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骄阳》 第1章 第1章 梦中身 窗外的月光被城市的光污染稀释成一片模糊的灰白,寂静笼罩着深夜的居民区。 盛世雅苑的10栋只有三楼的一个窗户里,还透出一点顽强的暖黄光晕。 沈知意盘腿坐在柔软的懒人沙发上,秀气的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结,几乎能夹死一只路过的不幸飞蛾。 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她写满生无可恋的脸上,文档顶端那行加粗的标题——“后现代主义视角下网络文学的叙事范式转型研究”——像是一道嘲讽的符咒,下面却只有可怜巴巴的三行开头,以及无数个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的闪烁光标。 “范式……转型……转型个鬼啊!” 她哀叹一声,猛地向后一倒,把自己摔进懒人沙发更深的怀抱里,望着天花板上简单的吸顶灯,眼神放空。 “文献看得头昏脑涨,怎么落到笔头上就这么难……” 论文瓶颈像一团湿漉漉的棉花,堵住了她所有的思路出口。 明明感觉自己懂了,可要清晰地表达出来,却难如登天。这种无力感让她格外烦躁。 放弃吧,今晚是挤不出来了。 她自暴自弃地想,伸手摸向旁边充电线上岌岌可危的手机。 电量显示15%,和她此刻的脑容量预警线差不多。 熟练地点开那个绿色的读书APP,目光在花花绿绿的书封上逡巡,最后停留在了一本名叫《豪门浮沉》的小说上。 “啧,名字真俗。” 她撇撇嘴,但手指还是诚实地点了进去。 导师说过,要研究网络文学,就得沉浸式体验。 嗯,她现在是带着“学术研究”的崇高目的来阅读的,绝对不是为了逃避论文。 起初,她确实带着几分挑剔和审视。 开篇是经典的“真假千金”设定:流落民间十七年的真千金顾清越被找回豪门顾家,性格懦弱,敏感自卑,在学校是备受欺凌的小透明,在家里是格格不入的边缘人。 而假千金顾瑾沐,优雅美丽,学霸光环,长袖善舞,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女。标准的配置,熟悉的套路。 “这个顾清越,也太憋屈了。” 沈知意一边看一边小声吐槽, “被欺负了不敢吭声,回家了也不敢表达,活得像个小影子。” 但随着剧情深入,她翻页的速度越来越慢。 作者用细腻的笔触刻画了顾清越内心的挣扎与无助,也展现了顾瑾沐在完美面具下的身不由己和清醒认知。 尤其是那位早早出场、作为顾家商业帝国继承人的哥哥顾景深,冷漠寡言,气场强大,对突然多出来的妹妹态度疏离,却会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用他自己的方式解决掉一些针对顾清越的麻烦。 算是顾清越唯一的温暖了,可惜顾清越就是个小跑灰用来衬托女主顾瑾沐的存在,书中明确暗示,顾景深是这场豪门浮沉中,喜欢女主顾瑾沐的男主角之一。 而沈知意,作为一个阅文无数主要是为了“学术研究”的现代女大学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果然,伪兄妹之间的暧昧拉扯才有看头”她喃喃自语,甚至在想女主顾瑾沐最后到底会跟谁在一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疯批傅云深,哦还有那个跟顾家有婚约的未婚夫。 手机电量顽强地掉到了5% 她手忙脚乱地扯过充电器接上,动作流畅得如同本能,视线始终黏在屏幕上。 剧情已经过半。 顾清越在学校的处境愈发艰难,以姜月柔为首的小团体变本加厉对付她,而女主假千金顾瑾沐的追求者们也开始陆续登场,包括那个据说很疯批的傅云深。 就在这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网中,有一个名字,偶尔会以一种近乎背景板的方式出现——秦砚修。 书中对他的描述极少,只说是底蕴深厚的百年世家继承人,神秘低调,与顾景深相识,但交集不深。偶尔在顶级宴会场合被提及,是连顾家都需要仰望的存在。 作者似乎只是用他来衬托这个豪门世界的顶层格局。 “秦砚修……” 沈知意念叨着这个名字,“名字挺好听,可惜是个工具人背景板。” 她对他印象不深,只记得外甥陆辰逸似乎很怕他这个舅舅。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看顾景深那种冰山之下暗藏熔岩的张力。 正当她沉浸在女主疯狂爽快打脸女配,顾景深与女主感情纠葛的时候,不由感叹顾清越的存在真的是无人注意,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不断被欺负,最后还要被人利用的气愤中炮灰的命就不是命吗。 这时,手机连续震动了几下。 微信家庭群跳了出来。 妈妈:[意意,还在写论文吗?别熬太晚了,身体要紧。厨房砂锅里温着山药排骨汤,饿了就去喝一碗。] 后面跟着一个“早点睡觉”的可爱表情包。 紧接着是弟弟沈知乐那个欠揍的家伙:[@沈知意报告老妈,我刚打完游戏,看见老姐房间灯还亮着!她肯定在偷偷刷剧或者看小说,绝对不是在写论文!] 后面跟了一串“暗中观察”的狗头表情。 沈知意看着屏幕,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心底那点因为论文和小说剧情带来的郁闷,瞬间被这熟悉的温暖驱散。 她拥有一个多么普通又幸福的家庭啊。 父母经营着一家小公司,家境殷实,虽比不上书中的豪门,但也从小衣食无忧,被爱包围。 爸爸有点小严肃但极其宠她,妈妈温柔体贴,厨艺一流,还有个虽然整天和她互怼打闹,但关键时刻绝对护着她的弟弟。 她自己也性格开朗,朋友一堆,生活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眼前的论文和明天吃什么。 这种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温暖,与书中顾清越那个冰冷、充满算计和隔阂的豪门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唉,顾清越要是生在我家,肯定不会被养成那种性子。” 沈知意叹了口气,带着一种局外人的惋惜和莫名的底气,“要是我穿成她,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霸凌的家伙揍得满地找牙,然后报警、找家长、闹学校,一套组合拳下来,看谁还敢惹我!至于家里……抱紧妈妈大腿,跟姐姐搞好关系,再把那个冰山哥哥捂热了……” 她甚至开始天马行空地脑补起来,完全没意识到“flag”已然高高立起。 手机电量充到了20%了。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都沁了出来。 窗外的天色依旧沉暗,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凌晨三点十分。 困意如同浓雾般席卷而来,大脑因为长时间的信息输入和情绪波动而疲惫不堪。 她强撑着又看了几页,文字开始变得模糊、摇晃。 “不行了……撑不住了……” 她含糊地嘟囔着,眼睛慢慢合上,她并未注意到小说书页正在快速往回翻,然后停留在第一卷的一个小**——顾清越被几名校霸等人堵在巷子里,即将遭受更过分的欺凌,而顾景深似乎正驱车前往学校…… 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滑落,枕在了一本摊开的《文学理论导论》上。 台灯依旧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笼罩着她沉睡的侧脸,长睫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嘴角似乎还带着一点对小说情节的意犹未尽,以及属于她沈知意的、无忧无虑的松弛弧度。 窗外万籁俱寂,这个温暖小窝里的女孩,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她对即将发生的、颠覆她所有认知的奇妙际遇,一无所知。 那本未看完的《豪门浮沉》,像一枚悄然启动的时空密钥,静静躺在她的手边。 随着一道光束没入沈知意脑海,世界犹如按下暂停键,安静的异乎寻常。 第2章 第2 章 巷口围猎 剧痛。 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进太阳穴,又猛地搅动。 沈知意在一片尖锐的痛楚中恢复意识,尚未睁眼,就先闻到了潮湿的霉味、垃圾腐烂的酸臭,以及……一种劣质香水的浓烈气味。 “啧,这张脸,看着就让人不爽。” 一个娇纵的女声在头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沈知意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个穿着陌生校服、打扮流里流气的女生,她们围成一个半圆,像打量货物一样俯视着她。 而她,正蜷缩在一条肮脏、逼仄的巷子角落,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手臂和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这不是她的房间,不是她的电脑前,更不是她那个温暖的小窝。 “醒了?” 另一个女生嗤笑一声,抬脚不轻不重地踢在她的小腿上,带着侮辱的意味, “还以为你真晕过去了呢,顾清越。” 顾清越?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插入了沈知意混沌的脑海,瞬间开启了闸门——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 顾家。 十七年前医院混乱中抱错。 流落乡下的真千金。 半个月前刚被认回。 眼前这所学费高昂的私立高中。 因为初来乍到,害怕太过引人注目,拒绝了家里豪车接送,只想低调融入……却因此被这些同学认定为“穷酸”、“好欺负”。 原主顾清越,有着惊人的美貌,却因长期的底层生活养成了懦弱自卑的性格,面对欺凌,只会瑟瑟发抖,逆来顺受。 而领头的这个,叫张薇,家里有点小钱,仗着认识几个校外混混,在学校里拉帮结派,最喜欢欺压她认为“不如”自己的人。 原主因为那张过于出众的脸,转学第一天就成了她的眼中钉。 记忆融合的刺痛与现实的屈辱交织,沈知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但随即,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如同岩浆般从心底喷涌而出! 不是做梦 她是真的…… 穿进了那本昨晚还在吐槽的小说《豪门浮沉》里, 成了这个开局就被虐得惨不忍睹的真千金顾清越! “跟她废话什么?” 张薇不耐烦地撇撇嘴,对着旁边一个拿着手机的女生示意, “扒了她的外套,给她拍几张‘纪念照’,看她还敢不敢装清高,勾引陈学长!” 几个女生闻言,脸上露出兴奋而残忍的笑容,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 那只穿着廉价帆布鞋的脚,又一次踩在了沈知意(顾清越)的手背上,用力碾磨。 疼痛让沈知意彻底清醒,也让她眼底最后一丝迷茫被冰冷的锐利所取代。 她,沈知意,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种气! 父母宠爱,弟弟“敬畏”,朋友一堆,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别人动她一根手指头的道理? 就算穿成了顾清越,她也绝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包子! “拿开你的脏脚。” 一个冰冷至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与这具身体原本气质截然不同的强硬。 巷子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张薇几人似乎没料到这个一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受气包会突然开口,还是用这种语气。 张薇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挑衅了权威,怒火更盛:“哟?还敢顶嘴?看来是教训得不够!” 她伸手就想去扯沈知意的头发。 就在那只涂着鲜艳指甲油的手即将碰到发丝的瞬间—— 沈知意动了!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总是盛满怯懦和泪水的眼眸,此刻清亮如寒星,里面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戾气和鄙夷。 被踩住的手腕巧妙一翻,反手就扣住了张薇的脚踝,用力向旁边一拽! “啊!” 张薇猝不及防,惊叫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倒在地,手肘磕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沈知意却趁着这空隙,忍着全身的酸痛,迅速站了起来。 她拍了拍沾满灰尘的校服裙子,动作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从容,甚至还有几分……嫌弃? “你……你敢推我?!” 张薇在地上反应过来,气得脸都扭曲了,尖声叫道, “给我打!按住她!把她的衣服给我撕了!” 剩下的几个女生回过神来,虽然对顾清越突然的转变有些惊疑,但长期形成的欺压习惯让她们再次围拢过来,眼神不善。 拿着手机的女生更是兴奋地将镜头对准了她,准备记录下“精彩”画面。 沈知意(顾清越)冷冷地扫过她们每一张脸,将她们的样貌牢牢记住。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 她没有逃跑,也没有求饶,反而向前一步,主动迎向了那个冲在最前面、身材最壮硕的女生。 在对方伸手抓来的瞬间,她侧身避开,同时脚下精准地一绊,右手手肘借着转身的力道,狠狠撞在对方的后心! “呃!”那壮硕女生闷哼一声,直接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吃屎。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狠劲。 这是沈知意小时候跟隔壁退伍老兵学的几招防身术,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另外两个女生见状,吓得顿住了脚步。 “怕什么!她一个人而已!” 张薇挣扎着爬起来,气急败坏地喊。 沈知意却笑了,那笑容冰冷,带着十足的嘲讽。 她目光落在那个依旧举着手机的女生身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拍啊,继续拍。最好拍清楚点,把你们这张张恶心的脸,还有怎么校园霸凌、试图猥亵、侮辱同学的过程,全都拍下来!”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威慑力。 “这些都是证据。” 沈知意抬起下巴,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张薇等人瞬间有些发白的脸,“故意伤害、侮辱、猥亵未遂,甚至可能涉及传播□□物品……你们说,把这些视频、照片,还有我这一身伤交给警察,交给学校,再让我爸……哦,就是顾宏,顾氏集团的顾宏,找几个媒体朋友‘稍微’报道一下,你们,还有你们家里那点小产业,够不够赔?够不够死?” “顾……顾氏集团?” 张薇的声音开始发抖,脸上血色尽褪。 她家里是做建材的,仰仗顾氏鼻息而活,她之所以敢这么欺负顾清越,就是认定她是个没背景的穷学生,谁能想到…… 那个拿手机的女生手一抖,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胡说!你怎么可能是……” 另一个女生色厉内荏地反驳,但眼神已经充满了恐惧。顾清越不是穷鬼吗?怎么会是那个顾家的…… “需要我现在打电话,让顾家的司机,或者我那个据说脾气不太好的哥哥顾景深,过来接我,顺便跟你们聊聊吗?” 沈知意慢条斯理地拿出那个被原主藏得好好的、最新款的手机,在她们面前晃了晃。 那是她回顾家后,名义上的母亲林婉塞给她的。 “顾景深”三个字,像是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张薇等人最后的侥幸。 那个在商场上以手段冷硬闻名的顾家继承人,是他们父辈提起来都要小心翼翼的人物……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们。 “对……对不起!顾同学,我们错了!我们有眼无珠!” 张薇第一个反应过来,几乎是涕泪横流地道歉,再无之前的嚣张气焰。 “手机!把手机给我!” 她疯了一样扑过去,捡起地上的手机,手忙脚乱地想要删除里面的照片和视频。 沈知意冷眼旁观,并没有阻止。 她知道,真正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删完了?”看着张薇删完,几乎要瘫软在地,沈知意才淡淡开口,“现在,轮到我了。”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在张薇等人惊恐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按下了“110”。 “喂,您好,我要报警。” 她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镇定。 “地点是环圣婴中学后巷,我正在遭受多名同学有组织的校园霸凌,对方涉及殴打、侮辱、试图强行拍摄不雅照片,对我造成了严重的身心伤害。是的,我需要警方介入处理,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挂断电话,她又拨通了通讯录里那个署名“哥哥”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后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低沉而略带不耐的男声:“什么事?”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带着细微颤抖,却又足够让人听清的委屈和坚定语气说道: “哥,我在学校后巷,被人打了。已经报警了,你能……来一下吗?” 她没有过多描述自己的惨状,也没有哀求,只是陈述事实和提出需求。这种反常的镇定,反而让电话那头的顾景深沉默了一瞬,随即,那低沉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冷硬:“位置发我,十分钟到。” 电话挂断。 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巷口外,隐约传来了警笛由远及近的呼啸声。 警笛声由远及近,清晰可闻,像催命的符咒,敲打在张薇几人的心尖上。 她们面如死灰,有人甚至开始低声啜泣,后悔的情绪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们。 阳光费力地挤进狭窄的巷道,照亮了少女挺直的脊梁,和她眼中那簇再也不会熄灭的、骄阳般的火焰。 以后她就是沈清越,一个全新的沈清越! 第3章 第3章 骄阳初芒 巷口的阴影里,陆辰逸单肩挎着限量版书包,嘴里叼着根未点燃的细长香烟,百无聊赖地倚在斑驳的墙壁上。 逃掉枯燥的经济学概论,他正准备去车库取他的新跑车兜风,却被巷子里传来的动静绊住了脚步。 起初, 他以为是女生间寻常的扯头花戏码,懒得理会。 直到那个被围在中间、靠着墙蜷缩的女生抬起脸 ——灰扑扑的校服掩不住惊人的清丽,尤其那双眼睛,明明带着生理性的泪光和痛楚,深处却燃着一种他从未在“顾清越”身上见过的、近乎桀骜的火焰。 他认识她,顾家那个刚找回来、据说胆小如鼠的真千金。 他甚至还因为母亲和顾太太的交情,被迫在一次家宴上跟她打过照面,那时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无趣得很。 可眼前这个…… 他看着她猛地发力,用一手堪称漂亮的擒拿技巧扣住张薇脚踝,将人狠狠拽倒在地。 动作干脆,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有意思。”陆辰逸挑了挑眉,彻底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饶有兴味地观摩起来。 他看着她用语言作刀,精准地剖开张薇几人外强中干的本质; 看着她冷静地报警,条理清晰地陈述罪状; 甚至看着她给顾景深打电话,语气里听不出多少害怕, 反而有种……物尽其用的冷静。 这可不是他认知里那个受气包顾清越。 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巷子里死寂的恐惧。 张薇和她的同伙们面如土色,有人开始低声哭泣,有人试图求饶,却被沈知意(顾清越)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快步走进巷子,看到眼前的景象 ——几个打扮流气的女生瑟瑟发抖,一个模样出众却校服凌乱、手臂带着明显淤青的少女冷静地站在中间。 “谁报的警?” 年长些的警察开口。 “是我。” 沈知意上前一步,声音清晰稳定,“警察先生,是我报的警。她们,” 她指向张薇几人,“对我进行了持续的校园霸凌,包括但不限于肢体殴打、言语侮辱,并试图强行拍摄我的不雅照片。手机里的证据她们刚刚删除,但我保留了通话记录和现场状况,并且,”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怀疑这可能不是第一次,建议警方可以深入调查她们是否还有其他受害者。” 逻辑清晰,诉求明确,甚至懂得引导调查方向。 年轻些的警察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这女孩的镇定出乎意料。 张薇急了,尖声叫道:“警察叔叔,不是的!是她先动手打人的!你看她把我朋友打的!” 她指着那个最早被沈知意肘击倒地、现在才勉强爬起来的壮硕女生。 沈知意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挽起校服袖子,露出手臂上新鲜的抓痕和淤青,又将后背被墙壁磨破、渗出血丝的地方示意给警察看:“正当防卫,警察先生。如果我不反抗,现在被拍下不雅照、身心受创的人就是我。她们人多势众,我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的证据更直观,处境也更符合受害者逻辑。 “都先跟我们回派出所做个笔录!” 年长警察一挥手,定了调子。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线条流畅、价格不菲的黑色轿车稳稳停在了巷口。 车门打开,一条包裹在昂贵西裤中的长腿迈出,接着,身形颀长、面容冷峻的顾景深走了下来。 他显然刚从某个正式场合或会议室出来,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气场强大,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混乱的现场,最终落在沈知意身上。 看到她凌乱的校服和手臂上的伤痕时,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眼神更冷了几分。 “哥。” 沈知意唤了一声,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通知任务。 顾景深走到她身边,目光先确认她无大碍, 然后才转向警察,递上一张名片:“我是顾景深,她的哥哥。具体情况如何?”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警察显然认出了他或者他的车,态度更加慎重,简单说明了情况。 顾景深听完,脸色沉静,只对沈知意说了一句:“先去车上等,这里我来处理。”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命令,却也是一种无声的维护。 沈知意点点头,没有多言,依言走向那辆黑色的轿车。 经过陆辰逸身边时,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陆辰逸却看着她挺直的、甚至带着几分傲然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有趣,太有趣了。 这只小野猫,藏得可真深。 他掐灭了根本没点着的烟,走上前,吊儿郎当地跟顾景深打了个招呼:“顾哥。” 顾景深看到他,略微颔首:“辰逸?你怎么在这?” “逃课,碰巧看了场好戏。” 陆辰逸笑嘻嘻地,目光却意有所指地瞟向沈知意离开的方向,“顾哥,你家这位……真千金,可不简单啊。刚才那一下,”他比划了个擒拿的动作,“帅得很。” 顾景深眼神微动,没有接话,但看向张薇那几个人的目光,愈发冰寒。 派出所内,顾景深展现了雷厉风行的手段。 他带来的律师迅速介入,不仅固定了沈知意单方面的证词和伤情鉴定,还开始施压调查张薇等人过往的霸凌记录。 在顾家的权势和确凿的证据面前,张薇家那点仰人鼻息的产业背景根本不值一提。 学校领导很快被惊动,校长亲自赶了过来,额头上满是冷汗。 圣樱学院虽是贵族学校,但也极其看重声誉,如此恶劣的霸凌事件若是传开…… 顾景深没有过多废话,只明确表达了顾家的态度: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后续的处理快得惊人。 第二天,学校的公告栏就贴出了处分通知:张薇等参与霸凌的五名学生,因情节恶劣,严重违反校规校纪,予以开除学籍处分。 同时,学校宣布将开展为期一个月的“反校园霸凌”专项教育活动。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全校。 所有人都震惊了。 那个默默无闻、甚至被暗中嘲笑为“土包子”的顾清越,不仅狠狠反击了霸凌者,还直接让她们全部滚出了圣樱? 甚至连顾家那位鲜少露面的冰山继承人都亲自出面为她撑腰? 一时间, 关于顾清越的议论纷纷扬扬,猜测、好奇、忌惮……各种目光开始聚焦在这个刚刚回归不久的真千金身上。 而事件的中心——沈知意,此刻正坐在回顾家的车上。 窗外是飞速倒退的街景,她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属于顾清越的精致却难掩稚气的脸庞,眼神平静无波。 这一仗,只是开始。她既然成了顾清越,就不会再让任何人随意践踏。 属于沈知意的灵魂,将在这具身体里,活出截然不同的、骄阳般的人生。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疾驰的车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恍若初升的骄阳,锐利,且不可阻挡。 第4章 第4章 归家与筹谋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离圣樱学院,将方才那场闹剧般的风波隔绝在外。 车内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空调细微的风声。 沈知意,或者说,现在的顾清越,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偏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高楼大厦,霓虹初上,勾勒出与她原本世界并无二致的繁华都市轮廓,却又透着一种陌生的、属于书中世界的浮华气息。 身体的疼痛已经缓和,但记忆的融合与方才激烈的情绪对抗,让她精神上感到一阵疲惫,以及一种奇异的亢奋。 她真的在这里了, 成了《豪门浮沉》里的顾清越,那个开局凄惨、结局…… 她甚至不知道原主确切结局的真千金。 她虽有原主的记忆,但是原主也初来这里,可以说一无所知,目前她只能通过小说里的只言片语来了解自己所处的世界。 父亲顾宏: 典型的商人,利益至上。 将家族企业和声誉看得比什么都重。 对原主这个突然回归、带着“污点”的女儿,感情复杂,有血缘上的责任,但更多的是衡量其能带来的价值,或者避免其可能带来的麻烦。 记忆中,原主回来后,他过问得不多,态度客气而疏离。 母亲林婉: 优雅的豪门太太,擅长交际,内心却有着传统女性的柔软。 对抱错孩子一事怀有深深的愧疚,尤其面对亲生女儿顾清越在乡下受苦十七年的事实。 她想要弥补,但原主的怯懦自卑与这个家的格格不入,让她有时感到无力,这份愧疚中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逃避。 她是这个家里,对原主流露善意最多的人,尽管这善意有时显得小心翼翼。 哥哥顾景深: 顾氏集团的准继承人,年轻有为,性格冷峻,气场强大。 他对突然多出来的妹妹没有多少温情,更像是对待一个需要妥善安置的“责任”。 记忆中,他话很少,目光锐利,原主很怕他。但方才在巷口,他出现得及时,处理得干脆,虽然态度依旧淡漠,却提供了一种实质性的庇护。 这个人,心思深沉,难以捉摸。 姐姐顾瑾沐: 原书的女主,被顾家精心培养了十七年的名媛。 美丽,优秀,举止得体,无论在学业还是社交场合都无可挑剔。 她对原主的回归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无波无澜。 没有敌视,没有亲近,保持着一种礼貌而周全的距离。 她似乎坦然接受了自己身份的变化,依旧按照既定轨迹生活,优雅,独立,清醒。 父亲曾明确说过,希望姐妹俩好好相处。 车子驶入一片环境清幽、戒备森严的别墅区,最终在一栋气派非凡的欧式别墅前停下。 雕花的铁门缓缓打开,灯光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 “到了。” 顾景深简洁地开口,率先下车。 立刻有穿着制服的佣人上前恭敬地打开车门。 顾清越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将属于沈知意的锐利和冷静小心地收敛起来,垂下眼睫,努力模仿着原主那种带着点怯生生、又有些无措的神态,跟着下了车。 踏入灯火通明、装修奢华却难掩冰冷的大厅,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林婉第一个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和担忧:“清越!你怎么样了?景深在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的,只说你在学校遇到点麻烦,吓死妈妈了!” 她拉着顾清越的手,上下打量着,看到她手臂上经过处理依旧明显的淤青,眼眶瞬间就红了,“这……这是怎么弄的?疼不疼?” 顾清越任由她拉着,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微凉和颤抖,心里迅速盘算。 她抬起眼,努力挤出一丝像是安抚又带着委屈的笑容,声音放轻,带着点依赖:“妈,我没事了。就是……就是跟同学有点误会,已经处理好了。” 她刻意避重就轻,没有诉苦,反而显得懂事。 果然,林婉见她这样,愧疚感更甚,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声音哽咽:“都是妈妈不好,没照顾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顾宏坐在客厅中央昂贵的意大利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茶,脸色不太好看。 见到她们进来,他放下茶杯,目光严肃地落在顾清越身上:“怎么回事?在学校惹什么麻烦了?” 语气带着惯常的审视。 不等顾清越回答,跟在后面进来的顾景深便言简意赅地开口:“不是她惹麻烦。是几个不长眼的学生霸凌她,动了手。已经处理了,开除。” 顾宏眉头皱得更紧,但听到“开除”二字,神色稍霁,似乎更在意事情是否圆满解决,是否会影响顾家声誉。 “圣樱的管理竟然如此松懈?看来需要跟校董会沟通一下了。” 他沉吟道,随即看向顾清越,语气放缓了些,“既然没事了,以后在学校谨慎些,别再招惹是非。”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实则带着撇清责任的意味。 顾清越心里冷笑,面上却乖巧点头:“知道了,爸爸。”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顾瑾沐缓缓走了下来。 她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浅米色家居服,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优美纤细的脖颈。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客厅里的众人,最后落在被林婉搂着的顾清越身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声音温和悦耳:“妹妹回来了。” 听不出太多情绪。 “姐姐。”顾清越轻声回应,迅速打量了她一眼。 顾瑾沐确实很美,是一种经过精心蕴养、毫无瑕疵的美,气质清冷又端庄。 她站在哪里,哪里就好像自动成了舞台中心。 “瑾沐也下来了。” 林婉擦了擦眼角,拉着顾清越坐到沙发上,依旧握着她的手不放,对顾瑾沐说, “你妹妹在学校受了欺负,唉……” 顾瑾沐走到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姿态优雅,闻言,看向顾清越,语气平和:“没事就好。以后遇到麻烦,可以跟家里说。” 话很得体,却带着一种公式化的意味,仿佛在履行某种义务。 顾宏看着两个女儿,清了清嗓子,旧话重提:“清越刚回来,很多地方不熟悉,瑾沐,你多带带她,姐妹俩要互相照顾,好好相处。”这是他每次家庭谈话几乎都会强调的点。 顾瑾沐微微颔首:“我会的,爸爸。” 顾清越也低着头,小声道:“我会听姐姐话的。” 心中却已飞快地定下了初步策略。 父亲重利,暂时难以打动,但可以利用他重视家族声誉这点,让自己显得“有价值”而非“麻烦”。 哥哥顾景深,心思难测,保持距离,必要时可借势,但不可依赖。 姐姐顾瑾沐,这位原书女主,清醒独立,目前看来并无恶意,但也绝无姐妹情深。 维持表面和平即可,不宜深交,也需防备。 那么,眼下最容易突破,也最能提供即时庇护的,就是这位心怀愧疚、情感丰富的母亲——林婉。 扮演原主那种怯懦需要尺度,完全复制只会再次被忽视。 她需要适当流露出原主可能有的、激发母亲保护欲的特质,比如脆弱中的坚强,懂事下的委屈,以及对母爱的渴望和依赖。 先稳稳抱住母亲这条大腿,在这个陌生的豪门立足,然后再图其他。 想到这里,顾清越悄悄反手握紧了林婉的手,将身体往她那边靠了靠,像一只寻求温暖和庇护的幼兽。她抬起眼,看向林婉,努力让眼神显得依赖又带着点后怕的湿润,轻声说:“妈,我有点累了,想先回房间。” 林婉立刻心疼地拍拍她的手: “好,好,妈妈陪你上去。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宵夜?” “不用麻烦了,妈。” 顾清越摇摇头,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您陪我一会儿就好。” 母女俩相携上楼,留下客厅里神色各异的三个顾姓人。 顾宏看着她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顾景深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文件。 顾瑾沐则端起佣人刚送上来的花茶,轻轻吹了吹热气,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这一局,初来乍到的沈知意,凭借对剧情的了解和自身的冷静分析,为自己选定了一条看似柔软,实则最为稳妥的初始路径。 顾家这潭深水,她已伸出了试探的第一只脚。 第5章 第5章 明珠拂尘 林婉亲自将顾清越送回了房间。 推开厚重的实木房门,即使是拥有成年灵魂、见过些世面的沈知意,也不由得在心里小小地吸了一口气。 这间卧室大得有些夸张。 整体是柔和的香槟色与奶油白基调,地上铺着触感柔软昂贵的加厚地毯。 中央摆放着一张古典柱式雕花大床,轻盈的纱幔从天花板垂落。 巨大的落地窗外连接着宽敞的阳台,夜色中能望见庭院里精心打理过的园林景观。 这还只是睡眠区。 林婉拉着她,又推开一扇双开门,里面是一个步入式衣帽间,规模堪比小型精品店。 一排排悬挂整齐的当季高定服装、分门别类放置的鞋包、以及中央玻璃柜里那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珠宝首饰,几乎闪花了顾清越的眼。 “这些……都是给我的?” 顾清越适时地流露出些许惊讶和不确定,符合一个刚从“朴素”环境转换过来的人该有的反应。 林婉见她这样,心疼又欣慰,柔声道:“当然是给你的,我的女儿。以前亏欠你的,妈妈都想补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们明天就让品牌方送新的册子来挑。” 顾清越走到衣帽间中央,指尖拂过一件件质地精良的衣物,目光扫过那些璀璨的宝石和珍珠。 香奈儿、迪奥、华伦天奴…… 很多连标签都没拆。 她心中那个属于沈知意的灵魂在雀跃欢呼:天啊,这都是真金白银啊!以前刷爆信用卡也未必舍得买一个的包,现在像白菜一样堆在这里! 她脸上适时地泛起一点红晕,带着点羞涩和满足,看向林婉:“很喜欢,谢谢妈。就是……太贵重了,我有点不习惯。” “傻孩子,跟自己妈妈客气什么。” 林婉见她喜欢,心情大好,“你好好休息,明天让造型师来给你搭衣服。 在学校里,我们顾家的女儿,绝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这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显然昨天的霸凌事件也刺激到了她。 送走林婉,顾清越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演戏也是体力活。 她重新走进衣帽间,像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饶有兴味地欣赏着这些“物质充足”的证明。 她拿起一条钻石项链,对着光看它切面的火彩;又试背了一只限量款的鳄鱼皮包,在落地镜前转了转。 “有钱真好啊……” 她忍不住感叹出声。 既然回不去,那代替顾清越好好享受这泼天的富贵,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人生选项。 至少,物质层面绝对满分。 心情愉悦地放下包,她打算去洗漱。 走进与卧室相连的、堪比五星级酒店套间的浴室,巨大的大理石台面上摆放着全套高端护肤彩妆产品。 她俯身靠近镜子,想看看这张据说“长相出众”的脸,在小说里被描绘得如何惊艳。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的脸庞,五官确实精致,标准的鹅蛋脸,鼻梁秀挺,唇形饱满。 然而…… 顾清越微微蹙眉。 这张脸竟然跟自己在现实世界的脸有七八分相似,在看看身形也极为相似,难怪自己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只是脸色为什么显得有些暗沉发黄? 眉毛似乎被刻意修得杂乱了些,显得没精神。 头发也是,虽然柔顺,但毫无造型可言,刘海过长,几乎遮住了那双本该很出彩的杏眼。 她凑得更近,用手指沾了点水,擦拭了一下脸颊。 指尖带下一层淡淡的、与肤色接近的粉底痕迹。 她又仔细看了看眉毛,发现边缘有被眉笔刻意画粗、画乱的迹象。 原来如此。 顾清越看着镜中这张被刻意“加工”得灰扑扑、泯然众人的脸,一时无语。 原主……竟然是在故意扮丑。 她回想起书中的描述和原主的记忆。 因为美貌,在转学时引来更多关注和嫉妒;因为性格懦弱,无法应对这些目光,索性就想办法掩盖起来,以为低调就能换取平安。 结果呢? 反而因为“穷”和“土”被变本加厉地欺负。 “有资源不用,傻不傻……” 顾清越对着镜子里的影像,低声叹息,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长得好看是资本,藏着掖着算什么?别人欺负你,难道是因为你不够丑吗?” 她拧开水龙头,用卸妆水仔细地、彻底地清洁了脸庞。当那些人为的暗沉和杂乱被洗去,镜中逐渐显现出一张白皙透亮、眉眼如画的脸。 五官的优越性完全展现出来,尤其是那双眼睛,清亮有神,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天然的娇媚与灵动。 “这才对嘛。” 顾清越满意地拍了拍自己水嫩的脸颊。 沈知意本就是自信开朗的性子,对美貌从不排斥,反而善于利用。 如今有了这么好的底子和硬件,干嘛要暴殄天物? 她决定,从明天起,顾清越这个人设,得改改了。 第二天清晨。 造型师早早到来,根据顾清越的要求,为她精心打扮。 过长的刘海被修剪成轻盈的空气感,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眉形。 脸上只用了轻薄的底妆和提升气色的口红,突出她本身优越的骨相和皮相。 一身剪裁合体的某奢侈品牌早秋系列连衣裙,搭配简约的珍珠耳钉,既符合学生身份,又不失矜贵。 当她走下楼梯时,餐厅里的几个人都明显愣了一下。 林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喜悦:“清越,这样打扮多好看!早该如此了!” 顾宏抬眼看了看,没说什么,但眼神里闪过一丝满意。 女儿形象出众,在某些场合也是家族的加分项。 顾景深依旧沉默用餐,只是在顾清越坐下时,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秒。 顾瑾沐抬起眼帘,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妹妹今天很精神。” 她的赞美得体,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 用餐完毕,准备去学校。 司机早已将一辆崭新的、标识低调但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的豪车停在门口。 更引人注目的是车旁站着的一个年轻男子。 身高目测超过一米八五,穿着合体的黑色西装,肌肉线条将西装撑得鼓鼓的,寸头,五官硬朗,眼神锐利,站姿笔挺,一看就不好惹。 “这是?” 顾清越看向林婉。 林婉解释道:“这是家里给你安排的保镖,阿威。以后他负责接送你和保障你的安全。” 经过昨天的事,顾家显然加强了安保措施。 顾清越了然,心里甚至有点想笑。 这配置,越来越有豪门千金那味儿了。 她点点头,走向车子。 阿威沉默地为她拉开车门,动作标准利落。 车子驶出顾家别墅,汇入车流。 车内空间宽敞,气氛却有点安静得尴尬。 顾清越从后视镜里看着前排正襟危坐、像尊门神一样的阿威,眼珠转了转,决定活跃下气氛。 “阿威,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呀?”她声音清脆,带着点好奇。 阿威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语气一板一眼,像在汇报工作:“报告小姐,退役军人。” “哇,厉害!” 顾清越很给面子地捧场,然后又问,“那你身手一定很好咯?能打几个?” 阿威似乎没料到小姐会问这个,顿了一下,依旧严肃:“保护小姐安全是我的职责。具体数量无法预估,但会尽力。” 顾清越被他这认真劲儿逗乐了,憋着笑,继续逗他:“那如果遇到昨天那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阿威眼神一厉,声音沉了几分:“会依法依规,在确保小姐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制止一切威胁行为。并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顾清越终于忍不住, “噗嗤”笑出声来。 这人,也太一板一眼了,跟个机器人似的。 “好吧,好吧,依法依规。” 她笑着靠回座椅,“那以后我的安全就交给你啦,阿威……老师?” 她故意拉长语调,带着点戏谑。 阿威的耳根似乎微微红了一下,但脸上表情依旧绷得紧紧的:“是,小姐。叫我阿威就好。” 看着他窘迫又强装镇定的样子,顾清越心情大好。 这个保镖,有点意思。 当这辆豪车在圣樱学院门口稳稳停下,当精心打扮、光彩照人的顾清越由一位身材健硕、气场迫人的保镖护送着走下車时,原本喧闹的校门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学生都惊呆了。 那个传言中“穷酸”、“土包子”的顾清越? 那个昨天刚把张薇一群人送进局子并导致她们被开除的顾清越? 她……她竟然是坐着这种级别的车来上学? 还带着一个看起来就能一拳打死牛的保镖? 她长得……竟然这么好看?!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各种震惊、探究、羡慕、嫉妒的目光聚焦在顾清越身上。 顾清越却仿佛毫无所觉,她微微抬着下巴,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自信从容的浅笑,在阿威的护卫下,步履从容地走进了校园。 灰姑娘的戏码结束了。 从今天起 所有人都将知道 圣樱学院来了一位真正的、不好惹的顾家千金。 阳光洒在她身上,珍珠耳钉折射出温润却耀眼的光芒。 第6章 第6章 抉择与新途 圣樱学院的教学质量确实对得起它高昂的学费和响亮的招牌。 窗明几净的教室,先进的教学设备,师资力量雄厚,课程设置也远比顾清越想象中更有深度和趣味。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摊开的书本上,形成斑驳的光晕。 讲台上,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风度翩翩的历史老师正在侃侃而谈,将枯燥的历史事件串联成生动的故事。 顾清越听得入神,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记录下要点和自己的想法。 抛开那些糟心事,单纯作为学生沈知意,她是享受这种汲取知识的过程的。这让她恍惚间觉得自己还在原来的世界,为了论文和学业头疼,却也充实。 然而,这种沉浸式的学习体验总是短暂的,且不断被打断。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 好奇的、探究的、审视的、甚至带着隐隐敌意的。 当她抬头与讲台互动,或者起身去洗手间时,那些目光便如影随形。 窃窃私语声在她经过时会刻意压低,却又在她走远后重新响起,像一群恼人的蚊蚋。 课间休息时,这种氛围更为明显。 她所在的班级,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的同学,在她靠近时会不自觉地停顿,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 有人会试图跟她搭话,语气却带着过分的小心和打探: “顾同学,你这支笔是XX牌子的限量款吧?真好看。” “清越,昨天送你来的那个……是你家保镖吗?好酷啊。” “听说张薇她们家……好像遇到点麻烦,跟你家有关吗?” 这些问题看似寻常,却都带着一层试图窥探她背景和底细的目的。 顾清越维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用“谢谢”、“嗯”、“不清楚”之类简短的话语应付过去。 她不想惹事,但也绝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者被当成什么新奇物种来围观。 她去洗手间,隔间外传来毫不避讳的议论: “就是她啊,顾家那个刚找回来的……” “看着是挺漂亮的,没想到手段那么狠,张薇直接就被开除了。” “嘘!小声点,你别惹她……” “怕什么?她还能把我们都开了不成?” 顾清越在隔间里,对着镜子补口红的手顿了顿。 镜中的少女眉眼精致,却笼着一层淡淡的厌倦。 她不是原主,不会因为这些话就伤心难过,但她讨厌这种无处不在的窥探和评判。 就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动物,再好的待遇,也失去了最基本的自在。 这种环境,太消耗心力了。 她来上学是为了学习,为了体验不同的人生,不是为了天天应付这些无聊的目光和猜测。 午餐时间,她独自坐在食堂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即使如此,依然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 她慢条斯理地吃着精致的餐点,胃口却没那么好了。 目光扫过食堂里那些衣着光鲜、谈笑风生的学生们,他们自成一个个小圈子,壁垒分明。 而她,像一个误入的异类,格格不入。 “也许,这里并不适合我。” 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她需要的不是一个需要时刻绷紧神经、应对各方审视的战场,而是一个能让她稍微喘口气、真正专注于学习和适应“顾清越”这个新身份的地方。 圣樱学院,因为张薇事件和她刻意的高调亮相,已经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在这里,她永远是“那个刚回来的、不好惹的顾家真千金”,这个标签会盖过一切。 转学的想法一旦生出,便迅速扎根、蔓延。 晚上回顾家,气氛比往常略显凝重。 显然,顾清越在学校被“围观”的事情,或多或少传到了家里。 林婉看着她,欲言又止,眼神里满是担忧。 餐桌上 顾宏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目光看向顾清越,语气是惯常的沉稳,带着决策者的口吻:“清越,今天在学校感觉怎么样?我听说,有些同学不太懂事?” 顾清越放下汤匙,抬起头,没有诉苦,也没有抱怨,只是用一种平静而认真的语气陈述:“爸,妈,哥,姐。圣樱的学习环境很好,老师教得也不错。” 她先肯定了优点,然后才转折,“但是,同学们似乎对我……太过关注了。这让我觉得有点困扰,很难静下心来学习。”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神色各异的家人,最终落在顾宏脸上,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在想,或许换一个环境,对我更好。” 桌上安静了一瞬。 林婉立刻接口,语气急切:“换!必须换!我就知道那些人还会说闲话!我们清越受委屈了。老顾,你看……” 她看向丈夫。 顾宏沉吟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考虑的显然更多。 “转学不是小事。圣樱已经是本市顶尖的学校之一。而且,刚发生那些事就转学,外界会不会觉得我们顾家怕事?或者觉得清越……”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怕被解读为顾清越无法适应顶尖环境。 一直沉默用餐的顾景深忽然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切中要害:“圣樱现在的环境对她不利,流言蜚语会影响学习和成长。换一个起点更高的地方,未尝不可。”他说话向来简洁,却很有分量。 顾瑾沐也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声音温和地加入讨论:“如果妹妹觉得不适应,转学确实是个选择。我现在就读的斯蒂兰学院,学术氛围和生源质量都不错,管理也更……严格一些。” 她措辞谨慎,没有直接比较,但点明了关键。 “斯蒂兰?” 顾宏眼神微动。那是真正的顶级贵族学院,汇聚了这个城市乃至周边地区最顶尖家族的后代,门槛极高,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看重家世背景和底蕴。 顾瑾沐能进去,也是因为顾家这些年的积累和她自身的优秀。 将顾清越也送进去,无疑是在向整个圈子宣告顾家对这个亲生女儿的重视,也是一种强有力的保护。 在那里,学生们见惯了世面,虽然竞争更激烈,圈子更固化,但至少明面上会更注重体面和规则,不会像圣樱这样因为一点风波就闹得沸沸扬扬。 “斯蒂兰……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顾宏显然心动了。 这既能解决女儿当下的困境,也能进一步提升顾家的形象,彰显实力。 林婉立刻表示支持:“对对对!斯蒂兰好!让清越和瑾沐一个学校,姐妹俩也有个照应!” 她看向顾瑾沐,眼神带着期许。 顾瑾沐微微颔首:“如果妹妹愿意来,我会帮忙尽快适应。”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顾清越身上。 顾清越心里明镜似的。 斯蒂兰,书中的重要舞台之一,男主的背景板母校,姐姐顾瑾沐的主场,未来还会有更多“剧情人物”登场。 那里是更深的豪门漩涡,但也意味着更高的起点和更多的可能性。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期待和放松的笑容,看向顾宏和林婉:“我听爸爸妈妈的安排。姐姐在的学校,我一定去。”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顾家的效率极高,尤其是涉及到家族颜面和子女教育。 不过两天时间,转学手续便已办妥。 圣樱学院那边,对于顾清越的离开,校方似乎是松了口气——这尊大佛,他们也有些供不起了。 离开圣樱的那天,天气很好。 顾清越没有多少留恋,她坐在车里,看着那座现代化的校园在视野中渐渐远去。 阿威依旧沉默地坐在驾驶座,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难得主动开口,声音还是一板一眼:“小姐,新学校会更好。” 顾清越有些意外,随即笑了:“借你吉言,阿威老师。” 她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斯蒂兰学院,绝不会轻松。 那里有更复杂的规则,更挑剔的目光,以及……那位在原书中惊才绝艳、却在此刻的她认知里依旧模糊的“背景板”——秦砚修可能留下的传说,以及与他相关的人。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懵懂闯入、只能被动承受的顾清越。 她是沈知意,带着现代的灵魂和清晰的目标,主动选择了踏入这个棋局。 新的战场,她来了。 第7章 第7章 斯蒂兰的惊鸿 斯蒂兰皇家学院,与其说是一所学校,不如说是一座坐落于半山腰的微型城邦。 哥特式与现代主义风格完美融合的建筑群,错落有致地散布在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和古老林木之间。 远远望去,尖顶拱窗在阳光下闪烁着沉稳的光泽,厚重的历史感与无处不在的奢华气息交织,无声地诉说着其积淀的底蕴与门槛。 顾家的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穿过气势恢宏、需要严格验证身份的铁艺大门,最终停在主教学区前的一片开阔广场上。阿威率先下车,一如既往地沉默而高效地为顾清越拉开车门。 当顾清越踏出车门,脚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时,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她还是在心里轻轻“哇”了一声。 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带着一种清冽又昂贵的味道。 来往的学生们,无论男女,身上都透着一种从小被精心蕴养出来的从容与矜持,衣着看似简约,细节处却彰显着不凡的品味和家世。 比起圣樱那种外露的“贵气”,这里更内敛,也更……有压迫感。 她今天穿的是斯蒂兰的定制校服——剪裁精良的藏蓝色西装外套,同色系的百褶短裙,搭配纯白丝质衬衫和一条印着斯蒂兰徽章的领带。 这身校服仿佛自带滤镜,将她本就出色的容貌和逐渐养成的气质衬托得更加出众。 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淡妆,清丽中带着一丝不易接近的冷感。 果然,她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瞬间漾开了涟漪。 那些原本步履从容、目不斜视的学生们,目光或多或少地被她吸引。 不同于圣樱那种直白的惊讶和议论,这里的目光更含蓄,也更具审视性。 他们打量着她陌生的面孔,评估着她的衣着、气度,以及她身后那个存在感极强的保镖阿威。 好奇、探究、欣赏、淡淡的评估……各种复杂的视线交织在她身上。 “那是谁?新生吗?没见过。” “气质很好,是哪家的?” “她后面那个……是保镖?阵仗不小。” “长得真漂亮,感觉比校花候选人也不差……” 低语声若有若无地飘来。 顾清越微微吸了口气,挺直了脊背,脸上维持着一种平静的淡然,仿佛对那些目光浑然未觉。 她对着阿威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先去办理一些手续或者等候,然后便按照提前收到的指引,朝着教务处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感觉走在无形的聚光灯下。 她心里暗自苦笑:果然,想低调是奢望。 在斯蒂兰这种地方,一张过于出色的陌生面孔,本身就是焦点。 不过,既然无法避免,那就坦然接受。 至少,这次她是主动选择踏入这个舞台。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穿过广场,身影消失在教学楼拱门内的短短几分钟里,斯蒂兰内部极为活跃的校园论坛上,已经悄然冒出了几个热帖: 【惊!神秘转学生颜值逆天!疑似顶级豪门千金?】 【有图有真相!今日份仙女下凡,速来围观!】 【八一八那位带着酷帅保镖来报到的新同学……】 高清的偷拍照被迅速上传,照片上的少女眉眼如画,气质清冷,在斯蒂兰庄重的背景下,美得像一幅精心构图的海报。 帖子下面的回复飞速增长,各种猜测和讨论热火朝天。 顾清越在教务处办完手续,拿到课程表和校园地图,婉拒了教务老师派人引导的好意,决定自己慢慢熟悉环境。 刚走出教务处没多远,就在一条连接主楼和艺术馆的廊桥上,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撞了个正着。 陆辰逸。 他依旧是一副慵懒不羁的模样,斯蒂兰的校服外套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书包单肩挎着,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正靠在廊桥的罗马柱上,低头按着手机,显然又是准备逃课的架势。 听到脚步声,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当看清走来的人是顾清越时,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桃花眼里,瞬间迸发出浓烈的兴趣和惊讶。 他收起手机,站直身体,嘴角勾起一抹标志性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主动迎了上来:“哟!这不是我们英勇反击霸凌的顾大小姐吗?怎么,圣樱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转到我们斯蒂兰来了?” 他的语气带着调侃,却并无恶意,更像是一种熟稔的打招呼方式。 顾清越看到他也有些意外,但想到他和顾景深相熟,家世必然不凡,出现在斯蒂兰倒也合理。 她停下脚步,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地回应:“陆少说笑了,圣樱风波太多,只想找个安静地方读书。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读书?” 陆辰逸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一声,走到她面前,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就你现在这模样,想在斯蒂兰‘安静’读书?顾清越,你是不是对斯蒂兰有什么误解?” 他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你知不知道,就你从门口走到这里的功夫,校园论坛上你的照片已经快被刷爆了?‘神秘转学生’、‘颜值逆天’,啧,标题起得一个比一个夸张。” 顾清越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确切消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如此。 她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也很无奈,只想低调做人。” “低调?” 陆辰逸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笑得更欢了,“在斯蒂兰,你这种长相,这种出场方式,还想低调?” 他指了指她身后虽然保持距离但目光警惕的阿威,“还带着这么个显眼的‘标签’,你简直是生怕别人不注意你。” 他的话直白得近乎无礼,但奇怪的是,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有种一针见血的坦率。 顾清越被他逗笑了,那点因为被围观的郁闷也散了不少:“好吧,看来我的低调计划彻底失败了。那陆少有什么高见?” “高见没有。” 陆辰逸耸耸肩,重新把棒棒糖塞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既来之,则安之。斯蒂兰虽然麻烦人多,但好玩的东西也不少。至少……”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比圣樱那种地方有意思多了。对了,你分在哪个班?” 顾清越报出班级号。 “巧了,跟我表妹一个班。”陆辰逸挑了挑眉,“那丫头是个八卦精,有她在,你估计能快速‘融入’斯蒂兰的八卦圈。”他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 “听起来不像什么好事。”顾清越莞尔。 “习惯就好。”陆辰逸浑不在意,看了看时间,“行了,不跟你聊了,我还有事。” 他所谓的“事”,大概率就是逃课。 他朝着顾清越挥了挥手,转身朝着与教学楼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冲她眨了眨眼:“对了,欢迎来到斯蒂兰,顾清越。期待你接下来的‘表演’。” 说完,他哼着不成调的歌,懒洋洋地走远了。 顾清越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心里却觉得轻松了些许。 在这个全然陌生、处处透着规则与界限的环境里,能遇到一个还算说得上话、且对她没有明显恶意甚至有点看好戏心态的“熟人”,感觉并不坏。 她转过身,继续按照地图指示走向自己的教室。 阳光透过廊桥彩色的玻璃窗,在她身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低调不易,那就高调地活下去吧。 反正,她现在是顾清越,是顾家的女儿,拥有沈知意的灵魂和智慧。 斯蒂兰这个舞台,她既然来了,总要留下点属于自己的印记。 而关于她的讨论,在斯蒂兰的校园深处,才刚刚开始发酵。 她不知道的是,在某个不对外开放的顶楼休息室内,有人正看着平板上刚刚推送的校园热帖,目光落在照片中少女清亮而平静的眼眸上,指尖轻轻敲击着红木桌面,若有所思。 风波,从未止息,只是换了一个更华丽的舞台。 第8章 第8章 八卦与美食同盟 斯蒂兰的课程强度和学习氛围,确实与圣樱不可同日而语。 课堂上节奏极快,教授们引经据典,旁征博引,默认学生拥有扎实的基础和广阔的知识面。 讨论环节,同学们发言踊跃,观点犀利,逻辑清晰,让顾清越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这让她找回了几分在大学里与学霸们切磋的紧张感和兴奋感。 课间休息时,那种无形的审视感依然存在,但比初来时缓和了一些。 或许是斯蒂兰的学生们更善于隐藏情绪,也或许是她逐渐习惯了这种氛围。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假装翻阅着下一节课的教材,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细碎的谈话声。 想要在一个新环境立足,信息是关键。 “……所以说,这次模拟联合国大会,顾瑾沐学姐又是最佳代表?” “不然呢?还有谁能从谢家那个‘铁齿铜牙’手里抢下风头?” “唉,跟瑾沐学姐生在同一个时代,真是我们这些凡人的悲哀。成绩常年榜首,钢琴拿过国际奖项,现在连辩论也……” “听说她最近还在跟进的生物科研项目,被学院的李教授点名表扬了。” “真是完美得不像真人……” 顾瑾沐的名字频繁出现,伴随着各种光辉事迹。 顾清越默默听着,心里对这位“姐姐”的认知又清晰了几分。 原书中对她着墨不少,但亲身处在她的光环笼罩之下,感受更为直接。 这确实是一个极其优秀、近乎完美的名媛模板。 然而,谈论顾瑾沐的辉煌,似乎总绕不开另一个更具传奇色彩的名字。 “……说起来,咱们斯蒂兰上一个能造成这种轰动效应的,还是秦学长在的时候吧?” “嘘……别提那位,那都是传说级别了。” “也是,秦砚修学长那种人物,多少年才出一个。他毕业之后,感觉斯蒂兰的天才都黯淡了。” “我表姐跟他同届,说他当年……” 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谨慎。 秦砚修。 这个名字再次被提及,依旧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顾清越注意到,学生们谈论他时,语气与谈论顾瑾沐完全不同,少了几分比较,多了几分仰望,仿佛那是一个已经超脱了校园范畴的存在。 一个连名字都似乎带着重量的……背景板? 顾清越心里对他的好奇,不由得更增了一分。 除了这些顶尖人物,她还听到了关于陆辰逸的“光辉”逃课史,关于谢家那位学法律的继承人谢云横如何在一场校园仲裁中把对方辩得哑口无言,甚至还有一些关于周墨白——那个与顾景深、秦砚修相识的年轻军官,曾经在斯蒂兰时便是以刚毅和极强的领导力闻名。 真是……人才辈出,藏龙卧虎。 顾清越在心里暗暗咋舌。 斯蒂兰的水,果然深不可测。 下午最后一节是选修的艺术史。 顾清越按照课表找到对应的教室,是一间采光极好的阶梯教室。 她来得稍早,教室里人还不多。 她选了个靠后、视野不错的位置坐下,继续熟悉着斯蒂兰复杂的校园APP,上面有各种课程信息、活动通知,甚至还有一个需要特殊权限才能访问的内部论坛。 正低头看着,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带着一阵清爽的、类似柠檬和马鞭草混合的香气。 那女生目标明确,直奔顾清越旁边的空位,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迟到!” 顾清越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双明亮又带着点莽撞的大眼睛。 女生扎着利落的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带着健康红晕的鹅蛋脸,眉毛英气,眼神清澈坦率,浑身散发着一种阳光般的活力。 她的校服穿得不算特别规整,领带松垮地挂着,却自有一股洒脱劲儿。 “咦?你就是那个新来的转学生,顾清越?” 女生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顾清越,眼神里是纯粹的好奇,没有丝毫恶意。 顾清越有些意外于她的直接,但还是点了点头:“你好,我是顾清越。” “我就说嘛,这么漂亮,肯定是论坛上刷屏的那位!” 女生一拍大腿,笑得十分爽朗,伸出手,“我叫宋舒雅,宋朝的宋,舒服的舒,雅致的雅。” 她自我介绍完,自己先皱了皱鼻子,“不过这名字跟我本人一点都不搭,我爸妈起名的时候肯定对我有误解。” 顾清越被她这自来熟和自嘲逗乐了,伸手与她握了握。 宋舒雅的手心温暖,带着点薄茧,力道不小。 这名字确实和她这飒爽的性格形成鲜明反差。 “我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顾清越真诚地说。 “好听是好听,就是不够霸气。”宋舒雅摆摆手,随即凑近一点,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哎,论坛上说你是顾家刚找回来的那个女儿?顾瑾沐是你姐姐?真的假的?” 她的八卦直接得让人措手不及,但奇怪的是,并不惹人反感,反而显得坦率可爱。 顾清越笑了笑,没有否认:“嗯,是真的。” “哇!”宋舒雅低呼一声,眼神里充满了“我吃到第一手瓜了”的兴奋,但很快又收敛起来,拍了拍顾清越的肩膀,“没事,姐妹!既来之,则安之。顾瑾沐是厉害,但你看着也不像省油的灯!昨天校门口那气场,绝了!” 顾清越:“……”这算是夸奖吗? “你别误会啊,” 宋舒雅见她表情微妙,连忙解释,“我可不是嘲讽你。我是觉得你够劲儿!不像有些人,装模作样的。我就喜欢你这种不藏着掖着的!”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你长得这么好看,想藏着估计也难。” 顾清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宋舒雅,真是太有意思了。 艺术史教授走了进来,开始了授课。宋舒雅虽然看起来风风火火,听课却异常专注,笔记做得飞快,偶尔还会在课本上写下犀利的批注。 下课铃响,宋舒雅一边飞快地收拾东西,一边对顾清越发出邀请:“喂,顾清越,要不要一起去探索一下斯蒂兰的美食地图?我知道几个隐藏据点,味道绝对碾压食堂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她眼神热切,带着分享宝藏的期待。 顾清越正愁对学校不熟悉,而且她对“吃”向来抱有极大的热情,立刻从善如流:“好啊,求之不得。”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夕阳给古老的建筑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宋舒雅是个极好的向导兼话痨,一路上指着各处建筑,如数家珍地介绍着哪里是“约会圣地”,哪里是“逃课死角”,哪个老师的课“必睡”,哪个社团“水深”。 “……所以,那个湖心亭,晚上千万别去,全是情侣,齁死人。” “那边,艺术中心楼顶,视野绝佳,逃课睡觉首选,就是风大。” “哦,看到那片林子没?据说里面有当年秦学长亲手种的树,成了许愿树,一堆小女生跑去挂牌子,傻乎乎的……” 顾清越听得津津有味,这些可比官方介绍生动多了。 宋舒雅带着她七拐八绕,来到一栋相对偏僻的、像是老图书馆改建的辅楼后面,那里竟然藏着一个不大但很温馨的玻璃花房咖啡厅,以及旁边一个售卖各种特色小食和饮品的档口。 “这里的芒果糯米饭和泰式奶茶,绝了!” 宋舒雅熟门熟路地点单,还不忘给顾清越推荐,“他家的提拉米苏也不错,酒味够浓。” 两人端着食物和饮料,在花房外的露天座位上坐下。 周围三三两两坐着些学生,氛围轻松惬意。 顾清越尝了一口糯米饭,芒果清甜,糯米软糯,椰浆浓郁,果然美味。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怎么样,没骗你吧?”宋舒雅得意地吸了一大口奶茶。 “太好吃了!”顾清越真心赞叹,“你是怎么发现这种地方的?” “嗨,闲着没事就爱到处窜。” 宋舒雅满不在乎地说,“斯蒂兰大着呢,好多好玩好吃的地方都藏在角落里。那些只知道去米其林餐厅的,根本不懂生活的乐趣。” 阳光,美食, 还有一个聊得来、性格直爽的新朋友。 顾清越感觉来到斯蒂兰后一直有些紧绷的神经,终于真正放松了下来。 她看着对面腮帮子被食物塞得鼓鼓的、还在努力说话的宋舒雅,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世界,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或许,宋舒雅就是她在这个复杂棋局里,意外收获的第一份,纯粹的温暖与同盟。 而关于这所学院更多的秘密,以及那些传说中的人物,她还有的是时间,慢慢去了解,反正她又不是主角,苟活着挺好。 第9章 第9章 美食破冰 与宋舒雅在隐藏美食据点的相遇, 像一道阳光劈开了斯蒂兰学院厚重精致却难免疏离的帷幕。 顾清越发现,这个看起来风风火火、名字和性格严重不符的女孩,是个不折不扣的“宝藏挖掘机”。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一有空,宋舒雅就会拉着顾清越进行她的“斯蒂兰美食地图探索计划”。 她们避开了主餐厅那些摆盘精美、味道却标准化得有些乏味的餐点,转而流连于各个不起眼的角落。 她们在体育馆后门发现了一个退休老厨师开的小窗口,卖的牛肉馅饼酥脆掉渣,肉汁丰沛;在实验楼旁边的小温室里,找到了一个学姐经营的迷你盆栽蛋糕店,奶油清甜不腻,造型可爱;甚至在校史馆的侧廊,找到一个自动贩售机,里面卖的特定牌子的黑糖鲜奶,味道醇厚得让人惊叹。 “怎么样?我说了吧,斯蒂兰的精华都藏在这些犄角旮旯里!” 宋舒雅咬着吸管,得意洋洋地炫耀着她的“战果”,腮帮子被食物塞得鼓鼓的,像只储食的仓鼠。 顾清越深表赞同。 这些带着烟火气和小惊喜的食物,远比冷冰冰的奢华大餐更能抚慰肠胃和心灵。她享受着这种探索的乐趣,也享受着与宋舒雅之间迅速升温的友谊。 这个女孩的直爽和热情,让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找到了一个可以放松呼吸的港湾。 这天下午 宋舒雅又神秘兮兮地拉着她,说是发现了一个“终极宝藏” ——需要溜出学校侧门,穿过一条小巷才能找到的、一家开了几十年的传统糖水铺。 “他家的双皮奶,绝了!奶皮厚得能挂勺,姜撞奶辣得够劲,芝麻糊香得能勾魂!”宋舒雅描述得唾沫横飞。 顾清越被她勾得馋虫大动,看了看时间,犹豫道:“溜出去?不太好吧?” “怕什么!” 宋舒雅一拍胸脯,“那条路我熟,速去速回,保证不被抓!再说……”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指了指不远处像根标枪一样伫立等候的阿威,“不是还有你家这位‘门神’在嘛?有他跟着,安全系数满分!” 最终 美食的诱惑战胜了规矩。 两人做贼似的,在阿威略显无奈但依旧尽责的护卫下,成功溜出侧门,找到了那家其貌不扬却香味扑鼻的糖水铺。 果然名不虚传。 双皮奶嫩滑醇厚,姜撞奶辛辣暖胃,芝麻糊浓稠香糯。顾清越吃得心满意足,看着宋舒雅同样餍足的表情,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这么好吃的东西,只自己享受似乎有点可惜。 她想起顾家那张巨大的、常常只有餐具碰撞声的餐桌,想起林婉小心翼翼试图弥合关系的眼神,想起顾景深和顾瑾沐那仿佛刻在脸上的、属于豪门继承人和名媛的疏离面具。 或许……食物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一种通用的、不带攻击性的语言? “老板,这些,还有这些,每样打包五份。”顾清越指着菜单,对老板说道。 宋舒雅瞪大了眼睛:“哇,清越,你胃口这么大?” 顾清越笑了笑,没解释:“觉得好吃,想带回去……慢慢吃。” 阿威沉默地上前,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瞬间变得沉甸甸的几个大打包袋。 他面无表情,但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女人真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生物”的情绪。 回到顾家别墅时,已是傍晚。 客厅里,林婉正在插花,顾宏看着财经报纸,顾景深在处理邮件,顾瑾沐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翻阅着一本外文杂志。 气氛一如既往的和谐,却也一如既往的……安静。 “爸,妈,哥,姐,我回来了。” 顾清越换了鞋,声音轻快地打招呼。 林婉抬起头,看到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清越回来啦……诶,阿威手里提的是?” 她注意到了那些与顾家格调格格不入的、印着朴素logo的打包袋。 顾清越示意阿威将东西放在客厅中央的茶几上 一边打开包装,一边笑着说:“今天跟同学在外面发现了一家超级好吃的糖水铺,味道特别正宗,就带了些回来给大家尝尝。” 瞬间 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些冒着丝丝甜香气的碗盏上。 顾宏首先皱起了眉头,放下报纸,语气带着不赞同:“外面的东西?卫生达标吗?这些路边摊……”他后面“不干不净”几个字没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 顾景深从平板电脑上抬起眼,扫了一眼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糖水,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没说话,但抗拒的态度显而易见。 顾瑾沐合上杂志,目光落在那些糖水上,依旧平静,只是委婉地表示:“谢谢妹妹,不过我晚上一般不吃甜食。” 只有林婉,看着女儿亮晶晶的、带着期待的眼神,不忍心直接拒绝,柔声道:“清越有心了,妈妈待会儿尝尝。” 顾清越将他们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并不气馁。 她自顾自地端起一碗双皮奶,拿起小勺,舀了一大口送进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嗯——!就是这个味道,奶皮好厚,好香好滑!” 她又打开姜撞奶的盖子,一股浓郁辛辣的姜味弥漫开来,“这个姜撞奶也好棒,暖暖的,感觉胃里好舒服。” 她吃得极其香甜,表情生动而满足,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那纯粹享受美食的样子,与她平时或乖巧或清冷的状态截然不同,带着一种鲜活的生命力。 林婉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也被勾起了些许食欲:“看你吃得这么香……那妈妈也尝一点点。” 她拿起顾清越递过来的小碗,舀了一小勺双皮奶送入唇间,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嗯……是挺香滑的。” 顾景深的目光不知何时又从平板移回了茶几。 他看着母亲和妹妹吃得满足的样子,又看了看那碗据说“辣得够劲”的姜撞奶,喉结几不可见地滚动了一下。 顾清越捕捉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心中暗笑,直接将一碗姜撞奶推到他面前:“哥,你试试这个?据说驱寒暖胃,你经常熬夜,喝点这个对身体好。” 她语气自然,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顾景深看着眼前那碗嫩黄色的、散发着辛辣气息的甜品,沉默了几秒。 在顾清越和林婉带着鼓励的注视下,他终于还是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小口,谨慎地尝了尝。 辛辣的姜味瞬间冲击着味蕾,随之而来的是牛奶的醇滑和甜润,一种奇特的、暖融融的感觉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他紧绷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丝。 “……尚可。” 他给出了一个极其吝啬的评价,但手上却没停,又舀了一勺。 顾瑾沐也有些惊讶地看着哥哥的举动。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那碗黑亮浓稠的芝麻糊。顾清越立刻会意,将芝麻糊推到她面前:“姐姐,这个芝麻糊很香,而且据说对头发好。” 顾瑾沐看了看妹妹,又看了看那碗散发着坚果焦香的糊糊,最终,优雅地拿起小勺,浅浅尝了一口。 浓稠香滑的口感,带着芝麻特有的醇厚香气,确实……很不错。 她没有说话,但微微弯起的眼角泄露了她的满意。 顾宏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妻子、儿子、女儿,甚至包括那个一向完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养女,竟然都围在一起,吃着那些他认为是“路边摊”的糖水,而且……似乎都吃得挺愉快? 他清了清嗓子,想维持一家之主的威严,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碗仅剩的、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双皮奶。 顾清越忍着笑,将最后一碗双皮奶端到他面前,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爸,就尝一口嘛,真的很好吃,不骗你。” 顾宏板着脸,哼了一声,但还是接过了勺子。 一口嫩滑的双皮奶下肚,那浓郁的奶香和恰到好处的甜味,确实颠覆了他对“外面食物”的认知。 他没有发表评论,但也没有放下勺子。 一时间 客厅里只剩下细微的勺碗碰撞声,和偶尔因为美味而发出的、极其轻微的满足叹息。 温暖的灯光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简单的甜品,气氛是前所未有的松弛与……温馨。 林婉看着这一幕,眼圈微微发红,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暖意填满。 她悄悄握住身边顾清越的手,用力捏了捏。 顾清越回握住母亲的手,心里也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 美食果然拥有魔力。 它或许无法瞬间消弭所有隔阂,但至少在这一刻,它成功地让这艘名为“家庭”的航船,找到了一片可以暂时停靠、共享温暖的宁静港湾。 阿威站在客厅角落的阴影里,看着这难得的一幕,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第10章 第10章 脸上有瓜 第二天清晨,顾家餐厅。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长条餐桌照得明亮。精致的骨瓷餐具摆放整齐,佣人安静地布着菜,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样,严谨、有序,透着不容置疑的奢华。 然而,今天的气氛却有些微妙的不同。 顾景深坐在他惯常的位置上,依旧是那身挺括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 只是,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眼底带着一丝不甚明显的青黑,脸色也比平时苍白些许,惯常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此刻显得有些……涣散和隐忍。 他坐姿虽然依旧端正,但脊背似乎没有往日那般绷得笔直,握着银质餐具的手指,力道也稍显虚浮。 顾清越几乎是立刻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昨晚那碗被她强力推荐的、据说“辣得够劲”的姜撞奶,以及后来他又面无表情地多吃了几口的其他甜点。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让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赶紧低头,用喝牛奶的动作掩饰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 坐在她对面的顾瑾沐显然也注意到了顾景深的异常。 她优雅地用着早餐,目光却几次状似无意地扫过顾景深,当看到他趁着无人注意,极快地将手按在胃部,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时,顾瑾沐握着餐叉的手顿了顿,随即,唇角也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快的笑意,如同蜻蜓点水,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一直暗中观察的顾清越的眼睛。 看来,不止她一个人发现了。 林婉也察觉到了儿子的异样,关切地问:“景深,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脸色怎么这么差?” 顾景深动作一僵,随即恢复常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简短地回答:“没事,妈。” 顾清越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故意拉长了语调,小声问道:“哥——你该不会是……昨晚吃太多糖水,肠胃‘兴奋’得睡不着,还‘活动’了一晚上吧?” 她没说“拉肚子”三个字,但那促狭的眼神和意有所指的语气,比直接说出来更让人窘迫。 顾景深拿着刀叉的手明显顿住了,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顾清越,那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戳破的恼意,还有几分无可奈何。 他薄唇紧抿,似乎想说什么反驳的话,但胃部一阵隐隐的不适让他把话又咽了回去,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哼。” 这反应,等同于默认。 顾瑾沐终于也忍不住,低下头,用餐巾掩饰性地擦了擦嘴角,但微微耸动的肩膀还是泄露了她的笑意。 林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看着儿子难得吃瘪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嗔怪地看了顾清越一眼:“你这孩子……” 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佣人,“给大少爷换杯温热的参茶来。” 一顿早餐,就在这种略显诡异又透着点轻松的氛围中继续进行。 顾清越一边小口吃着煎蛋,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顾景深和顾瑾沐。 顾景深虽然身体不适,但对顾瑾沐的态度依旧如常,是那种对一起长大的、优秀的“家人”的熟稔与平淡,偶尔就某个财经新闻或公司事务交换一两句看法,语气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多余的关注或特殊的情愫。 而顾瑾沐对顾景深,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关心,比如在他皱眉时,会自然地将他手边那杯可能刺激肠胃的冰咖啡挪开,换上温热的参茶,动作流畅自然,像是习惯使然,看不出任何暧昧的痕迹。 她的眼神清澈坦然,面对顾景深时,与面对林婉、甚至面对自己这个新妹妹时,并无本质区别。 这完全就是正常的兄妹,甚至可能因为性格原因,比普通兄妹还要更疏离客气一些。 顾清越心里泛起了嘀咕。 难道小说里写的,哥哥后期会对姐姐产生超出亲情的情感,是剧情还没发展到那里? 还是说……因为她这只“蝴蝶”的到来,扇动了翅膀,改变了某些东西? 她看得太过专注,眼神里的探究和思索几乎要凝成实质。 突然,一道低沉带着不悦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饭?” 顾景深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餐具,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那眼神带着审视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顾清越猛地回神,对上他探究的视线,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迅速切换成无辜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哥哥脸上干干净净,一粒饭都没有。” 她心里却在疯狂吐槽:你脸上是没饭,但是有瓜啊!天大的瓜!我在思考你这棵铁树到底什么时候,以及为什么会开花呢!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对付盘子里最后一点食物。 而坐在顾清越斜对面的顾瑾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看着顾清越那灵动鲜活的表情,看着她敢于调侃顾景深,看着她带来那些“不合规矩”却意外拉近了家人距离的食物,看着她此刻被哥哥抓包后那副机灵又怂怂的样子…… 这个妹妹,与她最初想象的,或者说与圈子里流传的那个“怯懦”、“上不得台面”的形象,截然不同。 她不像有些人那样,一回来就急不可耐地想要争夺关注、资源,或者试图证明什么。 她似乎……很随性。 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淡定,甚至带着一种旁观者般的通透和……趣味性? 仿佛在玩一个大型的角色扮演游戏,努力适应规则,却又保留着自己鲜明的底色。 她不争不抢,却无形中让这个家多了些鲜活的气息。 连带着那个一向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情绪很少外露的哥哥,都似乎多了点“人气”。 顾瑾沐端起手边的牛奶,轻轻抿了一口,浓密的长睫垂下,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好奇。 这个突然闯入她平静世界的、名义上的妹妹,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有意思得多。 早餐结束,各自准备出门。 顾景深站起身时 动作依旧有些微的凝滞,但他很快调整好,恢复了往常冷峻的模样,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顾清越看着他强撑的背影,到底还是没忍住,凑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哥,多喝热水啊。” 顾景深脚步一顿,侧头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开了。 顾清越看着他的背影,偷偷笑了笑,一转头,却对上顾瑾沐若有所思的目光。 顾瑾沐见她看过来,并未移开视线,而是对她露出了一个比往常似乎要真切几分的、浅浅的笑容,然后也转身优雅地离去。 顾清越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嗯……好像,家庭关系改善计划,进度条又往前推进了一小格? 第11章 第11章 无形的交锋 顾清越在斯蒂兰学院的日子,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持续扩散。 论坛上关于“神秘转学生”、“顾家真千金”、“颜值逆天”的热度尚未完全消退,她又因与宋舒雅的“美食探险”和偶尔在课堂上的不俗表现,增添了几分鲜活生动的色彩。 她不像顾瑾沐那样完美得如同教科书范本,也不像某些千金那样骄纵刻意,她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松弛感和真实感,这在处处讲究仪态规范的斯蒂兰,反而成了一种稀缺的特质。 这种悄然增长的存在感,无疑触动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 姜月柔 斯蒂兰学院上一届公认的校花,家世优渥,容貌昳丽,从小便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她习惯了聚光灯和赞美,习惯了旁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然而 顾清越的出现 像一块突然闯入平静水域的巨石,不仅激起了巨大的水花,更隐隐撼动了她一直以来的中心地位。 论坛上那些将顾清越与她比较的帖子,那些暗讽“新人胜旧人”的评论,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得她心头火起。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她隐隐有好感的、同为世家子弟的陈学长,前几天竟在朋友间随口称赞了一句“新来的顾学妹气质很独特”。 独特? 一个在乡下长大的野丫头,能有什么独特气质? 不过是靠着顾家的光环和那张脸哗众取宠罢了! 嫉妒与不甘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姜月柔的心。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顾清越,寻找着可以打压对方气焰的机会。 她自恃身份,自然不会像圣樱那个蠢货张薇一样使用低级暴力,她要的是更精准、更“体面”的打击,让顾清越知难而退,明白谁才是斯蒂兰真正该被瞩目的焦点。 第一次交锋,发生在一次公开的西方艺术史讲座上。 教授邀请学生上台分析一幅后印象派画作。 姜月柔率先举手,她自幼学习绘画,艺术修养是她的强项。 她从容上台,用甜美标准的发音,条理清晰地阐述了画作的构图、色彩和象征意义,引经据典,赢得了一片赞许的目光。 她优雅地鞠躬,走下讲台时,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坐在后排的顾清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就在这时,顾清越却缓缓举起了手。 教授有些意外,但还是示意她发言。 顾清越站起身,没有上台,只是站在原地,声音清越平稳:“姜同学的分析非常精彩,对技法层面的解读很到位。不过,我有一点不同的想法。” 她顿了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继续说道,“我认为这幅画更深刻的内核,在于艺术家试图用扭曲的线条和浓烈的色彩,表达工业革命初期,个体在飞速变化的都市洪流中的那种疏离感与精神焦虑。这与画家同期书信中提到的‘灵魂的漂泊’恰好呼应。或许我们可以跳出纯粹的技法欣赏,更多关注其时代背景下的精神投射。” 她的话语不急不徐,观点却新颖而深刻,直接将讨论提升到了社会哲学层面。 教授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甚至就此展开了更深入的探讨。 姜月柔站在台下,脸上的完美笑容有些僵硬。 她准备的是标准答案,而顾清越却给出了更具思想性的解读,高下立判。 她感觉自己精心准备的表演,成了对方的垫脚石。 第二次,是在学生会的慈善募捐策划会上。 作为文艺部骨干,姜月柔提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举办慈善晚宴的方案,流程清晰,符合一贯的社交模式。 顾清越作为新成员列席,在自由讨论环节,她提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想法:“晚宴固然能募集资金,但参与门槛较高,影响力局限于小圈子。我建议可以同步发起一个线上‘微笑传递’挑战,邀请同学们拍摄有创意的微笑视频,并@好友接力,每个有效视频,顾氏集团旗下基金会愿意配捐一定金额。这样既能利用社交媒体扩大影响力,吸引更多人关注慈善本身,也能让更多同学,甚至校外人士低门槛参与进来,让‘慈善’变得更有趣、更年轻化。” 这个想法立刻得到了不少年轻干事的热烈响应。 相比起正襟危坐的晚宴,显然这种结合时下潮流的方式更吸引他们。 姜月柔的方案瞬间显得有些老套和局限。 她握着策划书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维持着得体的微笑:“顾同学的想法的确很有新意,不过实际操作和风险控制可能需要更细致的评估。” 她试图用“风险”来压制,但语气中的勉强,谁都听得出来。 顾清越只是微微一笑,从容应对:“风险确实需要考虑,我们可以成立一个专项小组来细化方案,确保万无一失。关键是,慈善的形式可以多样化,目的是为了帮助更多人,不是吗?” 她的话无可挑剔,既展现了能力,又占据了道德高地。 姜月柔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胸口憋闷得厉害。 最让姜月柔气结的,是一次在走廊的偶遇。 顾清越和宋舒雅正有说有笑地走着,姜月柔与几个闺蜜迎面而来。 擦肩而过时,姜月柔状似无意地、用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人听到的声音,对身边的闺蜜说:“唉,有些人啊,就算飞上枝头,也改不了骨子里的习性,尽喜欢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宋舒雅手里拎着的、刚从校外“宝藏据点”买回来的小吃袋子。 这话尖刻又无礼,宋舒雅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要反驳,却被顾清越轻轻拉住。 顾清越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平静笑容,看着姜月柔,声音清晰柔和:“姜学姐说得对,习性确实难改。比如,总喜欢用贬低他人来抬高自己,这种习性,确实挺……上不得台面的。” 她语气轻柔,用词却像一把软刀子,直接撕开了姜月柔优雅伪装下的刻薄。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几个路过的学生都看了过来。 姜月柔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又由红转白,她没想到顾清越会如此直接地反击,而且反击得如此精准狠辣,让她一时语塞,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只能瞪着眼睛,气得浑身微微发抖。 “舒雅,我们走吧,再耽搁,芋泥糕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顾清越仿佛没事人一样,挽住宋舒雅的胳膊,施施然转身离开,留下姜月柔在原地,感受着周围那些变得异样的目光,羞愤难当。 几次三番,姜月柔处心积虑的刁难,都被顾清越以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轻松化解。 顾清越从不气急败坏,也从不主动挑衅,她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候,用最精准的语言或行动,将对方的攻击反弹回去,甚至反而衬托得对方小家子气、心胸狭窄。 她越是如此从容,越是如此“伶牙俐齿”,就越是引人注目。 大家开始发现,这个顾家真千金,不仅长得好看,脑子更是聪明,性格也有趣得很,完全不似传言中那般怯懦无能。 姜月柔的针对,非但没有打压到顾清越,反而像是一块拙劣的磨刀石,将顾清越这块璞玉打磨得越发璀璨夺目。 斯蒂兰的风,依旧在吹。 只是这风向往哪里吹,带着谁的气息,已然在悄然改变。 而站在风暴边缘却始终片叶不沾身的顾清越,正以一种超乎所有人预料的速度,在这所顶级学府里,站稳脚跟,并书写着属于自己的篇章。 她不知道,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交锋,如同投入深湖的颗颗石子,涟漪扩散开去,终将影响到更远处。 第12章 第12章 挑拨与靠近 姜月柔觉得自己快要被内心的妒火烧穿了。 几次三番的针对 非但没有让顾清越露出丝毫狼狈 反而像是一面镜子,照得她自己越发像个跳梁小丑。 尤其当她亲眼看见陈学长在图书馆,主动走向正在看书的顾清越,彬彬有礼地询问一个关于她刚才在课堂上提出的问题时,顾清越抬头,神色自然地与他交谈了几句,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沉静又聪慧。 陈学长离开时,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欣赏。 那抹欣赏,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了姜月柔的心。 她苦心经营多年,在陈学长面前始终保持着最完美的一面,却似乎从未换来过他如此纯粹、基于爱慕的欣赏目光。 不行!她绝不能容忍! 怒火与危机感让她失去了部分理智,开始动用家族关系,更深入地调查顾清越的背景。 很快,更详细的信息摆在了她的面前——顾家真假千金的纠葛,顾清越十七年的乡下经历,以及她与那位光芒万丈的养女顾瑾沐之间,那微妙而复杂的关系。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姜月柔心中成型。 既然动不了你顾清越,那就从内部瓦解! 她不相信,面对一个夺走了自己十七年人生、分享父母关爱、甚至可能威胁到自身地位的“妹妹”,顾瑾沐那样心高气傲的人,会真的毫无芥蒂。 这天下午,斯蒂兰的露天咖啡座。 顾瑾沐正独自一人享受着难得的闲暇,翻阅着一本医学期刊。阳光透过巨大的遮阳伞,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安静美好得像一幅画。 姜月柔端着咖啡,姿态优雅地走了过去,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社交笑容:“瑾沐学姐,好巧,可以坐这里吗?” 顾瑾沐从期刊中抬起头,看到是她,微微颔首,语气平淡:“请便。” 姜月柔坐下,状似无意地寒暄了几句,然后话锋一转,像是分享什么趣闻般,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同情和挑唆:“瑾沐学姐,说起来,我真有点替你抱不平呢。” 顾瑾沐翻页的手指顿了顿,抬起眼帘,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等待她的下文。 姜月柔见她没有打断,心中暗喜,继续说道:“你看你,从小到大那么优秀,为顾家挣了多少面子?是咱们圈子里公认的楷模。可现在……有些人一回来,就仗着那点血缘关系,抢尽了风头。论坛上那些议论,说什么‘真千金气质更独特’,‘比精心培养的还有范儿’,听着都让人生气。她这才回来多久?就搞得好像顾家以前全靠她似的……要我说,瑾沐学姐你就是太善良、太大度了。”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顾瑾沐的表情,期待能从那张永远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到一丝裂缝,一丝不甘或怨怼。 然而,顾瑾沐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直到姜月柔说完,她才放下手中的期刊,端起面前的柠檬水,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用那双清澈见底、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眸,直视着姜月柔,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月柔,首先,谢谢你的‘关心’。”她将“关心”二字咬得微重,带着淡淡的嘲讽。 “其次,”她放下水杯,声音清晰,“清越是我妹妹,她回自己家,是理所应当。她优秀,展现自己,是她的本事,也是顾家的光彩。我们顾家的事,不劳外人费心评判。至于风头……”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弧度,“真正优秀的人,从不靠打压别人来证明自己。你觉得呢?” 姜月柔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一阵红一阵白。 她没想到顾瑾沐会是这种反应! 非但没有丝毫怨气,反而如此维护顾清越,甚至反过来将她教训了一顿!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姜月柔试图辩解,声音都有些发紧。 “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顾瑾沐却不再给她机会,优雅地站起身,拿起期刊,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留下姜月柔一个人坐在原地,感受着周围若有若无投来的目光,羞愤得几乎要将手中的咖啡杯捏碎。 当晚,顾家。 顾清越正窝在房间的沙发里,和宋舒雅视频聊天,吐槽着姜月柔最近越来越明显的敌意。 “她是不是有病?整天盯着我,我都替她累得慌。”顾清越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 视频那头的宋舒雅哈哈大笑:“谁让你长得美还聪明,挡人家道了呗!不过你昨天在走廊怼她那句真是绝了!我现在想起来还想笑!”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顾清越有些意外,说了声“请进”。 门推开,站在门口的,竟然是顾瑾沐。 她穿着舒适的居家服,长发披散,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 “姐?” 顾清越坐直身体,有些惊讶。 顾瑾沐很少主动来她的房间。 视频里的宋舒雅也立刻噤声,瞪大了眼睛,用口型无声地说:“你姐?!” 顾瑾沐走进来,将水果盘放在顾清越面前的茶几上,目光扫过她还在视频通话的手机屏幕,语气自然地说:“打扰你了?妈让厨房切的水果,我给你送一份过来。” “没有没有,不打扰!” 顾清越连忙说道,又对视频里的宋舒雅说,“舒雅,我先挂了啊。” 挂了视频,房间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顾瑾沐并没有立刻离开,她的目光落在顾清越还有些气鼓鼓的脸上,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今天下午,姜月柔来找过我。” 顾清越一愣,抬起头看她。 顾瑾沐继续说道:“她说了一些……试图挑拨我们关系的话。” 顾清越的心微微一紧。 虽然她自认没做什么对不起顾瑾沐的事,但人心难测,尤其是在这种复杂的家庭关系里。 然而,顾瑾沐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彻底愣住了。 “我告诉她,”顾瑾沐看着顾清越,眼神清亮而坦诚,“你是我的妹妹,我们是一家人。顾家的女儿,不需要外人来指手画脚。” 她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 顾清越怔怔地看着她,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没想到顾瑾沐会如此直接地告诉她这件事,更没想到她会如此明确地表明立场。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 顾瑾沐看着她有些呆住的样子,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她指了指桌上的水果:“记得吃。” 然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她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意味:“姜月柔家,和秦家有些拐弯的亲戚关系。她心思多,你……自己留意些。” 说完,她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顾清越看着那盘精致的水果,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心里涌起一股复杂而温暖的情绪。 她原本对顾瑾沐,只是抱着维持表面和平、互不侵犯的想法。 她觉得这位姐姐清醒、独立,但也过于完美和疏离,难以靠近。 可今晚 顾瑾沐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的清醒,在于她能看清本质,不被流言和挑拨左右; 她的独立,在于她有足够强大的内心,不需要靠打压他人来确认自身价值; 而她的疏离之下,似乎也藏着属于家人的、笨拙却真诚的维护。 她不仅没有落入姜月柔的陷阱,反而主动向她示警。 顾清越拿起一块蜜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蔓延。 她忽然觉得,这个姐姐,或许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近。 她开始有点喜欢这个清醒、有主见,甚至带着点酷劲的姐姐了。 而门外,回到自己房间的顾瑾沐,靠在门上,听着隔壁隐约传来的、顾清越似乎又在跟谁兴奋通话的清脆声音,摇了摇头,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弯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 姜月柔的算计,像一块投入水中的丑陋石子,本想激起浑浊的泥沙,却意外地,让水底两颗原本隔着距离的珍珠,看清了彼此温润的光泽,悄然靠近了一丝。 家族的纽带,有时脆弱,有时,却又在莫名的时刻,显现出它坚韧的一面。 第13章 第13章 茶话会与玻璃后的惊鸿 周末的午后,阳光慵懒地洒满顾家宅邸。 林婉精心筹备了一场与几位交好太太的茶话会,美其名曰让顾清越多接触圈内长辈,更快适应真正的“顾家女儿”应有的社交生活。 顾清越心知肚明,这是一场小型“验收”和“展示”。 她任由造型师摆弄,换上了一条藕荷色的及膝连衣裙,款式简洁大方,质地却极尽柔滑,勾勒出少女初成的纤细腰线。 头发被精心编成优雅而不失活泼的发髻,点缀着几颗细小的珍珠发卡。 脸上是清淡得几乎看不出的妆容,只着重突出了她清澈的眼眸和自然红润的唇色。 “我们清越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林婉满意地打量着女儿,眼神中充满了骄傲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希望女儿能得到认可,融入这个圈子。 茶话会设在顾家别墅阳光充足的花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氛与红茶、点心的混合香气。 几位衣着华贵、珠光宝气的太太早已到场,正低声谈笑,举止间是经年累月蕴养出来的雍容与矜持。 见到林婉带着顾清越进来,她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好奇。 “林婉,这就是清越吧?真是标致水灵,跟你年轻时候真像!” 一位穿着香奈儿套装的王太太率先开口,笑容热情。 “是啊,气质也好,安安静静的,一看就是个乖巧孩子。” 另一位戴着翡翠项链的李太太附和道,目光在顾清越身上细细逡巡。 顾清越立刻进入“战斗”状态——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羞涩又礼貌甜美的笑容,微微躬身问好:“王阿姨好,李阿姨好,各位阿姨好。”声音清脆,姿态温顺。 林婉笑着引荐,顾清越便跟在母亲身边,扮演着一个安静、得体、偶尔在长辈问话时才会轻声回答几句的淑女。 她恰到好处地赞美一位太太新做的指甲,对另一位太太提到的慈善项目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兴趣,品茶时姿态优雅,品尝点心时动作斯文。 她就像一个最精密的程序,完美运行着“豪门千金初次社交”的代码。 夫人们显然对她的表现颇为满意,夸奖之词不绝于耳,至少表面上,气氛融洽和谐。 “林婉,你真是好福气,两个女儿都这么出色。瑾沐就不用说了,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样样拔尖。现在清越回来了,也是这么懂事可人。” 王太太拉着林婉的手,语气真诚了几分。 林婉脸上的笑容愈发舒展,看向顾清越的眼神充满了欣慰。 茶话会进行到一半,有品牌方安排了模特进行私人新品展示。 身材高挑的模特们穿着尚未公开发售的当季高定系列,在花厅中优雅穿梭。 面料的光泽、剪裁的巧思、细节的奢华,在灯光下展现得淋漓尽致。 专业的时尚顾问在一旁轻声介绍着设计理念与工艺。 夫人们饶有兴致地观看着,低声交换着意见,偶尔下单预定。 顾清越也配合地表现出欣赏,心里却暗暗咋舌于这顶级豪门生活的日常——一场简单的下午茶,也能变成一场小型的时装发布会。 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高端服务,无声地彰显着阶级与财富的壁垒。 持续了近两个小时的社交,虽然无需多动,却极其耗费心神。 时刻维持完美的表情管理,斟酌每一句措辞,应对各种或真心或假意的夸赞与试探,顾清越感觉脸上的肌肉都快要僵硬了。 好不容易趁着模特换装,夫人们注意力稍散的间隙,她低声对林婉说想去一下洗手间,得到允许后,几乎是逃离般地走出了花厅。 她没有立刻去洗手间,而是拐进了连接主宅与花园的一条相对安静的玻璃回廊。 这里光线充足,种植着一些耐阴的绿植,空气比花厅里清新许多。 顾清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她走到回廊一侧光洁如镜的玻璃幕墙前,看着里面映出的自己——依旧精致,却难掩眉眼间的一丝疲惫。 她忍不住对着镜像做了个鬼脸,伸出双手揉了揉自己笑得发僵的脸颊,小声嘟囔吐槽:“我的天……脸都快不是自己的了。笑得好累,说话也好累……比连续刷十套题还累……” 她对着镜像里的自己龇了龇牙,活动了一下嘴角,继续感叹:“唉,豪门太太也不好当啊,这社交简直就是一门体力加脑力的双重修炼。真佩服妈和姐姐,她们是怎么做到常年保持这种状态还不崩的?太强了……”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发泄着刚才积攒的“社交能量”,丝毫没有察觉,这面看似是普通墙壁的玻璃,其实从另一侧——一间用作临时吸烟区或安静休息的小偏厅——可以清晰地看到回廊内的景象。 偏厅内,光线偏暗,厚重的丝绒窗帘半掩着。 秦砚修正坐在一张深色的皮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并未点燃的香烟,眉宇间带着一丝处理完家族事务后的淡淡倦意。 他是应母亲的要求,顺路来接一位在此参加茶话会的长辈。 他本不欲参与女眷的聚会,便在这处相对安静的偏厅等候。 目光无意间扫过那面单向玻璃,恰好将回廊里那个对着镜子揉脸、做鬼脸、小声吐槽的女孩,所有的鲜活表情和小动作,尽收眼底。 与圈子里流传的或者资料里那个在巷口冷静反击、在校园里从容应对、在茶话会上甜美得体的“顾清越”,截然不同。 此刻的她 像个卸下了所有伪装和盔甲的小动物,带着点委屈,带着点抱怨,更多的是那种毫不做作的、生机勃勃的灵动。 那龇牙咧嘴的样子,有点傻气,却……莫名真实。 秦砚修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那惯常没什么情绪的嘴角,似乎几不可见地、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他认得她。顾家那个刚找回来的女儿。 陆辰逸口中“不简单”的小野猫。 资料里显示她性格怯懦,但显然,那些资料需要更新了。 玻璃的另一侧,顾清越终于吐槽完毕,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表情,重新挂上那副温婉乖巧的面具,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花厅的方向走去,背影依旧优雅,仿佛刚才那个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的女孩只是幻觉。 偏厅内,秦砚修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在香烟上摩挲了一下。 看来,这只小仓鼠,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一些。 他并未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上,只当作是繁忙事务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略显生动的点缀。 却不知,这惊鸿一瞥的真实,像一颗无意间落入心湖的种子,悄无声息地沉入了水底,等待着未知的时机,悄然萌发。 而回到花厅,继续扮演“乖巧女儿”的顾清越,对玻璃后那双深邃眼眸的注视,以及自己无意间泄露的“真面目”已然被人窥去的事实,浑然不觉。 她的“豪门适应计划”,在看似顺利的表象下,正朝着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悄然滑去。 第14章 第14章 球场风云与生日邀约 斯蒂兰皇家学院的室内体育馆,此刻人声鼎沸。 穹顶高阔,灯光将木质地板照得锃亮,空气里弥漫着青春荷尔蒙与淡淡的汗水气息。 今天是一场与邻市另一所顶尖贵族学院——明德学院的篮球联谊赛。 向来对这种集体活动不太感冒的陆辰逸,因为被教练和队友软磨硬泡,加之几分少年人的好胜心,难得地出现在了首发阵容中。 看台上早已座无虚席,学生们穿着各自学院的应援色,气氛热烈。 顾清越和宋舒雅挤在斯蒂兰的阵营前排,是陆辰逸提前给她们留的好位置。 “啧啧,没想到陆辰逸这家伙,换上球衣人模人样的嘛!” 宋舒雅啃着爆米花,看着场上正在热身的陆辰逸评价道。 他穿着斯蒂兰黑金相间的球衣,额上戴着吸汗带,平时那股慵懒不羁被一种专注的锐利取代,跑动跳跃间,肌肉线条流畅充满力量,引得看台上不少女生低声尖叫。 顾清越也点了点头。 平心而论,陆辰逸的外形和运动天赋确实出众。 比赛开始,节奏极快。 双方都是强队,攻防转换令人眼花缭乱。 陆辰逸司职得分后卫,速度快,突破犀利,投篮精准,很快便成了场上的焦点,接连得分,引得斯蒂兰这边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然而,明德学院那边显然对他做了针对性部署。 对方阵营中,一个身材高大、眼神桀骜的男生——据宋舒雅八卦,是明德校董的儿子,叫赵锐,家里做矿产起家,素来与陆辰逸不对付——开始对陆辰逸进行贴身紧逼,小动作不断,裁判却似乎视而不见。 在一次激烈的篮下争抢中,赵锐隐蔽地用手肘狠狠撞在陆辰逸的肋骨上,陆辰逸吃痛,动作一滞,球被断走。 裁判的哨声依旧沉默。 “操!” 陆辰逸低骂一声,火气瞬间被点燃,眼神变得凶狠,下一回合防守时,动作也带上了火药味,险些与赵锐发生冲突,被队友及时拉住。 “那个赵锐太阴险了!裁判是瞎了吗?” 宋舒雅气得扔下爆米花,恨不得冲上场。 顾清越蹙着眉,看着场上气氛越来越紧张,陆辰逸明显被激怒了,打法开始变得急躁,失误增多。 这样下去,不仅可能输掉比赛,陆辰逸自己也可能因为不理智行为吃亏。 中场休息时,斯蒂兰落后五分。 陆辰逸沉着脸走下场地,汗水浸湿了球衣,浑身散发着低气压,队友都不敢靠近。 顾清越和宋舒雅对视一眼,拿起准备好的水和毛巾走了过去。 “喂,陆辰逸,喝水。” 宋舒雅把水递过去。 陆辰逸没接,烦躁地抹了把脸:“那孙子!” 顾清越将毛巾递给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就是在故意激怒你,想让你失控。你越生气,他越得意,裁判也越容易抓你的把柄。” 陆辰逸动作一顿,抬起泛红的眼睛看她。 顾清越继续道:“打球靠的是技术和脑子,不是蛮力斗气。你刚才那几个突破分球就很漂亮,继续那样打,用实力打爆他,比什么都解气。至于他的小动作……”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众目睽睽之下,总会有人看见的。” 宋舒雅立刻会意,用力点头:“对!清越说得对!用进球说话!我们给你加油,气死那个赵锐!” 陆辰逸看着眼前两个女孩,一个冷静分析,一个义愤填膺,心里的邪火莫名消散了大半。 他接过水,猛灌了几口,又用毛巾胡乱擦了擦脸,再抬头时,眼神里的暴躁褪去,重新燃起了冷静的战意。 “知道了。” 他简短地说了一句,转身走向队友。 下半场开始,陆辰逸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不再与赵锐硬碰硬,而是更多地利用队友掩护,跑出空位,中远距离投篮稳准狠。 当赵锐再次试图用小动作干扰时,陆辰逸要么提前预判巧妙避开,要么在被侵犯的瞬间,用夸张但合理的动作倒地,同时大声向裁判示意。 一次,两次……当陆辰逸在一次明显的推人犯规后重重倒地,裁判终于吹响了哨子,给了赵锐一个技术犯规。 “漂亮!”宋舒雅在看台上激动地跳起来。 顾清越也微笑着鼓掌。 她看到陆辰逸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朝赵锐投去一个冰冷而挑衅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在说:“继续?看谁先玩完。” 赵锐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在裁判的警告和全场斯蒂兰学生的嘘声中,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心态失衡的赵锐和明德学院,在下半场彻底崩盘。 而冷静下来的陆辰逸则越战越勇,里突外投,几乎凭借一己之力撕裂了对方的防线,带领斯蒂兰打出一波流**,最终以十几分的优势锁定了胜局。 终场哨响,斯蒂兰这边欢声雷动。 队员们冲上场,将功臣陆辰逸团团围住,兴奋地拍打着他的肩膀和后背。 陆辰逸从人群中挣脱出来,汗水淋漓,脸上却带着畅快淋漓的笑容,径直走向看台边的顾清越和宋舒雅。 “怎么样?小爷我刚才帅不帅?” 他扬起下巴,语气是惯有的嚣张,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寻求认可的期待。 “帅帅帅!简直帅炸了!最后那个三分,绝杀!” 宋舒雅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 顾清越也笑着点头,递上另一瓶没开封的水:“嗯,很厉害。最后确实是用实力打爆了。” 陆辰逸接过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走疲惫,也让他心情更加舒畅。 他看着顾清越,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关键时刻脑子是真清楚。 刚才她那几句冷静的分析和提醒,比任何加油呐喊都管用。 “走走走,吃饭去!小爷请客,庆祝胜利!”陆辰逸大手一挥,心情极好地说道。 三人没有去那些需要正襟危坐的高级餐厅,而是由陆辰逸带着,去了市区一家需要预约的私房菜馆。 环境雅致私密,菜品精致又接地气,很合年轻人的口味。 席间,气氛轻松愉快。 陆辰逸兴致勃勃地讲着球场上的细节,吐槽赵锐的阴险,宋舒雅则负责插科打诨,爆料斯蒂兰篮球队的各种趣事。 顾清越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句,总能精准地戳中笑点或者引发更深入的讨论。 经过球场上那一番共同的“战役”和此刻毫无负担的闲聊,三人之间的关系仿佛无形中拉近了许多,少了几分最初的客套和试探,多了几分朋友间的熟稔与随意。 “对了,” 陆辰逸放下筷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两张设计精美的烫金请柬,分别推到顾清越和宋舒雅面前,语气随意,眼神却带着认真,“下周六,我十八岁生日,家里非要搞个宴会,无聊得很。你俩……到时候来给我撑撑场子?” 请柬上清晰地印着“陆辰逸先生十八岁生辰宴”的字样,地点是陆家名下的一处顶级私人会所。 宋舒雅拿起请柬,哇了一声:“陆少爷,排场不小啊!” 顾清越也拿起请柬,指尖拂过精致的纹路。 她知道,这种级别的宴会,不仅仅是生日庆祝,更是家族社交和人脉的展示。 陆辰逸邀请她们,意味着真正将她们划入了自己的圈子。 她抬起头,对上陆辰逸带着些许紧张的目光,展颜一笑,清澈的眼眸映着灯光:“好啊,一定到。生日快乐,陆辰逸。” 陆辰逸看着她干净的笑容,心里莫名一松,嘴角也咧开了:“说定了啊!到时候穿漂亮点!” 他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转向宋舒雅,“你也是,别给我丢人!” “切,本姑娘天生丽质,穿麻袋都好看!” 宋舒雅不服气地回嘴。 笑声再次在包厢里回荡。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晚刚刚开始。 对于顾清越而言,她在斯蒂兰,乃至在这个陌生世界的人际网络,正在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铺开。 而那张来自陆辰逸的生日请柬,仿佛一张通往更广阔、也更复杂舞台的门票,即将在她面前,缓缓开启。 第15章 第15章 危险预警 陆辰逸的生日宴近在眼前,送什么礼物成了顾清越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 以陆家的家世,寻常贵重物品显然缺乏新意,也显得客套。 她琢磨着,既然陆辰逸喜欢赛车,或许可以送些与之相关又别具心意的小物件。 正在她对着手机购物网站冥思苦想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顾清越抬头,有些意外地看到顾瑾沐站在门口。 顾瑾沐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神色一如既然的平静:“在准备陆辰逸的生日礼物?” 顾清越点点头,有些苦恼:“嗯,还没想好送什么。太普通的没意思,太贵重的又显得生分。” 顾瑾沐走进来,在她身边坐下,语气平和地给出建议:“陆辰逸性子跳脱,喜欢新奇独特的东西。他不缺名表豪礼,反而是一些有巧思、贴合他兴趣的物件,更能让他记住。”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一家独立设计师工作室,专门做机械朋克风格的饰品和摆件,有些融合了赛车元素,设计很独特,不容易撞款。如果你有兴趣,下午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顾清越眼睛一亮。 这建议确实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而且,顾瑾沐主动提出陪同,更让她感到意外和一丝暖意。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姐姐!”顾清越立刻响应。 下午,姐妹俩第一次单独出门。 阿威依旧尽责地担任司机和保镖,但很识趣地保持了距离,留给她们私人空间。 那家工作室隐藏在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旧厂坊改造区里,果然如顾瑾沐所说,设计别具一格。 顾清越最终看中了一个用废弃精密齿轮和金属零件拼接而成的摆件,造型酷似赛车的引擎部分,细节精致,透着工业美感,又充满了力量感。 价格不菲,但在合理范围内。 “这个很好,他应该会喜欢。”顾瑾沐也表示了认可。 买好礼物,顾瑾沐又提议:“既然出来了,顺便去看看礼服?陆家的宴会,着装不能太随意。” 顾清越从善如流。 她对这个世界的顶级礼服品牌还不算太熟悉,有顾瑾沐这个行走的“名媛指南”在,再好不过。 顾瑾沐带她去的,并非那些门庭若市的一线大牌旗舰店,而是一家需要预约、门面极其低调的高定沙龙。 内部空间开阔,装修是极简的灰白色调,唯有悬挂着的件件华服,如同艺术品般,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流光溢彩,无声诉说着奢华与品味。 专业的造型师和顾问早已等候,态度恭敬却不谄媚。顾瑾沐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她简单说明了需求——适合年轻女孩,不失活泼,又需符合宴会场合的庄重。 顾问推荐了几件当季新款。 顾清越试穿了一件浅香槟色的星空裙,层层叠叠的薄纱上缀满了细碎的水晶,行动间如同将银河披在了身上,梦幻夺目。 她从试衣间走出来,在巨大的落地镜前转身。 镜中的少女明眸皓齿,肌肤在裙子的映衬下愈发白皙,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很好看。” 顾瑾沐站在她身后,客观地评价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欣赏,“很衬你。” 顾清越自己也觉得很满意。 就在她对着镜子欣赏,顾问去取搭配的鞋子时,沙龙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衬衫、容貌俊美却带着几分阴柔邪气的年轻男人,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他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顾瑾沐身上,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热情得过分的笑容,声音黏腻:“瑾沐!真巧,居然在这里遇到你!” 顾清越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顾瑾沐身体几不可见地僵硬了一下,周身那股平静淡然的气息瞬间冷却,变得疏离而戒备。 傅云深。 顾清越脑中立刻跳出了这个名字,以及随之而来的、关于这个男人的书中剧情——傅家独子,性格偏执乖张,曾在一场重要的商业竞标中败给当时年仅十六岁的顾瑾沐,自此便对这个远远超越他的女孩产生了极其扭曲的执念,各种死缠烂打,后期更是因为求而不得,行事愈发疯癫,是书中一个相当麻烦且危险的角色。 傅云深完全无视了一旁的顾清越,径直走到顾瑾沐面前,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人灼伤:“瑾沐,你是来选礼服的吗?正好!我刚得了一条粉钻项链,觉得特别配你!我这就让人送过来!”他说着就要拿出手机。 “不必。”顾瑾沐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明确的拒绝,“傅先生,我们并不熟,请你自重。” 傅云深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被更浓烈的偏执覆盖:“怎么会不熟呢?瑾沐,我们可是老‘对手’了。那条项链真的很配你,除了你,没人有资格戴它……” 他喋喋不休,试图靠近。 顾瑾沐眉头紧蹙,后退一步,明显不愿与他有任何牵扯。 顾清越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顾瑾沐身前,虽然身高不及傅云深,但眼神清亮,带着不容侵犯的镇定,直视着傅云深:“这位先生,我姐姐已经明确表示拒绝了。在公共场合纠缠一位女士,恐怕有失风度吧?” 傅云深这才将目光施舍般落到顾清越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轻蔑:“你是谁?我和瑾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她是我妹妹。”顾瑾沐的声音从顾清越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 傅云深挑了挑眉,似乎想起了什么,嗤笑一声:“哦——就是顾家那个刚找回来的?乡下长大的,果然不懂规矩。” 他的话语刻薄无礼,顾清越却并不动怒,只是微微一笑,语气依旧平稳:“规矩是懂的,比如,不打扰别人,不强人所难。看来傅先生需要重温一下。” 傅云深被噎了一下,脸色沉了下来。 他还想说什么,沙龙的主管已经闻讯赶来,陪着笑脸打圆场:“傅少,两位顾小姐正在试衣,您看……” 傅云深阴冷地瞪了顾清越一眼,又深深看了顾瑾沐一眼,那眼神带着势在必得的疯狂,最终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等他离开,沙龙里的空气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 顾瑾沐松了口气,看向顾清越,眼神复杂:“你不该招惹他。傅云深这个人……很麻烦。” 顾清越却摇了摇头,神色认真起来:“姐,不是我招惹他,是他来招惹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根据“已知剧情”提醒顾瑾沐,她压低声音,“我……我以前好像听人提起过这个傅云深,说他心眼极小,睚眦必报,尤其是对你……好像是因为之前竞标失败的事,一直耿耿于怀,纠缠不休。这种人偏执又疯狂,你一定要小心,尽量远离他。” 顾瑾沐有些惊讶地看着顾清越。 她没想到这个刚回来的妹妹会知道竞标的事,更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地提醒自己。 她看着顾清越眼中毫不作伪的担忧,心中一暖,那股因傅云深出现而带来的烦躁也消散了不少。 “我知道。”顾瑾沐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平静,但比之前多了几分温度,“谢谢。我会注意的。” 经过这个小插曲,姐妹俩之间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层。 那种并肩面对外界麻烦的感觉,无形中消弭了许多隔阂。 最终,顾清越定下了那件星空裙。 离开沙龙时,夕阳的余晖给城市披上了温暖的光晕。 坐在回程的车上,顾清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却想着傅云深那双偏执的眼睛。 她知道,今天的相遇绝非偶然,那个疯批男配,绝不会轻易放手。 而顾瑾沐则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脑海中却浮现出顾清越挡在她身前时,那清亮而坚定的眼神,以及她低声提醒自己时,那份真挚的关切。 这个妹妹,似乎总是在她意料之外,带来不同的感受。 礼物准备好了,礼服也选定了,甚至还意外地巩固了姐妹联盟。 对于即将到来的生日宴,顾清越忽然觉得,或许不会那么无聊了。 当然,前提是,别再出现像傅云深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意外”。 第16章 第16章 生辰宴与惊鸿一瞥 陆辰逸的十八岁生辰宴,设在陆家名下位于城郊一处私人湖畔的顶级会所——“云水间”。 夜幕低垂,会所内外却亮如白昼,古典与现代完美融合的建筑群在精心设计的灯光映衬下,宛如仙境。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璀璨辉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水、雪茄与食物的混合气息,无声地彰显着陆家深厚的底蕴与广泛的人脉。 顾家一行人抵达时,宴会已然十分热闹。 顾宏与林婉很快便被相熟的朋友围住寒暄。 顾景深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山模样,但与几位世交叔伯打招呼时,言辞得体,举止沉稳,展现着顾家继承人的风范。 顾瑾沐则如同以往任何场合一样,优雅从容,仪态万方,很快便融入了名媛们的圈子,言笑晏晏,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顾清越穿着那件浅香槟色星空裙,跟在家人身边,努力适应着这比顾家茶话会规模宏大数倍、也正式数倍的场合。 她能感觉到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好奇,或许还有几分因她最近在斯蒂兰的“名声”而起的探究。 果然,没走几步,便遇上了“老熟人”。 姜月柔穿着一身Valentino的红色蕾丝长裙,明艳张扬,正与几个女孩站在一起。 看到顾清越,她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嫉恨,但很快被完美的笑容掩盖。 她端着酒杯走上前,先是礼貌地与顾宏林婉打了招呼,然后才将目光转向顾清越,语气带着亲昵的夸张: “清越妹妹,今天可真漂亮!这裙子是D家刚发布的高定吧?顾伯母真是疼你。”她话锋一转,似笑非笑,“不过,这颜色是不是稍微……素净了点?今天可是陆少的大日子,该穿得喜庆些才好。”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实则暗指顾清越不懂场合,衣着不合时宜。 顾清越还没开口,一旁的顾瑾沐便淡淡地接过了话头,声音平和却自带力度:“月柔有心了。清越年纪小,穿得太艳丽反而压不住。这身香槟色正好,清新雅致,很适合她。”她目光扫过姜月柔过于隆重的红裙,唇角微勾,“倒是你,这身很……醒目。” 姜月柔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顾瑾沐这话,看似在夸她,实则暗讽她用力过猛。 她咬了咬唇,碍于场合和顾瑾沐的身份,不敢再多言,只能强笑着扯开话题。 顾清越心里给姐姐点了个赞。 这种级别的言语机锋,果然还是顾瑾沐应对起来更游刃有余。 短暂的交锋后,顾家几人便各自散开应酬。 顾清越不太习惯这种虚伪的寒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宋舒雅的身影——说好了一起来,这丫头跑哪儿去了? 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衣着华丽的宾客之间,朝着记忆中和宋舒雅约好的露台方向走去。 宴会厅人潮涌动,光线变幻,她有些分神。 就在她即将走到连接主厅与侧廊的拱门处时,一个没留意,转身的瞬间,撞上了一个坚硬而温暖的“障碍物”。 “唔……” 她低呼一声,脚下高跟鞋一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狼狈摔倒并未发生。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形。 那手臂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沉稳的力量和微热的体温。 顾清越惊魂未定地抬头,瞬间撞入一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 扶住她的男人,身姿挺拔如松,穿着一身看似简洁、实则剪裁工艺无可挑剔的深色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随性。他面容俊美至极,却如同覆盖着千年寒冰,线条冷硬,眉宇间蕴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与矜贵。 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强大而内敛,仿佛与周围喧嚣浮华的世界格格不入,自成一方天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顾清越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呼吸一滞。 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将清冷与矜贵、疏离与强大,如此完美地融合于一身。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件历经岁月沉淀的艺术品,令人望之失神。 然而,下一秒,巨大的警铃声在她脑中疯狂炸响! 秦砚修! 是秦砚修! 虽然书中对他直接描写不多,虽然她一直将他视为“背景板”,但此刻,直觉和那过于冲击性的气质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绝对就是那个背景深厚、连顾家都需要仰望的秦家继承人,秦砚修! 书中世界,危险人物,不可靠近! 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如同烙印,瞬间刻入她的脑海。 她想起了书中对这个男人的模糊定义——神秘,强大,不可揣度。 与这种人物产生交集,绝对意味着无尽的麻烦和不可控的风险!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从他臂弯中挣脱出来,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动作快得甚至有些失礼。 脸上因为刚才的撞击和惊吓泛起的红晕尚未褪去,眼神里却已充满了警惕和疏离,像一只受惊后竖起全身尖刺的小刺猬。 “对、对不起!是我没看路!” 她匆匆道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只想立刻逃离这个突然出现的“危险源”。 秦砚修的手臂还维持着刚才扶她的姿势,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才缓缓收回。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顾清越脸上,将她那一瞬间的惊艳、随即而来的巨大警惕和急于划清界限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认出了她。 玻璃回廊里那个对着镜子揉脸吐槽、鲜活生动得与眼前这副戒备模样截然不同的女孩。 顾家的……小女儿。 他眸色深了深,如同幽潭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峻表情,只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颔首,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薄唇微启,吐出两个淡漠的音节: “无妨。”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冷感,仿佛能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顾清越得到这两个字,如蒙大赦,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提着裙子,几乎是落荒而逃,飞快地消失在了拱门另一侧的走廊里,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秦砚修站在原地,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顾清越消失的方向。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扶住她时,那纤细腰肢不堪一握的触感,以及她身上那股淡淡的、与他常见的那些浓郁香水截然不同的清新甜香。 他想起外甥陆辰逸前几天在他面前,难得正经地提起这个“不简单”的顾清越,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维护。 看来,这只小仓鼠,不仅有趣,警惕性还很高。 他微微敛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兴味,转身,从容地融入了宴会的人群中。 他所过之处,周围的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了几分,人们的目光或敬畏或仰慕地追随着他,却无人敢轻易上前搭讪。 而逃离“危险区域”的顾清越,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抚着依旧狂跳不止的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太吓人了。 那种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那种无形却迫人的气场…… 果然不愧是书里连作者都不敢多写的“大魔王”级别存在。 以后一定要绕着走! 她在心里再次坚定了这个信念。 “清越!你躲在这儿干嘛?我找你好久了!” 宋舒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疑惑。 顾清越回过神,看着好友,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刚才……差点摔了一跤。” 她将刚才那短暂的、惊心动魄的相遇埋进心底,决定将其列为最高机密。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往往不因个人的意愿而停止转动。 这一撞,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终将扩散至无法预料的远方。 第17章 第17章 楼上的目光 顾清越在侧廊平复了好一会儿心跳,才找到正伸长脖子四处张望的宋舒雅。 宋舒雅今天难得穿了件鹅黄色的及膝小礼服,少了平日的飒爽,多了几分娇俏,此刻正一脸焦急。 “你跑哪儿去了?我差点以为你被哪个豪门阔少拐跑了!”宋舒雅拉着她的手,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顾清越心有余悸,含糊道:“没什么,刚才迷路了。我们快去把礼物给陆辰逸吧。” 她实在不想再回忆刚才那“惊魂一撞”。 两人找到被众人簇拥着的寿星陆辰逸。 他今天打扮得格外正式,一身藏蓝色丝绒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少了些平日的痞气,多了几分贵公子的沉稳——当然,这沉稳在他看到顾清越和宋舒雅时,立刻破功,嘴角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神都亮了几分。 “哟,两位大小姐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俩放我鸽子呢!” “陆大少生日,我们哪儿敢啊。” 宋舒雅笑嘻嘻地把一个包装酷炫的盒子塞到他怀里,“喏,祝你早日成为一代车神!” 陆辰逸接过,挑眉:“这什么?不会是什么整蛊玩具吧?” “我是那种人吗?”宋舒雅瞪他。 顾清越也递上自己那个装着机械摆件的礼盒,笑容清浅:“生日快乐,陆辰逸。” 陆辰逸接过顾清越的礼物,动作明显郑重了些,他掂了掂,好奇地问:“这又是什么?感觉挺有分量。” “一点小玩意儿,希望你喜欢。”顾清越没有多说。 陆辰逸看着她们俩,眼神里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区别于对待其他宾客的亲昵和随意:“谢了!你俩送的,肯定都是好东西!”他示意旁边的侍者将礼物小心收好,又对她们说,“这边太吵,那边有休息区,东西也不错,你俩可以去那边躲躲清静。” 这明显的特殊照顾,落在不远处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姜月柔眼里,简直像一根根刺。 她看着陆辰逸对那两个女孩尤其是对顾清越毫不掩饰的笑容和关照,再对比他刚才对自己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心里的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她身边一个跟班适时地添油加醋:“月柔姐,你看陆少对那个顾清越……哼,不过是个刚认回来的,仗着有几分姿色罢了。” 另一个也附和:“就是,还有那个宋舒雅,整天跟她混在一起,像个野丫头似的,也不知道陆少怎么看她们顺眼的。” 姜月柔捏紧了手中的酒杯,指节泛白,脸上却强撑着优雅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扭曲。她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却无法浇灭心头的火焰。 顾清越和宋舒雅才懒得理会姜月柔那点嫉妒心思。 她们听从陆辰逸的建议,溜达到了宴会厅一侧相对安静的休息区。 这里摆放着舒适的沙发椅,更重要的是,有一个长长的自助餐台,上面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精致点心,从法式马卡龙、歌剧蛋糕到中式荷花酥、杏仁豆腐,应有尽有,造型精美得如同艺术品。 “哇!这个看起来好好吃!”宋舒雅瞬间被美食吸引,拿起一个做成玫瑰花形状的红丝绒蛋糕。 顾清越也眼睛发亮,她小心翼翼地夹起一个表皮金黄、看起来酥脆无比的葡式蛋挞,又选了一块抹茶慕斯,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沙发坐下。 脱离了那些虚伪的寒暄和审视的目光,两人顿时放松下来。顾清越咬了一口蛋挞,酥皮在齿间碎裂的声音极其悦耳,内馅嫩滑香甜,蛋香浓郁。 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咪,发出一声极轻的、满足的喟叹:“嗯……太好吃了!” 她又尝了尝抹茶慕斯,微苦的茶香与细腻的奶油完美融合,口感层次丰富。 “这个也棒,抹茶味很正,一点都不甜腻。”她小声跟宋舒雅分享,腮帮子被食物塞得微微鼓起,动作自然又不失可爱,完全沉浸在美食带来的简单快乐中。 与宴会厅中心那些端着酒杯、言不由衷、时刻维持着完美仪态的男男女女相比,这个角落里,两个偷吃点心、表情生动满足的少女,成了一幅格外鲜活真实的画面。 而此时,在宴会厅二楼,一道半开放的回廊上。 秦砚修倚靠着雕花栏杆,手中端着一杯未动的威士忌,目光淡漠地扫过楼下喧嚣的人群。这种场合于他而言,多是应酬与责任,并无多少趣味。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移,最终,无意间定格在了楼下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看到了那个不久前在拱门处撞到他、如同受惊小鹿般逃离的女孩。 此刻,她正和她的朋友窝在沙发里,毫无形象地品尝着点心。 她吃得很专注,很……香甜。 那双清澈的眼睛因为满足而微微弯起,脸颊鼓鼓的,对着手中的点心点头,又侧头跟同伴低声说着什么,表情生动得不像话。 秦砚修微微蹙眉。 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场合,对着一盘点心,露出如此……有食欲的表情? 仿佛那是世间最值得投入的事情。 与他见过的所有名媛淑女,为了保持身材和仪态,对着美食浅尝辄止、甚至避之不及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画面,莫名地,有点……新奇。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穿着浅灰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斯文俊逸的谢云横走了过来,顺着他的目光往下望,“楼下有什么有趣的吗?” 谢云横是秦砚修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出身法律世家,观察力敏锐,为人冷静通透。 秦砚修没有收回目光,依旧看着楼下那个角落,看着那个像只储存粮食的小动物般,吃得一脸满足的少女,薄唇微启,淡漠的嗓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一只小仓鼠。” “嗯?”谢云横一愣,没明白这没头没尾的话。 他仔细看向楼下,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最终也落在了顾清越和宋舒雅身上。 他认出了顾清越,最近在圈子里话题度颇高的顾家真千金。 看着那女孩鼓着腮帮子吃点心的样子,谢云横瞬间了然,忍不住低笑出声。 “你说顾家那个小姑娘?” 谢云横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玩味,“是挺像的。看来陆辰逸那小子,眼光倒是独特。” 秦砚修没有接话,只是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琥珀色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辛辣。 楼下的“小仓鼠”似乎吃完了蛋挞,又拿起了一块小小的草莓塔,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发现了新的宝藏。 他移开目光,不再去看那幅与周遭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吸引人的画面。 只是,“小仓鼠”三个字,连同那鼓着腮帮子、一脸满足品尝点心的模样,却在不经意间,悄然印入了脑海某个角落。 宴会依旧在继续,浮华如梦。 第18章 第18章 暗流与构陷 斯蒂兰皇家学院的校园艺术节,是学年中仅次于毕业典礼的盛大活动。 不同于一般学校的游园会,这里更像是一场集结了艺术、才华与财富的博览会。 整个校园被装点得如同梦幻国度,各个社团、班级乃至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布置展位,准备表演,空气中弥漫着创意、竞争与淡淡硝烟的味道。 顾清越所在的班级,决定以一个名为“时光褶皱”的混合媒体艺术装置参与展览。 这个创意最初源于顾清越某次闲聊时,提到的一个关于“记忆与痕迹”的现代艺术概念,被班上几个有想法的同学采纳并深化。 装置主体是一个巨大的、由废旧书本、老照片、透明丝线和光影设备构成的立体结构,旨在表达时光流逝中,那些被遗忘却又真实存在的印记。 顾清越并非艺术特长生,但她来自现代的灵魂对这类概念有着天然的敏感度,在讨论中提供了不少新颖的视角和细节建议,比如利用不同角度的灯光营造出“记忆分层”的效果,用特定频率的声音模拟“时光回响”。 她乐于参与,但也明确表示自己动手能力一般,主要负责创意支持和打杂。大部分具体的制作工作,是由班上几位擅长绘画、雕塑和电子技术的同学完成的。 然而,在艺术节正式开幕的前两天,一股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先是班上负责主要绘画部分的同学周婷,在搬运材料时不小心“扭伤了手腕”,医生建议静养,无法再进行精细作业。 接着,负责灯光编程的李明,家里的公司“突然”有急事,需要他立刻请假回去帮忙。 核心成员接连出事,让剩下的同学有些焦头烂额。 进度一下子慢了下来,气氛也变得有些凝重。 “怎么这么巧?偏偏这个时候……”一个同学小声嘀咕。 顾清越蹙着眉,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但也没有证据。 就在这时,平时在班里没什么存在感、却和姜月柔走得颇近的女生孙薇,怯生生地举手:“那个……我表哥是美院的学生,对灯光编程很熟,如果急需的话,我可以问问他能不能来帮帮忙……” 病急乱投医,大家虽然觉得有些突兀,但在紧迫的时间下,还是同意了。 孙薇的表哥很快过来,技术确实不错,帮忙解决了灯光问题。 他还热心地指出装置结构上的一些“小瑕疵”,并提出了修改建议。 忙乱中,大家也来不及细想,便采纳了他的一部分建议。 顾清越看着那个陌生的男生在装置前忙碌,又看了看眼神闪烁、不时和姜月柔发信息的孙薇,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她悄悄用手机拍下了那个男生修改的几处细节,以及孙薇一些不自然的举动。 艺术节当天,天气晴好。 “时光褶皱”装置被安置在艺术学院主楼前的草坪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独特的创意和颇具冲击力的视觉效果,让它成为了热门展位之一。 顾清越和同学们穿着统一设计的T恤,忙碌地向参观者介绍着创作理念。 姜月柔带着她的几个“闺蜜”款款而来。 她今天打扮得如同公主,在一众朴素忙碌的布展同学中格外扎眼。 她围着装置慢慢踱步,脸上带着挑剔的、审视的表情。 “概念听起来倒是挺唬人的。” 姜月柔轻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不过,这整体的结构布局,还有这几处光影衔接的处理方式……”她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顾清越,“我怎么觉得,和去年皇家美术学院年度展上,那个获得金奖的《记忆回廊》那么像呢?几乎……就是换汤不换药嘛。” 她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涟漪。 周围原本在欣赏装置的同学们,目光一下子变得惊疑不定,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真的吗?抄袭?” “不会吧?顾清越他们班搞抄袭?” “姜月柔好像对艺术挺懂的,她这么说……” “我说呢,概念听着这么高级,原来是‘借鉴’的啊。” 质疑声、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班上几个脸皮薄的同学,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知所措地看向顾清越。 孙薇则在这个时候,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小声附和:“我……我好像也听我表哥提过那个《记忆回廊》,是有点像……”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证据呢?” 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是宋舒雅,她不知何时挤了过来,站到顾清越身边,怒视着姜月柔,“姜月柔,空口白牙就说人抄袭,你倒是把那个什么金奖作品拿出来对比啊!” 姜月柔似乎早有准备,她不慌不忙地拿出平板电脑,调出去年皇家美院年度展的报道和部分作品图片。 果然,其中那个名为《记忆回廊》的装置,在整体结构和几处关键的光影运用上,与“时光褶皱”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这……这怎么可能?” 班上负责最初结构设计的同学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们根本没有参考过这个作品!” “是谁?谁泄露了我们的设计?” 恐慌和愤怒在班级同学中蔓延。 大家互相猜疑,气氛降到了冰点。 姜月柔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尤其是看着成为众矢之的、眉头紧锁的顾清越,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冰冷的笑意。她故作惋惜地摇摇头:“唉,本来以为是个很有才华的学妹,没想到……真是令人失望。斯蒂兰最注重原创和学术诚信,这要是被评委会知道……” 她的话没说完,但威胁意味十足。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完了,这下他们班惨了。” “抄袭可是大忌,说不定会被取消参赛资格。” “顾清越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会做这种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各种目光——怀疑、鄙夷、幸灾乐祸——如同针一般扎在顾清越和她的同学们身上。 顾清越站在原地,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她看着姜月柔那张写满虚伪和恶意的脸,看着周围同学慌乱无助的表情,看着孙薇那掩饰不住的心虚眼神,又回忆起之前周婷和李明莫名其妙的“意外”,以及那个陌生“表哥”所谓的“热心帮助”。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这不是巧合,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目的,就是要让她,或者说让她们班级,在万众瞩目的艺术节上身败名裂!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慌乱只会落入对方的圈套。 她没有立刻大声辩解,也没有惊慌失措。 她只是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姜月柔挑衅的视线,那眼神清澈而镇定,仿佛能穿透一切虚伪。 “姜学姐,”顾清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议论声,“仅凭几张图片和几句似是而非的指控,就断定我们抄袭,是否太过武断了?” 她顿了顿,环视一圈周围质疑的目光,缓缓说道:“我们的创作过程,有完整的讨论记录和设计草图。每一个环节,都是同学们共同努力的结果。至于为什么会出现相似……我想,这需要更深入的调查,而不是仅凭某人的一面之词就下定论。” 她的冷静和条理,让周围的骚动稍微平息了一些。 姜月柔没料到她会如此镇定,眼神一冷:“证据确凿,还想抵赖?” “证据是否确凿,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顾清越语气依旧平稳,“我会向评委会提交我们所有的创作过程证据,并申请对此事进行正式调查。我相信,斯蒂兰的公正,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努力创作的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别有用心、蓄意构陷的人。”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姜月柔和脸色发白的孙薇。 “在此之前,”顾清越挺直脊背,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时光褶皱’是我们的心血,我们问心无愧。展览,将继续进行。” 她不再理会姜月柔难看的脸色和周围的议论,转身开始安抚班上情绪低落的同学,指挥大家继续接待参观者,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从未发生。 然而,那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是暗流汹涌。 第19章 第19章 破茧·光年 顾景深是在艺术节风波发酵了近半小时后赶到的。 他原本正在公司开会,接到母亲林婉焦急的电话,说清越在学校出了事,被人指控抄袭。 他立刻终止了会议,一路风驰电掣。 当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草坪上时,原本喧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了几分。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迫人的低气压,所过之处,人群不自觉地向两侧分开。 他径直走到“时光褶皱”展位前,目光首先落在被围在中心、却挺直脊背站着的顾清越身上。 看到她紧抿着唇,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依旧清亮坚定,他心底莫名一松,随即涌起的是更深的怒意。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目光扫过面露得意的姜月柔和周围那些窃窃私语的学生。 姜月柔没想到顾景深会亲自赶来,心里先是一怯,但想到自己“证据确凿”,又挺直了腰板,抢先开口,语气带着委屈和义正辞严:“顾大哥,你来得正好。顾清越她们班的这个作品,涉嫌抄袭去年皇家美院金奖作品《记忆回廊》,证据都在这里。我们斯蒂兰最注重学术诚信,这种行为……” “我问你了吗?”顾景深冷冷地打断她,眼神如同冰锥,刺得姜月柔瞬间噤声,脸色涨红。 他转向顾清越,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清越,不用怕。这件事交给哥哥处理。我现在就联系校董会和律师,这种无端构陷,必须追究到底。”他说着就要拿出手机。 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维护方式,用顾家的权势压下一切质疑和污蔑。 然而,顾清越却摇了摇头。 她上前一步,轻轻按住了顾景深准备拨号的手。 她的手心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动作却异常坚定。 “哥,谢谢你。” 她抬起头,看着顾景深那双深邃中带着关切和怒意的眼睛,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但她知道,用权势压人,即便赢了,也堵不住悠悠众口,甚至会坐实她“倚仗家世”的名声。她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反击,是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但是,不需要。”她声音清晰,传遍了安静的四周,“抄袭的指控,最好的回击,不是权势,而是实力。” 她松开手,转身,面向所有围观的人,目光平静地扫过姜月柔那张写满不敢置信和嫉恨的脸。 “姜学姐指控我们抄袭,依据是结构和大体光影的相似。”顾清越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承认,乍看之下,确有相似之处。这也正是设计这个陷阱之人的高明之处。”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但是,艺术的价值,仅仅在于形式和技巧的模仿吗?《记忆回廊》探讨的是个人怀旧情绪,而我们的‘时光褶皱’,立意在于宏观历史长河中,无数微小个体痕迹的沉淀与共鸣。立意不同,内核迥异。” 姜月柔忍不住嗤笑:“强词夺理!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抄袭的事实!” “事实就是,”顾清越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那个巨大的、此刻被阴云笼罩的装置,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这个装置,在最后阶段,被人恶意篡改和引导,刻意向《记忆回廊》靠拢。我们有讨论记录,有原始设计图,也有……某些人动手脚的证据。” 孙薇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不过,”顾清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自信,“那些证据,稍后我会提交给评委会。现在,在这里,我想用另一种方式,来证明我们的原创能力,也回应姜学姐的‘质疑’。” 她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走到了展位旁边一片空着的草地上。 “既然姜学姐认为我们只会‘借鉴’,那么,我就现场创作一个全新的、与‘时光褶皱’完全不同理念的作品。” 现场一片哗然! 现场创作? 在这么多人面前? 在已经被指控抄袭的压力下? 这怎么可能?! 顾景深皱紧了眉头,想阻止,但看着妹妹眼中那簇不容置疑的、灼灼燃烧的火焰,他最终选择了沉默,只是向前一步,以一种守护的姿态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宋舒雅立刻反应过来,大声道:“清越,你需要什么材料?我们去弄!” 顾清越快速扫视四周,目光锁定在艺术节散落的一些公共物资上——一些废弃的画架、几卷不同颜色的警戒线、用于装饰的反光布、以及旁边展位用完的几个颜料桶和刷子。 “帮我拿一些警戒线,红色的和黄色的。还有那块最大的反光布,对,就是那个。画架也拿两个过来,颜料桶和刷子也要。”她语速很快,指挥若定。 同学们虽然不明所以,但被她强大的自信感染,立刻行动起来。 姜月柔抱着手臂,冷眼旁观,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装神弄鬼!我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顾清越开始了她的创作。 她没有去绘画,也没有去雕塑。 她指挥着同学,用红色的警戒线在场地上拉扯出纵横交错、如同血管或者电路网络般的线条,极具张力,带着一种混乱中的秩序感。黄色的警戒线则被用来圈出几个不规则的区域。 她将反光布撕裂成大小不一的碎片,有的铺在地上,有的悬挂在拉好的警戒线上。 然后,她拿起颜料桶,不是用画笔,而是直接泼洒、倾倒! 浓烈而富有冲击力的色块——钴蓝、猩红、铬黄——泼溅在反光布和地面上,与警戒线的颜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对冲。 她动作迅捷,甚至带着一种狂野的力量,完全颠覆了平日里温婉乖巧的形象。 颜料沾染了她的裙摆和手指,她却毫不在意,眼神专注而明亮,仿佛整个人都与这场即兴的创作融为一体。 最后,她让两个同学举起那个巨大的画架,倾斜角度,将反光布碎片和泼洒的颜料通过画架的框架“框”住一部分。 阳光照射在反光布和未干的颜料上,折射出刺目而迷离的光晕,与地上纵横的“脉络”相互呼应。 整个过程不到二十分钟。 一个全新的、充满后现代主义气息的、名为“无序之光”的场地特定艺术作品,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它与旁边精致却此刻显得沉闷的“时光褶皱”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一个内敛、怀旧、试图梳理痕迹;一个外放、尖锐、直指当下的混乱与能量!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爆发力和视觉冲击力的作品镇住了。 这需要何等的急智、何等的胆识、以及对现代艺术何等深刻的理解才能做到?! 这绝对不是靠抄袭能得来的能力! 顾清越站定,微微喘息,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裙摆沾染了颜料,显得有些狼狈,但她站在那里,脊背挺直,眼神清亮如洗,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神圣的仪式。 她看向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的姜月柔,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这个,够原创了吗?姜学姐。” 不需要再多言。 胜负已分。 短暂的沉寂后,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惊叹! 不仅仅是学生们,连几位被惊动赶来的艺术学院教授,看着那个充满张力和思辨的即兴作品,眼中都露出了惊艳和赞赏的目光! “太厉害了!这才是真正的才华!” “我的天,现场创作,直接碾压!” “之前是谁说人家抄袭的?脸疼吗?” “顾清越……她根本不是花瓶啊!” 宋舒雅激动地冲过去抱住顾清越:“清越!你太棒了!!” 顾景深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站在光芒中心、仿佛自身也在发光的妹妹,冷峻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极其罕见的、带着震撼、骄傲与复杂情绪的浅笑。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流落在外十七年、突然回归的妹妹,体内蕴藏着怎样耀眼而强大的能量。 林婉和顾宏不知何时也赶到了,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女儿被众人环绕、称赞的场景,听着周围不绝于耳的惊叹,林婉激动得热泪盈眶,紧紧握着丈夫的手。 顾宏看着小女儿,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 姜月柔在她那些闺蜜尴尬的拉扯下,灰溜溜地逃离了现场,背影仓惶,如同丧家之犬。 经此一役,顾清越在斯蒂兰学院,乃至在整个上流社会的年轻一代中,彻底扬名。 她不再仅仅是顾家刚找回来的真千金,而是才华横溢、心智卓绝的顾清越。 而顾家的所有人,也通过这次事件,真正开始认识到,这颗蒙尘的明珠,已然洗净铅华,绽放出独属于她的、璀璨夺目的光芒。 破茧成蝶,光耀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