? 弄清楚如今的处境,苏灵心中哀嚎,恨不得一头撞死,重新投胎。 怎么稀里糊涂的,她就从修真界人人追捧的天才,变成了连路都走不利索的肥胖村姑,这落差比从云端掉进大裂谷还大。 即便她道心坚韧,一时间也很难接受现实啊! “罢了罢了,总归是还活着!就当是历练了,总有回去的法子!” 苏灵深呼一口气,稳住心神,强迫接受了现状。 毕竟如今一切已成定局! “不知道我的灵力还在不在……” 苏灵缅怀完自己倒霉的运气后,便关注起保命的本事来。 趁着四下无人,她双手掐诀,试着运转灵力,肉乎乎的手指显得很是笨拙,但还算好用。 “哎……果真如此……咦?怎么会这样。” 苏灵发现丹田处空空的也没太失望,但是体内的异常却让她有些意外。 原主的身体不对劲,很不对劲儿! 苏灵将指尖搭在腕上,细细感受。 脉象虚浮! “水肿?这一身肥膘居然是虚的!” 苏灵不由得讶然。 在修真界的时候,她听说过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人反而可能会发胖。 她原本以为是谣传,没想到今天见识到了真实案例了。 当然! 如果这个案例的当事人不是她自己,那就更完美了! 第2章 找茬的来了 “老婆子,宝儿好点没?该走了,村里人都收拾妥当了!” 忽然,外面草棚不远处传来的熟悉声音,打断了苏灵的思绪。 她立刻听出是这具身体的亲人,苏老爷子的声音。 “急什么急!宝儿刚醒,连口热乎的都没吃上,就算要走,也得等宝儿垫了肚子再说。” 紧接着苏婆子不悦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护犊子的泼辣。 苏灵将两人的话听在耳中,心中对原主在苏家的地位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在重男轻女的时代,像苏家这样宠闺女的人家,还真是不多见。 没一会儿,苏家老婆子端着一个豁口的陶盘走进来,盘子里放着一块黄白相间的馍馍,热气腾腾的,还带着淡淡的麦香。 “宝儿,饿坏了吧?奶把咱家最后一点白,面掺着玉米面,给你烙了块馍馍,你快趁热吃!” 苏灵看着那块馍馍,嘴唇紧抿。 在修真界时,她从未为吃食发愁,琼浆玉液、灵果仙膳是家常便饭,可此刻,这块普通的杂粮馍馍,却让她生出一种久违的食欲。 苏灵想起这副身子骨那虚浮的脉象,就觉得头疼。 原主这水肿虚胖的身子,消化功能本就弱,二合面的饼子也算是精粮,这么大一块饼子吃下去,一定会加重肠胃负担。 “宝儿,快吃啊,这馍馍软和,好消化。你昨天晕倒,就是因为没吃好,今天可得多吃点,补补身子。” 苏婆子见她盯着馍馍不说话,还以为她是身子不舒服没胃口,连忙把陶盘往她面前递了递,语气带着几分哄劝。 苏灵抬眼看着面前的干瘦老太太,老人眼里的关切让她动容。 干裂起皮的嘴唇隐隐透着裂痕,她却无知无觉,一门心思的念叨着让她多吃点。 这份儿关心让她受之有愧,有那么一刻,苏灵想要说出真相。 下一秒立刻怂了,担心会被当成孤魂野鬼烧死! 罢了!她继承了原主的全部记忆,只要自己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应该不会被识破身份。 想通后,苏灵整个人……不对!是整个灵魂都轻松了。 “奶,我吃不了这么多,您也吃。” 苏灵肥胖的大手将饼子一份为二,笑着把大块饼子递到苏婆子嘴边。 “奶不饿!我家宝儿就是孝顺,饼子奶给你留着,等你饿了再吃。” 苏婆子将饼子接过去,放在了盘子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慈爱的说道。 看老人那执拗的样子,苏灵没有多说。 反正来日方长,总有自己替原主尽孝的时候。 苏灵拿着馍馍,小口咬了起来。 馍馍确实软和,带着粮食本身的香甜,比她想象中好吃得多。 小半块饼子吃完,苏灵就感觉肚子里胀胀的。 果然,原主的消化是真弱。 “娘~!外面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宝儿吃完了么?” 棚帘“哗啦”一声被掀开,扑簌簌的灰尘散落,一道清脆利落的女声闯进来。 孙夏花扛着两个鼓囊囊的破包袱,肩上还搭着捆手指粗的麻绳,青布短褂沾了些尘土,却难掩眉眼间的爽利。 她扫了眼陶盘里剩下的半块馍馍,眉头微微蹙起。 “宝儿,咋吃这么少?是馍馍不好吃,还是身子没缓过来?” 孙夏花把包袱往稻草上一放,麻绳随手搭在包袱上,几步就走到苏灵跟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轻拍她的手背,动作轻柔带着细致的关怀。 苏灵看着原主的娘亲,那大气的长相,干净的眉眼,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好感。 “娘,馍馍好吃,是我吃不下太多,肚子胀得慌。” 苏灵虽然不习惯这样的触碰,却也没有闪躲,只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娇嗔。 话音刚落,苏灵身子不由得抖了抖。 金刚芭比撒娇,太辣眼睛了!简直没眼看! 不过孙夏花显然不这么想,闺女跟她撒娇,她心里高兴。 自家闺女白白胖胖的,多有福气! “好端端的,肚子咋涨了?” 孙夏花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担忧的目光落在苏灵圆滚滚的肚子上,忽然想到这两日的饮食,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是不是这几天光吃干馍馍、窝窝头,没吃青菜,拉屎不顺畅啊?” 苏灵脸上的笑容一僵,嘴角为不可查的抽了抽,尴尬的低下了头。 这好好的一幕母慈女孝,怎么突然扯到这么“有味道”的话题上了? 可转念一想,原主最近确实有便秘的毛病,再加上粗粮难消化、缺菜少水,肚子胀也难怪。 “哎呦!我可怜的宝儿,以前在家的时候,哪受过这罪!都怪这吃人的年月,害得我宝儿连口青菜都吃不上。” 苏婆子听后,满脸的焦急,伸手就想去摸苏灵的肚子,语气里满是心疼。 苏灵不着痕迹的躲开,同时把手也抽了回来,撅着屁股蛄蛹着想要站起来。 在修真界,她习惯与人保持距离,这乍一亲密的举动,让她很不适应。 更何况还是在讨论“拉屎不顺畅”这种尴尬话题的时候。 “哎!你慢点!别摔着!” 苏婆子见她动作笨拙,连忙伸手想去扶,却被孙夏花抢先一步。 “你这孩子,急啥?身子还虚着呢,慢点儿来。” 孙夏花一把托住苏灵的胳膊,手上力道稳当,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却满是关切。 苏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吭哧吭哧的站了起来,头上已经冒出了薄汗。 她刚站稳,棚子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伴随着尖酸刻薄的女声,像根针似的扎进三人的耳中。 “娘!您可真偏心!家里就剩这点白,面了,全给这胖丫头烙了馍馍,我们家虎子还饿着肚子呢!” 说话的是苏家老二的媳妇柳氏,她怀里抱着个面黄肌瘦的男孩,正是她的儿子虎子。 孩子瘦瘦小小的,瞧着也就五六岁的模样,进来也没叫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陶盘里剩下的半块馍馍直咽口水。 “柳氏!你胡说什么呢?宝儿昨天晕倒在路上,身子虚得很,这点馍馍是给她补身子的!中午不是给虎子分了两个窝窝头吗?怎么就饿着了?” 苏婆子脸色一沉,刚舒展开的皱纹又拧成了疙瘩,不悦的看着面前眼珠咕噜乱转的老二媳妇。 “窝窝头能跟白,面馍比吗?” 柳氏听了婆母的话,眼神闪了闪,心里顿时不乐意,她忽然把虎子往身前一推,声音拔高了八度,像是棚子里的人听不见。 “娘您也不看看,这胖丫头都胖成什么样了,再吃下去都要走不动路了!我们虎子可是苏家的根,要是饿坏了身子,将来谁给苏家传宗接代? 一个赔钱货早晚都是别人家的,您何苦瞎操那个心呢!” 柳氏光顾着抱怨了,压根没发现自己的话犯了苏婆子的忌讳。 女人一辈子不容易,苏婆子打小就尝够了其中的苦。 她娘怀她的时候,盼着是个儿子,生下来见是丫头,连口热汤都没给她喝。 家里有好吃的,全紧着两个哥哥,她穿着打补丁的旧衣裳,跟着娘下地干活,劈柴挑水样样不落,却连学堂的门都没摸过。 十三岁那年,就被爹娘许给了穷得叮当响的苏家,彩礼全给哥哥娶了媳妇。 这些苦,苏婆子藏在心里几十年,从没跟人细说过。 她自己遭过的罪,受过的苦,不想让自己的后代再尝半分。 可柳氏左一句“赔钱货”,右一句“苏家的根”,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苏婆子心上。 她胸口猛地一闷,一股积压了几十年的火气“腾”地窜了上来,原本佝偻的身子瞬间挺直了几分,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凌厉的光。 “柳氏!你给我闭嘴!” 苏婆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震得窝棚都似乎晃了晃。 吓得一旁喘粗气的苏灵呼吸不由得一滞,看向苏婆子的眼神带上了几分了然。 在原主的记忆中,苏婆子嘴上功夫不容小觑,那可是‘喷遍村子无敌手’的存在,那战斗力更是杠杠滴。 比修真界那些一言不合就拔剑、张口闭口“斩你神魂”的修士们,多了几分鲜活又慑人的烟火气。 苏灵没成想自己刚穿过来,开局就能见识到这传说中,谈吐间灰飞烟灭的场面,隐隐有几分激动。 第3章 苏老太霸气侧漏,威武 “什么叫赔钱货?我苏家的闺女,轮不到你这么糟践!你也是女人,难道在你眼里,女人就只配任人轻贱吗?” 柳氏被婆母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怀里的虎子更是吓得往她怀里缩了缩,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可一想到自己给苏家二房传了宗接了代,她又硬起心肠,梗着脖子反驳。 “娘,我不是那意思! 可我说的也是实话,姑娘家早晚要嫁出去,只有男娃才能撑起家,才能给苏家传宗接代!你偏疼大房的侄子们就算了,对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这么上心,难道就不怕伤了男娃们的心,将来苏家没人继承香火吗?” 柳氏这话一出口,不仅苏婆子的脸色更沉了,连一旁的孙夏花也皱紧了眉头。 苏家的四个男娃,苏婆子向来一碗水端平,从没偏过谁,当然,苏灵除外。 柳氏这话明摆着是挑拨离间! “我苏家的每一个孩子我都疼!大房的三个小子懂事,宝儿也贴心,哪轮得到你在这挑拨?再说,苏家继承香火的多了,不缺你家那一个! 宝儿要是有本事,将来照样能为苏家争光,不比那些没良心的小子差!” 苏婆子真被柳氏气狠了,都顾不得在小孙子面前给柳氏留脸面了,手指着她怒斥道。 柳氏本来就不满婆母偏心的大房,如今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她索性把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儿的发泄出来,柳氏梗子脖子,振振有词道。 “娘,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这世上哪有女子撑起门户的道理?您看村里哪家不是把男娃当宝贝,把丫头当草?我这也是为了苏家好,不想将来苏家断了根!” 孙夏花看着妯娌这副不知好歹的模样,在婆母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不断根”,只觉得可笑。 这柳氏嫁进苏家也十个年头了,平日里拈酸吃醋,处处拔尖,爱占小,便宜就算了,没想到还是个不长脑子的。 她怕是压根不知道,自家男人苏大川根本就不是苏家的亲骨肉。 这会儿还大言不惭的还在这里大谈特谈传宗接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传谁家的宗?接谁家的代? “我苏家好着呢!不用你操心!” 苏婆子看着张扬跋扈的儿媳妇,心一点点冷下去,也懒得再跟她掰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她想着回头跟自家老头子商量商量,把老二一家分出去。 毕竟不是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心始终是偏的,趁着还没到相看两厌的地步,早早分开,对大家都好。 棚子里剑拔弩张,苏老爷子催促的声音,在棚子外响起。 “老婆子,快些收拾!村里的人都要走,光了,再磨蹭就被落下了!” “知道了~!” 苏婆子冲着外面回了一句,深深的看了眼对面一脸尖酸相的柳氏,轻叹口气。 “老二家的,既然你对我、对这个家有这么大的意见,那就别往一起凑了。” 苏婆子摇了摇头。 转身去捆地上的破包袱,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回去跟大川商量商量,分开走吧。” 柳氏一听这话,眼睛瞬间瞪圆了,刚才的嚣张劲儿没了踪影,眼里满是慌张,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娘!您这是要赶我们走?我们可是苏家二房!虎子还是二房唯一的孙子,您怎么能这么狠心!不管我们的死活呢!” 苏婆子捆包袱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柳氏,眼神里满是失望,失望得连怒火都没了,声音出奇的平静。 “狠心?娘要是真狠心,当初就不该带着你一起逃荒。这段日子,家里的粮食有多紧张,你不清楚吗?每个人都勒着裤腰带过日子,你倒好,偷拿粮食补贴娘家,真当我们老两口眼瞎,看不见?” 柳氏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神慌乱地躲闪着,嘴里还在强辩。 “娘,您弄错了!这不是咱家的粮食,是我娘家给我的,我一直没舍得吃……” “你还敢撒谎!” 苏婆子见她到了这时候还不认错,气得将刚捆好的包袱往地上一扔,布料与稻草摩擦发出“哗啦”一声响。 “家里有多少粮食,每天吃多少,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上次你说去河边打水,暗地里却偷偷去跟你娘家兄弟碰面,给了他二斤玉米面,别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我无意中撞见,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 恰好寻过来的苏大川,刚走到棚子门口,就把苏婆子那句“偷拿粮食补贴娘家”的话听得一字不落。 他脚步猛地顿住,脸色瞬间从原本的焦急,变得像淬了霜的铁板,铁青得吓人,连指节都不自觉地攥紧了。 其实先前他就觉得柳氏不对劲,每次出去都要带着个沉甸甸的包袱,问她是什么,她总说是女人用的杂物,没想到竟然是偷偷转移家里的粮食补贴娘家! “柳氏……” 苏大川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彻骨的冷,他快步走进棚子,一把抓住柳氏的胳膊,力道大得让柳氏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娘说的是真的?你真把家里的粮食,偷偷运去给你娘家了?” 柳氏被这力道攥得钻心疼,刚想撒泼反驳,眼角余光却瞥见棚子外围了几个村民,那或是鄙夷、或是谴责、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似的扎在她身上。 她心里一慌,眼泪反倒先涌了上来,哭声又尖又亮,带着十足的委屈。 “是又怎么样!我娘家也在逃荒,我爹娘和兄弟都快饿死了,我作为女儿,难道不该帮衬一下吗?你们苏家就只知道顾着自己,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苏灵站在孙夏花身后,瞧着柳氏前一秒还带着心虚,下一秒就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真切的惊讶。 这变脸速度,说是戏台子上的名角儿都不为过,真是块唱戏的好苗子! 她忍不住抿了抿唇,嘴角还轻轻抽搐了一下,想笑又觉得场合不对。 孙夏花余光正好瞥见闺女这副模样,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自家闺女年纪还小,可不能让柳氏这满口谎言的做派给带歪了。 她当即往前迈了一步,稳稳地挡在苏灵身前,将女儿的视线与柳氏隔了开来。 眼前,突然多了个后脑勺,苏灵愣了一瞬,随即洞察了苏母的心思,心中不由得一暖。 真是个处处为孩子着想的好母亲。 不过她的做法着实不高明,她挡住视线,却挡不住声音啊! 听到看不到岂不是更折磨人? 苏灵悄悄踮起脚尖,从苏母的肩膀边探出一点脑袋,继续瞧着对面的大戏。 那边苏大川看着柳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神却总往棚外瞟、躲躲闪闪的模样,脸色彻底沉了下去,连眼底都覆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云。 先前他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念想,或许媳妇真有苦衷,或许只是偶尔帮衬,可现在看来,全是自欺欺人! 他扣在柳氏胳膊上的手骤然收紧,指节绷得泛白,骨节处因用力而凸,起,仿佛要将那截细瘦的胳膊捏碎。 眼底的怒火不再是先前的隐隐跳动,而是烧成了窜天的火苗,连带着呼吸都变得粗重,每一次吐纳都带着灼,热的气。 想到柳家人的贪得无厌,他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感。 苏灵看着原主二叔这副模样,心里暗暗惊诧。 印象里,苏大川向来是八面玲珑的性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算有脾气也藏得极好,这般不管不顾、情绪外露的样子,还真是少见! 瞧着这瞪圆了眼、绷紧了脸的模样,倒真像头被惹毛了的狮子,挺唬人的。 苏灵哪里知道,这些日子的逃荒路,早把苏大川磨得变了模样。 他见过为了半块窝头亲兄弟反目的,见过爹娘把女儿丢在路边的,更见过有人为了抢一口粮,能对同路的人下狠手。 他深知这乱世里,只有家人抱团取暖才能活下去。 相较于那些各怀心思、鸡飞狗跳的人家,苏家老两口护着小辈、兄弟间互相帮衬,已经算是难得的安稳了。 可柳氏偏偏要在这时候扯后腿,怎么能不让他暴怒? 第4章 不做像姐姐一样的废物 “呵呵……帮衬?” 苏大川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又哑又沉,还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他的目光先扫过柳氏腿边,虎子早吓得缩成了一团,小手紧紧攥着柳氏的衣角,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满是惊恐,心中不由得一痛。 再抬眼时,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李氏身上,见她满脸失望地别过脸,苏大川的愧疚像潮水般涌上来,喉咙发紧。 “咱们家是什么光景,你眼睛瞎了看不见? 虎子每天能吃上两个窝窝头,那是大哥一家从嘴里抠出来的!你不记着这份情就算了,还敢偷家里的粮贴你娘家。 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丈夫?有没有虎子这个儿子?有没有这个家?” 柳氏被他吼得一哆嗦,先前被戳穿的有恃无恐瞬间土崩瓦解,心中慌乱不已。 她哭着往地上跪,膝盖砸在硬邦邦的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双手还死死抓着苏大川的裤脚,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当家的,我真知道错了!上次我娘家兄弟来寻我,说我娘咳得快喘不上气,就盼着能喝口玉米面粥,我一时糊涂才……我再也不敢了,你就看在虎子还小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虎子被娘这阵仗吓得“哇”地哭了出来,小跑到苏大川身边,拉着他的衣角怯生生地喊道。 “爹,你别骂娘了,虎子以后不饿,窝窝头也能省给奶奶和姐姐吃……” 苏大川看着脚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妻儿,扣着柳氏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 方才的怒火还在胸口烧,可虎子软糯的哭声像一盆温水,浇得他心里又酸又涩。 他不是没想过柳氏的难处,可再难也不能拿全家的救命粮去填娘家的窟窿! 想到柳家人的贪得无厌,苏大川心里那股无力感又涌了上来。 苏婆子看着苏大川为难的模样,心中轻叹口气,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即便是心中再生气也不忍心看他为难。 “行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村里的队伍都快走出二里地了,再磨蹭真要被落下了!” 苏老爷子的训斥声从棚子外传来,他进棚子,扫了眼地上的柳氏,又看了眼抱着虎子、脸色依旧难看的苏大川,重重地叹了口气。 “柳氏,这次看在虎子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但你记着,苏家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却容不得有人胳膊肘往外拐。往后再敢动家里的粮食,你就自己回你娘家去,别跟着我们拖累苏家!” “爹,娘,我记住了,再也不敢了!” 柳氏连忙爬起来,擦着眼泪点头道。 苏大川抱着虎子站起身,眼神复杂地看了柳氏一眼,没再说话,只是转身接过苏婆子手里的包袱。 “娘,我来扛吧。” “嗯~!” 苏婆子点了点头,拿起地上的包袱向外走去。 孙夏花拉着苏灵跟在后面,两人路过柳氏身边时,苏灵特意看了她一眼。 柳氏低着头,嘴角却悄悄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显然没真把苏婆子的警告放在心上。 苏灵眼神暗了暗,知道这事儿没这么容易过去,柳氏这根刺,早晚还得闹出动静。 “娘~阿奶!你们这是做什么?” 心里想着事儿的苏灵,回过神来时,腰上已经被苏家婆媳缠上麻绳。 苏灵看着腰上缠得紧实的麻绳,又瞧着苏婆子和孙夏花那熟练的手法,脑子里“嗡”的一声,先前被比作“待宰年猪”的念头又冒了出来,连带着脸颊都热了几分。 她动手想要拆开,被苏婆子一把按住。 “宝儿听话别动,这路还长着呢,你身子虚,总不能一直让你娘和大嫂扶着走。绑在车边上,你累了既能歇歇,咱们也能走得快些,免得被大部队落下。” 苏婆子一边说着,一边调整麻绳的松紧,指尖时不时碰一碰苏灵的腰腹,确认绳子没勒得太紧。 孙夏花蹲在木板车另一侧,手里捏着剩余的麻绳,正往车辕上系活结,嘴里还絮絮叨叨地叮嘱着。 “这绳子得系牢实了,可别半道松了让宝儿摔着。咱们宝儿打小就没遭过这罪,如今逃荒路上,能省点力气是一点。” 木板车是苏家临时拼凑的,车架用的是自家旧门板,底下垫了几层稻草,车轮则是用粗木头简单削出来的,滚起来“吱呀吱呀”响,像随时要散架似的。 苏大牛和苏三牛站在车两侧,像两尊铁塔似的扎在地上。 兄弟俩都是常年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皮肤被日头晒得黝黑发亮,那颜色深得像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炭,唯有手掌心和指节处,因为常年握锄头、扛扁担,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泛着浅褐色的光。 “绳子弄好了,宝儿试试松紧咋样?” 苏婆子帮苏灵调整好姿势,让她背靠着车板,怀里还塞了个旧布包,里面装着剩下的半块馍馍和一小竹筒水。 “奶手艺真好!” 苏灵她整个人都麻了! 此时她很想有骨气的拒绝,奈何一身的肥膘,让她实在没有底气说出拒绝的话,只能笑着道谢。 她试着动了动胳膊,麻绳虽然缠在身上,却没勒得人难受,反而像有股稳妥的力道托着她身上的肥肉,让她感觉轻松了几分。 “行,就这么着。大牛、三牛,你们哥俩力气大,这车就交给你们了。路上慢着点,别累着你妹妹。” 孙夏花走过来,伸手扯了扯麻绳,又摸了摸苏灵的胳膊,确认没问题后才点头。 “知道了娘!” 苏大牛应了一声,黝黑的脸上满是憨厚。 他和苏三牛一左一右站在木板车两侧,各自攥着车辕上的木柄,试了试力道,然后慢慢直起身。 “妹,要是觉得走快了,你就喊一声,我们慢点儿走。” 苏二牛还特意回头叮嘱苏灵。 “对!累了你就说一声。” 背着行囊的苏老爷子认同的点了点头,叮嘱道。 “我知道了!接下来要麻烦大哥三哥了~!” 苏灵客气的道谢。 “娘~!我也想绑着走。” 虎子羡慕的瞧着苏灵腰上的绳子,扯着柳氏的衣服,低声哀求道。 “虎子听话,谁家好人跟个没脚的物件似的被车子拖着走?咱们虎子是男子汉,有胳膊有腿的,哪能学那副样子?让人笑话了去。” 柳氏听到虎子的话,先是偷偷的瞪了苏灵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藏不住的讥讽,随即压低声音对虎子说道。 “虎子要做男子汉,不做像姐姐一样的废物。” 虎子脏兮兮的小脸上闪过一抹纠结,最后眼神坚定的大声说道。 他的声音不小,周围的苏家人都看了过来。 “那个……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乱说话呢!” 柳氏慌张的捂住的虎子的嘴,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眼神闪躲的不敢看苏家人。 原本乐呵呵的苏家众人,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苏婆子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悦,没想到柳氏记吃不记打,一转身又开始闹幺蛾子,她刚要开口训斥,就被孙夏花悄悄拉了一把。 孙夏花冲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周围人都看着呢。 苏婆子深吸一口气,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冷冷地瞥了柳氏一眼,那眼神像带着刺,扎得柳氏脖子一缩。 苏大川的脸色本来就没缓和,这会儿听到“废物”两个字,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几步走到柳氏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气。 “柳氏,你平时就是这么教虎子的?宝儿是他姐姐,不是什么‘废物’!你要是再敢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就别怪我不客气!” “我没有!真没有!肯定是虎子自己听旁人说的,跟我没关系!” 柳氏被苏大川的语气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狡辩道。 她一边说,一边使劲掐了虎子胳膊一下,示意他别乱说话。 虎子吃痛,眼圈一红,却被娘死死捂着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苏灵站在木板车边,听到“废物”两个字时,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她知道这是原主残留的情绪作祟,不过被一个八岁的孩子这么说,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走喽!跟上前面的队伍!” 苏老爷子神色晦暗的看了柳氏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随即喊了一声,便率先扛起背包往前走去。 苏家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苏大川抱着虎子,柳氏背着包袱,低垂着头走在他身边,像个受气的小媳妇,那可怜的模样,让苏大川想起了她往日里的温柔小意,心中的怒气消了几分。 木板车缓缓动了起来,“吱呀吱呀”的车轮声混着周围村民的脚步声、说话声,汇聚成了逃荒路上独特的乐章。 在一众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村民中间,苏灵肥硕的大体格子,当之无愧的称为了逃荒路上最靓的仔。 她独特的造型一亮相,立刻成为了众人议论的焦点,为枯燥的逃荒路,平添了不少谈资。 “这不是老苏家的宝贝蛋吗?咋还绑着绳子走啊?” 一个穿着补丁摞补丁衣裳的妇人,凑到旁边人跟前,压低声音议论着,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苏灵的腰,酸溜溜的说道。 ”这老苏家宠闺女都没边儿了,全家的肉都长她一个人身上了,瞧她那敦实的大体格子……啧啧!” 旁边的汉子眯着眼打量,瞧着苏灵那颤巍巍的肉,舔了舔嘴唇,语气里满是贪婪,像是在看一块即将到嘴的肥肉。 走在前面的苏灵,虽然灵力尽失,但五感依旧灵敏,她感觉到突如其来的恶意,眉头微微蹙起。 她的目光在身后扫过,瞥见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心头一颤。 在修真界,只有那些饿极了的妖兽,才会用这种眼神盯着猎物。 她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往苏三牛身边靠了靠,同时悄悄攥紧了拳头。 虽然这具身体虚胖无力,但她好歹是修真界的天才修士,就算没了灵力,应对普通人的自保技巧还是有的。 只是眼下在逃荒队伍里,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惹出麻烦。 第5章 这哪里是福气,是定时炸弹! 骄阳跟下了火似的,把平坦的大道烤得能煎鸡蛋,即便是隔着鞋底板,依然能感觉到脚底下滚烫的温度。 队伍中那些光着脚底板走路的人,一个个跟踩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烫得直蹦跶。 逃难的队伍拉得老长,一个个眼窝凹得能塞核桃,走路跟提线木偶似的,机械地往前挪,谁也说不准前头是个啥光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蹽。 苏灵也累的气喘吁吁,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每挪一步都费劲,要不是腰上那根麻绳拽着,他早跟烂泥似的瘫地上了。 她低头瞅了瞅自己腰间碍事的“五花三层”,想起苏母之前说的“这叫福气”,心里头忍不住吐槽: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她是不想要。 在她看来,这哪里是福气,是累赘,是定时炸弹! 一路上,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一双双绿油油,跟饿狼瞅着肥羊似的目光,吓得她后脖子直冒凉气。 这年月,草根树皮都被啃得精光,她这一身肥肉,不就是明晃晃的“活靶子”吗?走在队伍里,跟挂了块“欢迎来吃”的招牌没啥区别,那无声的邀请,简直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 她真怕哪天睡下后,就被人,大卸八块。 苏灵越想越恶寒,恨不得立马把这身肉刮下来。 可减肥又不是吹糖人! 哪有那么容易? 吃少了吧,腿软得跟面条似的,走不动道;吃多了吧,这逃荒路上,能混个半饱都得烧高香,哪有多余的粮食给她填肚子? 这会儿的苏灵越发想念修真界的日子,在那里减肥跟闹着玩似的,一个“轻身诀”下去,肥肉立马消失不见,哪用遭这份罪? 心里头这股子执念一上来,苏灵不由自主的运转起了功法,身体被动开始吸收周围的灵力。 半晌一缕细得跟头发丝似的灵力,终于进了她的体内! 这奇异的感觉,就跟万里干河床上滴了滴雨水,虽说转瞬就没,却让苏灵心里乐开了花。 要不是她五感敏锐,对灵力十分熟悉,定然就得错过这天大的惊喜。 能吸收灵力,就意味着能修炼;能修炼,就有盼头破开这鬼地方的壁垒,回她的修真界去! 这一大发现,简直比大旱天里喝了口凉水解渴还舒坦。 虽说修炼任重而道远,体内吸收的丁点儿灵力解不了眼下走路的累,却跟黑夜里见了灯似的,给了她盼头。 只要有希望,便有了奋斗的动力,有了前进的方向。 让她不至于在这个凡人界里两眼一抹黑。 走在旁边的柳氏,回头无意间瞥见苏灵脸上的笑,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心里头嘀咕:这傻憨憨的,还真把自己当块宝了?老苏家也是邪门,放着好好的男娃不疼,倒把个胖丫头宠上天,真是奇葩。 柳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珠一转,心里头打起了小算盘:要是她能给老苏家生个乖巧秀气的小闺女,说不定就能把老太太的宠爱从苏灵那儿抢过来,到时候他们二房,不就能咸鱼翻身,扬眉吐气了? 一想到老太太那个装着家当的红木盒子,柳氏眼里的贪婪都快溢出来了,跟见了肉的猫似的。 苏灵早察觉到那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抬头轻飘飘瞥了柳氏一眼,没错过她脸上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她眉头皱了皱,心里头有点不痛快。 不知道这婆娘又憋着啥坏水?最好别惹到她头上,不然她不介意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不过说实在的,苏灵还真有点“佩服”柳氏,她那股子损人不利己的劲头,跟野地里的杂草似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要是她能把这份毅力用在正途上,日子早就过得红火了。 偏偏她眼皮子比针鼻儿还浅,眼界就局限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跟井底之蛙似的,还愣要翻不出啥浪花来。 因为心里头琢磨着事儿,苏灵倒没那么累了,脚下也轻快了些。 前头拉绳的苏大牛和苏三牛明显感觉省劲了,俩人下意识回头瞅了她一眼,心里头都犯嘀咕。 今天小妹咋突然转性了?一路上安安静静的,不抱怨也不吵闹,难不成是他们走累了出现幻觉了? 苏家一行人随着永安村逃荒的队伍闷头前行,即便是再累,在村长宣布休息前,大家尽量都跟上不掉队。 再看其他队伍里的难民们,个顶个的惨。 有的拄着根破木棍,走一步晃三晃,跟风中残烛似的;有的怀里抱着饿得直哭的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连半口米汤都掏不出来;还有的鞋都磨破了,光着脚在滚烫的路上走,脚底的血泡破了又起,看着都让人揪心。 跟他们比起来,苏灵虽说一身肥膘,走得很是艰难,但是有家人护着,生命无忧,已经是万幸。 又走了很久,苏灵感觉自己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总算是来了村长那声“歇脚”的吆喝。 她如同黑暗中行走的人看到了曙光,眼前瞬间亮了起来。 永安村的村民们瞬间松了劲,一个个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拖着灌了铅的腿往路边的树荫底下挪。 那几棵蔫头耷脑的老槐树下的阴凉地儿,此刻成了人人趋之若鹜的宝地,大家伙儿跟抢地盘似的往上凑,唯恐晚一步就得在太阳底下当“铁板烧”。 苏二牛腿脚利落,很快便占领了一片位置,苏家众人难言疲惫的脸庞上,露出了久违的开心笑容。 苏灵被苏大牛和苏三牛半拖半搀着挪到树底下,一屁股坐下就不想起来,她那两条粗壮的腿肚子,一个劲儿的突突直跳,跟打鼓似的。 “奶,坐这儿。” 苏灵刚喘了口气,拍了拍身边树荫最浓的地儿,对苏老婆子招手。 她话音刚落,就见柳氏跟只灵活的兔子似的,直接窜了过来,顺势想要坐在她身边。 看得苏灵忍不住撇嘴,柳氏真是属泥鳅的,滑头得很! 不过,苏灵动作比脑子快,一把推在柳氏的屁股上,人被推了个趔趄,苏灵眼中闪过得意,嘴里头还假惺惺地说。 “二婶子您慢点儿,别摔着,我先给我奶占个地儿。” 柳氏冷不丁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手忙脚乱扶住旁边的苏大川才站稳,她脸上的得意劲儿瞬间僵住,脸色比锅底还黑。 她回头瞪着苏灵,眼里的火气都快冒出来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苏灵是老太太的心尖肉,当着老太太的面发作,讨不到好不说,还得落个“欺负小辈”的名声。 “这么大的地方不够你坐的?非要丢人现眼?” 苏大川疲乏的紧,实在没功夫看自家媳妇跟个小辈耍心眼,皱着眉训了柳氏一句,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他甩开柳氏的手,找了个离俩人远点的树根坐下,背一靠就耷拉着脑袋,连喘口气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一路扛着行李,抱着孩子走下来,他两条腿早跟灌了铅似的,哪还有心思管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 柳氏被男人当众噎了一句,脸上更挂不住了,红一阵白一阵的,活像被人扇了两巴掌。可她不敢跟苏大川置气,更不敢找苏灵的不自在。 只能把火气往肚子里咽,转头看向苏灵时,眼神里的怨怼都快溢出来了,跟淬了毒似的。 苏灵才不管她那难看的脸色,笑眯眯地伸手去扶刚走过来的苏老婆子,语气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奶,您慢点走,这地儿凉快,您坐这儿歇脚,我给您捶捶腿。” 苏老婆子被哄得眉开眼笑,拍了拍苏灵的手,抬头瞧着立在一边的柳氏没好气地说道。 “你眼里咋就没点儿活儿?干杵着干嘛?还不去帮你大嫂搭把手?我苏家不养闲人,想偷懒就回你娘家去。” “娘您别生气,我这就去。 柳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能讪讪地赔笑。 她转身时,轻抚自己的小腹,心里头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等她下个粉雕玉琢的小闺女,老太太指定得把她当宝贝供着,到时候苏灵那胖丫头算哪根葱?家务活儿哪里轮得着她干?她一定要让孙夏花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这么想着,柳氏看向了摊在树根底下的苏大川,眼皮耷拉着,胸口随着粗重的呼吸一起一伏,跟拉不动磨的老驴似的。 想让他配合,怕是很难。 柳氏眉头紧锁,视线投向不远处树下休息的柳家人,眼神闪了闪,心思不由得活络了起来。。 晚上她得了抽空回娘家一趟,让她娘和大嫂给她出出主意。 心中有了打算后,柳氏便收起了小心思,帮着孙夏花准备苏家人的午饭。 第6章 活在传闻里的清水镇 苏家这顿午饭,算是给初来乍到的苏灵上了堂“凡人界生存疾苦“的实践课。 之前继承原身记忆时,那些关于饿肚子、杂面窝头剌嗓子、野菜嚼着像啃树皮的片段,不过是走马观花的影像,跟看别人的苦情戏似的,她压根没往心里去。 可这会儿亲眼瞧见,她这颗自认为已经足够强大的心,愣是被撞得发闷,跟塞了团湿棉花似的。 看着把仅有的半块二合面馍馍塞给自己的苏母,转身却攥着干硬的野菜干,就着几滴凉水便吃了起来。 腮帮子用力的咀嚼,艰难吞咽,野菜的碎屑粘在她干裂的嘴角,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看着苏家二老手里那巴掌大的黑乎乎杂面窝头,双手珍惜的捧着,因为干硬指节攥得发白,却还是小口小口省着吃,仿佛那是什么珍馐; 看着哥哥们狼吞虎咽啃着窝头,咽得太急直翻白眼,不停的用手捶胸口……这一幕一幕,比记忆里的画面鲜活百倍,也沉重百倍。 原身的记忆里只有“饿”的模糊感受,可此刻她亲身体会到的,是这“饿”背后藏着的窘迫与牺牲。 是苏家的长辈把仅有的好粮留给孩子,是母亲宁愿自己嚼野菜也要让女儿吃口软的,是一家人在绝境里互相迁就着活下去的韧劲。 苏灵捏着掌心那半块凉透了的二合面馍馍,忽然觉得这块馍馍,比以往她见过的任何灵石法器都要珍贵。 鼻尖一酸,眼眶不自觉就红了,得亏没掉眼泪,不然在凡人界第一天就哭鼻子,也太没面子了。 “爷,奶!你们吃馍馍。” 苏灵当机立断,一把抢过二老手里的杂面窝头,把自己的饼子掰成两半塞过去,又趁苏母不注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手里的野菜换了过来。 紧接着,她抓了把野菜就往嘴里塞,狠狠嚼了起来。 结果下一秒^…她…就…后悔了。 那滋味,简直是“苦味炸弹”在嘴里炸开! 苦涩混着剌喉的糙感,干硬的野菜纤维刮得舌头和食道生疼,跟有无数小针扎似的。 她怕不是吃了口钉子吧! 苏灵强撑着没皱眉头,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这玩意儿比我以前炼化失败的灵植还难吃!她不敢硬咽,怕野菜划破喉咙,只能借着唾沫一点点往下顺,活像吞了团带刺的干草。 “你这孩子!疯了不成?那是能大口吃的东西吗?快吐出来!” 苏母第一个反应过来,伸手就想把她嘴里的野菜抠出来,声音里满是慌神,跟见了自家鸡啄毒草似的。 苏父也急得站在旁边,撸着袖子随时准备帮忙,那架势,仿佛苏灵吃的不是野菜,是砒霜。 “乖宝儿,你这是干啥呀?馍馍是给你留的,我们老两口吃窝头就够了!” 苏老婆子也急得直拍腿,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想去拿苏灵手里剩下的野菜,生怕晚一秒孙女就再塞进嘴里。 苏灵赶紧抬手躲开,使劲把嘴里的野菜咽下去,咳了两声缓过劲,才嬉笑着打圆场。 “奶,娘,我没事的,这两天我正涨肚呢,多吃野菜助消化,再说这野菜嚼嚼就习惯了,不难吃! 您二老年纪大了,得吃软和的,娘还得走路,也得垫垫肚子,这野菜我吃正好,抗饿还‘治病’!” 她说的很是轻松,苏家人心里却跟压了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为苏灵在苦难的洗礼下,忽然变得懂事而难过。 “妹,我不饿,我的这半块给你吃。” 苏二牛和苏三牛站在旁边,看着妹妹手里的干野菜,又瞅瞅自己手里的窝头,赶紧把窝头掰开往她跟前递,活像要把宝贝献出去似的。 “哥,你们是男子汉,要保护家里人,更得吃饱饭,我一个小丫头,吃不了那么多。” 苏灵赶紧把哥哥的手推回去,摇着头不肯要。 苏母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眶和嘴角残留的野菜碎屑,鼻子一酸,别过头抹了把眼泪,又转过身把自己手里的窝头掰了一半,硬塞进苏灵手里。 “这么多娘一个人吃不完,咱们娘俩一起吃,谁也别想独吞。” “乖宝儿,来!张嘴,咱们也一起吃,一家人哪有分那么清的。“ 苏老婆子也跟着把自己的半块馍馍掰了些,递到苏灵嘴边,脸上笑盈盈的,眼底却泛着水光,说话都带着浓重的鼻音。。 苏灵没有拒绝,她看着手里被掰得零零碎碎的食物,看着家人眼里的心疼与关切,刚才咽野菜的苦涩仿佛都淡了些。 她知道,这逃荒路上的每一口吃食都来之不易,可这份互相牵挂、宁愿自己受苦也要让对方好的心意,比任何珍馐都暖人心。 她含,住奶奶递来的馍馍,咬了一口苏母递过来的窝头,又嚼了两片野菜干,甜的、涩的混在嘴里,却让她觉得,这是她来凡人界后,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再看苏大川,神色晦暗地往这边扫了一眼,就闷头啃起了自己的窝头,跟谁欠了他二斤大米似的; 柳氏和虎子母子俩更有意思,啃窝头的时候魂都不在这儿,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二合面馍馍,活像那馍馍长了花。 饭后,苏灵喝了一小口水润了润喉,便靠在树干上休息。 了一上午路的苏家人,这会儿都累得不行,在树荫下挤挤挨挨地打盹,有的脑袋还往旁边人肩膀上靠,睡得那叫一个香。 周围的人也没闲着,有的抓紧补觉,有的拿着破布条补草鞋,毕竟下一路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得省着点用。 荫下的风带着几分燥,热,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却吹不散苏灵心里的愁绪。 她靠在粗糙的树干上,看着家人疲惫的睡颜,心里头第一次对未来担忧。 这逃荒路,啥时候是个头啊? 苏灵轻叹口气,闭起眼,刻意沉下心梳理原身的记忆。 原身的记忆像一盘零散的碎片,大多是关于饥饿、赶路的疲惫,还有对“能吃上白,面馒头”的朴素渴望。 可这会儿细细扒拉,倒也从碎片里找出些有用的信息。 原身记得,村里人说过,往南走能到一个叫“清河镇”的地方,据说那里土地肥沃,河水充沛。 河岸边的庄稼收成比别处好,去了说不定能有条活路。 可这话听着靠谱,却藏着不少坑: 逃荒路上注定不太平,饿极了的流民会抢东西,打家劫舍的山匪也定然不少,即便一路顺遂但是长时间赶路,身体定然吃不消,病倒了能不能好起来都是未知。 随着记忆碎片的拼凑和整理,让苏灵的心更沉了几分。 这清河镇到底有多远? 原身不知道,永安村的人也说不清楚,就知道“得走个把月”。 可这“个把月”是三十天还是五十天?谁也说不准。 可眼下无论是苏家,还是整个永安村的村民,老的老、小的小,大家每天能走多少路?路上的吃食够不够?万一遇上抢东西的流民,或是有人生病,又该怎么办? 这些问题跟拦路石似的横在那儿,却从来没有人考虑过。 大家都为了那么一个活在别人口中,富饶丰美的‘清河镇’,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往前赶,却没人想过:那地儿到底在哪儿?能不能容下这么多逃荒的人? 苏灵还从原身记忆里扒出个更揪心的事儿。 出发前村里的粮缸早就见了底,每户人家带的吃食少得可怜,如今都走了快十天,怕是不少人家都快断粮了。 想到一路上总有人盯着自己看,苏灵心里突然一哆嗦。 以前她还以为是自己身材惹眼,人家嫉妒,现在才反应过来:说不定是人家盯着她这“肉”呢!逃荒路上,饿极了啥事儿做不出来? 逃荒的路上,少不得成群结伙干坏事的流民。 再说了,逃荒路上最不缺的就是成群结伙干坏事的流民。 他们专挑软柿子捏,抢吃食、抢财物不说,有的连破衣服都不放过,毕竟在难日子里,一件能遮风挡雨的衣服也是宝贝。 再看看苏家,剩下的粮食没多少,水也快见底了,走了一上午连条小溪都没见着,想喝口凉水充饥都成了奢望。 可就算这样,苏家的情况在逃荒的人里还算好的。 苏灵都瞧见有人开始啃树叶了,那树叶嚼得咯吱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吃脆枣,看得她都替人家牙酸。 再这么下去,别说去清河镇了,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难说! 苏灵这辈子就没这么无助过! 以前她有法术傍身,再难的处境都能摆平,可现在倒好,她跟折了翅膀的鸟似的,满脑子应对危机的法子,却连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偷偷试过调动灵力,可丹田处空空如也,跟被掏了底似的,之前吸收的那一丝丝灵气,好像是幻觉。 她也说不清是这身体太弱,还是凡人界灵气太稀薄,反正连最基础的引气都做不到。 一想到以后可能要跟真正的凡人一样,被饿肚子、累得直不起腰和未知的危险缠上,苏灵心口就跟针扎似的疼。 苏灵再次闭上眼,心里沉甸甸的。 那个只在传闻里的清河镇,到底是能救命的活路,还是看不见的陷阱? 可眼下,除了朝着那个方向走,他们也没别的选择了。 总不能在原地等着饿肚子吧! 奈何苏灵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也没了自保的能力,也只能随大流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7章 少了碍眼的,心里舒坦 “乖宝儿,醒醒,该走了!” 苏母枯瘦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拍着苏灵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裹着几分不情愿。 大日天儿的,谁不想在树荫下多歇会儿呢?可逃荒路上不是随心所欲的时候,太阳眼看着就要爬上天顶,再不走,过会儿日头更毒。 苏灵迷迷糊糊睁开眼,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又睡着了,这怎么换了副身体,连警惕性都降低了? 想不明白,她也懒得纠结。 苏灵刚一抬头就被晃得眯起了眼,立刻抬手挡住阳光,还别说此时粗壮的手臂,派上了大用场,为她遮挡了大,片的阴凉。 头顶的太阳跟个大火球似的,把大地炙烤得没了脾气,眼瞧着头顶上的大树都比之前更蔫吧了,甚至连吹在脸上的风都是热呼呼的。 苏灵扶着大树站了起来,她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都透着乏,今儿上午走了大半晌,没歇一会儿就要启程,腿肚子还软着呢。 忽然,苏灵感觉身上湿哒哒的很不舒服,低头一看,胸前、腋下、腿窝处的衣服竟然汗湿了大半。 她脸上闪过羞窘之色。 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其他人。 好吧! 大家都差不多,身上都是汗涔涔的,这么一对比,她好像也不是那么太难为情了。 果然人的窘迫是对比出来的。 “来喝口水,等会儿路上可没这好时候了。” 苏母并没有注意到苏灵的异样,她递过来一个破了口的陶碗,里面就剩小半碗水,晃悠着能看见碗底的泥渣。 苏灵接过来小口抿了抿,她没舍得多喝,想把水留给家人,谁知道遇到下一处水源要等到啥时候呢! 苏灵并没有发现,自己刚继承这具身体,就已经带入了原主的身份,开始为苏家人着想了。 一众人收拾妥当,又拖着沉重的脚步,再次踏上了前行的路。 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这会儿拉得老长,前头的人走得有气无力,后头的人慢得跟蜗牛似的,连孩子们都没了上午的闹腾劲,有的被大人背在背上,有的拉着衣角踉跄着走,即便是带着草帽,小脸都被热得通红,嘴唇干得起皮。 太阳越升越高,晒得地面发烫,脚踩在土路上,跟踩在热炕头上似的,鞋底薄的人都忍不住踮着脚走。 苏灵跟着苏家一行人往前挪,额头上的汗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痒得难受,可她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快没了。 那条绑在腰上的绳子被汗水打湿,被太阳晒干,反反复复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盐渍。 “歇……歇会儿吧,实在走不动了……” 队伍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就有人应声,大家三三两两地停在路边,有的直接坐在滚烫的地上,有的靠在光秃秃的树干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苏灵也跟着停下,靠在苏父身后的阴凉下,她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快冒烟了,却没有说一句口渴。 心中丧气的想着:再这么走下去,不等饿死,先得渴死。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蚤动。 “阿爷,你咋了?快醒醒啊!” 绝望的哭喊声被风吹来。 苏灵掀起眼皮,从苏父身后探出个脑袋,好奇地探头去看。 就见前放十多米处,一家人正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老人哭喊着。 那老人苏灵瞧着眼熟,也是永安村人。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倒地的老人头发花白,脸晒得蜡黄,眼睛紧闭着,瞧着不大好。 “这……这是咋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苏老婆子颤巍巍地走过去,伸手探了探老人的鼻息,手刚碰到,就猛地缩了回来,眼眶一下子红了。 “没……没气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安静了,脸上流露出了悲伤之色。 老人的家人哭喊声一滞,脸上有错愕、有悲伤、也有释然。 似乎在这个吃人的年月,生老病死好似都变得习以为常。 “爷爷!爷爷你别睡啊!你还没吃我给你留的窝头呢!” 老人的小孙子扑在老人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杂面窝头,那窝头小得可怜,只有成人一口的量,边上全是被啃过的牙齿印儿,显然是孩子自己舍不得吃省下来的。 有人上前为老人整理衣服,从他的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两个杂面窝头。 “这老爷子……怕是早就知道自己撑不住了,把吃的都留给他孙子了……” 有人叹息着说,声音里满是心酸。 村里的老人离世,各家各户只要还有些力气的,都主动去帮忙,都想要结个善缘。 毕竟都是逃荒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下的会是谁。 众人合力用枯草编了张草席,卷着老人的尸体,埋在路边的土坑里,连块碑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堆,标记着这里曾有一个生命倒下。 “这老伙计……前儿还跟我说,等到了清河镇,要给孙子买白,面馒头吃呢……这咋就……” 苏老爷子搀扶着苏婆子走回来,眼底的沉重又深了几分。 苏灵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也沉甸甸的。 逃荒路上,生命竟这么脆弱,一口吃的,一口水,就能决定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听起来很是儿戏,却有是血淋淋的现实。 “行了,别耽搁了,赶紧赶路吧,再晚了,天黑前就赶不到下一个落脚点了。” 老村长叹了口气,率先站起身,对着众人说道。 大家沉默着起身,没人再喊累,只是脚步比之前更沉重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队伍里的气氛越发的低迷,众人的周身充斥着绝望与无奈。 苏灵蹙眉,压抑的氛围让她很不舒服,她迫切的想要做什么,来改变这种让她窒息的气压。 她下意识加快两步,想离前头的苏父更近些,目光却被路边斜坡上一丛低矮的灌丛吸引。 那灌丛枝桠上挂着些拳头大的绿色刺球,藏在深绿色的大叶片间,与树叶的颜色相似,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 “前面是斜坡,小心脚下。” 苏父回头叮嘱了一句,见自家胖闺女盯着不远处的灌丛出神,也顺着看了过去。 “那玩意儿全是刺,有啥看的?别是啥有毒的野玩意儿?” 苏灵定了定神,往前走了两步,找了个视野好的角度,仔细打量。 绿色刺球表面的尖刺不算锋利,细细瞧去,能看到刺球缝隙里露出点褐色的壳。 这东西在她的记忆里见过模糊的影子。 那是在修真界,她还没拜入师门之前,跟着家人上山拾柴。 家里人曾指着类似的灌丛说,这叫毛栗子,里面的果仁能吃,就是外壳难剥,还得晒透了才甜。 “这个应该也是能吃的!” 苏灵双眼放光,一股自己都没察觉的欢喜,从心底升起。 她怕记错了,并没有声张,解开腰间的麻绳,大步向树下走去。 “乖宝儿,咋了?” 走在后面,被苏母搀扶的苏老婆子,瞧见苏灵的举动,疑惑的问道。 苏家众人听到声音,都停下脚步,视线落在苏灵的身上。 “这丫头片子咋回事?好好的路不走,盯着堆带刺的野东西瞎琢磨,耽误工夫不说,万一被刺扎着或是碰着啥危险,还得咱们跟着操心!” 柳氏眉头一拧,脚下不自觉地顿了顿,对着身旁的苏大川压低声音抱怨道。 苏大川蹙了蹙眉,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脸上也浮现出几分不满。 赶路要紧,他可不想全家人陪着苏灵胡闹。 苏灵径直走到树下,一眼便瞧见了掉落的刺球,她蹲下,身捡起块小石子,轻轻砸向一个成熟些的刺球。 刺球“啪”地裂开道缝,露出三两颗裹着褐色硬壳的小果子,和她印象里的毛栗子模样差不离,只是个头小了一圈,也就手指头肚大小。 “乖宝儿别碰!万一有刺扎手,再说这野果子哪能随便碰?” 验证了心中的猜想,苏灵欢喜不易,刚想伸手去捡,就被走过来的苏母拉住了。 “娘,这个野果子叫毛栗子!” 苏灵瞧着苏母那紧张的样子,心中一暖,赶紧解释。 “我以前听来村里的卖货郎说过,里面的仁能吃,生着吃、煮着吃、烤着吃都成。” 她说着,她用树枝小心地拨开刺球,捏出一颗褐色的果仁,手上一用力,‘咔嚓’一声脆响,露出了里面微黄的果仁。 “这刺球里真有能吃的?别跟上次那苦果子似的,吃了拉肚子。” 苏母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又接过果仁放在手里掂了掂,声音中带上了几分不确定。 即便苏母心中欢喜,但对未知的东西,还是带着几分警惕。 倒不是不相信苏灵,而是碰壁的次数太多了,让她对入口的东西,不自觉的便重视起来。 “我还能骗您不成。” 苏灵握着颗剥好的果仁,双眼亮晶晶,极力的辩解道。 “娘您看,这果仁白生生的,闻着一点苦味都没有,上次那苦果子表皮发皱,跟这个完全不一样。 您要是不放心,我先尝一口给您看!” 苏灵觉得,与其费力气游说,还不如行动来更有说服力。 她说着就想把果仁往嘴里送,苏母赶紧伸手拦住,眉头还是没松。 “别乱吃!万一真是有毒的,哪有让你先试的道理?” 这时苏父也走了过来,蹲下,身拿起一个裂开的刺球翻来覆去看,又瞅了瞅苏灵手里的果仁,语气带着几分迟疑。 “刺球?我好像听村里老人们提过一嘴,说是深山中一种刺球,荒年能当粮吃,难道就是这个?” “真的?我拿去给爹瞧瞧,说不定他老人家认识!” 苏母听了自家男人的话,安心了几分,想了想捡了几个毛栗子,向等在路边的苏家人走去。 “大嫂,你们一家人在那边嘀嘀咕咕什么呢?再不走,就要被村里的队伍落下了。” 柳氏用帕子擦着脸上的汗,看到孙夏花走过来,立刻不满的抱怨道。 还不等苏母说话,坐在板车上歇脚的苏婆子立刻瞪了她一眼。 “又没人让你等,怕掉队就自己跟上去。” “娘!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们先去集合点占地方了。” 柳氏脸上立刻露出了谄媚的笑容,留下一句话,便欢欢喜喜的拉着苏大川汇入了大部队中。 “真是个不省心的。” 苏老婆子冷哼一声,脸上并没有多少不满。 孙夏花瞧着离开的苏大川一家三口,反而松了口气,他们离开也好,虽然少了劳动力,但也少了碍眼的,心里舒坦! 第8章 不会过日子的人家 “爹,娘!你们快看这个,见过没??” 孙夏花摊开手,掌心躺着颗拇指大小的棕色圆球,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目光。 “娘!这是啥呀?瞧着跟羊粪蛋,蛋似的。” 苏大牛凑上前,好奇地伸着脖子,话里带着几分嫌弃。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姚氏瞥见婆婆沉下来的脸色,赶紧在自家男人胳膊上拧了一把,压低声音呵斥。 苏大牛自知失言,乖乖闭了嘴。 他一个庄稼汉皮糙肉厚,媳妇那点力气,对他来说跟挠痒痒似的,倒也不觉得疼。 这边动静刚落,刚帮着挪完板车行李的苏三牛也凑了过来。 他眯着眼盯着孙夏花手心的棕色圆球,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又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眉头微微皱起。 “这玩意儿摸着手感倒挺硬实,闻着也没什么怪味儿,就是这模样……确实不太好看,大哥说的也不算全错。” “你也跟着瞎起哄!” 孙夏花没好气地拍开三儿子的手,瞪了他一眼。 “这要是能吃的东西,模样好不好看有什么打紧的?咱们这一路上缺粮少水的,能找到点能果腹的东西就不错了。” 性子最活络的苏二牛早就按捺不住,凑到孙夏花身边,踮着脚尖想看得更清楚,还忍不住伸手想去拿。 “娘,让我也摸摸呗!说不定我能看出这是啥,上次我在山里还见过一种长得挺特别的野果,跟这个有点像又有点不一样。” “你这孩子毛躁得很,别给我弄丢了。” 孙夏花怕他毛手毛脚把东西弄坏了,赶紧往后缩了缩手。 “这可是说不定能救命的东西,得小心点。” 苏婆子这时也凑得更近了些,她接过孙夏花手里的棕色圆球,翻来覆去地仔细打量着,又用指甲抠了一点表皮下来,放在嘴里尝了尝,随即“呸”的吐了出来,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这味道淡淡的,没什么甜味也没什么苦味,倒不像是有毒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吃!” “娘,您咋还尝了!” 孙夏花想拦没拦住,见婆婆没咽下去才松了口气,赶紧捏开圆球外壳,露出里面微黄的果仁解释道。 “乖宝儿说这东西里面的果仁能吃。” 一直没说话的苏老爹忽然开口,他刚才还一脸沉思,此刻浑浊的眼睛亮了几分,刚要多言,视线扫过周围投来的打量目光,又压低了声音。 “这东西我好像见过,走!咱们过去看看。” 苏家人自然没有意见,一行人往不远处的灌木林走去。 这会儿路边三三两两休息的人很多,他们的举动,并没有引来太多的关注。 另一边,苏灵看着家人都往灌木林来,那双被肥肉挤得狭长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事情成了! 想起记忆里毛栗子那股香甜软糯的味道,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连嘴角都沾了点馋意。 到了灌木林,苏老爹蹲在树下,捡起个带刺的毛球,用拇指蹭掉表面细刺,又掰开外壳,把果仁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即抬头看向众人,语气笃定。 “这东西我年轻时在深山里见过!老辈人叫它毛栗子,得剥了这带刺的壳才能吃,煮熟了又粉又甜,荒年里可是顶好的口粮!” “真能吃?” 孙夏花眼睛一下子亮了,刚才的担忧瞬间消散,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刺球,心里乐开了花。 “还是老头子有见识!这下好了,多了样吃食,也不用愁路上饿肚子了。” 苏婆子更是喜上眉梢,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看向苏老爷子的目光满是崇拜。 苏老爷子不自觉的挺起了腰板,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几分,他抬手捋了捋下巴上花白的短须,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得意。 “没想到这‘羊粪蛋,蛋’似的东西,居然是好粮食,那还等啥,赶紧收啊!” 苏大牛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着就撸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对~!对!都收起来。” 孙夏花立刻去板车上的包袱里翻布袋子装毛栗子。 “三牛,你跟我一起,咱们把裂开的先捡了,没裂的咱们找根树枝扒拉扒拉,小心别被刺扎着。” 苏二牛早已按捺不住,撸起袖子就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一个毛球,还不忘招呼苏三牛。 “这边几棵树上还有不少毛球,咱们分散着捡,别扎堆,仔细脚下的石头。” 苏老爹则走到树林边缘,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树木,回头朝众人喊道。 苏婆子也没闲着,坐在树下,将苏大牛递过来的毛球一个个掰开,把棕色的毛栗子放进身边的布袋子里。 一家子忙得热火朝天,唯独苏灵成了最清闲的,最后得了个看东西的活计。她 坐在板车边,从苏母那儿要了个纳鞋底的锥子,一边剥栗子壳,一边留意着大路那边的动静。 苏家捡毛栗子的举动,难免引来周围人的目光。大多数人瞧见是带刺的毛球,都嫌麻烦地挪开了。 可那些不死心的人,多是些家里口粮早已见了底的,盯着苏家手里不断装满的布袋子,眼神里满是贪婪,脚却不由自主地往灌木林这边挪。 “大兄弟,你们捡这刺球干啥?难不成这玩意儿能吃?” 有个陌生的精瘦的汉子搓着手凑过来,苏灵刚要起身,苏大牛快她步迎了上去,男人瞧见人高马大的苏大牛,语气顿时软了下来,干笑着追问。 “就是看着稀奇,捡点玩玩而已。” 苏大牛被问得有些不自然,含糊地应了句。 精瘦汉子不是傻子,哪肯信,他眼角余光瞥见姚氏手里鼓囊囊的布袋子,还想再追问,苏二牛从旁边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没裂开的毛球。 “这玩意儿带刺,一不小心就扎手,有啥好问的,你要是想要,自己也能捡。” 这话看似客气,实则带着防备,那汉子碰了个软钉子,悻悻地往后退了退,却没走远,仍在不远处盯着,眼神里的觊觎藏都藏不住。 苏灵也停了剥果仁的举动,蹙眉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人,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她攥紧了拳头,掌心绵软的触感让她倍感无力。 此刻的她,就是个战斗力为负的废物渣渣,别说保护家人了,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一想到家人可能因为自己的发现陷入危险,她心里就像被钝刀子割似的疼。 她只想让家人吃饱肚子,可不愿因此给他们招来灾祸。 “他爹,这么多人盯着,咱们再这么捡下去,怕是要出事。” 苏婆子也看出了不对劲,看着周围黏在毛栗子上的目光,心里发紧,凑到苏老爷子身边低声说道。 苏老爹也早察觉到不对劲,他皱着眉扫了眼周围虎视眈眈的人,又看了看眼前这片长满毛栗子的灌木林,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大强,你跟我来一趟,咱们找村长去。”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喊来不远处的苏大强。 苏大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跟着苏老爹快步追上永安村的队伍,往村长身边走去。 村长正坐在平板车歇脚,手里拿着个干硬的窝头啃着,见苏老爹和苏大强找过来,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放下窝头,神色严肃地问道。 “苏老弟,咋了?出啥事儿了?” “郑老哥,我们刚才在那边的灌木林里发现了一种叫毛栗子的东西,这玩意儿煮熟了能吃,是荒年的好口粮,我年轻时在山里见过,错不了。” 苏老爹凑到村长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村长一听,眼睛瞬间亮了,猛的从板车上跳了下来,动作急得让旁边的村长儿子都跟着颤了颤。 看着自家老爹突然生龙活虎的样子,村长儿子脸上满是不解与好奇。 村长没理会儿子,拉着苏老爹往旁边走了几步,语气急切。 “真的?苏老弟,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 “我哪能拿这事糊弄你?我们一家人已经捡了不少,这东西就在那边的灌木林里,还有很多。” 苏老爹认真的点头,语气诚恳的说道。 他并没有隐瞒自家的举动,毕竟东西就摆在那儿!根本藏不住,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光明正大说出来。 况且这荒年里,粮食何其珍贵?他们主动分享,全村人都得记着老苏家的情分。 “老苏啊,你可立了大功了!”得到肯定的回答,村长激动得直搓手,满是沟壑的苍老面庞上,带着少有的欢喜,“咱们村这一路缺粮,不少人都快撑不住了,有了这毛栗子,大家就有救了!” 苏老爹担心家里人的安全,苏老爹趁机把家里人被盯上的事说了。 村长顿时急了,立刻召集村里几位有话语权的老人,把毛栗子能吃的消息告诉他们,又让苏老爹带着去灌木林确认。 见了满地的毛栗子,老人们都松了口气,当即拍板听村长安排。 村长立刻让人传话,把永安村各家各户的代表都召集过来开会,柳氏跟着她娘也凑了热闹,挤在人群后面探头探脑。 老村长站在人群中间,抬了抬手,原本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即便离开了世代居住的村子,村长的威望仍在,大伙儿都很配合。 他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面黄肌瘦的熟悉面孔,心里不是滋味,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 “乡亲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老苏家在那边灌木林里,发现了一种能吃的毛栗子,量足够咱们全村人吃上好几天! 所以我决定,咱们今天不走了,就在这灌木林附近驻扎,大伙儿都去采摘! 但是有一点,千万注意别声张,也别跟外村人说!” 村民们一听,顿时炸开了锅,脸上的疲惫和焦虑一扫而空,满是惊喜。 有人立刻欢呼起来,,被身边人赶紧拽了拽,立刻捂住了嘴,还有人迫不及待地想去灌木林看看,又被村长叫住。 “大家别急,先把自家人都安顿好,等天黑了再去采摘,白天人多眼杂,别被外村人抢了去!” 村民们纷纷应和,转身就往自家队伍跑,迫不及待要把好消息告诉家人 原本死气沉沉的队伍瞬间变得热闹起来,苏家父子站在人群中,看着这热闹的场景,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人群散去时,柳氏母女却阴沉着脸往回走,半点不见欢喜。 “你婆家是不是傻?”柳婆子压低声音,语气满是不满,“有吃的不知道紧着亲家,居然还告诉全村人,这好东西本就该先可着咱们自家人分,哪有这么大方全拿出来的道理! 本来够咱们两家吃上好一阵子,现在倒好,全村人都来分,最后落到咱们手里能有几口?” 柳氏脸色更是铁青,心里早把苏家人翻来覆去骂了千百遍。 她是苏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苏大川更是苏家的亲儿子,这么大的事,居然半字不跟他们夫妻俩提,这明摆着是没把他们二房当成自家人! 再说了,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谁家会嫌粮食多? 他们倒好,揣着这么大的好处不藏着掖着,反倒一股脑全告诉了村里人,是嫌自家日子太安稳,还是故意显着他们苏家人品德高尚? 有粮食不知道先紧着自家人私留些,偏要拿出去充大方,真是没见过这么不会过日子的人家! 第9章 馋哭熊孩子 夕阳沉下地平线,暮色渐渐漫过灌木林,清凉的晚风吹散了白日里的燥与热,永安村的临时营地里,星星点点的火光渐渐升起,像落在黑夜里的碎星,映着人们疲惫却安稳的脸庞。 苏家人围坐在自家简易帐篷旁的火堆边,橘红色的火苗舔着陶锅的底部,锅里半锅杂面糊糊清亮得能清晰照出人的影子,偶尔有几粒豆子在锅底轻轻翻滚,发出细微的“咕嘟”声。 姚氏蹲在火堆旁,把白天在山林里捡来的毛栗子一个个扔进火堆里,深褐色的栗子壳碰到火星,偶尔会溅起一点细碎的火花,旁边的苏灵手里握着根枯树枝,不时扒拉着火堆里的栗子,火光映红了她的面庞,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满是对吃食的期待。 入乡随俗,肉身凡体的苏灵,如今成了被饥饿趋势的普通人,对食物有着迫切的渴望。 这样的落差,并没有对苏灵造成很大的冲击,她反而享受其中。 毕竟漫长的修炼岁月,太寂寞,太枯燥,她本就是个活泼爱闹的性子,哪禁得住这般烟火气的诱,惑。 苏家其他人也没闲着,围坐在火堆旁处理着带刺的野果球,男人粗糙的手掌利落破开刺球的外壳,女人们则小心的把收集到的毛栗子装好。 大家不时的聊上两句,或是瞧着隐在林子里,认真捡拾刺球的村民,脸上都带着少有的轻松之色。 “奶,栗子什么时候能好呀?” 坐在苏婆子身边的虎子,目光紧紧盯着火堆里渐渐变深的毛栗子,鼻尖早已捕捉到那股若有若无的甜香,馋得他直咽口水。 苏灵余光瞥见熊孩子乖巧的模样,嘴角勾了勾,果然每个熊孩子都有吃货的隐藏属性。 他那副透着几分傻气的嘴馋模样,透着几分可爱,看着顺眼了几分。 “急什么,得让火慢慢烤透了,壳才好剥,里头的肉才甜糯。你要是实在等不及,奶奶给你盛碗杂面糊糊。” 苏婆子被孙子的模样逗乐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几分,伸手轻轻拍了拍虎子的脑袋,语气里多了几分平日里少有的耐心。 虎子顺着苏婆子的目光看向陶锅,清亮的面糊里,几粒豆子正慢悠悠地翻滚,泛起细小的涟漪,她想都不想的直摇头。 他虽然是孩子,但他不是傻子。 杂面糊糊哪有香甜的毛栗子好吃。 其他人瞧着他精明的可爱模样,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在这温馨的氛围中,角落里的柳氏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手里虽然也拿着刺球,手指却只是机械地在刺上划动,眼神根本没落在手里的活儿上,反而时不时地抬起头,向着身后黑漆漆的林子望去。 这会儿虽然天色已晚,但是灌木林里都是人,只要自己不上赶着作死,定会安全无虞,可柳氏偏生还是放不下心,连手里的活儿都做不踏实。 “不想干活儿,就一边呆着去,别在这儿杵着添乱。” 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连苏大川递过来的毛栗子都没注意到。 直到苏大川的低声呵斥在耳边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苏大川漆黑的眼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他早就瞧着柳氏心不在焉,顺着她的目光往林子望了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惦记着去林子里寻毛栗子的娘家人呢! 柳家人自私自利,只想着从柳氏身上占便宜,柳氏像个傻子一样看不透,总想着挖空婆家补贴娘家,苏大川对这个蠢笨如猪的媳妇,又爱又恨。 “我就是……就是担心我爹娘他们,万一在林子里遇到啥危险可咋整?” 柳氏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点委屈的颤音,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野果球的刺,把那刺儿都捏得变了形。 “怎么?你还想趁着夜色,帮着你娘家捡毛栗子去?” 苏大川早就看透了她那点心思,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语气里满是嘲讽。 柳氏心里猛地一跳,竟莫名生出几分欢喜。 难不成自家男人是松口了,愿意让她去寻娘家? 可她抬头对上苏大川那双冷冰冰的眼,心中的那点欢喜瞬间被浇灭,只剩下慌促。 柳氏想起自家男人得知她往娘家送粮的事情后,那冰冷的目光,心头一颤,心知自己最好别惹得他不满,否则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没有,没有!我就是瞎担心,哪敢去添乱啊!” 求生欲瞬间爆棚,柳氏难得智商在线,立刻摇头,声音都带了点抖。 苏大川微眯着眼睛,冷哼一声,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她的脸,那警告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柳氏立刻缩了缩脖子,乖乖低下头扒拉手里的刺球,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再往林子方向瞟。 可心里头却翻江倒海,对苏大川的不满又多了几分,更多的是对苏家人的怨恨。 苏家占了先机,捡了这么多毛栗子,堆在那儿跟小山似的,怎么就不能分个十斤八斤给她娘家?好歹也是亲戚,至于这么小气吗? 不远处的苏灵将二房夫妻俩这一肚子的眉眼官司看得分明,手里扒拉栗子的动作没停,脸上却没半点情绪波动,只当是看了出无关紧要的戏,用来打发这营地夜晚的无聊时光。 没等多久,火堆里突然飘出一阵浓郁的焦香,那甜丝丝的味道裹着热气往鼻尖钻,勾得人心里直发痒。 苏母上前,拿过苏灵手中的木棍,动作利落的把栗子从火堆里扒拉出来,刚落在地上,苏大牛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 “小心烫~!” 苏灵瞧着急忙提醒,看向苏大牛的目光带着几分无奈,这人当自己是铜皮铁骨呢? “嘿嘿~!” 苏大牛对着苏灵傻傻一笑,紧接着在苏灵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快速的拾起一个毛栗子,那样子好似在说,只要他动作够快,热气就完全烫不到他。 苏灵对于他自欺欺人的举动,不予置评。 身体是他自己的,他要作死,自己也拦不住。 苏大牛可不知道自家妹子心中所想,他满心满眼都是对美味的期待。 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捏,“啪”的一声,外壳应声裂开,露出里面金黄油亮的果仁,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他也顾不得烫,张嘴就咬下去,粉糯香甜的滋味立刻在舌尖散开,带着点炭火的焦香,比平日里吃的窝窝头不知香了多少倍。 那股子香甜劲儿让味蕾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仿若给身体注入了力量,连带着这几日赶路的疲惫,都淡了大半。 “好吃!比窝窝头香多了!” 苏大牛嚼着栗子,含糊地赞叹,惹得众人跃跃欲试,就连苏家二老脸上的皱纹都因为欢喜,舒展了几分。 “我要吃,我要吃。” 虎子迫不及待的嚷嚷道。 苏灵用厚实的叶片垫着,顺利的剥开一颗毛栗子,刚要送入口中,便感觉到了垂涎的视线,她转头看去,正对虎子那期待的目光。 “想吃?不给!找你爹娘去。” 苏灵故意把栗子举得高高的,指尖还轻轻晃了晃,眼尾弯成狡黠的弧度,一口吞下散发着香甜气息的果仁儿,昂起脖子得意道。 虎子一愣,嘴一瘪,随即猛地长大嘴巴,下一秒就要表演个魔音穿耳。 “不许哭。” 苏婆子眼疾手快的把吹凉的果仁塞进虎子嘴里,低声呵斥道。 虎子立刻闭上了嘴,欢欢喜喜的咀嚼着香甜软糯的栗子,完全把苏灵逗弄他的事情给忘在脑后。 “你这孩子,吃你自己的逗弄他干嘛?” 苏母嗔怪的瞪了苏灵一眼,脸上并没有丝毫的责怪之色。 苏灵眉眼弯弯的笑了笑,不再搭理熊孩子,认真二虔诚的祭拜自己的五脏庙。 小小的营地内,苏家自成一世界。 苏家众人围着火堆吃的喷香,一口香甜软糯的栗子仁,一口散发着淡淡米香的糊糊,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幸福之色。 这寻常不能再寻常的一顿粗茶淡饭,却是逃荒路上难得的珍馐佳肴。 另一边,不远处的灌木林里,三三两两的村民借着朦胧的月光,正悄咪,咪地采摘毛栗子。 有人举着火折子,光线压得极低,只够照亮脚边的毛球;有人用树枝勾下高处的栗子,动作轻得怕惊着旁人;还有婆媳俩搭档,一个捡一个装,布袋子渐渐鼓起来,脸上却不敢露太多喜色,只偶尔交换个眼神,满是藏不住的安心。 大家都记得村长“别声张”的叮嘱,连说话都压着嗓子,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小心刺”的提醒声,反倒添了几分静谧的暖意。 渐渐的,捡拾毛栗子的村民陆续满载而归,营地内也热闹起来。 大家敲击毛栗子刺壳发出的此起彼伏的敲砸声中,裹挟着低声的炫耀,萦绕在营地中,整个营地都透着股难得的轻松。 原本吃饱喝足、开始打盹的苏家人,也被这热闹劲儿驱散了睡意。 大家索性围着火堆,继续处理白天捡来的毛栗子。 苏家人这次占了先机,白天在外围捡了不少,后来又趁机往林子深处走了走,捡的毛栗子本就比别家多,这会儿脱去外面的毛刺,足足装了三大布袋子,少说也有二百斤。 混着野菜和杂粮,能吃好些日子! 看着这三大袋饱满的毛栗子,苏家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连说话的底气都足了几分。 “有了这些栗子,接下来赶路就不愁饿肚子了。” 苏老爷子拿出了烟袋锅子,稀罕装了半锅烟沫子,一边享受地用火柴点着,一边吧嗒着嘴往火堆边凑了凑。 橘红的火光映着他满是皱纹的脸,烟圈从他嘴角缓缓飘出,混着栗子的甜香散在空气里。 他抬眼扫过自家几个孩子,视线落在仰头看星星的苏灵时,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 “咱们这一路颠沛,总算能踏实几天。明儿个都早点儿起,出发前,再去林子里寻寻,多捡些毛栗子晒成干试试。” 苏家婆媳几人听后眼睛瞬间亮了,苏老爷子的话显然是说进了她们的心坎里。 夜已深,营地内的嘈杂被此起彼伏的鼾声和火堆燃烧木柴的噼啪声替代。 睡梦中的村民,嘴角上扬,眉宇间洋溢着幸福与满足。 细碎的光点从众人的身上飘出,随风飘进了苏家帐篷中,眨眼间便没入了熟睡的苏灵体内。 第10章 家庭里独有的处事智慧 一晚安稳过去,第二天清晨,苏灵被帐篷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她迷茫的坐起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昨晚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像是有股柔和的光裹着自己。 低头一看,入目依旧是熟悉的五花三层,不由得好笑摇头。 果然昨晚吃得太饱了,竟还生出这般离谱的错觉。 “乖宝儿,天色尚早,你再睡一会儿,等做好了饭娘再喊你。” 苏母穿好衣服,回头便瞧见自家胖闺女那呆萌萌的可爱模样,一颗心都要化了,声音不自觉的都夹了起来。 苏灵透过帐篷的缝隙,瞧见外面的天刚蒙蒙亮,感受到空气中还带着露水的凉意,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很快,帐篷里的人鱼贯而出,捡漏的捡漏,做饭的做饭,最后只剩下还在打呼的虎子。 苏灵瞥了眼熟睡的熊孩子,便盘膝打坐。 虽已沦为肉身凡胎,但几百年的修炼习惯早已刻入骨髓,哪怕知道希望渺茫,她也不愿就此放弃。 肥胖的身躯让她打坐的姿势有些好笑,苏灵尝试了几次双腿交叠,总是不合人意。 “罢了~!也不必拘泥于规矩。” 苏灵轻叹口气,随后沉下心来,指尖下意识掐出熟悉的引气诀,双眼微闭,凝神去感知周围的灵气。 良久,她才感知到一丝丝的灵气,可那丝天地间的灵气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任凭她如何引导,都难以汇入体内。 以往能轻松便能调动的灵气,此刻却像顽皮的孩童,只在她感知的边缘打转,不肯靠近分毫。 苏灵没有气馁,依旧耐心运转心法,一遍又一遍尝试着冲破那层阻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放弃时,忽然感觉到滞涩的经脉里,竟有一丝微弱的气流缓缓涌动。 那气流极细,远不及从前修炼时的万分之一,却真实地在经脉中流转,像是干涸的河道里涌入了一汪清泉,让原本紧绷的经脉舒缓了些许。 苏灵心中一喜,连忙集中精神去引导那丝气流,可没过片刻,气流便消散无踪,再难捕捉。 她缓缓睁开眼,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脸上却带着几分笑意。 虽未成功吸收灵气,但经脉能有这般细微的通畅,已是意外之喜。 “难道是因为吃饱喝足的缘故,啧啧,这凡间的吃食倒比灵丹妙药还有用,轻轻送送竟能让僵硬的经脉松快些,看样子以后得多多找吃的了。” 身体细微的变化,让苏灵归结为是食物的功劳,自此后,苏灵在寻找食物的一途上,一去不复返。 只能说这是个美丽的误会,而真正让她经脉松动的那细碎的功德金光,来自于她昨天不经意的善举。 只不过这件事,苏灵暂时不得而知,一门心思的沉浸在意外之喜中。 早饭时间,营地内到处飘荡着毛栗子的香甜气息。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营地内各家烹饪方式都大同小异,就是烤毛栗。 黑褐色的毛栗子被扔进火堆里,外层带刺的壳在高温下渐渐烤得焦脆,偶尔“啪”地一声爆裂,带着火星蹦出来,引得旁边的孩子惊呼着躲闪,又很快凑回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火堆,鼻尖不停翕动着,生怕错过半点香气。 苏灵来到自家火堆前,锅里正咕嘟咕嘟冒着泡,煮毛栗子的甜香混着水汽飘出来,比火烤的多了几分温润的暖意。 苏母和苏婆子坐在火堆边,一个用小木铲轻轻搅着锅里的栗子,一个手里捏着颗刚捞出来的毛栗子,指尖飞快地剥着壳。 褐色的壳带着热气,一捏就裂开,露出里面裹着薄衣的黄白果肉,剥掉的壳随手扔进火堆,“滋啦”一声,火星子跳了跳,又添了几分暖意。 苏婆子面前的粗布布袋里,已经装了小半袋剥好的果肉,颗颗饱满莹润,瞧着软糯糯的,泛着诱人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捏起一颗塞进嘴里。 “乖宝儿起了!” 苏婆子刚剥完一颗栗子,抬头就瞧见自家白胖的孙女晃着身子走过来,小脸圆乎乎的,气色比往日还要红润几分,心里顿时跟喝了杯蜜水似的,连忙放下手里的栗子,对着她招手,声音中满是慈爱。 “快过来,刚煮好的栗子,剥了些凉着,正好给你当零嘴。” 苏灵看着老人烫红的指尖,心像是被什么重重的撞了一下,酸酸的麻麻的,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混着涩意涌了上来。 前世在修仙界,她一心向道,眼里只有灵力与境界,从未有人为她这般费心。 为了让她吃口热乎的零嘴,不顾刚捞出来的栗子烫手,指尖被烫得泛红,却连一声抱怨都没有,只想着把剥好的果肉留给她。 她快步走过去,没等苏婆子再递栗子,就先伸手轻轻握住了老人的手。 苏婆子的手很粗糙,指腹上满是老茧,指尖还带着刚剥完热栗子的温度,那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烫得苏灵鼻尖一酸。 “奶,您的手都烫红了,栗子凉透了再剥也不迟,您这样,手该疼了。” 苏灵的声音比刚才软了许多,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苏婆子的手,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擦了擦老人指尖的碎屑,放在嘴边轻轻的吹着。 苏婆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脸上满是欣慰之色。 “傻孩子,这点烫算什么?你小时候啊,为了吃口热粥,把舌头都烫出了水泡,都没舍得把粥吐掉。“ 苏婆子嘴上打趣着,心里却暖得很。 自家孙女以前虽说也孝顺,可从没这般细致地疼过人,如今瞧着,倒是越来越贴心了。 苏灵脸上的笑容一僵,显然没料到原身居然还有这样的黑历史。 “你奶早上起来就念叨着给你剥栗子仁吃,这不忙活了一早上,就想着让你起来吃口热乎的。” 旁边的苏母把锅里的毛栗子都捞了出来,摊开晾在笸箩里,随口说道。 “奶,您先擦擦手,歇会儿,剩下的栗子我来剥吧。” 苏灵听着母亲的话,鼻尖的酸涩又浓了几分,眼眶微微发热,她轻轻松开苏婆子粗糙的手,将人按坐在一边。 捋起袖子伸手拽过旁边盛着凉栗子的笸箩,把它稳稳拖到自己腿边。 随后指尖捏起一颗外壳泛着褐光的栗子,学着苏婆子之前的样子,拇指和食指轻轻抵在栗子壳的裂口处,小心翼翼地往两边掰。 可她毕竟没做过这种活,指尖笨笨的,剥了半天,才勉强把壳弄开,还不小心把里面的果肉捏得变了形,好好一颗栗子,到她手里竟没了原先的饱满模样。 “模样难看了些,但不影响吃!” 苏灵看着手中的作品,抿了抿唇,自我安慰道。 苏婆子在一旁看着,瞧着自家孙女皱着眉、鼓着腮,跟颗栗子较劲儿的笨手笨脚模样,乐不可支。 “你啊,还是我来吧,这活儿看着简单,实则要巧劲。你坐着吃就好,剥好的都在布袋里呢。” “不行!” 苏灵头摇得像拨浪鼓,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了攥,心里满是不服气。 她从前在修仙界,连复杂的阵法都能布得丝毫不差,难道还拿捏不了这小小的毛栗子? “奶您别小瞧我,多试几次就会了!您要是闲着无聊,就去看看虎子,等我剥好了,第一个给您吃!” 她抬眼看向苏婆子,眼神里带着点倔强。 说着,她又重新拿起一颗栗子,脑中回想刚刚她见到的一幕,学着老人之前的样子,先在壳上找裂口,动作比刚才认真了不少。 一连剥了十个栗子,苏灵才找到手感,之后剥栗子的速度越来越快。 看得一旁的苏母啧啧称奇。 苏灵嘴角得意的上翘,她就说嘛,自己堂堂修真大能,还拿捏不了小小的栗子。 不多时,去林子里捡漏的苏家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手中的布袋子里只躺着寥寥几颗小小的刺球,连底都没铺满。 “唉,那些人也真是好本事,黑灯瞎火的还能找着这么多栗子,咱们昨天能占着先机,真是运气好。” 苏大牛拍了拍空袋子,语气里满是惋惜,虽然自家的存货不少,但是谁会嫌弃粮食多呢! “能有这三大袋栗子已经是老天赏饭,别贪心了,赶紧吃早饭,吃完收拾东西好赶路。” 苏老爷子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稳的催促道。 到底是经历的多了,他比其他人看得开。 就在这时,柳氏眼尖地瞥见了苏婆子面前那袋剥好的栗子仁,黄白饱满的果肉在晨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她眼睛瞬间亮了,立刻凑了过去,伸手就要往布袋里抓。 “呀!这么多栗子仁,大嫂还真是贴心呢!还别说这样子吃起来方便多了。我家虎子最馋这个,正好拿点给他垫垫肚子。” 她嘴上说着“拿点”,手却恨不得把布袋半袋都划拉走。 眼看着指尖就要碰到了温热的栗子仁了,苏母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布袋口,立刻冷下脸来, “弟妹说得对,栗子仁吃起来是方便,既然虎子爱吃,你这个做娘的可不能委屈了孩子,煮栗子在那边自己剥去吧!” 她说着指了指旁边笸箩里堆着的带壳栗子,意思再明显不过。 想要吃,自己动手,别想着占便宜。 “大嫂这话说的,不就是几颗栗子仁嘛,跟我还这么见外,都是一家人,分点怎么了?再说我早上跟大川去捡栗子,累了半天也没吃口热的,拿几颗垫垫怎么了?” 柳氏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垮了几分,却还不死心,讪讪地收回手,嘴里嘟囔着。 “呵呵,一家人是该互相帮衬,但也没见你省下一口吃的给娘,倒是从家里拿了不少粮食补贴娘家。“ 苏母毫不客气地回怼。 “娘为了剥这些栗子仁手指头都烫红了,乖宝儿剥得指尖都肿了,你倒好,上来就想拿现成的,哪有那样的好事儿?” “大嫂你这是故意针对我!不就是点栗子吗?我还不稀得要了!” 提起给娘家送粮食,柳氏心里恨得不行,这件事情就过不去了是吧? 她被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声音拔高了几分,好似谁嗓门大,谁就有理一样。 “嚷嚷什么?” 一道严厉的声音插了进来,苏大川刚解手回来,就瞧见自家媳妇跟孙夏花争执,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快步走过来拉了拉柳氏的胳膊,“没瞧见爹和娘都在这儿吗?就知道丢人现眼!” “我不就是想给虎子拿点现成的,至于这么小气吗?” 柳氏被丈夫当众呵斥,心里又气又委屈,眼眶瞬间红了,却不敢再跟苏大川顶嘴,只能跺了跺脚,嘟囔着。 “虎子要吃我剥给你,别在这儿惹事!” 苏大川立刻猜出了几分,想到柳氏爱占便宜的性子,恨恨的瞪了她一眼。 随即转向苏母,语气带着歉意,“大嫂,对不住,是我没管好她,让你们看笑话了。” “行了,都是一家人,少说两句,赶紧吃饭吧,吃完还要赶路呢。” 苏母摆了摆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说着,从布袋里抓了一把栗子仁,递给苏大川,“拿着给虎子吃,下次想吃,让柳氏自己动手剥,别总想着占便宜。” 苏大川连忙接过,又瞪了柳氏一眼,拉着她往旁边走去。 柳氏一路上小声的骂骂咧咧,苏母全当时狗放屁。 苏灵坐在一旁,把苏母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感慨于凡人家庭独有的处事智慧。 第11章 存在即是合理 苏家这边收拾妥当,永安村的大部队便又整队出发了。 不同于沿途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黯淡,连走路都透着蔫劲儿的逃荒流民,永安村的众人反倒瞧着神采奕奕。 身上的虽然还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裳,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股子冲进劲儿,脚步比昨日更显轻快。 远远望去,倒成了这荒乱逃荒路上一道格外扎眼的风景线。 永安村老村长郑光明稳稳坐在驴车上,目光落在身边那几个鼓囊囊的粗布袋子上,指尖偶尔轻轻碰一下,袋子里毛栗子的硬实触感透过布料传来,他嘴角的笑意就忍不住又深了几分,心里头跟揣了蜜似的甜。 粮食,这可是实打实能够饱腹的粮食啊! 坐在旁边的村长媳妇,瞧着自家男人这副从昨晚就没松过劲儿的模样,忍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手里还不忘替他把被风吹乱的衣襟拢了拢。 “没想到苏老头还有这本事,连毛栗子这种藏在荒坡里的稀罕物都认得,不然咱们哪能攒下这么些吃食。” “那老小子年轻时可不是安分的,在县城的镖局里当过镖师,跟着镖队跑过三年镖呢!” 郑村长听着媳妇的话,伸手拍了拍身边装毛栗子的粗布袋子,袋子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眼底的笑意更浓了,语气里带着几分追忆。 “那几年跟着镖队走南闯北的,定然见了不少世面,后来攒下些家底,苏老头才回村娶了媳妇,安安稳稳过起了小日子。”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村长媳妇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连连点头。 她是早年从邻村嫁过来的,对苏家老一辈的底细还真不太清楚,此刻听老伴一说,心里的疑惑顿时解开了。 想起今早的事,村长媳妇脸上又添了几分欢喜,声音都轻快了些。 “我瞧着那苏家大儿媳妇也是个妥帖的,今早送来两大碗煮好的毛栗子,个顶个挑的都是个大肉厚的。“ 那两大碗毛栗子分量着实不轻,早上给家里老少分着吃了,每个人都垫了肚子,才算真正吃上了顿饱饭。 这在缺粮的逃荒路上,已是难得的体面。 居安思危是地里刨食人刻在基因里的观念,即便大家得了粮食,依旧没有人会敞开肚皮吃个肚圆。 “要,我说,这苏家一家子除了二房那两口子,余下的人都实在……” 村长媳妇见自家老头子没搭话,便又自顾自往下说,话里话外满是对苏家的认可。 可话说到一半,她却忽然顿住了,目光越过人群,飘向不远处的苏灵,语气瞬间变得复杂起来,还轻轻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惋惜:“就是苏灵那丫头,实在被宠得不成样子了。” 郑村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第一眼便瞧见队伍中,那个肥胖的身影。 苏灵腰上依旧绑着那根磨得泛白的麻绳,正跟在苏家的板车旁边,步子迈得有些沉重,每走一步都要吭哧吭哧喘口气,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把额前的碎发都打湿了,贴在那张肉乎乎的脸上。 因为太胖,苏灵脸上的五官都显得有些模糊,此刻被汗水一浸,更显狼狈。 “老苏家也是怪,宠一个小丫头都越过了孙子去。 咱们村谁不知道?苏家但凡有点儿好吃的、好穿的都先紧着她,连地里的活都舍不得让她沾半点。 上次村里分苞谷,苏家老婆子宁可自己少吃两口,都要给她多留一穗,说是怕她饿肚子。你说哪有这样宠孩子的?都快把她宠成好吃懒做的性子了。 这以后可怎么嫁人啊?总不能留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闺女吧!” 村长媳妇压低了声音,脸上有不解,有担忧,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郑村长斜睨了老妻一眼,抿了抿唇,看向苏家的方向,幽幽的说道。 “你忘了十年前那场山洪?若不是这丫头,苏家男丁们说不定就出事了。打那以后啊!苏家上下就把她当福星供着……” “啊?还有这事儿?” 村长媳妇蹙眉思忖了半刻,回想起那场一,夜之间吞噬了半个山坳的山洪,眼神渐渐变了,她拍了下大腿,声音里带着几分恍然。 “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印象了!那年夏天雨水格外多,夜里头雷声跟炸山似的,后半夜就听见有人喊‘山洪来了’!” 郑村长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驴车边缘,声音也沉了些。 “可不是嘛!那会儿苏家老大、老二还有老爷子留在山脚下的老宅子收拾农具,想着第二天一早去地里抢收豆子。 天黑以后,苏灵那丫头哭着喊着要爹和爷爷们回家,苏家人怎么哄都没有用,最后小姑娘哭得都背过气去了,苏家爷仨只能跟着回了村子去。 后半夜的时候开始下雨,雨越下越大,再后来便发了山洪,上脚下那片的老宅子都被洪水冲塌了,死了不少人呢……” 郑村长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苏灵那笨拙的身影上,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要不是这丫头闹了一通,苏家那几个男丁说不定就真没了。打那以后,苏家就把这丫头当成了救命恩人,怎么宠都觉得不够。” 村长媳妇沉默了,再看向苏灵时,脸上的不解和幸灾乐祸渐渐褪去,只剩下一丝感慨。 换位思考,若是自家遇到这样的事,她怕是也会把孩子捧在手心里疼。 “这么一说,倒也能理解了。” 村长媳妇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只是这宠得太过,终究不是办法。你瞧她这身子,走几步路就喘得不行,要是再遇到什么危险,怕是连自己都顾不上。” 两人正说着,前面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前面有一条河,水流看着挺急的,咱们得找个地方绕过去!” 有人高声喊道。 郑村长听到有河,心中一喜,连忙从驴车上下来,走到队伍前面查看情况。 只见不远处横亘着一条大河,河水浑浊,裹挟着泥沙滚滚向前,河面上连一座桥都没有。 看着那浑浊的河水,郑村长脸上的喜悦瞬间退去。 原以为有了水,大家伙儿可以痛快的喝个够。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如今不要说喝水了,就是怎么过河都是个难题。 “这可怎么办?咱们带着这么多东西,还有老人和孩子,怎么过河啊?”站在河岸边的村民,有人急得直跺脚。 这会儿苏家的板车也来到了河边,脚下不是郁郁葱葱的草,地,反而是一片被河水浸泡得软烂的淤泥,深褐色的泥浆裹着细小的石子,车轮刚一碾上去,就“吱呀”一声陷下去半寸。 苏大牛和苏三牛死死攥着车把,脸憋得通红,板车却纹丝不动,反倒因为用力过猛,车辕微微晃了晃,车上装着毛栗子的布袋子险些滑落。 “哎呦,大牛、三牛你俩慢点儿!” 苏母连忙走过去,顾不上脚下的泥泞,伸手扶住袋子。 “这泥也太黏了,再这么陷下去,车轱辘都要被糊住了!” 苏二牛瞧着越陷越深的车轱辘,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河边不止苏家,其他人家的板车这会儿也都陷入了泥里,场面很是混乱。 “都别慌!男人们搭把手,先把陷住的车抬出来!” 郑村长此时也顾不得担忧怎么过河了,立刻组织人开始营救。 “村长,先帮我家吧!我家车上有老人,再这么耗着,我娘身子该扛不住了!” 东边王二柱挤开人群,声音带着哭腔,伸手就想去拉郑村长的胳膊。 他话音刚落,西边李老三立马不干了,手里攥着根断了的扁担,往泥地上狠狠一戳。 “凭啥先帮你家?我家车上装着救命的口粮呢!泡在泥里烂了,我们全家就没有活路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星子差点溅到对方脸上,眼看就要动手。 旁边几个村民想劝架,可自家的板车都在泥里陷着呢,跟本抽不出手来。 人群里炸开了锅,郑村长急得满头大汗,手中的拐杖在泥地上敲得泥浆四溅,裤腿上都是泥浆,狼狈得让人不忍直视。 苏灵看着闹哄哄的场面,眉头紧蹙,与其等人救助,还不如自救来的实在些。 她低头看了眼腰上那条,虽磨得泛白,却依旧结实的麻绳,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没想到自己这一身肥膘,还有用武之地,果然存在即是合理。 “大哥、二哥、三哥,咱们再试试。” 苏灵说着伸手解开了系在板车上的麻绳,将绳子系在了板车的横梁上,对着正使劲儿控制板车的苏大牛三兄弟说道。 “小妹,这……能行么?“ 苏二牛有些担忧的问道。 苏家三兄弟这会儿也瞧出了些门道,瞧着苏灵敦实的体格子,心里有些不确定。 毕竟胖不等于力气大。 “不试试怎么知道?指着村里人帮忙,怕是天都要黑了。“ 苏灵对于苏二牛的质疑并没有当回事。 “都听小妹的。” 苏大牛一锤定音,苏二牛和苏三牛也没了意见。 于是兄妹四人头凑到一处,研究一会儿怎么配合用力。 苏老婆子站在河岸上,担忧的看着陷在泥里的板车,恨不能立刻冲过去搭把手,可目光一落到身边鼓鼓囊囊的粮袋上,又硬生生把念头压了回去。 “你们俩盯牢些,我就往前挪两步,看看孩子们咋弄的。” 苏老婆子心里像是长草了一样,她转头对苏母和姚氏叮嘱了一声,抬脚就要走。 “娘,你可不能走,我怕护不住这些东西!” 苏母连忙伸手拉住苏婆子的胳膊,眼神闪了闪,扫了眼周围探头探脑的村民低声哀求道。 “方才李婶子还在这儿绕了三圈,您这一走,指不定谁就动歪心思了。这些粮食可是咱们一家人的命,根子啊!” 姚氏听后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看到那些蠢蠢欲动,想要趁乱占便宜的婆子们,心头不由得一紧。 “奶,您老可是咱家的主心骨儿,可不能走。” 苏老婆子听着这话,重重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无奈,只能隔着人群远远望着,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 另一边,柳氏拉着孩子靠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她看着苏家兄妹四人围着板车忙前忙后,轻轻撇了撇嘴,跟身边同样看热闹的村里长舌妇黄婶子小声嘀咕。 “你瞧瞧他们,真是自不量力。就苏灵那一身肥膘,还想帮着拉车?别到时候车没弄出来,自己先摔进泥里,成了笑话。” 身边的虎子想要去凑热,柳氏拍了下屁股,恐吓了一句,也不敢再闹腾。 “就是,苏灵这丫头,平时被家里宠得啥活都不干,这会儿哪有那力气。说不定啊,一会儿还得哭鼻子呢。 有那功夫折腾,还不如跟村长求求情,让村里的壮丁帮忙拉一把。偏要自己逞能,我看啊,今天这车指定是弄不出来了。” 黄婶子听着,也跟着点了点头,她贼溜溜的目光在苏灵身上扫了一圈,声音压低了几分,眼神里透着浓浓的不屑。 而此时,苏大强和苏大川正护着苏老头子往人群喧闹处走。 原来方才王二柱和李老三为了谁先用车吵得面红耳赤,差点动起手来,周围的村民拉都拉不住。 苏老头子听说后,非要去劝架,苏大强和苏大川怕他被混乱的人群挤到,一左一右护在他身边,慢慢往那边挪。 “爹,您慢点儿,泥地滑。” 苏大强小心翼翼地扶着苏老头子的胳膊,眼神警惕地看着周围推搡的人,低声劝说了一句。 “其实让村长去劝就成,您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 “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哪能真动手。我也去帮着劝劝,让他们别吵了,先把车的事儿解决了才是正经。” 苏老爷子摆了摆手,喘着气说道。 “爹,您老还是回去吧!我和大哥过去就成。” 苏大川看着拥挤的人群,真担心护不住自家老爹,也在一旁劝说道。 苏老爷子置若罔闻,一头扎进了人群中,苏大强和苏大川没办法,只能小心的护着。 第12章 求人不如求己 父子三人慢慢挤过人群,还没靠近,王二柱那带着火气的吼声就先撞进了耳朵,粗哑的嗓门裹着焦躁,在嘈杂的河边格外刺耳。 “凭啥先给你家拉?我家有老人,要是冻着饿着,你负责啊?” “你家有老人,我家还有孩子呢!粮食要是泡坏了,我家孩子吃啥?你负责啊?” 李老三的声音紧跟着炸起来,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两人越吵越凶,唾沫星子随着吼声飞,苏家父子三人听得眉头直皱,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 再看中间的村长,满身泥点子糊得看不清衣料原色,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的怒意都快溢出来了,却还是强自压着脾气,伸手把两人往两边拦。 “都住嘴!都是永安村的老少爷们,为这点事红脖子涨脸的,传出去像话吗?” “哎~!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苏老爷子望着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人,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泥,抬脚朝着人群中心走过去,打算帮着劝劝。 另一边的苏灵,已经和三个哥哥商量妥了,立刻开始行动。 “大哥二哥在前头推车轮,三哥你稳住车把,我喊一二三咱们一起使劲!”苏灵说着,弯腰抓起板车前的麻绳,粗粝的绳结硌得掌心发疼,倒让她心里多了几分实在的底气。 紧接着屈膝沉腰,把麻绳往肩头狠狠一压,绳面瞬间嵌进肥厚的肉里,留下一道红印子。 苏大牛三人立刻各就各位,沾满泥浆的手掌紧紧扣住木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一——二——三!” 苏灵深吸一口气,胸腔鼓得像灌满了风的粗布麻袋,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她猛地向前挺身,肩头的麻绳“唰”地绷成直线,纤维被扯得“咯吱咯吱”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淤泥像有了黏性似的,死死拽着车轮不肯放。 苏灵每往后挪一寸,双脚就往烂泥里陷一分,冰冷的泥浆顺着裤脚往上漫,裹住脚踝时凉得刺骨,那滑腻的触感像毒蛇缠在脚上,可她眼底的光却半点没暗,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挪,牙齿都快把嘴唇咬出印子。 “再加把劲!车轮动了!” 苏三牛最先感觉到车把传来的松动,惊喜的喊声瞬间破了音。 苏灵听后双眼一亮,随即继续发力,苏大牛和苏二牛也使出了吃奶劲儿,露出的半截小臂上,暴起的青筋像一条条青色的小蛇,顺着胳膊蜿蜒向上,隐藏在衣袖中。 周围的村民听见动静,都停了手里的活往这边看。 陷在泥里的车轮正一点点往上抬,边缘的泥浆顺着木板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混着草屑打转。 苏灵咬着牙把绳子又往肩头挪了挪,腰间的肥肉随着动作轻轻的颤抖,可那肉里像藏着使不完的劲,竟把全身的力气都往绳子上送,连额角的汗珠子掉进泥里,她都没工夫擦。 河岸上的苏老婆子看得心都揪紧了,忍不住往前凑了两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辆板车,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指关节都泛了白,嘴里还低声念叨着。 “再加把劲,乖宝再加把劲,就快出来了……” 苏母和姚氏也早忘了盯防车上的粮袋,目光像粘在了板车上,连呼吸都跟着慢了半拍,生怕喘口气的工夫,苏灵就泄了劲。 柳氏原本还挂着嘲讽的嘴角,此刻却微微僵住,她下意识地挺直身子,看着苏灵那敦实的背影,心里竟生出几分不确定。 “这丫头……还真有点力气?” 黄婶子也收起了先前的不屑,贼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苏灵的动作,嘴里小声嘟囔:“好家伙,这劲头,比汉子还猛呢……” “哥哥,姐姐加油!” 虎子挣开柳氏的手,像阵风似的跑过去,小短腿在泥地里踩得“啪嗒”响,站在离板车不远的地方,仰着小脸使劲喊,声音脆生生的。 苏灵突然大喝一声,声音里带着股子狠劲,肩头的麻绳再次绷紧,甚至发出了“嘣”的轻微断裂声。 苏大牛三兄弟也拼了命。 苏大牛的脸憋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子,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苏二牛更直接,把肩膀往车轮上一顶,整个人几乎趴在了泥地里,后背的衣服都被泥浆浸透了。 “噗嗤~” 一声闷响,板车终于彻底从淤泥里挣脱出来,带着满身泥浆往前滑了半米,在地上留下两道泥痕。 苏灵没来得及收劲,身体踉跄着往前摔去,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板车带起的泥浆“哗啦”一声喷在她背上,把她糊成了个泥人,瞧着格外狼狈。 “嘶~!” 手肘擦过地面时,一阵刺痛钻了进来,苏灵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用看也知道,擦伤的地方肯定不小。 苏灵浑身无力,索性腰胯一使劲,直接翻了个面儿仰躺在地上。 头顶的烈日晃得她睁不开眼,可她费力地抬起头,看着终于脱离淤泥的板车,忍不住咧嘴笑了,露出两排大白牙,那笑容傻乎乎的,却透着股子纯粹的高兴。 “姐,你摔疼了吧?” 虎子轻手蹑脚的走过来,脚踩在泥浆里,溅起的点点泥星子落在苏灵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只睁着大大的眼睛,怯生生地盯着苏灵流血的手肘,声音里满是担忧。 苏灵原本紧蹙的眉头,在对上虎子那圆溜溜的眼睛时,突然就松了。 心里像被温水浸过似的,连手肘的刺痛都轻了几分,她忽然觉得,这个平时爱闹的“熊孩子”,好像也没那么碍眼了。 “我的乖宝儿!摔疼了没?快让奶看看!” 苏老婆子再也忍不住,三两步窜到苏灵身边,小小的身子爆发出大力量,一把就把摊在地上的苏灵拉了起来。 粗糙的手掌在她身上胡乱擦着泥浆,瞧着手上的手臂,声音带着哽咽。 “你这孩子,咋这么拼呢……” 刚缓过劲的苏大牛三兄弟,也拖着满身泥走了过来,直接瘫坐在苏灵身边的地上,大口喘着气。 兄妹四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连脸上的泥都遮不住那份轻松。 苏家板车的成功脱困,像给众人打了针强心剂。 原本围着争吵的村民们都住了嘴,目光齐刷刷落在那辆沾满泥浆却终于“得救”的板车上,眼神里满是惊讶。 王二柱攥着车绳的手松了松,刚才还梗着的脖子悄悄收了几分,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李老三也挠了挠头,没再揪着“先拉谁家”的话头不放,眼神飘向了苏家的板车。 “都瞧见了吧!苏丫头他们兄妹四个能把车拽出来,咱们这么多人凑一起,还怕拉不动几辆车?别再争了,一家出两个人,先把陷得深的车抬出来,再按家里有老人孩子的先拉,大伙说行不行?” 村长见状,赶紧趁机高声道。 “行!村长说得对!都听村长的。” 刚刚还吵嚷的汉子们羞得满脸通红,村长话音刚落,就有人应和,大家纷纷撸胳膊挽袖子,加入救援的行动中。 原本零散的人群渐渐聚成一团,粗粝的麻绳被好几双手攥住,沉闷的号子声在河岸上响起来。 河边的泥泞依旧难行,可没人再抱怨,车轮每向上抬一分,人群里就会响起一阵低低的欢呼,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竟被这股齐心的劲儿冲得一干二净。 苏灵靠在苏老婆子身边,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把自家板车弄出来,竟能让刚才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乡亲们拧成一股绳。 她低头瞧着包扎严实的手臂,虽然还隐隐作痛,可此刻却觉得这点疼比什么都值。 至少没让永安村的乡亲们,在这天灾般的泥泞里,丢了那份邻里间的和气。 “我家乖宝真了不起。” 苏母拿着块湿帕子走过来,轻轻擦去苏灵脸上的泥水,声音里满是欣慰,可当她的目光落在渗血的伤口上时,眼底的心疼又藏不住了,手都不敢太用力。 众人齐心协力解决了板车的麻烦,短暂休整后,却又被一个新问题难住了——怎么过河? 湍急的河面上,浑浊的河水卷着泥沙奔涌,“哗啦啦”地拍打着岸边的石头,原本的河岸早被淹没,只剩下岸边几丛半淹的芦苇,在风里摇摇晃晃,像在诉说着河水的汹涌。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去打探消息的人终于回来了,还带来了个好消息。 村长和族老们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觉得可行,便赶紧把消息公布出来。 “大家别慌,打探的人在上游不远处发现了一处浅滩,水流相对平缓一些,咱们可以从那里过河。不过大家一定要小心,把东西都绑紧了,老人和孩子都护住了。” 郑村长踩着驴车,拔高了嗓门。 众人听了,悬着的心总算松了口气,赶紧忙碌起来:整理行李,叮嘱好老人孩子,都为顺利过河,坐着准备。 等做好准备,永安村的众人便顺着河岸向上游走去。 每个人身上都沾着泥,头发也乱糟糟的,丝毫不见早上出发时的精神劲儿,只有脚步还算稳当。 苏家众人走在队伍中间,苏灵跟在苏婆子身边,捏着那方绣着歪歪扭扭石榴花的荷包,指尖能触到里面硬邦邦的轮廓,心情十分复杂。 刚刚出发前,苏婆子偷偷塞给她一个荷包,让她自己收好,万一过河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也好有个傍身的东西。 苏灵悄悄把荷包往衣襟里塞了塞,让它贴着心口的位置,布料传来的暖意,顺着心口慢慢散开,连带着心里的不安都少了些。 抬头时,正撞见柳氏回头看她,那双丹凤眼中掠过一丝精明的光,盯着她的衣襟处,眉头还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那眼神里的探究,藏都藏不住。 苏灵微微一怔,随即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对白眼。 自己的东西,轮得着她管? 柳氏被苏灵的举动气得脸瞬间涨红,丹凤眼瞪得溜圆,手指着苏灵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只能重重“哼”了一声,转身扯着虎子的胳膊往前走,脚下的土路被踩得灰尘四起,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 第13章 接踵而至的困境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上游浅滩处,浑浊的河水拍打着岸边的石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刚才还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都紧盯着眼前湍急的河流,脸上刚散去的愁容,又重新染了上来,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过了良久,依旧没人敢先迈出脚步,倒是有几个年轻汉子壮着胆子蹲在岸边,打算探查一下水位。 “水里太凉了,而且水浑得很,根本看不到底,谁知道底下有没有深坑啊?” 其中一个汉子深吸一口气,把胳膊伸进水里,可刚过片刻,就皱着眉缩了回来,甩着手上的水珠,声音里满是无奈。 这话犹如一滴水落入了油锅里,人群瞬间炸开了锅,那些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村民们,心瞬间沉了下去。 “这么窄的河,平时迈两步就过了,可现在……哎!” 王二柱往前凑了凑,望着不到十米宽的河面,无奈的摇了摇头。 平时不起眼的小河,此刻却像道天堑,浑浊的水面下藏着无数未知,谁也不敢拿自家人性命和家当冒险。 “要不……再等等?说不定过会儿水就浅了。” 黄婶子怀里的小孙子,看着湍急的河流吓得直瑟缩,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眼神扫过众人,声音弱弱的,连自己都没多少底气。 河边的芦苇还在被河水不断冲刷,芦苇秆都快被淹没了,显然水位没有下降的迹象。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却始终没个定论,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村长,等着他拿主意。 郑村长此时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心里直犯嘀咕。 怎么偏偏赶上这时候涨水?他猜着,定然是上游下了大雨,才把河水催得这么猛。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这贼老天是真不给人活路啊! 这水早不涨晚不涨,偏偏咱们要过河的时候涨,真是气人! 郑村长此时心中的怨念颇深,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在心里骂上几句:骂朝廷不管百姓的死活,骂老天不给活路,骂这个吃人的年月。 生气归生气,但身为一村之长,他也不能撂挑子不管,于是只能压住心中的不忿,硬着头皮想办法。 “大家先别慌,咱们一路走来,遇到的困难不知凡几,最后不都解决了?面前的困难时暂时的,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眼下这河现在确实没法过,不如咱们先在河边找个干燥的地方安顿下来,再想解决之法。” 郑村长的一番话,让原本气氛低迷的队伍,再次燃起了几分生机。 众人不再围着湍急的河流唉声叹气,纷纷行动起来,四处寻找合适的安身之处。 河边不远处有一片稀疏的林子,靠近水边的缘故,树木都长得高大健壮,是个不错的地方。 而在离河岸几十步远的一片缓坡上,有块干燥的空地,那里地势略高,地面平坦,完全不用担心夜里河水漫上来。 最后永安村的众人,便根据自己的喜好,在这两处安顿了下来。 在苏灵的建议下,苏家人最终选在林中安顿。 各自确定地方后,村民们便立马行动了起来,有人用捡来枯枝搭建简易的棚子,有的则用石头垒起临时的灶台,女人们结伴在林子里找挖野菜,男人也没闲着,三五成群地提着水桶往河边走,准备打水回来给家人洗漱。 大家各司其职,井然有序,营地内一派热闹景象。 河边顿时热闹起来。 几个年轻汉子力气大,直接把木桶往河里一沉,满满一桶水提起来面不改色,一趟趟往营地运;女人们则相对斯文些,小心翼翼地将水舀进桶里,偶尔相互说笑几句,刚才因过河而起的愁云,渐渐消散在水汽里。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也给村民们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暖光。 被撵出来休息的苏灵,坐在坡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刹那间,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营地这边,灶台里的柴火已经烧了起来,“噼啪”的声响伴着袅袅炊烟升起,驱散了空气中的水汽。 浑浊的河水经过简单的过滤,取出里面的泥沙后,便倒入锅里继续煮沸消毒。 煮开的水能用来洗漱,还能喝,解决了大家的缺水的困境。 女人们围在火堆旁,一边看着锅里的水,一边聊着天,脸上的愁容渐渐淡了些。 橘黄的火光照在火堆边众人的脸上,好似涂抹了好看的蜜粉,为她们增添了几分颜色。 等水烧开,大家先轮流喝了热水,又各自打了些水,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洗澡。 苏灵也找了块干净的布,蘸着温水擦着身上的泥浆,看着身上的泥水流走,露出干净的皮肤,连日来的疲惫仿佛也减轻了不少。 苏婆子坐在一旁,帮苏灵拧着湿毛巾,擦后背,不是苏灵娇气,而是她手臂不够长,擦不到背面。 营地各处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众人心中的焦虑在阵阵氤氲的水汽中,随着清洗下来的污垢而流走了。 洗漱过后的苏家人,神清气爽的坐在火堆边,喝着浓稠的栗面糊糊,脸上带着少有的满足之色。 就连爱找茬的柳氏,此刻都消停了下来,即便心中不乐意,但也不由得佩服苏灵脑子聪明,居然能想出把干栗子仁磨成粉的办法。 栗子本身就软糯香甜,磨成粉熬成糊糊,好吃的能让人吞掉舌头。 傍晚的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气,美美吃了顿饱饭的苏家人,围坐在火堆边取暖。 有人低声闲聊,也有人眯着眼,享受此刻难得的片刻惬意。 苏老爹看着不远处依旧湍急的河流,浑浊的水波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却又藏着一丝满足。 “好久没这么舒坦过了,等过了河,又得忙着赶路,怕是就没有这么舒坦的时候了,大家伙都好好歇歇。“ 坐在一旁的苏婆子闻言,轻轻拍了拍膝盖上的草屑,接过话头。 “可不是嘛!这一路风餐露宿,还要时刻提防着天灾人祸,吃不好睡不好的,今儿个能在这儿烤着火、喝着热糊糊,已经是老天垂怜了。” 苏婆子说话的时候,还顺手往苏灵手里塞了两颗烤得喷香的栗子。 “乖宝儿多吃点,好好补补,今天可是遭了大罪了。” “谢谢奶~!” 苏灵握着温热的栗子,指尖的暖意顺着胳膊慢慢蔓延到心口,甜糯的香气裹着暖意钻进鼻腔,她仰着脸笑得眉眼弯弯,声音软乎乎的。 坐在对面的虎子盯着苏灵手中喷香的烤栗子直咽口水,身边的苏大川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好笑的警告道。 “肚子都快撑破了,还想着吃呢?” “爹,栗面糊糊好好吃,我明天还想吃。” 虎子扬起头,黑瘦的小脸儿上带着餍足之色,葡萄般大而明亮的眼中满是期待。 “好~!” 苏大川揉了揉虎子的头,脸上满是宠溺之色。 旁边的柳氏习惯性的想要嘀咕两句苏婆子的偏心,随即想到栗面糊糊的香甜,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不远处,村长家的篝火边,木柴烧得“噼啪”响,火星子偶尔蹦起来,映得周围几张苍老的脸忽明忽暗。 郑村长正和村里的几位族老围坐在火堆旁,手里都攥着几颗刚烤裂壳的毛栗子,一边慢悠悠剥着吃,一边低声商议着过河的事。 “依我看,明早要是水位还没降,咱们不如砍些粗树干,扎个木筏试试?” 说话的是族里最年长的李伯公,他捻着下巴上花白的山羊胡,那双浑浊却依旧有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 “总不能一直耗在这儿,粮食还能撑几日,再等下去不是办法。” “万一成了,咱们村老老少少加起来上百号人,真要扎木筏,得扎多少才够?万一木筏不结实,半道上出点差错,那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啊!” 旁边的张族叔皱着眉,语气里满是忧心,手里剥栗子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这有何难?真要走木筏的路子,便让各家各户自己动手准备,家里的壮丁去砍树,女人孩子们帮忙捆绳子,举全家之力,每家每户总能弄出一张木筏。” 郑村长蹲在一旁,沉默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况且那些制作木筏的木头,回头还能当柴烧,不会浪费。 “让女人们帮忙能成么?别不是帮倒忙。” 郑村长话音刚落,便有人提出质疑。 “你们不要小瞧女人,白天我瞧着苏灵那丫头力气不小,硬是把板车从淤泥里拽出来。咱们村里的女人,哪个没做惯了农活?掰玉米、挑水、喂牲口,论力气,肯定都比苏家丫头大,到时候搭把手,扎木筏的事准能快不少。” 郑村长似乎早有准备,笑呵呵的说道。 “村长这话在理。咱们村的人,最是能吃苦抱团,当年闹旱灾的时候,不也是靠着大家伙儿一起扛,才熬过来的?眼下这点困难,只要心齐,总有法子过去。” 李伯公闻言点了点头,将剥好的栗子仁塞进嘴里,慢慢嚼着,眉目舒展,很是享受的模样。 篝火边的议论声不高,却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沉稳底气。 旁边偶尔有村民路过,听见几句,也都悄悄放了心。 有村长和族老们拿主意,还有苏灵那样能干的后生帮忙,大家对这河忧虑都淡了。 苏灵坐在自家火堆旁,视线落在村长的方向,虽听不清族老们具体说什么,却能瞧见篝火边那几张带着笑意的脸庞,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 她剥开手里的栗子,甜糯的滋味在嘴里散开,伴着身边苏婆子温柔的絮叨,还有远处孩子们偶尔传来的轻笑,只觉得这河畔的夜晚,比想象中更暖几分。 营地内的篝火噼里啪啦到天明,火星子偶尔窜起又落下,像守夜的星辰般,护着村民们熬过了河畔的寒夜。 天刚蒙蒙亮,林间的露珠还挂在草叶尖上,永安村的营地就已经热闹起来。 河岸边的空地上,郑村长披着件打了补丁的粗布短褂,清了清嗓子,声音虽不高,却稳稳地传到每个村民耳中。 “大伙儿都歇够了吧?昨儿跟族老们商量好了,今儿个咱们就砍树扎木筏,试试过河!” 话音刚落,人群里瞬间响起一阵低低的欢呼,昨日因河水湍急而起的忧虑,此刻全被对渡河的期盼冲散了。 “这个办法好啊!早该这么干了,总不能一直耗在这儿!”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便有更多人附和,原本还带着几分困顿的脸庞,瞬间亮了起来。 男人们更是率先行动起来,纷纷回自家临时棚子取了斧头,三五成群地往林子深处走。 晨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脚步声踩过沾着湿气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冰凉的露水打湿了裤腿,贴在皮肤上有些凉,却没一人抱怨辛苦。 第14章 绝望里的救赎 进入林子后,村里相熟的人自发的组成了几个小队,村长家的小儿子郑直、李伯公的孙子李大奎,自然跟苏家人凑在了一块儿。 苏大强走在最前头,手里的斧头磨得能映出人影,泛着冷亮的光。 他回头扫了眼身后的几人,嘴角一扬,下巴轻轻一抬,透着股稳当劲儿。 “都打起精神来!咱们专挑最粗的树干砍,扎出来的木筏才结实,必须保证一次就把家当、老人孩子都平平安安送过河去!” “放心吧大强哥!保证给你找些够粗的!” 旁边的郑直拍着胸脯应道,袖子早挽到了胳膊肘,露出黑亮却干瘦的小臂,上面还留着昨天拉板车蹭出的红印子,可那股子干劲儿半点没受影响。 昨儿苏家送了他一碗栗子面,晚上做饭时掺进粗粮糊糊里,熬出来的糊糊不仅比往日稠了不少,还飘着股子香甜气。 自打逃荒以来,能吃顿饱饭都是奢望,平日里喝的糊糊清得能照见人影,啃的黑面馍馍硬得能硌掉牙。 那碗浓稠的栗子面糊糊,简直成了他绝望逃荒路上的救赎,暖了肚子,也安了心。 肚里有粮,他昨晚难得睡了个安稳觉,此刻只觉得浑身是劲,仿佛卯足了力气能把整片林子的树都砍倒。 苏大强瞧着郑直这精神头,嘴角悄悄勾了勾,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这小子是个懂得感恩、肯出力的好后生。 林子里的树不算密,可占地却广。 众人走了足足一刻钟,才到林子深处,这里的树明显比外围粗壮挺拔得多。 听了苏大强的提议,大家很快散开,各自去挑选合用的树干。 李大奎年纪轻,眼神却格外尖。 没一会儿,他就瞅见一棵两人合抱粗的老槐树,树干笔直溜圆,没什么多余的枝桠,正是扎木筏的好材料。 “郑三哥!这儿有棵好树!快来搭把手!” 他朝着正在找树的郑直喊出声,脸上带着找到好东西的欢喜,还藏着点小骄傲。 “好小子,眼光真毒!这树确实不赖!” 郑直快步走过来,伸手拍了拍笔直的树干,笑着夸赞道。 “呵呵……” 李大奎憨憨地笑了两声,攥紧手里的斧头,猛地抡起,“咚”的一声,在树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郑直也不含糊,当即抡起斧头凑到树的另一侧,粗粝的掌心紧紧攥着斧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两人一左一右,斧头落下的“砰~砰~”声颇有节奏,此起彼伏,每一次斧头扬起、落下,都有细碎的木屑飞溅开来,落在脚下的腐叶上。 林子里其他地方也陆续响起斧头劈树的“咚咚”声,混着汉子们偶尔的吆喝,竟透出几分热闹劲儿。 有人累了,就靠在树干上歇口气、喝口水,旁边的人立马接过斧头接着干,没人偷懒,也没人推诿。 谁都清楚,这木筏不只是过河的工具,更是全家人活下去的指望。 “留神!” 郑直忽然朝着李大奎喊了声,手臂猛地发力,斧头带着呼啸声劈向树干,木屑飞溅间,老槐树根部连接的脆弱处,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裂,向李大奎所站的位置倒去。 “退!”郑直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李大奎的胳膊,拽着他往后急退两步。 几乎就在他们躲开的瞬间,老槐树发出一阵沉闷的“咯吱”声,朝着预先选好的空旷方向缓缓倒下,“轰隆”一声砸在地上,震得周围的地面都轻轻,颤了颤,扬起的尘土和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才慢慢落下。 两人看着横躺在地上的树干,都松了口气,随即相视而笑。 听到动静走过来的苏大强,看着倒地的粗张树干,走上前拍了拍郑直的肩膀,又转头看向李大奎笑着夸赞道。 “好小子们,力气没白费!这树干,够咱们扎半张木筏了!” “还是郑三哥有经验,不然我刚才指定慌了神。” 李大奎挠了挠头,憨憨地笑着,想起刚才自己站的位置,后颈不禁冒出一层冷汗。 “大牛,去喊几个人来,把树抬出去!” 苏大强朝着不远处坐在树墩上歇脚的苏大牛喊了一嗓子。苏大牛立马站起身,拔腿就往林子外跑。 林子里忙活的热火朝天,河岸边的女人们都在打包行李,原本散乱的行李都规整得整整齐齐,叠好的粗布衣裳用麻绳捆成方方正正的包,锅碗瓢盆则用破布裹了一层又一层,生怕磕碰出缺口。 这一路逃荒下来,家里的物件丢的丢、坏的坏,剩下的每一件都成了宝贝。 苏大牛的媳妇姚氏正蹲在地上,把怀里揣着的一小袋栗子仁小心翼翼地塞进布包最里面,又在外面垫了两件苏大牛的旧棉袄。 这袋栗子仁是昨天苏婆子塞给她,留着饿的时候打牙祭的,她想着等过了河,要是找不到吃的,还能给老人孩子冲点糊糊垫肚子。 “老大媳妇,东西收拾好了没?把二牛三牛的东西也帮着拾掇拾掇。” “知道了,娘~!” 姚氏爽快地应着,手上的动作没停,麻利地收拾起两个小叔子的行李。 另一边,苏母蹲在石头搭的土灶旁,往陶罐里舀了小半勺糙米。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橘红的火光映得她脸上泛着暖融融的红,可眉头却轻轻皱着。 家里的存粮已经没多少了…… “娘,您这是?” 她往火塘里添了跟柴禾,就见苏婆子端着个豁口的粗瓷碗走过来,碗里还盛着两把野菜。 苏母起身要接,却被苏婆子摆手拦住。 “我刚在河边掐的灰灰菜,洗干净了放粥里,能添点滋味,也顶饿。” 苏婆子说着,把野菜放进旁边的竹篮里,目光扫过土灶上的陶罐,瞬间就明白了苏母的心思。 “男人们干的都是力气活儿,这清汤寡水的可不顶饿,把剩下的半袋子栗子面儿也放进去,一块煮了。” 苏婆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娘说的对,男人们砍树累,是得多吃点……” 苏母愣了愣,点点头,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婆子打断。 “男人们累,女人们就不累了?大清早起来收拾行李、搓麻绳,一会儿还得帮着绑木筏,哪样不是耗力气的活儿?要是女人们饿肚子没力气,木筏能快扎好吗?” 苏母听着,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娘说得在理,确实不能厚此薄彼。 “家里的粮是紧,但再紧也得一碗水端平。一家人,一条心,才能熬过这难关。 等会儿粥煮好了,每人都盛一碗,糙米掺着栗子面和野菜,管够!” 苏婆子叹口气,伸手拍了拍苏母的肩膀,只觉手下骨头硌得慌,眼里满是心疼。 她又瞥了眼不远处混在女人堆里搓麻绳的柳氏,眉头轻轻蹙了下。 就在这时,苏灵挎着个小竹筐走了过来,胳膊还微微有些发僵。 昨天她跟着拉板车,胳膊被绳子勒得又酸又疼,当时没觉得多严重,今早起来连抬麻绳的力气都没了。 “乖宝儿,你快歇着去,这里不用你帮忙。” 苏母瞧着闺女难受的模样,那叫一个心疼,立刻起身把小竹筐接了过去,筐低放这一些没见过的野菜。 “这是啥?” 苏母指着竹筐里的野菜,语气里满是疑惑。 旁边的苏婆子也好奇的凑了过来,往筐子里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那些野菜的叶子带着淡淡的紫红色,边缘是锯齿状,茎秆细细的,摸起来有些滑腻,看着既不像平日里常见的灰灰菜,也不是马齿苋,她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菜。 苏灵揉着发酸的胳膊,瞧着苏家婆媳的神色,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两人居然不认识苋菜,在她的印象里这东西可是比较常见的一种野菜。 苋菜性子泼得很,耐干也耐湿,而且还不挑地方,任何环境都能上生长,不论是地头,河边、田埂、甚至墙角缝里都能长。 刚刚她在靠近河边的林子里,发现了一小片苋菜,便摘了回来,想着给家人添个菜。 “这个叫苋菜,是一种野菜,能吃。” 苏灵没多解释,怕说多了露馅。 ”这也是你去镇上听人家说的?“ 苏老婆子笑呵呵的问道,那张皱的像核桃一样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骄傲。 “嗯。” 现成的理由送上门,苏灵没半分犹豫,点头应下。 “我闺女真聪明。” 苏母也没有怀疑,脸上满是欣慰。 拿起一棵苋菜仔细打量,默默记着模样,想着以后家里的饭桌上能多添一样野菜。 “那这菜怎么吃啊?” 她伸手摸了摸苋菜的叶子,软嫩得很,却也不敢瞎做,毕竟是没常吃的野菜,要是吃坏了肚子,在这逃荒路上可就麻烦了。 “可以像煮灰灰菜那样,开水焯一下,拌点盐吃;也能切碎了放粥里煮,或者跟少量玉米面和在一块,蒸成菜窝窝。” 苏灵想了想,说道。 反正新鲜的苋菜叶子里带着点甜味,吃着不涩,怎么吃都好吃。 “那真是太好了!我把这些苋菜剁碎了放粥里煮着吃。“ 苏母彻底放了心,看着筐里洗得干干净净的苋菜,脸上露出欢喜的笑。 苏灵望着那锅将来会分不清是菜还是饭的糊糊,一言难尽。 “乖宝儿,你在哪挖的苋菜,带我也过去瞧瞧,你胳膊还疼一会儿我挖你帮我看着就行,咱们多存着点,留着路上慢慢吃。” 苏婆子欣慰地拍了拍苏灵的小胖手,拉着她乐呵呵地往河边走,临走时还没忘了拎上脚边的竹篓。 第15章 年少不识愁滋味 苏灵被苏婆子攥着胳膊往河边走,胳膊还隐隐发疼,可看着老人脚步匆匆,那股子找到野菜的急切劲儿藏都藏不住,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默默跟着加快了脚步。 河边的风比营地那边要凉些,裹着水汽扑在脸上,还没走近,就听见“噗通~”的声撞进耳朵。 几个半大的孩子正蹲在水边扔石子,石子砸在水面溅起细碎的水花,虎子也在其中,小胳膊抡得老高。 瞥见苏婆子过来,他立马停了手,手还僵在半空,怯生生地抿了抿嘴,喊了声“奶奶”。 “别往深了去!脚下那泥滑得很,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婆子瞅见虎子离水边那么近,眉头轻轻蹙了下,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唾沫横飞跟人聊天的柳氏,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怒色。 但转头对虎子时,语气又软了下来,叮嘱完便看向苏灵。 “乖宝儿,孩子们在河边不安全,村里人都忙着砍树,搓草绳,你一会儿来边帮着照看些。” “行,我先送您去采苋菜。” 苏灵扫了眼那群还在疯闹的孩子,有的都快踩进浅水区了,赶紧点了点头,抬脚往之前发现苋菜的方向引。 到了水边的湿地,几丛紫红色叶子的苋菜零星嵌在野草里,叶片上沾着的晨露还没干,迎着光亮晶晶的,看着就新鲜。 苏婆子迫不及待放下竹篓,蹲下了身,手指轻轻拨了拨菜叶,又掐了片叶子放进嘴里嚼了嚼,眉头瞬间舒展开,连声音都透着愉悦。 “嗯!是甜口的,没涩味,这可是好东西!” 说着,她从腰间解下那把磨得锃亮的小镰刀,刀刃贴着地面轻轻割,动作慢得像怕碰疼了菜似的。 逃荒路上能遇上可吃的野菜太不容易,都是大自然的馈赠,她心里存着敬畏,从来不肯赶尽杀绝,总得给野菜留些根,好让它们再长。 “奶,您在这儿采着,我去河边看着孩子。” 回到河边,苏灵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胳膊搭在膝盖上,看着孩子们疯跑打闹:有的追着蝴蝶跑,有的还在水边捡石子,笑声能飘出老远。 她眼底悄悄漫上一丝羡慕:年少不识愁滋味,真好啊,不用想下一顿有没有吃的,不用怕夜里会不会着凉…… 河水还在湍急地流,但河岸边的水流慢了不少,水草在水里轻轻晃着,偶尔有银闪闪的小鱼从水草间游过,尾巴一摆就没了踪影,快得像道光。 孩子们瞧见了,都凑过去用手捞,小手在水里扑腾半天,眼看要碰到鱼了,小鱼又灵活地从指缝溜了。 在苏灵看来,这些小鱼分明是在故意逗弄他们。 可孩子们半点不气馁,依旧锲而不舍地伸着小手,嘴里还小声念叨着“抓住你”。 苏灵的目光飘向不远处的树林,清风从林子里穿出来,带着草木的气息,依稀能听见汉子们抬树干的吆喝声:“嘿哟!使劲儿!” 那声音混着河水流淌的“哗啦”声,倒成了这荒郊野岭独有的调子。 她正想得入神,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虎子攥着满是泥污的小手跑过来,小脸涨得红扑扑的,眼神里又急又兴奋。 “姐姐!你看!我在那边草丛里抓到鱼了!我要请你喝鱼汤!” 虎子仰着脏兮兮的小脸,黑葡萄似的眼睛亮得惊人,那眼神里的认真劲儿,一点不像开玩笑,声音里满是自豪。 苏灵闻言一愣,连忙凑过去看。 只见虎子小心翼翼地摊开满是泥垢的手掌,掌心里卧着一条不过小手指长短的鱼崽崽,银白的鳞片沾着泥土,尾巴还在微弱地摆动,看起来娇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 “这鱼…可真秀气…” 苏灵忍着笑,指尖轻轻碰了碰鱼崽的尾巴,触感滑溜溜的。 “姐,你要是嫌鱼小,咱们就把它养大了再吃!到时候让奶炖成鱼汤,给你和奶奶都盛一大碗!”” 虎子立马把手往回收了收,生怕她碰坏了自己的“宝贝”。苏灵讪讪收回手,他才又把鱼递到她眼前,声音虽稚嫩,却格外郑重。 “呵呵,小小年纪倒会画饼了!” 苏灵抬手捏了捏虎子凹陷的脸颊,指腹触到的全是薄皮,能清晰摸到底下突出的颧骨。 这年月,别说孩子,就连大人都难得吃上顿饱饭,虎子这瘦削的模样,怕是早就习惯了饿肚子。 她指尖顿了顿,心里莫名泛起一阵酸涩。 可虎子却没察觉她的异样,只以为苏灵在和自己闹着玩,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带着豁口的小虎牙,把攥着鱼崽的手又往前递了递。 “姐,我没画饼!你想吃饼,我让奶奶给你做! 我真能把这鱼养大。之前在村里,我还看见王婶家的小鸡,刚孵出来那么小一只,现在都能下蛋了!这鱼肯定也能长很大!” 他说得一本正经,仿佛下一秒小鱼就能长到胳膊那么粗,仿佛炖鱼汤的香味已经飘到了鼻尖。 苏灵看着他眼底闪烁的光,那是孩子心里最纯粹的期待,盼着能让“姐姐和奶奶喝上鱼汤”,她哪里忍心破坏这份梦。 “姐知道虎子没画饼,姐信你。等这鱼长大了,咱们就炖一大锅鱼汤,让虎子也喝一大碗,补补身子,把脸颊养得圆滚滚的。” 她收回手,轻轻揉了揉虎子乱糟糟的头发,声音放得柔缓。 “我也想喝鱼汤……” 旁边忽然窜出个黑瘦的小男孩,手指含在嘴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虎子的手,满是希冀。 “那不行,那鱼是我要给灵姐姐和奶奶炖的!”虎子立刻把攥着鱼崽的手往后藏了藏,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像护着珍宝似的。 黑瘦男孩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抿着嘴不再说话,可目光还是黏在虎子的手心,喉结悄悄动了动。 许是想起了鱼汤的味道,又或是太久没尝过荤腥了。 苏灵看着这一幕,心里揪了一下。逃荒路上,孩子们哪里尝过几次荤腥,一碗鱼汤对他们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她扫了眼河边还在捞鱼的几个孩子,个个脸上都沾着泥,眼神却始终围着水里的小鱼打转,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虎子,如果姐姐能捞到更多鱼,就请大家一起喝鱼汤,好不好?” 苏灵笑着揉了揉虎子的头,又看向黑瘦男孩和其他孩子,语气里满是温柔。 虎子低头看了看手心的小鱼崽,又抬头瞅了瞅笑意盈盈的苏灵,小眉头皱了皱,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去告诉狗蛋他们去。” 黑瘦男孩眼睛瞬间亮了,雀跃得像只小鸟,话音还没落地,人已经跑向河边,把好消息喊给了其他孩子。 孩子们一开始还不敢信,都齐刷刷看向坐在石头上的苏灵。 他们都听自家娘说过,这苏家胖丫头又懒又馋,可此刻瞧着,怎么看怎么顺眼。他们激动地围过来,一个个怯生生的,小脑袋抬得老高,盯着苏灵。 那一双双小鹿般水亮亮的眸子,看得苏灵心软成了一滩水。 她站起身,向河边的草丛走去,弯腰薅了一把韧性十足的干草。 虽然她的手不算纤细,甚至有点粗胖,动作也略显笨拙,但手指穿梭在干草间时,却格外稳:打绳、编底、围边,不过片刻功夫,一个简陋却结实的鱼篓就编好了。 “哇~!” 孩子们发出一阵小声的惊叹,看向苏灵的目光里满是崇拜,小嘴巴张得圆圆的。 “都站到岸上去,别靠近水边。” 苏灵拿着鱼篓往河边走了几步,回头瞧见孩子们都跟着过来,赶紧出声阻止,“那泥太滑,掉下去会着凉的。” 孩子们乖乖地退到岸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河面,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小鱼。 苏灵蹲在河边,将鱼篓轻轻放进水里,耐心等待着,没过一会儿,几条银闪闪的小鱼慢悠悠地游了过来,围着鱼篓转了两圈,像是在试探。 她眼疾手快,猛地提起鱼篓,里面顿时蹦跳着十条小鱼,虽然都不大,但比虎子手里的鱼崽要大上一圈。,银白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 “捞到啦!捞到啦!” 孩子们瞬间欢呼起来,小胳膊挥舞着,有的还拍起了手,笑声把河水的声音都盖过了。 苏灵看着篓子里的小鱼,心里却有些失望,就这么点鱼,就算熬成汤,怕是连鱼味儿都淡得很。 可回头瞧见孩子们满脸的欢喜,小脸蛋红扑扑的,眼里全是光,她又轻叹口气,把鱼倒进临时找来的破陶罐里,继续捞。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太阳越来越热,晒得人皮肤发烫,苏灵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 她抬手擦了擦,再看身后的陶罐,已经装了小半罐鱼,数了数,竟有百十条。 河岸边的小鱼也差不多没了踪迹,她才扔下鱼篓,站起身,腰都有点酸了。 “够了够了,这些鱼够咱们喝鱼汤啦!” 虎子凑到陶罐边,踮着脚往里看,高兴地拍着手,其他孩子也跟着欢呼,围着陶罐转来转去。 苏灵擦了擦汗,看着陶罐里的小鱼,却有些哭笑不得。 她堂堂一个修真者,以前什么样的珍馐没见过?如今竟为了百十条小鱼在河边蹲了半天,最后只能煮出一锅清汤寡水的鱼汤,说出去都嫌丢人。 可转头看到孩子们围着陶罐,小手轻轻护着罐口,生怕鱼儿跑掉的模样,有的孩子还小声跟鱼说话,让它们别乱动,苏灵又忍不住笑了。 罢了,丢人就丢人吧,能让这些苦日子里的孩子开心一场,比什么都重要。 “走,咱们把鱼带回营地,让伯娘给咱们炖鱼汤喝!” 苏灵抱起陶罐,罐口用草绳扎了下,笑着对孩子们说。 孩子们欢呼着,簇拥着苏灵往营地走去。 孩子们欢呼着围上来,有的拉着她的衣角,有的跟在旁边跑,簇拥着她往营地走。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小影子拉得长长的,一张张满是期待的笑脸,晃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营地里忙碌的人瞧见这阵仗,都停下手里的活。 等听说苏灵要请孩子们喝鱼汤,心里都暗暗想:这苏家胖丫头,虽说平时看着懒,倒真是个心善的。 好在苏灵没听见这些议论,不然非得“呵呵”他们一脸。 不要给她发好人卡,她才不是想当好人,只是瞧不得孩子们那眼巴巴的模样罢了。 第16章 一锅鱼汤引发的争执 回到营地,远远的便瞧见苏母正坐在灶台边添柴,她手里捏着几根干树枝,缓缓往灶膛里送,火苗被引得 “噼啪” 跳了两下,映得她脸颊泛着暖光。 铁锅里的水已滚起细密的泡泡,氤氲的热气裹着柴火的焦香扑在她脸上,竟让她那略带苍白的脸色透出几分红润,瞧着比往日康健了不少。 “这是捞着鱼了?” 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苏母抬头便瞧见苏灵抱着陶罐回来,身后还跟着一群蹦蹦跳跳的孩子,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柴火,笑着迎上前,眼角的皱纹都染了慈爱,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 苏灵被这笑容暖得心头一热,像揣了团温温的热水,连额角的汗珠都仿佛变得不那么黏腻。 “娘,您能不能先帮孩子们炖锅鱼汤?这里面一共百十条小鱼,要是死了就可惜了。” 她把陶罐往前递了递,指尖蹭到罐壁的凉意,又有些羞赧地擦了擦汗。 毕竟苏母从清晨就没歇过,又是拾柴又是烧水,忙得脚不沾地。 自己却跟着孩子们在外头疯玩了半天,回来还要让娘接着受累,哪怕她素来心宽,这会儿也觉得脸颊发烫,臊得慌。 “你这孩子,跟娘客气啥。” 苏母不在意的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苏灵红扑扑的脸蛋上,那股子鲜活的欢快劲儿,是闺女昏迷醒来后少见的。 从前那个爱闹爱笑的苏灵,仿佛又回来了。她心里熨帖得厉害,伸手接过陶罐时,指尖都带着轻,颤。 自苏灵醒后,整个人就沉了许多,话少了,也不怎么跟人亲近。 苏家人都瞧在眼里,若不是她那格外壮实的体型没变,家里人几乎要以为换了个人。可再怎么琢磨,也没人能想到,眼前的苏灵,早已换了个 “芯子”。 苏母结果陶罐,掀开罐口的草绳,看着里面蹦跳的小鱼,眼睛一亮,赶紧找了个木盆,往里面倒了些河水,把小鱼一条条捡出来清洗。 孩子们围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了苏母。 苏母的动作很麻利,手指在小鱼身上轻轻一捋,就去掉了鱼鳞,再用细针挑出鱼肠,没一会儿就把所有小鱼都处理干净了。 村里几个好奇的妇人闻声过来瞧,见苏母对着那些还没指头大的小鱼如此上心,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在她们看来,苏母就是太惯着闺女了, 这么小的鱼,收拾起来费劲儿不说,连一两肉都出不了,纯粹是耽误功夫。 换作是她们,定然不会费这个劲。可转念一想,自家孩子说不定也能跟着混口鱼汤喝,便都闭了嘴,没说那些酸溜溜的风凉话。 一旁帮着烧火的苏灵,将她们脸上那点幸灾乐祸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 她指尖顿了顿,往灶膛里添柴的动作慢了些,眼神悄悄暗了暗。 常听人说,孩子出生时是块不染尘埃的白布,可生活环境、身边人的言行,都会慢慢改变他们。 如今看来,这些本应纯真的孩子,早晚会被身边这些大字不识、又爱贪小,便,宜的人带坏了。 罢了! 苏灵在心里轻叹一声。 她本就没指望能得到这些人的感激,只要孩子们能开心,这鱼汤就没白熬。 至于这些孩子将来会走什么样的路,那是他们的造化,她可不会去轻易干涉别人的因果。 从前修仙时便知道,强行改变他人命运,是会遭天谴的。如今虽是凡人之躯,但保不齐日后还有机会重走修真路,所以如今她做任何事,都得小心谨慎些。 这边,苏母已把洗好的小鱼倒进沸腾的铁锅里,“刺啦” 一声,淡淡的腥鲜瞬间飘了出来。 她拿着锅铲轻轻翻炒了两下,待小鱼两面都泛出金黄,便往锅里添了些热水,水刚一入锅,便冒起了白汽,把鱼香裹得更浓了。 随后,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摸出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仅剩不多的盐。 这盐是从家里带出来的,平时炒菜都舍不得多放,每次只撒一点点提味。 可这次,她咬了咬牙,足足撒了小半撮。 指尖触到纸包里剩余的盐粒,苏母不由得心疼了一下,但转念一想,既然要做,就不能做得难吃,不然对不起孩子们的期待。 “等着吧,过会儿就能喝上鱼汤了。” 苏母拍了拍手上的水珠,又往灶膛里添了几根干柴,火苗“噼啪”地舔着锅底,锅里的鱼汤很快就泛起了白色的泡沫,一股淡淡的鱼香慢慢飘了出来。 起初只是若有若无的香气,可随着火候越来越足,香味也愈发浓郁,像长了脚似的,在营地里四处散开。 正在河边做木筏的汉子们停下了手里的斧头,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树荫下边聊天边搓麻绳的妇人们也抬起头,目光不约而同地朝着灶台的方向张望,眼神里满是羡慕。 “柳妹子,你家嫂子的手艺真好,这鱼汤香得都能飘出二里地了!” 坐在柳氏旁边的王翠花咽了咽口水,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 她本就是村里出了名的 “搅屎棍”,路过人家地头都要薅两把野草,平日里最爱占小,便,宜,嘴碎又爱挑事,此刻闻着鱼汤香,早就按捺不住了。 柳氏听着这话,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她伸手掸了掸衣角的草屑,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那是自然,我家嫂子的手艺在村里也是数得着的。平时在家炖个鸡汤、煮个肉汤,香得能把隔壁的孩子都馋哭。” 她说着,眼神不自觉地飘向灶台方向,鼻尖又狠狠吸了口飘来的鱼香,心里美得不行。 虽说平日里她总看不上这个被婆婆偏爱的大嫂,可不得不承认,大嫂的厨艺是真的好,村里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如今鱼是苏灵捞的,汤是大嫂熬的,旁人羡慕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柳氏心中得意,只觉得脸上格外有光。 王翠花见柳氏得意,立马凑得更近了些,声音也软了八度。 “柳妹子,你看你家嫂子多疼孩子,虎娃子能跟着捞鱼,也是个有福气的。不像我家那小子,整天就知道疯跑,啥活儿也不会干。” 她边说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的柳氏,眼神往灶台瞟了瞟,话里话外都带着暗示,“你说这鱼汤,闻着就鲜得很,孩子们肯定爱喝。早上石头就跟我念叨,说想喝口热汤,要是能分上一碗,他指定能高兴一整天。” 柳氏哪能听不出王翠花的画外音,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心里犯起了难。 这鱼是苏灵捞的,汤也是大嫂看在苏灵的面子才熬的,自己哪有资格做主分汤?可王翠花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若是直接拒绝,保不齐日后她会到处说闲话,戳自己的脊梁骨。 “这……这鱼汤是苏灵那丫头让嫂子熬给孩子们的,我也做不了主啊,得问过苏灵才行。” 她皱着眉,支支吾吾道。 王翠花一听,脸上的笑容立马淡了,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但她很快又换上一副讨好的模样,拉着柳氏的手凑近了几分。 “柳妹子,你可是苏灵的亲二婶,她不得乖乖听你的。再说了,你家虎子以前也没少跟着村里的孩子去捞鱼?也该有他一份。 要不这样,嫂子 跟你打个商量成不?等会儿鱼汤好了,先把虎娃子的那份分半碗给石头,回头我家那口子要是抓了鱼,肯定请你吃鱼!” 这话刚好被旁边闷头搓麻绳的柳氏大嫂张桂兰听了去,本就看不上王翠花的做派,此刻更是忍不住了,立马放下手里的活,皱起眉头,看向王翠花,语气里满是嘲讽。 “呵呵,长得不咋地,想得倒是挺美。虎娃子的鱼汤,凭啥要分给你家石头?要分也得分给我家宝根,那可是虎娃子的亲表哥!” “张桂兰,我跟柳妹子说话,跟你有啥关系?” 王翠花见张桂兰出来搅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尖着嗓子回怼道。 “虎娃子又不是你儿子,你能做得了主?再说了,你家宝根都十三岁了,都快是大小伙子了,还好意思跟个小娃娃抢鱼汤?” 张桂兰也来了气,往前迈了一步,指着王翠花的鼻子开骂。 “我家宝根才十三岁,咋就不是孩子了?孩子们一起捞的鱼,鱼汤就该是孩子们的,哪有你这样只想着自家孩子的?我看你就是想占便宜!” 王翠花被戳中了心思,顿时急了眼,伸手就去推张桂兰。 “你胡说八道啥?我占便宜?我家石头也跟着捞鱼了,喝碗汤怎么就占便宜了?你少在这血口喷人!” 张桂兰本就不是吃亏的性子,被王翠花一推,立马反手推了回去。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张桂兰扯着王翠花的头发,王翠花抓着张桂兰的胳膊,嘴里还不停骂着脏话,唾沫星子满天飞。 周围搓麻绳的妇人们见状,有的赶紧上前拉架,有的则站在旁边看热闹,嘴里还不停议论着。 营地这边顿时乱成了一团。 柳氏站在一旁,急得直跺脚,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她想上前劝架,又怕被误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里又急又慌。 而灶台边的苏母和苏灵,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朝着争吵的方向望了过去。 “这是咋了?” 苏母错愕的起身,作势要过去劝架,手腕直接被苏灵给拽住,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她朝着灶台方向抬了抬下巴,声音平静的说道。 “娘~!锅里还有鱼汤呢!你不看着火,一会儿糊了咋办?” 苏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灶台,果然见火苗正“噼啪”地往上窜,锅里的鱼汤翻滚着,白色的泡沫顺着锅沿微微晃动,那股浓郁的鱼香也随着热气一个劲儿地往鼻尖钻。 锅边的孩子们馋得直流口水,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这锅鱼汤里,对不远处的纷乱漠不关心。 苏母心中犹豫,她目光忍不住往争吵的方向瞟,张桂兰和王翠花还在扭打,头发扯得乱七八糟,衣襟也被扯破了好几处,周围拉架的人劝得口干舌燥,看热闹的人却还在交头接耳,场面乱得像一锅粥。 “她们这么打下去也不是事儿啊,万一伤着人可咋整?” 苏母皱着眉,语气里满是担忧。她这辈子最见不得这种吵闹场面,更何况这事儿还可能跟自家的鱼汤有关,若是不去看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娘,您别急。王翠花和张桂兰哪回不是吵吵嚷嚷的,吵完了也就算了,旁人拉着架呢,出不了啥大岔子。 再说了,您要是过去了,她们俩正闹得凶,指不定谁就把火撒到您身上,到时候您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何苦给自己惹一身马蚤?” 苏灵轻轻拍了拍苏母的手背,语气温柔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苏母听着这话,心里也琢磨开了。 王翠花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张桂兰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要是真凑过去劝架,保不齐王翠花就会说“要不是你家熬鱼汤,我们能吵架吗”,到时候有理也变没理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坐回灶台边,眼神却还是时不时往那边瞟,心里依旧放不下。 “那……要不找你奶过去瞧瞧?你奶年纪大,说话有分量,说不定能劝住她们。” 苏母又琢磨着,拉了拉苏灵的衣角,语气里带着几分乞求。 “娘,我奶去就更不合适了。” 苏灵却摇了摇头,眼底带着几分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分析道。 “ 这鱼汤本就是我提议熬给孩子们的,我奶要是过去了,万一被她们误伤,或是被缠上,反而更难收场。” “那……那随她们去吧!” 苏母动作顿了顿,轻叹口气,她随手往灶膛里添了几根干柴,火苗又旺了几分,锅里的鱼汤香气更浓了。 “您放心,她们吵累了、闹够了,自然就停了。咱们安安心心把鱼汤熬好,给孩子们分了,比啥都强。” 苏母点了点头,不再纠结于那边的吵闹,专心看着锅里的鱼汤,时不时用勺子搅两下,生怕熬糊了。 可她还是忍不住偷偷瞥了眼苏灵 , 闺女脸上那淡漠的冷静,让她心里又泛起了陌生感。 自从闺女醒来后,她是比以前稳重了,可这份稳重里,总带着些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疏离。 一个人,真的能在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吗?苏母看着眼前的闺女,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心里也泛起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第17章 意外噩耗 而另一边,王翠花和张桂兰终于被拉架的人分开了。 两人头发散乱,脸上都带着抓痕,衣衫也破了好几处,却还在不停地骂着,唾沫星子满天飞。 周围的人渐渐没了看热闹的兴致,有的摇着头走开了,有的则低头继续搓麻绳,只是嘴里还在小声议论着刚才的闹剧。 柳氏看着张桂兰那狼狈的样子,心里愈发慌了。 大嫂是大哥的心头肉,若是让大哥知道大嫂是因为自家的事才闹成这样,指不定会怎么怪罪自己。 她嗅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鱼汤香,转头看向苏家的方向,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怨恨:都怪孙夏花熬什么鱼汤,要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 苏灵恰好注意到柳氏投来的怨毒目光,眉头微微一皱。 她在心里暗暗叹气:不过是一碗鱼汤而已,竟然引出这么多鸡毛蒜皮的破事。 柳氏这人心眼也太小了,比针尖儿还要细。看来往后想过舒心日子,得想个办法把二房一家子分出去才行,不然早晚还得闹矛盾。 鱼汤终于熬好了,苏灵让旁边玩耍的小萝卜头们回家拿盛鱼汤的容器。 那些一直留意着自家孩子的女人们,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脚步匆匆地往自家住处赶,生怕晚了一步少分了去。 等小萝卜头们再跑回来时,身边都跟着自家家长,看到苏灵纷纷向她道谢。 苏灵神情淡淡地客气的点了点头,瞧着篝火边乱哄哄的,只觉得头疼,于是凑到苏母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随后便起身朝着河边挖苋菜的苏婆子走去。 苏灵踩着地上柔软的青草,慢悠悠地往河边走。 此时,苏婆子依旧蹲在岸边,手里握着镰刀,动作麻利地割着一丛丛鲜嫩的苋菜,翠绿的菜叶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在苏婆子身边不远处,多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看模样也是来挖野菜的,几人时不时跟苏婆子搭两句话,你问一句野菜的吃法,我聊一句家里的琐事,倒也不显得寂寞。 随着苏灵走近,听到脚步声的苏婆子抬起头来,看到是苏灵,停下手中的活计,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乖宝儿,鱼汤熬好了?你咋过来了,不用帮忙分鱼汤吗?” “我娘在那边分着呢,我过来帮您采野菜。” 苏灵说着就往下蹲,可身子却突然一个踉跄,险些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危急时刻,她赶紧用手撑在地上,才没让自己当众出丑。 苏灵立刻看向苏婆子,瞧着她低头挖着手边的一株野菜,偷偷松了一口气。 苏灵无语地捏了捏自己肉肉的脸蛋儿,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帮着整理已经割好的苋菜。 “奶,那些人是你喊来的?” 苏灵瞧着不远处一个个卖力挖野菜的婆子,压低声音,好奇地问道。 “哼!你觉得呢?” 苏婆子轻哼一声,扫了眼不远处挖野菜的几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眼底却藏着几分善意。 苏灵立刻心知肚明,忍不住好笑地勾了勾嘴角,没想到自家平日里严肃的老婆子,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奶,跟您说个事儿。” 苏灵瞧着苏婆子脸色还有些沉,眼珠滴溜一转,笑嘻嘻地说道。 “你能有啥新鲜事儿?不就是张桂兰和王翠花那俩货,为了半碗鱼汤撕头发扯衣裳的破事嘛!”苏婆子手里的镰刀顿了顿,抬眼往营地的方向瞥了瞥,嘴角撇出一抹嫌弃的弧度,语气漫不经心地说道,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事。 “哎呦~奶!您消息咋这么灵通呢?”苏灵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顿彩虹屁毫不吝啬地说出口,把苏婆子夸得眉开眼笑。 “你奶我可不是一般人,村里的大事小情,就没有能逃过我耳朵的。”苏婆子那张像核桃壳般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似乎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不少。 “对!对!我奶就是全村最有本事的老太太!”看着小老太太那得意洋洋的模样,苏灵差点笑出声,强忍着笑意,一脸狗腿地附和道。 苏灵看了眼不远处还在挖野菜的村民,往苏婆子身边凑了凑,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奶!您是没瞧见,那俩人吵得多凶,到最后直接上手了!周围人拉都拉不开,那唾沫星子飞得,都快能淹了人,啧啧!” 苏灵一边说,指尖一边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想到刚才看到的打架场面,她眼底闪过一丝新奇。 在修真界,动辄就是你死我活的较量,哪有这般为了半碗鱼汤就撕破脸皮、闹得鸡飞狗跳的场景?这般鲜活的烟火气,是她从前从未体会过的。 虽然两人骂得有些难听,打架的手法也只有薅头发、踹肚子、吐唾沫这单调的三样,可苏灵却觉得十分有趣,越看越觉得新鲜。 “你这孩子,还跟看新鲜似的。这俩人啊,在村里就是出了名的爱计较,今天能闹成这样,也不算稀奇。” 苏婆子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伸手捏了捏她胖嘟嘟的脸颊,手上沾染的草绿色蹭在苏灵脸上,反倒添了几分灵动的可爱。 话音刚落,不远处挖野菜的钱婆子就凑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一把刚挖的荠菜,笑着接话。 “可不是嘛!上次王翠花还因为李家媳妇多摘了她半筐豆角,在村口叉着腰骂了大半天,声音大得半个村子都能听见!张桂兰也没好到哪儿去,前阵子跟她妯娌抢着晒谷子,为了争一块好地方,差点把竹筐都掀了,最后还是村长来了才劝住。” “说到底,都是穷闹的!要是日子能好过些,谁愿意为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争来斗去、脸红脖子粗的?不过话说回来,苏灵丫头,你娘熬的鱼汤是真的香,刚才我在这儿挖野菜,都能远远闻着味儿,忍不住咽了好几口唾沫。” 不远处的周婆子也走了过来,听到钱婆子的话,忍不住轻叹一声。 走近后,苏灵瞧着周婆子胳膊上挎着的篮子,里面已经装了不少野菜,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就喜人。 她心里暗暗称奇:没想到不管多大岁数,大家都爱聊些家长里短的八卦,这倒也让平淡的日子多了些趣味。 有了钱婆子和周婆子的加入,苏婆子也找到了话搭子,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村里的琐事,听得苏灵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心里愈发觉得,村里的生活比修真界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有趣多了,充满了鲜活的烟火气,让人心里暖暖的。 苏婆子忽然想到自家白胖孙女还在这里,心里突然暗道糟糕:她们几个老婆子聊得高兴,咋就把这孩子给忘了呢!毕竟苏灵还是没嫁人的闺女,村里这些家长里短、有的没的腌臜事儿,确实不适合她多听。 可再看看苏灵,见听得双眼亮晶晶的模样,脸上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神情,反而听得津津有味,苏婆子顿时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虽然她觉得自家孙女胖乎乎的有福气,可在旁人眼里,这样的姑娘未必讨喜,将来能不能顺利嫁出去还难说, 但不管怎么说,没嫁人的姑娘家,听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总归不好。 “行了,别聊了,日头都快晒到头顶了,我瞧着男人们那边应该准备得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营地了。 吃完饭赶紧收拾东西,也好早点出发,争取能在天黑前顺利的过河,找到下一个落脚的地方。” 苏婆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瞧了瞧篮子里已经装得半满的苋菜,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土,语气催促道。 钱婆子和周婆子纷纷应和着,开始收拾各自的篮子,把挖好的野菜小心地归置好。 苏灵也跟着站起身,刚想伸手帮苏婆子拎篮子,却被苏婆子一把拦住,语气里满是疼惜道。 “你这孩子,刚才蹲下的时候都差点摔着,就别逞强了。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这点重量不算啥,不用你帮忙。” 苏灵无奈地笑了笑,原以为刚才自己差点摔倒的事儿没人注意到,没想到还是被细心的苏婆子看了去。 她也只好作罢,乖乖地跟在苏婆子身边,和钱婆子、周婆子一起往营地走去。 一行人说说笑笑,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不少,没一会儿就回到了营地。 一进营地,浓郁的饭菜香就扑面而来。 男人们也陆陆续续的回来,女人把篝火架好,有的在烤栗子,有的在热干粮,苏母则带着几个妇人,正把熬好的鱼汤一碗碗分出去。 小孩子们围在各家的篝火旁,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瓦罐里加了料的鱼汤,时不时咽一口口水,模样格外可爱。 苏灵跟着苏婆子走到自家的位置坐下,苏母立刻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递到苏灵手里。 “快趁热喝,熬了好一会儿呢,鲜得很。” 随后又给苏婆子也递了一碗,“娘,您也喝点,补补身子。” 苏灵接过鱼汤,吹了吹热气,轻轻抿了一口,鲜美的鱼汤滑入喉咙,没有鱼腥味儿,却带着淡淡的鲜香,暖得人整个身子都舒服起来。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的小堂弟正捧着空碗,巴巴地盯着自己碗里的鱼汤,无奈的摇了摇头,给他倒了小半碗。 “虎子,来,尝尝姐的鱼汤。” “姐,还是你碗里的鱼汤更好喝!” 小虎眼睛一亮,连忙凑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喝完还砸了砸嘴,奶声奶气地说道。 逗得苏母等人都笑了起来。 周围的人也都陆续端着饭菜吃了起来,营地内顿时响起了吸溜吸溜的喝汤声、咀嚼干粮的声响和人们的交谈声,夹杂着孩子们偶尔的嬉闹,热闹又温馨,仿佛暂时冲淡了逃荒路上的疲惫与不安。 没一会儿,苏老爹和苏家父子走了过来,他们刚把制作木筏需要的木材搬到河边附近堆放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疲惫,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却依旧精神奕奕。 苏老爹在苏婆子身边坐下,接过大儿媳妇递来的干粮和鱼汤,一边吃一边发出舒服的喟叹:“还是热汤喝着舒坦,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些。” 其他人也顾不上说话,拿起干粮就着鱼汤,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瞧那模样,显然是忙活了一早上,早就饿极了。 半碗汤下肚,肚子里有了食儿,苏老爹才放下碗,抹了把嘴,幽幽开口。 “刚才我们几个去河边看了看,这河比咱们想象的要宽一些,水流也比昨天还急了些,河水浑浊得很,压根瞧不见底下的情况,就算咱们扎好了木筏,想要安全渡过去,怕也是不容易。” 他的话刚说完,旁边正在吃饭的苏大川就接了话。 “过不去也得过啊!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碰到几个新来的流民,听他们说,后面还有一大批逃荒的人往这边赶呢! 说是北方边境的鞑子打过来了,把好多村子都给毁了,庄稼被烧,房子被拆,不少人都没了活路,只能往南逃。” “鞑子入侵?” 苏灵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震。 她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却也在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北方的游牧民族向来凶悍,一旦入侵,便会给边境的百姓带来灭顶之灾。 原来有人背井离乡,是因为家园被毁,没了安身立命之所。 “怎……怎么会这样?那些朝廷就不管管吗?” 苏母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声音带着几分担忧与不解。 “听说边境的官兵抵挡了好一阵子,后来因为军中的粮草不足,而对方来势又太猛,好多地方都没守住。 哎!现在到处都是逃荒的人,大家都在往南跑,就盼着能找个安全的地方活下去呢!” 苏大川深深的叹了口气。 “二叔,那这些逃荒的人,都是奔着同一个地方去的吗?咱们不是要去一个叫清水镇的地方,说是那边安稳,还能找到活计,他们是不是也往清水镇去啊?” 苏灵眉头微蹙,有些好奇地问道。 “哪能都奔一个地方去啊!我之前和几个流民聊过,有的人是听说京城安稳,而且天子脚下,说不定能寻个机会谋生,就想着往京城去;还有的人觉得南方水土好,物产丰富,比北方富裕,就打算往南方走;也有一部分人,和咱们一样,听说了清水镇的传闻,想往那边去试试运气。不过啊,谁也说不准哪个地方真的能安身,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旁边的苏老爷子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干粮说道。 “去京城?天高路远不说,那可是富贵人住的地方,能是咱们这些贫苦老百姓去的地儿么?” 苏婆子皱着眉头说道,语气里带着不赞同。 “我觉得南方也未必好走,听说路上不太平,不仅有劫匪,还有不少人因为没吃的,都快饿疯了,说不定会抢东西。” 苏二牛也跟着说道,脸上满是愁容。 原本欢快的气氛,因为这些话瞬间变得低沉起来。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逃荒的路本就艰难,现在又知道后面还有大批逃荒的人赶来,而且前路茫茫,不知道哪个方向才是真正的生路,沉重的压力像一块石头,压得大家都有些喘不过气。 第18章 全村人过河的希望 众人沉默了片刻,苏老爹率先拿起剩下的干粮,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别想那么多了,先把饭吃完,赶紧收拾东西。不管往哪个方向走,先过了这条河再说,要是等后面的人赶来了,说不定连过河的机会都没了。” 大家纷纷点头,也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刚才还慢悠悠的用餐时光,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没一会儿,所有人都吃完了饭,纷纷起身收拾东西,有的把剩下的干粮打包好,有的把锅碗瓢盆归置到一起,有的则去帮着搬运扎木筏需要的麻绳和干草,每个人都行动了起来,营地内只剩下收拾东西的声响。 等大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郑村长把村里的人都召集到一起,神情严肃的看着众人。 “现在情况紧急,咱们得赶紧商量一下谁先过河。这木筏是咱们临时扎的,不一定多结实,而且水流急,过河肯定有危险。” 村长的话音一落,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有妇人下意识攥紧了自家男人的胳膊,指节掐得对方胳膊泛红;还有人低下头,手在衣襟上反复摩,挲,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村长!可不能让我们先过啊!” 人群前排,一个黑瘦的老太太往前挪了两步,干瘪的手抓住村长的袖口,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家那口子走得早,就剩下顺子这么个独苗苗,要是木筏子出点事,我老婆子可怎么活啊!” 黑瘦老太太的话音刚落,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原本压抑的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了直白的嚷嚷。 “就是这个理!我家婆娘怀着娃呢,这木筏子晃悠悠的,要是出点啥岔子,我们家可就断后了!要,我说,得让没牵挂的先去探路,我们这种有家室的,得等木筏子稳当了再走。” “我们家丫头才六岁,细皮嫩,肉的,哪经得住这折腾?再说我男人前几天砍柴伤了腿,走路都不利索,怎么能先过河?村长,您可得一碗水端平啊!” “我老婆子瘫痪在床,全靠我伺候着。我们家要是先过河出了意外,她可就活不成了。 依我看,还是让那些年轻力壮、没家没口的先过去,他们身子骨结实,就算出点事也扛得住。”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嗓门一个比一个高,全是找理由推脱的话,没一个人愿意先踏上木筏冒险。 有的村民悄悄往后退,想把自己藏在人群里;有的则互相使眼色,希望别人能主动站出来。 刚才收拾东西时的忙碌和团结,此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河边的带着潮气的暖风吹过,掀起人们的衣角,也吹得那些写满自私和恐惧的脸愈发清晰,在明媚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刺眼。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李伯公缓缓抬起头。 “我觉得还是先让几个水性好的汉子过去试试吧!” 他是族里最年长的人,脸上布满皱纹,手里攥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声音沉重的说道。 村里的妇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面色都很难看,有的人还想要反驳,一抬头便瞧见郑村长黑沉着脸,一副随时暴怒的模样,再没有再反对。 “行!既然大家都没意见,就这么办。” 郑村长的声音刚落,目光便在人群中扫过,最终定格在几个身材壮实的汉子身上。 “郑直、苏二牛、李大奎、王铁蛋……你们十个,都是村里水性好的后生,就由你们先乘木筏过河探路。” 苏二牛刚往前挪了半步,胳膊就被身后的苏母拽住。 “二牛,一会儿下水的时候警惕些。” 苏母的手冰凉,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却还是强作镇定的鼓励道。 “娘,您别担心,我水性好,小时候在村东头的河里摸鱼,再大的浪头都见识过,肯定能平安回来的。” 苏二牛对上母亲担忧的目光,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拍了拍苏母的手背,强颜欢笑道。 可他这话刚说完,苏灵就听到旁边柳氏的嘀咕声,她耳朵动了动。 “村东头那小河沟子能跟这大河比?这水流子急得能把石头冲跑,就那点摸鱼的本事,别到时候连自己都保不住,还得木筏子上的其他人!” “二婶虎子还小,说话还是积点口德为好。” 苏灵那张圆润的脸上,闪过一抹厉色,她看了眼围着苏二牛低声叮嘱的苏家人,猛地转头看向柳氏,冷声说道。 “你……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柳氏被苏灵的话噎得脸色涨红,手指着苏灵,声音都有些发颤,刚才那股子刻薄劲儿弱了几分,却依旧不肯服软。 “我……我不过是说实话,难道还不许人说了?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 苏灵气得脸颊鼓鼓的,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厚脸皮,真是气死她了,真想掐一个引雷决,直接劈死她算了。 奈何如今她还没成功的引气入体,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虽然不能引雷,但是苏灵也不打算轻易的放过柳氏,她眼珠一转,刚要再开口反驳,就被身后的苏母轻轻拉了一把。 苏母不知道何时来到苏灵身边,她红着眼眶,脸色沉着,目光落在柳氏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恼怒。 “二弟妹,孩子们要去冒险,做长辈的不鼓励也就罢了,总不该说这些丧气话。二牛是我儿子,他的水性我清楚,再说还有其他九个后生一起,总能互相照应。 你要是实在担心,不如多想想一会儿怎么帮着照看其他人,也比在这嚼舌根强。” 柳氏被苏母说得哑口无言,她瞥了眼周围村民投来的异样目光,心里有些发虚,却还是强撑着说道。 “大嫂,我……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哪有嚼舌根?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二牛是个有本事的,一定能成功渡河。” 说着,她往后退了两步,低垂着头,不敢与苏大川投来的严厉目光对视,只是垂下的眸子里依旧带着几分不服气。 站在她腿边的虎子,抬头间,不经意瞧见了柳氏阴冷的目光,吓得脸色发白。 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在即将下水的木筏上,没有人注意到他。 苏灵看了眼装鹌鹑一样的柳氏,撇了撇嘴,还想再说些什么,苏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摇了摇头。 苏灵会意,虽胸口仍憋着股对柳氏的愤愤不平,但还是乖乖地站回了苏母身边,轻轻的挽住了她的胳膊,给她无声的安慰。 “爷、奶、爹、娘、小妹,你们放心,我一定能平安过河。” 苏二牛看着面前一张张关切的面容,心里既温暖又酸涩。他知道家人的担忧有多沉,可这河总得有人先行,这险总得有人先冒。 他深深的看了眼家人,那目光像是要把他们的模样刻进心里,苏二牛才咬了咬牙,转身朝着木筏大步走去,宽厚的背影在河边的风里绷得笔直,与其他九个同样壮实的汉子汇在一起,成了岸边人眼中最牵挂的风景。 “你们下水后,一定要多留心,水下的情况未知,水流又急,真遇到危险别硬撑,及时变通,记住,没有什么比你们的命更重要。” 郑村长走到木筏边,目光扫过十个汉子,声音比平日里沉了几分,每一个字都透着郑重。 “知道了,村长!” 十个汉子齐声应和,声音洪亮得盖过了河边的风声。 随后,他们踩着木筏边缘的木柴,依次踏上筏子,动作轻而稳,生怕惊扰了这临时扎起的木筏。 有人弯腰拿起撑杆,木杆底端在岸边的泥沙里顿了顿,像是在攒劲;有人双手攥着木桨,指节微微泛白,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河对岸,透着一股豁出去的坚定。 苏灵和苏母站在苏婆子身边,三人目光紧紧追随着木筏,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苏老爹则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坚定,只是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担忧。 周围的村民也都安静下来,刚才还带着窃窃私语的空气,此刻像被冻住了似的。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河中央的木筏,有人攥着衣角,有人屏住呼吸,连风掠过河面的声音都听得格外清晰。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更裹着期待,那艘木筏载着的,不仅是十个汉子的安危,更是全村人过河的希望。 第19章 暗中相助 木筏刚驶离岸边两米远,就被湍急的河水裹着往下游冲去,像一片失控的枯叶般顺着河水上下起伏,筏身在浪尖上剧烈颠簸,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似的,看得人心惊肉跳。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苏二牛等人并没有惊慌,他们显然是早有准备,很快变换了方位。 郑直站在木筏前端,双手紧攥撑杆,狠狠扎进河底泥沙里,撑杆被压得弯成了弓,他却死死绷着脊背,拼尽全力想要稳住筏子的方向。 李大奎和苏二牛带着其余汉子疯狂挥舞木桨,桨叶砸进水里时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裤腿,可没人敢分半点心。 身在局中的他们比谁都清楚,只要划桨的动作慢上半拍,木筏就会被奔涌的水流带向更远的下游,届时不要说想靠岸了,能不能活着都为未可知。 汉子们因为用力,臂膀上的肌肉鼓得像铁块,几乎要撑破粗布衣裳,每一次划动都耗尽了全身力气,木桨与筏沿碰撞的“砰砰”声,在哗哗的水声里显得格外急促。 “再加把劲!往左边偏些!快” 郑直的吼声被河水的拍击木筏的声音吞去大半,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像蚯蚓似的突突直跳,手中的撑杆在河底刮出刺耳的“吱呀”声,火星似的碎屑在水面转瞬即逝。 他望着近在眼前却又仿佛隔着千重浪的对岸,一股绝望的悲凉顺着脊梁往上爬,这河……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凶险。 站在岸上的永安村人,此时紧握着拳头,大气都不敢出,看着在河中奋力拼搏的汉子们,泪水湿了眼眶。 有的妇人心中咒骂老天,不给他们穷人活路。 河中的苏二牛站在木筏中间,他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水面,连眨眼都不敢怠慢,生怕错过水下暗藏的礁石或树桩。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木筏边缘的麻绳,粗糙的麻绳被攥得发紧,掌心的冷汗早已浸湿了绳结,滑得几乎抓不住。 可就在木筏刚划到河中央时,水下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撞上了巨石,整个木筏猛地一震,筏身瞬间倾斜。 站在右侧的李大奎正卯足了劲撑杆,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手中的杆子“嗖”地脱手,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失去平衡,朝着冰冷刺骨的河水直栽下去。 “小心!” 心中懊恼自己没提前预警的苏二牛,发现这边的情况不对,他眼疾手快,几乎是凭着本能扑了过去,危机时刻,猛地抓住了李大奎的胳膊。 河水还在推着木筏剧烈晃动,此时的李大奎半个身子已经悬在筏外,冰凉的河水劈头盖脸地砸在他脸上,冻得他牙齿打颤。 他死死攥住苏二牛的手腕,声音里满是颤抖的哀求。 “二牛!快……快拉我上去!我要被冲走了!” 周围的汉子们急得额头冒汗,想伸手帮忙却根本腾不开手,他们若是松开木桨,木筏立刻就会被水流带偏,到时候不仅救不了李大奎,所有人都得跟着遭殃。 郑直的双手早已被撑杆磨得通红,撑杆的大半截都没入了水里,足见水下的深度有多骇人,他比谁都清楚,在这样湍急的水流里掉下去,能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二牛,快!兄弟们快撑不住了!” 郑直咬着牙,腮帮子鼓得发硬,一边拼命稳住竹筏,一边转头对苏二牛嘶吼,声音里满是急迫的乞求,连嘴唇都在发颤。 苏二牛立刻丢下手中的船桨,左手拽住李大奎的腰带,右手死死扣住他的胳膊,腰腹发力,憋得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也跟着跳,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硬生生把李大奎往筏上拽。 李大奎的身体在水里拖出一道水花,双脚终于踩回筏板时,两人都重重摔在筏上,苏二牛的手掌还在因为用力而不停颤抖。 岸边,苏大强等人正跟着木筏拼命奔跑,裤腿被路边的野草划出一道道口子,像是没有痛觉一般。 瞧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跟在苏大强身后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双手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恨不得立刻化身长臂猿,把手臂伸到河中央,帮苏二牛一把。 而被村民们落在后面的苏灵,早已跑得气喘吁吁,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望着河中央那张在浪里打转、眼看就要侧翻的木筏,满眼焦灼像要烧起来,喉咙里像堵了块滚烫的石头,连一声“小心”都喊不出来,只能踉跄着、跌跌撞撞地跟着木筏的方向往前跑,鞋底被碎石子磨破了也浑然不觉。 自重生以来,没有一刻,苏灵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希望自己恢复法力。 前世她是能呼风唤雨的灵修,如今却只能像个普通凡人,眼睁睁看着亲近之人陷入绝境而无能为力。 这份无力感像针一样扎在心上,激得她胸腔里的愿力疯狂翻涌。 也许是这份愿力足够执着,体内那道横亘了许久、始终无法突破的壁垒,竟在此时发出了细微的“咔嚓”声! 感觉到了壁垒的松动,苏灵心头猛地一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紧接着便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丹田处缓缓升起。 而那道困扰她许久的屏障,竟真的出现了丝丝裂纹!她来不及细想,只下意识地催动心神,顺着那丝裂痕往里探去。 下一秒,体内沉寂多年的功法竟自动运转起来,像久旱逢雨的溪流般,沿着经脉缓缓流淌。 更让她惊喜的是,周遭空气中原本稀薄得几乎不可察的灵气,此刻竟化作丝丝缕缕的光点,主动朝着她的身体聚拢,顺着毛孔缓缓渗入体内。 “灵气入体了!” 苏灵心头狂喜,指尖微微颤抖,连忙引导着刚吸收的那点微薄灵力,在掌心凝聚。 河中央的木筏此时已彻底失去平衡,右侧筏身几乎要完全浸入水中,郑直死死抱着撑杆,身体压得极低,脸憋得通红,李大奎和苏二牛等人更是半个身子探在筏外,拼命想把筏子往回扳,可湍急的河水还在往筏身撞,眼看就要翻船! “起!” 苏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口中默念法诀,将掌心那点灵力尽数祭出。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一道微弱却清亮的白光从她指尖窜出,像条灵动的银带,瞬间掠过河面,缠上了即将倾覆的木筏。 那道灵力虽然微薄,却带着灵修功法的玄妙力道,竟硬生生将倾斜的筏身往回扳了几分,而后又借着水流的惯性,稳稳推着木筏往对岸漂去。 “靠岸了!真靠岸了!” 岸边传来围观众人的惊呼,木筏终于“砰”地一声撞上浅滩,上面的人连滚带爬地跳上岸,瘫软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看到先遣队人员顺利靠岸,苏灵身子一软,她体内刚刚吸收的灵力瞬间被抽了个干净,经脉像是被细针扎着般隐隐作痛,功法运转的反噬骤然袭来,让她眼前一黑,两眼一翻便直直倒了下去。 第20章 兽医也是医 苏灵刚摔在地上,周围几个原本跟着奔跑的流民便立刻围了上来,眼神不自觉地在她身上打转。 苏灵自重生后虽未刻意调养,原主的好底子却也比村里常年劳作的姑娘白皙丰腴些,那一身瞧着就“养尊处优”的肉,在这缺衣少食的年月里着实打眼,竟让几人眼中透出了贪婪的光。 若是把这姑娘……说不定能换些粮食,或是自己留着解馋。 饥饿像一头蛰伏的野兽,在流民们的胸腔里嘶吼着撞开了理智的闸门。 为首的是个满脸褶皱的老妇人,枯黄的手指像枯树枝般蜷缩着,死死盯着苏灵颈间细腻的肌肤,喉结随着粗重的呼吸上下滚动。 她已经三天没沾过一粒米了,怀里孙儿的哭声早在昨天就弱得像蚊子哼,此刻眼前这具“鲜活”的躯体,在她眼里和刚宰好的羔羊没什么两样。 身边的几人也悄悄往前挪了挪,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是怕吵醒昏迷的苏灵一般,眼看满脸褶皱的老妇人就要伸手去拽苏灵的胳膊,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 “住手~!都住手!” 来人正是不放心苏灵的安全,被苏婆子催促着来寻闺女的苏母,她挤过岸边看热闹的人群,一眼便瞧见倒在地上的闺女,此时被几个眼神不善地流民围着,心头猛地一沉,魂都快吓飞了。 她怒喝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将闺女搂进怀里,转头看向那几个流民时,眼神里满是警惕与怒火。 “你们想干什么?!” 此时的苏母像是护崽子的母老虎,凶悍得一批。 那几个心怀鬼胎的流民被苏母的气势唬了一下,手上的动作顿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却又不甘心地盯着苏灵,最后还是那个满脸褶皱的老妇人强装镇定地开口。 “大嫂子,我们……我们就是瞧这姑娘晕倒了,想帮忙扶起来,你别多心。” 苏母刚刚可没有错过这些人眼中的贪婪,心里自然不信,她紧紧抱着闺女,能清楚的感觉到闺女气息微弱,心口的慌意更甚。 “那就多谢大家伙儿了。“ 她抬头扫了眼周围,见黄婶子等人挤进了人群,也正往这边走来,悬着的心放下,不走心的道了声谢。 黄婶子等人默契的将苏灵护在中间,待瞧见周围流民虎视眈眈的目光,不由得心生恐惧,也等不得喊苏家男人来帮忙,于是几个干瘦的妇人咬着牙,用粗糙的麻布临时捆成简易担架,颤巍巍地将苏灵抬起来。 她们胳膊上的骨头嶙峋凸,起,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撑破皮肤,可抬着苏灵时,却不得不弓着身子,脚步踉跄得像踩在棉花上。 苏灵那肥嘟嘟的一坨,在这群连粗粮都吃不上、个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流民眼里,她身上那些肉,可是“富足”的象征。 担架刚离开人群,岸边流民们的议论声就像潮水般涌来,嗡嗡地绕在苏母等人的耳边。 “你看那姑娘的脸,还透着点白,咱们都快成干尸了,她家咋能养这么好?” 一个穿着破烂单衣的汉子盯着苏灵,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眼神里满是嫉妒。 旁边的妇人立刻附和,声音尖细得像刮过铁皮。 “我看那个村子里肯定藏了粮食!不然哪能让姑娘养这么‘胖’?刚才那姑娘跑几步就晕倒了,指不定是吃撑了身子虚!”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了前来接应的郑村长和苏大强等人心里,郑村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下意识地给村民使了个眼色,大家默契的将抬着苏灵的妇人护在中间。 “村……村长,现在怎么办?” 王二柱两股战战,声音颤抖的低声问道,看向担架上昏迷的苏灵时,眼底带着怨恨。 郑村长瞧见王二柱的怂样,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骂他就是个窝里横的东西。 永安村的众人太清楚,荒年里“有粮”这两个字的分量,比任何东西都能勾起人的恶念。 周围的流民们已经红了眼,碍于人少并没敢闹出什么乱子,再拖延下去,后面的流民们赶到,被人恶意的挑拨,对于永安村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郑村长心里一沉,知道不能再耗下去,立刻对身边的苏大强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道。 “你带着几个人先把苏灵抬回营地,我在这儿稳住他们,咱们必须尽快安排人过河,晚了就麻烦了!” 苏大强点点头,立刻招呼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护着抬担架的妇人,硬生生从流民的缝隙里挤了出去。 他们脚步飞快,身后的议论声和推搡声越来越远,直到进了永安村临时搭建的营地,才总算松了口气。 提前得知消息的苏家人,支起了顶破旧的帐篷,苏大强赶紧把苏灵放在铺着干草的地上,跟苏老爹低语了两句,便转头出了帐篷。 苏婆子一屁股坐在苏灵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她额头滚烫,心里更慌了。 “快去找点水来!” 她对着身边的柳氏喊道,自己则蹲在苏灵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脸颊,“乖宝儿,醒醒!你别吓奶啊!” 苏老爹瞧见昏迷的孙女急的原地打转,帐篷外传来村民们登筏渡河的嘈杂声,可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满脑子都是孙女苍白的脸,活像只困在笼子里的老兽。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村里的兽医林有福!虽说林有福平日里只给猪牛羊看病,可荒年里哪还顾得上这些? 能治活牲口,说不定也能救救孙女! 他转身就往帐篷外冲,正好撞见刚从外面回来的苏三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都带着颤。 “三牛!快!去把你有福叔请来!就说……就说乖宝儿晕过去了,让他赶紧来瞧瞧!” “啥?请有福叔干啥?他是给牲口治病的,又不会给人治病?” 苏三牛挠了挠后脑勺,憨憨的脸上满是不解,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 “你懂个屁,兽医也是医,他能看出牲口是着凉还是中了邪,咋就不能给人看看?让你去你就去。” 苏老爹急得狠狠拍了下苏三牛的后背,力道大得让苏三牛踉跄了一下,催促道。 “哦!哦!我这就去。” 苏三牛被爷爷吼得一缩脖子,再想想妹妹平日里对自己的好,心里那点犹豫瞬间没了,点了点头,撒丫子向河边跑去。 刚巧这话被送完水从帐篷里走出来的柳氏听见,嘴角却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眼底满是不屑。 她轻轻“嗤”了一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真是病急乱投医,找个兽医给人看病,传出去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柳氏听着从帐篷里传来的低声啜泣,轻哼一声,拉起一遍的虎子,便朝着河边的方向走去,她想去看看渡河的进度,生怕苏灵扯后腿,把他们一大家子落在后面。 第21章 情况不等人 而另一边,郑村长还在和流民们周旋。 为稳住这群饥肠辘辘的人,他高声喊出毛栗子可食用的消息,流民们满脸狐疑,眼神里满是“你别想哄骗我们”的戒备。 郑村长见状,悄悄给身边几个村民递了个眼色,有人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藏着应急的口粮——一小把带着绒毛的毛栗子,棕褐色的外壳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流民们的目光瞬间被毛栗子勾住,浑浊的眼睛里燃起渴望,纷纷围拢过来打探,郑村长趁机带着身边人,贴着人群边缘悄悄溜开,脚步飞快地朝着河边奔去。 风刮过他的衣角,他心里却半点不敢放松。 这安抚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饥饿没有消失,流民的贪婪就不会断。此地不宜久留,必须赶在他们反应过来前,把下一批村民送过河,绝不能让永安村被流民缠上,否则迟早要出大乱子。 此时的苏灵,意识还陷在一片混沌里。 她能感觉到有人在拍她的脸颊,能听到耳边焦急的呼喊声,可眼皮却重得睁不开,体内的经脉还在隐隐作痛,刚才突破壁垒时吸收的灵气早已耗尽,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暖意在丹田处徘徊。 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不能拖累家里人。 可身体却软得没力气,黑暗像潮水般涌来,一点点吞噬着她仅存的意识。 苏家人因为苏灵的昏迷而焦灼的时候,对岸的郑直等人休息了片刻,他们强忍着浑身的酸痛,迅速起身行动了起来。 他们解下腰间缠绕的粗麻绳,每根绳子都足有拇指粗细,是用坚韧的藤条和麻布拧成的,在出发前就特意做了防水处理,此刻握在手里依旧结实紧绷。 郑直走到岸边一棵粗壮的老槐树下,这棵树的树干需要两个汉子才能合抱,根系深深扎进泥土里,稳如磐石。 他将麻绳一端牢牢系在树干上,打了个紧实的双套结,又用力拽了拽,确认绳子纹丝不动后,才对身边的苏二牛喊道。 “把另一头扔过去!注意避开河面最宽的地方!” 苏二牛点点头,在麻绳另一端系上块沉甸甸的石块,胳膊往后抡圆,脚步退了两步,借着助跑的力气猛地将绳子甩向河对岸。 绑着石头的麻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带着“呼呼”的风声往下坠,对岸早等着的汉子们立刻伸手接住,七手八脚地把绳子系在另一棵大树上,动作快得不敢耽误。 就这么如法炮制,十根麻绳很快全部就位,在河面上架起一道“绳索墙”。最底下的绳子贴着水面,被湍急的河水冲得微微晃动,却像一道结实的屏障,让岸边等候的村民们心里踏实了不少。 紧接着,郑村长让人把提前做好的大木筏推到河边。 木筏两侧各绑了两个带滑轮的木环,汉子们小心地把绳索穿过木环,这样一来,木筏就能顺着绳索滑动,既不用担心被水流冲向下游,又能稳住方向和速度。 虽说木环做得粗糙,边缘还带着没打磨干净的木刺,可这会儿没人在意这些,只要能把村里人都安全送过河,这点不舒坦根本算不得什么。 “都排好队!一家一家来!”郑村长站在岸边,声音洪亮地叮嘱,“每个木筏最多坐五人,要是带的东西多,就少坐两个人!大家都抓紧筏子上的绳子,千万别乱晃!” “村长啊!两张木筏一起下水成不成?” 张族叔盯着水里轻轻打晃的木筏,眉头皱得紧紧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不成也得成!你没看见那边流民的眼神?再磨蹭,咱们命都得被留在这儿!” 郑村长眉毛一拧,原本就满是皱纹的额头,又多了两道深深的沟壑。 原本他还打算先派两个人探探路,再做周全准备,可眼下情况根本不等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早上大伙一起赶做的三张木筏,都是用粗实的原木捆的,看着就结实,应该能把村里人都顺顺利利送到对岸。 岸边的村民们听了叮嘱,赶紧攥紧手里的包袱,把孩子护在身前,排成了歪歪扭扭却还算整齐的队伍。 第一张木筏刚被推下河,绳索就带着滑轮“吱呀”作响,像是不堪重负的呻,吟。木筏上的王婶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孙子,另一只手死死抓着筏边的麻绳,眼睛盯着湍急的河水,嘴唇抿得发白,连大气都不敢喘。 河水流得又急又猛,浪花时不时溅到木筏上,打湿了人们的衣角,好在木筏在绳索的牵引下,稳稳地朝着对岸移动。 直到看见第一批人平安上岸,岸边等候的村民们悬着的心,才算稍稍放了下来。 有了头一批的顺利,后面的速度就快了不少。虽说中途有孩子被河水的动静吓哭,也有女人忍不住小声念叨,可整体还算井然有序。 眼看着队伍一点点缩短,很快就要轮到苏家人时,苏家却突然围在一起,低声商议起来,动静引得旁边人频频侧目。 “乖宝儿这样昏迷着,要是挤在前面的木筏上,万一有个磕碰可怎么好?要不咱们跟后面过河的人家换换吧,等人少些,也能好好护着她。“ 苏婆子红着眼眶,伸手摸了摸苏灵滚烫的脸颊,声音带着哭腔说道。 苏老爹蹲在一旁,眉头拧成了疙瘩,手里的烟袋杆攥得发白,沉默了半天,才抬头看向身边的两个儿子。 “你们怎么说?” “爹,我没意见。” 苏大强脸上满是悲痛,率先点了点头,大房的几人也都跟着应和,没人反对。 就在苏大川也打算同意下来时,一旁的柳氏却突然跳了起来,双手叉腰尖声喊道。 “我不同意!凭什么啊!咱们都是按顺序排的,凭啥咱们家就最后走?万一后面出点啥事儿,谁负责?” 苏灵昏迷后柳氏便没闹幺蛾子,大家都快忘记她平日里就爱斤斤计较的性子了,这会儿见她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模样,苏家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 可柳氏根本不管众人的脸色,她眼尖地瞧见岸边远处的流民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片正朝着河边挪动,心里早就慌得不行,满脑子就想赶紧过河。 “柳氏!你少说两句!” 苏大川拽住柳氏的胳膊,冷声呵斥。 “你凭什么不同意?乖宝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良心能安吗?” 苏老婆子气得瞪圆了眼,对着柳氏怒目而视。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乖宝儿可是你侄女!” 柳氏垂着头,眼底闪过不屑:是侄女又不是亲闺女,便是亲闺女也不能让她舍了命去,更何况还是个不招她待见的侄女。 “娘!不是我不心软,可你看那边的流民,万一冲过来,咱们都得遭殃!既然爹娘舍不得大房,那我也舍不得孩子遭罪……要不我们一家三口先跟着我爹娘过河?等你们过来,也好有个照应。” 柳氏被骂得缩了缩脖子,眼神却瞟向不远处的娘家人,她爹娘正排在前面,眼看着就要上木筏了,她眼珠滴溜一转,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点委屈说道。 苏老爷子皱着眉,看着眼前闹得不可开交的场面,又低头看了看躺在草席上、脸色苍白的苏灵,重重地叹了口气。 “行了,别吵了,咱们跟后面的人换下顺序,你们二房要是实在急,就先跟着柳家人过河吧。” 柳氏一听这话,立刻喜上眉梢,拉着苏大川就往前面的队伍挤。苏大川脸涨得通红,想甩开她的手,却被柳氏拽得死死的,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往前挪。 苏家这边很快便安排好调换顺序的事,随着木筏往返的次数越来越多,河面上的情况已经也发生了变化。 原本横贯河面的十根麻绳,有好几根都因为长时间摩擦和水流冲击,“啪嗒”一声断在水里,顺着河水漂走了。 到最后,只剩下三根还勉强绷着,滑轮在上面滑动时,“吱呀”声比之前更刺耳,听得人心里发紧。 第22章 苏灵被掳 苏家人分乘两张木筏渡河。 苏家二老与苏大牛夫妇带着粮食行李,稳稳坐上前筏;苏父、苏母和苏三牛则小心翼翼地把苏灵抱上后面一张木筏,苏灵躺在铺着厚草甸子的木板上,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 虽然村里的兽医看过了,说她只是体力过度透支,没什么大碍,可苏家人还是忍不住担心,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她,生怕出点意外。 不过好在人还活着,这就比啥都强。 木筏缓缓下水,顺着绳索向河中央漂去。 前面的木筏还算顺利,可就在苏灵所在的木筏刚到河中央时,变故突生,套在木环上的麻绳突然“啪”地一声断了! 木筏瞬间失去了一侧的牵引,在湍急的河水里剧烈晃动起来,水花“哗啦”一下溅到筏子上,打湿了苏灵的衣角。 苏母尖叫一声,连忙把苏灵紧紧抱在怀里,身子死死抵着筏边,生怕她掉进水里。 “别慌~!” 苏父眼疾手快,一把抄起筏边的木杆,狠狠插,进水里,试图稳住木筏,可河水冲击力太大,木杆刚插,进去,就被水流冲得歪了方向,木筏依旧在原地打转,眼看就要被冲向下游。 “快把木环套在剩下的麻绳上!” 郑村长站在岸边,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对着苏三牛大喊。 苏三牛瞬间回神,伸手抓住旁边一根还没断的麻绳,另一只手捞起掉在水里的木环,赶紧把木环往麻绳上套去。 木环被水浸得沉,他费了好大劲才抓住,手指被木刺扎得生疼都顾不上,好在最后成功了,木筏总算稳住了些。 苏大强见状不敢耽搁,立刻松开手里的木杆,抓住另一根麻绳,和苏三牛一人拽着一根绳,使出浑身力气往对岸拉。 两人胳膊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进河里,瞬间被水流冲散。 木筏在两人的拉扯下,一点点艰难地前行,期间好几次被浪头打得倾斜,半个筏子都浸进水里,苏母紧紧护着苏灵,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自己一哭,会分了苏父和苏三牛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当木筏终于靠上对岸时,岸边等候的村民们立刻涌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拉筏子。 确定彻底脱离危险后,苏父和苏三牛都累得瘫倒在筏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苏母连忙抱起衣服都被打湿的苏灵,踩着湿滑的木板上了岸,早已等候的苏家二老见大儿子一家平安,老两口激动得直抹眼泪,嘴里反复念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刚才的变故实在惊险,村里有人偷偷嘀咕,说方才看着木筏晃得厉害,还以为苏大强他们要被河水冲走,好在老天保佑,总算有惊无险。 永安村的人都成功过河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决定在岸边原地休整。 阳光洒在河面上,泛起一层金色的波光,之前横在他们面前的滔滔河水,如今倒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让人心里踏实了不少。 村里的汉子们扛着鱼叉去河边捉鱼,孩子们围着岸边的野花追闹,女人们则拿出干粮,分给老弱妇孺。 大家紧绷了一路的神经,随着跨过湍急的河流,总算能稍稍放松些! 只是偶尔有人望向河对岸时,眼神里满是复杂。 “村长,快把麻绳弄断吧!要是让那些流民过来,咱们村就危险了!” 有的村民看着河面上仅存的几根麻绳,想起流民之前贪婪的目光,忍不住对郑村长提议。 “不行,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不能断了他们的生路。能不能过河,就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郑村长站在岸边,望着对岸拥挤的流民,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终是没能狠下心来。 其他想要劝说的人,瞧着村长神色中的坚定,都讪讪的闭上了嘴。 踏着绚烂的晚霞,永安村众人收拾行囊,再次踏上了逃荒之路。 而河对岸的流民们,看到永安村的人都顺利过了河,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急得直跳脚,有人则直接跳进了河里,握住麻绳,拼命朝着对岸游去。 河水湍急,好几个人刚游出去没多远,就被浪头卷得没了踪影,可后面的人依旧前赴后继。本就不堪重负的麻绳,出“咯吱咯吱”的哀鸣,像是随时都会崩断。 一个满脸污垢的壮汉死死攥着麻绳,半个身子浸在冰冷的河水里,浑浊的河水顺着他的衣角往下淌,可他眼里只有游过河的执着,拼了命地往前挪。 旁边的瘦小子见他占了先机,急得红了眼,伸手就去拽壮汉的胳膊,两人在水里扭打起来,水花溅得老高。 “放手!这麻绳是我先抓住的!” 壮汉怒吼着,一拳砸在瘦小子脸上,瘦小子疼得闷哼一声,却依旧不肯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凭什么给你?大家都是逃荒的,凭本事过河!” 混乱中,又有好几个人扑过来抢麻绳,有人被挤得掉进河里,在水中挣扎着呼救,可根本没人理会。 河面上漂浮着破旧的草帽、断裂的木片,还有流民们绝望的哭喊,与湍急的河水声交织在一起,成了一幅惨烈的景象。 郑村长带着永安村的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河对岸乱作一团,看着流民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像是下饺子一样争先恐后的往水里扑,他眉头紧锁,轻轻叹了口气,脚步却没停下。 “村长,咱们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顾好村里的人再说。” 张族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安慰道。 郑村长点了点头,眼神却依旧带着几分沉重,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众人说道。 “都别再看了,咱们赶紧走。天黑之前,得找个能落脚的地方。” 众人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远离了那条吞噬生命的河流。 而河对岸的流民,还在为了那一线生机,继续在绝望中挣扎着,不知道下一个被河水卷走的,会是谁。 顺利过河后,前行的队伍透着几分喜气,唯有苏家气氛低沉。 苏灵躺在平板车上,苏家三兄弟轮流推着板车,苏母和苏婆子守在车旁,不时摸一摸她的额头,脸上满是忧色。 夜色渐浓,永安村的逃荒队伍在一片背风的土坡下扎了营。 篝火噼啪作响,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暖光,白天过河的惊险仿佛被这烟火气冲淡了些。 女人们围着篝火缝补破损的衣物,汉子们则靠在一起低声交谈,规划着明天的路线,孩子们早已蜷缩在草堆里睡熟,发出轻微的鼾声。 苏家的营地在队伍中间,平板车就停在篝火旁,苏灵依旧昏迷着,脸色在篝火的映衬下,染上了几分红润,瞧着健康了很多。 苏母坐在车边,借着篝火的光,用温热的帕子,认真的擦拭女儿的脸颊,眼神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苏家二老靠在行李上,疲惫地闭着眼,却时不时睁开眼看向平板车,生怕出什么意外。 不远处,苏大川一家依偎着睡熟,鼾声震天。 苏父担心村里守夜人疏忽,决定和三个儿子轮流守夜。 上半夜,苏父和苏二牛值夜,苏大牛和苏三牛靠在石头上打盹,苏二牛握着一把磨得发亮的柴刀,警惕地望着四周的黑暗。 营地内的篝火噼里啪啦的作响,苏父走过来,轻轻拍了拍苏母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夏花,你也歇会儿吧,我在这儿看着闺女。” 这一天又惊又累,每个人都快到了极限,他担心媳妇的身体熬不住。 “我不困,闺女不醒,我心里不踏实。” 苏母摇了摇头,眼眶通红。 就在这时,营地边缘传来一阵惊恐的呼喊声,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喧闹声,瞬间打破了营地的宁静。 “不好了!有人抢东西!” “我的干粮被偷了!” “快抓住他!” 混乱瞬间蔓延开来,苏大强心里一紧,高声喊道:“大牛、三牛,快起来!” 苏大牛和苏三牛猛地惊醒,立刻护在苏家二老身边,警惕地环顾四周。 人群乱哄哄的,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正在营地内四处抢夺。其中几个黑影趁着混乱,朝着苏家堆放行李的地方冲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 苏大强怒吼一声,举起柴刀就冲了上去,可对方人多,还有人拿着木棍,从背后袭击,一棍子打在苏大强的胳膊上,柴刀“哐当”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家三兄弟见状目眦欲裂,苏三牛抡起烧火棍冲上去,将苏大强护在身后。 “他爹!” 苏母瞬间泪如雨下,看着捂着胳膊、脸色惨白的丈夫,心痛得几乎窒息。 忽然,背后一股大力袭来,苏母被直接从板车上推了下去。 她惊呼一声,重重摔在地上。众人转头看时,一个瘦高的黑影趁着缠斗的间隙,飞快跑到平板车旁,扛起昏迷的苏灵,转身就往黑暗里跑。 “乖宝儿,我的乖宝儿,杀千刀的,还我乖宝儿。“ 苏老婆子见状,整个人都傻了,一边哭喊一边往前追,脚步踉跄得几乎要摔倒。 “闺女,我的闺女!你们别带走她!” 苏母哭喊着爬起来,刚站稳又被混乱的人群撞倒,额头磕在石头上,瞬间擦出一大,片血痕。 她眼睁睁看着瘦高黑影跑得飞快,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苏父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红得像要滴血。他拼命推开身前的黑影,踉跄着朝苏母跑去。 “夏花,你怎么样?“ “快……快去把闺女找回来。” 苏母泣不成声,死死的握住苏大强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爹,你保护好爷奶,我去追。” 苏二牛一阵风似的从两人身边跑过,留下一句话,便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苏三牛紧随其后,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苏大牛想去帮忙,可混乱中根本分不清方向,没多久就找不到弟弟们的踪迹。 周围的村民自顾不暇,没人能过来搭手。 苏二牛追了一路,直到跑出很远,再也看不到黑影的踪迹,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夜色漆黑如墨,四周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他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找。 第23章 掉粪坑里了? 瘦高个躬着身子,扛着苏灵往林子深处钻。 夜色里的树枝像张牙舞爪的鬼手,时不时刮过他的胳膊,很快就划出一道道血痕,渗着细密的血珠,可他半点不在意,嘴里不停嘟囔。 “这丫头片子看着矮墩墩的,咋沉得跟灌了铅似的? 早知道这么费劲儿,当初就该多叫个人来搭把手!不过也值了,等把你卖到城里张老爷家,兄弟们就能换两袋白,面,到时候蒸上白,面馒头,可比啃树皮强百倍!”” 那袋“白,面”就像根胡萝卜,牢牢吊在他心头,哪怕他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粗布短衫,后背也被苏灵的重量压得发酸,每走一步都得咬牙攒劲,也没舍得把人放下来歇口气。 他心里盘算着,得赶紧把人带去接头点,免得夜长梦多,要是被山下那些人追上来,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可没走几步,他忽然觉得怀里的人不对劲。 原本扛着他肩头的苏灵,竟像个小火炉似的,隔着两层粗布衣裳都能感觉到暖意,而且那温度还在慢慢往上爬。 瘦高个心里咯噔一下,骂骂咧咧地把人往地上一放,蹲下了身就想扯开苏灵的衣领看看情况:别是这丫头病得厉害,到时候张老爷不要了,那他的白,面可就泡汤了! 可手刚碰到苏灵的衣领,鼻尖突然钻进一股刺鼻的怪味。 那味道又腥又臭,比村口茅厕发酵了半个月的味儿还冲,直往天灵盖里钻。 “妈的,这啥味儿?熏得老子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瘦高个猛地往后跳了半步,捏着鼻子,皱着眉低头一看,当场就傻了眼,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只见苏灵身上的粗布衣裳被一层棕黄色的黏腻污垢浸得发亮,那污垢顺着衣角往下滴,还冒着淡淡的热气,臭味就是从这玩意儿里散出来的。 更吓人的是,苏灵原本苍白的脸竟慢慢有了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只是那层污垢越积越厚,连头发丝里都挂着黑褐色的渣子,看着又脏又诡异。 瘦高个咽了口唾沫,心里又疑又怕,忍不住蹲下了身,伸出手指想戳戳那层污垢,看看究竟是啥东西。 可指尖刚碰到,就跟沾了胶水似的,黏糊糊的触感顺着指尖往心里钻,胃里顿时翻江倒海,一阵恶心涌上喉咙。 “呕——这是啥鬼东西!黏糊糊的,恶心得要命!” 他猛地后退几步,扶着旁边的树干就开始干呕,眼泪鼻涕都快呕出来了,胃里的酸水一阵阵往上冒。 “早知道这丫头这么脏,老子说啥也不抢!这要是带出去,别说换两袋白,面,怕是白送都没人要,说不定还得被张老爷的护卫打一顿!” 他越想越后悔,把那个跟他说“永安村有个胖丫头,卖去张老爷家能换不少粮食”的打探消息的人,在心里从头到脚骂了十八代祖宗。 这不是坑人吗! 瘦高个蹲在地上吐得昏天暗地,连腰都直不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把人扔在这儿跑了,一会儿又舍不得那两袋白,面。 可没等他拿定主意,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草丛里快速移动。 他心里一紧,刚想回头看,后脑勺就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被重锤砸中,眼前瞬间一黑,身子软塌塌地栽倒在地,连哼都没哼一声。 “哥,我这棍子抡得够准吧!” 苏三牛从树后跳出来,手里还拎着根带树皮的粗木棍,低头踢了踢昏过去的瘦高个,“这孙子竟敢打咱家乖宝儿的主意,没把他腿打断算便宜他了!” 苏二牛也从暗处走出来,脚步飞快地跑到苏灵身边,蹲下了身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鼻息,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到那平稳的呼吸和正常的体温,悬着的心才终于松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后怕。 “还好,没事,就是这身上……” 他抬眼看清苏灵的模样,顿时皱起眉,赶紧捏着鼻子,那股臭味实在太冲,哪怕隔了两步远,也能闻到。 苏三牛应了一声,快步走到瘦高个身边,蹲下了身解开他腰间的粗布腰带,把人翻了个身,反剪着胳膊牢牢捆住,还不忘在他身上踹了两脚,疼得昏过去的瘦高个闷哼了两声。 捆好后,他才走到苏灵身边,看着她全身上下那层棕黄色的黏腻污垢,眼睛瞪得溜圆,惊呼道。 “这是咋整的?咱妹咋弄得这么脏?难道是掉粪坑里了?” 苏三牛蹲下了身解开瘦高个的腰带,把他反捆住,随后来到苏灵身边,看着全身上下那棕黄色的黏腻污垢,惊呼道。 “应该是吧!” 苏二牛在旁边找了几片宽大的梧桐叶,擦了擦叶子上的灰尘,认同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情况实在匪夷所思,除了掉粪坑,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啥原因,能让一个人身上沾满这么臭的污垢。 “这个孙子,真不是个东西!竟敢把咱妹往粪坑里扔,等回去了,非得让村长好好治治他,让他知道咱苏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苏三牛越说越气,又抬脚往瘦高个身上踹了两下,眼神里的怒火都快溢出来了,他家乖宝儿平时连磕着碰着都舍不得,如今竟被这混蛋这么糟蹋,他心里比自己受了委屈还难受。 苏二牛没接话,只顾着在周围找干净的阔叶,他小心翼翼地用叶子擦了擦苏灵脸颊上的污垢,看着妹妹依旧紧闭的双眼,心里满是担忧。 妹子从昏迷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不知道身体里还有没有别的毛病,毕竟有福叔的话实在不可信。 “不管咋说,先把妹子弄回营地再说。” 苏二牛擦完苏灵的脸,把叶子扔到一边,站起身说道,“这里太偏,林子里说不定还有野兽,万一再冒出啥坏人,可就麻烦了。” “成~!” 苏三牛立刻点头,刚想伸手去扶苏灵,突然指着她的胳膊,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哥,你快看!咱妹好像变瘦了!胳膊上的肉都少了一圈!” 苏二牛赶紧凑过去一看,果然见苏灵手臂上的棕黄色污垢正慢慢风干、卷曲,然后一片片掉落下来,露出底下白皙细腻的皮肤。 之前苏灵肉乎乎的胳膊,如今竟明显清减了不少,能隐约看到细细的胳膊骨,看着让人心疼。 更神奇的是,周围的草木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似的,轻轻晃动着枝条,一片片叶子上凝结的细小露珠,竟顺着叶脉往下滚,然后飘向苏灵,落在她的衣服上,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咋连草木都跟着动了?” 苏三牛挠了挠头,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对未知事情的好奇。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乖宝儿是被山神爷护着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奇怪的事发生? 苏二牛没说话,只是眼神变得格外郑重。 他想起小时候,村里的老人曾说过,有些孩子天生有灵性,能跟草木通灵,走到哪儿,草木就会跟着沾光。 当时他只当是老人口中的玩笑话,没放在心上,可现在看着眼前的景象,再想想苏灵身上的变化,他突然觉得,那些话或许不是假的。 他正琢磨着,地上的瘦高个突然哼唧了一声,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 “呀!这么快就醒了?看来刚才那一棍子还是太轻了!” 苏三牛眼疾手快,立刻拎着木棍凑过去,狠狠瞪着他,声音里满是威胁道。 “我问你,你刚才说要把我妹子卖到哪儿去?那个张老爷又是谁?你跟他到底是啥关系?” 瘦高个一睁开眼,就看到苏二牛兄弟俩凶神恶煞的模样,尤其是苏三牛手里的木棍,还在他眼前晃了晃,吓得魂都飞了,连忙扭动着身子讨饶。 “好汉饶命!我就是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那张老爷是城里的富户,家里有钱得很,就喜欢买些年轻姑娘当丫鬟,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跟他没啥关系啊!”” “听别人说就敢抢人?” 苏二牛冷笑一声,显然不信他的鬼话。 他蹲下了身,用木棍轻轻戳了戳瘦高个的胸口,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你老实说,你刚才对我妹子做了什么?为什么她身上会有这么臭的污垢?是不是你把她扔到粪坑里了?” 一提到那股臭味,瘦高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起来,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冤枉啊!我哪知道她身上会冒出那玩意儿!比我家猪圈还臭!早知道这样,别说两袋白,面,给我十袋我也不去绑走那个姑奶奶!” “你还敢嫌我妹子脏?” 苏三牛气得眼睛都红了,抬起脚就想再踹他,却被苏二牛伸手拦住了。 “先别打他,还有话要问。” 苏二牛看着瘦高个,语气冰冷:“我问你,县城在哪个方位?距离这里还有多远?城里现在乱不乱?除了那什么张老爷,还有没有其他抢人的流民或者恶霸?” 他蹲下了身,死死盯着瘦高个的眼睛,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不给对方半点思考的时间。 瘦高个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哪里还敢隐瞒,赶紧缩了缩脖子,哆哆嗦嗦地说道。 “县城在东南方向,大概还要走两天路程!不过现在城里乱得很,官府早就不管事了,衙役都跑光了,到处都是抢粮的流民,还有些恶霸趁机占了粮铺和粮仓,拿着刀枪逼着老百姓交粮食,好多逃荒的人都不敢进城,只能在城外的破庙里凑活。” 他咽了口唾沫,偷偷瞄了眼苏二牛的脸色,见对方没发火,才接着说:“除了张老爷,城里还有个李把头,手下有几十号人,个个都拿着棍子和刀,专门在城外的路口拦着逃荒的人。他们要么抢东西,要么就把年轻力壮的男人拉去当苦力,不给饭吃还打人,姑娘家就……就像我刚才说的,要么卖去富户家当丫鬟,要么就……就被他们糟蹋了……” 说到这儿,瘦高个不敢再往下说,只是低下头,偷偷观察着苏二牛和苏三牛的反应。 果然,两人的脸色越来越沉,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变得冰冷起来。 “这些混蛋!简直不是人!欺负老弱妇孺,就该千刀万剐!” 苏三牛听得火冒三丈,手里的木棍“啪”地一声砸在旁边的石头上,溅起不少碎石子,声音里满是愤怒。 “那张老爷家的情况你知道多少?他家有多少人?护卫多不多?” 苏二牛却没那么冲动,他强行压下心里的怒火,皱着眉继续问道。 既然要绕开县城,就得把城里的情况摸清楚,免得不小心撞上那些恶霸。 “张老爷家在县城东头,是个大宅院,门口有两个石狮子,看着特别气派。听说他家有十几个护卫,都拿着钢刀,平时看得可严了,陌生人根本进不去。我也是之前在城外跟一个从张家跑出来的丫鬟聊过几句,才知道他要买姑娘的事,想着能换点白,面,才……才一时糊涂犯了错!” 瘦高个想了想,声音弱弱地说道。 二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从他躲闪的眼神里,能看出他还有话没说,但也知道再问下去,这瘦高个估计也说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三牛,把他绑到那边去,咱们先把妹子弄回营地,跟爹和村长他们商量商量,看看接下来该走哪条路,可不能再让妹子受委屈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苏三牛说道。 苏三牛应了一声,从地上捡起几根结实的藤条,把瘦高个的脚也牢牢捆住,还从兜里掏出块脏布,塞进他嘴里,防止他乱喊乱叫。 “让你再抢人!让你再想卖咱妹!就在这儿喂蚊子吧!” 他嘴里嘟嘟囔囔,手上的力气却没减,把藤条勒得紧紧的,生怕人跑了。 处理完瘦高个,兄弟俩又回到苏灵身边。 这时苏灵身上的污垢已经少了大半,那股刺鼻的臭味也淡了很多,脸色红润得跟刚睡醒似的,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脸颊,肉眼可见地清减了不少,看着比之前精神了些。 第24章 永安村殇 苏二牛蹲下了身,小心翼翼地把苏灵背在背上,用之前准备好的布条轻轻勒住她的腿,生怕走路时颠着她。 苏灵的脑袋靠在他的颈窝,呼吸温热又平稳,不像之前那样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倒让苏二牛心里踏实了不少。 只是那清减后的身子轻了不少,隔着粗布衣裳都似乎能感觉到骨头的轮廓,苏二牛心头先是划过一丝疑惑:怎么会瘦得这么快? 随即便是一阵心疼:逃荒以来,自家妹子又是生病又是被掳走,可真是糟了大罪了,之前肉乎乎的小丫头,如今竟瘦成了这样。 苏三牛跟在旁边,手里拎着木棍,时不时拨开路边的杂草和低垂的树枝,兄弟俩一前一后,朝着山下的营地走去。 夜色渐深,林子里静得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虫鸣。 “哥,你说妹子身上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又是冒污垢,又是让草木动的,也太奇怪了。”苏三牛前后张望了一圈,确认周围没人,才压低声音问道,眼神里满是好奇。 “别声张。” 苏二牛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了眼背上熟睡的苏灵,声音压得更低,眼神扫过周围晃动的树影。 “这事太怪,先别让外人知道,等回了营地跟爹商量再说。” 他总觉得妹妹身上的变化不简单,村里老人说的“草木通灵”像根刺扎在心里,要是被其他村民瞧见妹妹忽然瘦了的怪事,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说不定还会把妹妹当成“怪物”。 眼下逃荒路上人心惶惶,大家都在为了活命奔波,可不能再出乱子。 苏三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还有不少疑问,但也知道二哥是为了妹妹好,便没再追问,只是默默跟在后面,手里的木棍握得更紧了。 他得好好保护二哥和妹妹,不能再让坏人有机可乘。 苏二牛背着苏灵又走出一段路,被上的人突然轻轻哼了一声,睫毛颤了颤,他立刻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问道,声音里满是紧张。 “小妹?你醒了没?能听见二哥说话不?” 苏灵没有睁眼,长长的睫毛却颤了颤,像两片受惊的蝶翼,小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只是从喉咙里溢出几句模糊的呢喃,听不清内容,倒像是在说梦话。 苏三牛赶紧凑过来,探头探脑地盯着苏灵的脸,眼睛里满是急切,又怕惊扰了人,只能压低声音。 “二哥,小妹的睫毛动了!肯定是快醒了!你看她脸色,比刚才更红了些,也有精神了!就是这身上……” 说着,苏三牛抽了抽鼻子,又飞快地憋住气,“还有点味儿,不过比刚才好多了,至少不用捏着鼻子说话了,之前那味儿,差点把我熏晕过去。” 苏二牛没接话,只是眼神更柔了些。 他轻轻调整了一下背上的苏灵,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指尖碰到她的衣角时,能感觉到布料已经干爽了不少,之前那层黏腻的污垢,只剩下零星的痕迹,风一吹,连最后一点淡淡的臭味,都快散没了。 他心里惊叹的同时,又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妹妹能醒过来,比什么都强。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踏踏踏”地踩在落叶上,格外刺耳,还夹杂着两个人的说话声,隐隐约约顺着风飘过来。 苏二牛脸色瞬间变了,眼神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赶紧背着苏灵躲到一棵大树后面,茂密的树枝和夜色正好能隐藏他们的身影。 他转头对苏三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嘴唇动了动,用口型示意。 “别说话,可能是那瘦高个的同伙!” 苏三牛立刻捂住嘴,用力点头,手里的木棍下意识握得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 此时他的心跳如擂鼓,万一真遇上瘦高个的同伙,他们两个人,还带着个昏迷的小妹,并没有多少胜算。 要是缠斗的过程中,误伤了小妹就糟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两个穿着破衣烂衫的流民从山下走来,嘴里满是抱怨。 他们身上的衣服满是补丁,还沾着泥污,手里都拎着木棍,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 “那瘦高个跑哪儿去了?说好的一起去抢逃荒队的,他倒好,行动后就没影了,难道是自己先跑了!该不会是找到什么好东西,想独吞吧?”” “谁知道呢!那家伙一向贪心,上次抢了半袋粗粮,就偷偷藏起来自己吃,咱们连一口都没尝到! 这次说不定是瞅见逃荒队里有值钱的东西,想一个人占了!等找到他,非得把他搜个遍,让他把东西交出来不可,不然就打断他的腿,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 两人一边说,一边骂骂咧咧地往前走,正好从老槐树不远处经过,脚步没停,径直朝着瘦高个被绑的反方向而去。 他们的声音渐渐变远,脚步声也慢慢消失在夜色里,林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苏二牛和苏三牛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与窃喜。 有了这个小插曲,两人下山的速度更快了,之前上山寻人并没有注意走了多远,这会儿却真切的感觉到路程的遥远。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终于走到了山脚下,休息的营地近在眼前,篝火的光越来越亮,还能看到有人在营地边缘走动,应该是早起放哨的村民。 两人心中升起一阵雀跃,脚步也加快了不少,苏三牛甚至忍不住小声喊了一句。 “快到了!娘肯定在等咱们呢!” 可两人雀跃的心情没持续多久,苏二牛就想起昨晚营地被袭击的惨状:粮食被抢,有人被打伤,大家惊慌失措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他脚步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刚放下去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哥,你说……营地现在没事了吧??” 苏三牛也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眼神里多了几分担忧,不确定的问道。 苏二牛没说话,只是稳了稳背上的苏灵,加快脚步朝着营地走去。 他心里清楚,不管营地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都必须回去,因为那里有他们的家人,有他们唯一的牵挂,就算再危险,他们也得和家人在一起。 离营地越来越近,里面的嘈杂声也越发清晰,咒骂声、哭泣声、还有人压抑的咳嗽声混在一起,像一张沉重的网,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二牛的脚步下意识放慢,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之前那点雀跃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牛、三牛,你们回来了!胖丫也找回来了,好,真好!” 刚走到营地入口,放哨的汉子立刻就认出了他们,他原本紧绷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可眼底的疲惫和焦虑却藏不住。 “嗯,找回来了,人还没醒,不过没受伤!” 苏二牛点点头,目光扫过营地,心脏猛地一沉。 原本整齐的帐篷倒了好几顶,地上散落着破布、陶碗的碎片,还有几处暗红的血迹,入目处,一片萧条狼藉,在灰蒙蒙的晨光里格外刺眼。 几个村民坐在帐篷旁,胳膊上缠着染血的破布,脸上满是伤痕,正唉声叹气地揉着伤口,旁边的家属红着眼眶,一边给他们递水,一边忍不住抹眼泪。 “这是咋了?” 苏三牛也看傻了眼,手里的木棍差点掉在地上,“昨晚不是说只是被抢了点粮食吗?咋成这样了?” 放哨的汉子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而悲痛。 “别提了,昨晚来的不是一伙人!除了抢粮食的,还有另一拨流民,下手十分凶狠,见人就打不说,还掳走了村里的孩子和闺女,村里派出去寻找的人,到现在都没消息传回来……” 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炸开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像一把钝刀,狠狠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的妮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苏二牛兄弟俩循声看去,只见王栓子的媳妇瘫坐在泥泞里,头发像枯草似的散乱在脸上,沾着泥点和泪水,早已没了往日的整洁。 她怀里紧紧攥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粉色小衣裳,如今却沾满了泥污,孤零零地躺在她怀里。 她一边哭,一边用脸蹭着小衣裳,手指死死抠着布料,指缝里都嵌进了泥,仿佛这样就能把闺女拉回自己身边。 王栓子则颓然的蹲在旁边,背脊佝偻得像棵被狂风压弯的枯树,一,夜之间,原本枯草般的黑发中生出很多银丝。 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出青白色,手背青筋暴起,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压抑着浓烈的悲伤,看得人心头酸涩。 苏三牛看得心里发紧,下意识往苏二牛身边靠了靠,手轻轻拉住了苏灵垂在身侧的衣摆,眼中满是后怕。 还好他们把妹子找回来了,要是妹子也被掳走,爷奶和爹娘他们该多伤心啊! 一想到这,他的手又攥紧了些,生怕身边的人再消失。 苏二牛也下意识稳了稳背上的苏灵,手掌托着她的腿弯,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往自家帐篷的方向走。 可沿途的景象,更让他心头发沉。 各家各户用来装水的陶罐碎裂的一地,摔得粉碎的陶片溅得到处都是,锋利的边缘闪着冷光。 几个受了重伤的村民躺在铺着干草的席子上,脸色惨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起皮。 他们的衣服上沾着斑驳的血迹,有的已经发黑,有的还在慢慢渗着新血,身上缠着厚厚的粗布布条,却挡不住伤口传来的剧痛,时不时发出一阵微弱的呻,吟,那声音细得像游丝,却满是痛苦,听得人心里揪紧。 还有个头发花白的老汉,像是疯了似的跪在泥地里,不停地对着天磕头,额头磕得通红,甚至渗出血迹,他却浑然不觉,满脸泪水顺着皱纹往下淌,嘴里反复念叨着。 “山神爷保佑,保佑我孙子平安回来……他才六啊,要是没了,让我们老两口可咋活……” 坐在他旁边的老太太,抱着孙子的一件旧棉袄,哭得浑身发抖,旁边人怎么劝都劝不动。 苏二牛深吸一口气,把苏灵往上托了托,脚步更快了,他越发担心家里的情况。 第25章 回来就好 “二牛!三牛!把乖宝儿带回来了!” 站在自家帐篷门口张望的苏母,看到走来的熟悉人影,眼睛瞬间亮得像天上的星辰,嗓门也因激动拔高,惊得旁边帐篷里几只歇脚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 她大步流星地往三人方向奔去,看到苏二牛背上的苏灵,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想碰苏灵,又怕碰疼了她。 泪水糊住了视线,她拿手帕胡乱擦着,可新的眼泪又很快涌出来,连带着声音都裹着浓重的哽咽。 “我的乖宝儿,可算把你盼回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这后半辈子可咋活啊!” 帐篷的布帘“哗啦”一声被掀开,苏父苏大强也快步跟了出来。 他颧骨上添了道深可见骨的新伤,结着暗红的血痂,额头贴着块浸了草药汁的破布,边角还在往下滴着褐色的汁水。 昨夜流民突袭营地时,他抄起柴刀冲在最前面,为了护住村里人,硬生生扛了流民一闷棍,脸上也挂了彩,不过相比于其他受伤的人,他那点儿小伤不值一提。 他看着平安归来的两个儿子,悬着的心放下,抬手轻拍了两人的胳膊,满是疲惫的脸上带着欣慰之色。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把你妹妹抱进帐篷,早上天凉,里面暖和点。” 苏二牛用力点头,脚步放得又轻又稳,生怕颠着背上的妹妹。 帐篷里比外面温暖不少,空气中弥漫着驳杂的气味儿,有稻草的清香,杂粮饼的香气,以及淡淡的血腥气。 本就不大的空间力,放着苏家全部的家当,粮袋、陶罐和衣物,显得格外拥挤。 苏母孙夏花赶紧上前搭把手,两人小心翼翼地把依旧昏迷的苏灵从苏二牛背上挪下来,轻轻放在角落里铺了三层厚草堆的“小床”上。 孙夏花又从木箱里翻出件洗得柔软的干净褂子,仔细盖在苏灵身上,连领口的褶皱都一一捋平,眼神里满是疼惜。 “爷奶呢?二叔一家呢?听说昨儿流民闹得凶,他们没出事吧?” 苏二牛环视了一圈帐篷,没瞧见爷奶的身影,也没看到二叔苏大川一家,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声问道。 “别担心,你爷奶好着呢!” 孙夏花伸手理了理苏灵额前凌乱的碎发,语气轻快了些。 “大清早天刚亮,就去西边帐篷看望其他丢孩子的人家了,还说要帮着族老们一起琢磨往后怎么防流民。至于你二叔一家……” 她话锋顿了顿,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眼底掠过一丝怒意,“在柳家那边待着呢,说是要跟柳家合计点事儿。” 看到自家老娘提起二叔一家时,脸色不是很好,隐隐还带这些怒意,苏二牛抿了抿唇,没再追问。 他知道娘这副神情,定是二叔家又闹出了什么不痛快的事,眼下妹妹刚回来,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等回头见到大哥大嫂,再好好打听也不迟。 “老三,你去外面看着点,要是爷奶回来了,先让他们别进来,我跟爹娘说点事儿。” 他转头看向坐在角落啃杂粮饼子的苏三牛,另一只手端着水碗,正吃得香甜,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嘴角还沾着饼渣,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自觉的蹙眉。 苏三牛含着饼子使劲点头,含糊地应了两声“嗯~嗯!”,一手端着水碗,一手攥着剩下的半块饼子,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帐篷。 他也没走远,就一屁股坐在帐篷门口的石头上,背靠着布帘,继续大口啃着饼子,偶尔还抬头望一眼远处的营地,一副尽职尽责的放哨人模样。 帐篷里瞬间安静下来,苏大强看着自家二儿子,往日里总是眉眼带笑的脸上,今天却难得的一脸严肃,甚至连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他心里顿时提了起来,往前凑了两步,声音不自觉的放低。 “老二,是不是出啥事儿了?跟爹说,别藏着掖着。” 相比之下,苏母便淡定多了,她坐在苏灵身边,轻轻抚着女儿脏兮兮的头发,没有丝毫的嫌弃,凑的近,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苏灵强而有力的呼吸,失而复得的欢喜像暖流淌遍全身,让她暂时没心思琢磨其他事。 帐篷里的光线本就暗,只有布帘缝隙透进来的几缕微光,因此她也没注意到苏灵眼角那细微的颤动,更没发现女儿的体型的改变。 “爹娘,接下来我要跟你们说的事情,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不管是爷奶,还是大哥大嫂、二叔他们,都不能说,免得惹来麻烦。” 苏二牛深吸了口气,往前挪了挪,压低声音道。 虽然知道父母不是多嘴的人,但他觉得事情很重要,还是免不得多唠叨两句。 “你这臭小子,还跟你爹玩这套!” 苏大强本就等得心急,见二牛还卖关子,顿时有些不耐烦,抬手就一巴掌拍在苏二牛的背上,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快说!我跟你娘嘴严实着呢,还能把话漏出去不成?” “嘶——爹!你真打啊!” 苏二牛冷不丁挨了一下,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揉了揉后背,眉头皱得更紧,却又忍不住咧嘴笑了笑,“疼死我了!爹你这手劲,昨晚打流民练出来的吧!” 孙夏花见父子俩这副模样,又气又笑,伸手拍了拍苏大强的胳膊。 “你也轻点,二牛刚把灵灵找回来,累了一路,你再给拍坏了!”说着,她又看向苏二牛,眼神里满是催促,“快说吧,到底啥事儿,让你这么郑重其事的。” 苏二牛收了笑,脸色重新变得严肃,他往布帘方向看了一眼,确认外面没动静,才凑到爹娘身边,声音压得更低。 “爹娘,我跟老三找到小妹的时候,她身上裹着一层黑糊糊的东西,那玩意儿……别提多邪门了。” “黑糊糊的东西?是泥吗?” 苏母孙夏花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摸了摸苏灵盖着的褂子,仿佛这样就能摸到女儿身上的异样。 苏二牛摇了摇头,眉头拧得更紧,像是又闻到了那股难闻的气味,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不是泥!比泥黏糊多了,看着像烂树叶和草根搅和在一起的糊糊,可一摸就沾手,还带着股冲鼻子的臭味,跟茅厕里的味道似的,熏得我跟老三差点吐出来, 也正是因此,那个抓走小妹的人才没能第一时间把她带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当时急着把小妹带回来,就用叶子给她擦了脸,谁知道一抬手,指尖刚碰到那黑糊糊的玩意儿,就‘啪嗒’掉下来一块,落在地上还黏糊糊的。 我怕伤着妹子,只能用指腹轻轻拍她的衣裳,每拍一下,就有一团黑垢掉下来,那臭味也跟着往鼻子里钻,老三在旁边都快把早上吃的杂粮饼吐出来了。” 苏大强原本还皱着眉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 “那垢痂没伤着你妹子吧?山上那么多的虫子和动物,别是被什么东西蹭的脏东西。” “爹,要是普通脏东西就好了!” 苏二牛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后怕,“我跟老三拍了没一会儿,就发现不对劲,那些掉在地上的黑垢,刚落地的时候还软乎乎的,没半柱香的功夫,就开始冒白气,跟被炭火烤着似的,很快就变得干巴巴的,一捻就碎成了粉末,风一吹就散了,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轻轻走到苏灵身边,掀开苏灵盖着的褂子一角,露出她的半截手臂,原本肉乎乎的手臂此刻明显小了两号。 “你们看,妹子身上那层黑垢散了,我才发现她身上的衣裳都空了,原本合身的褂子,现在套在她身上宽松了不少。” 起初苏大强夫妻俩还没注意,这会儿经过苏二牛的体型,两人立刻发现了苏灵的变化,瞳孔猛缩,眼中带着惊诧和疑惑。 “娘的乖宝儿,这是受了多少罪啊……怎么会瘦成这样?” 孙夏花看着女儿细弱些的胳膊,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她轻轻摸着那冰凉光滑的皮肤,心疼的哽咽。 苏二牛瞬间满头黑线,她娘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 是该关注遭多少罪的事情么?再说了,苏灵离开苏家人的视线,前后也不过一刻钟的时候,能遭什么罪? 奈何,人与人的感情是不能共同的。 “是挺邪门的。” 苏大强认同的点了点头,看向苏灵的目光越发好奇起来,他很想知道自家闺女得了什么天大的机缘,会有这样的变化。 找到志同道合的人,苏二牛顿时来了精神,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里带着几分迷茫和恐惧。 “我当时看着那些黑垢凭空散了,心里就发慌,便想起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山里成精的草木能通灵,说有的孩子迷路困在山里,被通灵的草木护着,身上就会结一层‘灵垢’,那玩意儿看着脏,却能挡风寒、防野兽,等孩子平安了,‘灵垢’就会自己散了,只是孩子会虚得厉害。” 他抬头,便对上了爹娘震惊的表情,“我当时还不敢信,可小妹身上的事儿,跟村里的老人的一模一样!那黑垢不怕水,拍下来还能自己散,她瘦成这样,说不定就是被那‘灵垢’耗了精气神。我跟老三没敢跟旁人说,就怕有人说小妹是‘妖邪’,惹来麻烦。” 苏大强愣在原地,看向苏灵略显苍白的小脸,又想起昨晚流民突袭时,自家闺女明明被掳走了,却能在后山的老槐树下被找到,这事儿确实透着邪门。 “这事儿……确实不能跟外人说,咱们先让闺女避着人,等过些日子,即便村里人发现她的变化,也好搪塞过去。” 他沉默了半天,才沉声说道。 “不管是不是‘草木通灵’,只要,我的乖宝儿能平安回来就好。往后咱们多看着她,再也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孙夏花也慢慢冷静下来,她擦干眼泪,紧紧握着苏灵的手,眼神坚定的说道。 苏二牛点了点头,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一半,指尖因刚才攥得太紧,还残留着淡淡的发麻感。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帐篷外传来苏三牛清脆又带着几分急促的喊声,像颗小石子儿砸破了帐篷里的宁静。 “二哥!爷奶回来了!” 话音刚落,帐篷布帘就被轻轻掀开,一股带着凉意的风裹着淡淡的草药香钻了进来,苏家二老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中。 苏老爷子刚刚帮着老伙计包扎,身上沾染了不少药草味,此时裤脚沾着不少泥水,显然是一路急着赶回来没有看路。 苏婆子则没等布帘完全掀开,就快步迈了进来,先是扯过门口木架上搭着的湿布巾,胡乱又急促地擦了擦手,指节处因用力擦拭,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她满眼急切地在帐篷里扫了一圈,目光瞬间就锁在了草堆上依旧昏迷的苏灵身上,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奶的乖宝儿哟!” 苏婆子几乎是小跑着冲到草堆边,鞋底蹭过地面的干草,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可她的脚步却轻得像怕踩碎了什么珍宝,生怕惊扰了昏睡的孙女。 苏婆子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浑浊的眼睛里很快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她麻利地蹲下了身子,干枯却温暖的手先是轻轻碰了碰苏灵的额头,指尖感受到那微凉的温度时,又赶紧移到苏灵的小手边,小心翼翼地把那冰凉的小手攥在掌心。 “怎么手脚这么凉?这孩子,在山里肯定冻坏了。” 她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一边轻轻拉过盖在苏灵身上的粗布褂子,仔细地往上提了提,把苏灵露在外面的胳膊严严实实地裹住,又用手指把褂子的边角一点点掖进草堆里,连一丝能漏风的缝隙都不肯留。 苏爷爷站在一旁,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慢慢弯下腰,浑浊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仔仔细细地在苏灵身上打量,连头发丝都没放过。 当看到孙女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擦伤和淤青时,他紧绷的肩膀悄悄垮了下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胸口的起伏也平缓了些。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说着,他又缓缓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苏二牛和苏三牛,目光落在兄弟俩熬得通红的眼睛、沾着泥点的衣裳上,眼中的欣慰像温水似的漫了开来。 “你俩这孩子,为了找妹妹折腾了一宿,肯定又饿又累,眼都熬红了。” 苏爷爷伸手拍了拍苏二牛的胳膊,又揉了揉苏三牛的脑袋,语气里满是疼惜,“火上还温着杂粮饼和热水,赶紧去吃点东西,找地方再补补觉。 这儿有我们守着,有啥事儿,等你们睡醒了再说!” 苏三牛听到“杂粮饼”三个字,肚子立刻“咕噜”叫了一声,显然刚刚的一个杂粮饼也就垫垫肚子,并没有吃饱。 他摸了摸肚子,眼神里满是渴望,却还是先看向苏二牛,显然是在等二哥的主意。 苏二牛看着爷奶关切的眼神,又望了眼草堆上呼吸平稳的妹妹,点了点头,转身带着苏三牛走了出去。 第26章 醒来后的大惊喜 午夜时分,皎洁的明月悬于墨色天幕,清冷的月光如凝霜般倾泻而下,给苍茫大地裹上了一层薄而冷的银纱。 营地的帐篷里,鼾声此起彼伏地飘出来:有的粗重如闷雷滚过旷野,有的轻细似蚊蚋贴耳低吟,每一声都透着累到骨髓里的疲惫。 这鼾声与火堆边偶尔响起的“噼啪”柴裂声交织,竟拼凑出一曲属于乱世奔波者的苍凉乐章。 坐在火堆旁守夜的苏大强,指节紧扣着腰间那把磨得发亮的柴刀,刀身映着跳跃的火光,泛着冷冽的光。 他的目光像鹰隼般锐利,一遍遍扫过远处黑黢黢的树林,连树影晃动的细微动静都不肯放过。 虽说白天他们已把营地周围三里地踏了个遍,别说野兽,就连山鸡野兔的踪迹都没寻着,可此刻他紧绷的脊背依旧没松半分。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多一分警醒,就能少一分被流民钻空子的风险。 他粗糙的手掌在刀柄上反复摩,挲,掌心的老茧蹭过木头油亮的纹路,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 经历过两场流民袭击,永安村如今就像被狂风暴雨打蔫的庄稼,青壮年折损了大半,粮食也丢了不少,若是再遭一次劫,怕是真要散了。 “哎~!都是苦命人,这些流民怎么下手这么黑呢?” 坐在苏大强身边的少年铁头突然开口,声音里裹着刚涉世事的迷茫。 铁头的爹娘亲人在前些年的瘟疫里没了,只剩他这根独苗苗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平日里村民对他都很照顾。 此刻一脸迷茫的小少年正把膝盖抱在怀里,眉头拧成个川字,大大的眼睛里盛着满当当的不解,像揣着一团捋不清的雾。 “还不都是饿闹的!“ 旁边的中年汉子轻叹一声,枯瘦的手指捏着根木棍,轻轻拨了拨火堆里的柴木。 火星子“噌”地窜了窜,火苗瞬间旺了些,映得他脸上的沟壑更清晰。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上带着凄苦之色,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手上缠着的粗布绷带上,还渗着点点暗红的血渍,像是刚结痂又被扯破的伤口。 “那些人,大多是从北边逃过来的,鞑子的大刀在屁股后面追着,逃命的时候哪还顾得上带粮食?一路上树皮都啃光了,草根也挖净了,饿到极致的时候,眼里哪还看得见别人的苦?可不就只能抢了么?” “那可也不能往死里抢啊!” 另一道声音闷闷地响起,裹着化不开的疲惫,声音中满是无奈与气氛。 “咱们永安村本来就没多少存粮,去年冬天雪下得没腰深,地里的麦子冻得连根都烂了,收成减了大半开。 春又赶上旱灾,河沟里的水都干了,玉米苗枯死了一多半。大家伙儿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粮食,想着能撑到最后,结果两场袭击下来,被那些流民抢得七七八八,现在家家户户的米缸都见了底。再找不到吃的,别说老人孩子,就是咱们这些壮劳力,怕是也熬不道地方了。”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淋得众人透心凉,即便是面前燃着熊熊篝火,也温暖不了众人拔凉拔凉的心。 就连火堆边的气压都低沉了几分,仿佛有个无形的罩在,将着一方小小的天地圈禁其中。 周遭的虫鸣鸟叫声都听不见了,唯有火堆里柴木燃烧的“噼啪”声,如魔咒般充斥在脑中。 忽然,“噼啪”一声炸响,溅起的火星子窜起半尺高,映得众人脸上忽明忽暗,被惊醒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火星就又倏地落下去,最终归于黯淡,只在灰堆里留下几点微弱的红光。 一时间众人静默,只有秋夜的风裹着寒意,贴着地面卷过营地。风掀起帐篷的边角,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像谁在暗处低低叹息。 秋风把火堆里的烟吹得歪歪斜斜,呛得铁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单薄的肩膀跟着颤了颤。 他往火堆边又挪了挪,单薄的衣襟下,瘦弱的脊背绷得紧紧的。 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短褂,还是去年村里婶子们凑着碎布给他缝的,如今袖口已经短了一截,露出的手腕冻得泛着青白色,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细枝。 “穿上~!” 苏大强突然开口,把身上裹着的厚实褂子递了过去。 那褂子打了三层补丁,领口磨得发毛,袖口缝补的地方颜色深浅不一,有的是藏青,有的是土灰,像拼起来的碎布画,可也是他为数不多能御寒的衣裳。 “谢谢苏伯伯。” 铁头双眼一亮,黑亮的眸子灿若星辰,可手伸到半空又顿了顿,犹豫了一瞬。 最后在苏大强不容拒绝的目光里,他才小心翼翼地把褂子接过来,指尖触到布料上的余温时,心里像突然灌了碗热粥,暖意“腾”地就涌了上来。 他连忙把褂子往身上裹,可褂子对他来说实在太大,领口能罩住半张脸,袖口垂到手掌心,下摆拖到膝盖,活像套了个宽大的布袋子。 他费力地把胳膊伸进袖子里,又伸手把领口往下扯了扯,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浸在清泉里的墨珠。对着苏大强,他露出个腼腆的笑,嘴角还带着点没褪去的稚气。 “苏伯伯,这褂子真暖和。” 苏大强看着他这副模样,紧绷的下颌线难得柔和了些,像被暖意融了的冰,他抬手拍了拍铁头的后脑勺,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暖和就好,你身子骨弱,可别冻出病来。” 说完,他把双臂紧紧抱在胸前,往火堆边又凑了凑。没了褂子的遮挡,秋夜的寒风像细针似的,直往骨头缝里钻,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肩膀微微缩起。 他伸手从旁边的柴堆里捡了几根干木头,轻轻放进火堆里,火苗“噌”地又旺了些,橘红色的光裹住他的身影,总算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营地东侧一顶小帐篷里,草堆上的苏灵忽然动了动,身下的干草都“窸窸窣窣”响了两声。 她的睫毛颤了颤,像两片被风惊到的蝶翼,扑棱了两下才缓缓睁开眼睛。 起初视线还有些模糊,眼前像是隔了层纱幔,直到她眨了三四下,视线才慢慢的清晰起来,透过帐篷缝隙照进来的光,她看清头顶上粗布帐篷上缝补的补丁。 还不等她彻底理清“自己在哪儿”的思绪,鼻尖却先一步遭了罪。 一股若有若无的臭气钻了进来,不算浓烈,却带着股说不出的酸腐味,像夏天晒蔫的野菜混了点霉味,格外刺鼻。 苏灵下意识皱了皱鼻子,差点没忍住打喷嚏,心里直犯嘀咕:这营地晚上还能飘来这味儿?难道是哪户的咸菜坛子漏了? 她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刚一发力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裹了层没洗干净的粗布,又沉又涩。 换作平时,她早掐个去尘诀清净清净了,但是换了副身体,也只能想想。 鬼使神差的,她指尖下意识就捏了个诀。 就在这时,丹田处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暖意,像揣了颗刚捂热的小石子,顺着指尖的力道轻轻晃了晃。 苏灵猛地一顿,眼睛瞬间亮了! 这感觉……是灵力? 她赶紧闭上眼内视,这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 之前堵得像塞了乱麻的经脉,此刻竟通了!虽然算不上特别顺畅,却像被人用细针慢慢挑开了阻碍,连带着丹田那片原本空荡荡的地方,都有丝丝微不可见的灵力残留。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苏灵如获至宝。 “好家伙,这是昏迷还昏出惊喜来了?” 苏灵在心里嘀咕,手指掐诀再次试了试。 果然,能感应到空气中的灵力了! 就是这个世界中空气中的灵力着实寒酸了些,稀薄得像掺了水的米汤,还裹着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有尘土的燥气,还有点草木的浊气,跟她前世的修仙界那纯净的灵力比,简直像糙糠和白米的区别。 “饿了”太久的苏灵,完全就是饥不择食,哪还顾得上挑剔? 她赶紧收敛心神,试着引导那些稀薄的灵力往经脉里走。 刚开始还有点滞涩,走了两圈就顺多了,连带着丹田的暖意也更明显了些,就在灵力顺着手臂流转时,她忽然觉得皮肤有点痒,低头一看,差点没愣住,手腕上的皮肤表面,竟沾了点淡淡的黑灰色污渍,搓了搓还能掉渣,闻着还有股淡淡的腥气。 苏灵忽然反应过来了,她这是……排浊了?还是轻度的那种! 难怪浑身不自在,感情是身体自己悄咪,咪把杂质排出去了些,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可转念一想,她又开始犯嘀咕:不对啊!按照她前世对修仙的认知,还有这具身体之前那弱不禁风的底子,第一次排浊哪能就这么点污渍? 正常来说,不得像从泥塘里捞出来似的,浑身都裹着黑乎乎、黏糊糊的脏东西,那味儿估计能把人熏晕过去,可现在手腕上就这么点淡淡的黑灰色污渍,搓掉就没了,这也太反常了。 她皱着眉,伸手在身上其他地方摸了摸,衣服里面的皮肤倒还算干净,没摸到什么黏腻的脏东西。 难道……她猛地一拍大腿,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她昏睡的时候,身体已经悄无声息完成初次排浊了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灵的脸瞬间就垮了。 她赶紧闭上眼睛,努力回想昏迷前的事,可脑子里一片空白,啥也记不起来。 要是真在昏睡时排浊了,那她当时岂不是一身脏污,还带着刺鼻的臭气? 一想到这,苏灵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补出家人看到她那副模样的场景:老母亲肯定会一边皱着眉头给她擦身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这孩子咋昏迷了还弄这么脏”。 老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但估计会默默把她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去洗,脸上说不定还带着疑惑;就连平时跟她最亲的哥哥们,说不定都会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还会好奇地问“姐身上咋这么臭呀”。 她越想越懊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也太丢人了!她一个修仙者,居然在昏迷中毫无形象地完成了排浊,还可能被家人看了个正着,想想都觉得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个三室一厅。 可懊恼归懊恼,事都已经发生了,再纠结也没用。 苏灵深吸一口气,干脆摆起了鸵鸟心态。 算了算了,反正她当时昏迷着,啥也不知道,啥也不记得。 就算家人问起,她就装作一脸茫然,说自己啥也不清楚,说不定家人看她可怜,也就不追问了。 自己总不能跟他们说是灵气入体,自行排浊吧?这话要是说出去,不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烧死才怪! 这么一想,苏灵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第27章 山神显灵 苏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伸手捏了捏胳膊上的肉,忽然惊喜地发现,胳膊好像比之前细了不少! 她又摸了摸腰,之前那点松垮的赘肉居然也没了,身上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明显感觉松了一圈,估摸着至少瘦了两码! “好家伙,排浊还顺带减肥了?这波不亏!” 苏灵心里乐开了花,之前的尴尬和懊恼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此时她能明显感觉到,现在的身体比之前轻快多了,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她重新闭上眼睛,盘腿坐在稻草上,五心朝天,熟门熟路地引导灵气进入身体。 想要吸收这些灵气,就得先将灵气中的杂质剔除,可能忙活十天半个月还比不上在修真界修炼一天,但积少成多,聊胜于无。 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没有绝对的实力傍身,任何高调的举动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苏灵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苟”住,不张扬、不冒头,像棵不起眼的野草似的,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默默吸收灵力、打磨实力。 她不求能在这乱世里呼风唤雨,只求能护着自己和家人安稳活下去,别再遭流民袭击,别再为了一口粮食发愁,这就够了。 想通这一点,苏灵的心彻底静了下来,她摒除所有杂念,更加专注地引导空气中稀薄的灵力在经脉中流转。 起初还带着些微滞涩的灵力,随着流转次数增多,越来越顺畅,丹田处的暖意也像温水煮茶似的,一点点变得浓郁起来,那股暖意顺着经脉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浑身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舒服,连之前因昏迷留下的疲惫感,都在这暖意中悄悄消散了。 可就在灵力在丹田处汇聚、渐渐形成一小团微弱灵气时,苏灵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丹田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灵气唤醒了,正隐隐散发着温润的绿光。 她心神一动,赶紧集中精神内视,这一看,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心脏“砰砰砰”跳得差点冲出胸腔! 丹田深处,一株小小的、泛着莹润绿光的灵根虚影正静静悬浮着,那绿光纯净又浓郁,像初春刚抽芽的嫩柳,透着勃勃生机。 苏灵仔细感应了片刻,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是……木灵根?而且还是纯度极高的极品木灵根! 要知道,她前世在修仙界,也只是拥有金土双灵根,虽说不算差,但在遍地天才的修仙界,顶多算中等资质,修炼速度一直平平。 可极品木灵根不一样啊!这可是修仙界百年难遇的顶级灵根,不仅吸收灵力的速度比普通灵根快好几倍,对木系法术的领悟力更是得天独厚,甚至还能潜移默化地滋养身体、延年益寿!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苏灵心中狂喜,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想到帐篷里熟睡的苏家人,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把那股激动劲儿压下去,可眼里的光芒却藏不住,像淬了星光似的,亮得惊人。 苏灵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穿越到这缺衣少食的乱世,原以为是天崩开局,没想到先苦后甜,居然还能撞上这样的好运。 不仅歪打正着疏通了经脉,还拥有了比前世好上无数倍的极品木灵根! 天大的惊喜,让她都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天道的私生女。 在修真界见不得光,才把自己弄到凡人界大放异彩。 苏灵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最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心情。 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灵力靠近那株木灵根虚影,刚一接触,灵根虚影就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散发出更浓郁的绿光,像海绵吸水似的,主动将周围的灵力吸了过去。 原本还稀薄的灵力,在灵根的加持下,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吸收速度也快了不少,丹田处的暖意更是浓得化不开。 “真是捡到宝了!” 苏灵在心里激动地呐喊。有了这极品木灵根,她修炼的速度肯定能大幅提升,用不了多久,就能拥有保护家人的实力了! 不过,这份喜悦也没冲昏她的头脑,她很快冷静下来,极品木灵根是天大的机缘,但也可能是天大的祸端。 自己能够重生而来,难保这个世界没有其他的修真者。 在自己强大之前,要是被隐藏的修真者发现,别说保护家人,到时候不给家人带来灭顶之灾,都阿弥陀佛了。 所以,这极品木灵根的秘密,必须烂在肚子里! 苏灵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吸收灵力会更加谨慎,绝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她的异常。 她要一直“苟”着,苟到实力足够强了,苟到能稳稳护住家人了。 心中有了目标,苏灵再次闭上眼,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在极品木灵根的加持下,她吸收灵力的速度更快了,丹田处的灵气团也一点点变得饱满起来,浑身都透着股充满希望的暖意。 苏灵沉浸在修炼中,丹田处的极品木灵根虚影愈发莹润,吸收灵力的速度越来越快。 那些被她剔除杂质的纯净灵力,在经脉中流转时,竟有少许不受控制地溢出体外,像极了春日里悄然渗出的露珠,无声无息地融入周围的空气。 这些微弱却精纯的木系灵力,裹挟着蓬勃的生命力,顺着帐篷的缝隙飘向营地四周。 营地边缘蔫头耷脑的小草,本已在秋霜中失去了活力,被灵力浸润后,竟悄悄抽出了嫩黄的新芽。 墙角下不起眼的苔藓,也变得愈发翠绿,蔓延的范围悄然扩大,最后就连营地内干燥的空气,都似乎变得湿润了些,隐隐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改变在营地内悄然的发生,这些溢出的灵力还飘向了熟睡的村民。 守夜的苏大强原本因寒风侵袭,肩膀微微发僵,灵力拂过之际,他只觉得一股暖意顺着毛孔钻进身体,僵硬的肩膀瞬间舒缓,连带着疲惫感也消散了大半。 不远处的帐篷里,一个白天被流民划伤手臂的汉子,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此刻却像是被温水浸泡,疼痛感渐渐减弱,伤口处的红肿也悄悄消退,连缠着的绷带都似乎没那么紧绷了。 还有几个因担忧粮食而辗转难眠的老人,在灵力的滋养下,也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平稳,脸上的愁容淡了几分。 这一切,苏灵都未曾察觉,她依旧专注地运转灵力,丹田处的灵气团越来越饱满,像一颗温润的绿宝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天刚蒙蒙亮,营地就渐渐热闹起来。 燃烧的篝火已经熄灭,苏大强起身伸了个懒腰,惊讶地发现自己昨晚竟毫无困意地守了一,夜,不仅没有往常的疲惫,反而浑身充满力气,肩膀的僵硬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疑惑地摸了摸肩膀,又看了看周围,发现不远处的枯草竟冒出了新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我这是眼花了?” 随着村民陆续醒来,惊讶声此起彼伏,更多的惊奇不断的涌现。 “我……我的伤怎么好得这么快?昨天还流血呢,今天都结痂了!” 那个手臂受伤的汉子,解开绷带查看伤口时,惊呼出声。 疲惫的村民们也纷纷表示,昨晚睡得格外安稳,醒来后精神饱满,连之前的腰酸背痛都没了。 大家这会儿也发现了营地周边的变化,那些冒芽的枯草、翠绿的苔藓,以及大家身体的变化,让大家心中大呼神奇。 “肯定是山神显灵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水里,瞬间得到了所有人的附和。 这些天,永安村遭流民袭击,青壮年折损、粮食被抢,大家心里早就被惶恐压得喘不过气,如今身体好转、草木复苏,除了“山神庇佑”,他们想不出其他理由。 村民们纷纷朝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大山跪下,双手合十,脑袋轻轻叩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多谢山神老爷保佑,求您保佑我们永安村平安……” 苏家众人也跪在其中,苏母双手紧紧攥着,眼角挂着泪光,一边祈祷家人平安,一边不停对着大山叩拜,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多谢山神老爷显灵,求您一定保佑全家人都好好的,保佑咱们村的人都能平平安安……” 早上,苏家人被营地内的嘈杂惊醒,便发现昏迷依旧的苏灵正坐在草堆上整理衣角,她脸色红润、眼神明亮,所有人都愣住了。 下一秒,苏母率先冲过去,一把抱住苏灵,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乖宝儿!你可算醒了!娘担心死你了!” 苏父站在一旁,眼眶也红了,抬手抹了把脸,之前压在全家人心头的巨石,终于稳稳落了地。 苏家笼罩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连空气都变得轻快起来。 喜悦过后,得知营地内发生的神奇变化,苏家众人更是心头一震,对“山神显灵”的说法越发敬畏,又对着大山默默叩拜了好几回。 这份欢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吃过早饭,早饭虽然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就着几块硬邦邦的窝头,可大家吃得比往常都香。 早饭后,村长站在自家那辆旧板车上,原本带着几分笑意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神色严肃得吓人。 “跟大家说个事!” 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声音沉沉的,“之前流民袭击的时候,有几个女人和孩子被流民掳走了,咱们之前找了几趟都没消息,今天得再组织人进山找找,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回来!” 这话一出,刚才还带着几分热闹的气氛瞬间沉了下去。 大家都知道,之前几次进山,不仅没找到人,还差点遇上野兽,山路又陡又滑,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可一想到被掳走的亲人,可能是自家的妹子、闺女,或是邻居家的孩子,没人愿意放弃。 “村长,我去!我身强力壮,多个人多份力气!”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苏二牛,他攥着拳头,胸膛挺得笔直,眼神坚定得像块石头,大声说道。 “我也去!我要把我妹子带回来!” 紧接着,一个瘦高的汉子也站了出来,他眼眶通红,声音带着急切,“我妹子才十五岁,不能让她落在流民手里!” “我也去!我闺女还等着我接她回家呢!” 又一个中年汉子站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孩子衣服的碎布,指节都泛了白。 一时间,营地中央举起了一片手,男人们纷纷往前站,连几个年纪稍大、但身体还算硬朗的老人,也颤巍巍地积极争取。 原本沉重的气氛,渐渐被一股坚定的决心取代,为了找回亲人,再大的危险,他们也愿意闯。 第28章 苏灵的嘴替 “爹,我也去!” 苏大强正和儿子苏大牛收拾进山的家伙什,冷不丁听见闺女开口,手里的捆麻绳的动作都顿了顿。 苏灵如今经脉通畅,还有极品木灵根加持,不仅身子骨比从前结实了大半,对周遭环境的感知更是敏锐,跟着去能更快寻到失踪的村民。 苏大强听到闺女也想跟着去,很是意外,不由得一愣,还没等他回绝,一旁的苏母立刻出声反对。 “不行!山里多危险,你刚醒没多久,身子还没养利索,绝不能去!” “对~!乖宝儿,听你娘的!咱不去山上玩儿,多危险。” 一旁正给苏灵该衣服的苏婆子也跟着点头。 “娘,奶!我没事,您们看我现在精神好着呢。” 苏灵没想到苏母和苏奶奶的反应会这么大,可一想到原主往日里属于运动的疲懒模样,又瞬间明白了两人的担忧。 于是放软了语气,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女儿的乞求,伸手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袖口,可怜兮兮的看着苏婆子。 经过初次排浊,苏灵如今的体态只能算丰腴,一米六的个头,一百二十斤的体重,放在哪朝哪代都算不上肥胖。 虽瞧着依旧肉乎乎的,却没了往日的笨拙,反倒透着股讨老人喜欢的喜庆劲儿,脸颊上的肉透着健康的粉,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苏婆子受不了苏灵的卖萌,率先败下阵来。 “儿媳妇,要不……就让孩子去吧!” “娘~!” 孙夏花没想到自家婆婆这么快就倒戈了,脸上满是无奈。 苏婆子自知理亏,讪讪的笑了笑,给了苏灵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便低头继续改衣服,不过耳朵却支棱的着,偷听两人的谈话。。 看到老太太倒戈,苏灵心中欢喜,但是面上不显,对着苏母软磨硬泡。 为了让母亲松口,苏灵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她拉着母亲的胳膊轻轻晃着,又原地转了个圈,粗布裙摆随着动作划出轻快的弧度。 阳光落在她脸上,脸颊透着刚恢复健康的红润,眼神亮得像山间晨露,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哪还有半分从前病恹恹的样子? 苏母看着女儿这鲜活模样,心里的担忧松动了些,可眉头依旧没舒展,并没有轻易松口。 “就算身子好了,山里的野兽、迷路的风险哪样不吓人?你一个姑娘家,哪能跟着去遭罪。” “闺女,你娘说得对,这次去是要找失踪的村民,山里情况不明,你留在村里更稳妥。” 苏大强收好绳子,又拿出柴刀蹲在门槛上磨着,抬头看向苏灵,语气比苏母缓和些,可眼神里的坚决却丝毫不减。 “爹,正因为情况不明,我才该去!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保证绝不拖后腿。” 苏灵往前迈了一步,语气笃定,眼神里满是认真。 这话让苏大强和苏母都沉默了。 他们想起闺女身上发生的怪事,昏迷多日醒来后,不仅身子好了,连性子都变的活泼了。 还有昨晚营地的变化,村里不少人身上的小毛病都莫名好了。 村里人都说,这是山神显灵,自家闺女定是被山神眷顾的人,这么一想,让她跟着去,说不定真能帮上忙。 苏灵敏锐地察觉到父母神色的变化,心中一喜,连忙趁热打铁。 “爹,娘,你们就信我这一回!我从小记忆力就好,跟着去至少能帮着记路,别让大家走岔了。” 苏母的手被闺女攥着,只觉那小手暖乎乎的,再看苏灵眼里亮闪闪的光,不像是一时冲动的逞强,倒像是真有几分底气。 可她还是忍不住皱着眉,伸手摸了摸苏灵的胳膊,粗布衣裳下能摸到结实的肉感,确实比之前病恹恹时扎实多了,可山里的凶险哪是身子结实就能应付的? “可山里的熊瞎子、野狼不管你记不记路,万一遇上了,你一个姑娘家躲都躲不及,怎么帮衬?” 苏母还是不放心,眉头皱得更紧了。 “娘~!你就让我去嘛!” 苏灵打断她,声音又软了几分,拉着母亲的手轻轻晃了晃,眼底满是恳求。 那小女儿撒娇的模样,别说苏母了,连一旁的苏大强都有些不忍心,最后只能应承下来。 不过想到山上的凶险,苏大强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了两句。 “罢了,你跟着去也行。但你得答应爹,到了山里寸步不能离我和你哥,让你停你就停,让你躲你就躲,不许自己扒草找痕迹,更不许往深林里跑,知道吗?” “知道!我保证听爹和哥的话,绝不添乱!” 苏灵脸上瞬间绽开笑容,用力点头,眼里的光都亮了几分,心里更是雀跃不已。 太好了终于可以进山了! 其实,苏灵想进山,帮着寻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想吸收山里精纯的草木灵气,顺便找找能吃的东西。 自从流民两次光顾永安村的营地后,村里的粮食所剩无几,再撑几天怕是就要断顿了。 她还不知道离最近的城镇有多远,先去山里找些吃的以备不时之需,要是能寻到山珍药草,带到城里售卖,还能给家里换些粮食。 苏母见苏大强松了口,也知道再反对怕是没用,只好叹着气去翻找包袱。 “罢了罢了,你这孩子主意正。山里风大,我给你找件厚实点的衣裳,再把家里剩下的饼子也多带上两个,饿了也能垫垫肚子。” 她一边忙着收拾东西,一边不忘对苏大牛叮嘱。 “大牛,你妹妹身子刚好,到了山里你多盯着点,别让她走太快,也别让她离你太远。要是有动静,第一时间把她护在身后,听见没?”” “娘放心,我会护着妹妹的。” 苏大牛把柴刀别在腰上,抓了抓头,瓮声瓮气地应下,眼神里满是认真。 姚氏在一旁提自家丈夫收拾东西,听到小姑子也跟着去,不知怎的,心里说不出的踏实。 自从小姑子上次昏迷醒来后,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不再像原来那般又懒又馋,人也越发的懂事。 尤其是得了山神的恩泽后,整个人都脱胎换骨,她觉得自家小姑子是个福气人,定能给人带来好运。 她跟着自家公爹和男人一起去,家人也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苏家其他人可不知道姚氏心中的想法,都努力做着上山前的准备。 五感敏锐的苏灵,觉察到了姚氏的善意,嘴角微微上扬。 转头看向母亲忙碌的身影,心里暖烘烘的,连忙上前帮忙。 “娘,我自己来就行,您歇会儿。” 她手脚麻利地收拾着东西,把麦饼揣进怀里,又接过母亲递来的厚衣裳套上,动作轻快,一点也看不出往日的笨拙。 苏母看着脱胎换骨的闺女,心里的担忧又少了几分,可还是忍不住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山里的注意事项,从别喝山泉水到遇到岔路要等大家商量,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 苏老爹和苏大牛对视一眼,不想荼毒自己的耳朵,父子俩默契的放轻脚步走了出去,很没义气的独留苏灵一人。 没过多久,村里外出寻找村民的人就集结好了。 两支队伍,二十来号人,其中自然有苏灵这样“加塞”进来的。 郑村长的目光在队伍中扫过,当落在苏灵身上时,不由得愣了一下,早上就听说苏灵瘦了不少,可亲眼瞧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要是放在以前,苏灵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郑村长早就疑心了。 可昨晚营地发生的怪事太多,村里不少人的身体都有了好转,他也就默认了这是山神显灵的缘故。 只是苏家带着个丫头进山,他总觉得不妥。 苏灵瞧见周围人那若有似无的打量目光,神情坦荡的模样,她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好,这些人迟早会习惯的。 “村长叔,我家闺女脑子活泛,记路一绝,让她跟着去,保证不会拖后腿。” 苏大强看出了村长眼底的迟疑,连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 “真的?苏丫头还有那个本事?” 郑村长听说苏灵有记路的本事,惊讶不已,原本想要拒绝的话,直接咽下,默认了苏灵的随行。 周围的村民虽然对苏灵跟着进山感到诧异,却没过多纠结,大家更好奇苏灵的变化。 村民忍不住凑在一起小声议论起来,目光时不时往苏灵身上瞟。 “你们看苏家丫头,这才几天没见,居然瘦了这么多,气色还这么好,跟以前那个胖乎乎的样子比,简直像换了个人!” 人群里,村里出了名的长舌妇黄婶子忍不住小声说道,眼里满是惊讶。 “可不是嘛!之前走路还得靠家里大板拽着走呢,走几步路都要喘上半天,现在看着精神头足得很,居然还敢跟着进山找人,真是没想到。” 旁边的周大娘也跟着附和。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大多是苏灵的变化,语气里满是好奇。 毕竟一觉醒来,村里人或多或少都有变化,只是没有苏灵的变化大罢了。 可就在这时,人群里的柳氏却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哼,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前几天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这一下子就好了,还瘦了这么多,该不会是耍了什么猫腻吧?” 柳氏这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小了不少,大家都齐刷刷地看向她,柳氏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 “咱们村什么时候出过这种怪事?好好一个人,说变就变,我看呐,指不定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变成这样!” “柳氏,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张婶一听就不乐意了,皱着眉反驳道,“苏家丫头是个好孩子,之前昏迷不醒全村人都看在眼里。村里人都得了山神的庇佑,她现在好了是好事,你怎么能胡言乱语?也不怕山神怪罪?” 她说着,还不忘对着大山的方向拜了拜。 周围的人也纷纷点头认同。 柳氏听到“山神”二字,心里不由得一虚,偷偷瞄了眼大山的方向,可当她看到队伍中面带笑容的苏灵时,心里的怒气又翻涌上来,梗着脖子反驳: “我怎么是乱说呢?你们想想,她要是真的只是病好了,怎么会突然瘦这么多?而且还敢进山,以前她连自家院子都不敢多待,现在胆子这么大,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过来凑热闹的搅屎棍王翠花,听了柳氏质疑山神的话,立马不乐意了。 她家男人被流民伤了腿,村里的兽医看过之后,说腿已经废了,就算恢复好了,大概率也是个跛子。 王翠花当时就觉得天塌了,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腿废了,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她躲在帐篷里哭了半宿,今早起来本想给男人擦洗,却见男人正扶着帐篷杆慢慢挪步。 虽然还不太利索,但比起昨天连动都不能动的样子,已经好了太多!而且男人说,夜里总觉得腿上暖暖的,像是有股热气在游走,天亮后就能试着下地了。 村里人都说这是山神显灵,王翠花打心眼儿里感激山神,此刻听见柳氏暗戳戳质疑“山神庇佑”,哪里还忍得住? “柳氏,你这话就是没良心!” 王翠花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又亮又脆,“我家男人腿伤成那样,兽医都说没救了,今早就能下地走了,不是山神保佑是什么? 苏丫头之前昏迷那么久,现在好了、瘦了,也是山神护着的,你凭什么说人家耍猫腻、沾不干净的东西?你这是想让山神不高兴,连累咱们全村人吗?” 刚巧这时候王翠花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王翠花立刻走过去,把自己男人搀扶了过来。 “你们瞧瞧,我家汉子这腿,昨天还肿得跟馒头似的,今天消肿不说,还能走路了!要是没有山神保佑,哪能好这么快? 苏丫头跟咱们一样沾了山神的光,你不感激就算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安的什么心?” 周围村民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王翠花男人的腿上,之前大家只听说他家男人腿伤有好转,这会儿亲眼瞧见他站得稳当,还能轻轻挪步,都忍不住惊叹起来。 “真是神了!昨天我还见他疼得直哼哼,今天居然能走了!” “可不是嘛,这肯定是山神保佑没错!咱们村这几天好事连连,都是托了山神的福。” “柳氏也是,自家没遇上这么大的好事,就见不得别人好,还敢质疑山神,小心遭报应!” 议论声此起彼伏,全是在声讨柳氏的。 王翠花看穿了柳氏的心思,冷哼一声,搀扶着自家男人离开了。 原本低声议论的人,也都退后了几步,柳氏身边两米内瞬间空了出来,大家都怕她口无遮拦得罪了山神,她们也跟着吃挂落。 柳氏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也不敢得罪全村的人,要是惹怒了村里人,把他们一家子给赶出去,那他们可就没了活路。 她狠狠瞪了苏灵一眼,眼神里满是不甘,转身快步向自家帐篷走去。 队伍中的苏大川看到柳氏离开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 刚才他虽然没听清那边的对话,却把众人的神情看在了眼里,尤其是柳氏望向苏灵时那愤怒的目光。 他黝黑的脸上满是埋怨,这个惹事的婆娘,就不能消停些吗? 苏灵经过排浊,五感比从前敏锐了不少,周围的议论声她听得一清二楚。 对于柳氏的话并不在意,反而对于村民们关于她忽然瘦下来这件事情接受良好,倒是出乎她的意外。 她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暗暗想着:王翠花可真是她的“好嘴替”,这些话她爱听,再多说点也无妨。 她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为其他,就冲着大家这么维护她,她也一定要把那些被掳走的村民平安带回来。 第29章 幸运的小花 两支寻人小队在村口分道扬镳,苏灵跟着苏大强、苏大牛父子一队,由苏大强打头阵。 同行的还有村长的小儿子郑直、李伯公的小孙子李大奎、王铁柱和李老三等人。 至于苏大川,不知是有意避开还是巧合,竟分到了另一队。 苏灵瞧着他走远的背影,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自打她醒来后,见识到柳氏的奇葩属性后,她就觉得跟苏大川这一家子气场不合,三观更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如今能少凑在一起,倒免得日后连那点稀薄的亲戚情分都消磨干净。 队伍刚进山时,林间还带着清晨的凉意,露珠沾在草叶上,踩上去沙沙作响。 可走了没半个时辰,太阳渐渐爬高,山间的雾气被蒸散,闷热的气息裹着腐叶的腥气扑面而来。 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行,脚下的碎石滑溜溜的,稍不留意就会踉跄,路边的枯枝败叶堆得厚厚的,一脚踏下去能陷到脚踝。 苏灵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队伍,额头上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痒得她忍不住想抬手擦,却又怕手忙脚乱摔着,只能咬着牙忍了。 她身上的粗布衣裳本就不算厚实,这会儿被汗水浸得贴在背上,风一吹就透着股凉意,可她没敢吭声,队里的人都在咬牙赶路,谁也没抱怨一句,她若是喊累,反倒显得娇气了。 其实苏灵的内心并不平静,她没想到高估了自己如今的实力,这副身子骨虽然初次排浊,但还是太弱了。 “都轻点走!” 苏大强突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提醒,“别惊动了那些流民,要是他们把人藏得更深,咱们更难寻。” 众人连忙点头,脚步放得更轻了。 他们不敢喊失踪村民的名字,只能弯腰在地上摸索,地上满是杂乱的脚印,有流民的粗布鞋印,也有村民常穿的布鞋底印,还有些小巧的脚印,瞧着像是孩子的,可这些脚印混在一起,被风吹日晒得模糊不清,根本分不清哪串是新的,哪串是旧的。 这可咋整?” 李老三蹲在地上,指着一片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草,地,眉头皱成了疙瘩,“前几天来山里找吃的流民不少,地上的痕迹都搅和在一起了,咱们总不能瞎猫碰死耗子似的乱找吧?” 王铁柱也叹了口气,伸手拨了拨地上的草叶,声音沉了些:“那些被掳走的都是女人和孩子,走得慢,说不定会留下点啥……咱们再仔细找找,看看有没有布片、鞋子之类的东西,总能寻到点线索。” 众人实在没别的办法,只能分散开来,弯腰在灌木丛和草堆里慢慢搜寻,连一片落叶都不肯放过。 苏灵也跟着蹲下了身子,手指轻轻拂过地上的草叶,她运转起体内的木灵根,一丝微弱的灵气顺着指尖渗入土壤,像是触角般探向四周。 木灵根对生命气息格外敏感,可此刻林间的草木气息太浓,混杂着虫蚁的爬动声、飞鸟的振翅声,还有远处不知名野兽的低吼,那些微弱的人气息被彻底掩盖,根本辨不出半分。 就在这时,郑直突然惊呼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 “苏大哥!你们快来看!” 众人听到动静连忙围过去,只见郑直蹲在一棵老槐树下,手里捏着一小块破旧的布片。 那布片是天蓝色的,边缘还绣着朵小小的栀子花,虽然已经被扯得破破烂烂,上面还沾着些褐色的污渍。 苏大强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村里张二媳妇常穿的那件罩衫!张二的闺女小花才五岁,这次也被流民掳走了,张二媳妇出门时,就是穿着这件衣裳的。 “这是张二媳妇的布衫!” 苏大强蹙眉,声音有些沉重,他伸手摸了摸那块布片,指尖触到那硬硬的污渍,心里猛地一沉。 那不是泥土,倒像是干涸的血迹。 苏灵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她接过布片仔细看了看,又抬头望向老槐树后面的山坡,一丝微弱的木灵力从指尖溢出,向四周扩散,立刻发现了蛛丝马迹。 “顺着那边找!张二婶应该往那边走了!” 苏大强并没有立刻应下,而是走过去在地上查看了一番,随即对着众人点了点头。 “这边脚印偏小,应该是女人留下的。咱们过去看看。”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一行人顺着苏灵指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往山坡上走。 苏灵并不在意苏大强的谨慎,她人微言轻,又没拿出能彻底说服众人的证据,大家多番确认才行动,本就合情合理。 好在自家老爹靠谱,找到了有力的脚印证据,也省得她再多费口舌。 队伍顺着山坡往上走,路更陡了,几乎要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坡上长满了带刺的荆棘,密密麻麻地缠在一起,稍不留意就会被尖刺划伤。 苏灵跟着众人往上爬时,手背不小心蹭到了荆棘,一道细细的血痕立刻渗了出来,火辣辣地疼。 她咬着牙没吭声,只是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了木灵根上,随着往上走,空气中那丝微弱的、带着恐惧的生命气息越来越清晰,虽然依旧很淡,却让她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等等!” 苏灵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一丛半人高的野草,声音压得很低,“那里好像有动静!” 众人立刻屏住呼吸,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苏大牛在苏大强的示意下,猫着腰慢慢向那丛野草靠近,动作轻得像只猎豹。 他拨开野草,眼前豁然开朗,连忙回头对着苏大强喊:“爹,这里有个山洞!” 苏大强等人快步走过去,才发现那山洞藏在野草后面,洞口被藤蔓遮得严严实实,若不是苏灵眼尖,恐怕真要错过了。 郑直看着苏灵,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脸上带着几分佩服:“大侄女,你这眼神也太厉害了!” 他年纪本就比苏灵大不了两岁,却刻意摆出长辈的姿态,青涩的脸上满是故作成熟的模样,瞧着有些违和。 “谢谢~!运气好罢了。” 苏灵淡淡的扫了眼装成熟的小屁孩,扯了扯嘴角。 “里面有人吗?” 苏大强,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山洞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藤蔓的沙沙声,没有任何回应。 “进去看看~!” 苏大强对王铁柱和李老三使了个眼色。 两人对视一眼,猛地拨开洞口的藤蔓,举着木棍一前一后冲进山洞,山洞里黑漆漆的,一股霉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忍不住咳嗽。 郑直赶紧从布包里掏出火折子,吹亮后递过去,火光摇曳中,众人看清了山洞里的景象,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山洞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张二的闺女小花! 孩子身上的衣裳破得不成样子,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脸上满是泪痕,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她的小腿上缠着块脏兮兮的布条,布条下面渗着暗红的血,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小花听到动静,吓得浑身发抖,抬起头时,眼里满是恐惧,直到看清苏大强他们的脸,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苏爷爷!我娘……我娘被他们带走了!” “小花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告诉姐姐,你娘呢?那些坏人把你娘带去哪里了?” 苏灵瞧着孩子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心里一阵发软。她连忙上前,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一件干净的旧衣裳,轻轻披在小花身上,然后蹲下了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放软了声音问道。 小花抽抽搭搭地哭着,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 “昨天……昨天他们把我和娘、还有其他婶子都带到这里,说要去别的村子……后来娘趁他们不注意,把我藏在山洞里,让我别出声……然后娘就被他们拉走了,我听见娘喊救命,还有……还有血的味道……” 说到最后,小花的声音越来越小,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苏灵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她抬头看向苏大强,眼里满是急切,从孩子的话里听来,张二婶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小花乖,我们先带你下山,把你交给村里的人,然后再去找你娘,好不好?” 苏大强的脸色铁青,他强自压着心里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 “我不下山!” 小花使劲摇头,小手紧紧抓住苏灵的衣角,指节都泛了白,眼里满是抗拒,“我要等娘……娘说会回来找我的,我不能走!” 众人看着孩子固执的模样,心里都有些发酸,却也知道带着她赶路太危险。 李大奎连忙从布包里掏出草药和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帮小花重新包扎伤口,郑直则在一旁哄着,承诺一定会把她娘平安带回来。 等小花的情绪稍微平复些,郑直便主动抱起她,一行人慢慢走出了山洞。 没走出多远,李大奎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草,地,声音发颤:“苏叔……你看那里!”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山洞外的草,地上,有一串长长的血迹,像一条暗红色的带子,顺着山坡往下延伸。血迹旁边散落着几缕黑色的长发,还有一小块碎布,那碎布的颜色和花纹,与张二媳妇那件罩衫一模一样。 更让人揪心的是,血迹旁边的泥土里,还躺着个小小的银锁。 那银锁样式古朴,上面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正是小花的长命锁,这锁是张二媳妇出嫁时,娘家给她的陪嫁,之前一直戴在小花脖子上,逃荒时张二媳妇怕弄丢,便收起来贴身藏着,如今却掉在了这里。 原本一直戴在小花的脖子上,逃荒的时候张二媳妇怕丢了,便收了回去,贴身藏着。 “这锁……是小花的!” 苏灵走山前,无视地上的血迹,将银锁捡了起来,银锁上面还沾着血迹,她心头不由得一沉。 张二婶肯定是为了给他们留线索,才把锁摘下来丢在这里,可她自己…… 苏大强蹲在血迹旁,手手指轻轻拂过地面,血迹还带着些湿润的触感。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 “血迹还没干透,张二媳妇他们应该刚被带走没多久,咱们顺着血迹追!” “可小花怎么办?带着她赶路太危险了,万一遇到流民,咱们顾不上她。” 郑直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花,脸上满是难色。 “我去送!”李大奎立刻站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脚程快,也认得下山的路,我先把小花送回村里,再赶上来跟你们汇合!” 苏大强点了点头,上前拍了拍李大奎的肩膀语气郑重道。 “路上小心,要是遇到危险,就往树上爬,大声求救,我们会尽快赶过去。” 李大奎重重点头,接过小花,用布条牢牢的固定在背上。 小花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银锁,乖巧地趴在李大奎背上,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回头望着苏灵他们,哽咽着喊道 “苏姐姐,你们一定要找到我娘……” “放心。”苏灵用力点头,眼眶有些发红,声音却很坚定,“我们一定会把你娘带回来的!” 看着李大奎和小花的身影消失在林间,苏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酸涩,转头看向苏大强。 “爹,咱们快追吧,别让那些坏人跑远了!” “嗯~!出发!“ 苏苏大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重重点头,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出发!” 话音未落,便率先抬脚,顺着血迹快步追了上去。众人紧随其后,脚步匆匆,心里都憋着一股劲,一定要把被掳走的人救回来,绝不能让那些流民得逞! 第30章 密林追踪,山神显灵救人 苏大强一行人循着地上暗红的血迹,在密林中疾行约莫一个时辰。 林间的枝叶忽然稀疏起来,前方竟豁然开阔出一片空地,裹挟着恶意的男人哄笑与女人压抑的啜泣声,正断断续续顺着风飘进了众人的耳中。 “注意隐蔽!前面怕是有情况!” 苏大强猛地抬手示意众人停下,粗粝的嗓音压得极低,眼底却透着几分凝重。 众人立刻收住脚步,猫着腰屏住呼吸,轻手轻脚躲进旁边茂密的灌木丛。苏灵悄悄拨开眼前的枝叶,目光紧紧锁向空地中央。 只见空地上,二十多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正围成一圈,手里要么攥着开裂的木棍,要么提着锈迹斑斑的弯刀,刀刃上还沾着暗色的血渍。 此刻正围着一群被掳的村民,放肆的大笑。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妇人和姑娘们,此刻正被流民推搡着东倒西歪,脸上满是惊恐,连哭都不敢大声。 张狂的笑声像尖刺扎进心里,苏灵只觉得一阵恶心,眼底的怒火不住往上窜,指节悄悄攥得发白。 她仔细扫过人群,很快认出了几张熟悉的脸,正是之前村里被掳走的女人和小姑娘。 此刻她们正被流民推搡着,脸上满是恐惧。 “哟,这小模样倒是俊,哭什么?跟了哥,保准让你顿顿有吃的!” 一个满脸横肉的流民搓着手,油腻的手指径直往春芽的脸颊伸去,春芽吓得往后缩,可胳膊却被另一个流民死死拽住,动弹不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放开我!你们这些畜生!” 春芽又气又怕,眼泪扑簌簌的直往下掉,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肯示弱,脏兮兮的小脸上,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满是倔强。 “你们这群天杀的!放开我们村的姑娘,有本事冲我们来!” 突然,一道虚弱却有力的声音响起。 满身是血的张二媳妇猛地扑上前,将春芽护在身后,破旧的衣襟上还在渗着血,却像护崽的母兽般,死死盯着眼前的流民。 “冲你们来?” 一个瘦高个流民嗤笑一声,手里的刀在张二媳妇面前晃了晃,“死女人,再嚷嚷,我就再给你两刀,看你有多少血可以流!” 苏灵躲在灌木丛后面,看着流民嚣张的样子,气得牙痒痒,手指悄悄攥紧,眼底的怒气越来越浓。 可当目光落在女人那血葫芦似的身上时,又瞬间被担忧取代,她脸色惨白如纸,呼吸都带着颤,明显已是强弩之末,再拖下去,恐怕真要撑不住了。 “那不是张二媳妇吗?她竟然还活着!” 身侧传来一道压抑的惊呼声,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苏灵的心不由得一震! 张二媳妇?! 那不就是小花的娘吗! 那个在困境中,用自己瘦弱的身躯,聪明的头脑,给自己的孩子拼出一条生路的女人。 想到分离时,自己答应小花要找回她娘的承诺,苏灵的拳头攥得更紧,恨不得立刻冲出去。 “不对,村里的孩子呢?怎么没看到村里的孩子?” 就在苏灵盘算着如何救人时,旁边的郑直突然皱起眉,疑惑地开口。 “是啊!孩子去哪了?他们总不能对孩子下手吧?” 苏大牛后知后觉的瞪大了眼睛,目光在空地上来回扫视,急得额头都冒了汗。 “你们看那边,那些麻袋~!” 李老三忽然低声提醒道,手指指向空地角落。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粗布麻袋鼓鼓囊囊堆在那儿,袋口用麻绳紧紧扎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呜咽声,像是孩子被捂住嘴发出的动静。 “不好!孩子肯定在里面!” 苏大强的心瞬间揪紧,声音都有些发颤。 那些麻袋看着不大,十几个孩子挤在里面,不知道要受多少罪,万一闷坏了可怎么办? “这群天杀的!群丧良心的畜生!连孩子都不放过,简直不是人!” 李老三攥着木棍的手青筋暴起,咬牙低声咒骂,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苏灵的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死死盯着那些麻袋,脑子里飞速盘算。 流民有二十多个,手里还有家伙,硬冲肯定不行,可再等下去,张二媳妇快撑不住了,麻袋里的孩子也不知道能熬多久。 就在众人心急如焚时,那满脸横肉的流民又开始作妖。 他抬脚踹了踹张二媳妇的腿,脸上满是狞笑。 “死女人,别硬撑了!识相点,说不定还能活着下山,到时候老子给你找个好去处。 这几个小娘们,迟早要被千人骑万人跨,不如让兄弟们先乐呵乐呵,也让她们学学怎么伺候人,多好?” “呸~!做梦!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糟蹋村里的姑娘!” 张二媳妇咳出一口血,却依旧死死护着春芽,眼神像淬了火似的,那股近乎癫狂的狠劲,竟让周围的流民都下意识退了半步。 都说横的怕不要命的,此时的流民生怕张二媳妇扑过去,在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 “敬酒不吃吃罚酒!” 瘦高个流民彻底没了耐心,举起弯刀就朝着张二媳妇砍去。 苏大强等人看得目眦欲裂,刚要冲出去,忽然一阵大风从林子里刮来,卷起地上的落叶漫天飞舞,迷得人睁不开眼。 而同一时间,在众人没察觉的时候,空地边缘那棵两人合抱的老槐树上,几根粗壮的藤蔓突然动了。 它们像活过来似的,悄无声息地垂到地面,顺着草丛蜿蜒,悄悄将装着孩子的麻袋拖进了旁边的灌木丛。 躲在暗处的苏灵,指尖泛起淡淡的绿光,丹田内的木灵力正快速消耗着,另一只手贴在地面,飞速的汲取损耗的灵力。 她双目炯炯的盯着空地中央,几根成年人胳膊粗的藤蔓,如同灵活的深绿色小蛇,悄无声息地向着流民爬去。 “哎哟!什么东西?” 瘦高个正举着刀要砍,脚边的藤蔓突然猛地窜起,像鞭子似的缠住他的手腕。他惊呼一声,手里的弯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震得地面都颤了颤。 其他流民还没反应过来,老槐树上的藤蔓就像疯了一样,顺着地面飞快地蔓延:有的缠腿,有的绕腰,还有的直接卷向他们手里的武器。 此时,林子里的大风渐渐停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照亮了地上扭动的藤蔓。 刚刚还猖狂的流民们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邪门了!这草怎么会动?” 一个流民手里的木棍“啪嗒”掉在地上,转身就要跑,却被藤蔓绊倒,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嗷嗷叫。 “快!快砍了这些破草!” 满脸横肉的流民也被藤蔓缠住了腰,他使劲挣扎,可藤蔓却越缠越紧,勒得他脸色发紫,疼得直咧嘴。 躲在暗处的苏大强等人却半点不慌,反而个个眼里放光,满是欣喜与敬畏。 “是山神!一定是山神显灵了,专门来惩罚这些恶人!” 李老三激动地压低声音,手里的木棍握得更紧了。 “兄弟们,上!” 趁着流民们自顾不暇,苏大强猛地站起身,大喊一声。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众人立刻冲了出去。 早就气得红了眼睛的李老三率先冲出去,手里的木棍对着流民狠狠砸下去。 “让你们欺负孩子!今天非得打断你们的腿!” 郑直也举着短刀冲上去,气势汹汹,跑得飞快,对着早就看不顺眼的瘦高个流民的腿就划了一下。 “我爹说过,欺负老弱妇孺的都是孬种!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鲜血瞬间溅了出来,男人的哀嚎声陡然响彻山林。 “还想跑?没门!” 苏大牛最是勇猛,看到一个流民想往林子里钻,一把就抓住他的后领,抬手就是一拳。 那拳头带着劲风,“砰”的一声砸在流民脸上,对方顿时腿一软,竟直接尿了裤子。 尿马蚤味瞬间弥漫开来,苏大牛嫌恶地皱紧眉,像扔垃圾似的把人扔在一边。 流民们本就被藤蔓缠得没了力气,这会儿被苏大强他们一顿揍,很快就溃不成军。 有的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有的抱着头缩在角落发抖,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苏灵一边控制着藤蔓,不让流民有反抗的机会,一边快步跑到藏麻袋的灌木丛旁,小心翼翼地解开麻绳。 麻袋刚一打开,几个孩子就立刻探出头来,小脸上满是泪痕,看到苏灵,都怯生生地往后缩,眼里满是恐惧。 “别怕,我们来救你们了!” 苏灵看着孩子们惊恐的模样,心里一阵心疼,轻轻摸了摸最前面那个小男孩的头,柔声安慰着,把他们一个个从麻袋里抱出来。 有个胆大的孩子偷偷打量着苏灵,眼里满是陌生和好奇。苏灵对上他的目光,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嘴角。 原主本就是村里的孩子王,平日里常带着孩子们在晒谷场捉蚂蚱、掏鸟蛋,和这些孩子本就熟悉。 经过她排浊后,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不再是原本的面孔,变得清秀可爱,这也是孩子们虽然觉得她陌生,但并不排斥她的原因。 其实苏灵也没想到,原主的底子还不错,虽然不是绝世大美女,但是中上的容貌,五官秀气,如今带着婴儿肥的脸庞,瞧着很是可爱。 给人一种无害,很容易欺负的错觉。 第31章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作为曾经的玩伴,如今见面不相识,倒让苏灵悄悄松了口气,胸腔里那点莫名的局促像被山风卷走,连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明媚了几分。 想到原主总领着一群小屁孩儿,在村子里疯跑,吵得整个村子不得安宁,苏灵便忍不住轻轻摇头。 她素来喜静,那些精力旺盛的熊孩子于她而言,远不如独处时的清静来得舒服。 苏灵蹲下了身,挨个检查孩子们的身体。 神识在他们身上扫过,见只是些皮外伤,悬着的心才缓缓落下。 她又点了点人数,同村的孩子一个不少,竟还多出来好几个。 “多了总比少了强。”她低声嘀咕道。 就在苏灵暗自感慨的时候,不远处传来的啜泣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被解救的村民正围着苏大强他们,本就蜡黄憔悴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激动,泪水顺着皱纹蜿蜒而下,在沾满尘土的脸上冲出两道浅痕。 本村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抖得像秋风里打颤的落叶。 “呜~大强叔你们终于来了,要是再晚一步,我……我怕是要被那些畜生欺负了……呜呜~” 春芽死死抓着苏大强的袖口,指腹都快嵌进粗布纹理里,哭声断断续续,几乎喘不上气来。 “孩子们,都过去了,别怕,叔带你们回家。” 苏大强看着眼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姑娘们,黝黑的脸上满是无措,只能笨拙地安慰。 一句“带你们回家”,却像打开了情绪的闸门。 原本只敢暗暗抹泪的姑娘们,瞬间放声大哭;就连之前强忍着恐惧的小媳妇们,也撑不住红了眼,哽咽声混在一起,在空地上空盘旋,满是委屈与庆幸,听得人心头发酸。 苏灵心里也不好受,刚想庆幸身边的孩子够坚强,耳边突然炸开一声“哇——”的啼哭。 这一声像吹响了号角,所有孩子都跟着哭了起来,哭声此起彼伏,震得她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她暗自懊恼,恨自己反应慢了半拍,没能第一时间躲开这“魔音攻击”。 “爹,这可咋办啊?” 苏灵退到苏大强身边时,正瞧见苏大牛苦着一张脸,像个没主意的孩子似的向自家老爹求救。 咋办?凉拌呗! 苏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过往的经验告诉她,这会儿千万别插手,不然只会让女人和孩子们哭得更久,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各自忙活,给他们留足发泄情绪的空间。 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哭一场反而能好受些。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张二媳妇身上。 张二媳妇靠在树干上,出气多进气少,脸色苍白得像张纸,染血的衣服早已被浸透,即便伤口做了简单包扎,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苏灵迟疑了片刻,脑中闪过小花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终究还是咬了咬牙,抬脚走了过去。 趁着没人注意,她悄悄将指尖贴在张二媳妇的手腕上,一丝灵力缓缓渡了过去,先护住心脉,再让伤口慢慢止血,好歹保住了性命。 她刚刚动用灵力趋势藤蔓救人,本就不多的灵力,几乎消耗一空,如果不是因为山里灵气相对浓郁,自己又吸收了些灵力,这会儿怕是想要保住张二媳妇的命都难。 她有心帮人,也不敢多输,怕伤口恢复得太快,被人看出端倪,到时候可没法解释。 好在山里刚出过“山神显灵”的事,张二媳妇能撑过来,倒也能借着这由头圆过去。 指尖残留的温意还没散去,一阵杂乱又急切的脚步声就拉回了苏灵的神。 她蹙着眉头转头望去,只见十几个穿着破旧、脸上沾着泥土与泪痕的男男女,女,正快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队伍里的几个女人,苏灵看着有些面熟,随即想起是刚刚被解救的外村村民。 之前被救后,这几个女人径直跑了,她还以为她们早已下山找亲人团聚,没想到竟领了人回来。 她神色一凛,立刻起身向自家老父亲走去。 不知道那些人是敌是友,她得保护好家人的安全。 郑直等人也瞧见了来人,纷纷拿起武器围到苏大强身边,眼神里满是警惕。 就连那些沉浸在悲伤里的女人和孩子,也瞬间安静下来,吓得紧紧抱在一起。 就在大家严阵以待时,那些人走到苏大强面前,前排的人“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紧接着就像是推翻了多米诺骨牌一样,所有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呼啦啦跪了下来。 突然的变故,让永安村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知道不是来找茬的,他们紧绷的神经倒是松懈了几分。 但见对方没有敌意,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 “大兄弟,多谢你们仗义出手!要是再晚一步,我们村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就真没活路了!”为首的中年汉子,声音里满是哭腔,眼泪混着脸上的尘土,糊得满脸都是。 “快起来!别这样,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出门在外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都别跪着了,快起来说话。” 苏大强连忙弯腰去扶,双手用力将中年汉子拉起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其他人也纷纷伸手,将跪着的男人们拉起来,只是很有分寸地没去碰那些女人,知道她们刚受了惊吓,怕唐突了。 “大兄弟,我们是来添麻烦的啊……我们村,没了啊!” 中年汉子被拉起来时,肩膀还在不住地颤抖,他抹了把脸,泪水却越擦越多,声音里的悲痛几乎要溢出来。 这话一出,周围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汉子身后的人也纷纷红了眼,有个妇人忍不住捂住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像根细针似的扎人心。 “十天前,鞑子突然闯进了村子,他们骑着马,拿着刀,见人就砍,见东西就抢!” 汉子的声音越来越哽咽,眼神里满是恐惧与绝望,“我亲眼看着我爹娘被鞑子的刀砍倒,我媳妇为了护着孩子,被他们活活打死……村里的人,大多都没逃出来,就剩下我们这十来个,还是趁着天黑,从村子后面的林子逃出来的!” 说着他顿了顿,指了指身边抱着孩子的女人,脸上满是悲怆之色。 “这是王嫂子,她男人为了给我们争取逃跑的时间,引开了鞑子,到现在都没个音讯,八成是……” 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泪水汹涌而出。 王嫂子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大人的悲伤,小嘴一瘪,小声啜泣起来,小手紧紧抓着王嫂子的衣襟,指节泛白。 “大兄弟,你们村子还要人不?我们没有活路了,外面又到处都是鞑子和山匪,要是不跟着你们,我们这十来个人,迟早都得死在外面。” 中年汉子红着眼睛,满脸希冀的看着苏大强,声音沙哑地说道。 他从村里得救的女人嘴里,听说了“藤蔓成精捆流民”的事,心里对苏大强一行人,还有他们身后的村子,都充满了敬畏。 真心觉得他们是被山神庇护的人。 如今他们不求别的,只求能在这乱世里活下去,他们也得仅仅的抓住永安村这条大船。 “是啊,大兄弟!我们都有力气,会种地、会打猎,要是能加入你们村子,我们一定好好干活,绝不会白吃村里的粮食!就算你们不同意我们加入,能不能让我们跟着你们一起走?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再自己想办法,只求你们能给我们一条活路!” 另一个年轻些的男人连忙补充,语气里满是恳求。 其他人纷纷附和,眼神里的恳切几乎要将人淹没。 他们心里清楚,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若是眼前这些人不肯收留,他们根本撑不了多久。 苏大强看着眼前这些可怜的人,黝黑的脸上满是沉重。 他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你们的遭遇,我很同情。但加入永安村,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得回村跟村长和族老们商量。不过你们要是愿意,可以先跟着我们下山。 另外我们带了些粮食,能匀给你们一些。” 他看了看身边的苏灵和郑直等人,见大家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继续说道,“你们饿了一天了,先把这些吃的垫垫肚子,下山才有力气。” 说着,他从背包里掏出饼子和窝头,又招呼其他人一起拿食物,一一分给外村的人。 那些饼子还带着点余温,是他们特意从山下带来的,本想留给被掳的村民,此刻却毫无保留地分了出去。 外村人接过食物,眼眶又红了,纷纷对着苏大强作揖道谢,嘴里不停念着“谢谢大兄弟”“谢谢永安村的恩人”,声音里满是感激。 苏灵站在一旁,静静听着这一切,心里也有些感慨。她能感受到这些人身上的绝望,也明白苏大强的决定是出于善意。 可一想到要带着这么多人同行,路上的不确定性又多了几分,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 “大家也别太难过了,时间不早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歇脚,等明天咱们一起下山。” 苏大强拍了拍中年汉子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鼓励。 众人连忙点头,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有的去帮着处理受伤村民的伤口,有的去清点流民抢夺的物资,还有的则在周围警戒,以防再次遇到危险。 苏灵站在人群外,看着这热闹又带着暖意的场面,心里却有些不自在。 她素来不喜欢这样直白又热烈的感谢。 犹豫了一下,她悄悄转身,朝着不远处被藤蔓困住的流民走去。 她刚走近,她就瞧见那些流民蜷缩在地上,肩膀微微发抖,眼神像受惊的兔子,紧张地扫过周围茂密的林子,又落在身上捆,绑着的藤蔓上。 那藤蔓翠绿发亮,感觉到苏灵的到来,还轻轻蠕动,看得他们眼中的惶恐更甚,嘴唇不停哆嗦,连呼吸都放轻了。 “你别过来!” 见苏灵走近,一个瘦得只剩骨头的流民突然尖叫起来,声音里满是恐惧,“你们是妖怪!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藤蔓!肯定是想把我们抓来吃掉!” “胡说什么!” 站在旁边的郑直立刻上前一步,眉头拧得紧紧的,他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偷偷打量这边的外村村民,声音洪亮得能让所有人听见。 “我们永安村的人哪是什么妖怪,是有山神庇佑!你们抓了我们村里的女人和孩子,山神发怒,才会用藤蔓把你们困住!我们才不是什么妖怪,我们要真是妖怪,早就把你们吃了,还会留着你们吗?” 外村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狐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向往。 被山神庇佑的村子,定然是个安稳去处。 苏灵将那些人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看向郑直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佩。 不愧是村长的儿子,瞧瞧这忽悠人的本事,怕是得了村长不少真传,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第32章 紫府开启 饶是郑直巧舌如簧,将山神显灵吹嘘的添乱乱坠,可那些被吓破了胆的流民,一个个却像被抽走了魂魄,只瞪着惊恐的眼睛盯着苏灵等人,目光里满是化不开的惧怕。 苏大强瞧着这副光景,倒也不甚在意,只挥了挥手让众人收拾行囊,准备下山。 “爹,那些流民就这么放着?” 苏灵看着老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 她并非真的在意这些流民的死活,而是怕老爹心慈手软,高举轻放。 这群流民瞧着就不是善类,浑身上下萦绕着煞气,想来死在他们手中的人不少,若是今日放虎归山,指不定日后还会害了多少无辜之人。 如果自家老爹心慈手软,下不去手,苏灵不介意代劳。 虽说作为修真者,造下的杀孽对自己日后修行有阻碍,但是也不愿因此而放过这些恶人。 再说了,她如今困在这灵气稀薄的凡界,能不能飞升都是未知数,与其瞻前顾后束手束脚,倒不如随心而为,斩了这些恶徒来得痛快。 苏大强哪里知晓自家闺女这满脑子的“杀伐决断”,只被她问得愣了愣,蹙眉沉吟片刻,才轻叹一声。 原本他不愿跟闺女说这些腌臜事,怕污了她的耳朵,可自打上山以来,闺女的勇敢与聪慧远超他的预料,他若不把话说透,反倒怕这丫头回头偷偷折回来,自己动手解决那些流民。 苏大强拉着苏灵走到林子边缘,避开众人的耳目,才压低声音。 “这事儿你别操心,那些人活不过今晚。” “嗯?爹你留了后手?”苏灵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自家老爹瞧着憨厚正直,周身萦绕着平和的气息,实在不像是会暗中布局杀人的模样,可他语气里的笃定,又让她不得不信。 “算不得什么后手,方才你大哥无意间听到了那些外村人的谈话……” 苏大强说着,见闺女脸上仍带着几分狐疑,忍不住斜睨她一眼——这是什么眼神?难道他还会骗自己闺女不成? “原来如此!等着外村人动手,既省了咱们的事,又不落话柄,爹爹这主意可太聪明了!” 苏灵见老爹脸色沉了下来,连忙笑着拍起了彩虹屁。 “哼~!” 苏大强被哄得脸色稍缓,傲娇地扬起下巴,转身朝着人群走去。 苏灵望着老爹的背影,眼底笑意未散,可当视线扫过树下昏睡的流民时,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只见她指尖凝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灵气,悄无声息地拂过流民的眉心,原本还在哼唧的几人瞬间没了动静,彻底晕死过去。 紧接着,她又分出几根细如发丝的藤蔓,顺着流民的衣襟钻进去,轻巧地将他们藏在怀里的荷包全都勾了出来,趁着众人收拾行李的空档,悄悄丢进了脚边的草丛里。 待她拨开草丛查看时,一股混杂着汗臭与泥土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苏灵下意识地皱紧眉头,眼中满是嫌弃。 她心念一动,身旁几根坚韧的草叶立刻卷着荷包,轻轻一扯便将其刺破,零零碎碎的铜板滚落出来,间或还夹杂着几块碎银,清点下来竟有百两之多,倒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看着面前一小堆银钱,她又开始犯了难,这么多银钱带在身上太过扎眼,若是因此引来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要是自己的紫府能开启就好了。“ 苏灵颓然的叹气,心中满是无奈,然而下一秒,丹田处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温热感,那股暖意如同春日里的溪流,缓缓在经脉中流淌开来。 她猛地一愣,随即屏住呼吸,集中精神感受丹田的变化。 原本沉寂的丹田深处,竟有一片朦胧的光影在缓缓展开,那光影像是被浓雾笼罩的混沌世界,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鸿蒙之色,没有日月星辰,没有山川草木,只有一片虚无却又真实存在的空间。 “这是……紫府空间?” 苏灵心中狂喜,她试着将意念探入那片鸿蒙空间,只觉意识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与空间建立起了联系。 她心念一动,脚边的碎银和铜板便凭空消失,再探入空间时,那些银钱正安静地躺在鸿蒙空间的“地面”上,仿佛从未离开过她的视线。 苏灵激动得指尖微微颤抖,她反复尝试了几次储物与取物,确认这紫府空间目前只有储物功能。 虽简陋得连一丝灵气都没有,可对如今身处凡人界、连修炼都举步维艰的她来说,已是天大的惊喜。 只是一想到自己从前在修真界的紫府里,那些堆积如山的灵石、珍稀的灵药、成套的法器,还有凝结了无数心血的功法玉简,如今全都随着她意外坠界而消失无踪,她又忍不住垮了脸,对着空荡荡的鸿蒙空间唉声叹气。 “罢了罢了,有个储物空间总比没有强,至少以后不用再提着沉甸甸的银钱赶路了。” 收起失落,苏灵将银钱悉数收进紫府空间,又仔细清理了草丛里的荷包碎屑,确保不留痕迹后,才快步追上已经收拾好行装的苏大强等人。 队伍里除了永安村众人,还有同行的外村人,他们背着破烂的行囊,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被解救回来的女人和孩子,一张张瘦削蜡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对未来的憧憬。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好走些,只是山路蜿蜒,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间的风也带上了几分凉意。 苏大强正琢磨着找个地方歇脚,苏灵忽然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爹,那边好像有个山洞,咱们今晚不如就在那儿落脚?”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拨开灌木丛,果然看到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入口,洞口边缘还残留着几根褐色的兽毛,地面上的爪印虽已有些模糊,却仍能看出是熊瞎子的踪迹。 “是个废弃的熊洞,兽毛和爪印都有些日子了,短时间内不会有野兽回来,咱们正好用它的地盘歇一晚。” 苏大强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又俯身闻了闻兽毛的气味,回来时眉头舒展,当即决定道。 众人松了口气,纷纷走进山洞。 山洞不算太大,却干燥整洁,最里面还有一堆早已熄灭的篝火灰烬,想来之前也有猎人或流民在这里待过。 苏大强当即分工:让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去附近捡枯枝生火,又让苏灵和村里的女人准备晚饭,自己则和郑直一起绕着山洞四周巡查,确保没有蛇虫鼠蚁或其他隐患。 夜幕彻底降临,山洞里的篝火噼啪作响,温暖的火光驱散了山间的寒气,在苏灵的提议下,女人们将大家上交的干粮掰碎,用随身携带的陶罐煮成了浓稠的糊糊,女人和孩子们捧着陶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糊糊,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色;男人们则啃着烤得温热的干粮,偶尔喝一口糊糊,也算缓解了一路的疲惫。 苏灵坐在篝火旁,嗅着洞内弥散的食物香气,看着眼前这副难得的温馨景象,心中竟也泛起了几分暖意。 夜里,男人们轮流守夜休息,苏灵则寻了个远离孩子的角落,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假装闭目养神,神识却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仔细留意着山洞外的动静。 她可是没忘了自家老爹说的“外村人动手”,大概率会在今晚发生,她不放心,打算跟去瞧瞧。 果然,约莫三更时分,山洞外传来几道轻微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刻意放轻,踩在落叶上几乎没有声响,可在寂静的夜里,却还是逃不过苏灵敏锐的听觉。 她缓缓睁开眼,借着篝火的余光扫了一眼洞内。 身边的苏大强和苏大哥靠在石壁上睡得正熟,其他人也沉浸在梦乡中,她缓缓起身,趁着守夜人打盹的空档,如同一片羽毛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山洞。 洞外月光皎洁,林间洒满了银辉。 苏灵远远望去,只见五个黑影正提着短刀,脚步匆匆地朝着白天流民被丢下的方向走去。 苏灵悄悄跟在后面,借着树木的掩护在林间穿梭,脚步轻盈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同时,丝丝缕缕稀薄的灵气也在悄无声息地向她汇聚而来,缓缓融入体内。 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跟踪上,倒没留意到周围灵气的细微变化。 她一路悄无声息的坠在后面,心中既好奇外村人会如何处置那些流民,是一刀毙命的干脆,还是会有其他折磨手段。 也想着趁夜色在附近找找可用的草药或食材,毕竟队伍里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若是能找到些野菜野果,或是止血疗伤的草药,也能给接下来的路程多些保障。 更重要的是,她想借着这件事,看看这些外村人的行事作风,判断他们日后是否值得同行,能否深交。 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外村人停在了一片空地上,那里正是白天苏灵弄晕流民的地方。 此刻,那几个流民还躺在地上昏睡,嘴角甚至还挂着口水,丝毫没察觉到死亡的临近。 苏灵躲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屏住呼吸观察着,只见一个眼神凶狠的外村人率先举起短刀,刀刃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冷芒,毫不犹豫地朝着流民的胸口刺去。 其他几人也紧随其后,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片刻间,几个流民便没了气息,连哼都没哼一声。 苏灵挑眉,暗自满意点头。 这些外村人下手虽狠辣,手上显然也沾了不少人命,却没有虐,杀那些作恶的流民,手法干净利落,倒也符合乱世求生的准则。 毕竟心慈手软者,在这乱世中根本活不长久。 如今他们替自己解决了这些恶人,倒也省了她的事。 她依旧隐藏在树林里,直到外村人确认流民全都断气,又用落叶简单掩盖了血迹,转身离开后,才缓缓走了出来。 月光下,空地上血流遍地,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脸色青紫,模样狰狞可怖。 苏灵眉头微蹙,指尖快速结印,一道微不可察的灵光落在尸体周围,只见周围的草木忽然无风自动,藤蔓与杂草疯长,瞬间便将尸体彻底覆盖。 紧接着,那些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片刻之后,原地只剩下一片更加茂盛的草木,以及几片破碎的布料,仿佛从未有人在此死去。 处理完尸体,苏灵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放开神识,索性在附近的山林里搜寻起来。 如今她的神识范围虽只有十米,远不及从前的万分之一,可对她来说,能重新掌控神识,已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毕竟做了几天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这种能掌控自身命运的感觉,让她格外珍惜。 朦胧的月色下,苏灵的目光锐利如鹰,很快就发现了几株生长在岩石缝隙里的“止血草”,这种草药在凡人界很是常见,捣碎后敷在伤口上,能快速止血。 她小心翼翼地将止血草挖出来,收进紫府空间,又继续寻找起来。 忽然,一股淡淡的清香随风飘来,她放出神识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草丛里长着一片茼蒿和青蕨菜,这两种野菜鲜嫩可口,用开水焯过后凉拌,或是炒着吃都很美味,而且数量不少,足够队伍里的人吃两顿。 苏灵心中一喜,连忙记住这片青蕨菜的位置,又继续往前走,没多久,竟在一条小溪边发现了几株“夜明草”。 这种草药虽然在修真界不算珍稀,可在凡人界却很少见,它不仅能用来照明,晒干后入药,还能辅助修炼者稳定心神,对如今灵气稀薄的苏灵来说,也算是聊胜于无的宝贝。 她小心地将夜明草挖起收好,又蹲在溪边,用神识探查溪水里的动静,只见溪水中游动着不少小鱼小虾,虽个头不大,却鲜活无比。 苏灵心中欢喜,这条小溪距离山洞不远,明天正好可以带大家过来,捉些小鱼小虾打打牙祭。 另外还可以把小鱼小虾烘干后磨成粉,加到野菜汤或糊糊里,也能增鲜添味,给大家补充些营养。 眼看夜色渐深,苏灵没敢在外面久留。 她又仔细确认了几处野菜和小溪的位置,确保不会记错,才转身朝着山洞的方向走去。 路上,她还在琢磨,明天该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顺理成章地把找到野菜和小溪的事告诉大家,还真是个难题呢! 第33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爹,咱们当真要在山上多留一天找吃食?” 清晨的微光刚漫过山洞,苏灵就被苏大强的决定惊得抬了眼。 她正愁没理由提议深入山林找补给,这消息来得猝不及防,眼底藏不住的惊喜几乎要溢出来。 可不就是打瞌睡时,有人递来了枕头么?难道她这倒霉日子,真要转转运了? “嗯,让你大奎叔领两个人,把村里的女人、娃娃和外村人先送回去,咱们晚些再归队。” 苏大强蹲在火堆旁,手里正擦拭着那把磨得发亮的镰刀,没瞧见闺女眼底的雀跃,只当她是盼着多找些粮食。 “村里存粮快见底了,多寻点吃的,大伙能多撑几日。等赶到前头的县城,买够了粮,就不用再愁口粮了。” 简单啃了两块硬邦邦的杂粮饼当早饭,苏大强便将决定告知众人。 李大奎虽半夜才赶回来,却早和苏大强通过气,闻言只点头应下,倒没显出半分意外。 “苏大哥,要不我们也留下搭把手吧!” 人群里,一个抱着瘦小子的妇人往前挪了挪,蜡黄的脸上满是希冀。 经过一晚的休整,被掳女人们心中的恐惧淡了些,听说要找吃食,都想多尽份力。 “你们先回,家里人都等着呢,别让他们牵挂。” 苏大强指尖顿了顿,有片刻的心动,可一想到村里人的记挂,便打消了念头,沉声劝说道。 原本还想坚持的女人,想到家里盼着的亲人,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退到了队伍里。 至于那些外村人,原本也想留下蹭些吃食,可转念一想,跟着永安村的妇孺下山更稳妥。 若能凭着护送的情分,让永安村肯带着他们同行,或是到了村落肯收留,已是再好不过。 早饭过后,两拨人在山路口分道扬镳。苏大强领着苏灵、苏大牛,再加上郑直、王二柱、李老三,一行六人目送着大部队远去,才转身往山林深处走。 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山间的空气裹着草木的清香,深吸一口都觉得沁人心脾。 “爹~!那边好像有水声!” 走了没多远,苏灵见众人要偏航,连忙向小溪的方向一指,背上的竹篓随着动作轻轻晃了晃。 “水声?我咋没听见?”苏大牛挠着后脑勺,踮着脚往远处望,眉头拧成了疙瘩。 “去看看便知。”苏大强当机立断。 其他人虽惊讶地看向苏灵,可想起前几次她“运气好”指对路,也没多问,只跟着往她指的方向走。 苏大牛拎着镰刀走在最前开路,苏灵紧随其后,时不时轻声提点方向,苏大强四人则跟在后面,脚步轻快了不少。 越往前走,潺潺的流水声越清晰。 等终于瞧见那条闪着粼光的小溪时,众人脸上都绽开了笑,看向苏灵的眼神里,敬佩又多了几分。 “大强哥,大侄女这运气真是没说的!!” 郑直凑到苏大强身边,望着前面那道灵活的背影,由衷叹道。 苏大强黝黑的脸上泛起笑意,眼角的皱纹都柔和了些。走在前面的苏灵耳尖动了动,用神识扫过父亲的神情,眼底也悄悄漾起暖意。 一直以来,原主都是村里人调侃的对象,虽然大多数都是善意的,但背后说闲话的也不少。 苏家人不是傻子,心里跟明镜一样。 即便心中不喜村里人对苏灵的风言风语,双拳难敌四手,他们也没有办法反驳。 如今她不仅变了模样,连脑子也活络了,还能得到村里人认可,苏大强心里的骄傲,怕是比谁都重。 终于有了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到了溪边,众人更是眼前一亮。 小腿深的溪水里,巴掌大的鱼不时从草丛间游过,闪着银亮的光,久没沾过荤腥的几人,眼睛都直了,那目光热得像是要把溪里的鱼全捞上来,好好解解馋。 “大家伙别愣着了,咱们来分一下工。” 苏大强率先回过神,指着下游道,“郑直、二柱,你们去下游水潭看看,有没有大些的鱼;大牛,你跟着灵儿,在岸边找找野菜;老三,你跟我一起,寻些能用的东西。” 几人齐声应下,各自忙活起来。 苏灵陪着苏大牛沿溪走,有意无意地往野菜多的地方引。苏大牛眼尖,很快就发现了几丛鲜嫩的马齿苋和苦苣菜。 可能是长在林子里的缘故,两人采摘到的野菜还算鲜嫩。 不一会儿就摘了一大筐,两人在溪边洗野菜,苏大牛盯着水里游过的小鱼,忍不住念叨。 “也不知道爹他们那边咋样了,要是能有个网就好了,抓鱼也能方便些。”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苏灵放出神识,留意着周围的环境,突然,她眼睛一亮,在不远处发现了一片青翠的藤蔓。 “大哥,你看那片藤蔓,咱们可以编个简易的网兜,应该能派上用场。” 苏大牛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猛地拍了下手:“对啊!我咋没想到呢!妹子你可真机灵!” 两人立刻动手,割下柔韧的藤蔓,手指翻飞间,一个粗糙却结实的网兜很快就编好了。 另一边,王二柱的运气不错,在下游的水潭里,他竟发现了几条一斤多重的鱼,连忙朝郑直喊:“郑老弟,快过来!这儿有大鱼!” 郑直赶紧跑过去,两人用树枝配合着刚编好的网兜,忙活了好一阵,不仅抓住了那几条大鱼,还捞了不少小鱼小虾,装了满满一篓。 “中午有鱼吃咯!” 郑直拎着鱼篓,笑得合不拢嘴。 回去的路上,王二柱又顺手采了些野菜,美滋滋道:“这些野菜焯水凉拌,配着鱼吃,绝了!” 可刚高兴没一会儿,两人就垮了脸。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炊具没调料,就算把鱼烤了,没滋没味的,也太浪费了。 “总不能生吃吧?那腥味可受不了。”郑直挠着头,叹了口气。 王二柱也皱着眉:“要是有口锅,哪怕只有点盐也好啊!”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早上咋就没想着跟从大部队分开的时候,要点调料呢! “先回去再说。”郑直拎着沉甸甸的鱼篓,兴致也减了大半,脚步都慢了些。 两人回到分开的溪边时,溪边已经升起了火堆,采摘野菜的苏大牛和苏灵也回来了。 两人不仅带回了两背篓满登登的野菜,还带回了一大背篓的鱼虾,虽然不如郑直和李老三两人找到的大,但是数量上,绝对能取胜。 “你们这是把溪里的鱼虾都捞空了吧?”李老三咽了口唾沫,看着那满篓的鱼虾,满眼惊叹。 “哪儿能啊,溪里鱼虾多着呢,咱们就捞了一小部分。” 苏大牛嘿嘿一笑,憨厚的脸上满是得意,“不够的话,一会儿再去捞!” “小鱼小虾虽小,味道却鲜,可不能浪费了。” 苏灵笑着补充,几人听了都连连点头。 大家又在溪边忙活了一阵,最后收获着实不少,两篓鱼虾,三大背篓野菜野果,足够村里人好好吃两顿了。 就在这时,“咕噜噜”的肚子叫此起彼伏,几人才惊觉,已是晌午了。 “难怪这么饿,忙了一上午了!” 苏大牛揉着肚子,后知后觉道。 郑直盯着篓子里蹦跶的鱼,馋得不行,凑到苏大强身边:“大强哥,咱们中午吃顿好的,打打牙祭呗!” 其他人虽没说话,可那眼神里的渴望,谁都看得出来。 “行!中午就吃鱼。” 苏大强不是扫兴的人,当即决定道,说着他在自己的背篓里翻找了一阵,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黄色的盐粒露了出来。 “还好我上山前多带了点盐,昨晚用掉了一些,剩下的正好能派上用场。” 众人见了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随即又犯了愁,没有炊具,这鱼还是不好弄熟。 “爹,各位叔伯,我来做烤鱼吧!” 苏灵看出了众人的心思,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几棵结着红果子的树上,心中有了主意,主动请缨。 “我来帮忙~!” 苏大牛立刻附和,很有眼色地拎起了镰刀。 “成~!那你们准备着,我们再去附近转转,争取多找些吃的带回去。” 苏大强点头应下,带着郑直三人往山林深处走,溪边很快就剩下兄妹俩。 “哥!你去帮我摘些山楂。“ 苏灵说着指向不远处几棵结着红果子的大树,说道。 “摘那玩意儿干啥?又小又酸,还全是籽儿。” 苏大牛虽抱怨着,脚步却没停,转身往果树走去。 苏灵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拿起一块薄而锋利的石片,开始清理那几条大鱼。 没一会儿,苏大牛就用衣襟兜着不少拇指大的野山楂回来,红彤彤的果子看着就喜人。 “这些够不够?”他以为妹妹是想吃酸的,特意挑了熟透的大果子。 “果子品质不错。” 苏灵拿起一颗野山楂,食指拇指微微用力,果皮破裂,里面的果肉露出,散发着浓郁的果香,不由得满意点头。 “再好有啥用?又不好吃。” 苏大牛小声嘀咕道。 “谁说不好吃了?那是没找对方法。” 苏灵挑眉,不赞同道。 “啊?你有法子让它好吃?” 苏大牛惊讶的看向苏灵,脸上带着狐疑之色。 “那当然,咱们可以果子榨成汁抹在鱼表面,这样不仅能去腥味,还能增加酸甜的口感,再撒上点盐,味道肯定错不了。” 苏灵自信道。 苏大牛将信将疑地点头,心里却想着:一会儿先让她烤一条试试,可别把所有鱼都霍霍了,不然其他人回来没法交代。 苏灵也没管苏大牛怎么想,让他去河边寻了块平整的石板放在火上加热,她则去处理野山楂。 她将野山楂洗净,放在石头上捣烂,挤出鲜红的汁液,装在一片大叶片里。 等石板被火烤得发烫,苏灵将处理干净的鱼放在上面,立刻用树枝蘸着山楂汁,均匀地抹在鱼身上,又撒了少许盐。 没一会儿,酸甜的果香就混着鱼肉的鲜香飘了出来,勾得苏大牛在一旁直咽口水。 “差不多能吃了!” 苏灵小心地把鱼翻了个面,又烤了片刻,对苏大牛招呼道。 早就迫不及待当小白鼠的苏大牛,连忙折了两根粗细适中的树枝当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就往嘴里送。 外焦里嫩的鱼肉,入口先是淡淡的酸甜,随后便是鲜美的肉味,一点腥味都没有。 他眼睛一亮,连连夸赞:“太好吃了!妹子你这手艺,绝了!” “嗯!味道是不错。” 苏灵也尝了一口,认同的点头,对自己的手艺也很满意。 她手上动作没停,把剩下的鱼都放在石板上,抬头看向苏大牛。 “你快去把爹他们叫回来,一会儿鱼就全熟了。” “哎~!这就去!” 苏大牛应了声,拔腿就往山林里跑,那模样,比平时赶路都急。 第34章 大开眼界 “滋啦——” 鱼肉接触滚烫石板的瞬间,发出诱人的声响,油脂随着高温慢慢渗出,裹着野山楂汁的鱼皮渐渐变得金黄酥脆,浓郁的香味在山间扩散开来,连远处觅食的鸟儿都被吸引,在枝头盘旋鸣叫。 苏大牛咂着嘴,舌尖还留着方才尝鲜的鱼香,抬眼瞧见往回走的苏大强几人,眼睛瞬间亮得像落了星子,抬手使劲挥着喊道。 “爹!郑叔!二柱叔!快回来!鱼烤好啦!香得很!” 他踮着脚、晃着胳膊,那股子兴奋劲儿活像过年得了糖的娃娃,让远处的苏大强、郑直、王二柱和李老三都愣了愣。 “这小子咋跟疯了似的?”王二柱偷偷扯了扯李老三的袖子。 李老三眯眼瞅了瞅,压低声音:“估摸着是饿狠了,闻着鱼香就把持不住了。” 四人一听有鱼吃,脚步都不自觉加快,没一会儿就循着越来越浓的香味赶到溪边。 “我的娘哎!这味儿也太香了!大侄女这手艺,真是绝了!” 刚到溪边,郑直就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惊叹道。 王二柱也凑到石板旁,盯着上面滋滋作响的烤鱼,眼睛都直了:“这鱼烤得看着就好吃,比镇上酒楼里的还诱人!” “各位叔伯别急,再等会儿就能全熟了,保证让大家吃个痛快。” 苏灵笑着拿起一根削得光滑的树枝,轻轻翻动石板上的鱼,目光扫过众人馋得发亮的脸,眼底漾着笑意。 “你这丫头,倒是比你哥机灵多了。” 苏大强看着女儿熟练的动作,黝黑的脸上满是欣慰,抬手拍了拍身边苏大牛的肩膀。 苏大牛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反驳,眼睛黏在烤鱼上,喉结悄悄动了动,又咽了口口水。 又过了一会儿,苏灵终于开口:“可以吃啦!大家小心烫。” 早就在一旁跃跃欲试的几人,不等苏灵说完,便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 郑直率先夹起一块鱼肉,吹了吹就送进嘴里,瞬间被那酸甜鲜美的味道征服,连连点头。 “好吃!太好吃了!这野山楂汁配着鱼肉,一点腥味都没有,还解腻,大侄女你这脑子咋这么灵光呢!” 苏灵看着郑直那副明显想占便宜的模样,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倒不是矫情,只是被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喊“大侄女”,总觉得有些别扭,却又找不出反驳的话。 “我活了这么大,还是头回吃这么好吃的烤鱼!要是有碗米饭,我能连吃三条!” 王二柱也吃得狼吞虎咽,嘴里塞满了鱼肉,还不忘夸赞。 李老三则一边吃,一边琢磨:“这野山楂汁真是个好东西,以后要是再抓到鱼,咱们还这么做!” 苏大强也慢慢品尝着,时不时给苏灵递过一块干净的树枝,眼神里满是骄傲。 一顿烤鱼很快就被众人风卷残云般吃完,连石板上的汤汁都被苏大牛用野菜蘸着吃了个干净。 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郑直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顿饱饭,能让我多走十里路!就是那一大背篓小鱼小虾,天越来越热,放久了肯定要臭,扔了也太可惜了。” “是啊,这么多鲜活的东西,扔了怪心疼的。” 李老三也跟着叹气,脸上满是惋惜。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几分,盯着背篓里蹦跶的小鱼小虾,都皱起了眉。 “这天儿热得快,小鱼小虾最不经放,搁到明天估计就变味了。” 王二柱皱着眉,凑近背篓闻了闻,鱼腥味儿已经比刚才浓了些,更心疼了。 苏灵看了看装满小鱼小虾的背篓,眼神闪了闪,手指轻轻敲着下巴,忽然双眼一亮。 “有了!咱们可以把这些小鱼小虾洗干净,去掉杂质,然后在火上放块石板,慢慢翻炒,把水分都蒸发掉,做成鱼干虾干。 这样就能保存很久,还能当零嘴,要是觉得直接吃不够分,还能磨成粉,以后煮野菜汤、熬糊糊的时候加一点,能增鲜。” 众人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对啊!大侄女的这主意好!我之前在镇上见过有人卖鱼干,咱们自己做的肯定更干净好吃!” 李老三高兴得拍了下手,立马表示支持。 “就按我闺女说的办,咱们分分工,争取尽快把这些小鱼小虾都弄好。” 苏大强见大家都没有意见,他自然也点头赞同。 苏灵的办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所干就干,大家立刻行动起来。 苏大强负责控制火堆的火候,确保石板温度适中,不让火太大把鱼虾烤焦;王二柱和郑直则仔细地清洗小鱼小虾,去除里面的泥沙和杂质;李老三和苏大牛则把清洗好的鱼虾均匀地摊在石板上, 苏灵则在一旁不时地翻动着石板上的鱼虾,确保每一只都能均匀受热。 工作量虽然不小,但是人多力量大,大家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宁静的小溪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众人身上,溪水潺潺,虫鸣阵阵,鸟声不断,石板上鱼虾烘干的细微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海鲜香味。 微风在溪边吹过,带着香气的风,在林子里弥散开来。 那些躲在洞穴里睡觉的动物们,鼻子都忍不住耸*动,不愿错过这喷香的气味儿。 经过大半天的忙碌,终于把所有小鱼小虾都做成了金黄酥脆的鱼干虾干,捧在手里还带着温热的香气。 郑直忍不住拿起一块虾干放进嘴里咀嚼,越嚼越香。 “这鱼干虾干真脆!当零食吃也不错,就是太少了,不够分。” 其他人也纷纷尝了尝,酥脆的口感裹着鲜味儿,都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忙活一下午,值了! “那咱们就磨成粉吧!找几块光滑的石头,把鱼干虾干捣成细粉,装起来带回去,这样每家都能分到些。” 苏灵没想到三背篓鱼虾,最后只缩成了一篓干货,缩水率比预想的高,要是直接分,村里人一人一把就没了,总觉得亏得慌,便又提议道。 毫不意外,苏灵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可装粉的东西咋办?总不能一直用叶子包着吧,容易漏,还不防潮。” 李老三眼睛一转,忽然拍了下大腿:“我刚才来的路上,好像看到前面有片竹林!咱们砍几根竹子,做成竹筒装鱼虾粉正好,既方便携带,又能防潮,比叶子结实多了!” “这个主意好!二柱、郑直,你们俩跟着老三去帮忙,注意安全。” 苏大强想了想,立马分配任务。 “成!没问题!” 郑直嘴里还嚼着鱼干,答应得格外爽快,脚步都轻快了些。 三人很快来到竹林,一片翠绿的竹子挺拔地立在林间,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地上织成细碎的光影,别有一番景致。 可三人顾不上欣赏,立马选了几根粗细适中、没有虫蛀的竹子,用砍刀小心砍下来,切成一段段长短均匀的竹筒,又用小刀把竹筒内壁打磨得光滑细腻,连细小的竹屑都清理干净,生怕影响鱼虾粉的味道。 另一边,苏大强带着苏灵、苏大牛,把鱼干虾干倒在光滑的石头上,用木锤轻轻捣着,直到捣成细细的粉末,再小心翼翼地盛到宽大的桐树叶上,等着装筒。 第35章 满载而归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等林子里渐渐擦黑,郑直三人也背着做好的竹筒回来了。 苏灵这边也刚好收尾,众人小心地把鱼虾粉倒进竹筒,盖子周围用竹叶密封,把竹筒口封得严严实实。 一共三十来个竹筒,最后只余下两个空的,带回去村里每家都能分到一筒,这样的收获,已经很让人满足了。 “嘶!!我的胳膊好酸。“ 郑直没骨头似的瘫坐在地上,一边揉着胳膊,一边看着地上整齐排列的竹筒,脸上却满是满足的笑意。 “不过看着这些鱼虾粉,再累也值了!以后煮野菜汤的时候撒上一勺,那滋味想想都流口水。” “可不是嘛!以前哪想过小鱼小虾还能这么折腾,大侄女这脑子,真是比镇上的账房先生还灵光。” 王二柱也靠在树干上,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附和道。 他说着,还不忘朝苏灵竖了竖大拇指。 “都是大家一起想办法,我可不敢邀功。”苏灵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连忙谦虚道。 这话听得众人心里都暖暖的,原本的疲惫也散了不少。 苏大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抬头看了眼越来越暗的林子,眉头微蹙:“现在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收拾东西下山。不过天黑了山路难走,不如还去昨晚落脚的山洞歇一宿,明天再慢慢下山,你们觉得咋样?” “听叔的!” 郑直第一个应和,揉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那山洞干燥又避风,昨晚睡得舒坦,今晚再住一晚正好,省得摸黑走山路摔着。” 王二柱也点点头,伸手把身边的背篓提起来。 “我这就把竹筒再检查一遍,别路上漏了鱼虾粉,那可就白忙活了。” “今晚得把火生大点,既能取暖,还能防着山里的野兽。路上咱们顺便捡点干树枝带着,省得晚上去摸黑找柴。” 李老三则走到溪边,把空了的葫芦重新灌满水,一边拧塞子一边提议。 “对!多捡点,明天早上还能烤个竹笋当早饭。” 苏大牛立刻举手,他精力最旺盛,歇了这会儿,胳膊的酸痛也减轻了不少,收拾东西时看到背篓里的竹笋,眼睛又亮了。 一大早吃烤竹笋?口味这么独特么? 苏灵听到苏大牛这话,忍不住挑了挑眉,伸手拍了下他的胳膊。 “哥,你这口味也太实在了吧?早上刚醒,嘴里没味儿,烤竹笋吃着多涩啊!不如多挖些竹笋带回去,用栗子面一起煮个汤,又暖又鲜,比烤的舒服多了。” 大牛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了。 “我就觉得烤着香,像上次烤毛栗子似的,咬着又软又甜。不过你说的煮汤也挺好,要是再撒点鱼虾粉,那味儿肯定更绝!” “你啊,就知道吃。” 苏大强看着兄妹俩拌嘴,脸上露出笑意,伸手把叠好的干草铺进背篓,“赶紧把竹笋收好了,别压坏了,带回去煮汤确实是个好主意。” 众人很快收拾好东西,换了条更平缓的路往山洞走。 苏大牛提着砍刀跟在苏灵身边,眼睛时不时瞟向路边的草丛,嘴角还带着笑,心里还盼着能找到野*鸡蛋,倒时候加进汤里。 天色越来越暗,林子里的虫鸣声也渐渐稀疏,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伴着众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郑直和王二柱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树枝拨开挡路的藤蔓,偶尔还会弯腰查看地面,看看有没有野*鸡蛋的踪迹。 “哎,你们看!这是不是野*鸡粪?” 走了没多远,郑直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地上一团灰褐色的粪便,回头喊道。 “没错,是野*鸡粪,还新鲜着呢,说明附近肯定有野*鸡窝!咱们仔细找找,说不定就在附近的灌木丛里。” 李老三赶紧走过去,蹲下看了看,兴奋道。 苏大牛一听,立刻来了劲,拿着树枝在旁边的灌木丛里轻轻拨来拨去,生怕惊走了野*鸡;苏灵则悄悄放出神识,在周围仔细探查。 天色暗,大家眼神难免受影响,她怕错过藏得隐蔽的鸡窝。 “小心点,别惊着野*鸡,要是野*鸡飞了,咱们可就找不到窝了。” 苏大强站在一旁,低声提醒众人,语气里满是谨慎。 可众人在周围搜了半晌,却连鸡窝的影子都没找到。 苏灵的神识也扫过附近的草丛、石头缝,都没发现野*鸡的踪迹,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不经意间抬头,忽然瞥见不远处一棵矮树的树杈上,搭着个用干草和树枝编的窝,看着格外结实。 她赶紧用神识扫过去,发现窝里还躺着十来颗带着褐色斑点的野*鸡蛋,个头不大却很饱满,心里顿时一喜。 她一把拉住身边闷头寻找的苏大牛,指着不远处的矮树,压低了声音。 “大哥,窝在树上。” “啊?深山里的野*鸡还会把窝搭在树上?也太聪明了吧! 苏大牛先是一愣,顺着苏灵指的方向看去,瞧见树杈上的草窝,忍不住惊叹道。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郑直兴奋的呼声:“我找到了!这里也有个鸡窝!”显然,他也有了收获。 “看样子,是这只野*鸡格外机灵。” 苏灵笑着说,眼里满是笑意。 苏大牛动作麻利地爬上树,小心翼翼地把野*鸡蛋一个个拿下来,放进苏灵提前准备好的竹篮里,生怕力气大了把鸡蛋碰破。 “这下既有竹笋,又有野*鸡蛋,再撒点鱼虾粉,这汤肯定比啥都香!” 苏大牛捧着竹篮,高兴得直搓手,眼睛都笑弯了。 苏大强看着孩子们欢喜的模样,脸上也满是笑意,伸手拍了拍苏大牛的肩膀:“行了,赶紧把鸡蛋收好,小心拿着。咱们继续赶路,天黑透了山路更难走。” 众人揣着找到野*鸡蛋的喜悦,加快了脚步。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的郑直突然喊道:“前面就是山洞了!我看到洞口的树了!” 大家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山壁上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旁边的几棵大树在夜色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看着格外亲切。 “可算到了!” 王二柱松了口气,加快脚步走到洞口,先探头看了看,确认里面没有异常,才回头说,“里面安全,大家赶紧进来吧!” 众人陆续走进山洞,不用苏大强吩咐,就各自忙活起来:李老三和苏大牛去点燃篝火,王二柱和郑直整理背篓里的东西,苏灵则小心地把野*鸡蛋放在靠近篝火却不烫的地方。 没一会儿,橘黄色的篝火就在山洞里亮了起来,温暖的光驱散了黑暗,也驱散了一路的疲惫。 第36章 送上门的惊喜 宁静的山洞本是寂寂无声,苏大强一行人到来后,瞬间被烟火气填满,背篓碰撞的轻响、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众人偶尔的谈笑,让这方山间角落有了生气。 王二柱和郑直手脚麻利地将背篓里的竹筒取出,一个个码得整整齐齐,塞进山洞干燥的角落;又把新鲜的竹笋摊在通风的石台上,翠绿的笋尖迎着洞口漏进的微光,看着就透着鲜嫩。 等所有东西收拾妥当,众人围坐在火堆旁,手里捧着烤得焦香的粗粮饼子,暖融融的火苗舔着空气,驱散了一天赶路的疲惫,连骨头缝里都透着舒坦。 “明天回去后,就能喝到鲜美的竹笋鸡蛋汤了,想想都觉得舒坦。” 郑直靠在冰凉的石壁上,咽下嘴里的饼子,目光落在火堆旁那几个圆滚滚的鸡蛋上,眼睛都亮了。 “可不是嘛!再撒上一勺咱村晒的鱼虾粉,那鲜味,能把舌头都吞下去!”苏大牛跟着点头,粗糙的脸上满是期待。 “回去我来煮,保证让大伙儿喝到撑!”苏灵看着众人馋得不行的模样,笑着应下,眉眼弯弯的,让火堆旁的氛围更暖了几分。 话音刚落,众人连忙道谢,草草吃完晚饭,苏大强瞧着大家眼皮子打架、一脸困顿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今晚得轮流守夜,山里不比村里,得防着野兽。我和大牛守上半夜,下半夜换二柱和老三,这样大伙儿都能歇好,明儿才有劲下山。” “没问题!”苏大牛、王二柱和李老三异口同声地应道,声音里满是干脆。 “我不同意!为啥不带我?我也能守夜!” 郑直立马跳起来,小脸涨得通红,满是不服气,眼底还藏着几分委屈,他明明也想为大家出力。 “你个毛才长齐的小屁孩儿,凑啥热闹!听苏大哥的准没错。” 李老三好笑地拍了拍郑直的脑袋,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你……我……” 郑直被怼得说不出话,脸更红了,偷偷瞟了眼苏灵,正好对上她那双清亮的黑眸,顿时尴尬得脚趾都要在地上抠出个坑,只好悻悻地低下头。 “行啦!就这么定了,抓紧时间休息。” 苏大强斜睨了眼嘴没个把门的李老三,沉声打断,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众人没再反驳,纷纷靠在石壁上闭眼休息。 山洞里很快静了下来,只有火苗跳动的“噼啪”声,偶尔夹杂着洞外风吹过的“呼呼”声。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没多久,山洞里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睡得格外香甜。 苏灵睡前悄悄放出一缕灵力,像细丝般附着在洞外的草木上,有这层“预警”,外面稍有动静,她便能第一时间察觉。 即便不能打坐修炼,她体内的功法也在缓缓运转,四面八方稀薄的木灵力像是受到了召唤,悄无声息地朝着山洞涌来,钻进她的身体。 而逸散出的点点灵力,也悄悄融入了其他人的体内,无论是睡梦中的人,还是守夜的苏大强父子,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滋养着,连呼吸都变得更平稳了。 天刚蒙蒙亮,附着在洞外草木上的灵力突然传来异动,苏灵眼睫轻,颤,瞬间从浅眠中清醒。她悄悄起身,走到洞口往外望,就见一头油光水滑的黑野猪正埋着头,用粗壮的獠牙拱着灌木丛,把鲜嫩的不知名野果连带着根须一起刨出来,嚼得满嘴生津,黑亮的鬃毛在晨光里泛着光。 苏灵望着洞外比昨日愈发苍翠的草木,怔了一瞬,随即了然,眼神不由得暗了暗,满心愧疚:都怪自己修炼引来的木灵力,把这山里的草木养得这般茂盛,才把野猪引到了洞口。 “二柱叔,有野猪。” 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守了下半夜、正打盹的王二柱和李老三瞬间惊醒,睡意全无。 “啥?野猪?” 王二柱脑子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顿时惊恐地喊出声,这一嗓子直接把山洞里的人都吵醒了。 苏大强父子猛地睁开眼,眼底满是警惕;郑直睡得迷迷糊糊,听见“野猪”俩字,瞬间来了精神,猛地蹦起来,头发还翘着一撮,嚷嚷着:“野猪在哪?昨晚不让我守夜,这回我非得露一手不可!” 说着就往洞外冲,可刚迈出去一步,那头野猪突然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凶狠地瞪着他,嘴角还挂着野果鲜红的汁液,看着格外吓人。 郑直吓得“嗷”一嗓子,立马缩了回来,正好撞在身后的王二柱怀里。 “你这小子,慌啥!就不怕把野猪惊得冲进洞里来?”王二柱扶住他,皱着眉呵斥,手里握着的木棍也攥得更紧了。 等看清洞外野猪的模样,他更是忍不住咽了咽唾沫,这野猪格外壮实,黑鬃毛根根竖着,嘴角的果汁沾了泥土,平添了几分凶悍,看着就不好惹。 这会儿大家都聚到了洞口,脸上的神情很是凝重,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都别慌!大牛,你跟我拿麻绳绕到它侧面;二柱,你守在洞口左侧;老三,右侧交给你;灵儿,你留意它的动向,一旦冲过来就喊一声!” 苏大强虽觉头皮发麻,但知道此刻绝不能乱,当机立断地安排,还一把将郑直拉到身后护住,语气沉稳得像定海神针。 原本有些慌乱的众人,听了苏大强的话,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虽然心中还是毛毛的,却也镇定了不少。 苏大强就抄起地上的粗木矛和麻绳,朝着苏大牛使了个眼色,两人猫着腰,悄无声息地往野猪侧面挪去。 那头野猪像是察觉到了威胁,停下咀嚼野果的动作,圆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洞口的众人,鼻子里“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黑鬃毛竖得更直了,一副被打扰进食的愤怒模样。 突然,它猛地往前一冲,直奔守在右侧的李老三而去,速度快得让人猝不及防,蹄子踏在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李三叔,小心!” 苏灵眼疾手快,立马出声提醒,同时指尖悄悄凝起一缕淡淡的绿光,朝着地上疑团不起眼的藤蔓弹去。 那团藤蔓像是被唤醒般,瞬间疯长,粗壮了一倍不止,猛地缠住了野猪的后腿,硬生生打断了它即将腾空的动作。野猪“吧唧”一声摔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听着都觉得疼。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了李老三躲避的时间。 他动作灵活地往旁边一跳,躲到了树后,手里的柴刀“唰”地掷出,精准地砍在野猪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嗷——”野猪吃痛,发出一声震天的嚎叫,猛地挣脱了腿上的藤蔓,转身就朝着李老三躲藏的大树撞去,“砰”的一声,树干都震得晃了晃,树叶簌簌往下掉。 苏大强趁机甩出绳套,稳稳套住了野猪的头;苏大牛握紧木矛,稳稳地站在原地,紧盯着野猪,随时准备出击。 被套住脖子的野猪愈发狂暴,猛地调转方向,朝着苏大牛冲去。 苏大牛看准时机,用力将木矛刺向野猪,可野猪皮糙肉厚,木矛只刺入了一点点。它疯狂地甩动身体,力道大得惊人,一下子就把紧紧拉着绳套的苏大强甩了出去。 苏大强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疼得他皱紧了眉头。 “你敢伤大强叔!我跟你拼了!” 郑直看着这一幕,也顾不上害怕了,捡起地上的断木棍就冲了上去,眼神格外坚定,直朝着野猪的眼睛捅去。 他握着木棍的手都在发抖,却没半分退缩。 野猪被这不要命的架势逼得顿了顿,随即更加狂暴,猛地甩头,锋利的獠牙擦着郑直的胳膊划过,带起一道血痕,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郑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没后退半步,依旧死死盯着野猪的眼睛。 “郑直!回来!别硬拼!” 苏大强躺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可胸口一阵剧痛,刚撑起的身子又跌了回去。他看着郑直身处险境,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满是担忧。 第37章 苏灵发怒 就在这时,苏灵看着父亲嘴角的鲜血,原本平静的眼神瞬间燃起怒火。 她指尖的绿光不再是之前的柔和,而是变得格外浓烈,像团跳动的绿火。 紧张与野猪搏杀的众人,没人注意到,她脚下的青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周围的树木枝条也悄悄朝着野猪的方向伸展。 “你敢伤我爹!” 苏灵的声音比平时冷了好几度,话音未落,她双手结印,直接打在野猪身上,随即向野猪冲去。 下一秒,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还在疯狂挣扎的野猪,竟被苏灵稳稳地举了起来。 它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扼住,全身僵在原地,仔细看去,它的眼中满是恐惧,再也没了之前的凶悍,连挣扎都弱了几分。 苏灵眼神冰冷地看着空中的野猪,想起父亲摔倒时的模样,心里的怒火更盛。 她手臂猛地一甩,野猪就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狠狠朝着远处的岩石甩去,“砰”的一声巨响,野猪重重撞在岩石上,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随即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直到野猪落地,苏灵才像是回过神来,快步跑到苏大强身边,蹲下了身子扶住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爹,你怎么样?疼不疼?” “乖……乖宝儿…我没事!” 苏大强半晌才缓过神来,看着女儿担忧的眼神,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地上的野猪,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话来,语气里满是震惊。 苏灵悄悄给父亲输了一缕灵力,感受到他体内的气息渐渐平稳,确认他生命无碍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旁边的众人也愣了半晌,才纷纷围了过来,脸上满是震惊与崇拜。 “大侄女,你也太厉害了吧!以后你就是我姐!刚才你把野猪举起来的时候,我都看傻了!” 郑直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口,看着苏灵,眼神里满是崇拜,连疼痛都忘了。 “臭小子,吓蒙了吧?说什么胡话呢?也不怕大侄女笑话。” 李老三嫌弃的把郑直挤到一边,自己凑上前,盯着苏灵的胳膊左看右看,像是要从那纤细的手臂上找出能举起野猪的力气似的,嘴里不停念叨。 “灵丫头,你这力气也太吓人了!那野猪少说三百来斤,你居然能单手举起来,还甩那么远,这要是搁以前,我打死都不信!” “可不是嘛!刚才我还以为咱们今天要栽在这野猪手里,没成想灵丫头你一出手,直接就把野猪解决了!这哪是普通的力气啊,我看呐,这就是山神爷显灵,给咱们大侄女赐了神力!” 王二柱也搓着手,脸上满是兴奋,语气里满是笃定。 这话像是点醒了众人,苏大牛一拍大腿。 “对!肯定是山神显灵!上次咱们进山遇到危险,不就是山神爷护着咱们吗?这次灵儿头能有这么大本事,定是山神爷瞧着灵儿心善,特意给她的恩赐!” 苏灵听着大家的话,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她早就想好要借“山神显灵”这个由头搪塞,此刻见众人主动提起,正好顺着话往下说:。 “可能……真是山神爷保佑吧。自从上次昏迷醒来,我就觉得自己有点不一样,这次看到爹受伤,我心里一急,就突然有了力气,大概是山神爷不想让咱们受伤害。” 她说得真诚,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懵懂,让众人更信了几分。 苏大强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欣慰,转头看向众人,神情认真的说道。 “多亏了山神爷庇佑,也多亏了咱们灵儿心善,才能有这般机缘。往后咱们进山,更要多敬着山神爷。” “那是自然!” 李老三立马接话,语气里满是骄傲,“以后灵丫头就是咱们村的福星!有她在,咱们往后*进山打猎、采笋,都不用怕野兽了!说出去,人家都得羡慕咱们村有个得山神爷赐神力的丫头!” “苏灵姐,以后你去哪我跟你去哪!有你在,我再也不怕那些野兽了!谁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同意!” 郑直更是把胸脯拍得砰砰响,笑嘻嘻的说道。 “这野猪这么肥,回去后咱们把它宰了,一半分给村里的老少爷们,另一半留着给灵儿丫头补身体。 毕竟灵儿丫头可是出了大力气,可得好好补补!” 王二柱蹲在野猪旁边,笑着盘算道,眼里满是欢喜。 “我看行!” 大家纷纷附和,氛围又热闹起来。 可就在众人围着野猪兴奋讨论时,苏大强却忽然皱起眉头,咳嗽了两声,示意大家安静。 他扶着苏灵的胳膊慢慢站起身,眼神扫过在场每个人,语气比刚才严肃了几分。 “大伙儿的心思我懂,灵儿得了山神爷庇佑,是咱们村的福气,可这话咱们自己知道就好,千万别往外传。” 这话一出,热闹的氛围瞬间安静下来。 “大强叔,为啥不能说啊?灵儿姐……侄女这么厉害,说出去多威风,让别的村也知道咱们村有福星!” 郑直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问,待对上苏大强不悦的目光,立刻改口,把 “姐” 换成了 “侄女”,显得规矩了些。 “威风是威风,可你们想过没有?人心隔肚皮,不是所有人都盼着咱们好。要是让那些心思不正的人知道灵儿有这般本事,说不定会来打听、试探,要是起了嫉妒心,给灵儿使绊子,甚至想把她的‘神力’抢过去,那可怎么办?” 苏大强叹了口气,看了眼紧盯着野猪的闺女,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原本精神亢*奋的众人,被苏大强的话陡然浇了一盆凉水,瞬间冷静下来,脸上的兴奋也淡了几分。 “大强哥说得对。咱们村隔壁的张家庄,去年就因为得了块罕见的玉石,被外村人惦记,最后闹得鸡犬不宁。灵儿这‘神力’比玉石金贵多了,要是传出去,保不齐会引来麻烦。” 李老三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摸了摸下巴,认同道。 “可不是嘛!咱们自己知道灵儿是福星,能护着咱们就行,没必要让外人知道。万一有人想歪点子,伤害灵儿,那咱们可就成了罪人了!” 王二柱也跟着附和,语气格外郑重。 “爹,您放心!我肯定不会往外说,谁要是敢从咱们嘴里套话,我第一个不答应!” 苏大牛拍了拍胸脯,语气坚定地保证道,眼神里满是保护欲。 “苏大哥放心,我也不说!要是有人问起,我就说咱们是靠自己的力气、齐心协力打赢野猪的,绝不提半句‘神力’的事!” 郑直也赶紧表态,把刚才的兴奋压了下去,神情格外认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纷纷保证不会把苏灵有“神力”的事情外传,眼神里满是坚定,他们都清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苏灵是为了保护大家才动用“神力”,绝不能因为一时的炫耀,让她陷入危险。 苏灵站在一旁,听着父亲的叮嘱,看着众人真诚的表态,心里暖暖的,眼眶微微发热。 她知道,父亲的担忧全是为了她,而这些伙伴也真心为她着想,愿意帮她守住这个秘密。 这份沉甸甸的守护,让她满心感激。 第38章 山神爷庇佑的福星 沉浸在感动中的苏灵突然打了个激灵,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如洗。 她暗自懊恼,竟差点在这份众人的认可里失了分寸,沉溺于自得,险些忘了暴露‘神力’的初衷。 想到这儿,她急忙开口打断众人的吹捧。 “爹,各位叔伯,其实我有神力这事,不必刻意瞒着大家。”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众人霎时愣住。 苏大强更是眉头拧成了疙瘩,不解地看向女儿:“灵儿,你这话啥意思?咱们方才不是说好了?怕外人惦记着,对你不利啊!” 苏灵轻轻摇头,目光扫过眼前的汉子们,眼神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知道大伙儿都是为我好,可逃荒路上哪处不是危机四伏?就说过了河这短短几日,咱们村前后遭了两伙人袭击,不就是因为村里没个能镇住场面的人吗?要是让大家知道,我这神力是山神爷赐下的,往后谁还敢随便欺负咱们村?谁还敢打咱们村女人和孩子的主意?” 她顿了顿,看向苏大强,语气软了几分,带着几分恳求:“爹,我有‘神力’不是坏事。要是能靠着它护住家人,护住村里的老少爷们,就算真被人惦记,我也不怕。而且有各位叔伯在,咱们一起提防着,总比藏着掖着,眼睁睁看着家人受欺负强。” 这番话落进几个汉子耳里,愧疚与欣慰像两股暖流在心底交织。 说到底,还是他们这些当男人的无能,才让村子接连遭了重创。 “苏灵说得对!”郑直最先反应过来,猛地站出来表态,“要是大伙都知道苏灵有‘神力’,往后流民再敢来咱们村撒野,苏灵一出手,保管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欺负咱们!” 他全程都唤着“苏灵”,而非“大侄女”或“谁家的闺女”,这份刻意的尊重,旁人没在意,苏灵却听得真切,看向他的目光里,悄悄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暖意。 灵丫头这话在理!”李老三也琢磨透了其中的道理,狠狠点头,“咱们以前总吃亏,就是因为没底气。要是灵丫头的‘神力’能传开,不光能护着灵丫头,还能护着咱们整个村!往后,进山打猎、露营扎寨,也能安心些。” “可不是嘛!”王二柱搓着手,眼里满是兴奋,“到时候咱们村的名声传出去,谁要是敢对咱们家人不敬,就说咱们有山神爷庇佑的福星在,看他们还敢不敢造次!” 苏大强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又听着大伙的话,心里的担忧像被风吹散的云,渐渐淡了。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苏灵的肩膀,满眼慈爱。 “乖宝儿,爹知道你心善,想护着大家。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听你的。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往后要是真有人来捣乱,咱们可得一起扛着,绝不能让你一个人吃亏。” “苏大哥放心!往后灵丫头就是咱们村的宝贝,谁要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李老三第一个跟他拼命!” 李老三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声音掷地有声道。 “谢谢爹,谢谢各位叔伯。咱们不用大张旗鼓地宣传,等回营地后,借着分野猪肉的机会,跟大家提一嘴就行。就说我得了山神爷庇佑,能护着咱们村,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苏灵看着眼前这群真诚的人,忍不住笑了,还真是一群可爱的人呢! “我看行!”郑直乐呵呵地接话,“今儿回去,咱们把野猪宰了,挨家挨户分肉,顺便把这事跟大伙说说,让大伙儿都高兴高兴,也让大家都知道,咱们村有福星护着了!” 众人纷纷附和,原本凝重的氛围又变得热闹起来。 太阳渐渐升高,金色的阳光洒满山林,将每片叶子都镀上了暖光。 苏灵不顾众人的反对,弯腰将大野猪扛上肩,跟着身后背着野菜和竹笋的汉子们,脚步轻快地往山下走去。 山间的小路上,欢声笑语顺着风飘得很远,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藏不住的希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营地里,村民们看到野猪肉时那幸福的模样。 山间小路的尽头,便是村民们临时搭建的营地。 远远望去,炊烟袅袅升起,孩子们的嬉闹声顺着风隐约传来,透着几分烟火气。 苏大强一行人赶在中午时分下了山,当苏灵扛着野猪、身后跟着一群背着竹笋的汉子出现在营地入口时,原本喧闹的营地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只庞大的野猪吸引,紧接着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是苏大强他们回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营地瞬间沸腾起来。 被之前流民袭击时救下的女人和孩子的家人们,纷纷从帐篷里跑出来迎接,孩子们围着野猪兴奋地转圈,小脸蛋涨得通红,就连之前受伤还在修养的张二媳妇,也在自家男人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出来,眼里满是期待。 “我的老天爷!这么大的野猪,得有几百斤吧?”一位白发老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伸手摸了摸野猪的皮毛,脸上满是惊叹,声音都有些发颤。 “苏灵丫头居然扛着野猪下山了?这力气也太吓人了!”妇人们凑在一起,目光紧紧盯着苏灵,一边小声议论,一边忍不住指指点点,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这丫头看着身子骨虽说依旧比其他女孩儿丰腴,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苏大强见此情景,脸上的骄傲藏都藏不住,大声对着众人喊道:“大伙儿别愣着了!赶紧搭个架子,把野猪宰了,今儿个让全村人都尝尝野猪肉!” 村民们纷纷响应,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立刻找来粗壮的木头,手脚麻利地搭起了简易的杀猪架。苏灵走上前,轻轻一抬手,就将野猪稳稳放在了架子上,那轻松的模样,看得众人更是啧啧称奇。 “苏灵丫头这身子骨一场病下来看着纤细不少,没想到力气反而大了这么多,这野猪扛在肩上跟没事人一样。” “我刚才听说,这野猪是苏灵丫头自己打死的?是不是真的啊?” “不可能吧?这么大的野猪,就算是几个壮汉也未必能对付得了,苏灵丫头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 村妇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苏灵听着,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解释。 她知道,等会儿分肉的时候,郑直他们自然会把山上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大家。 另一边,郑直一回到营地,就急匆匆地往郑村长家的帐篷赶,刚到门口,就和匆匆走出来的郑村长撞了个正着。 “哎呦!你这个臭小子,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郑村长差点闪了腰,捂着腰杆,没好气地呵斥道。 “呵呵,爹您还好吧?” ”郑直讪讪地笑了笑,赶紧上前扶住郑村长,语气里满是讨好。 他知道,爹这是担心他。 “哼,你个臭小子,这么着急找我,出什么事了?” 郑村长嘴上埋怨着,目光却在郑直身上来回打量,生怕他在山上受了伤。 “嘿嘿,爹,出大事了!而且还是大好事!” 郑直喘了口气,凑近郑村长,压低声音说道,眼神里满是激动。 “啪~!“郑村长抬手就给了郑直后脑勺一记“爱的抚摸”,疼得郑直龇牙咧嘴。 “你个臭小子,还敢卖关子?快说!” “爹,苏灵她……她有神力!” 郑直赶紧开口,声音里满是急切。 “神力?” 郑村长手里的拐棍“哐当”一声差点掉在地上,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郑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神力?” “爹,您先回帐篷,我慢慢跟您说。” 郑直搀扶着郑村长,走进了那顶破旧却还算挡风的帐篷,帐篷里,郑家的婆媳正坐在木板搭的床边缝补衣物。 想到之前在山上商量好的计划,郑直没打算清场,索性把山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苏灵丫头不仅能抬起百斤重的石头,还徒手打死了这只大野猪!我们本来想瞒着这事,可苏灵丫头说,她的神力能护着咱们村,让咱们不用再怕被人欺负。” 郑村长听完,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眼里满是震惊。一旁的郑家婆媳,听说有野猪肉吃,脸上立刻堆满了兴奋,倒是对“苏灵有神力”这事,没太大的触动,在她们看来,有肉吃才是最实在的。 郑村长怀揣着满心的疑惑与激动,跟着郑直走出了帐篷。 远远看到营地不远处,汉子们正围着野猪忙碌杀猪的场景,他的眼里瞬间迸发出光芒,忍不住喃喃道:“没想到啊,咱们村居然出了个有山神爷庇佑的福星!这可是咱们村的福气啊!” “老婆子!儿媳妇!你们快出来!” 郑村长立刻转身,对着帐篷里喊道。 帐篷里早就按捺不住的几人,听到喊声立刻快步走了出来,看到热闹的场面,眼里满是期待。 郑村长看着家人,语气严肃又带着几分急切:“你们听我说,从今天起,你们就多跟村里的妇人走动走动,把苏灵丫头能抬起百斤石头、徒手打死野猪的事情传出去,另外外村人那里也别落下,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村有福星护着!” 他把苏灵有神力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又叮嘱家人一定要配合宣传。 一旁的郑家老大媳妇忍不住担忧地问道:“爹,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会不会有人来抢苏灵丫头啊?” “不会!有咱们全村人护着苏灵丫头,谁也别想伤害她!而且,让大家知道苏灵丫头有神力,往后就没人敢随便欺负咱们村了,这是好事!” 郑村长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 郑村长的妻子和媳妇孙女们听了,纷纷点头,眼里满是认真。 “爹/爷爷,您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没过多久,苏灵有神力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营地里传开了。 村妇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越说越兴奋,眼里满是憧憬:“这么说,这苏灵丫头真的是山神爷庇佑的福星?有她在,咱们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怕流民来捣乱了?” 第39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杀猪的现场更是热闹非凡,汉子们手起刀落,刀刃划过皮肉的利落声响里,肥硕的野猪转眼就被分解成一块块带着余温的鲜肉,油花顺着肉的纹理微微沁出,看着就让人眼热。 村民们围在一旁,目光死死黏在分割好的野猪肉上,喉结不停滚动,馋得直咽口水。 先前还念叨着苏灵是山神庇佑的福星,此刻早把这事抛到了脑后,满脑子都在盘算自家能分到多少肉,连孩子们都攥着爹娘的衣角,眼巴巴地盯着肉堆。 郑村长被众人催得没法,握着系肉的草绳高声喊了句“按户来领”,大家自觉的排队,便开始分肉。 每户人家都分到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肉,女人们笑得眼角堆起细纹,小心翼翼地把肉用布巾包好,孩子们接过肉就撒腿往家跑,肉的热气透过布巾渗出来,映得他们脸上的笑容格外鲜活。 苏灵站在人群外围,看着村民们眉眼间的欢喜,暖意在心底轻轻漾开,这凡尘俗世的烟火气,倒比修真界的清冷多了几分温度。 “乖宝儿,走!回去奶给你炖肉吃,再加点刚挖的竹笋,香得能多吃两碗饭!” 苏婆子快步走到苏灵身边,看着孙媳妇手里提着的野猪肉和鲜嫩野菜和笋子,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嗯~!” 苏灵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掠过那块还冒着热气的野猪肉,鼻尖萦绕着新鲜的肉香,嘴里竟不自觉地分泌出唾液。 她偷偷咽了咽口水,心中坚决不承认,她堂堂修真者,会馋这一口肉,定是原主的身体太久没沾荤腥,才会这般没出息。 跟着苏婆子回到帐篷前时,姚氏已经手脚麻利地支起了土灶,柴火在灶膛里烧得噼啪响,平日里总爱偷懒的柳氏,这会儿也凑在旁边帮忙择菜,眼神却时不时往苏婆子手里的肉瞟。 见苏婆子走近,柳氏立刻放下手里的野菜,快步迎上去,双手伸得老长:“娘您歇着,这肉我来处理,保证洗得干干净净,炖得香喷喷的!” “嗯,先炖一半解解馋,剩下的用盐腌了挂起来,往后慢慢吃。”苏婆子犹豫了一瞬,想着自己就守在旁边,柳氏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便把肉递了过去,语气里带着几分叮嘱。 ” 成,都听娘的!” 柳氏嘴上应得爽快,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悦,本想多留些肉偷偷送回娘家,这下倒是不好下狠手了。 当她双手接过野猪肉时,指尖触到那温热的肉感,眼睛里的光更亮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她提着肉往帐篷角落的水桶边走去。 姚氏端着簸箕,一边挑拣分到的新鲜野菜,一边瞧着苏母手中的竹筒,眼中满是好奇。 “这就是你们弄的那个鱼虾粉?闻着怪香的。” 苏母小心翼翼的打开竹筒塞,一股鱼虾的鲜香逸散,驱散了空气中野猪肉的淡淡腥臊,是一种格外勾人的味道。 姚氏放下手中的野菜,凑过去深吸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哎哟,这香味可真馋忍!比咱们之前晒的干鱼干虾香多了,这要是炖肉的时候放一点,不得香到十里外去?” “可不是嘛!这是小妹琢磨出来的法子,把新鲜鱼虾晒得干透,再磨成细粉,既能当调料,煮粥时撒一勺也鲜得很。” 苏大牛跟着苏大强走过来,笑着说道,“回头家里炖野菜汤的时候加些,咱们也尝尝鲜。” “我家乖宝就是聪明!” 苏婆子拉过苏灵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里的骄傲藏都藏不住。 苏灵谦虚的笑了笑,余光瞥了眼正在水桶边“忙活”的柳氏,看着她的小动作,微微蹙眉。 只见柳氏蹲在水桶边,手里拿着肉,却没见她真的往水里洗,反而频频偷瞄这边,手指在肉上轻轻比划着,像是在估算哪块肉更厚实。 这模样,一看就没憋着好屁。 苏灵刚想提醒苏婆子,就见柳氏飞快地从怀里摸出一块打磨锋利的石片,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鱼虾粉上,迅速在肉上割下一大块,用事先藏好的粗布裹紧,塞进了帐篷角落的草垛子底下,动作快得像做惯了这事。 苏灵挑了挑眉,没立刻戳穿,高兴的日子里,当场闹开反而影响大家的心情,不如先让她得意会儿。 “奶,我去看看二婶肉洗得怎么样了,别耽误了炖肉的时辰。” 苏灵不动声色地凑到苏婆子身边,声音压得很低。 “去吧,让她快点,灶里的火都快烧旺了!” 苏婆子正和苏母商量着往后多磨些鱼虾粉,听苏灵这么一说,才想起柳氏已经去了好一会儿,便冲着柳氏的背影喊了一声。 苏灵走向柳氏时,清晰地看到她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果然是做贼心虚。 二婶,要*我帮忙么?” 苏灵脸上带着单纯的笑,圆圆的脸蛋显得格外无害,那双好似能够洞察一切的双眸,让柳氏心中一突。 “不~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柳氏手一抖,手里的肉“扑通”掉进木桶里,她慌忙捞起来,连连摇头,眼神却不敢跟苏灵对视。 “衣服脏了洗就是,都是一家人,哪能让二婶一个人忙活。“ 苏灵说着,脚步轻快地走到水桶边,弯腰假装要帮柳氏捞肉,指尖却在靠近草垛的瞬间,悄然运转灵力。 那藏在粗布里的野猪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顺着草垛缝隙滑出,眨眼间就消失在苏灵的袖底,被她稳稳收进了紫府空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连一丝布帛摩擦的声响都没发出。 柳氏紧攥着衣袖,目光死死盯着苏灵的动作,见她只是帮自己拧了拧肉上的水,没发现草垛下的猫腻,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瞧着肉洗得差不多了,我给娘送过去。”苏灵提起洗好的肉,转身走向灶台。 柳氏看着苏灵的背影,又飞快地瞄了眼草垛,趁没人注意,蹲下了身往草垛里摸去,脸色却“唰”地一下变了。 那裹肉的粗布竟空空地躺在那里,里面的肉没了踪影! 她慌忙蹲下了身,假装整理草屑,手在草垛里胡乱摸索,指尖触及的只有冰冷的泥土和干草,哪里还有半分肉的影子。 脑子飞速转动,难道是自己刚才藏的时候没放好,肉滑进草垛深处了?还是被什么小动物叼走了? “二婶,您在找什么?” 苏灵把肉交给苏母后,转身走了回来,故作疑惑地问道,眼底却藏着一丝笑意。 “没、没找什么!刚才不小心把水洒在草垛上了,我扒拉扒拉,免得湿了柴禾不好引火。” 柳氏的动作瞬间僵住,猛地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干笑着掩饰道。 “哦,二婶想得真周到。” 苏灵看着柳氏强装镇定的模样,心里明镜似的,却没点破,只是顺着她的话点头,心里已然乐开了花。 “家里剩下的柴禾不多了,确实得省着用。对了,娘已经把肉放进锅里了,咱们也过去搭把手吧,早点炖好早点吃。” 果然最好的复仇方式,就是看着你的敌人又苦说不出,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才最痛快。 柳氏哪有心思搭把手,满脑子都是那凭空消失的野猪肉。 可苏灵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目光却还时不时往草垛那边瞟,心里犯嘀咕:难道真是被小动物叼走了? 可这前后不过片刻功夫,哪来的这么机灵的小动物?还是说……她偷偷瞥了眼身边的苏灵,见她神色如常,不像发现了什么的样子,又把念头压了下去。 这边苏母已经将洗好的野猪肉切成大块,放进沸腾的锅里。 苏婆子从竹筒里舀出一勺鱼虾粉,小心翼翼地撒进去,瞬间,锅里的香味就变了个样,野猪肉的醇厚、鱼虾粉的鲜香、还有鲜笋的清爽交织在一起,顺着锅盖的缝隙往外钻,香气萦绕不散。 苏二牛和苏三牛凑在锅边,猛吸着鼻子,馋的直咽口水。 “奶的手艺见长,炖的肉也太香了!等会儿我肯定能多吃两碗饭!” “少不了你的,瞧你那馋样!” 苏二牛嘴甜,哄得苏婆子眉开眼笑,她拍了下苏二牛的胳膊,又看向苏灵,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还是咱家乖宝儿有本事,弄出这鱼虾粉,就是煮鞋垫子都香,更何况是香喷喷的肉。” “奶说得太夸张了,我说还是二哥说得对,奶的厨艺精进了。” 苏灵笑着插科打诨,余光却瞥见柳氏站在角落,魂不守舍的,手里拿着要择的野菜,半天没动一下。 她心里暗笑,这柳氏,怕是要为那块肉纠结好一阵子了,一会儿吃肉怕是都不香了。 没过多久,锅里的肉就炖得差不多了。 苏母掀开锅盖,一股更浓烈的香味扑面而来,野猪肉炖得红亮,鲜笋在锅里翻滚,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苏婆子拿起勺子,先给苏灵盛了一大碗,又给家里其他人一一分好,最后才给柳氏递了一碗。 往日里早就迫不及待动筷子的柳氏,今天却格外安静。 她接过碗,看着碗里软烂的野猪肉,却没半点胃口。 她满脑子都在想,自己藏的那块肉到底去哪了?要是被苏家人发现了,自己该怎么解释?越想越心慌,手里的碗都有些拿不稳。 “娘,我要吃肉!” 柳氏的儿子苏小虎抱着她的腿,仰着小脸嚷嚷,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苏灵瞧着虎子馋嘴的模样,故意夹起一块肉,放在嘴里嚼了嚼,满足地眯起眼睛。 “哇,这肉炖得也太好吃了!二婶,你快给虎子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柳氏被苏灵这么一提醒,才回过神来,连忙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肉放进虎子嘴里,虎子两腮鼓鼓的,瞧着很是可爱。 柳氏自己也尝了一块,往日里让她馋得不行的野猪肉,此刻吃在嘴里却没什么味道,满脑子都是那丢失的肉。 晚饭时,大家就着粟米饭吃炖肉,吃得热火朝天,帐篷里满是说笑的声音。 柳氏却吃得心不在焉,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对苏大川低声说了句“不舒服”,起身往二房的小帐篷走。 “这柳氏今天怎么回事?怪怪的。” 苏婆子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 “许是刚才处理肉的时候累着了吧。奶,,咱们别管她了,这肉趁热吃才香。” 苏灵放下碗,轻声说道。 “对对对,咱们吃咱们的,这么香的肉,趁热吃才香,可别糟蹋了。” 苏婆子点了点头,没再多想,拿起筷子给苏灵又夹了一块肉。 众人围着灶台,说说笑笑地吃着肉,帐篷里满是欢声笑语。 而柳氏躲在自己的小帐篷里,翻来覆去地想那块肉的去向,越想越懊恼,却始终想不明白,那肉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她哪里知道,那块肉正安安稳稳地躺在苏灵的紫府空间里,等着苏灵下次嘴馋时,再拿出来好好享用。 苏灵吃着碗里的肉,查看了紫府空间里那块拳头大小的肉,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经此一事,希望柳氏得了教训,不敢再随便打家里东西的主意! 第40章 姜家村的打算 苏大强带领的队伍,不仅成功的解救了被流民掳走的村民,还带回了一头大野猪、满满两筐野菜,以及磨得细腻的鱼虾粉,更带回了山里有笋子的好消息。 这一连串的好消息,像股热流淌进永安村每个人的心里,原本因逃荒而起的沉郁一扫而空,整个营地的人气势都高涨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往日亮了几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郑村长便点了十几号精壮汉子,让他们跟着苏大强进山挖笋。 剩下留守的村民也没闲着,老的带着小的留守营地,妇人们挎着竹篮,在营地附近的山脚下四散开,仔细扒拉着草丛,寻找能入口的野菜。 前路未知,谁也说不清下一站会遇到什么。 离开村子开始逃荒后,永安村的人心里都揣着股不安,只能拼尽全力囤积食物,把能找到的吃的都攒起来,不仅能应对将来可能出现的断粮日子,更能让自己心安。 永安村营地百米外,搭着个漏风的简陋帐篷,被郑村长拒收的三十来个姜家村人,正挤在里面吵吵嚷嚷,商议着往后的活路。 他们当初跟着引路的永安村人来营地时,心里都打着如意算盘:肯定能被顺利接收。 毕竟逃荒路上,他们也遇过好几个村子,那些村子里的年轻人死的死、伤的伤,见了他们这些年轻力壮的汉子,都巴不得拉进村里帮忙护着村子,哪有拒绝的道理? 反观永安村,不过是个人口超不过二百的小村子,村里大多是走路都颤巍巍的老人、还没长开的孩子,以及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按理说,他们更该盼着有汉子加入,怎么也不该把送上门的“保护”往外推。 可没成想,他们刚在营地门口说明来意,就被郑村长一口回绝了,语气硬得没半点商量的余地。 这结果,让姜家村那些原本觉得十拿九稳的汉子们傻了眼,满肚子的笃定瞬间变成了意外,紧接着,一股火气就往上冒。 觉得永安村的人真是不识抬举,放着他们这些能扛能打的汉子不要,难不成真要靠那些老弱妇孺守着村里的粮食和钱财? 至于在山上时,听永安村人念叨的,那什么劳什子的“山神庇佑”的说法,姜家村的汉子们更是嗤之以鼻,只当是糊弄人的鬼话。 “什么山神庇佑?要是真有山神护着,咱也不用背井离乡,一路逃得像丧家之犬了!” 有人撇着嘴嘀咕,“总不能咱老家的山神不待见咱,偏偏这荒山野岭里的山神,倒把永安村人当宝贝护着吧?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至于那些被藤蔓束缚住的山匪,姜家村的人也觉得不对劲。 毕竟他们都没有亲眼看到,至于村里的女人和孩子都吓傻了,说的话更不可信。 他们觉得说不定是永安村人玩的障眼法,故意弄些藤蔓装神弄鬼,好吓退旁人。 总之,如今的姜家村人对永安村人的态度褒贬不一。 那些被苏大强救下的女人,心里满是感激,哪怕知道自己只是永安村人顺手救的,但救命之恩大于天,她们记得这份恩情不敢忘。 可另一帮汉子,却满肚子不满,觉得永安村人是故意拿乔,分明是看不上他们,才找借口拒收。 帐篷里乱得像开了锅,你一句我一句,吵得耳朵嗡嗡响。 有人拍着大腿骂永安村小气,有人皱着眉琢磨接下来去哪,还有人互相指责对方主意差,哪还有半分之前面对流民时“一致对外”的样子。 姜海坐在帐篷角落的杂草上,后背靠着冰凉的柱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靴底结块的泥块,耳旁的争吵声像乱飞的苍蝇,嗡嗡地钻进耳朵里,搅得他心乱如麻,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 “我看咱就该靠自己!为啥非得巴着永安村?那小破地方还敢挑三拣四,真把自己当块宝了?” 满脸胡茬的姜壮猛地把拳头往地上一砸,震得地上的碎石子都蹦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憋不住的愤懑,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旁边人的脸上了。 “就是!”旁边一个黝黑壮实的汉子接了话,是姜大栓。 他刚一张嘴,就吸了口冷风吹得嗓子痒,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咳完还是梗着脖子道,“咱这二十多个汉子,个个能扛能打,还护不住村里这几个女人和娃?犯不着上赶着去求永安村!” “护得住?拿啥护?咱剩下的粮食就够吃两顿了,再不想办法找吃的,都得饿肚子!到时候连站都站不稳,还谈什么保护人?” 就在这时,一直没吭声的姜海终于站起身,抬手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和灰尘。 他眯着眼扫过帐篷里的众人,目光在每个人脸上都停了停,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算高,却直戳众人的心窝子,瞬间让吵嚷的人群静了下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颓然的低下了头。 “海哥,我倒有个主意。” 半晌,人群里一个穿蓝布衫的年轻男子打破了帐篷内的寂静。 众人默契的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眼神不由得亮了几分。 蓝布衫的年轻男子叫姜澈,原是姜家村老村长的小儿子,之前在邻村的私塾读书,今年本打算去考童生,没成想鞑子突然打过来,村子被烧了,家人也都死在鞑子的铁蹄和弯刀下,他只能跟着村里剩下的人一起逃亡。 他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因此大家平日里对他的话都很是信服,这会让听说他有主意,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目光都变得火热。 姜澈顶着大家火热的视线,攥了攥衣角,咽了咽唾沫,轻声道。 “我瞧着永安村的人挺会找吃食的,昨天他们不仅挖了野菜,还打到了野猪,说不定有啥门道。咱要不试试跟他们取取经?” “取经?你想啥呢!” 姜大栓立刻翻了个白眼,直接唱衰,“荒年里,食物比金子还金贵,他们自己都紧着吃,哪会把找吃的法子轻易告诉咱?别到时候碰一鼻子灰,还让人笑话!” 姜澈微微蹙起眉,视线在帐篷里缓缓扫过。 阳光从帐篷四处漏缝的地方钻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把不大的帐篷照得透亮,也把众人脸上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 有人听见他的提议,眼睛悄悄亮了亮,显然是动了心,毕竟昨天永安村杀野猪时,还特意把猪头、猪下水这些分给了他们,虽说不是什么好肉,可在这连糠都吃不上的荒年里,能喝上口荤汤、啃口肉渣,已经是难得的好伙食了,谁也没资格挑三拣四。 可也有人脸上带着不服气的神色,心里不平衡,凭啥永安村的人能吃大块的野猪肉,他们只能啃猪下水?这分明是看不起他们! 所以当姜澈提出想向永安村人请教找吃食的法子时,帐篷里大多数人都摇着头,满脸不看好的样子,连话都懒得接。 姜澈却没放弃,他迎着众人复杂的目光,声音比刚才坚定了几分。 “就算被拒绝又能如何?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总比在这儿干吵着饿肚子强吧?” 姜澈这话一出口,帐篷里又安静了片刻。没人再立刻反驳,毕竟“饿肚子”这三个字,像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毕竟谁也不想真走到吃树皮、啃草根的地步。 “可……可要是去了,人家真不给好脸色咋办?咱大老爷们,总不能腆着脸求人家吧?” 姜壮摸了摸肚子,那里还残留着昨天喝的猪杂汤的微弱暖意,他皱着眉嘟囔道。 “求?算不上求。”姜澈立刻摇头,语速快了些,声音里带着读书人的较真,连眼神都亮了几分。 “咱就好好跟人家说,毕竟他们还救过咱村的女人,多少算有点情分。就说想跟着学学认野菜、辨方向,往后遇到难处,也能自己想办法,总不能一直给他们添麻烦。” 一直沉默着的姜海忽然开口了,他的目光落在姜澈脸上,眼神沉沉的,语气听不出半分喜怒:“你打算找谁去说?苏大强?还是那个郑村长?” 随即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似乎在飞快盘算。片刻后,他猛地抬头,眼神亮得惊人,直视着姜海,语气也多了几分笃定。 “我想着找苏大强。昨天看他救人时,是个敞亮爽快的性子,而且……我听说他家闺女也是个有本事的,跟着苏大强进山总能找到吃食。找他说,成功的概率或许能多几分。”” “爽快人,也只会护着自己村的人。”姜海缓缓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点过来人的冷静,没把话说满,却也点透了现实。 姜澈不由得愣在原地,眼里的光暗了暗。 可没等他再开口,姜海忽然抬脚走到帐篷中央,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那眼神里的沉稳压下了帐篷里残存的躁动:“不过,姜澈说得对!不试试,咱连半点机会都没有。” 这话让原本垂头丧气的人都猛地抬起了头,连刚才一直唱衰的姜大栓都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却被姜海递过来的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这样,晚些时候,等苏大强回来,姜澈你跟着我去永安村那边。咱不闹,也不抢,就好好跟苏大强说说。 要是他愿意教,咱就跟着学,记着人家的好;要是不愿意,咱也不纠缠,转身就走,不丢这个脸。” 姜海继续说道,声音不高却让人不容置疑的语气。 帐篷里静了片刻,终于有人率先点了头,声音里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决绝:“行!听海哥的!总比在这儿等死强!”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后面的人也跟着附和,连姜大栓都闷哼了一声,别过脸没再反对。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再这么耗下去,粮食顶多撑两天,真要饿出人命,面子又值几个钱? 站在人群边上的姜澈看着被众人簇拥的姜海,放在袖子底下的手悄悄攥紧了,指节都泛了白。 他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没人看见,那阴影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有不甘,有羡慕,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对拥有“话语权”的渴望。 第41章 柳氏找茬 与此同时,永安村营地的另一侧,苏灵正挎着竹篮,正陪着母亲和嫂子姚氏在山脚下转悠。 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在地面织出斑驳交错的光影。 昨天分到的野菜还够吃两顿,今天得多挖些晾干,冬日里也能添道配菜。”苏母一边拨拉着草丛,一边低声念叨。 “娘您别急,越往南走气温越高。听其他流民说,南方山里一年四季都有野菜野果,说不定冬天也能吃上绿叶菜呢!小妹,你说是不是?”” 姚氏笑着安慰,转头想问问苏灵的意见,却发现原本跟在身后的娇俏身影没了踪影。 她心里一急,连忙环顾四周,很快便看见不远处草丛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晃动,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不由得松了口气。 苏灵的眼睛亮得像缀了星子,她小心翼翼拨开一丛青蒿,底下几株带着露珠的绿色植物露了出来,叶片呈锯齿状,顶端还顶着细碎的白花,正是极为少见的柴胡。 “娘,嫂子,你们快看!” “这是……柴胡?这可是好东西啊,镇上药铺收得贵着呢!” 苏母凑近一看,惊讶地捂住了嘴巴,随即压低声音说道。 “小妹,我来帮你挖,免得被人发现抢了去。”姚氏也凑过来,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大嫂,你和娘去那边放哨,要是有人过来,就帮忙拖延一会儿。等挖完了,咱们偷偷去镇上卖掉,换些粮食回来,还能买点儿肉,给全家补补身子!” 苏灵狡黠地眨了眨眼,低声叮嘱道。 “你这丫头,脑子倒机灵。” 苏母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里满是嗔怪,眼神却藏不住慈爱。 “成!小妹你动作快点。” 姚氏点点头,起身拉着苏母走到几米外的地方,一边挖野菜,一边警惕地留意着周围动静,防止有人靠近。 苏灵的手指附着淡淡的灵力,轻轻的拂过地面,原本板结的泥土瞬间变得松软如棉。 她怕动作太大惊动旁人,特意将灵力收得极淡,只在指尖萦绕着一层近乎透明的微光,顺着柴胡根部的走向缓缓探入土壤。 锯齿状的绿叶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细碎的白花随着微风轻轻,颤动,苏灵屏住呼吸,指尖灵力顺着根茎一路向下,小心翼翼地避开须根。 她记得镇上药铺的老掌柜说过,柴胡须根完整、根条粗壮的才值钱,若是断了品相,价格可要折损大半。 泥土被灵力裹挟着悄然外翻,露出底下棕褐色的根茎,像一节节饱满的玉坠嵌在土里。 苏灵嘴角上扬,从竹篮侧边抽出早就备好的小竹片,顺着灵力开辟的缝隙轻轻撬动,一株带着湿润泥土的柴胡便完整地脱离了土壤。 她随手撤了几把身边的野菜铺在竹篮底部,生怕弄坏了柴胡的根茎,卖不上好价钱。 “小妹,动作可得快点,东边的说话声好像越来越近了。” 姚氏快步走到苏灵身边,看到竹篮里品相完好的柴胡,双眼一亮,随即压低声音提醒,语气里不自觉带着几分急切,连手里刚挖的马齿苋都被捏烂了。 苏灵应了一声,待姚氏匆匆返回哨位,她指尖的灵力运转得更快了些。 细细探查后,她发现这处的柴胡竟不止最初看到的三株,灵力探入土壤后才察觉,底下还藏着四五株,紧紧挨着形成一小片。 这可把她高兴坏了,指尖微光流转间,泥土簌簌落在两侧,一株株完整的柴胡接连被挖出来,都被她小心的放进了篮子里。 她正挖得专注,忽然听到苏母轻咳了一声。 这是她们约定的警示信号! 苏灵立刻放出神识,果然在神识覆盖的边缘地带,看到几个挎着篮子的村里妇人正往这边走,柳氏也在其中。 想到昨天柳氏吃的闷亏,苏灵心里颇觉痛快。 她动作麻利地催生了一大*片野草,将地上翻土的痕迹彻底覆盖,乍一看与周围草*地没什么两样,随后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提着篮子向母亲走去。 嫂子,你们在这儿挖什么呢?哟!还挖了不少啊!看来这地方野菜多,咱们也在这一片找找。” 柳氏瞧见苏母,笑着凑过来,看到她半篮子的野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眼珠一转,转身对身边的村妇们说道。 虽说山里的野菜本就无主,但柳氏这样“摘桃子”的做法,还是让身后几人有些迟疑。见众人犹豫,柳氏脸上的笑容一僵,脚步却悄悄往苏灵走来的方向挪了挪,眼神扫过地面时,带着几分探究。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哪分什么你的我的?再说这野菜多的是,一起挖才热闹,嫂子说是不是?” 她一边说,一边给身边两个相熟的妇人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妇人得了暗示,立刻附和。 “柳妹子说得对,都是乡里乡亲的,一起挖也能多挖些,晒干了存着,等粮食不够的时候也能打打牙祭。” 说着两人就自顾自的提着篮子在苏母身边不远处蹲了下来,闷头开始挖野菜。 其他人见状,讪讪的笑了笑,也埋头挖了起来。 “还是大嫂会选地方,你瞧这边的野菜,长得多水灵。”柳氏挖起一颗灰灰菜放进自己篮子,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的“夸赞”。 母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要开口反驳,苏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也是我娘亲人美心善,入了山神的眼,才得这份好运气,一般人可比不上。” 柳氏挖野菜的手猛地一顿,灰灰菜的叶子被她掐出汁来,脸上的假笑僵得像涂了浆糊。“哟,侄女这话说的,难不成我们没挖到好东西,就是山神不待见?这山里的神灵要是真有灵,怎的还让咱们遭了那流民的罪?” 她这话戳中了在场妇人的心思,几个低头挖菜的人动作慢了些,眼神不自觉地往苏灵的竹篮瞟。 苏母脸色更沉,攥着篮子的手青筋都露了出来,刚要开口,就被苏灵轻轻按住了。 “二婶这话就错了。山神庇佑的是心善之人,可不是贪心之人。我们娘仨一早来这儿,安安静静挖野菜,没碍着谁。可有些人刚过来,就想着占别人寻好的地方,这要是让山神瞧见了,怕是要皱眉头吧?” 苏灵往前走了两步,阳光落在她的发梢,眼神清亮却带着几分锐利,语气沉稳地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柳氏猛地站起来,篮子里的野菜撒了好几棵,“谁贪心了?这山里的地又不是你家的,我在哪儿挖碍着你了?” “二婶别急啊。”苏灵嘴角勾着浅淡的笑,指了指周围的草*地,“你看这四周,东边的蒲公英长得旺盛,西边的荠菜也不少,您偏要往我们这儿凑。难不成在二婶眼里,只有别人身边的东西才好?” 这话一出,那两个之前附和柳氏的妇人脸上红了红,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有个老实的妇人忍不住开口:“柳妹子,要不咱们去东边挖吧,那边确实野菜多。” 被苏灵不留情的嘲讽,柳氏只觉得丢了面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的目光扫过苏灵那只满当当的竹篮,突然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掀盖在上面的野菜:“我看你这篮子里藏了什么好东西,莫不是挖了宝贝,怕我们瞧见?” 苏灵早有防备,轻轻一侧身就避开了她的手,语气冷了几分,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二婶这是要抢东西?咱们永安村可是向来民风淳朴,从没人随便翻别人的篮子,二婶这是要带坏村里的民风么? 这可要不得,今天你翻了我的篮子,明天是不是便会抢了别人的野菜?倒时候大家有样学样,听闻柳家人最是爱占便宜,啧啧……二婶真是好算计!” “你胡说八道!” 柳氏又气又急,声音都尖了些。“我就是看看而已,你紧张什么?难不成真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 此刻她心里真是恨透了苏灵不仅没占到便宜不说,还被对方扣上这么大一口黑锅,气得她恨不得上前挠花苏灵那张越发好看的脸。 第42章 她抢了村里人的福气? 这时,苏母也缓过神来,上前一步护住苏灵,姚氏紧跟着与苏母并肩而立,将身后的苏灵挡得严严实实。婆媳俩看向柳氏的目光,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弟妹,你别太过分!我家乖宝老实,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你要是再胡搅蛮缠,咱们就找村长评理去!” 老实?哪里看出老实了?那一张嘴跟淬了毒似的,叭叭个不停!还好意思说老实? 柳氏心里那个气啊!但是一提到村长,柳氏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同样是进山寻人,苏灵的父亲苏大强那队不仅把人救了回来,还猎到野猪,带回了野菜、鱼虾粉,甚至找到了笋子的消息。 可自家男人苏大川跟着的那队,别说野菜了,连根草都没带回来,还有两个人从斜坡上摔下去受了伤。 昨天村长在营地空地上清点物资时,特意表扬了苏大强一队,说他们“肯出力、能办事,是永安村的顶梁柱”,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苏家人的认可。 反观自家男人苏大川,回来时灰头土脸,还被村长拉到一边问了半天情况,那眼神里的不满,柳氏隔老远都能瞧见。 若是真闹到村长面前,先不说她抢占地盘、要翻人篮子的事占不到理,单是苏大川那队的窝囊模样,说不定还得被村长顺带数落一顿。 可就这么认怂退走,柳氏又咽不下这口气。 苏灵那丫头片子的眼神,明晃晃的就是在看笑话,还有苏母和姚氏那副“我们占理”的模样,都快把她气炸了。 柳氏攥着篮子的手紧了又紧,指节都泛了白,嘴里却还强撑着辩解。 “大嫂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好奇问问,怎么就成胡搅蛮缠了?再说,村长忙着操心村里的大事,哪有空管咱们挖野菜这点小事?别动不动就拿村长吓唬人。” “是不是吓唬人,二婶心里清楚。” 苏灵从苏母和姚氏身后探出头,眼神依旧清亮,语气却带着几分冷意,“要是二婶觉得不服气,那咱们现在就去营地找人评评理,看看随便觊觎别人的东西、强*占别人寻好的地方,算不算破坏村里规矩。” 这话一出口,柳氏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她原本以为能吓唬住苏灵,没想到她居然来真的,真要闹到村长面前,她半点好处都捞不着,还得落个“搅事精”的名声。 周围几个还没走远的妇人也停下了脚步,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眼神里满是看热闹的意味,这让柳氏更觉得脸上挂不住。 可一想到昨晚自家男人对她的警告,她立刻怂了。 “不就是些破野菜么?不让挖就不挖,我们去别处就是了,真是小气!”她咬了咬牙,猛地从自己篮子里抓了一把野菜,扔进了离她最近的姚氏的篮子里。 姚氏脸色一僵,低头看着篮子里的野菜,只觉得像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她刚要把野菜抓出来,柳氏已经带着同行的妇人转身离开。 临走前,柳氏还不忘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苏灵的竹篮,像是在琢磨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苏灵哪能没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心里冷笑一声,故意提起竹篮晃了晃,语气轻松道。 “二婶慢走,东边的蒲公英确实多,您去那儿挖,说不定还能多挖些,晚上给苏二叔熬碗野菜汤补补。 毕竟苏二叔昨天进山寻人也辛苦了,总不能连口热汤都喝不上吧?” 这话戳中了柳氏的痛处,她狠狠瞪了苏灵一眼,转身快步往东边走,脚步又急又乱,连篮子里的野菜都晃得不停。 柳氏本想着今天能多挖些野菜,最好再找点稀罕东西,好让自家男人高兴高兴,没成想反倒被苏灵堵得说不出话。 那两个之前附和她的妇人,见状也赶紧拎着篮子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飞快地瞟了苏灵的竹篮一眼,眼神里满是好奇。 等柳氏一行人彻底走远了,姚氏才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胸口。 二婶这鼻子也太灵了吧?咱们这边刚找到好东西,她就带人巴巴地凑过来了。还好被小妹怼走了,要不然指不定要缠到什么时候。” “她怕是早就瞄上咱们了。” 苏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自从乖宝儿还得了山神赐福醒来后,不仅模样变了,还多了神力,村里就传起了不少流言。其中不乏说酸话的,觉得是乖宝儿抢了村里人的福气,才得了这份大机缘。” 苏母心里满是不忿,却没法反驳。 虽说村里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了些变化,但唯独自家闺女的变化最大。苏家本就受益最多,如今不管说什么,在别人看来都像是狡辩。 苏灵听着母亲的话,脸上的轻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与无奈。 她一直知道村里有流言,却没料到大家会把她的变化归结为“抢了村里人的福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指尖那层近乎透明的灵力微光若隐若现,这是她因祸得福重新修炼的证明。 是她能保护家人、在乱世中谋生的依仗,怎么就成了“抢福气”的罪证? 人性果真是贪婪的! 苏灵心里那点因挖到柴胡而生的喜悦,也被村民的贪婪搅得淡了几分。 她想起之前每晚修炼时,特意没将灵力收得太拢,就是想着逸散的灵气能滋养周围的草木,顺便让住在附近的村民也沾点好处。 毕竟大家都是永安村的人,如今又一同颠沛流离,能互相帮衬总是好的。 可谁曾想,这些人不仅不记好,反倒觉得她的机缘是“抢”来的,还到处散播流言。想到这里,苏灵的眼神又冷了几分,既然好赖不知,那这多余的“善意”,也没必要再给了。 苏灵当即决定,以后每晚修炼的时候,她提前在自家周围摆个隔绝阵法,不再让人占了好处去。 “小妹?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姚氏最先注意到苏灵的不对劲。 刚才还带着笑意的脸,不知怎的沉了下去,眼底那点亮意也淡了,她赶紧停下脚步,伸手想去搀扶苏灵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关切。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点事。” 苏灵不着痕迹的躲开,摇了摇头。 苏母也立刻转过身,原本还带着愁绪的眉头拧得更紧,目光在苏灵脸上扫了又扫。 方才她还在念叨村里的流言,莫不是这些话戳中了闺女的心,让她心里更难受了? “是不是方才娘说的那些话,让你不痛快了?” “没有~!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问心无愧,不怕他们说。” 灵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翻涌的不快压下去,努力扯出一抹浅笑,不想让母亲和嫂子跟着担心。 可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勉强,没能完全掩去眼底的沉郁。 毕竟一片真心哔了狗,换谁能高兴? “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要是不舒服,咱们就先回去。” 苏母还是不放心,用手背贴了贴苏灵的额头,又贴了贴她的脸颊,脸上满是担忧。 脸颊传来母亲手背的温度,苏灵心里一暖,方才因流言生出的冷意散了不少。 她轻轻按住母亲的手,摇了摇头,语气认真了些:“娘,我真没事,没着凉也没累着。不过……咱们还是尽早下山回去吧。” 她顿了顿,目光下意识瞟了眼装着柴胡的竹篮,声音压得低了些。 “方才柳氏那样盯着咱们的篮子,保不齐这山里还有其他心思活络的人。要是再耽搁下去,万一遇到手欠的过来窥探,发现了柴胡可就糟了。 这东西金贵,要是被人看了去,咱们想安安稳稳换粮食都难了。” 话一出,苏母和姚氏都瞬间明白了。 她们光顾着担心苏灵的情绪,倒忘了最重要的事。 柴胡是稀罕物,平日里都难得,更何况如今缺衣少食的时候,难免有人会起贪念。方才柳氏虽被怼走了,可山里人多眼杂,多待一刻就多一分风险。 “小妹说得对!是咱们大意了,得赶紧回去,别夜长梦多。” 姚氏立刻点头。 三人不再耽搁,沿着小路向营地走去。 苏灵落后一步,走到一处矮坡时,目光却不经意间扫向了东边的方向。 她想起柳氏去了东边挖蒲公英,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她指尖灵力悄然运转,一道极淡的微光顺着地面向东边蔓延而去。 她神识所及的山坡上,那片原本叶片翠绿、托着饱满白绒花盘的蒲公英,不过眨眼间,叶片便像被抽走了生机般,迅速蜷起边缘,泛黄发脆,蓬松的花盘也蔫塌下来,失去了往日的蓬松劲儿。 一阵山风掠过,干枯的花瓣簌簌飘落,连带着藏在花盘里的细小种子也乘着风四散飞去,最后只剩下一根根光秃秃的花茎,孤零零地立在松软的泥土里,透着几分萧瑟。 苏灵收回灵力,指尖的微光瞬间消失,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快步跟了上去。 走下山坡时,苏灵回头望了一眼东边的方向,眼神里带着几分痛快。 这算是给柳氏的一个小教训,让她知道,不是什么便宜都能占的。 当然要是柳氏还不知收敛,下次可就不是催老几株蒲公英这么简单了。 第43章 赌不起,更输不起 往营地去的山路渐渐热闹起来,苏灵陪着母亲、嫂子往回走,陆陆续续遇上不少挎着竹篮的村民,大多和她们一样,是出来挖野菜的。 起初,苏灵还和母亲、嫂子有说有笑,聊着眼下野菜的长势,可没走几步,她心头忽然一沉,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 那些挖野菜的村民瞧见她们,反应格外古怪:有人虽扯着嘴角打招呼,笑容却像被冻住似的,僵在脸上;有人干脆垂下眼,眼神躲闪着,连跟她们对视都不敢;更有甚者,三五成群地凑在一块儿,脑袋凑得极近,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目光却像带了钩子,时不时往苏灵身上瞟。 那目光复杂得很,有好奇,有探究,更藏着几分不加掩饰的鄙夷,仿佛她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有个平日里跟苏母走得近的婶子,迎面走来时本已扬起了手,想打招呼,可还没等走到近前,就被身边的人悄悄拽了拽胳膊,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脚步一转,绕开了她们。 苏灵眉头微蹙,指尖悄悄凝了丝灵力,将神识放了出去。 果然,从那些人细碎的私语里,她很快摸清了缘由,不知是谁心肠歹毒,在村里乱传闲话,如今大半村民都觉得,是她抢了大家的福气。 对着这种荒谬至极的无稽之谈,苏灵只觉得可笑,心里忍不住“呵呵”两声。她真想撬开那些人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全是豆腐渣,竟连这种话都信。 她真想撬开她们的脑子,看看里面装是不是豆腐渣。 啧啧……脑子果真是个好东西,但不是人人都配拥有。 “娘~!咱们回去吧!” 苏灵偏头看向母亲,见她脸色阴沉,眼底憋着一团火,连忙上前抱住她的胳膊,声音软下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好~咱们回。” 苏母心里不断攀升的火气,在对上女儿清亮透彻的眸子时,竟像被清泉浇过似的,奇迹般地消了。 她含着笑点头,伸手捏了捏苏灵依旧肉嘟嘟的脸蛋,转身往营地走。 一旁的姚氏早就气得脸色发白,既为小姑子委屈,又佩服她这份沉得住气的好心态。 她对着那些不怀好意的村民重重冷哼一声,快步跟上了苏家母女俩的脚步。 三人走出老远,身后的窃窃私语还像蚊子似的追着,那些裹着复杂情绪的目光,更是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苏灵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了攥,眸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冷意。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蝼蚁,还真不值得她费心思出手。只要这些人别把流言闹到她面前,别招惹她的家人,她便懒得跟他们计较。 至于那些想借着“山神庇护”沾光的人,往后也该断了念想。今晚必须把隔绝阵摆好,绝不能再给他们半分可乘之机。 回到营地,苏灵神色如常,遇上相熟的人打招呼,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完全没看见那些藏在眼神里的异样。 可苏母和姚氏心里清楚,村民们的古怪态度就像根刺,扎得人难受,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在这缺衣少食的逃荒路上,能得“山神青睐”本就是天大的幸运,足够让所有人眼红。 就算有人心里不服气,也只能憋着,谁让他们没有自家闺女的好运气呢! “阿奶!我回来了。” 刚走到自家帐篷附近,苏灵就瞧见苏婆子坐在帐篷外的石头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手里编着草鞋。 她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脸上漾着欢喜,那双大而明亮的眸子弯成了月牙,瞧着格外讨喜。 “哎哟,我的乖宝儿可算回来了!” 苏婆子一看见大孙女,立马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手里编了一半的草鞋随手放在石头上,小跑着迎了上去。 她一把拉住苏灵的手,粗糙的掌心还带着晒太阳的暖意,上上下下把苏灵打量了个遍。 “乖宝儿,今天没累着吧?挖的野菜多不多?快让阿奶看看,有没有被树枝刮到。” 苏灵任由奶奶拉着自己的手,笑着摇了摇头:“阿奶,我没事,一点都不累,今天挖的野菜还挺多的,够咱们家吃好几顿了。” 她说着,指了指母亲和嫂子手里的篮子,苏婆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那就好,那就好。饿不饿?阿奶给你留了烤红薯,还热着呢,这就给你去拿。” 苏婆子话音刚落,转身就要去拿红薯。 “阿奶,我不饿,等会儿一起吃饭就行。对了,爷爷呢?怎么就您一个人在这儿?” 苏灵连忙拉住奶奶,目光在帐篷里扫了一圈,好奇地问道。 “你爷爷啊?诺~在那边呢!”苏婆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刚才还在这儿陪我说话,这不,隔壁李老头喊他去帮忙了。你爷爷就是这样,热心肠,见不得别人有难处。” 苏灵笑了笑,苏老爷子的性子她最清楚,虽说热心,却极有原则,不管大事小事都有自己的主意,是村里少有的明白人,口碑一直很好。 可她转念一想,往后怕是因为关于自己的流言,爷爷在村里要受委屈了。 一想到家人因为自己被连累,苏灵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暗暗想着,晚上修炼时,多逸散些灵气给家人,也算是一点补偿。 正想着,就见苏老爷子甩着烟袋锅子,慢悠悠地回来了。 他一看见苏灵,脸上立马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乖宝儿回来了?今天挖野菜还顺利吗?” “顺利,特别顺利,而且还有意外之喜哦!”苏灵上前一步,搀扶住爷爷的胳膊,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说道。 苏老爷子并没有过多关注苏灵说的惊喜,他认真打量了苏灵一番,见她神色如常,显然没被那些流言影响,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些。 他轻轻拍了拍苏灵带着点小肉的手背,轻声安慰道。 “乖宝儿,爷爷知道最近村里有人在背后说你的闲话,你别往心里去。那些人就是眼红,见不得咱们家好,你不用理会他们。 “爷爷,我知道,我没往心里去。只要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苏灵勾起唇角,笑眼弯弯地说道,语气格外认真。 “就是,乖宝儿说得对。咱们不管别人,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谁要是敢当着咱们的面说闲话,看阿奶不撕烂她的嘴!” 苏婆子也在一旁帮腔,说话时还挥了挥拳头,那护犊子的模样,逗得苏灵忍不住笑了。 看着爷爷奶奶护着自己的样子,苏灵心里暖暖的。虽说村里的流言让她有些无奈,可有家人的支持和疼爱,她心里满是满足,也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爷孙俩说话间便走进了帐篷,帐篷中间的空地上,不知何时铺了一层干燥的稻草,稻草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根根带着泥土的柴胡,品相看着格外完好。 苏老爷子瞬间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满是震惊,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是……柴胡?”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柴胡的根茎,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们在哪儿挖了这么多?这可是好东西啊,镇上药铺收得贵,能换不少粮食呢!” “老头子说得没错!你看这柴胡,根条粗壮,须根也完整,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苏婆子也凑了过来,仔细瞧了瞧,连连点头认同。 苏母笑着把挖柴胡时遇到柳氏、苏灵如何应对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苏家二老听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柳氏那人就是贪心,以后你们再出去,多留意着点,尽量避着她,别让她再找麻烦。”苏老爷子沉声说道。 “爹,您放心,我们晓得了。”苏母和姚氏对视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看得出来,公爹对柳氏这个妯娌满是不喜,心里隐隐有些激动,却也理解公爹的为难,毕竟只是这点小事,他也不好特地去教训二房。 “这个柳氏越发的没分寸了,连自家侄女的东西都想抢,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苏老婆子重重地哼了一声,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愠怒。 “阿奶,您别气坏了身子,咱们不理她就是。以后我和娘、嫂子出去,会多加小心的。” 苏灵拉了拉苏老婆子的衣角,轻声哄道。 “还是我乖宝儿懂事。不过也不能总让她这么得寸进尺,真要是再来找事,阿奶定然饶不了她!”苏老婆子拍了拍苏灵的手,眼神柔和了些,语气却依旧带着几分强硬。 “行了,不说她了,免得影响咱们的好心情。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这些柴胡处理好。乖宝儿,你说说,这些柴胡是直接拿到镇上药铺去卖,还是留着自用?”苏老爷子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把话题拉回了柴胡上。 苏灵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爷爷,我觉得咱们可以先挑出一部分品相最好的,先拿到镇上问问价格。要是价格合适,就先卖一部分换些粮食和必需品回来,剩下的可以再等等,看看后续行情会不会更好。 而且,我听村里老人说,过段时间天气会更冷,到时候药材可能会更紧缺,价格说不定还能涨些。” “乖宝儿说得有道理,考虑得真周全!”苏老爷子眼前一亮,赞许地看着苏灵,“那就按你说的办。明天咱们还要继续往前赶路,路过镇子的时候,顺便把柴胡卖了,再打听打听其他药材的行情,说不定啊!以后咱们还能多挖些药材,补贴家用。” “还是乖宝儿有本事,在这逃荒路上还能寻着赚钱的营生,赚了银钱,以后安顿下来也能多些底气,买房置地都方便。”苏老婆子也跟着附和,脸上满是欢喜。 自从逃荒以来,家里本就不丰厚的家底一天天减少,苏老婆子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如今苏灵帮着找到这么个出路,她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些,晚上也不用再为银钱的事辗转难眠了。 虽说现在还没分家,可苏老婆子心里门儿清,大房赚的银钱,自然要记在大房名下,反正她和老头子以后也是要跟着大房过活的。 至于二房……等安顿下来,还是分了吧!有柳氏那个搅家精在,想过顺心日子,这个家就必须分。 山头上,正在四处寻找野菜的柳氏忽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不满地小声嘀咕:“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正在山头上四处寻找野菜的柳氏忽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不满的小声嘀咕;“ 帐篷里,苏灵被奶奶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笑了笑,她堂堂一个修真者,自然不愿在家吃闲饭,如今能帮上家里,心里也很高兴。 “对了,柴胡的事可别声张,最好别让二房的人知道。要是让柳氏晓得咱们的柴胡能卖不少钱,指不定又要出来作妖。”苏老婆子忽然压低声音,叮嘱道。 一想到柳氏撒泼打滚的模样,帐篷里众人的脸色都沉了沉,默契地点头应下。 “柴胡的事,咱们几个知道就行,别往外传,连大强他们也别告诉,免得节外生枝。”苏老爷子也跟着提醒,语气格外郑重。 “老头子说得对,这事确实得保密。到时候去镇上卖药,尽量避开村里的人;买了粮食回来,也别声张,悄悄拿回帐篷里,免得招人眼红。” 苏老婆子眉头拧成了疙瘩,神色格外严肃。一想到白天在营地外围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就交织着气愤与无奈,重重叹了口气。 “哎!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肝儿的在背后挑事,现在村里有些人本就因为‘山神庇护’的事对咱们家存着意见,要是再让他们晓得咱们挖着柴胡能换钱,指不定又要传出多少难听的闲话来。咱们啊!还是夹紧尾巴低调点好,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她的话音刚落,帐篷里的气氛像是被骤然泼了盆冷水,瞬间沉了下来。 空气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连落在帐篷布上的风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方才还带着几分轻松的神色,从每个人脸上慢慢淡去,眼底渐渐凝起了凝重,他们都是从饥寒交迫的苦日子里熬过来的,太清楚这逃荒路上的人心有多复杂,一点甜头就能让人性里的贪婪翻涌起来。 饿肚子的滋味能磨掉人的体面,把平日里藏着的私心都勾出来;而无端的猜忌与眼红,更像藏在暗处的刀子,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亮出来,更不知道会扎向哪里。 苏灵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她曾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摸爬滚打多年,见惯了为了资源不择手段的争斗,比谁都明白人心深处的恶有多难测。 那恶或许是一句轻飘飘的挑拨闲话,就能让邻里反目;或许是一次偷偷摸摸的算计,就能把好不容易攒下的希望毁了;甚至可能只是为了半袋救命的粮食,就能让人撕破脸皮,露出狰狞的模样。 在这颠沛流离的路上,人命轻得像路边的野草,一阵风、一场雨就能碾得稀碎。 想要安安稳稳护住家人,守住手里这点好不容易得来的柴胡——这点能换粮食、能撑过难关的希望,根本容不得半分大意。 看着苏老爷子紧锁的眉头、苏母攥紧的衣角,还有姚氏眼底的谨慎,苏灵不由得暗自侧目。 心中没来由的松了口气,原来不用她说,家人早已生出了居安思危的心思。 这样很好!毕竟,在生存面前,谁也赌不起,更输不起。 第44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傍晚时分,夕阳的金辉漫过山头,上山挖笋的村民们簇拥着归来,个个脸上堆着笑,脚步都比去时轻快了几分。 每个人背上的竹箩筐塞得满满当当,笋尖儿冒出筐沿,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更让人眼热的是,不少人手里额外提着个小竹篮,里面卧着一两只肥嘟嘟的竹鼠,黑亮的小眼睛滴溜溜转,偶尔发出细弱的“吱吱”声,瞧着就肉实。 这丰收的一幕让营地瞬间沸腾起来,村民们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听着,脸上的欢喜藏都藏不住,连空气中都飘着股难得的轻快劲儿,那热闹劲儿,竟半点不输过年时的光景。 按村里的规矩,竹笋被集中堆在营地中央,等着稍后按户数均分,而竹鼠则是“谁挖到归谁”,上山的人家每家先领了两只,兴高采烈地往自家帐篷赶。 苏家这边,苏大强和苏大川并肩走在前面,苏大牛、苏二牛、苏三牛三人跟在后边,肩上的锄头还沾着泥。 苏母早就在帐篷外等着了,一瞧见苏大强手里提着的竹鼠,眼睛顿时亮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快步迎了上去。 可旁边的柳氏却耷拉着嘴角,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盯着那两只竹鼠,眼神忽明忽暗,心里的火气直往上冒,虽说按规矩每家两只,看着不偏不倚,可苏家还没分家啊! 柳氏越想越气,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心里越发认同娘家娘说的话:要想过安生日子,非得跟大房分家不可! “他爹,你回来了。” 苏母笑意盈盈地接过苏大强手里的竹篮,目光在男人和三个儿子脸上细细扫过,虽都带着赶路的疲惫,额角还挂着汗,但身上没见着伤口,这才松了口气,声音也软了几分。 “娘!热水我早烧好了,您让爹和大哥他们先洗洗,解解乏!” 姚氏擦着额头上的汗走过来,路过苏大牛身边时,悄悄递了个温柔的眼神。 苏大牛被媳妇这一眼看得耳根都红了,傻呵呵地抓了抓后脑勺,咧嘴笑个不停,姚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才转向苏母,语气恭敬地说道。 站在苏母身边的苏灵,将小夫妻俩这互动看得真切,被强行喂了一把狗粮,撑得慌!她赶紧移开视线,落在竹篮里的竹鼠身上,眼神里满是好奇。 “对对对,他爹、二弟,快先去洗把脸,热水还热着呢,洗完了咱们就开饭!”苏母连忙附和着姚氏的话,把竹篮往旁边挪了挪,生怕竹鼠跑了。 “多谢大嫂,也多谢侄媳妇费心了。” 苏大川说着,目光不自觉地扫了眼自家帐篷前,火堆早就灭了,连点火星子都没剩。他心里一阵尴尬,狠狠瞪了柳氏一眼,声音也低了几分。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客气话干啥!”苏母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提着竹篮就往火堆边去,准备处理竹鼠。 苏灵好奇的跟了上去,目光始终没从竹鼠的身上离开。 目光就没从竹鼠身上挪开过。前世在修真界,她见惯了腾云驾雾的珍奇异兽,却从没见过这般浑身沾着土腥味、长相还略显猥琐的小动物。 一想到这东西待会儿要变成锅里的肉,她胃里就隐隐有些发紧。 不过她更担心的是,这野物身上会不会带病菌?要是吃坏了家人的身子,那可就麻烦了。 其他人她管不着,可苏家的人,绝不能出半点差错!想到这儿,苏灵悄悄放出一丝微弱的灵力,像细密的网一样,缓缓裹住竹鼠的四肢、躯干,连头部的细毛都没放过,一寸寸仔细探查。 修真者的灵力不仅能用于修炼与战斗,感知力更是远超常人,哪怕是藏在竹鼠毛发深处的细小虫卵,或是潜伏在血肉里的微弱病菌,都逃不过灵力的探查。 灵力触碰到竹鼠皮肤的瞬间,苏灵便清晰地感受到竹鼠体内的状况。 苏灵微微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只要没有病菌,那这竹鼠便可以放心食用,至少能给家人补充些蛋白质,在这缺衣少食的逃荒路上,算是难得的营养。 她收回灵力,刚要转身,就见苏母已经找来了一把磨得锋利的小刀,正蹲在火堆旁,准备处理竹鼠。 苏老婆子也凑了过来,手里拿着几根干净的细麻绳,一边帮着按住竹鼠,一边叮嘱道:“处理的时候仔细点,皮毛要剥干净,内脏也得掏利索,别留着血丝,免得吃着有腥味。” 苏母点点头,先将竹鼠的爪子用麻绳绑紧,防止它挣扎,随后拿起小刀,小心翼翼地从竹鼠的腹部划开一道小口,竹鼠发出几声短促的“吱吱”声,很快便没了动静。 苏灵站在一旁看着,虽说对竹鼠的外形依旧有些不适,但一想到家人能吃上口肉,也就没再移开视线。 见苏母处理到竹鼠的后腿,她还忍不住提醒:“娘,这里有层筋膜,得剔掉,不然煮的时候嚼不烂。”又指着竹鼠的腹部:“靠近后腿这儿有块小骨头,您小心点,别割到手。” 等苏大强和苏大川洗好脸、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时,苏母已经把两只竹鼠处理得干干净净,正拿着清水反复冲洗肉上的血污,盆里的竹鼠肉泛着新鲜的粉色,看着就紧实。 “这竹鼠肉看着就好,今晚炖上一锅,让大伙儿都解解馋!” 苏大强走过来,看了眼盆里干干净净的竹鼠肉,笑着说道。 苏大川也跟着点头,只是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自家帐篷的方向,脸上带着几分无奈,方才他洗澡时,柳氏又在一旁抱怨分竹鼠不公平,说大房人多占了便宜,若不是他拦着,柳氏说不定又要闹腾了。 此刻,柳氏正躲在自家帐篷的角落里,透过帐篷布的缝隙,死死盯着苏母手里的竹鼠肉,眼神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 她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吃饭的时候,说什么也得想个法子,多要几块肉,绝不能让大房占了便宜! “夏花,我把野菜切好,一会儿和竹鼠肉一起炖,既能去腥味,又能让汤更鲜。” 苏老婆子端着一个陶盆走过来,里面装着切得整整齐齐的野荠菜,绿油油的,看着就有食欲。 “那我去再捡点干柴,把火再烧旺点!炖肉就得用大火烧开,再转小火慢炖,这样肉才够软烂,嚼着不费劲儿!”苏大牛说着,拿起地上的柴刀,就准备往营地外的树林走。 “我也去!我也去!”苏二牛和苏三牛正是闲不住的年纪,一听大哥要去捡柴,立刻放下手里的石子,拿起柴刀和绳子跟在苏大牛身后往外走。 “娘,我也跟着去,顺便看看能不能再找些野菜回来。” 苏灵看了眼渐渐暗下来的树林,心里有些不放心三个哥哥,这荒山野岭的,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可就糟了。 她对着苏母使了个眼色,暗示自己会照看着哥哥们。 “行,那你自己也小心点,别走太远,早点回来。”苏母瞬间明白了苏灵的意思,没反对,只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眼神里满是关切。 苏灵笑着点了点头,拿起地上的小铲子和竹篓,快步跟了上去。 躲在帐篷里的柳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里暗暗嘲讽:真是个劳碌命!放着好好的歇着不歇,偏要跟着去遭罪,傻不傻? 夕阳渐渐沉到山后,最后一抹金辉洒在营地上,给低矮的帐篷、光秃秃的树木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苏家的火堆旁,渐渐飘起了淡淡的肉香,那香味混着野荠菜的清甜,在空气中慢慢散开,越来越浓,引得周围帐篷的人都忍不住探出头来,鼻子使劲儿嗅着,眼神里满是羡慕。 其实今晚不少人家都炖了竹鼠,虽说昨天刚吃过野猪肉,但这逃荒路上,只有吃到嘴里的才算是自己的。 更何况,营地周围总有流民在暗处窥伺,谁也不敢藏私,都默契地把竹鼠炖了,也好让家人饱餐一顿。 可即便营地里飘满了肉香,苏家的那股香味还是格外突出,像有魔力似的,勾得人心里直发痒。 很快,肉炖好了! 苏家人围坐在用木板和石块搭的简易桌旁,苏母拿起勺子,先给坐在主位的苏老爷子和苏老婆子各盛了一大碗,碗里卧着好几块厚实的竹鼠肉,汤里还飘着绿油油的野菜,看着就诱人。 接着,她又给苏大强、苏大川和柳氏各盛了一碗,最后才给苏灵和几个小辈分。 柳氏看着自己碗里只有两三块碎肉,心里顿时不乐意了,放下筷子,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娘,大嫂,这竹鼠肉是不是分得不太匀啊?我们二房就三口人,可碗里的肉还没大房孩子的多,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得说咱们家欺负人呢!” “柳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家里人多,老人和干活的男人自然要多补补,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得吃点肉。你和虎子每天也没干什么重活,少吃两口怎么了? 苏老婆子眉头一皱,放下碗,语气带着几分不悦。 “娘,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我们没干什么重活,但也是苏家的人啊!这竹鼠是按家分的,咱们没分家,就该平均分!大房七口人,我们二房三口人,凭什么他们每个人都能吃到肉,我们就只能啃野菜?” 柳氏眼睛一红,声音拔高了些。 苏大川脸色涨得通红,连忙拉了拉柳氏的胳膊:“你少说两句!娘和大嫂心里有数,不会亏待咱们的!” 可他心里早就把柳氏骂了千百遍,大房有大哥、三个侄子四个劳力,他们二房就他一个干活的,大房多吃点肉不是天经地义吗?这婆娘怎么就拎不清! 可柳氏根本不领情,一把甩开苏大川的手,梗着脖子喊道:“我凭什么少说?我说的是实话!今天这肉要是不重新分,我就不吃了!” 苏灵坐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柳氏撒泼,心里很是不屑。 这柳氏的心思,她早就看透了,不就是想多占点便宜吗?她倒不介意把自己碗里的肉分给虎子,可绝不能助长柳氏这种得寸进尺的气焰! “二婶,您别生气,不是我们不匀着分,实在是家里情况特殊。” 姚氏见苏老婆子的脸色越来越黑,赶紧放下碗,柔声开口解释,“爹和爷爷年纪大了,每天要操心赶路的事;大哥和二叔要外出找吃的,也没少受累;我们女人家洗衣做饭,孩子们要长身体。您要是实在觉得不够,我碗里这几块肉给您?” 柳氏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刚想点头答应,就被苏老婆子打断了。 “孙媳妇你别惯着她!她要吃就让她自己想办法,咱们家可没有谁是特殊的!” 苏老爷子也放下筷子,沉声道:“柳氏,你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以后家里的吃食你就自己解决!我们苏家可养不起好吃懒做还爱挑事的人!” 柳氏被苏老爷子的话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说话了,只能低着头,手指抠着碗沿,委屈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看着有几分可怜! “老二,管好你媳妇!别让她整天在这儿添乱!” 苏老爷子看了眼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苏大川,语气又冷了几分。 “是,爹,我知道了。”苏大川闷声应着,头垂得更低了。 苏灵看着柳氏那副委屈的模样,又看了看苏大川。 苏大川看着也不是个糊涂人,怎么就管不住柳氏?她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说不定苏大川心里也对分肉的事不满,故意纵着柳氏闹呢! 想到这儿,苏灵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这没分家的日子,看来是难得安生了。 饭桌上的气氛,因为柳氏这一闹,瞬间变得沉闷起来,连碗勺碰撞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第45章 意外来客 晚饭后,夜色暗沉下来,零星的暗淡星辰散落在夜幕中。 营地各处的篝火渐次亮起,橙红的火苗舔着木柴,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柳氏牵着苏小虎的手,踏着暖光往营地另一头的柳家走去,小家伙的千层底踩在碎石地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苏大川则扛起竹筐,主动去领苏家分到的竹笋,筐沿还沾着下午挖笋时带的湿泥,随着他的走动,簌簌的掉落。 苏大强带着家里几个壮丁收拾行李,折叠的油布被按角压实,捆扎行李的麻绳勒出深深的纹路,为明天的启程做着细致准备。 苏灵坐在篝火旁的青石上,将白天采回的草药摊在粗布上仔细挑拣,指尖捻着叶片轻嗅,把止血的蒲公英、消炎的车前草分堆摆放,准备研成常用的药粉。 营地里人影穿梭,脚步声、整理东西的窸窣声交织在一起,人人各司其职,透着股在逃难中难得的井然有序。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蚤动,夹杂着几句隐约的交谈声。 苏家众人停下手中的活,好奇地抬头望过去,只见姜家村的人出现在永安村的营地边缘,为首的中年男人身形轮廓,让苏大强瞧着有几分眼熟。 苏灵眼睛一亮,立刻认出那是之前在山上,代表姜家村与苏大强交涉的人,再看他们迈步的方向,分明是朝着自家帐篷来的。 苏灵的眸色轻轻闪了闪,心里升起几分疑惑。 她清楚记得,姜家村想加入永安村的请求,早就被老村长婉拒了,这会儿突然找上门,难道又有别的心思? 可转念一想,自家不过是逃难队伍里的普通人家,既没有多余的粮食,也没有特殊的背景,实在没什么值得姜家村觊觎的。 她抱着膝盖坐在原地,连指尖挑拣草药的动作都慢了些,心里反复琢磨,却怎么也猜不透对方的来意,更不会想到,姜家村的人竟是为了请教寻找食物的法子而来。 要知道,逃荒路上最金贵的就是食物,谁家摸索出的找粮本事,都是藏着掖着不外传的默契,姜家村这番主动上门,着实透着股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古怪。 没一会儿,负责巡逻的郑直就领着姜家村的三个人过来了。 苏大强站在帐篷门口,看到三个陌生身影时先是一怔,脸上瞬间露出诧异的神色,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侧的麻绳。 起身躲进帐篷的苏灵,悄悄探出头,借着篝火的光好奇打量来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皮肤黝黑,眉眼间带着几分精明,正是姜家村的姜海,在山上和苏大强打过交道的那个。 他旁边的姜大栓,身材壮得像头刚出栏的小牛,胳膊上的肌肉鼓鼓囊囊,把短褂袖子撑得紧绷,一看就是常年干重活的好手。 而站在最后的少年,穿件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蓝色布衫,衣角叠得整整齐齐,眉眼清秀,手里还攥着本卷了边的旧书,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正是姜家村的姜澈。 “强哥,这几位说找你有事,我就顺路送过来了。”郑直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苏大强说道,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好奇。 苏大强点了点头,郑直对着姜家村的三人笑了笑,便抬脚离开。 这三人明显是有事要说,他虽然心中好奇,但也不是没眼色的,自然不会留在这里碍眼。 苏大强目送郑直离开,目光顺带扫了眼郑家帐篷的方向,没看到老村长的身影,眼神悄悄闪了闪,随即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三人,语气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警惕:“几位是?” 毕竟之前郑村长已经明确婉拒了姜家村加入的请求,现在这三人突然找上门,谁也说不清是来干什么的。 “苏大强兄弟,咱们在山上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姜海立刻露出热情的笑容,往前迈了一步拱手行礼,见苏大强轻轻点了点头,又笑着继续说道,“我们是姜家村的,我叫姜海,这两位是姜大栓和姜澈。之前苏兄弟你救下我们村的女眷,我们一直没来得及好好道谢,今天特地过来,就是想给苏兄弟道声谢。” “客气了,都是逃难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进来坐吧。”苏大强心里犯着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侧身让开帐篷门口的位置,指尖还在悄悄琢磨对方的来意。 帐篷本就不大,一下子挤进来三个男人,顿时显得逼仄了不少,空气都好像变闷了。 苏老婆子和苏母在里间收拾东西,听到门口的动静,连忙起身走了出来,连带着躲在帐篷角落想留下看热闹的苏灵,也被大嫂姚氏悄悄拉了一把,推到了帐篷外。 虽说现在逃难条件有限,顾不上那么多男女大防,但该回避的时候还是要回避。苏灵已经是大姑娘了,眉眼长开后越发水灵,留在满是男人的帐篷里,总显得不太合适。 苏老婆子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先是被姜大栓那身结实的腱子肉惊到,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等视线落到苏大强因连日赶路、明显瘦了一圈的身上时,眼神又悄悄暗了暗。 荒年里能养出这般壮实的汉子,定是有过人本事的,苏老婆子盯着姜大栓那紧绷的袖口,眼神里藏不住羡慕,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补丁摞补丁的衣襟,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苏灵没猜透奶奶的心思,只瞧见她目光黏在那年轻壮汉身上挪不开,忍不住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心里暗笑:奶奶这是瞧上人家身强体壮了。 姜海走进帐篷,目光快速扫了一圈,当看到角落里陶盆里关着的几只竹鼠时,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羡慕,随即又迅速恢复平静,转过身再次对着苏大强道谢,嘴里说着客套的寒暄话。 一番虚与委蛇的问候过后,苏大强脸上渐渐露出了一抹不耐,连躲在帐篷外、悄悄用神识“偷听”的苏灵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姜海终于停下了客套话,道出了真正的来意。 第46章 姜还是老的辣 “苏兄弟,实不相瞒,我们今天过来,除了道谢,还有个不情之请。” 姜海的语气沉了沉,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带着几分无奈,“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山里的野菜早就被挖空了,我们姜家村的人,现在已经快断粮了。之前在山上的时候,我们就看到永安村的乡亲们每天都能挖到不少野菜,有时候还能抓到竹鼠,所以想问问苏兄弟,能不能指点我们一二,告诉我们哪里能找到这些吃食。 我们知道,之前想加入永安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要是这次永安村肯帮忙,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们姜家村的人绝不含糊!” 苏大强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料到,姜家村居然会主动找上门求帮忙。 之前明明拒绝了对方加入的请求,按说对方该心存芥蒂才对,可现在不仅不恼,还放低姿态来请教找粮的法子,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躲在帐篷外“偷听”的苏灵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些人的来意竟是如此。 她的神识悄悄扫过帐篷内,最后落在了一直没说话的姜澈身上。只见少年自始至终都站在角落,没有插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没有丝毫谄媚,也没有急着求人的急切,即便听到姜海说“快断粮”时,脸上也只是带着几分淡淡的担忧,始终保持着镇定,没有半分失态。 苏灵心里的好奇更甚,盯着姜澈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对这个和逃荒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少年,多了几分探究的心思。 苏大强一时犯了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下意识的看向坐在一边壁上观的苏老爷子,眼神里满是“求救”的意味。 不是他怂,主要是这事太大,他拿不定主意。 苏老爷子正挫折麻绳,感受到儿子的目光,抬眼扫了他一下,平静的眼底飞快闪过一抹“这点事都拿不定”的嫌弃,刚巧被苏大强逮了个正着。苏大强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憋屈,却又不敢反驳,只能暗自挠了挠头。 四目相对间,苏老爷子虽没开口,却缓缓点了点头,父子俩几十年的默契,哪里用得着多说?一个眼神便懂了彼此的意思。 “这事容我与家人商量下,几位稍等。” 苏大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杂乱,转身对姜海歉意地笑了笑,说着便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苏老爷子走出了帐篷。 帐篷外的篝火被夜风吹得晃晃悠悠,火星子时不时溅起来,落在旁边的碎石地上,“滋啦”一声就灭了,只留下一点黑印子。 苏大强跟着苏老爷子走到帐篷侧面的僻静处,苏老婆子、苏母和姚氏也闻讯围了过来,连带着本想留在原地等消息的苏灵,也被苏母一把拉到了身边。 显然,姜家村的这个请求,成了苏家此刻最要紧的事。 苏老爷子先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目光直直看向苏大强:“大强,你说说,为啥犯难?” 苏大强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纠结:“爹,不是我不想帮,只是这找野菜的法子,虽说不是啥惊天动地的本事,可毕竟是咱们家乖宝儿摸索出来的。要是告诉了姜家村,村里其他人知道了,会不会有意见? 再说,之前咱们拒了他们加入的请求,现在又松口教他们法子,会不会显得咱们太好说话了,以后谁都敢来拿捏?” “我瞧着姜家村那几个人,尤其是那个姜大栓,长得壮实得跟小牛似的,要是能跟他们处好关系,以后路上真遇到鞑子、山匪,也能多个人手帮忙!” 苏老婆子在一旁听得急了,忍不住插了句嘴,声音也拔高了些,“至于村里人的意见,咱们家能找到野菜,本来就是乖宝儿的功劳,咱们愿意分享给谁,那是咱们的事,他们凭啥有意见?之前村里不少人家跟着学,也没见谁多说一句!” 苏母也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却坚定:“娘说得对。之前村里张婶、周婆子,都是跟着咱们家学的认野菜,也没见谁有意见。再说了,逃荒路上,多个人能活下去,总是好的。姜家村的人要是真能靠着咱们教的法子找到吃的,说不定还能记咱们一份情,以后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乖宝儿,你觉得呢?这法子是你教给家里人的,要不要告诉姜家村,你说了算。” 苏老爷子听着妻儿的话,缓缓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苏灵,眼神里满是慈爱,声音也软了些。 苏灵愣了一下,没想到爷爷会突然问自己的意见,手指轻轻绞着衣角,想了想才轻声说道。 “爷爷,我觉得可以告诉他们。那些野菜虽说漫山遍野都是,可要是没人指点,很多人都不知道能吃,甚至会误食有毒的。 我之前也是在书上看到的,知道哪些野菜能吃、哪些不能吃,现在教给姜家村的人,也算是积德行善了。而且,就像奶奶说的,姜家村的人,体格都不错,要是以后真遇到鞑子、山匪,他们说不定能帮上忙。” 苏大强听着女儿的话,心里的纠结渐渐消散了。他看着苏老爷子,眼神里带着几分确认的意思:“爹,那咱们就教他们?” 苏老爷子缓缓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眼底多了几分笃定,语气斩钉截铁:“那就教!”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咱们也得把丑话说在前头。第一,咱们只教他们认野菜、找野菜的法子,至于能不能挖到,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第二,这法子不能让他们到处宣扬,要是传出去,大家都去抢着挖,到时候反而不够吃,咱们可就成了罪人了。 第三,要是以后咱们永安村遇到啥难处,他们姜家村必须得帮忙,不能翻脸不认人。” “爹,您说得对!这些话我一定跟姜海说清楚,让他们答应了,咱们再教他们法子。 苏大强连忙点头,脸上的犹豫彻底没了。 “大强,你现在就回去跟姜海说,咱们可以教他们法子,但得答应咱们这几个条件。要是他们答应了,明天一早,就让姜家村那边过来几个人,让你媳妇领着她们说说认野菜的基本法子。” 苏老爷子看向他,语气放缓了些,说道。 苏大强应了声“好”,转身就要往帐篷里走。 “等等。”苏老爷子又叫住他,眼神里多了几分叮嘱,“记住,说话的时候客气点,但不能显得咱们求着他们。咱们是帮他们,不是欠他们的,腰杆得挺直了。” 苏大强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深吸一口气,伸手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迈步走进了帐篷。 苏灵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苏老爷子身上,眼底多了几分敬佩。 老人的几句话,既给了姜家村活路,又守住了苏家的底线,还为以后留了退路,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第47章 三个条件 苏大强掀开门帘走进帐篷时,姜海三人正坐在临时搭起的木板凳上,气氛有些微妙。 姜大栓两手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却还在不停搓着手,眼神跟黏了胶水似的,时不时往角落里装竹鼠的陶盆瞟,喉结悄悄滚动了一下。 姜澈没坐,依旧站在帐篷角落,指尖轻轻摩.挲着书卷边缘磨出的毛边,目光却落在帐篷顶那处破洞上,不知在琢磨着什么,连睫毛都没怎么动。 只有姜海听到动静,几乎是弹着站起身,脸上堆着热络的笑,可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急切,像火星子似的往外冒。 “苏兄弟,商量得怎么样了?”姜海往前迎了两步,声音里裹着明显的期待,连呼吸都比刚才急促了些,说话时胸口都微微起伏着。 姜家村三人的目光看了过来,感受到他们的焦灼,苏大强也没卖关子,直接开口。 “我们一家人商量过了,愿意把认野菜、找野菜的法子教给你们。”苏大强走到帐篷中央站定,目光扫过三人,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这话一出,姜海和姜大栓脸上的拘谨瞬间炸开,惊喜像潮水似的涌了上来。 姜大栓激动得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吱”响,连声道:“多谢苏兄弟!多谢苏兄弟!” 就连一直安静的姜澈,也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思议,随即又染上几分感激,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虽没说话,却微微点了点头。 苏大强看着三人这副模样,心里忽然泛上一丝愧疚,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藏着掖着,可看着他们眼里的光,倒觉得自己之前的纠结有些多余了。 他等三人情绪稍稍平复些,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语气缓了缓:“不过……我们有三个条件。要是你们能答应,明天一早就可以派人来学;要是不能答应……” “答应……一定答应~!” 姜海没等他说完,立刻收了笑容,神色绷得严肃,往前迈了半步,语气急切得几乎要凑到苏大强跟前,“苏兄弟你尽管说!别说三个条件,就是十个八个,只要.我们姜家村能做到,绝不含糊!” 苏大强抿了抿唇,目光在姜海脸上停了片刻,他没全信这话。 逃荒路上,各顾各的都难,如今不过是各取所需,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这份承诺能算几分,谁也说不准。 他稳了稳心神,缓缓的伸出一根手指,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几分郑重。 “第一,我们只教你们认野菜的样子、常生长的地方,还有哪些野菜有毒不能吃。至于能不能挖到,全看你们自己的运气和本事,我们可不能保证你们每天都能有收获。”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姜海连忙点头,眼里满是认同,“能学到认野菜的法子,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哪还敢提别的要求?” 一旁的姜大栓也跟着点头,连声道:“是啊苏兄弟,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们懂这个理!” “第二,我们教你们的法子,你们只能在姜家村内部传,不能往外宣扬。要是传出去,其他村子的人都来抢着挖,到时候野菜被挖空了,不仅你们没的吃,我们永安村的人也得受影响,到时候,咱们可就没法做这个朋友了。” 苏大强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 姜海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撞,随即立刻挺直了腰板,语气斩钉截铁道。 “苏兄弟放心!我回去就跟村里的人说清楚,谁要是敢把法子传出去,我第一个不饶他!咱们姜家村就算落魄了,也知道‘感恩’两个字怎么写,绝不会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说这话时,眼神亮得很,满是真诚,倒不像是装出来的。身后的姜大栓和姜澈也跟着点头,姜澈还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附和。 苏大强看了他们一眼,继续最后一个条件,声音放得更沉。 “第三,要是以后我们永安村遇到难处,比如遇到鞑子、山匪,或者缺人手帮忙,你们姜家村得伸出援手。咱们都是逃荒的,互相帮衬才能走得更远。 这个条件,你们能答应吗?” “能!怎么不能!”姜海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拱手作揖,语气恳切,“苏兄弟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别说以后永安村遇到难处,就是现在,只要永安村需要人手,我们姜家村的人绝不含糊!咱们受了你们的恩惠,哪能翻脸不认人?” 苏大强听着这话,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他点了点头,脸上紧绷的线条渐渐舒展,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既然你们都答应了,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你们派三四个心细的人过来,我让我媳妇领着他们,先认认常见的野菜,再说说哪些地方容易找到。” “好!好!”姜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连忙应下,“我明天一早就安排人过来,绝对不耽误苏兄弟你们启程的时间!” 苏大强轻声颔首,随即想到了什么,再次提醒道。 “让来的人带上个布包,到时候可以装些野菜样本回去,也好照着认。还有,早上山里冷,让他们多穿点衣服,别冻着了。”” “哎!我记住了!全记住了!”” 姜海一一应下,心里满是感激,又絮絮叨叨说了好几句“多谢”,才带着姜大栓和姜澈起身告辞,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走到帐篷门口时,姜澈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苏大强,轻声说道:“苏大叔,谢谢你们。”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眼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有纯粹的真诚,连睫毛都透着认真。 “不用谢,都是逃荒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苏大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姜澈点了点头,跟着姜海和姜大栓走进了夜色里,蓝色的布衫在篝火的光里闪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 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苏大强长舒了一口气,转身环顾四周,感受到众人偷偷打量的目光,心再次悬了起来。 他知道,答应姜家村的请求,或许会带来一些未知的麻烦,但更多的,是为苏家、为永安村,在这逃荒路上多找了个照应。 就在这时,苏老爷子放下手里编了一半的草绳,抬手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慢悠悠站起身,对苏大强说道:“大强,你跟我去村长那里走一趟。” “哎!”苏大强立刻应声,脚步跟上父亲,两人并肩往郑家的帐篷走去,篝火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家帐篷外的篝火还在燃着,暖光映着帐篷的布帘,也映着苏老婆子皱着的眉头,她轻叹一声,继续低头缝补衣服。 静坐在一旁的苏灵,却悄悄勾了勾嘴角,她知道,老爷子这步棋走对了,在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逃荒路上,多一份善意,多一个盟友,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夜色渐深,营地里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只有篝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家众人收拾好东西,也渐渐睡去,只等着明天一早,开启新的行程。 第48章 大雨滂沱 “轰隆~轰隆隆~” 阴沉的天空中,闷雷声滚过天际,铅灰色的云层像吸饱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永安村与姜家村逃荒队伍的头顶,连呼吸都似被这压抑的天色裹得发紧。 不过半柱香的工夫,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起初是稀疏的“噼啪”声,砸在破草帽上、蓑衣上,转瞬就织成密不透风的雨幕,将天地间搅得一片模糊,连前方十步外的人影都成了晃动的轮廓。 官道两旁的树林在狂风中疯狂摇晃,枝叶翻卷着发出“哗啦啦”的嘶吼,像是无数只手在半空乱抓,更衬得这支艰难前行的队伍像蝼蚁般渺小,在苍茫天地间几乎要被风雨吞没。 带队的郑村长抹了把脸上混着泥的雨水,望着隐没在雨幕中的前路,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满是无奈之色。 明明出发时还是艳阳高照,晒得人脊背发烫,怎么才走了半日,就下起这样的瓢泼大雨?都说“一场大雨一场寒”,即便南边气温稍高,冰冷的雨点儿砸在身上,也让人忍不住打摆子,单薄的粗布衣裳早被浸透,贴在身上像块冰。 “快!进林子躲躲!” 他站在摇摇晃晃的驴车上,用力敲响手中的铜锣,“哐哐”的锣声混着雨声,嘶哑的嗓子喊得发紧,生怕有人听不清落在后面。 两百多人的队伍瞬间乱作一团,却又透着股绝境里的默契,青壮年半扶半拽着老人,怀里护着哭唧唧的孩子,往树林里挤。 脚下的土路早被雨水浇透,一踩一个深坑,每走一步都溅起浑浊的泥花,破旧的草鞋陷在湿滑的草根里,稍不留神就会摔个正着。 有人摔得满身泥泞,手肘磕在石头上渗出血丝,却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撑着地面爬起来,依旧紧紧跟着队伍,谁都知道,这荒郊野岭,落单就是死路一条。 装满家当的沉重板车刚驶离官道,就陷进了湿滑的泥路里,车轮“咕噜”一声歪在泥坑中,车辕被拽得“咯吱咯吱”响,像是下一秒就要断裂。 拉车的汉子们弓着腰,粗布短褂早被雨水泡透,紧紧贴在背上,暴起的青筋像蚯蚓般爬在脖颈上。 他们喊着沙哑的号子发力,脚下的草鞋在泥里打滑,每一次蹬地都溅起半尺高的泥浆,糊满了裤腿,连小腿都裹上了一层厚泥,可板车却像生了根似的,车轮反倒陷得更深,车底的木板被泥地磨出细碎的木屑,混着雨水往下淌,在泥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披着蓑衣搀扶着苏婆子的苏灵,回头望着汉子们涨红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腿,又瞥了眼车旁哭闹的孩童,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虽说之前村民们不明事理,背地里埋怨她抢了村里人的福气,更对她教姜家村人认野菜颇有微词。 苏灵心中恼怒他们的无知,心中也暗下决心不再多管闲事,可看着这绝境中的挣扎,心底的善良终究让她无法袖手旁观。 苏灵指尖在袖中轻轻捻诀,垂眸时,眼尾掠过一丝极淡的绿光,快得像错觉。 没人注意到,板车车轮旁的泥地里,几株墨绿的小草忽然动了,它们像是被无形的手牵引着,细细的根茎猛地从泥里拔起。 细长的草叶迅速缠成坚韧的绳状,一端紧紧绕住车轮的辐条,另一端悄无声息地往前方稍显干燥的地面延伸,一点点将车轮往外拽。 方才还纹丝不动的板车,竟顺着草叶牵引的方向,缓缓从泥坑里滑了出来。 “哎?动了!车动了!” 人群中骤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拉车的汉子们齐齐面露喜色,连忙趁机发力,吆喝着将板车推到了树林边缘的高地上,总算松了口气。 苏灵悄悄收回指尖的灵力,望着重新稳住的队伍,抬手将被雨水打湿的碎发别到耳后,眼底的微光也随之隐去。 “多亏大强父子力气大,不然咱家这车,今天怕是要陷在泥里了。” 不远处,站在茂密大树下的苏老婆子瞧着这一幕,苍老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庆幸的笑容,对身边的苏老爷子感叹道。 苏老爷子没说话,只是抬头望向远处依旧阴沉的天空,眉头皱得更紧,脸上满是担忧,神色凝重地低语:“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啊。” 躲雨的村民们往林子里走了一段便停下了脚步,没人敢往深处去,在这荒郊野岭,密林里藏着什么都说不准,落单就意味着死亡,这点苦日子里熬出来的规矩,谁都不敢破。 可大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道惨白的闪电突然撕裂天空,将雨幕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咔嚓”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林子外围,一棵碗口粗的高大树木应声断裂,焦黑的断口处冒着青烟,火星落在雨水中,发出“滋滋”的声响,很快就灭了,只留下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啊!”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小孩子吓得扑进母亲怀里,浑身发抖,哭声混着雨声更显凄惨;老人们双腿发软,若不是身边有家人死死搀扶着,怕是早就瘫坐在泥里了。 苏灵捏着被风吹起的蓑衣下摆,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淡绿色的光,视线穿透厚重的雨幕,将周围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树林里的每一棵树,都像随时会被天雷劈中的目标,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雨水、泥土的腥气,还有那丝挥之不去的焦糊味。 她心中隐隐不安,虽说自己恢复了些灵力,可这点本事哪能对抗天雷?在雨天的树下待着,简直是送上门找虐。 “不能待在这儿!这林子密,雷雨天太危险,再等下去说不定要出人命!” 苏灵忽然出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沉稳的力量,足以传到身边每个苏家人的耳中,唯独少了苏大川一家。 早上柳氏看到苏灵教姜家村人认野菜,心里很是不痛快,少不了阴阳怪气几句,苏老婆子哪容得她这么放肆,当场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 柳氏觉得没脸,便赌气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苏老爷子不忍心看苏大川左右为难,便让他带着家当,去跟柳家人同行。 经苏灵提醒,苏家人顿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来林子里躲雨是为了活命,可留在这儿被雷劈中,照样是死路一条。 第49章 顽强的生命力 “老天爷这是不给活路啊!”苏老婆子紧紧攥着苏灵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苍老的声音里满是颤音。 “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总会好起来的。” 苏灵感受到她掌心的冰凉,悄悄渡了一丝灵力过去。 苏老婆子只觉得一股暖意从掌心蔓延开来,原本冻得发僵的身体慢慢暖和起来,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苏灵,对上她眼中温和的安抚,心中的不安与恐惧渐渐消散,慌乱的情绪也平稳了许多。 “爹,咱们该怎么办?” 苏大强眉头紧锁,看着不远处乱糟糟的人群,心里没了主意,只能向身边的苏老爷子求助。 苏老爷子撑着板车的车辕,抬头望了望头顶交错的树枝,又看了看远处雨幕中模糊的官道,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乖宝儿说得在理,这林子确实不安全,咱们不能待在这儿了。” “可冒这么大的雨走官道,泥泞难行不说,万一有人受了风寒撑不住倒下,岂不是更麻烦?”苏大牛皱着眉,满脸担忧地说道。 姚氏也慌了神,急声道:“爹,娘,要不咱们再等等?说不定这雷就劈这一下,等雨小点儿了再走?”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更亮的闪电划破天际,“轰隆”一声巨响紧随其后,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林子里好几棵树的枝叶被风吹得剧烈晃动,像是下一秒就要断裂。 姚氏瞬间脸色煞白,双腿一软就往地上坐,身边的苏灵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拉了她一把,将人稳稳提了起来。 人群中的惊呼声再次响起,有村民开始慌了神,试探着往林子外围挪动,可脚刚迈出一步,就被瓢泼大雨逼了回去,没人敢真的冲进这能浇透骨头的雨里。 “等不得!这云层越来越厚,雷声也越来越近,再等下去,说不定还会有树被劈中。咱们往官道上挪,找些低矮的灌木丛旁躲着,总比在这高大树林里安全!” 苏灵深吸一口气,看着云层中,若隐若现的闪电,眼中闪过担忧,声音比之前多了几分坚定。 她的话刚落,不远处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蓑衣下的衣袍早已湿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 待来人走近,苏家人才认出是郑村长的儿子郑直。 “你怎么跑过来了,可是有事?”苏大牛连忙上前搀扶住他,将人带到苏家人面前,苏老爷子疑惑地问道。 “苏叔,方才又有树被劈了,再待在这儿就是等死!” 郑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因焦急而沙哑,几乎要被雨声盖过,“方才我爹和族老们商量了,咱们不能等雨停,现在就冒雨往南走!官道虽泥泞,但总比在林子里挨雷劈强!” 苏家人怔愣了一瞬,随即都认同地点头。 “说得对,咱们逃荒本就是赌命,与其在这儿等着被天雷砸中,不如拼一把!路上大伙儿互相帮扶着,总能撑过去!” 苏老爷子叹了口气,沉声道。 “大牛,你们三个跟三小子一起去传信,记得注意安全,别走散了。”苏老爷子见郑直还要去找分散在林子里的众人传消息,便让自家三个孙子跟着帮忙。 三人没有丝毫犹豫,紧了紧身上的蓑衣,便向周围四散开去,苏灵悄悄留了丝神识在三位兄长身上,万一遇到危险,也好能立刻帮忙。 消息传开,树林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声。 “这雨这么大,走官道不得摔死啊!” “我家娃儿才三岁,哪禁得住这么折腾!” “可不走又能咋办,留在这儿也是等死……”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满脸愁苦,却没人敢真的反驳,方才天雷劈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死亡的恐惧压过了对淋雨的抱怨。 郑村长的大儿子郑毅用力敲了敲铜锣,“哐哐”的锣声穿透雨声,,他浑厚的声音盖过了议论声。 “都别怨了!想活命的就赶紧收拾东西,青壮年帮着老弱妇孺,咱们分批往官道上挪!谁要是掉队,可没人能回头找!” 村民们虽满心无奈,却也只能咬着牙行动起来。 有人把仅有的干粮紧紧塞进怀里,生怕被雨水泡坏;有人用布条把孩子牢牢绑在胸前,一手护着孩子,一手扶着老人;还有人将自家老人扶上板车,几人合力推着,一步一挪地往树林外走。 脚下的泥地湿滑难行,每走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力气,时不时有人摔倒,溅起一身泥浆,手肘、膝盖磕得生疼,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撑着地面爬起来,继续往前走,没人敢停。 就在这时,苏灵注意到,姜家村的姜海等人正分散在人群中,主动帮着永安村的孤寡老人扛东西。 苏灵看着姜家村人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满意点头。 之前永安村有不少村民不满她教姜家村人识别野菜,觉得“自家的本事被外人学了去”,私下里没少抱怨。 可此刻看到姜家村人在危难时刻伸出援手,苏灵相信,那些不满的声音也会渐渐消散。 毕竟在这样的绝境里,互帮互助才是活下去的希望,哪还有什么“自家”“外人”的分别。 这一幕不仅落在苏灵眼里,也被郑村长和一众族老们看了个正着。 郑村长原本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对着身边的族老感叹道:“没想到姜家村的人这么仗义,危难时候还能想着帮咱们永安村的人,这份情得记着。” “这姜家村的人是个机灵的,懂道理。”苏老爷子也低声感慨,言语间满是夸赞。苏 老婆子笑着点头:“是啊,都是逃荒的苦命人,就该这样互相帮衬着。” 说话间,苏家一行人已经挪到了官道上,周围的村民也稀稀拉拉地跟了过来。 每个人的裤脚都沾满了泥,有的干脆成了个“泥人”,头发贴在脸上,狼狈不堪,可眼神里却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 大雨依旧倾盆,官道上的泥水深一脚浅一脚,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跟泥地较劲,鞋底子早就被泥浆裹满,重得抬不起脚。 但没人再抱怨,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有往前赶,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姜家村和永安村的人渐渐混在一起,你帮我推一把板车,我扶你一把老人,孩子的哭声被雨声盖过,却有更多温暖的话语在人群中传递。 在茫茫雨幕中,这支队伍虽艰难,却坚定地朝着南方前行,像一道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光,在绝境中寻着生路。 苏灵望着眼前这幅景象,心中忽然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惊讶。 曾以为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在天灾面前只会惶恐退缩,可此刻,他们眼中闪烁的不是绝望,而是一种近乎执拗的求生欲。 ——那是为了活下去,哪怕摔得满身是泥、哪怕冻得嘴唇发紫,也绝不停下脚步的韧劲。 而此刻,她忽然对“凡人”这两个字有了全新的认知:他们没有灵力护身,没有通天本领,却有着最顽强的生命力,在绝境中靠着彼此的帮扶,硬生生在风雨里踏出一条生路。 这份认知像一缕微光,悄悄落在苏灵心底,让她的心境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第50章 山神庙 雨势总算在天擦黑时弱了些,细密的雨丝像扯不断的银线,顺着蓑衣的针脚缝隙往里钻,黏在皮肤上凉得发腻,又带着挥之不去的湿意,让人浑身发紧。 郑村长领着队伍在泥泞里深一脚浅一脚摸索了近两个时辰,裤腿早被泥浆裹得沉甸甸的。 直到绕过官道旁的矮坡,一座破败的山神庙才终于撞进眼帘,那塌了半边的庙门在风里吱呀作响,剩下的半块门板晃得人心慌,可门楣上“山神庙”三个被风雨磨得模糊的字迹,此刻却比任何灯火都亮,成了众人眼里唯一的指望。 “前面是山神爷的庙!大伙再加把劲,进庙就能躲雨了!” 郑村长的声音裹着疲惫,尾音都有些发颤,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号召力。 众人像是得了救命符,原本拖沓的脚步瞬间快了起来,扶着老人、牵着孩子,一窝蜂似的往庙里涌,连鞋底的泥块掉在地上都顾不上看。 走在最前头的苏灵一家子,刚踏过门槛,目光就被庙角缩着的五六个人勾住,那几人也是逃荒的打扮,补丁摞补丁的衣裳沾满泥污,怀里紧紧抱着干瘪的布袋,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见永安村和姜家村两百多人的队伍涌进来,他们眼里满是警惕,却没一个敢出声驱赶。 毕竟这队伍哪怕透着疲惫,也透着一股拧成绳的紧绷劲儿,哪里是他们几个人能招惹的?只能往角落又缩了缩,硬生生让出大半片还算干燥的空地。 庙里头满地积灰,蛛网在梁上垂成了片,几尊神像断了胳膊缺了头,歪斜在墙角蒙着厚尘。 可没人在意这些,大家只顾着四处打量,争抢着找相对干爽的角落安顿,脚步声、咳嗽声、孩子的哭闹声瞬间填满了这座冷清的庙宇。 苏灵在靠里的墙根寻了处避风的地方,小心地帮苏家二老脱下笨重的蓑衣,蓑衣吸饱了雨水,入手沉甸甸的。 “爷奶,你们先歇歇脚。” 苏灵扶着苏家二老坐下,又拍了拍肩上的碎雨,脱下自己身上笨重的蓑衣,叮嘱一句,便转身就去帮苏母孙夏花和大嫂姚氏生火。 干燥的木柴燃起,窜起细小的火苗,驱散了破庙一角的黑暗,众人眼前才亮堂起来。 苏大强则带着三个儿子,整理自家的物品,并贴心的用油布在靠墙的地方麻利地搭了个小隔断,边角用石头压牢实,刚好能容下一个人换衣裳。 “爹娘,先把湿衣裳换了吧,别冻出病来。” 苏母从装行李的旧木箱里翻出两件干爽的旧衣裳,补丁处还留着细密的针脚,她捧着衣裳走到二老面前,声音放得极轻。 苏婆子点了点头,接过衣裳时眼角弯了弯,见苏老爷子裤腿上的泥污都凝成了块,还在往下滴水,便催道:“老头子你先去换,别磨蹭。” 苏老爷子没推辞,湿裤子贴在腿上,又凉又沉,实在难受,他接过衣裳,弯腰钻进了隔断里,油布轻轻晃了晃,又很快稳住。 苏母转身去给家里其他人找换洗衣物,苏婆子却没闲着,绕着那不大的隔断来回转,眼睛像要盯穿油布似的。 她先是伸手拽了拽隔断边缘的油布,确认没松垮,又蹲下.身,手指顺着油布与地面的缝隙轻轻捋过,连一丝透光的缝都不肯放过,嘴里还小声念叨:“这油布看着旧,可别破了口子。” 苏灵看得好奇,凑到苏母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娘,奶这是干啥呀?想瞧阿爷换衣裳,直接进去不就成了?在外面瞅着,能瞅出啥来?” 苏母手里叠衣裳的动作顿了顿,抬眼嗔了苏灵一下,声音里带着点无奈:“你这丫头,嘴里没个正形,别瞎琢磨。” 话音刚落,就见苏婆子又绕到隔断另一侧,踮着脚扯了扯顶部的油布,指尖反复摩.挲着布面,生怕哪里有疏漏。 苏灵忍不住又凑过去,贴着苏母的耳朵打趣道。 “娘你看,奶这仔细劲儿,比咱们缝新衣裳时还上心呢!依我说啊,阿爷换衣裳哪用这么讲究,就算漏.点缝,难不成还能有人偷着看?” 这话刚好被转身的苏婆子听了去,她伸手在苏灵额头上轻轻一点,眼里满是宠溺,又带着点哭笑不得。 “你这傻丫头,想啥呢?哪是为了你阿爷!” “不为阿爷,那是为了啥呀?” 苏灵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苏婆子拉着她往旁边挪了挪,声音压得更低,还不忘扫了眼庙里的其他人:“你看看这破庙,人挤人的,要是隔断遮不严实,女人们换衣裳时被人瞅见了,那多丢人?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姑娘家的名声多金贵,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毁了。我多检查几遍,大伙换衣裳也能安心些。” 苏灵这才恍然大悟,脸颊“唰”地红到了耳根,她赶紧抱住苏婆子细瘦的胳膊蹭了蹭,声音软下来:“阿奶,你真好!是我想岔了。” “你这丫头,从小就心思单纯。”苏婆子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慈爱,“以后遇事多琢磨琢磨,别总凭着机灵劲瞎猜。” 正说着,苏老爷子换好衣裳从隔断里走了出来,灰布短褂衬得他精神了些,见祖孙俩聊得热闹,便笑着催道。 “别唠了,你们也赶紧去换衣裳,暖和暖和。” 苏家几人很快换好了干衣裳,身上的寒意散了大半,围在刚生起来的火堆旁,看着火苗跳动,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对面的柳家人却没这么舒坦,他们瘫坐在地上,个个脸色发灰,瞧见苏家这边有条不紊的模样,眼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 “哼,有些人就是会装样子,不就弄了块破油布挡着吗,还真把这破庙当自个儿家了,又是生火又是换干衣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带了多少好东西呢!” 柳氏的大嫂张桂兰裹着那件洗得发白、还沾着泥点的旧棉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声音不大不大,刚好能让周围的柳家人听见。 “你少说两句!” 柳氏的大哥柳青山皱着眉,伸手拽了拽张桂兰的袖子,声音里带着点呵斥。 “人家苏家那是心细,比咱们想得周到,别在这眼红嚼舌根。” “我哪说错了?” 张桂兰不依,反而把头抬得更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大川,见他只是低头整理东西,半点要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她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嘴角的嘲讽更浓了。 柳氏心里本就憋着气,见张桂兰要挑事,也跟着蠢蠢欲动,刚要开口附和,却猛地对上苏大川看过来的眼神。 眼中狠戾的警告,吓得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敢出声。 “少说些没用的闲话!”苏大川不动声色地扫了张桂兰一眼,眉头皱得更紧,转头对着柳氏沉声道,“赶紧把干衣裳找出来给虎子换上,要是冻着孩子,有你后悔的!” 张桂兰被苏大川那不带温度的眼神看得心头发虚,赶紧低下头翻找自己的包裹,假装忙碌,不敢再吭声。 柳氏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挪到板车旁去翻箱笼,盖在箱子上的油布不知什么时候掉了,雨水顺着箱子的缝隙渗进去,里面的衣裳湿了大半。 她翻来翻去,最后只找出两件薄薄的旧单衣,布料洗得单薄,根本抵不住这秋夜的寒气。 苏大川看着柳氏手里那两件可怜的单衣,又瞧了眼怀里冻得瑟瑟发抖的苏小虎,孩子的嘴唇都发紫了,牙齿打颤的声音听得人心疼。 他 心中的怒火,蹭蹭蹭的往外冒,气得拳头攥得咯咯响。 当初要不是柳氏总在管不住嘴,挑弄是非,跟大哥一家也不至于闹得不愉快,他们如今也该跟苏家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待在一块儿,哪用得着跟柳家这群好吃懒做的人凑在一起受这份罪? 柳家二老就一甩手掌柜,啥事儿也不管;老大柳青山是个没主见的,遇事只会往后缩,张桂兰又嘴碎又爱眼红;老二柳青河两口子更是又懒又馋,整日就想着占便宜;老三柳青石是个混不吝的,在村里时就招猫逗狗,没人待见。 整个柳家,就没一个能让人省心的!之前赶路的时候,柳家人总想着蹭苏家的水和干粮,苏家人不乐意给,还反过来抱怨苏家小气。 这样的岳家,让苏大川觉得脸上都没光。 第51章 夜里怕爹娘熬不过去 “大川哥,衣裳都湿了,这可咋整啊?”柳氏忽视苏大川眼里的怒火,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凄凄艾艾地问道。 “爹,我冷……”苏小虎冻得缩成一团,小手紧紧拽着苏大川的衣角,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苏大川看着儿子可怜的模样,心里的火气瞬间被心疼压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伸手把儿子紧紧抱进怀里,用自己的外套裹住孩子小小的身子,声音放柔:“行了,别哭了,咱们先想办法把衣裳弄干。” 他环顾了一圈,柳家那边连个火堆都没生起来,几个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根本指望不上。 目光最终落在了苏家那边,只见苏家的火堆烧得正旺,苏灵和苏母正围着火堆烤着什么,暖黄的火光映在她们脸上,看着就让人觉得暖和。。 苏大川犹豫了半天,心里就算再不满,也不能让儿子冻着,他咬了咬牙,对柳氏说道。 “走,咱们去苏家那边,借他们的火堆烤烤衣服,顺便把湿衣服换了。”。 咱们之前跟大哥他们闹得那么僵,他们能乐意吗?”柳氏愣了一下,语气里满是不情愿,脚下也没动。 “不乐意也得去!总不能让孩子冻出病来!” 苏大川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不再多说,抱着儿子率先朝苏家的火堆走去。柳氏没办法,只能捏着那两件薄薄的旧单衣,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刚走没两步,张桂兰突然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拉住柳氏的胳膊,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说道。 “小妹,跟你婆家说一声,能不能顺便借个火?咱家这边连个火堆都没有,夜里怕是熬不住。” “要借火你自己去!”柳氏心里本就不痛快,被张桂兰这么一缠,语气更冲,甩开她的手就往前赶。 张桂兰被怼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一想到自家夜里没火取暖,指不定要冻成什么样,还是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只是刻意跟苏大川一家三口拉开了两步距离,生怕被人看出她是特意来蹭火的。 苏大川抱着苏小虎刚走到苏家火堆旁,姚氏最先瞧见孩子冻得打摆子的模样,心疼得不行,立刻站起身往旁边挪了挪,给他们腾出位置,声音里满是关切:“二叔,快把虎子放下来烤烤火,你看他小脸冻得都发紫了。” 苏婆子也抬眼瞧了瞧苏小虎,眉头微微蹙起,她虽不待见苏大川夫妻,可孩子是无辜的,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哪里忍得住? 她赶紧从怀里摸出个用粗布包着的烤红薯,布面还透着热气,递过去时语气软了些:“来,虎子,拿着暖暖手,刚烤好的,还热乎着呢。” “谢谢奶奶。”苏小虎怯生生地看了看苏大川,见父亲点头,才伸出冻得发红的小手接过红薯,声音细弱,瞧着十分乖巧,跟往日里的熊孩子判若两孩,引得苏灵都不由得侧目。 苏大川看着苏家人对儿子的关心,心里像是被暖流裹住,之前的不满和抱怨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抱着儿子走到火堆旁,不好意思地说道。 “娘,大嫂,麻烦你们了,我们的衣服湿了,想借你们的火堆烤烤,顺便……顺便借隔断换身衣服。”。 “这有啥麻烦的?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苏婆子笑着摆了摆手,还特意往旁边挪了挪,给他们腾出更宽敞的位置。 苏母也站起身,指了指隔断的方向,语气里满是体谅:“隔断没人用,你们赶紧去换,别着凉了。” 苏大川连忙道谢,抱着儿子钻进了隔断,柳氏闷头跟在后面,见苏家人没一个主动跟她说话,也只能低着头,不敢吭声。 苏家人像是看不到柳氏一眼,没人搭理她,而是看向后面跟过来的柳氏娘家大嫂张桂兰。 放慢脚步的张桂兰见苏家人好说话,也壮着胆子走了过来,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带着几分讨好。 “苏大娘,苏大嫂,我想借你们的火用用,我家那边连个火堆都没升起来,夜里怕爹娘熬不过去。” 苏灵听了这话,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啥叫“夜里怕爹娘熬不过去”?这话听着,倒像是他们苏家不借火,柳家二老要是出点事,就是他们的错似的! 苏灵心里想着,那边苏婆子已经先开了口,语气里听不出丝毫不满,只淡淡道:“借火没啥,都是同村的,哪能看着老人受冻?你先回去把干柴架好,再来这边拿块燃着的木炭引火,省得来回跑浪费功夫。” 话落,苏婆子还特意从火堆里挑了块烧得旺却没多少火星的木炭,用枯枝扒拉到一边,方便张桂兰等会儿来取。。 张桂兰没想到苏婆子考虑得这么周全,脸上瞬间浮现出羞赧之色,连忙点头应道:“哎!谢谢亲家大娘!我这就去架柴!”说着转身就往柳家那边跑,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些。 苏灵看着张桂兰的背影,凑到苏婆子身边,小声道:“阿奶,她刚才说那话多气人啊,您还对她这么好。”。 苏婆子拍了拍苏灵的手,目光落在不远处缩着的柳家二老身上,轻声道:“她说话没分寸,可老人和孩子是无辜的。这逃荒路上,多个人帮衬,就多份底气,跟她计较这些干啥?” 苏灵琢磨着苏婆子的话,点了点头。 确实,眼下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揪着一点错处不放,反而伤了和气,往后路上再遇到难处,更是难办。 没一会儿,张桂兰就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柳青山。 见了苏家人,柳青山脸上满是不好意思,笑着说道:“亲家大娘,又麻烦你们了。”。 苏婆子摆了摆手,从火堆里夹起那块预留好的木炭,递给柳青山。 “不用这么客气,快拿去引火吧,这天儿冷,早生起火早暖和。”。 柳青山接过木炭,连声道谢,双手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火星灭了,又怕烫着自己,和张桂兰一起快步往自家那边去了。 第52章 破庙救人 苏大川一家三口将湿衣在火边烤得半干,苏大强还想留他们吃个饭,可苏大川只是摇了摇头,抱着熟睡的苏小虎,脚步没半分迟疑地往柳家人聚集的角落走去。 柳氏跟在后面,鼻尖萦绕着身后陶罐里飘来的肉香,那香气混着杂粮的醇厚,丝丝缕缕勾着人的馋虫,她忍不住狠狠咽了口唾沫,目光落在前面苏大川的背影上,心里的火气直往上冒。 虽说苏家分了他们一家三口十天的口粮,可终究没彻底分家,凭什么不能留下吃碗肉糊糊? 这可是实打实的荤腥,平日里哪能轻易吃到?她实在摸不透,自家男人到底在犟什么。 苏灵望着苏大川一家果断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苏大川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对人心情绪的感知本就比常人敏锐,苏大川看向他们时,眼底偶尔泄露出的那点嫉恨,她可半点没漏过。 当初柳氏因为他们教姜家村人识别野菜而撒泼闹腾,苏灵暗地里可没少“敲边鼓”,看似劝和,实则句句戳中柳氏的痛处,就是为了把柳氏气走。 这样一来,也能间接把苏大川从他们身边支开。 最后计划成了,两人去了柳家人那边,苏灵才算松了口气,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毕竟老话都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在自己羽翼未丰、没能力彻底护住家人之前,远离麻烦,才是最稳妥的保护方式。 破庙外,雷声裹着雨幕滚滚而来,淅淅沥沥的雨水砸在残破的瓦片上,又顺着窗棂滑落,“滴答、滴答”的声响,倒像是大自然奏响的独属于雨天的乐章。 庙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永安村各家的陶罐里,肉糊糊正冒着氤氲热气,那股子肉香混着谷物的清甜,像无形的丝线,在潮湿憋闷的空气里缠缠绕绕,飘得满庙都是。 角落里,几个流民缩在那儿,身上的衣裳破得遮不住体,脸颊瘦得凹了进去,一双双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些陶罐,喉头不停上下滚动,显然是被香味勾得按捺不住。 可他们也只敢偷偷张望,每当目光扫过围在陶罐旁的永安村人,又会飞快地缩回去,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上的补丁,满是忌惮。 有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汉子,实在按捺不住,悄悄往前挪了两步,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可他刚靠近永安村人的圈子,就被一个壮实的妇人狠狠剜了一眼。 “看什么看?这是我们永安村自己省出来的口粮,难不成你还想抢?”妇人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像块石头砸在地上,掷地有声。 那汉子被吓得一瑟缩,脸上瞬间堆起讪讪的笑,脚步往后退了好几步,重新缩回角落,只是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眼底深处一丝恶意飞快闪过。 他偷偷抬眼,跟旁边两个同样盯着口粮的流民交换了个眼神。三人都没说话,只像蛰伏在暗处的野兽,沉默地盯着眼前的“猎物”,等着可能出现的机会。 灵捧着粗瓷碗,小口小口喝着温热的肉糊糊。 碗里的肉不算多,大多是切碎的杂粮和野菜,可在这缺衣少食的乱世里,已是难得的美味。 她一边慢慢吃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那些流民的小动作,她都看在眼里,心里暗暗警惕:人多眼杂的地方,最容易生出事端,容不得半点马虎。 其实永安村人也不是故意要显摆,晚上都煮肉糊糊,实在是白天淋了雨,人人都冻得打哆嗦,想着吃点热乎的荤腥,能暖暖身子,也免得着凉生病。 吃完糊糊,苏灵本想找个安静的角落打坐修炼。 自从能引气入体后,她每天都得抽出些时间修炼,才能让体内的力量稳步提升。可破庙里挤得满满当当,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永安村的村民和流民,连块能舒展身子的空地都难找。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起身,目光在庙里有限的空间里慢慢逡巡,想看看能不能寻到个相对清净的角落。 “乖宝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苏母抬头瞧见苏灵四处张望,还以为她是要去解手,连忙起身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娘,我刚才吃多了,想溜达溜达消消食。” 苏灵也压低声音回答,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虽说苏家如今的粮食也不算富裕,可前段时间休整后,家家户户多少存了点粮,苏灵也算真切体会到了“有一种饿,叫你娘觉得你饿”。 每顿饭,苏母都要往她碗里多盛些,顿顿都吃得她撑得慌。 可这会儿庙里各家都只够温饱,她哪敢说自己“吃撑了”,生怕招来旁人的嫉恨。 “行,那你慢慢溜达,别往人少的地方去,当心出事。” 苏母慈爱地笑了笑,随即扫了眼角落里的流民,声音又压低了几分,细细叮嘱道。 苏灵了然地点点头,转身朝着庙中央的神像走去。 那神像早已破败不堪,泥塑的胳膊断了一只,掉在旁边的地上,脸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连五官都快看不清了,神像前的供桌更是歪歪斜斜的,桌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一看就很久没人打理了。 苏灵绕到神像后面,这里比前面更显狼藉。 地上堆着不少干枯的枯草和破旧的垃圾,还有几件烂得没法穿的衣裳,散落在各处。她小心地迈着步子,生怕踩到什么尖锐的东西,可刚走没两步,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苏灵连忙稳住身子,低头看向脚下的枯草堆,素手轻轻一挥,上面的稻草簌簌散开,一抹深色的绸布露了出来。 那绸布质地精良,顺滑柔软,跟破庙里的破败景象格格不入,她心里顿时一动。确认周围没人往这边看后,她悄悄掐了个诀,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灵力飞出,地上的稻草瞬间四散开来。 很快,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绸布衣裳,只是此刻衣裳早已被鲜血浸透,变得破烂不堪,暗红色的血渍凝结在布料上,看着触目惊心。 男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像张薄纸,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有一口气在,却已是昏迷不醒,连一丝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苏灵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 在这乱世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贸然救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指不定会惹上什么麻烦。更何况这男人的情况看着实在不好,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断气。 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男人身上,似乎有一层极淡的金色光晕在隐隐流动,若有若无,却异常纯净。 功德金光? 那是功德金光! 苏灵心里猛地一震,她对这金光再熟悉不过,只有积累了大功德的人,身上才会萦绕着这样的光晕。 她的修炼之路本就与功德息息相关,若是能救助这身负功德之人,不仅是积德行善,对她自身的修行,更是大有裨益。 想通其中的利弊,苏灵立刻打消了袖手旁观的念头。 她快步走出神像后面,找到正在收拾陶罐的苏大强,急忙说道:“爹爹,神像后面有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还有气,我们得救救他!” “救人?”苏大强愣了一下,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语气里满是迟疑,“这破庙里的人来路不明,咱们贸然救了,要是惹上麻烦怎么办?” “爹爹,他看着不像是坏人,而且现在要是不管他,他肯定活不过今晚。”苏灵急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况且老话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既然遇上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旁边的苏家人听到动静,也都围了过来。 苏婆子走上前,看着苏灵急切的模样,也帮着劝道:“是啊,大强,好歹是条人命,能救一把是一把,别让人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没了气。” 苏大强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行,那大牛、二牛、三牛,你们跟我过去,先把人抬出来,再去把有福哥请来看看。” 村里的林有福原本是个兽医,专门给村里的鸡鸭牛羊看病,可永安村没有正经的赤脚大夫,后来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也都去找他。 时间久了,他的“业务范围”也就慢慢扩展了,村里人还常拿当初苏家人说的“兽医也是医”打趣他,说他是“全能大夫”。 苏家人一拍即合,苏大强便带着苏大牛三兄弟,跟着苏灵往神像后面走去。 杂乱的枯草中,浑身是血的男人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残破的绸布下,几道狰狞的伤口还在隐隐渗血,看得几人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倒吸一口凉气。 “小心点,别碰着他的伤口。” 苏大强低声叮嘱,率先伸手托住男人的后背,其他汉子也连忙上前,一人扶着肩膀,一人托着双腿,小心翼翼地将男人抬了起来。 男人看着清瘦,身子却意外地沉,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 几人快步将男人抬回苏家这边,苏母早已在之前生火的位置铺好了厚厚的旧草席,火堆虽已灭了,可地面还留着余温,躺在上面足够暖和,也能避免男人因失血过多失温而死。 将男人轻轻放在草席上,苏大强转身对苏三牛说道:“小三子,你赶紧去把你有福叔请来,动作快点,别耽误了。” 苏三牛应了声“知道了”,抬腿就往破庙另一头跑去。 外面的雨还没停,冰冷的雨水裹着寒风,透过半敞开的木门灌进来,将门口的地面打湿了一大.片。 林有福这会儿正披着块破旧的油布,缩在火堆边瑟瑟发抖,他没抢到好位置,只能在角落凑活。 一听苏三牛说有个重伤的人要他去看,也没片刻迟疑,连忙拿起身边的旧药箱,跟着苏三牛快步往苏家这边来。 这边人刚安顿好,苏母和苏婆子就端来了热水,苏大牛还扯过旧油布在旁边帮着遮挡,苏大强和苏二牛则小心地帮男人擦拭脸上的血污。 没一会儿,林有福就跟着苏三牛到了。 他蹲在男人身边,先伸出手指搭在男人的手腕上,闭上眼睛仔细诊脉,片刻后又睁开眼,翻了翻男人的眼皮,查看瞳孔的反应。 接着他又掀开盖在男人身上的粗布床单,仔细查看伤口情况,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眼底满是凝重。 “有福兄弟,怎么样?这人还有救吗?”苏大强凑上前,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目光紧紧盯着林有福的脸。 周围的村民也都围了过来,伸长脖子好奇地看着,连那些原本缩在角落盯着口粮的流民,也忍不住探头张望,想看看这来路不明的男人能不能活下来。 “难啊。” 林有福收回搭在男人腕上的手,缓缓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无奈,“他伤口太深了,还伤着了要害,失血又多,脉息弱得像根游丝,能不能撑过去,我实在没把握。” 他本就是个半吊子,之前跟着游医学的也只是皮毛,对付些头疼脑热还行,遇上这种重伤,实在是力不从心。 “不过我先给他清理伤口,敷上止血的草药,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林有福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随身的旧药箱,从里面拿出晒干的止血草药和一卷粗纱布,那些草药还是前段时间他跟着村里人上山采的,没想到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村民们听了林有福的话,都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人小声嘀咕。 “看样子是没救了,这丫头还非要救,白费力气。” 苏灵站在一旁,将这话听得真切,却没有丝毫动摇。 她望着男人身上若隐若现的功德金光,心里清楚: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放弃。 林有福在苏大强的帮助下,动作麻利地清理着男人的伤口,草药敷上去的瞬间,男人的身子微微抽搐了一下,却依旧没有醒来。 苏灵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伤口上,悄悄往前挪了挪,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趁着没人注意,轻轻点在男人的眉心。 那丝灵力顺着眉心缓缓渗入男人.体内,像一缕清泉,悄悄滋养着他枯竭的生机。 片刻后,男人原本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许,胸口的起伏也清晰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