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我圣子位?我入魔后你哭啥!》 第1章 背叛与选择 天河圣地,刑罚台。 楚休被玄铁链穿透琵琶骨,锁在台子中央。 他圣子衣衫染血,修为尽废。 台下,圣地的长老和弟子人山人海,眼神各异地看着他。 有怜悯,有幸灾乐祸,也有冷漠。 楚休的意识在剧痛中彻底清醒。 无数记忆碎片融合,胎中之谜骤然打破。 他想起来了,他前世是蓝星人,今生是天河圣地的圣子。 原来他自己是个胎穿者。 前尘往事,恍若一梦。 “肃静!” 一声威严的喝令响彻全场。 高台之上,大长老墨玄一步踏出。 他环视四方,金丹中期真君的威压笼罩全场: “圣子楚休,身为圣主之子,未来圣地之主,却勾结万魔窟,盗取本门至高传承《天河道典》,意图颠覆我圣地!” “其罪,当诛!”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不可能!圣子殿下乃‘贤圣子’,品性敦厚,怎会勾结魔道?” “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议论声中,新晋的天才弟子陆长青走了出来。 他捧着一个缠绕着魔气的玉盒,声音带着一丝悲愤,仿佛心有余悸。 “诸位师长、同门,此物,乃我拼死从楚休师兄房中搜出。此乃万魔窟的‘噬魂印’,铁证如山!” 陆长青抬起头,看向楚休,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快意。 楚休心中冷笑。 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若不是自己把修炼资源分他一半,他哪有今天! 楚休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最高处那个身穿圣主袍服的男人身上。 那是他的父亲,天河圣主,金丹后期真君,楚问天。 从头到尾,楚问天都面无表情,仿佛台上跪着的不是他的亲儿子。 这份冷漠,比任何酷刑都让楚休心寒。 “楚休,”大长老墨玄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可知罪?” 楚休缓缓抬起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未发一言。 他只是看着,看着这满座的虚伪与凉薄。 人群之中,一道倩影再也按捺不住。 她身段高挑,一袭青衣,英姿飒爽。 那张明媚的面容此刻梨花带雨,写满了焦急与不甘。 正是执法堂长老之女,楚休的青梅竹马苏清浅。 “不是的!楚休哥哥绝不会背叛宗门!”她挣扎着,想要冲上前来。 “浅儿,住口!”她身旁,其父金丹初期真君苏振山,死死按住她的肩膀,面色铁青。 在圣主与大长老共同的意志下,任何辩解都只会引火烧身。 苏清浅被父亲以灵力禁锢,动弹不得,唯有双眸通红,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那泪,灼痛了楚休的心。 这满座之中,竟只剩她一人,还信他么? 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 墨玄见楚休不语,以为他已认命,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威严宣判: “楚休罪大恶极,本应诛杀!” “然,念及圣主骨肉亲情,从轻发落。” “即刻起,废除楚休圣子之位,打入思过崖底,终生不得外出,以儆效尤!” 判决之声,如九天惊雷,轰然落下。 也就在这一刹那,一道冰冷而机械的声音,突兀地在楚休的脑海深处响起: 【检测到宿主遭遇宗门背叛,身败名裂,人生选择系统激活】 【选择一:默默忍受。】 【你选择承受这一切,希望未来能有沉冤昭雪的一天。】 【奖励:疗伤丹药一枚,获得“坚忍”心性。】 【选择二:当众决裂。】 【你选择与这腐朽虚伪的宗门彻底撕破脸皮,从此恩断义绝,海阔天空。】 【奖励:上古神功《道心种魔大法》完整版,重塑丹田根基,修为恢复至炼气十层大圆满。】 【选择三:鱼死网破。】 【你选择引爆体内最后的残存灵力,与陷害你的仇人同归于尽。】 【奖励:来世气运+1。】 楚休的呼吸微微一滞。 默默忍受? 指望这群道貌岸然之辈良心发现? 何其可笑! 鱼死网破? 未免太便宜了他们! 他的目光扫过陆长青,扫过墨玄,最后定格在楚问天那张无情的脸上。 一股滔天的怒火,自他死寂的气海深处轰然燃起,席卷全身百骸。 “我选二!”他在心中怒吼。 然而,系统并没有立刻发放奖励。 楚休瞬间明白,想要获得奖励,他必须先付诸行动。 既如此…… “呵……呵呵……哈哈哈哈!” 楚休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从压抑的低吼,化作了响彻云霄的狂笑。 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凉,听得在场众人无不毛骨悚然。 “聒噪!”墨玄眉头一皱,便要出手镇压。 “清浅!”楚休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声暴喝,目光直刺人群中的少女。 苏清浅娇躯一颤,与他对视,瞬间明白过来。 “铮——!” 一道煌煌如日的剑光冲天而起! 苏清浅竟在情急之下,挣脱了父亲的禁锢。 她身影如电,手中长剑“正阳”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人与剑合,化作一道璀璨流光,直奔刑罚台而来! “放肆!”苏振山大惊失色,却已然不及。 剑光快得不可思议,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然精准地斩在了那穿透楚休琵琶骨的锁龙链之上! “铛!铛!” 两声脆响,火星四溅。 锁龙链应声而断! 做完这一切,苏清浅俏脸煞白,灵力耗尽,被紧随而至的父亲一把拉回,死死禁锢住。 重获自由的楚休,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缓缓站直了身躯。 他虽衣衫染血,修为尽废,但那一刻,他挺拔的身姿,却仿佛比身后的通天峰更加巍峨! 他先是向苏清浅郑重的点头,然后看向陆长青: “陆长青,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昔日你困于炼气九层,是我将圣子份例的‘筑基丹’予你一半,你才有今日道途。” “如今反咬一口,当真是猪狗不如!” 陆长青脸色瞬间涨红,强自辩解:“你……你血口喷人!” 楚休懒得再看他,目光转向墨玄与一众长老,讥诮道: “还有你们,一群趋炎附势的老狗!” “见我父五百年无法突破元婴,便急着扶持新主,另寻靠山。” “你们的忠诚和骨气,连凡间勾栏里的娼妓都不如!” “竖子!狂悖!”众长老气得浑身发抖,却忌惮天河圣主,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最后,楚休的目光,落在了他此生最敬、此刻最恨的人身上。 他看着楚问天,眼神里再无孺慕,只剩下冰冷的失望与嘲弄。 “我的好父亲!” “虎毒不食子,我今天总算明白了,为了你的大道,亲生儿子也可以是牺牲品。” “你修的究竟是无情道,还是绝情道?” “楚问天,你——不配为父!” 楚问天那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龟裂。 楚休仰天长啸,满腔的悲愤与决绝,化作泣血的誓言: “苍天为鉴,大地为证!我,楚休,于今日此地,立下血誓!” “从今往后,与天河圣地,恩断义绝!情分两清!” “他日再见,不死不休!” 言罢,他猛地转身,在所有人或震惊、或愤怒、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下刑罚台。 他走得很慢,但此刻数万人的广场,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楚休哥哥!”苏清浅撕心裂肺地哭喊,再次挣脱束缚,想要追上去。 然而,一道无形的屏障在她面前升起,那是圣主楚问天布下的禁制。 她只能徒劳地拍打着屏障,泪眼婆娑地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山门之处。 当楚休的右脚,踏出天河圣地山门界碑的那一瞬间。 那道冰冷的机械声,再次于他脑海中响起。 【你已完成选择二:当众决裂。】 【奖励《道心种魔大法》已发放……】 【根基重塑中……修为恢复中……】 山门之外,云海翻腾,前路漫漫。 楚休回望了一眼那高耸入云的通天峰,眼中再无半分留恋,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第2章 虎落平阳 残阳如血,暮色四合。 一只沾满干涸血污与尘土的皂靴,踏上了云来镇的青石板。 靴履的主人,正是楚休。 他脚步虚浮,身上那袭曾经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圣子云纹袍,此刻已然破碎不堪。 他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胸膛的起伏近乎停滞,仿佛已是风中残烛。 当然,此身,不过是演给世人看的一场戏罢了。 街道之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瓦肆间的叫卖声、酒楼里的猜拳声、孩童的嬉闹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凡俗而鲜活的烟火气息。 路人见他这副血染的模样,皆下意识地避让开来,宛如躲避瘟神。 低低的议论声,像是苍蝇一般,嗡嗡地传入楚休耳中。 “快看那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吗?好重的血腥味!” “嘘!小声点!你看他那身衣服,虽然破了,但料子不凡,上面还有云纹。这说不定是哪个大宗门里出来历练的弟子,跟人火并失败,逃到咱们这儿来了。” “什么大宗门弟子,我看就是个丧家之犬。你看他那气若游丝的样子,怕是丹田都被废了。这种人,活不过今晚。” “可惜了,长得倒还挺俊俏。” …… 于楚休而言,这些目光和议论与路边的石子无异。 他的心境古井无波。 前世今生的记忆融合,早已让他拥有了一颗远超此世年龄的沧桑灵魂。 天河圣地的决绝,已将他心中最后一丝温情埋葬。 红尘苦海,众生皆在争渡,或为名,或为利。 而他,今日之后,只为自己而渡。 正思忖间,一股混杂着汗臭与劣酒气味的恶风自身侧袭来。 三个身着流里流气短褂的青年,从一个阴暗的巷口中窜出,呈品字形,不偏不倚地将他的前路堵死。 为首那人,脸上带疤,三角眼,手里还掂着一柄短刀,刀身上残留的暗红血迹。 “站住!”右侧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率先开口,“小子,眼瞎了吗?没看到咱们兄弟几个在这里?” 左侧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同伴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我说猴子,你跟他客气什么。你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咱们吹口气都能把他吹倒。” 楚休停下脚步,身形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 他未曾言语,只是缓缓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这三人。 为首的刀疤脸青年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有些不爽,但他随即又被一种发现猎物的快感所取代。 他上下打量着楚休破碎的云纹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怪笑一声。 “哟,这身衣服……我瞅着有点眼熟啊。” 他拖长了音调,满是戏谑之意。 “这不是天河圣地的圣子大人吗?” “啧啧,传闻中高高在上,视我等凡俗如蝼蚁的圣子楚休,怎么落得这副模样,连条狗都不如?” 尖嘴猴腮的同伴立刻蛮横地接话: “大哥,管他什么圣子魔子的!” “废话少说!想从咱们这云来镇过去,就得守我们胡三爷立下的规矩。” “过路费,拿出来!” 楚休的内心毫无波澜,神念如水银泻地,瞬息之间便将三人看透。 “左边这个,满脸横肉的,炼气三层,灵力虚浮,脚步轻浮,当是酒色掏空了身子,一身蛮力却不得章法。” “右边那个,尖嘴猴腮的,炼气四层,气息略显蛮横,然下盘不稳,典型的欺软怕硬,应是疏于修炼,全靠嘴上功夫。” “前面持刀的刀疤脸,炼气四层顶峰,算是三人中最凶悍的。可惜,其灵力驳杂不堪,显然是修炼了什么粗劣的功法,杀气有余而章法不足,不过一介莽夫。” 思绪飞转,楚休的分析并未停止。 “他们方才提到了胡三爷,应该就是此地的头目。” “按照我下山前翻阅的宗门卷宗记载,云来镇的地头蛇‘黑心’胡三,炼气六层修为,修的还是不入流的‘黑煞功’,此人贪婪成性,手段毒辣。” “正好。”楚休心中一念闪过,一个计划已然成型。 “我以《道心种魔大法》重塑根基,修为虽重回炼气十层圆满,根基却远胜往昔,但这具身体,尚未真正见过血。” “便拿你们,来试试这魔功的成色,也顺便……给这云来镇换个主人。” 为首的刀疤青年见楚休久久不语,还以为他被这阵仗吓傻了,脸上的狞笑更甚。 他上前一步,竟胆大包天地用手中的刀背,一下,又一下,不轻不重地拍打着楚休的脸颊。 “怎么?吓傻了?还是说,堂堂天河圣地的圣子大人出门,竟然穷得连一块下品灵石都拿不出来了?” 尖嘴猴腮的跟班也凑了上来,怪笑道: “大哥,我看他不是没有,是不想给。” “这些大宗门出来的弟子,一个个眼高于顶,哪会把咱们放在眼里。” “说不定身上藏着什么储物袋呢!” “储物袋?”刀疤脸眼睛一亮,贪婪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盯着楚休腰间,却没发现任何储物法器的踪迹,不禁有些失望,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小子,我劝你识相点。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爷几个今天心情好,说不定还能给你留条全尸!” 脸颊上传来冰冷的触感和若有若无的刺痛,楚休的眼帘微微垂下,掩去了其中一闪而过的、宛若深渊般的幽深寒芒。 他终于再次开口:“我……没有灵石。” “没有?”刀疤脸的三角眼眯了起来,“没有灵石,拿命来凑吗?” 楚休顿了顿:“想拿钱……可以……” “哦?”刀疤脸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让你们的胡三爷,”楚休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睛,直视着刀疤脸,“亲自……来跟我谈。” 此言一出,巷口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刀疤青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尖嘴猴腮的青年和另一个横肉大汉也愣住了,面面相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短暂的寂静后,是火山般的爆发。 “哈哈哈哈!”刀疤青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你听到了吗?他说什么?他要见三爷?还要三爷亲自来跟他谈?” “我操!”尖嘴猴腮的青年一口浓痰吐在地上,“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快死的废物,也配见我们三爷!你知不知道三爷在云来镇是什么身份?” “小子,我看你是真的活腻了!”刀疤脸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 一种被蝼蚁当面挑衅的暴怒涌上心头,让他面目涨红,脖子上青筋暴起。 对于他们这等在底层泥潭里挣扎的修士而言,天河圣地的圣子,本是天上神龙,是他们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存在。 如今见神龙坠地,不但不复往日威严,反而比他们还凄惨,心中那份隐秘的嫉妒与变态的快意,便化作了加倍的残忍与暴戾。 将曾经高不可攀的人物踩在脚下,这种快感让他们几乎要兴奋地颤抖。 刀疤青年彻底失去了戏耍的耐心。 他将短刀换到左手,右手捏着拳头,骨节捏得嘎嘣作响。 “兄弟们,跟他废什么话!”他脸上露出狰狞的凶相,“我看这小子就是嘴硬!” “先打断他一条腿,把他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三爷面前!” “我倒要看看,到了三爷的黑风洞,他的骨头还能不能这么硬!” “好嘞,大哥!” “早就该这样了!” 两个同伴齐声应和,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脸上满是嗜血的兴奋。 话音未落,那刀疤青年猛地举起手中的短刀,刀锋倒转,用沉重的刀背,朝着楚休的左腿膝盖,狠狠地砸了下去! 第3章 一念种魔 刀锋凛冽,裹挟着市井匹夫的狠戾,眼看便要在那破碎的云纹袍上,再添一道血腥的印记。 街上的看客发出一阵压抑的抽气声。 有心善的妇人已然扭过头去,不忍见那筋断骨折的惨状。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时间仿佛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就在此时,一声中气十足的喝骂,如平地惊雷般从巷口深处炸响: “住手!谁他妈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动刀子!” 声威未至,人已先到。 一个身材粗壮如铁塔的汉子龙行虎步地踏出阴影。 他身着一件敞怀的褐色短衫,露出筋肉虬结的胸膛,脸上的一道刀疤从眉角斜贯至下颌,更添几分凶悍之气。 此人,正是这云来镇的地头蛇,“黑心”胡三。 他看都未看那摇摇欲坠的楚休,蒲扇般的大手扬起,带着一股恶风,狠狠一巴掌扇在为首那刀疤青年的后脑勺上。 “啪”的一声脆响,青年被打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胡三声如破锣,唾沫横飞地骂道,“收拾一个半死不活的废物,竟还要耽搁这么久?” 那青年捂着发麻的后脑,脸上却不敢有半分怨怼,反而挤出讨好的笑容:“三爷,这小子嘴硬得紧,说……说要您亲自来跟他谈。” “哦?” 胡三这才将他那双浑浊而贪婪的独眼,转向了风暴中心的楚休。 他粗略地上下打量着,目光在楚休那身残破却依旧能看出不凡制式的圣子服饰上,多停留了片刻,眼中的轻蔑与一丝隐秘的快意交织。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 世间最让人愉悦之事,莫过于将昔日高高在上的人物踩在脚下。 “小子,听说你要见我?”胡三狞笑着,粗嘎的嗓音仿佛两块砂石在摩擦,“行啊,老子来了。现在,告诉我,你想怎么死?” 言罢,他那蒲扇般的大手便毫不客气地探出,五指如钩,带着一股腥风,径直抓向楚休的肩膀,准备像拎一只死狗般将他提起来。 楚休的身子因“虚弱”而配合地微微摇晃,仿佛随时会被这股气势压垮。 然则,在他的内心识海之中,却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澄澈。 此刻的胡三,在他眼中,与一只待宰的牲畜,并无二致。 “炼气六层,气血比那几个废物充盈得多,灵力运转间带着一股阴煞之气,想来便是那不入流的‘黑煞功’了。” “正好,够资格做我《道心种魔大法》的第一枚魔种。” “出手速度尚可,但灵力运转的路线太过粗糙,周身空门大开,破绽百出。” 万般念头,不过一瞬。 就在胡三那布满厚茧的手掌,即将触碰到楚休肩头布料的刹那—— 楚休,动了。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在外人看来,还带着几分伤重之下的吃力与迟缓。 可他抬起的右手食指,却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后发先至地,轻轻点在了胡三的眉心正中。 那一指,素白修长,与胡三满身的横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一刻,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时间,似乎停滞了一瞬。 胡三蒲扇般的大手停在了半空,距离楚休的肩膀,不过三寸。 他脸上的狞笑,如同被冰霜冻结的丑陋面具,就那般凝固在了脸上。 紧接着,他魁梧的身躯猛地僵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像一头被无形之手扼住了脖颈的公牛。 他整个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幅度之大,连带着脚下的青石板都发出了轻微的震颤。 他的独眼先是骇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随即又猛地放大,瞳孔中映出的,是世间最无法理解的恐惧与崩塌!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伸入他的识海,将他的神魂、他的意志、他的一切,都无情地搅碎,再以一种霸道至极的方式,重新捏塑成一个新的模样。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死寂。 楚休缓缓收回手指,面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还煞有介事地轻咳了两声,仿佛刚才那一指,已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而胡三的抽搐,也随之停止了。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动作宛如一具生了锈的提线木偶。 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气息奄奄的“废物”,那只独眼中,曾经的贪婪、残忍、暴戾,已然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近乎狂热的……虔诚。 然后,在所有人呆若木鸡的注视下。 胡三双膝一软,“噗通”一声,他那山峦般的身躯,竟重重地跪在了楚休面前的青石板上,激起一片尘埃。 他将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整个身体匍匐下去,做出一个毫无尊严、彻底臣服的五体投地之姿。 这一幕带来的冲击,远胜于任何血腥的搏杀。 “哐当!” “哐当!” 那三个混混手中的短刀,接二连三地掉落在地。 他们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的表情,是从活见鬼的震惊,到无法理解的茫然。 周围围观的路人,在经历了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像被投入巨石的池塘,轰然炸开了锅。 “我……我看到了什么?胡三……跪下了?”一个贩夫揉着自己的眼睛,对同伴低语,声音都在颤抖。 “那小子……他方才做了什么?就用手指……点了一下?”另一人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术。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却又在本能的畏惧下,被压制在极低的范围内。 就在这片混乱的中心,一个沙哑、干涩,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从那匍匐在地的身躯口中,缓缓吐出: “主……人。”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魔力,让所有的嘈杂,瞬间归于沉寂。 楚休没有理会周围的骚动。 他低垂着眼帘,看着脚下这位云来镇的“黑心”地头蛇,眼神平淡,听不出半分喜怒。 “起来。” 他缓缓说道。 “带我去你的地方。” 胡三闻言,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刻从地上起身。 他那魁梧的身躯,此刻却像最温顺的仆人一样,恭敬地躬下身子,为楚休在前方引路。 楚休则依旧迈着那蹒跚虚浮的步履,跟在他的身后,仿佛刚才那个一指逆转乾坤、种魔收奴的恐怖存在,根本不是他。 一人在前引路,一人在后缓行,就这么在无数道惊骇、畏惧、困惑的目光中,缓缓消失在了巷口的阴影深处。 第4章 点石成金 胡三的宅邸,与其人的气质一般无二,粗陋而简朴。 屋内的陈设寥寥无几,一张硬板床,一张缺了角的八仙桌,便是全部的家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与汗水混合的浊气,是此间主人过往岁月的真实写照。 此刻,这位曾经的“黑心”胡三,正以一种近乎惶恐的姿态,将一个灰扑扑的储物袋,恭敬地呈递到楚休面前。 楚休神色淡然地接过,神念微动,袋中的杂物便倾泻而出,在桌面上堆成了一座小丘。 几十块色泽暗淡的下品灵石,几瓶标签模糊的低阶丹药,还有数件锈迹斑斑的残破法器,这便是胡三全部的身家性命。 “主人……”胡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这些年搜刮来的东西,尽皆在此了,实在……实在不多。” 楚休的目光在那些杂物上一扫而过,随即拾起一块下品灵石,在指尖轻轻掂了掂,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稀薄灵气。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让胡三的心沉入了谷底。 “不够。” 言简意赅,却重若千钧。 楚休抬起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望向胡三,仿佛能洞穿其灵魂深处:“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些,变成一万块。” “一……一万?”胡三的表情彻底呆滞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从几十到一万,这已非点石成金,而是凭空造物,是仙人手段了。 “不错。”楚休将那块灵石轻轻放回桌面,不置可否,“带我去镇上最大的交易场所,万宝楼。” …… 万宝楼,不愧其名。 一入其门,便是一股混杂着灵药、宝材、炽热金属的浓郁气息扑面而来。 底层大厅之内,人声鼎沸,往来修士络绎不绝。 一排排由暖玉制成的货架之上,琳琅满目地陈列着各式法器,流光溢彩,宝气逼人。 一名身着统一服饰的万宝楼伙计迎上前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和煦笑容。 然则,当他的目光触及楚休那身破烂的血衣,以及身后胡三那副凶神恶煞的样貌时,笑容之下,便不自觉地多添了几分疏远与戒备。 “这位客官,想看点什么?本店刀枪剑戟,符箓丹药,应有尽有。” 楚休却对那些光鲜亮丽的成品法器视若无睹,径直穿过人群,走向了大厅一隅。 那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数个巨大的铁筐杂乱地堆放着,里面是小山般的金属残片,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铁锈与焦糊味。 这里,是炼器师们丢弃的失败品,是真正的垃圾堆。 伙计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却还是尽职地跟了上去。 只见楚休竟真的在那堆废料之中翻找起来,浑然不顾那上面沾染的油污与灰尘。 片刻之后,他的动作停下,从中拾起了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如墨的金属残片。 此物毫不起眼,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宛若星辰轨迹的奇异纹路。 “客官,”那伙计见他竟对一块废铁看得出神,终于忍不住职业性地提醒道,“这里都是炼器失败的废料,没什么价值的,您若是想寻些材料,不如去二楼的材料区看看?” 楚休置若罔闻,他的内心,正泛起一丝波澜。 “果然是星纹铁母。” 此物在前世蓝星的记忆中,是一种特殊的记忆合金。 其晶体结构在特定高温下会发生相变,形成一层极其稳定的惰性保护层,隔绝内外热量。 这个世界的炼器师,只知一味地以蛮力催动地火,试图将其强行熔炼,却不知此举恰恰激发了它的惰性特质,使其坚不可摧,最终只能无奈地将其视为废料。 “一群守着金山的原始人。”楚休心中暗道,“在化学的领域,破除这层惰性结构,不过是举手之劳。” “只需一种此界极为常见的、带有强碱性的‘火绒草’粉末作为催化剂,便能轻易破坏其晶体表面的稳定结构,使其熔点降低到连凡俗的普通火焰都能处理的程度。” 念及此,楚休抬起头,望向那名伙计,语气平静地问道:“这些废料,怎么卖?” 伙计见他仍不死心,嘴角微不可查地撇了一下,敷衍道:“按斤算,一斤一块下品灵石。” “您身后这一大堆,少说也有百来斤,您要是诚心全要了,可以算您九十块灵石一堆,也省得我们费心清理了。” 言语之间,已是将楚休当成了捡破烂的穷酸修士。 然而,楚休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那里还有三堆,我全要了。” ……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伙计脸上的职业笑容僵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围一些正在挑选法器的修士,也听到了楚休这石破天惊之语,纷纷投来古怪的目光,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刚刚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傻子。 胡三站在楚休身后,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他虽然不敢质疑主人的决定,但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这与将全部身家投入水里,又有何区别? 楚休却懒得理会众人的反应,他直接将胡三那个灰扑扑的储物袋解下,扔到了伙计的柜台上。 里面的灵石,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勉强折算,正好够买下这四大堆废料。 “客官,”那伙计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道,“您……您确定要用您所有的灵石,买下这些……废料?” “确定。”楚休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这番对话,引得周围的议论声再也压抑不住。 “哪来的败家子?看着像个落难的宗门弟子,莫不是脑子被打坏了?”一名修士压低声音对同伴说道。 “嘘,小声点,”他的同伴碰了碰他,“你看他身边那个恶汉,是‘黑心’胡三。” “胡三?他怎么跟个下人一样跟在这人身后?当真是怪事一桩。”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与伙计那混合着怜悯与庆幸的复杂表情中,楚休示意胡三将那四大堆小山般的废料尽数收入储物袋,随后转身,施施然地离开了万宝楼。 伙计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为自己不仅清理了一堆占地方的垃圾,还平白赚了一笔不菲的灵石,而感到几分难以言喻的得意。 …… 离开万宝楼,穿过喧嚣的街道,在一处无人的巷道里,胡三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主人……”他声音干涩,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我们现在已是身无分文了。买那些东西……究竟是,是为什么啊?” 楚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得不带一丝涟漪。 “我问你,云来镇最大的锻造坊,在何处?” 胡三虽是满心茫然,却还是本能地回答了地址。 “很好。”楚休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弧度。 “准备好,我们去把废铁,变成金子。”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漠,可他说出的这句话,却让胡三心脏猛地一跳。 第5章 第一桶金与销魂楼 尘世熙攘,利来利往。 云来镇东街,一家寻常的草药铺内,光线略显昏暗,空气中漂浮着百草混合的干燥气息。 楚休立于柜台前,神色平静地指挥着胡三,将身上仅剩的最后几块下品灵石,尽数换成了铺子里所有的“火绒草”。 那是一种最为廉价、通常只被用作劣质助燃剂的寻常草药,此刻却被他们搜罗一空,堆了满满一大袋。 药铺掌柜看着这桩怪异的买卖,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却也乐得清空了库存。 胡三提着那一大袋在他看来毫无用处的干草,内心更是充满了迷惘与困惑,但他没有问,只是沉默地跟在主人身后。 穿过几条街巷,二人来到了镇上规模最大的“王氏锻造坊”。 还未入内,一股炙热的浪潮便扑面而来,夹杂着铁器的铿锵与炉火的嘶鸣。 坊内随处可见赤裸着上身,挥汗如雨的壮硕锻造师傅。 他们手中的铁锤起起落落,每一次捶打,都迸发出绚烂的火星。 一名管事模样的老师傅见二人提着一堆废料与干草前来,脸上顿时显露出几分不耐。 “租炉子可以,”他瓮声瓮气地说道,语气粗鲁,“一小时三块下品灵石,童叟无欺。先说好,若是炼废了东西,莫要在此哭天喊地,平白污了我的地方!” 楚休闻言,也不与他争辩,只是将六块下品灵石“啪”的一声拍在了油腻的木桌上。 “租两个时辰。”他淡然道,“你无需多问,只需听我指挥,控制火候便可。” 胡三站在楚休身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主人,这火绒草……不过是最劣质的助燃材料,药性驳杂,用来炼器,恐会污了灵材……” “看着就行。”楚休头也未回,只丢下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话语中,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 独立的锻造室内,炉火熊熊,将石壁映照得一片通红。 楚休并未急于开炉,而是不紧不慢地将那些干燥的“火绒草”尽数倒出,以灵力包裹,双手轻轻一搓。 不过瞬息之间,那些干草便化作了无比细密的翠绿色粉末,静静地悬浮于他掌心之上。 那名被雇来的锻造师傅,见他这手对灵力精准入微的控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依旧认定这不过是华而不实的炫技罢了。 “起火。”楚休吩咐道。 锻造师傅拉动风箱,地火随之升腾。 楚休的指令接踵而至,时而“文火慢炖”,时而“烈火急攻”,指挥着师傅按照一个极其奇特的节奏,时强时弱地控制着炉温。 那块漆黑的“星纹铁母”残片,便在这忽冷忽热的火焰中,被缓缓加热到了一个特定的临界温度。 锻造师傅的额头已满是汗水,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等炼器手法,他闻所未闻,简直是胡闹! 若非看在那六块灵石的份上,他早已甩手不干。 就在此时,楚休的眼神陡然一凝。 “就是现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将掌心那团翠绿色的粉末,尽数撒入了熊熊燃烧的熔炉之中! 异变,骤生! 炉内,那块原本在烈火中通体漆黑、毫无变化的“星纹铁母”,在接触到绿色粉末的刹那,其坚固的表面竟仿佛阳春白雪般,开始迅速消融! 一滴滴亮银色的、宛若水银的金属液体,从那黑色的废渣中不断析出,汩汩流淌,最终在熔炉底部汇聚成一滩,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而深邃的金属光泽。 “哐当!” 锻造师傅手中的风箱拉杆,应声掉落在地。 他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张大了嘴巴,死死地盯着炉底那滩不断扩大的银色液体,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仿佛看到了神迹降临。 “这……这……这是什么手法?”他的声音干涩而结巴,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骇然,“废铁……废铁里头,怎么可能提炼出……‘秘银’?!” “这不是秘银。”楚休的语气依旧平淡如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是星纹精金。把它收集起来,冷却成锭。” …… 一炷香之后。 一块拳头大小、通体亮银,其上布满了天然星辰轨迹般玄奥纹路的金属锭,静静地躺在锻造台的黑布之上。 它所散发出的灵气波动,远胜于寻常的“秘银”,是一种更为纯粹、更为高级的灵金。 楚休命胡三将其用黑布仔细包好,径直前往万宝楼,并特别嘱咐,要“匿名寄拍”,且要求以最快的速度出手。 胡三怀揣着那块“废铁”变成的“金子”,心情复杂地离去了。 半个时辰后,当他再次回来时,整个人走路的姿势都变得有些僵硬,仿佛依旧沉浸在某种巨大的冲击之中,尚未回神。 他将一个沉甸甸的、远比之前那个鼓胀数倍的储物袋,用微微颤抖的双手,交到了楚休手上。 “主……主人……”胡三的声音发飘,像是在梦游,“一万三千块……下品灵石!那块……那块破铁,卖了……卖了一万三千块!” 他抬起头,看着楚休那张年轻而平静的脸,像是在看一尊深不可测的怪物。 “您……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楚休接过储物袋,在手中随意掂了掂,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 …… 有了这笔巨款,在这小小的云来镇,楚休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解决了开局最窘迫的生存与资金之困。 他在胡三那简陋的宅邸中重新坐下,为自己斟满了一杯粗茶,茶水微涩,入口却别有一番滋味。 “钱和武力,只能解决明面上的问题。”楚休吹了吹茶汤的热气,缓缓开口问道,“我要知道这个镇子,乃至天河圣地周边所有暗地里的消息。” “哪里,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胡三闻言,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回答道:“回主人,是销魂楼!” “那里是合欢圣宗在外的一处产业,楼内三教九流汇集,鱼龙混杂。” “据说,只要您出得起价钱,上至圣地秘闻,下至凡人嫁娶,什么消息都能买到。” “但……但那里也极为危险,等闲修士,不敢轻易涉足。” “合欢圣宗……”楚休的指尖在茶杯的边缘轻轻摩挲,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有点意思。” 他心中明了,陆长青与墨玄那群人,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被动等待,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他需要建立属于自己的情报来源,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是时候,去见识一下这凡俗世界里的红粉销金窟了。 当晚,夜色如墨,弦月如钩。 云来镇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却在另一处,燃起了更为炽热的繁华。 楚休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黑色长袍,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只留下一截轮廓分明的下颌。 他走出宅邸,摒退了想要跟随的胡三,独自一人,融入了夜色之中。 他步履从容,径直走向云来镇中心那座最为灯火辉煌、歌舞不休的三层阁楼。 远远望去,那阁楼之上红灯高挂,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靡靡之音随风飘荡,勾人心魄。 阁楼的牌匾上,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在夜色中闪烁着暧昧而危险的光芒—— 销魂楼。 第6章 销魂窟里,媚骨天成 红尘之地,最是销魂。 当楚休掀开那厚重的猩红色门帘,一股混杂着上品胭脂、醇厚酒气与某种能勾动心底原始欲望的异香,便如温热的潮水般扑面而来。 这楼内,仿佛是另一个天地。 目光所及,皆是一片奢靡的赤色。 轻薄的红色纱幔从雕花的梁柱上四处垂挂而下,如梦似幻,将整个空间切割得暧昧不清。 灯火并非明烛,而是用一种特殊的灵石催动,散发出宛若黄昏的绯红光芒,将每一寸空气都染上了醉人的颜色。 大厅中央的高台之上,靡靡之音如泣如诉。 一群身着薄纱的舞女正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 她们的舞姿极尽挑逗,雪白的肌肤在红纱下若隐若现,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回眸,都在无声地引诱着台下那些早已酒酣耳热的看客。 楚休那一身遮蔽全身的朴素黑袍,以及那压得极低的兜帽,与这周遭的活色生香、纸醉金迷,显得格格不入。 他便如一滴落入滚油中的清水,虽是悄无声息,却瞬间激起了无数涟漪。 他甫一踏入,便立刻有数道或明或暗的、夹杂着审视与不善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落在了他的身上。 红尘虽好,却也藏污纳垢,最是容不得异类。 果然,还未等他走出三步,两名身材魁梧如铁塔的护卫便上前,手中长戟交叉,冰冷的锋刃不带丝毫感情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二人太阳穴高高鼓起,气息沉稳,赫然是炼气五层的修士,放在这凡俗小镇,已是一等一的好手。 楚休停下脚步,身形在宽大的黑袍下纹丝不动,兜帽遮掩的脸庞,更是看不清分毫表情。 “站住。”左侧的护卫声音沉闷如钟,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新来的?不懂此地的规矩?” 右侧的护卫则更为傲慢。 他用下巴指了指楚休,语气中满是轻蔑:“想进我销魂楼,便先把你的袍子脱了,藏头露尾的,也让爷们儿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楚休对这等挑衅置若罔闻,声音平淡地从兜帽下传出,清晰地落入二人耳中: “我找你们主事人。” 那左侧护卫闻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主事人?就凭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先接我一招再说!” 话音未落,他体内炼气五层的灵力猛然鼓动,筋骨发出一阵噼啪爆响,一只砂锅大的拳头,便带着一股恶风,直直捣向楚休的胸口! 然而,楚休依旧一动不动。 就在那拳锋距离他胸前衣袍尚有三寸之际,一股无形无质、却又厚重如山的威压,骤然从他那静立的黑袍之下,轰然释放! 那不是灵力的冲击,而是一种生命层次的绝对碾压! 两名护卫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们只觉得仿佛有一座万仞高山凭空压在了自己的双肩之上。 那股无可抵御的恐怖力量,让他们膝盖一软,竟是不受控制地“蹬蹬蹬”向后连退了三大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木质地板上踩出了深深的印痕。 他们满脸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这一番变故,虽只在瞬息,却已然让一楼大厅的喧闹声,为之一滞。 而这小小的骚动,似乎也惊扰了二楼的清净。 在二楼回廊的正中,一位身着半透明贴身长裙的女子,正慵懒地斜倚在名贵的红木雕花栏杆之上。 她一手支着线条优美的下巴,另一只莹白如玉的手中,正把玩着一只通透的白玉酒杯,杯中猩红的酒液,随着她无意识的晃动,泛起圈圈涟漪。 她的红唇,涂着世间最鲜艳的蔻丹,唇形饱满而诱人,仿佛一颗熟透了的樱桃,等着人去采撷。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天生的桃花眼,眼波流转之间,媚意天成,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对你诉说着万种风情。 此刻,这双勾魂夺魄的眸子,正饶有兴致地向下看来,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楼下那道孤寂而神秘的黑袍身影。 “哦?” 女子的心底,泛起一丝微澜。 “炼气十层大圆满,灵力凝而不散,根基竟打得如此扎实,却还未曾筑基,当真是怪事一桩。” “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却精纯至极的霸道气息,究竟是何种功法?不似正道那般煌煌大气,亦非我万魔窟一脉的阴诡森然……呵,当真是有意思。” 她朱唇微启,伸出丁香小舌,轻轻舔舐了一下杯沿的酒液。 “这般纯粹而雄浑的阳刚之气,真是一个……上好的炉鼎胚子啊。” 念及此,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娇媚与慵懒,仿佛情人间的耳语,又清晰无比地传遍了整个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阿大,阿二,退下吧。有贵客登门,怎么能这般无礼呢?” 那两名被威压逼得狼狈不堪的护卫,闻听此言,如蒙大赦,瞬间感到身上那股山岳般的压力消失无踪。 他们惊骇地对视一眼,连忙躬身退到一旁,再也不敢抬头看那黑袍人一眼。 二楼之上,那名为司空魅的女子,缓缓站直了身子。 这一站,更是将她那惊心动魄的身段曲线,在贴身长裙的包裹下,展露得淋漓尽致。 她对着楼下的楚休,伸出一根涂着鲜红蔻丹的纤长食指,玉葱般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地、带着无尽挑逗意味地,勾了勾。 “这位公子,”她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既轻佻又危险的弧度,声线更是媚到了骨子里,“来我这销魂楼,是想寻欢,还是想……找茬呀?” 她这暧昧不明的问题,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大厅里荡起圈圈涟漪。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在她那颠倒众生的娇躯,与楚休那神秘莫测的黑袍之间,来回移动。 万籁俱寂中,楚休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了头。 宽大的兜帽随之向上抬起少许,露出了他那没有丝毫表情的下半张脸,以及线条冷硬的下颌。 第7章 猎人还是猎物? 销魂楼二楼,与一楼的喧嚣鼎沸判若云泥。 此处曲径通幽,长廊之上铺着厚厚的西域织花毛毯,将所有脚步声都吞噬殆尽。 唯有远处传来的丝竹之音,被隔绝得缥缈而遥远,反倒添了几分幽静。 楚休跟在司空魅身后,不疾不徐。 前方的妖女,步履摇曳生姿,那半透明的贴身长裙,完美地勾勒出她自腰肢而下,那道足以令世间任何男子疯狂的饱满曲线。 每一步,裙摆便如一朵盛开的红莲,那腰肢款摆,宛若风中弱柳,一举一动,皆是无声的媚术,引人遐思无限。 “吱呀”一声,她推开一扇由整块香楠木雕成的房门。 一股更为馥郁的香气,瞬间将楚休包裹。 这厢房之内,点着上好的安神香,本该是清心凝神之物,此刻却偏生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 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非但不能让人心神安宁,反而如同一只无形的小手,在不断撩拨着人心底最深处的猿马。 司空魅仿佛回到了自己的领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她身姿婀娜地走到主位,斜倚入那张铺着白狐之裘的软榻之上,玉手执起桌上的银壶,为自己面前那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斟满了猩红的酒液,却没有给楚休倒上一杯的意思。 楚休对此毫不在意。 他径直走进房间,在那软榻对面的客位上自行坐下,宽大的黑袍如墨般散开。 “地方不错。”他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 司空魅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目光迷离地看着杯中旋转的红色漩涡,并未看他,红唇轻启,语带双关: “我销魂楼的好东西,可远不止这地方。” “就看……客人你,究竟懂不懂得欣赏了。” 话音未落,她竟从软榻上站起身来,莲步轻移,走到了楚休的身侧。 她俯下身,亲自执起银壶,为楚休面前那只空着的琉璃杯,缓缓斟酒。 随着她的动作,那本就开得极低的领口,更是敞开了一道惊心动魄的风景。 一片炫目而莹润的雪白,便这么若隐若现地呈现在楚休的视线余光之中。 她的指尖在斟满酒后,仿佛“不经意”地,轻轻划过了楚休置于桌面上的手背。 那触感,温润如玉,滑腻如丝,带着一丝微凉,却仿佛能点燃一丛火焰。 楚休的手,纹丝不动,任由她那暧昧的触碰滑过。 他甚至平静地端起了那杯酒,凑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公子这般英雄人物,却仍是炼气修为,想必是修行路上,遇到了什么难言的困处吧?” 司空魅的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吐气如兰,几乎就在他的耳畔。 “不如……与奴家说说?” “这世间之事,千难万难,可到了奴家这里,说不定,便有了解决的法子呢?” 其声婉转,其意缠绵,每一个字眼都仿佛带着钩子。 楚休的内心,却是一片清明。 “来了,合欢妖女的精神魅惑之术。”他心如明镜。 “这酒香里,混合了分量恰到好处的‘合欢散’药力,足以让筑基初期的修士都心神摇曳。” “她的声音里,也带上了惑心之音,一言一行,皆在引人沉沦。” “可惜……我的《道心种魔大法》,正是这一切媚术邪功的无上克星。” 他将杯中之酒饮了一口,随即轻轻放下酒杯,开口,却是答非所问: “酒是好酒,就是药下得太明显了些。” 司空魅俯下的身子,几不可查地一滞。 但她毕竟是此道高手,不过瞬息之间,脸上的媚笑便愈发浓郁: “公子真会说笑。” “这不过是奴家亲手调制的‘百花酿’,些许花粉,聊为助兴之物罢了。” 言罢,她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再次靠近,那涂着鲜红蔻丹的唇,几乎就要贴在楚休的耳廓之上,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致命的诱惑。 “难道公子……就不想体验一下,那一步登天,直上云霄的快乐吗?” 楚休缓缓侧过头,两人的脸,相距不过一寸。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那长而卷翘的睫毛,以及桃花眼中荡漾的潋滟水波。 他用一种极其平淡,却又带着几分现代口吻的语气,直接回应道: “姑娘,你这样,很影响你我办事的效率。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这句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直白回答,像一盆冷水,瞬间将司空魅精心营造的黏稠气氛,浇了个通透。 她被楚休这一下噎得不轻,那张媚态横生的俏脸上,竟是第一次,飞起了一抹极淡的红晕。 她缓缓直起身,准备换一种更为直接的方式,继续施压。 只见她轻哼一声,转身绕着楚休的座位走了一圈,那摇曳的背影足以让任何男人心跳加速。 就在她走到楚休身侧之时,口中发出一声娇柔的惊呼,仿佛脚下被华贵的地毯绊了一下,整个曼妙的身躯,便顺势朝着楚休的怀里,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是一个无比经典的投怀送抱之姿。 无论对方是伸手接住,还是闪身避开,她都有着千百种后招,能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然而,楚休的反应,却再一次,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他没有去抱,亦没有闪躲。 他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侧过身子,伸出右手,一把精准而有力地扶住了司空魅那不堪一握的纤腰,将她即将倾倒的娇躯,稳稳地撑住。 两人身体瞬间紧贴,姿势暧昧到了极点。 就在司空魅心中冷笑,准备借机发难,以更为厉害的媚术侵入对方识海的瞬间—— 楚休那原本垂着的空余的左手,竟是向上微微一抬,在她那象征着女性极致魅力的丰腴弧度之上,不轻不重地、却又无比清脆地,拍了一下。 “啪。” 声音不大,却在这幽静的厢房内,显得格外清晰。 这个动作,干脆利落,霸道直接,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惩戒意味。 司空魅的整个身体,在这一瞬间,彻底僵硬了。 她所有的媚术、营造的气场、准备好的话术,在这一记清脆的拍击之下,轰然瓦解,土崩瓦解。 她猛地站直了身体,如遭电击般和楚休拉开了三步之遥的距离。 她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中,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媚意与算计。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等的、甚至是带着几分惊疑的审视姿态,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黑袍下的男人。 楚休不紧不慢地收回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语气依旧平静无波。 “站稳了。现在,可以谈谈我想买的情报了吗?” 司空魅沉默了片刻,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再无半分娇媚,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探究。 “你……到底是谁?” 楚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我是谁不重要。”他缓缓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淡然,“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合欢圣宗想要什么,而你,有我需要的东西。” 第8章 魔功交锋 一言落,满室寂。 方才那暧昧旖旎的气氛,此刻已然荡然无存。 厢房内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滞,变得沉重而冰冷。 司空魅静静地站在离楚休三步之遥的地方。 那张颠倒众生的俏脸上,媚笑已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 方才眼波流转的桃花眼,此刻正微微眯起,宛若一头被触怒了逆鳞的雌豹,透出危险的光芒。 她缓缓转身,走回主位那张白狐软榻,重新坐下。 玉指再次执起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猩红的酒液,随即仰起雪白的脖颈,一饮而尽。那动作,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决绝。 “你很有胆量。”她放下酒杯,声音平直,再无半分之前的娇媚,只剩下一种不带温度的冷冽,“上一个敢这般对我动手动脚的男人,如今,他的骨灰已经被我拿来养了这楼里最艳的那盆‘美人醉’了。” 话语轻柔,却透着彻骨的血腥与寒意。 楚休闻言,却是神色不变。 他好整以暇地端起自己面前那杯下了料的酒,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仿佛在品鉴世间最醇的美酒。 “那只能说明,”他淡然开口,“他,不如我。” …… 司空魅没有再说话。 言语上的试探与交锋,在此刻已然失去了意义。 她只是端坐于软榻之上,一双桃花眼冷冷地注视着楚休,但整个房间内的气氛,却开始发生一种肉眼不可见的诡异变化。 空气,仿佛变得黏稠了起来。 桌案上那盏安静燃烧的烛火,不再垂直向上跳动。 焰心开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朝着楚休的方向缓缓倾斜、拉长。 焰苗的顶端几乎要触及灯罩的边缘,光影摇曳,鬼魅异常。 而房间里那股本就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此刻更是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自四面八方,一丝一缕地向着楚休所在的位置汇聚而来,渐渐在他周身形成了一道若有似无的粉色气旋。 此情此景,若是寻常修士在此,恐怕早已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 楚休的内心,却是一片雪亮的澄澈。 “终于忍不住,要动真格的了么?这个合欢妖女!” 他的神念清明,洞若观火。 “这股无形的吸力,看似轻柔,实则阴毒无比。” “若是换做寻常的炼气大圆满修士,甚至是初入筑基的真人,一旦心神失守,恐怕只在顷刻之间,便会被吸干一身精气神,化作一具枯骨,沦为她的修行资粮。” “只可惜……”楚休心中闪过一丝冷意,“这股在旁人看来是催命符的力量,于我而言,却是天底下最难得的大补之物!” 他依旧安坐于客位之上,纹丝不动,甚至缓缓闭上了双目,开始以一种极其特定的、玄奥的节奏,一呼,一吸。 异变,陡生! 那原本极力倾斜向楚休的烛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向后一拽,竟是剧烈地倒卷而回,反过来朝着司空魅的方向拼命拉扯,焰苗被压制得几乎要当场熄灭! 而那汇聚在楚休身边的粉色香气,更像是百川归海,鲸吞万里,被他那看似平缓的呼吸,尽数吸入了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 软榻之上,司空魅那本是慵懒斜倚的娇躯,出现了极其轻微的晃动。 …… 不过短短数息之间,司空魅的脸色,便由白转青,再由青转为一丝难以置信的骇然!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散发出去、用以诱捕猎物元阳的功法气息,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仅如此,一股反向的、更为蛮横、更为霸道的吞噬之力,正从对面那个黑袍人的体内轰然传来! 这股力量,仿佛是她《姹女天魔功》的君王,是天生的主宰! 她体内的灵力,竟是开始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顺着她散出的气息,向外丝丝缕缕地溢出,被对面那个黑袍人毫不客气地鲸吞而下! 这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就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遇到了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神鹰。 那是来自功法本源、来自生命层次的绝对克制与碾压! 她甚至生不出一丝一毫反抗的念头! “不好!” 司空魅心中大骇,当机立断,立刻强行切断了功法的运转,收回了所有散出的气息。 饶是如此,那短短数息的灵力流逝,也让她一阵气血翻涌,气息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怎么可能!”她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我的《姹女天魔功》乃是宗门至高秘典之一,同阶之中,从未有人能抵御,更遑论……被反向吸收?!” “他修的究竟是什么功法?这……这是天敌!” 就在此时,对面那个自始至终未曾动弹分毫的黑袍人,缓缓睁开了双目。 他张开嘴,轻轻吐出一口带着淡淡甜香的浊气,仿佛刚刚品尝了一道无比美味的佳肴,脸上露出一丝意犹未尽的神情。 他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司空魅,语气平静地问道: “味道不错。还有吗?” …… 这一句话,比任何凌厉的攻势,都更具杀伤力。 司空魅死死地盯着楚休,她那双放置于软榻扶手上的玉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这是她执掌销魂楼以来,第一次,在一个男人身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危险”二字。 这种危险,与修为无关,而是一种……猎物遇到了猎人的本能战栗。 厢房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最终,是楚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还要继续试探下去吗?” 他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身,那看似单薄的身影,此刻却带给人一种山岳般的压迫感。 他一步一步,走到司空魅的桌案之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依旧斜倚在软榻之上的绝色尤物。 兜帽的阴影之下,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地响起: “现在,你觉得我,有没有资格,和你谈一谈……一笔真正的交易?” 司空魅没有回答。 她只是抬起头,仰视着眼前的楚休。 这个在她看来,原本只是一个“有趣猎物”的男人,此刻,却已然不动声色地,掌握了整个牌局的……绝对主动权。 第9章 交易与客卿 先前的交锋,虽是无形,却比真刀真枪的搏杀更耗心神。 此刻的厢房之内,气氛冰冷得仿佛能凝出霜来。 司空魅端坐于主位之上,那双执着琉璃杯的玉手,看似沉稳如常,然则杯中那泓猩红的酒液,却在不易察觉地轻微晃动。 僵局,需要有人来打破。 楚休缓缓起身。 他并未言语,只是提起桌上的银壶,走上前去,为司空魅那只已然空了的酒杯,重新斟满了酒。 酒液入杯,清冽有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现在,”楚休放下酒壶,声音平缓地说道,“我想,我们可以谈谈真正的交易了。” 司空魅没有去看他,那双媚意尽敛的桃花眼,只是幽幽地盯着杯中那抹深邃的红色,仿佛其中藏着什么难解的谜题。 “你凭什么觉得,”她冷冷地开口,“自己有资格,与我谈交易?” …… 楚休对她这意料之中的质问,并未直接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抬起手,将那顶遮蔽了他所有身份与过往的兜帽,轻轻摘下。 烛火摇曳,光影流转,一张虽然因伤势而略显苍白、却依旧俊朗不凡,且在整个北俱芦陆年轻一辈中广为人知的脸庞,就这么清晰地、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司空魅的眼前。 那一瞬间,司空魅的身体猛然坐直,那份刻意维持的慵懒与从容,顷刻间土崩瓦解。 她端着酒杯的手,就那么僵硬地停在了半空,瞳孔,在看清那张脸的刹那,骤然收缩! “我叫楚休。” 楚休的声音依旧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旧事。 他顿了顿,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天河圣地的,前圣子。” 这平平无奇的几个字,落入司空魅的耳中,却不啻于九天惊雷! 她的内心,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他!” “竟然是他!” “那个传闻中勾结万魔窟、盗取宗门至高道典的‘贤圣子’楚休?” “不对!” “卷宗上不是说,他早已被其父楚问天亲手废尽修为,打入思过崖底了吗?”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而且……还拥有炼气十层圆满的修为?” “难怪……难怪他身怀那般闻所未闻、能反向克制我《姹女天魔功》的古怪功法……” “原来,外界的传言竟是真的,他当真与魔道有染!” “可他身上的气息,却又不像我万魔窟一脉的任何传承……” 无数的念头,在司空魅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 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楚休仿佛没有看到她脸上的震惊,只是自顾自地说道: “我现在,正被天河圣地追杀。” “修为尽废,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用以麻痹外人的假消息。” “我需要一个能够暂时落脚的庇护之所,更需要一个,不受天河圣地控制的情报来源。” 司空魅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缓缓放下酒杯,上半身微微前倾,那双桃花眼重新眯起,这一次,里面充满了审视与权衡。 “我为什么要帮你?”她一字一句地问道,“庇护一个圣地的叛徒,尤其还是圣主之子,这便等于,让我合欢圣宗公然与天河圣地为敌。” “这笔买卖,风险太大了。” “因为,”楚休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我能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 他直视着司空魅那双深邃的眼眸,缓缓说道: “譬如,天河圣地内部,所有在位的金丹长老,他们各自修行的功法弱点、道途破绽。” “又譬如,圣地之内各大派系之间的真实矛盾、利益纠葛。” “再譬如,那座号称神君莫犯的护山大阵,其百年一次的灵力运转路线,以及几个最不易被人察觉的薄弱节点……” “这些筹码,”他微微顿了顿,声音平淡却充满了力量,“够吗?” …… 司空魅没有立刻回答。 房间里,只剩下她修长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一下、一下,富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笃……笃……笃……” 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人的心上。 她的脑海中,正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风险很大。一旦暴露,天河圣地那群伪君子,必定会以此为借口,对我合欢圣宗发难。” “届时,一场席卷整个大陆东部的正魔大战,或许都在所难免。” “但是……回报,也同样巨大到无法想象!” “天河圣地与我合欢圣宗,明争暗斗已逾数百年,彼此互有胜负。” “他方才所说的那些情报,任何一条,其价值都无可估量!” “若是全部得到……足以让整个天河圣地,元气大伤!” “更何况……”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了楚休身上,“这个男人……他本身,就是一座最大的宝藏。” “他那神秘莫测、能克制我功法的功法,若能将他留在身边,近距离观察,甚至……甚至或许能成为我勘破瓶颈,晋升筑基圆满的无上契机!” “这是一场豪赌。” “输了,代价惨重。” “可若是赢了,那便是一本万利!” “笃。” 敲击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司空魅抬起头,那双桃花眼中,已然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一种属于生意人的、绝对的理智与决断。 “很有趣的筹码,我收下了。”她缓缓说道,“不过,我合欢圣宗,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你人在此处,我随时都能找到。” “但我需要一个,能真正代表你身份,并能让我随时掌控你动向的东西。” 言罢,她素手一翻,一枚通体漆黑如墨的铁牌,便出现在她掌心。 她屈指一弹,那铁牌便化作一道乌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楚休面前的桌案上。 铁牌入手冰凉,正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一个篆体的“客”字。 其背面,则是一朵盛开的曼陀罗花。 花心处,隐隐有微光流转,正是合欢圣宗的宗门印记。 “这是我销魂楼客卿的专属令牌。”司空魅的声音,恢复了几分慵懒。 “凭此令牌,你可以无偿调动销魂楼在整个北俱芦陆所有的情报力量,在必要之时,我们也会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庇护。”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起身,再次走到了楚休的面前。 这一次,她的脸上,既不是诱人的媚,也不是拒人的冷,而是一种平等的、带着审视意味的郑重。 “但是,楚休,你要记住。” “我们,是合作关系。” 她的红唇,几乎贴着楚休的耳廓。 “你能为我,为宗门,带来多大的价值,就能从我们这里,得到多大的支持。” “可有朝一日,你若是死了,或者……失去了被利用的价值,”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 “这块令牌,便会第一个,要了你的命。” 楚休拿起那块沉甸甸的铁牌,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一丝禁制之力,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公平。” …… 他将铁牌收入怀中。 这是他叛出天河圣地之后,在这广阔天地间,获得的第一个,正式的身份。 “那么,”楚休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司空魅,“作为贵楼客卿的第一个请求。” “我需要知道,天河圣地的陆长青与墨玄,下一步,会派谁,在何时何地,来取我的性命。” 听到他这毫不客气的问题,司空魅那张冰封的脸上,终于重新,缓缓地,绽放出了一抹……招牌式的、颠倒众生的媚笑。 第10章 来自圣地的杀意 夜色深沉,寒鸦不鸣。 当楚休自销魂楼那不起眼的侧门走出,一股清冷的夜风拂面而来,吹动他宽大的黑袍,猎猎作响。 他并未急于离去,只是立于巷口的阴影之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触感冰凉的黑色客卿令牌。 这枚小小的铁牌,是他在这红尘俗世中,挣来的第一份立身之本。 巷口深处,一道同样作黑衣打扮的身影早已静候多时。 那人气息内敛,身形融入黑暗,若非楚休神念远超常人,几乎无法察觉其存在。 见到楚休,那人悄无声息地上前两步,双手捧着一个蜡封的细长竹筒,恭敬地递了过来。 “客卿大人,”来人乃是销魂楼的一名执事,声音平直,不带丝毫情绪,“这是楼主吩咐送来的东西,您所需要的情报,尽皆在内。” 楚休接过那质地坚硬的竹筒,入手微沉。 “效率很高。”他颔首道。 “楼主说,这是您作为客卿,应得的。”那执事躬身一礼,“属下告辞。” 言罢,其身影便如一滴墨落入砚台,悄无声息地,重新融入了那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来去无踪,不留半分痕迹。 …… 胡三的宅邸,一间不见天日的密室之内,烛火如豆,静静燃烧。 楚休回到此处时,胡三早已在此焦急等候。 见到主人安然归来,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算稍稍放下。 楚休示意他不必多言,径直走到石桌前。 他双指并拢,灵力微吐,那看似坚固的竹筒便应声而碎,从中滑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他将纸条在烛火之下,缓缓展开。 那是一张以特殊工艺制成的蝉翼纸,薄如透明,其上的字迹,却如铁画银钩,清晰异常,透着一股冰冷的杀伐之气。 情报的内容,简洁而明了: 【目标:楚休,天河圣地前圣子。】 【带队者:李威,天河圣地内门弟子,修为筑基初期。背景:此人乃大长老墨玄一脉的远亲,近期投入新晋圣子陆长青麾下,为其处理过多件见不得光的脏活,心狠手黑,素有“陆长青之犬”的恶名。】 【随行者:风宇,大风王国七王子,修为炼气后期。背景:此人乃大风王国送往天河圣地的质子,天资平庸,在宗门之内地位低下,受尽白眼,因而极度渴望攀附权势,扭转自身境遇。曾三番五次试图巴结楚休未果,心生怨怼。如今见楚休失势,便立刻转投陆长青门下,此次行动,乃是他主动请缨,意在向新主子表露忠心,并借机踩踏昔日偶像。】 【行动名义:“清理门户”,诛杀叛徒。】 【真实目的:“永绝后患”,提头复命。】 【预计抵达云来镇时间:明日清晨,卯时前后。】 烛火摇曳,将楚休的侧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的内心,却是一片不起波澜的寒潭。 “李威……陆长青倒是养了一条好狗。” “风宇?”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卑躬屈膝、满脸谄媚的身影。 “我尚为圣子之时,他便如逐臭的苍蝇一般,终日跟前跑后,奉承之言不绝于耳。” “如今我一朝落难,他倒是第一个,迫不及待地想来踩我一脚,好去新主子面前摇尾乞怜。” 楚休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果然,这世间最恨你的,往往并非是你的敌人,而是那些……曾经拼命仰望你,却又永远无法企及你高度的人。” …… 当他看尽情报的最后一个字,指尖微不可查地发力,那张薄如蝉翼的纸条,便悄然间,化作了一捧随风而散的飞灰。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了密室一角的兵器架前。 胡三屏住呼吸,跟在他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虽然他不知情报的具体内容,但从主人身上那愈发冰冷的气息中,他已然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血腥味。 “主人……”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声音发沉地开口,“来的……是筑基期的仙师……我们,我们要不要暂避锋芒,先……先离开这云来镇?” 在他看来,这无疑是最稳妥的选择。 炼气与筑基,那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楚休没有回头,只是用平静无波的声音,淡淡地反问了一个字: “避?” 他从那简陋的兵器架上,随手取下了一把最为普通的百炼钢刀。 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刀身之上轻轻一弹。 “嗡——” 一声清脆的嗡鸣,在寂静的密室中,回荡不休。 “不。”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摇曳的烛火下,亮得惊人。 他看着胡三,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们,不是来杀我的。” …… 胡三的脸上,露出了全然不解的表情。 他完全无法理解,主人的这句话,究竟是何用意。 不是来杀你的,难道还是来请你赴宴不成? 楚休看着他那副茫然的模样,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容。 “他们,”他缓缓说道,“是来给我……送礼的。” 这句话,就如同一道九幽寒风,让胡三的呼吸,都在瞬间停顿了一下! 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浑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楚休没有再做任何解释,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杀意已然凝聚成实质。 他开始下达一道道冰冷的命令: “去镇西那家早已废弃多年的货栈,将我们之前在万宝楼买下的所有‘废料’,以及我让你准备的那些‘杂物’,尽数搬运过去,一件都不能少。” “再去找几个你手下绝对信得过、且不怕死的弟兄,让他们到那里等我。” 言罢,楚休提着那把在烛火下泛着幽光的百炼钢刀,没有再看胡三一眼,径直走出了密室。 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外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第11章 哼哈二将 天河圣地,内门,圣子别院。 此处乃是陆长青新晋的居所。 庭院之内,灵气氤氲,奇花异草遍植。 别院正厅,陆长青端坐于主位之上,手指敲击着身前的紫檀木桌面。 厅下,两道身影垂手而立。 一人身材挺拔,面容冷峻,正是内门弟子李威,筑基初期的修为。 另一人,则身着华服,面容英俊,却偏生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谄媚之色,正是大风王国的七王子,风宇。 “楚休还活着的消息,是一个杂音,我不喜欢听到杂音。” 陆长青的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喜怒,然则其中蕴含的森然杀意,却让厅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他停下敲击桌面的手指,目光缓缓落在李威身上。 “李威,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李威闻言,立刻躬身一礼,神色恭谨无比,语气斩钉截铁: “陆师兄放心,弟子明白。不过是一个修为尽废、被逐出山门的丧家之犬罢了,他不配再玷污圣地的名声。”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亲自下山一趟,保证让他,和所有关于他的消息,都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留半点痕迹。”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风宇便迫不及待地抢上一步,满脸谄媚: “陆师兄!李师兄!这点微末小事,何须李师兄亲自动手?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交给我去办便行了!”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师弟我保证,提着楚休那厮的人头,回来向您复命!定然办得漂漂亮亮,绝不给陆师兄您丢脸!” 他的心中,此刻正被一股阴暗的狂喜所充斥。 “哼,楚休啊楚休!当初你高高在上,如日中天,身为圣子,何等风光!我这等附庸王国的质子,在你眼中恐怕与蝼蚁无异,何曾正眼瞧过我一眼?” “如今风水轮流转,你还不是沦为了任人宰割的阶下囚!真是天道好轮回!” “待我亲手取了你的性命,立下这桩大功,陆师兄一高兴,必定对我另眼相看。” “说不得便会为我引荐,给我个远远地见苏清浅师姐一面的机会……” 一想到苏清浅那英姿飒爽、明媚动人的倩影,风宇的心头便是一阵火热。 陆长青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地抬了抬手,制止了他的请缨: “风宇师弟有此心意,已是极好。” 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不过,此事毕竟事关圣地颜面,须得万无一失。还是由李威师兄主理,你从旁协助即可。” 他看着风宇,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切记,你们此行代表的是天河圣地,莫要行事粗鄙,堕了圣地的威名。” …… 翌日清晨,云来镇。 天边晨曦微露,镇口的大道之上,已是人来往,一片喧嚣。 突然,两道璀璨的剑光,自东方的天际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呼啸,以雷霆万钧之势,不偏不倚地降落在了镇口的正中央! 剑光敛去,现出李威与风宇的身影。 李威甫一落地,筑基初期真人的恐怖威压,便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轰然压下! 一瞬之间,整个镇口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嘈杂的叫卖声、马匹的嘶鸣声、行人的交谈声……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街道上那些正在交易的散修与凡人,只觉得胸口一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呃……”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双眼翻白,手中的扁担“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蔬菜瓜果滚了一地。 “娘,我怕……”一个孩童吓得躲进母亲怀里,却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修为稍弱者,更是双腿一软,膝盖不受控制地发抖,险些当场跪倒在地,所有人皆是面露骇然之色,纷纷惊恐地向后退避,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 李威神色冷漠,直接亮出了一块通体由暖玉雕琢而成的令牌。 令牌之上,天河圣地的流云纹路,在晨曦的照耀下,散发出淡淡的灵光,让所有识货的修士,皆是心中一凛,连忙深深低下头颅,不敢直视。 镇上的护卫队队长,一名炼气七层的壮汉,此刻硬着头皮,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一路小跑,来到二人面前,将腰弯成了九十度,脸上堆满了敬畏与惶恐。 还未等他开口,一旁的风宇便抢先一步,狐假虎威地厉声喝问道: “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是天河圣地的李威仙师当面吗?见了仙师,为何不跪?还不速速跪下行礼!” 那护卫队长本就被威压压得双腿发软,此刻再被这么一喝,哪里还撑得住,“噗通”一声,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小……小人王五,拜见仙师!不知仙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仙师恕罪,恕罪啊!” 李威却连正眼都未看这跪在地上的护卫队长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块路边的石头。 于他这等圣地内门弟子而言,这凡俗小镇的所谓高手,与蝼蚁并无区别。 他直接开口,声音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楚休,在哪里?” …… 护卫队长不敢有分毫的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昨日所见,以及打探到的、关于胡三收留了一个重伤之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李威听完,面无表情地收起了令牌,辨明了方向,便径直朝着胡三宅邸所在的位置走去。 风宇跟在他的身后,还不忘回头,对着那依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护卫队长,轻蔑地吐了一口唾沫。 “李师兄神威,”他快步追上李威,语气中充满了肉麻的奉承,“简直如天神下凡!只消一句话,便吓得这些下等地的泥腿子屁滚尿流,连头都不敢抬。” “那楚休如今也不过是条丧家之犬,竟与胡三那种不入流的地痞流氓厮混在一处,当真是自甘堕落,丢尽了我们圣地的脸面!” “依我看,根本不必跟他废话,直接将他与那胡三满门,一同碾为齑粉,方能以儆效尤!” 李威依旧是那副毫无情绪波动的模样,淡淡地回答道: “一个废人而已,不值得为此浪费时间。” 话虽如此,他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胡三手下的一个小混混,正从街角处慌慌张张地跑出,神色惊惶,径直朝着镇西的方向而去。 李威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来,那只躲在洞里的老鼠,已经得到风声,准备进我们为他准备好的笼子了。” …… 李威与风宇,并没有直接前往胡三的宅邸。 两人不紧不慢,如同闲庭信步一般,远远地跟在那名报信的小混混身后,朝着镇西那片早已废弃多年的货栈区域走去。 遥遥望着前方那片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死寂、仿佛巨兽之口的阴影,风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而快意的表情。 “呵呵,李师兄,您瞧,那废人死到临头,竟还想耍些上不得台面的花样,真是可笑至极。”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等会儿,且看师弟我如何炮制于他!” “我定要先敲碎他全身的骨头,再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让他在死前受尽无穷的折磨,为您,也为陆师兄,好好出上一口恶气!” 李威的目光,扫过前方那片暗藏杀机的区域,声音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不带丝毫感情。 “速战速决。” 话音落,两人一前一后,身形如同两道鬼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晨光之中。 第12章 请君入瓮 云来镇西,废弃货栈。 此地早已荒废多年,断壁残垣,蛛网遍结。 天光自屋顶的破洞中漏下,投射出一道道斑驳的光柱。 无数微尘在光柱中浮沉飞舞,将这片空间渲染得既破败,又带着几分不真实的静谧。 楚休手持一截未燃尽的木炭,正静立于这片空旷货栈的正中央。 在他脚下,满是灰尘的地面,已然被他用木炭勾勒出了一幅外人看来无比复杂、玄奥难解的几何图形。 无数的直线、弧线与奇异的角度交织在一起,仿佛某个疯癫术士的随手涂鸦,毫无章法可言。 胡三与他精挑细选出的几个心腹手下,屏息静立在一旁,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主人……”胡三终是按捺不住,压低了声音,走到楚休身侧,小心翼翼地问道,“此地……这般布置,当真能……能挡住一位筑基期的仙师?” “挡不住。” 楚休没有抬头,依旧专注地在他那幅“涂鸦”之上,添上最后几笔角度精准的辅助线。 他画完最后一笔,这才缓缓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炭灰,声音平直地补充道: “也杀不死。” 他环顾了一圈这被自己画满了线条的、杂乱无章的场地,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闪烁着一种胡三等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名为“理科学霸”的光芒。 “但,”他淡然道,“能让他变成一个,暂时又聋又瞎的活靶子。如此,便足够了。” …… 言罢,楚休不再做任何多余的解释,开始下达一连串具体到分毫、精准到寸厘,在外人听来却又匪夷所思的命令。 “王二,”他指向一名精瘦的汉子,“去,将那几块我让你磨得锃亮的铁皮,分毫不差地,挂在那几根房梁之上。” “角度,必须严格按照我画的这几条线来,偏上一分一毫,都不行。” “你们两个,”他又指向另外两人,“把地上这些碎石子,均匀地,洒在我画出的这几片椭圆形的区域之内。” “记住,要薄,要散,要让每一寸土地上,都有那么几粒。” “胡三。”他看向自己最信任的这位魔奴。 “将这些我让你买来的、最低阶的‘幻音符’,尽数贴在那些废弃木箱的底部,以及头顶横梁的背面。” “贴好之后,切记,万万不可用灵力将其激活。” “最后,”他指向墙角那几只早已备好的水桶,“将这几桶水,尽数泼洒在地面上,我没有画过线的那些地方。” 一连串的命令,有条不紊。 胡三等人虽是满心疑窦,但出于对主人的绝对信任,依旧是立刻行动了起来。 楚休立于原地,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心中念头飞转。 “筑基期修士的神识,的确强大无比,足以覆盖方圆数里,洞察秋毫。” “然则,神识亦不过是更高层次的感官延伸罢了。既是感官,便有其极限。” “过量的、混乱的、来自四面八方,却又毫无意义的错误信息,足以在瞬间,让他的神识陷入一片混沌,处理不过来。” “高悬的铁皮,经由天光折射,可以制造出无数晃动的视觉假象,干扰其动态捕捉。” “地面上的碎石子,与预先设下的幻音符遥相呼应,再配合暗处的水滴之声,便能营造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听觉干扰。” “而那些湿润的地面,则会最大程度地吸收声音的传导与灵力的波动,让我与胡三接下来的行动,更难被其提前察觉。” “此非阵法,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感官过载陷阱罢了。” 大道三千,皆有其隘。 纵是仙人,亦有七情六欲,五感六识,这便是,凡人智慧的可乘之机。 …… 半个时辰后,所有的布置,皆已就绪。 整个货栈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杂乱无章,毫无任何出奇之处。 楚休对胡三身边的一名心腹,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那名心腹重重点头,领命而去。 他快步跑到外面的长街之上,脸上故意做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一般,手脚并用地,朝着货栈的方向狂奔而来。 恰在此时,远处的街角,李威与风宇的身影,不紧不慢地出现。 他们,清晰地看到了那名正亡命奔逃的心腹。 “李师兄!”风宇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狞恶的笑容,“您看!那条狗跑进老鼠窝里去了!楚休那个废物,定然就藏在里面!” 李威的表情,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 他看了一眼那座破败不堪的废弃货栈,眼神中,充满了圣地弟子对凡俗造物的绝对轻蔑。 “一个丹田尽毁的废人,难不成,还能布下什么天罗地网,等我等去钻不成?” 他语气平淡地吐出几个字,仿佛在决定一只蝼蚁的生死。 “进去,解决他。” …… 李威与风宇,一前一後,身形如电,径直走进了那座敞开着大门,仿佛在引君入瓮的废弃货栈。 而早已藏身于货栈顶端、横梁与阴影交界之处的楚休与胡三,已然将自身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便如两截枯木,与这环境融为了一体。 当风宇那只脚,完全踏入货栈门槛之内的瞬间——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轻轻吹过。 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沉重木门,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缓缓地,自动带上。 “砰!” 一声巨响。 木门彻底关死,将来时的天光,尽数隔绝在外。 整个货栈,瞬间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的黑暗之中。 第13章 蝼蚁噬象 “砰!” 巨响回荡,厚重的木门彻底隔绝了外界最后一缕晨曦。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如浓稠的墨汁般,瞬间吞噬了整个货栈。 李威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几乎是在黑暗降临的同一刹那,他体内筑基期的灵力便自行运转,撑开一个三尺见方的淡青色护罩,将那令人心悸的黑暗与冰冷,尽数推开。 然则,这光明,却成了新的囚笼。 未等他神识铺开,一声尖锐刺耳的金属刮擦声,骤然自货栈的东面角落响起。 仿佛有人正用铁爪刮挠着石壁,让人闻之牙酸。 而这声音未落,西面的阴影深处,又突兀地传来几声孩童的嬉笑。 那笑声飘忽不定,忽远忽近,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鬼魅异常。 与此同时,几块早已被设置好机关牵引的、磨得锃亮的铁皮,在黑暗中开始无规律地晃动。 它们精准地捕捉到李威灵力护罩所散发出的微光,将其切割、反射成无数杂乱无章的细碎光点,在四面的墙壁、高耸的木箱与房梁之上,疯狂地跳跃、闪烁。 整个空间,瞬息之间,便化作了一个充满了噪音与幻影的感官囚笼。 “李……李师兄,这……这是什么鬼地方?楚休那个废物人呢?” 风宇的声音,已然带上了几分无法抑制的紧张与颤抖。 这等诡异的场面,早已超出了他那点可怜的见识。 “装神弄鬼。”李威的声音低沉而冷冽,他强自镇定,“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幻音术与障眼法罢了,能奈我何?” 话虽如此,他的内心,却掀起了一丝惊疑。 “奇怪,我的神识……为何像是陷进了泥沼之中?” “竟只能勉强延伸出十丈的距离,而且感知所及,皆是混乱不堪的声音与光影信息,根本无法锁定任何一个具体的目标。” “这……这不像是阵法,阵法当有灵力波动。” “此地,倒像是一堆无用的垃圾,被胡乱堆砌之后,所产生的某种……诡异效果。” 他想不明白,也无暇多想。 因为,真正的攻击,已经开始。 一小块石子,自他左侧的黑暗中无声飞出,角度刁钻,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身前的灵力护罩之上。 “啵”的一声闷响,虽未造成任何伤害,却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李威目光一寒,神识瞬间锁定石子飞来的方向,反手便是一道凌厉的灵力匹练打了过去! “轰隆!” 青色的灵力匹练,势如奔雷,瞬间将那个方向的几个巨大木箱轰得粉碎,木屑纷飞。 然则,烟尘散尽之后,那里却空无一人。 声东击西! 就在李威的注意力被引向左侧的刹那,他身后的阴影之中,一道魁梧的身影猛然从一个高大的木箱之后扑出! 正是胡三! 他双手紧握钢刀,借着扑势,一刀带着撕裂空气的风声,直劈李威的后颈! “找死!” 李威头也未回,反手便是一掌拍出。 筑基期的雄浑灵力,岂是胡三这等炼气修士所能抵挡? 只听“砰”的一声,胡三连人带刀,被结结实实地拍飞了出去,狠狠撞在远处的墙壁之上,口中当即喷出一道血箭。 可诡异的是,这换做常人早已骨断筋折的重击,胡三却仿佛没事人一般,一个翻身便从地上爬起,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猩红着双眼,竟是再次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而就在李威被胡三这只打不死的苍蝇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瞬间——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右侧翼! 是楚休! 他手中的百炼钢刀,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冰冷而决绝的弧线,刀尖精准无比地,刺向了李威灵力护罩一处因回防胡三而产生的、灵力运转的薄弱节点! 李威心中大骇,被迫强行回防,险之又险地格开了楚休这致命的一刺。 然则,楚休却根本不与他缠斗,一击不中,便立刻抽身而退,其身法飘忽不定,瞬间便再度隐没于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鼠辈!”李威怒喝出声,声震四野,“有胆就出来,与我堂堂正正,正面一战!” 回应他的,唯有另一块,从更为刁钻的角度,呼啸而来的石子。 “李师兄莫慌!我来助你!”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早已方寸大乱的风宇,终于找到了一个自以为能够表现的机会。 他看到胡三那疯狗般的身影,再一次悍不畏死地冲向李威,便想上前“帮忙”,以展神威。 他大喝一声,急急祭出自己的飞剑法器,口中念念有词,朝着胡三的方向奋力刺去! 然而,此地光线混乱,魅影重重,加之他本人早已心神不宁,这一剑,竟是准头大失! 那柄飞剑非但没有刺中目标胡三,反而擦着李威的肩甲呼啸而过,那森然的剑气,逼得正在应付楚休骚扰的李威,不得不狼狈地侧身闪避。 千不该,万不该,他竟在筑基真人的搏杀之中,制造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而楚休,又岂会放过这等天赐良机? 一道黑影如附骨之疽,再次贴上前来。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轻响。 李威只觉得左腿之上一阵冰凉的刺痛。 他低头看去,自己那身华贵的圣地内门弟子长袍之上,已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正汩汩而出。 “废物!滚开!” 奇耻大辱! 自己堂堂筑基真人,竟被两个炼气期的蝼蚁所伤! 而造成这一切的,竟是自己这个猪一样的队友! 李威彻底暴怒了! 他再也顾不上去追杀楚休,猛地回身,一脚狠狠地踹在了还在为自己方才那一剑“险些建功”而沾沾自喜的风宇肚子上! “砰!” 风宇整个人,就像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破麻袋,惨叫着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远处的墙壁之上,又软软地滑落在地,蜷缩成一团,半天都爬不起来。 货栈之内,终于只剩下楚休、胡三与李威三人的对峙。 此刻的李威,那身洁白的圣地长袍之上,已然多出了好几道深浅不一的口子,左腿的伤口虽是不重,却依旧在流血。 他身为筑基真人的威严与体面,已然荡然无存,处境狼狈到了极点。 他不再理会那神出鬼没的楚休,也不再管那悍不畏死的胡三。 他深吸一口气,双掌猛然在胸前合十。 一股远胜于之前的、狂暴的灵力,开始在他身体周围疯狂汇聚、压缩!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当老鼠,”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被蝼一蚁戏耍之后的暴虐与疯狂,“那我就把这个老鼠洞,连同你们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一起,彻底……掀了!” 一股即将爆发的、足以毁灭整个货栈的恐怖力量,开始在这片狭小的感官囚笼之内,疯狂弥漫! 第14章 魔功盛宴 货栈之内,杀机弥漫,已成困兽之局。 李威独立于黑暗的中心。 他身周那层淡青色的灵力护罩,光芒已是明暗不定。 左腿之上,鲜血依旧在缓缓渗出,将那身洁白的圣地内门袍服,染上了一抹刺目的殷红。 更多的,是尊严被践踏的屈辱,让他那张本还算英俊的脸庞,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状若恶鬼。 楚休与胡三的身影,早已再度隐没于无边的黑暗之中,气息收敛,便如两块冰冷的石头,静待着最后的时机。 而在远处的墙角,瘫倒在地的风宇,正满脸惊骇地看着场中这诡异而可怖的对峙。 被区区两个炼气期的蝼蚁,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这对于一向自视甚高的李威而言,是比死亡更难接受的羞辱!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终于放弃了再去追索那神出鬼没的身影。 他双掌猛然在胸前合拢,丹田之内,那属于筑基初期真人的全部灵力,被他毫无保留地、疯狂地催动了起来! 他要施展无差别的大范围攻击,将这座让他受尽屈辱的鼠穴,连同里面所有的老鼠,尽数夷为平地! “嗡——!” 随着他灵力的疯狂汇聚,整个货栈内的空气,都开始剧烈地扭曲、震颤。 地面上那些细碎的石子,无风自动,竟是簌簌作响地漂浮了起来。 一道道愈发粗壮的青色电弧,在他身体周围凭空生成,狂乱地跳跃、嘶鸣,一股纯粹而暴虐的毁灭性气息,开始疯狂弥漫! 藏身于横梁之上的楚休,神色一凝。 他清晰地感知到,李威那狂暴的气机,已然将整座货栈的每一寸空间,都完全锁定。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主人!” 胡三发出一声怒吼,再次自阴影中猛扑而出。 他知自己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却仍是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为主人打断这致命的蓄力。 然则,他还未靠近李威身前三丈,便被那狂暴外泄的灵力余波,狠狠地扫中! “噗——” 胡三的身为,如遭巨锤轰击,当空喷出一道血雾,重重地摔落在地,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远处的风宇,看着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完了……全完了……”他心中绝望地哀嚎,“李师兄……李师兄他要拼命了!” “这一下,整个货栈都会被炸成齑粉!” “楚休那个魔鬼要死,还有我……我也要死在这里!我不想死啊!”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当毁灭的气息,攀升至顶点的那一刻,亦是其防御最为薄弱的瞬间。 李威已然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对体内那股狂暴灵力的压缩与掌控之中,准备发出他此生最强的一击。 此刻,他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尤其是对货栈内那些原本用以扰乱他神识的种种布置的抵抗,已然降到了最低点。 而楚休,等的,就是这一瞬! 在李威体内灵力即将爆发的前一刹那,那亦是他心神最集中、防御最空虚的一刹那! 楚休动了。 他没有选择任何花哨的远程攻击,而是将体内炼气十层大圆满的全部灵力,尽数灌注于双腿之上! 其身影,便如一道自亘古黑暗中射出的离弦之箭,撕裂了扭曲的空气,不闪不避,正面笔直地,冲向了那风暴的中心——李威! 李威自然察觉到了楚休这自杀般的疯狂举动。 他心中虽是惊怒交加,但此刻施法已至关键,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根本无法中断!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悍不畏死的黑影,硬生生冲破了自己身周那狂暴外泄的灵力气旋,如一柄尖刀,悍然突进到了自己的面前! 楚休手中的那柄百炼钢刀,刀身之上,包裹着他此生最为精纯凝练的灵力。 没有使用任何精妙的招式,亦无半分多余的变化。 只是最简单、最原始、最直接地—— 一刀劈下! 刀锋,精准无比地,斩在了李威因催动法诀而仓促间用以护体的左臂之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李威的整条左臂,连同坚硬的臂骨,竟被这一刀,齐肩斩断! 断臂,冲天而起! 剧痛,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蓄力已久的至强法术,在这一瞬间,彻底失控! 那股被强行压缩到极致的狂暴灵力,在他体内,轰然反噬! “噗!” 李威口中狂喷出一道逆血,整个人如遭雷击,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那无法置信的惊骇之中。 “你……怎么……敢……” 重创之下,灵力反噬,李威再也无法维持站立之姿,软软地瘫倒在地,脸上,是全然无法理解的茫然与恐惧。 楚休的面容,在摇曳的烛火与青色电弧的映照下,冷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他随手丢下那柄因承受不住巨大力量而布满裂纹的钢刀,伸出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如铁钳一般,直接按在了李威的天灵盖上。 《道心种魔大法》,全力发动! “嗡——!” 一股无形的、霸道至极的、仿佛能吞噬天地的恐怖吸力,自楚休的掌心,轰然爆发! “啊——!” 李威的身体,开始了剧烈无比的抽搐,口中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一切,都在被那只手掌,无情地、蛮横地,强行剥离! 他苦修数十载,于丹田之内凝练而成的筑基道基! 他流淌在四肢百骸、血管脉络之中的生命精血! 乃至他费尽心力,方才感悟到的那一丝微弱的【阳-火-乾】道途法则碎片!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青色灵力与赤色精血的恐怖洪流,顺着楚休那只看似寻常的手臂,源源不断地,涌入其体内! 这,是一场最为原始、最为血腥的盛宴! 在远处风宇那早已被恐惧所占据的瞳孔之中,他看到了此生最为惊悚的一幕。 李威那原本还算魁梧的身躯,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干瘪、枯萎下去。 他饱满的肌肉迅速失去水分与血色,苍白的皮肤,紧紧地贴在了嶙峋的骨骼之上,很快便化作了毫无生机的灰败之色。 “不……不要……”李威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充满了无尽恐惧的哀求,“饶……” 楚休没有回应。 吞噬,持续了整整十数息。 当最后一丝灵光,自李威那空洞的眼眶中被无情抽出之后,他已然彻底变成了一具皮包骨的、状若风干千年的恐怖干尸,双目圆睁,脸上还保持着临死前那极度的恐惧与不甘。 楚休缓缓松开了手。 那具干尸,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啪”的一声,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竟是直接,摔成了一地细碎的……骨灰与粉尘。 一位货真价实的筑基初期真人,就此,形神俱灭。 而在吞噬了他完整的一切之后,楚休体内的灵力,瞬间膨胀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的地步! 经脉之中,传来了阵阵撕裂般的、难以忍受的胀痛之感! 一股远胜于炼气十层圆满的强大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轰然散发开来,甚至让周围的空气,都产生了如同水波般的实质性剧烈波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隔绝了炼气与筑基的、坚不可摧的无形壁垒,在这股蛮横庞大的能量冲击之下,已然,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楚休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穿过黑暗,精准地,落在了远处墙角,那个早已彻底呆滞、如同失了魂魄般的风宇身上。 风宇的大脑,此刻已是一片空白。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已然彻底摧毁了他身为修士的全部认知。 “吞……吞噬……他……他竟然……把李师兄……给……吃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九天神雷,轰得他神魂俱裂,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 楚休看着他,声音平静地,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看到了吗?” “魔……魔鬼……” 风宇牙关打颤,语无伦次,一股腥臊的液体,自他胯下缓缓流出。 “你……你是魔鬼!” “别……别杀我!” “求求你,别杀我!” 第15章 小丑的选择 随着李威被彻底吞噬,支撑着“感官囚笼”的符箓也灵力耗尽,化作飞灰。 扭曲的光影与诡异的声响如潮水般退去,天光自屋顶破洞洒落,照亮了地上那堆人形的灰白粉尘,也照亮了风宇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 楚休低垂着眼帘,看着脚下这个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的废物,并未立刻言语。 他此刻正全力压制着体内那股因强行吞噬而来的、狂暴无匹的能量洪流。 那属于筑基真人的道基精华,在他的气海之中横冲直撞,冲击得经脉摇摇欲坠,几欲断裂。 但他的心念,却在急速盘算。 杀了风宇? 不过是捏死一只聒噪的苍蝇罢了,只会让陆长青暂时失去线索,但很快,对方便会派出更强、更难对付的追杀者。 留着他? 一个被彻底吓破了胆的废物,反而能成为一柄传递假消息、混淆视听的、绝佳的利刃。 电光火石之间,楚休已然做出了决断。 他缓步走到风宇面前,缓缓蹲下身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后者。 “想活命吗?”他的语气平淡如水,听不出喜怒。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天籁,让风宇那疯狂磕头的动作,猛然停滞。 他拼命地点头,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想!想!我想活!我做牛做马都想活!” “很好。”楚休点了点头,“回去,告诉陆长青,就说李威在追杀我的途中,遭遇了万魔窟的人。他不幸战死。而我,” 楚休的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 “则被万魔窟的一位长老看中,说我乃是万中无一的魔道奇才,已将我收为了亲传弟子,当场带走了。至于那位长老给的赏赐嘛……我很满意。” 他言罢,便不再看地上那人一眼,径直起身,转身对胡三沉声下令:“把这里收拾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我们走。” 风宇愣在原地,过了足足数息,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逃过了一劫。 他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甚至不敢回头再看楚休一眼,踉踉跄跄地,朝着货栈之外,亡命奔逃而去。 那背影,仿佛身后正有无形的九幽恶鬼在追赶。 天河圣地,圣子别院。 当风宇狼狈不堪、衣衫染血地逃回圣地之时,第一时间,便赶往了陆长青的居所。 他跪在大厅之下,将楚休教给他的那套说辞,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与临阵脱逃的懦弱,更是添油加醋,进行了极具个人色彩的再创作。 在他的描述中,一位强大无比、出手狠厉、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神秘魔道高手,是如何如天神降临般凭空出现,又是如何轻描淡写地,一招便秒杀了不可一世的李威师兄。 最后,那魔头又是如何对楚休赞不绝口,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当场便宣布要将其带回万魔窟,收为关门弟子。 “陆师兄!您是没看到啊!”风宇说得是声情并茂,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与后怕,“那魔头,太强了!那股威压,绝对是金丹期的魔君!” “李师兄在他手上,连……连一招都没走过,就被吸成了干尸啊!” “那魔头还说,楚休乃是万中无一的魔道奇才,此等璞玉,合该入他们魔门,要带回万魔窟,亲自好好培养!” 陆长青静静地听着风宇这漏洞百出的描述,面无表情,并未完全相信。 但他心中,却已然清楚了几个无法辩驳的事实:李威,死了。楚休,不仅活着,而且还真的和魔道,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无论这其中的真相究竟如何,楚休,都已然从一个“被废黜的圣子”,变成了一个更为棘手、更难处理的大麻烦。 “废物……”陆长青在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不过,万魔窟?若是真的,事情就麻烦了。” “他本就对我心怀怨恨,若再借此机会修成一身诡异魔功,未来,必成我心腹大患。” …… 云来镇,胡三宅邸,密室之内。 楚休甫一回到密室,便立刻盘膝坐下,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在了炼化体内那股属于李威的、庞大而狂暴的能量洪流之中。 此刻,他的气海之内,灵力早已不再是气态,而是完全液化,奔涌如潮,甚至已经开始朝着更为凝练的、固态的道基形态,缓缓转变。 那道曾经坚固无比、隔绝了无数炼气士仙途的境界壁垒,此刻在他的内视之下,已是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破碎。 就在他即将一鼓作气,冲破这层壁垒,正式踏入筑基之境的瞬间—— 那道冰冷而机械的声音,准时无比地,在他的脑海深处,轰然响起。 【检测到宿主体内能量已达到筑基临界点,人生选择系统正式激活】 【你即将踏出仙途之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如何铸就你的道基,将从根本上,决定你未来的修行高度】 【选择一:常规筑基。】 【你选择顺水推舟,以体内这股庞大精纯的能量,直接冲破境界壁垒,铸就最稳妥、最无后患的筑基道台。】 【奖励:完美品质的【阳-火-乾】道基(继承自李威),获得本源神通‘烈阳真火’。】 【选择二:魔染筑基。】 【你选择以无上魔功《道心种魔大法》为核心,将所有外来能量尽数转化为至精至纯的本源魔元,铸就霸道绝伦、万法不侵的魔道之基。】 【奖励:极品品质的【太阴魔基】,获得本源神通‘道心魔染’,所有被你种下魔种之人,其实力将得到小幅度的永久性提升。】 【选择三:逆天夺道。】 【你选择放弃眼前这唾手可得的庞大力量,将其暂时封印于气海深处。另寻一位道途与你心意相合的筑基圆满修士,在其即将突破金丹、道果最为活跃、与天地大道交感最盛的瞬间,以《道心种魔大法》强行夺其毕生大道之基,纳为己用!此法,极度危险,堪称逆天而行,可谓九死一生!一旦失败,便是神魂俱灭,永不超生之局!】 【奖励:???(奖励内容,将根据所夺道基的最终品质与大道属性,进行判定)】 第16章 我选择逆天! 系统冰冷的文字,清晰地烙印在楚休的识海之中。 他的神魂,在此刻反而进入了一种绝对的的平静状态。 那具正在被狂暴能量反复撕扯、濒临崩溃的肉身,仿佛都已与他无关。 他如同一位超然物外的棋手,以一种绝对的理智,审视着那三条通往截然不同未来的仙路。 常规筑基? 继承李威的衣钵,走一条被前人框定的坦途? 楚休的脑海中,瞬间便推演出了那条道路的尽头。 他看见自己顺利筑基,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力量,回到了天河圣地。 或许,他能凭借这身修为,在未来的某一日,向陆长青,向墨玄,甚至向……那位高居圣主之位的父亲,讨回一个公道。 但然后呢? 他将永远活在李威的阴影之下,他所修行的【阳-火-乾】之道,不过是拾人牙慧。 他或许能成为一名强大的长老,一名受人敬畏的金丹真君,但那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将成为那座曾经背叛他、抛弃他的腐朽山门之中,又一根坚固的梁柱。 他将再次被纳入那个体系,那个规则,被迫戴上虚伪的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最终,变成另一个他自己曾经最瞧不起的、道貌岸然的“得道高人”。 那是一座金色的囚笼,安逸,稳妥,却也……毫无希望。 楚休心中冷笑,那无异于变成另一个自己瞧不起的废物。 此路,是庸人之道,他不要。 那么……魔染筑基? 这条路,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楚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道心种魔大法》的本源,正在对他发出阵阵渴望的嘶鸣。 只要他心念一动,便可将体内所有能量尽数转化为至精至纯的魔元,铸就霸道绝伦的【太阴魔基】。 届时,他将拥有远超同阶的恐怖战力,无论是谁,都将成为他魔功之下,瑟瑟发抖的资粮。 快意恩仇,横行无忌,何等逍遥! 可《道心种魔大法》,其核心,终究在于“道心”二字。 道为主,魔为用,道心驾驭魔种,方能穷尽其变,问鼎无上大道。 若是在筑基这奠定仙途根基的至关重要一步,便彻底倒向了魔道,那便等于,自己,亲手斩断了未来的无限可能。 他将不再是力量的主人,而是会逐渐沦为力量的奴隶,最终,成为一具只知杀戮与吞噬的……行尸走肉。 那不是他想要的复仇。 那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毁灭。 此路看似是捷径,实则是歧途,他亦不取。 他的目光,穿透了识海中的重重迷雾,最终,牢牢锁定在了那最后一条,也是最为疯狂的道路之上——【逆天夺道】! 那一行行冰冷的文字,每一个字眼,都仿佛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疯狂之气。 放弃眼前这唾手可得的庞大力量,去猎杀一名……即将结成金丹的筑基圆满修士! 风险,与收益,永远成正比。 平庸的道路,只会通往平庸的终点。 想要站在所有人的头顶,想要将那些曾经背叛你、伤害你的人,都一一踩在脚下,那么,就必须去走一条,从未有人敢走,也从未有人走通过的……绝路! “九死一生?不,这根本就是十死无生之局!” 楚休的心中,非但没有半分恐惧,反而燃起了一股滔天的豪情与战意。 “其奖励是连系统都无法定义的无限可能!” “这便意味着,这条路的尽头,是一种超越常规、超越系统认知的……无上道途!” 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父亲楚问天那冰冷的面容,浮现出刑罚台之上那一张张冷漠、鄙夷、幸灾乐祸的脸!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与疯狂,自他神魂的最深处,轰然燃起! “他们亲手将我推下悬崖,难道还指望着我顺着他们铺好的台阶,一步一步,慢慢地爬上来吗?” “不!” “我要用你们的骨血,来为我铺成一条,直通九天的……无上血路!” 当内心做出决断的那一刻,楚休所有的迷惘与犹豫,尽皆烟消云散。 他的意志,变得比万载玄铁更加坚定! 他不再有分毫的迟疑,于自己的识海之内,对那冰冷的系统,下达了最终的指令。 “系统,” “我选,三!” 随着他选择的最终确认,一股来自于系统的、浩瀚而无法抗拒的冰冷力量,骤然降临! 那股力量,并非凡俗的灵力,而是一种更为本源、更为高级的、近乎于“规则”的存在! 它化作一道道无形的、由法则符文构成的金色锁链,自虚无之中浮现,直接降临于楚休那早已沸腾如岩浆的气海之内! “吼——!” 那股属于李威的、狂暴无匹的能量洪流,仿佛一头被触怒了逆鳞的远古凶兽,发出了不甘的咆哮! 它疯狂地冲撞着,试图将这外来的“规则”锁链,彻底撕碎! 然则,在系统的伟力面前,一切挣扎,皆是徒劳。 金色的法则锁链,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道道地,缠绕上了那团狂暴的能量核心。 每一次缠绕,都让那股能量的挣扎,减弱一分。 最终,当最后一道锁链,彻底扣合的瞬间,整片气海,都为之猛然一滞! 那股力量,被瞬间笼罩,以一种极为蛮横的方式,强行压缩、凝聚、封印! 最终,在他那沸腾的气海中心,所有的狂暴能量,都化作了一团暂时陷入沉寂的、被无数金色符文锁链层层捆缚的、缓缓旋转的……灰色能量旋涡。 经脉之中,那撕裂般的胀痛感,如潮水般退去。 那股蠢蠢欲动的突破冲动,亦被强行中止。 密室之内,楚休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清晰地感受着自己气海中心,那颗蕴含着恐怖能量的核心。 他知道,这法则封印,并非永恒。 一旦其能量耗尽,这股被压抑的力量,将会以更为狂暴的姿态,彻底爆发。 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必须要在能量封印彻底失效之前,为自己,找到一个足够分量、足够完美的“猎物”。 这个猎物,必须满足几个极为苛刻的条件。 其一,修为,必须是筑基圆满,且是那种根基深厚、即将触摸到金丹门槛的顶尖强者。 其二,其道途,必须与自己心意相合,最好是那种霸道绝伦、主掌杀伐的大道,方能承载自己未来的无尽怒火。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必须,有机会,能将这头猛虎,引入自己精心布置的猎场,并……一击必杀! 这其中的难度,无异于凡人屠神! 但楚休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畏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第17章 猎物锁定 大道三千,他偏择其一,名曰逆天。 既然路已选定,那么将要踏上这条血路的第一个祭品,便必须是万里挑一。 念及此,他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开始行动。 他首先沉入识海,开始整理那被他以《道心种魔大法》完整吞噬的,属于李威的记忆。 他便如同一位冷静的看客,在翻阅着一部不属于自己的书卷。 李威生平数十载的记忆,从圣地秘闻到附庸势力的种种内幕,都化作一幅幅清晰的画卷,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与此同时,他指尖灵力微吐,催动了怀中那枚尚带着几分余温的黑色客卿令牌。 他没有直接发出请求,而是换了一种更具玩味的方式,将一缕暧昧不明的神念,送入了销魂楼的深处。 “司空楼主,独坐孤灯,颇为无趣。” “不知,可有兴趣,与我共猎一物?” 这句充满了双关意味的邀约,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不过瞬息,司空魅那带着几分慵懒与娇嗔的娇媚声音,便如一缕无形的香风,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仿佛情人间的耳语: “哦?我的小男人,竟舍得主动邀约奴家了?” “奴家还以为,在你这小男人眼中,这世间,唯有奴家这般的‘猎物’,才值得你亲自出手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怨,却更像是一种欲拒还迎的挑逗。 楚休淡然一笑,神念回应,言语间也带上了几分调侃: “楼主说笑了。” “此次欲猎之物,虽不及楼主万分之一的香艳动人,却也年岁够老,筋骨够硬,颇为棘手。” “不知楼主,可有胆量,陪我玩这一场大的?” 令牌那头沉默了片刻,司空魅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好奇: “说吧,究竟是怎样的老家伙,竟能让你这位连老娘屁股都敢拍的狠人,说出‘棘手’二字?” “我要一份天河圣地周边百万里疆域内,所有主修【金】属性杀伐道途的筑基圆满修士名单。” “附其近期动向、洞府所在,及品行风评。”楚休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这句话,让司空魅瞬间明白了这场“狩猎”的危险程度。 她的声音,也随之凝重了几分,却依旧带着那独有的媚意:“我的好公子,你这可不是在玩火,你这是打算……直接捅破天啊。” “一个货真价实的筑基圆满,其实力,远非李威那等初入筑基的废物可比。”、 “动了其中任何一个,都等于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会引来天大的麻烦。” 她话锋一转,声音又变得轻柔起来,充满了诱惑:“名单,奴家自然可以给你。” “不过,这笔买卖的情报价值,可远超我们之前的约定。” “你打算……拿什么来补这个差价呢?” “你想要什么?”楚休反问道。 “咯咯咯……”司空魅发出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奴家想要的,公子现在可给不起。” “这样吧,你先欠着。就当你楚大公子,欠我司空魅一个……天大的人情。” “日后,奴家需要你还的时候,你可不许赖账。” “一言为定。”楚休的回应,依旧是那般言简意赅。 半日之后,胡三匆匆而归,手中恭敬地捧着一枚由黑玉制成的加密玉简。 销魂楼的情报网络,其效率之高,再次让楚休感到满意。 他将玉简贴于眉心,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识海,与他从李威记忆中筛选出的内容,开始相互印证、补充、排列。 在他的身前,一张由精纯灵力构成的巨大光幕悄然浮现。 光幕之上,符合【金属性杀伐道途】的修士名单,瞬间便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楚休的目光在光幕之上缓缓扫过,开始了最后的筛选。 其一,天河圣地客卿,道途【阴-金-兑】,常年闭关,深居简出。 楚休直接将之划去,此人如同缩入龟壳的老龟,难以引出,不符合“有机会引入猎场”的标准。 其二,大风王国王室供奉,道途【阳-金-乾】,至刚至阳,霸道绝伦。 但其常年身处王都深宫,受王国气运庇护,守卫森严,强行猎杀无异于自投罗网,主动卷入凡俗王朝的因果纠缠之中,亦是智者不取。 其三…… 楚休的指尖,缓缓地,停在了最后一个名字之上。 岐山王家,客卿长老,魏元境。道途:【阳-金-震】。 这个名字,完美地撞上了他心中所有的标准! 其一,修为:此人三百年前便已是筑基真人,根基深厚,近期更是隐有触摸金丹之兆。 在司空魅送来的绝密情报中,用鲜红朱砂特别标注: “此人因早年夺道留有暗伤,道基不稳,故对结丹的执念已近乎疯狂。” “经我楼密探查证,魏元境将于三个月内,不惜一切代价,尝试冲击金丹大道!” 这正符合“即将突破,道果最为活跃”的条件! 其二,道途:【阳-金-震】,其道核心为“雷霆”,至刚至阳,主掌天劫与审判,既有金之锐利,又有雷之狂暴,乃是最顶尖的杀伐大道之一! 这与楚休那颗充满了暴戾与疯狂的复仇之心,以及未来要走的无上血路,完美相合! 其三,机会:根据李威的记忆和销魂楼的情报双重印证,此人品行恶劣,贪婪自负,其洞府之外更是布满了各种预警禁制,寻常方法极难靠近。 但情报最后却附上了一句关键信息: “此人唯一的软肋,便是对能辅助结丹的天材地宝,有着近乎病态的、毫无理智的渴望。” 这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致命的弱点! “就是他了。”楚休的眼中,一抹冰冷的杀机,一闪而逝。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竟再次浮现出执法堂长老苏振山的身影。 苏长老所修,亦是此道,其剑光明正大,如煌煌天威,赏善罚恶,令人敬畏。 而这魏元境,却将这本该神圣的雷霆审判之道,变成了满足私欲、滥杀无辜的屠刀。 “如此大道,被此等宵小之辈所窃据,当真是明珠暗投。”楚休低声自语,“待我……取而代之,定要让这雷霆,真正响彻九霄!” 目标,既已锁定。 楚休挥手之间,身前的灵力光幕,连同那枚黑玉玉简,尽皆化作了点点灵光,消散于无。 他缓缓起身,推开了密室的石门。 胡三,早已在门外恭敬等候。 “胡三。” “属下在。” “去,办两件事。”楚休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第一,动用我们手上所有的灵石,通过万宝楼的秘密渠道,收购所有能买到的‘四象锁灵阵’完整阵盘。” “有多少,要多少。” “第二,想办法,在岐山周边的散修圈子里,不着痕迹地,放出一个消息。” “就说,黑风山脉的深处,有人,见到了号称能洗练金丹、增进道果的绝世灵药——‘金髓芝’的踪迹。” “记住,要让这个消息听起来,像是无意中泄露的秘密,而非刻意散播的谣言。” 胡三闻言,心中虽是惊疑不定,却未发一言,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属下,遵命。” 他领命而去。 一张针对着筑基圆満真人,魏元境的……猎杀大网,就此于无声处,悄然拉开。 第18章 万全之策 一张大网既已撒下,接下来,便是考验猎人耐心与执行力的时刻。 胡三并未选择大张旗鼓地四处宣传,而是用楚休所教的,一种源自蓝星的、名为“精准信息投放”的巧妙方法。 他找到了几个在岐山地界小有名气、平日里又嗜酒如命、嘴巴不严的落魄散修,不动声色地,分别付给了他们一笔不菲的灵石。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岐山王家势力范围内的各大散修坊市、酒馆茶楼之中,开始流传起一个似真似幻的传闻。 “听说了吗?黑风山脉里,好像出了了不得的宝贝!” “什么宝贝?” “嘘……小声点!老王头前日喝多了,说漏了嘴,说他一个兄弟,亲眼见到了‘金髓芝’!能洗练金丹的仙药啊!” 数名散修,在不同的地点,以不同的方式,“酒后失言”。 他们均声称自己一位过命的兄弟,前几日在黑风山脉深处采药之时,于一处隐秘的峡谷之内,无意中,见到了一闪而逝的传说仙药。 只是那灵药之旁,似有强大的妖兽守护,其人不敢靠近,只远远瞥了一眼,便已是吓得魂飞魄散。 为了增加这则传闻的可信度,胡三更是煞费苦心地,伪造了几块沾染着“金髓芝”独特气息的泥土,让那几名散修,在“无意”之间,自储物袋中掉落,再被旁边的有心之人,捡拾了去。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一时间,关于黑风山脉深处有异宝出世的谣言,便以一种看似无意、实则被人精心操控的方式,如水波扩散,迅速在整个岐山地界,流传开来。 诱饵,已在暗中悄然布下。 而困住猛虎的牢笼,则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来铸就。 在胡三行动的同时,楚休亦未闲着。 他提笔蘸墨,在一张特制的、能够承载灵力的“玄音玉帛”之上,写下了一封密信。 这封信,是写给万宝楼大小姐,上官燕的。 万宝楼,乃是遍布整个玄黄大世界的庞然大物。 其业务,更是无所不包,上至拍卖仙家法宝,下至接受刺杀委托,只要出得起价钱,便没有他们不敢卖的东西,和不敢接的活计。 北俱芦陆的万宝楼分部楼主,人称“宝真君”,更是一位深不可测的金丹圆满真君,只认灵石不认人,即便是三大圣地之主,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而上官燕,便是这位宝真君的独女。 他没有像普通买家那样,仅仅罗列一张购物清单。 他知道,对付上官燕这种身居高位、见惯了奇珍异宝的女子,寻常的交易,根本无法引起她真正的兴趣。 他的笔锋,在玉帛之上游走,字里行间,并未提及任何具体的交易金额,反而充满了某种……戏剧般的邀约意味。 “上官小姐亲启:” “久闻小姐风姿,如天边金云,雷霆手段,快意恩仇。” “闻小姐雅好,乃观赏世间精彩大戏。” “楚某不才,近日亦欲搭建一处舞台,请一位‘贵客’登台献艺。” “然,舞台简陋,尚缺几件关键之‘道具’,恐慢待了贵客,亦污了小姐这等贵宾的眼。” “故,斗胆向小姐暂借:‘四象锁灵阵’三套,‘迷神幻烟符’百张……清单附后。” “待大戏落幕,楚某必将道具奉还,并奉上足以让小姐满意的‘戏票’钱。” “楚某,敬上。” 写罢,他指尖灵力微吐,将一缕独属于他【紫金道基】的、霸道而精纯的气息,悄然封入了这封密信之中。 这既是验明身份的印记,也是一次无声的、充满自信的……挑衅。 这封信,与其说是购买请求,不如说是一张充满神秘与诱惑的……戏票邀请函。 …… 万宝楼顶层,一间云雾缭绕、仙气氤氲的奢华闺房内。 上官燕正慵懒地斜倚在一张白玉软榻之上,任由两名侍女为她那修长的美腿进行着灵液按摩。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管事,躬身呈上了一枚正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玉帛。 “小姐,方才截获到一封来自‘楚某’的加密密信,指名要给您。” “楚某?”上官燕秀眉微蹙,“哪个不长眼的家伙?” 当她将神念探入玉帛的瞬间,那股霸道而纯粹的气息,让她精神微微一振。 而信中的内容,更是让她那双美丽的凤眼之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有意思……”她挥手屏退了侍女,坐直了身体,“这个家伙,竟然还敢主动找上门来。” “小姐,”老管事在一旁低声劝道,“此人来历不明,便狮子大开口,所要之物皆是顶级的困杀阵盘,其图谋,必定非小。依老奴之见,还是……” “福伯,”上官燕抬手打断了他,“你觉得,我们万宝楼开门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信誉与稳妥。” “错了。”上官燕轻轻摇头,那双美眸之中,闪烁着与她年纪不符的锐利与野心,“是投资。稳妥的生意只能赚钱,而成功的投资,才能开疆拓土。” 她站起身,赤着玉足,走到窗边,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的芸芸众生。 “这个楚某,很神秘,也很狂妄,充满了未知。” “但,我能从他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一种绝对的自信,一种……视筑基圆满如囊中之物的强大自信。” “这是一场豪赌。若他输了,我不过是损失几套阵盘。可若他赢了……” 她的红唇,勾起一抹动人心魄的笑容。 “那我万宝楼,便等于提前投资了一位未来的……绝世枭雄!” 她当即提笔,写下了那封我们早已知晓的回信,语气依旧骄纵,但其核心,却是再明确不过的——“准了”。 …… 岐山王家,魏元境的洞府之内。 这位筑基圆满的客卿长老,此刻正为如何获取一件能辅助自己结丹的宝物,而心烦意乱。 就在此时,一名王家子弟匆匆来报,将外界流传的、关于“金髓芝”的消息,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他。 魏元境起初,亦是半信半疑。 但,当那名王家子弟,将一块从坊市之中高价购回的、尚带着几分湿润的泥土,恭敬地呈上之时,他那古井无波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一把夺过那块泥土,凑到鼻尖轻嗅。 那股独特的、清冽之中又带着几分燥热的奇异药香,让他浑浊的双眼之中,爆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 他认得! 这,正是古籍之中所记载的、金髓芝独有的气息,绝不会有错!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他坚信,在这岐山方圆十万里的一亩三分地之上,无人敢设局欺骗于他。 即便当真有诈,凭他筑基圆满的通天修为,也足以应对一切宵小之辈! 对结成金丹、寿增千载的无上渴望,终于,压倒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理智的弦。 “备马!”他厉声喝道,随即又像是觉得不妥,猛地站起身来,“不!老夫,要亲自去一趟!此等神物,绝不容有失!” 当晚,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流光,自岐山王家的深宅大院之中冲天而起,如利剑破空,径直射向了黑风山脉的所在方向。 而在那黑风山脉的深处,一处早已被楚休用数套阵法,彻底改造得固若金汤的隐秘峡谷之内。 楚休,正坐在一块青石之上,用一块洁白的丝绸,不紧不慢地,擦拭着一柄自万宝楼购来的、锋锐无匹的上品法器长剑。 他似有所感,缓缓抬起头,看向那道正急速飞来的金色流光,平静地,吐出了两个字。 “来了。” 第19章 夺道之战! 黑风山脉,天光微熹,晨雾如纱,缭绕于幽深峡谷之间。 魏元境的身影,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循着那缕若有若无、却又勾魂夺魄的奇异药香,径直落入了这片看似寻常的峡谷之中。 他放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石壁之下,一株通体灿金、形似灵芝的“异宝”,正静静地生长在那里,其上流光溢彩,散发着诱人至深的芬芳。 “金髓芝……当真是金髓芝!” 魏元境浑浊的双眼之中,瞬间被无尽的贪婪与狂喜所充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只要服下此物,自己那因早年暗伤而停滞不前的瓶颈,定能一举冲破! 金丹大道,千载寿元,就在眼前! 贪婪,瞬间压倒了他心中最后一丝警惕。 他一步踏出,身形便如鬼魅般出现在那株精心伪造的“金髓芝”之前。 然则,就在他伸出手,那布满老茧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株“仙药”的瞬间—— 一个平静得不带丝毫烟火气息的声音,自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中,悠悠响起。 “魏元境,三百年前,你于‘断龙崖’,斩杀同门,强夺【阳-金-震】之道基,方有今日。” “今日此地,山清水秀,灵气充沛,于你倒也是一处不错的……埋骨之所。” 魏元境伸出的手,猛然僵在了半空! 他霍然转身,那双本还充满了狂喜的眼眸,瞬间被冰冷的杀机与惊疑所取代。 他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名身着普通青袍、面容陌生的年轻修士,正一步一步,缓缓地从晨雾的阴影中走出。 “你是何人?”魏元境的声音,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筑基圆满的神识瞬间扫过,却发现对方不过是一个堪比刚刚筑基、气息尚不稳固的“蝼蚁”,心中的惊疑,立刻化作了滔天的怒火与轻蔑。 “区区一个筑基初期的鼠辈,竟也敢在此地,故弄玄虚,直呼老夫名讳?是谁,派你来的?!” 楚休停下脚步,与他遥遥相对,脸上看不出半分面对顶尖强者的紧张,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楚休淡然道:“谁派我来,你无需知道。你只需要明白一件事。” 他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魏元境,一字一顿,说出了一句足以让任何修士都为之毛骨悚然的话。 “你的道,我看上了。今日,我是来……取你的道的。” “夺道?!”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魏元境的天灵盖上! 他脸上的轻蔑与傲慢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惊骇与疯狂的表情! 三百年前的那一幕,再次不受控制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在他漆黑的识海深处,轰然炸开! 那也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地点,是宗门后山的断龙崖。 他那位天资卓绝、待他亲如手足的陈师兄,刚刚突破瓶颈,正处于最虚弱、也最信任他的时刻。 师兄甚至,还将自己身上唯一一枚用以稳固心神的珍贵丹药,笑着递给了他,温和地说道: “师弟,此番若无你为我护法,师兄绝无可能如此顺利。此丹你且收好,待你冲击瓶颈时,必有大用!” 而他魏元境,当时是如何回应的? 他笑着接过了丹药,然后,趁着师兄因力竭而闭目调息的瞬间,将自己那柄早已淬满了剧毒的匕首,从背后,狠狠地捅进了师兄的心口! 他永远也忘不了,师兄转过头时,那双充满了震惊、痛苦、与全然无法理解的眼神! “为……为什么……师弟……” “为什么?”当时的魏元境,脸上带着一种病态而扭曲的笑容。 他凑到师兄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残忍地低语: “因为,你的天赋,让我嫉妒!你的道,更适合我!师兄,黄泉路上,你莫怪我……要怪,就怪你这辈子,太相信人了!” 在师兄充满无尽怨毒与不甘的目光中,他发动了早已准备好的邪法,当着师兄的面,一寸一寸地,将对方苦修百年的道基,活生生地,剥离了出来,融入己身! 那一刻,师兄的哀嚎,与崖边的风雷之声交织,成为了他魏元境此生,听过的最美妙的乐章! 那不是罪孽,那是他此生最引以为傲、最壮丽的战绩! 是他从一个平庸之辈,一跃成为人上人的……奠基之作! 他从未想过,时隔三百年,竟会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年轻后辈,站在他的面前,用同样的方式,向他……宣判! 这并非恐惧,而是一种……一种自己最神圣的“艺术品”,被一只卑贱的臭虫所模仿、所玷污的……极致的暴怒! “哈哈……哈哈哈哈!”魏元境怒极反笑,笑声癫狂,震得整个峡谷的山石都簌簌而落,“好!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好一个‘取我之道’!” “就凭你这只连毛都没长齐的蝼蚁,也配觊觎老夫的大道?也配模仿老夫当年的壮举?!” “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夫今日,便让你知晓知晓,什么是真正的……天高地厚!” 就在他怒火攻心,杀意攀升至顶点,准备将眼前这个狂妄的小子一掌拍成肉泥的瞬间—— 楚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智珠在握的弧度。 “舞台已备好,阁下,该入瓮了。” 话音落,他神念微动,悍然引爆了预设于此地的阵法核心! “嗡——!” 只听四声沉闷的嗡鸣,峡谷的四面绝壁之上,青、白、赤、黑,四道颜色各异的巨大光幕,骤然冲天而起,于峡谷顶部轰然合拢,形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能量结界! 三套“四象锁灵阵”,同时启动! 魏元境脸色微变。 他立刻感觉到,自己与外界天地灵气之间的联系,竟被大幅削弱了!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数十张“迷神幻烟符”无火自燃,浓郁的灰色烟雾自四面八方狂涌而出,瞬间便彻底笼罩了整个峡谷,不仅遮蔽视线,更能干扰神识! “雕虫小技!”魏元境虽是被困,却并未慌乱。 他冷哼一声,筑基圆满的雄浑灵力轰然爆发,锐利的金色剑气在他身周盘旋,竟是将烟雾暂时逼退了三尺之外。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的剑光,自他左侧的浓雾之中无声刺出! 楚休,发动了第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魏元境脸上尽是轻蔑,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武器,只是屈起手指,对着那来袭的剑光,随意一弹。 “叮!” 一道凝练到了极致的、细如牛毛的庚金剑气,后发先至,以无可匹敌的姿态,轻易便击碎了楚休的剑光,并威势不减地,点在了他的剑身之上! “铛——!”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楚休只觉得虎口一麻,整个人连人带剑,被狠狠地倒震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的石壁之上,竟是直接,撞出了一个深达数尺的人形大坑! 仅仅一击,高下立判。 “就这点本事?”魏元境的声音充满了不屑,“连给老夫挠痒痒,都不配!” 楚休自碎石中缓缓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胸中气血翻腾,但他那双眼眸,却在浓雾的映-衬下,亮得惊人。 他身影一闪,便如一缕青烟,重新遁入了那无边的灰色烟霧之中。 战斗,就此进入了最为枯燥,也最为致命的……消耗阶段。 楚休将身法与气息都发挥到了极致,利用阵法对魏元境的削弱,展开了一场教科书般的游击战。 他不断地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发动着不痛不痒的攻击,逼得魏元境不得不持续地消耗着丹田内那宝贵的灵力。 此刻的魏元境,便如同一头被困于斗兽场中的猛虎,空有一身开山裂石的力量,却屡屡打在空处,心中的急躁与憋屈,开始疯狂累积。 “躲躲藏藏的鼠辈!给老夫滚出来!” 他的咆哮,在峡谷之内徒劳地回荡着。 久战无果之下,魏元境,终于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他决定不再保留,要以自己最强的力量,一举将这个该死的乌龟壳,连同里面那只卑劣的老鼠,一同轰成齑粉! “啊——!” 他仰天发出一声疯狂的长啸,丹田内早已圆满的道基,开始不计代价地疯狂运转! 在他身后,一尊高达百丈、手持缠绕着金色雷霆巨剑的……金色法相,轰然凝聚成型! 一股属于【阳-金-震】的、完整的法则威压,彻底笼罩了整个峡谷! 在这股煌煌天威之下,楚休所布下的所有低阶阵法,皆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咔”声,竟是开始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痕! 他再也无法隐藏身形,被那股威压,牢牢地锁定在了原地! 魏元境高高举起了法相巨剑,汇聚了他全身九成以上的力量,准备发出这毁天灭地般的……必杀一击! 而这一刻,也正是他最强,同时,也是他防御最为空虚的一刻! 楚休没有后退。 在死亡的阴影之下,他放弃了所有防御。 他将气海之内,那颗被系统封印的、属于李威的灰色能量旋涡,于此刻,彻底……引爆! 同时,《道心种魔大法》,被他催动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 在他的身后,只出现了一个不断盘旋、扭曲、仿佛能够吞噬天地万物的……深紫色漩涡! 他以自己的凡俗之躯为引,竟是主动,迎向了那从九天之上,携雷霆万钧之势,轰然斩落的……金色巨剑! “你的道,”他的声音,嘶哑、疯狂,却又充满了无尽的兴奋与渴望,“我要了!” 第20章 完美筑基,魔主初成! 峡谷之内,风云激荡。 那柄由筑基圆满修士,魏元境,倾尽毕生修为所化的百丈雷霆巨剑,携煌煌天威,轰然斩落! 其上金光大盛,雷音滚滚,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一分为二! 而与之相对的,是楚休身后那个看似不大,却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万物的……深紫色漩涡。 “轰——!” 金色的雷霆巨剑,与那深紫色的吞噬漩涡,于万众瞩目之下,正面悍然碰撞! 然则,预想之中那惊天动地的能量爆炸,并未发生。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仿佛都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停滞。 只见那霸道绝伦的金色巨剑,在触碰到紫色漩涡的刹那,便如冰雪遇骄阳,竟是连一丝一毫的抵抗都未能做到,便被那漩涡……无声地,尽数卷入、分解、吸收! 其上所蕴含的【阳-金-震】法则之力,与那狂暴无匹的雷霆灵力,便如百川归海,尽数没入了那看似无底的深渊之中。 魏元境那尊由纯粹法则之力所化的金色法相,自剑尖开始,寸寸碎裂,化作了漫天最为纯粹的金色光点,继而,也被那尊贵而霸道的紫色漩...涡,无情吞噬! “噗——” 悬于半空的魏元境,如遭雷击,七窍之中,同时喷涌出殷红的血雾。 他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动一动手指都已是奢望。 他只能眼睁睁地,用一种混杂着无尽恐惧与茫然的目光,看着自己毕生苦修的修为、耗尽心血方才感悟出的大道雏形,被一股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自自己的体内,一缕一缕地,强行抽出! “这……究竟……是……什么……功法……” 这个念头,成为了他此生,最后的遗言。 数息之后,当最后一丝象征着【阳-金-震】法则的金色光点,被那漩涡吞噬殆尽之后,那尊贵而邪异的深紫色漩涡,才仿佛终于吃饱了一般,缓缓收缩、变淡,最终,尽数没入了楚休那看似单薄的身体之内。 原地,只留下一具失去了所有生命精华与道韵的干尸,自半空中无力地坠落。 还未落地,便被山间的晨风一吹,化作了漫天的……飞灰。 峡谷中心,楚休的身影,缓缓自半空中盘膝坐下,周身灵光大盛。 三股性质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庞大到足以撑爆任何炼气修士的恐怖能量,此刻,正在他的气海之内,疯狂地汇聚、碰撞! 一股,是他自身苦修多年,早已与《道心种魔大法》融为一体的、道魔合一的本源灵力。 一股,是来自于筑基初期真人李威、被系统暂时封印的、充满了爆裂气息的纯阳火属性能量。 而最后一股,则是他刚刚强行夺取而来的、属于筑基圆满真人魏元境的、霸道绝伦、无坚不摧的……【阳-金-震】法则雏形! 楚休收敛心神,以自身坚不可摧的意志为引,以无上魔功《道心种魔大法》为熔炉,竟是要将这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强行……融合归一! 此举之凶险,不啻于在体内引爆三座火山! 融合的过程,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 他的气海,被那三股狂暴的力量,反复地撕裂,又在魔功的运转之下,一次又一次地强行重组。 那金色的【阳-金-震】法则之力,便如同千万柄无形的利剑,在他的经脉之中疯狂切割、肆虐。 那赤色的纯阳火属性能量,则化作了焚尽万物的滚滚岩浆,在他的丹田深处,反复灼烧、煅炼。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已是万年。 在他的意志主导之下,那原本狂暴的三股力量,终于达到了一个无比奇妙的平衡点。 它们不再相互排斥、冲撞,而是开始缓缓地、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相互追逐、旋转、压缩、凝聚…… “咔嚓!” 一声仿佛直接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清脆无比的碎裂声,轰然响起! 那道隔绝了炼气与筑基、困锁了世间无数修士终生的、坚固无比的仙凡壁垒,在这一刻,于楚休的体内,轰然……破碎! 突破的瞬间,一股远胜于之前的、海量的天地灵气,便如找到了宣泄口的怒龙狂涛,自四面八方疯狂倒灌而入,涌入楚休那早已干涸的经脉之中! 在他的丹田中心,一枚与世间所有修士都截然不同的、独一无二的道基,正在缓缓地、凝聚成型。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无比璀璨、尊贵无匹的金色,那,是【阳-金-震】的本源法则所化。 然则,在其内部,却又有一缕深邃如渊、邪异无比的紫色魔气,如龙蛇般,缓缓流转。而在其表面,更是燃烧着一层淡淡的、却充满了爆裂气息的赤色火焰。 道、魔、法,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竟是在此刻,以一种堪称完美的姿态,共存于一体,构成了一枚……前所未有的【紫金道基】! 山风吹过,拂动衣袍。 楚休缓缓地,睁开了双目。 他站起身,能清晰无比地感觉到,自己与这整个世界的联系,都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改变。 他可以,清晰地听到风自山巅刮过,与空气中那些微不可见的金铁之气摩擦,所发出的……清越鸣啸。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大地深处,那股代表着阳刚与生机的地火,正在如何……缓缓地脉动。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对着远处一块足有数丈之高的、坚硬无比的花岗岩巨石,随意地,屈指一弹。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剑气纵横。 只有一道无形无影、却蕴含着【阳-金-震】完整法则的“意念”,一扫而过。 下一刻,那块庞大的巨石,便如同被岁月风化了万年一般,悄无声息地,自内部开始……彻底瓦解,最终,化作了一地颗粒均匀、细腻无比的……金色粉末。 “这,便是……法则的力量么?”楚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轻声自语,“言出法随,念动即杀。” “从今往后,筑基期内,再无人,能是我一合之敌。” 他一步踏出,身形便如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百丈之外的峡谷顶端。 他沐浴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之下,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足以移山填海的强大力量。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了眼前的万里山河,径直望向了那天际的尽头,那座依旧若隐若现、宛若仙宫的……通天峰轮廓。 那里,曾是他的家,亦是将他亲手推入无尽深渊的地方。 过去,他对此地的情感,是恨,是痛,是困惑。 而现在,当他再次望向那里之时,心中,却只剩下了一片……冰冷而绝对的平静。 便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看待自己那早已被困于笼中、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 “陆长青、墨玄……还有,” “我的好父亲。” “你们精心布下的棋局,现在,也该轮到我来……落子了。” 他收回目光,不再有半分留恋,转身,没入了晨曦的万丈光芒之中。 第21章 “筷子腿”大小姐 踏入筑基,方知天地之阔,己身之渺。 于一处自黑风山脉中开辟出的、极为隐蔽的山谷洞府之内,楚休缓缓吐纳,巩固着刚刚突破的境界。 此刻,他的气海之中,那枚独一无二的【紫金道基】正缓缓旋转。 他的每一次吐纳,都引得周遭天地灵气如百川归海般涌入,化作最为精纯霸道的本源元力,流淌于四肢百骸。 无论是灵力的精纯度,还是丹田的总量,都已远非昔日炼气期时可以道里计。 然则,欣喜之后,新的困境亦随之而来。 他清点了一下如今的身家,除了从那死鬼魏元境的储物袋中缴获的些许杂物,几乎一贫如洗。 仙路漫漫,财、侣、法、地,缺一不可。 没有资源,终究是寸步难行。 楚休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座遍布整个北俱芦陆的商业中心——万宝楼。 他手中掌握着“星纹精金”的独家提炼之法,这便是他安身立命的最大依仗。 为避免暴露身份,他沉吟片刻,通过客卿令牌,向销魂楼的司空魅发出了一道颇有几分耐人寻味的密讯: “司空楼主,闲来无事,可愿陪在下去万宝楼中,逛逛?” 不过片刻,司空魅那带着几分慵懒媚意的声音,便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仿佛情人间的耳语: “哦?我的小男人,又想起奴家了?” “只是不知,此次,是真心想邀奴家同游,还是……又想拿奴家当挡箭牌呢?” 楚休淡然一笑,回讯道:“皆有之。” 半个时辰后,当楚休走出洞府之时,他已然动用了易形小术,改变了容貌骨骼,并将一身气息尽数收敛。 此刻的他看上去,便如同一位二十出头、刚刚侥幸筑基的普通散修。 …… 万宝楼内,依旧是那般人来人往,宝气冲天。 楚休一身朴素的青色长袍,与身旁那位绝色尤物并肩而行时,便如同一块顽石,衬托着一颗光芒四射的宝钻。 司空魅今日,换下了一贯的火紅魅惑,选择了一袭更为挑战男人定力的、半透明的月白色贴身长裙。 那上好的冰蚕丝面料,薄如蝉翼,软若无物,紧紧地包裹着她那惊心动魄的曼妙酮体。 哪怕隔着一层薄薄的面纱,依旧能让人清晰地看到,她那双仿佛能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 她的身段,简直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 那两团被月白纱裙包裹的饱满,仿佛是夜色下悄然成熟的禁忌果实,随着她的莲步轻移,划出令人心跳骤停的危险弧度。 而下方那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与挺翘圆润到极致的蜜桃臀,更是构成了一道足以让任何道心坚定的修士都为之疯狂的S型曲线。 她就那般走着,赤足上的铃铛未响,却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在场所有雄性生物的心尖之上。 这对极具反差的组合甫一踏入,便吸引了周遭无数修士或惊艳、或嫉妒的目光。 然则,就在此时,原本喧嚣的一层大厅,气氛却忽然为之一静。 所有往来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竟都仿佛得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一般,自觉地向两侧分开,空出了一条宽敞的通路。 只见一群身着统一制式金色锦袍的万宝楼护卫,正簇拥着一名女子,自二楼那通往贵宾区域的盘旋玉梯之上,缓步而下。 那女子,身着一袭极为华贵的金色曳地长裙,裙身之上,以金丝银线,绣着繁复而华丽的云纹。 她身姿高挑,环抱着双臂,雪白的下颌微微抬起,正侧耳听着身边一位管事的低声汇报,那张艳丽无双的俏脸上,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漫不经心的矜贵。 她并非司空魅那种足以点燃一切的侵略性美,而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如同女王巡视领地般的绝对掌控之美。 而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她那身长裙。 裙摆之处,竟是极为大胆地,自腿侧高高开衩,一直延伸到凡人视线不敢触及的神秘地带。 随着她的每一步走动,那被流光溢彩的金色布料半遮半掩的、一双笔直修长、毫无半分瑕疵的纤长玉腿,便会若隐若现。 那不是腿,那仿佛是两支最上等的暖玉,被技艺最高超的匠人精心打磨而成,线条流畅得不带一丝烟火气,肌肤更是莹润得仿佛在发光。 金色的裙摆,每一次摇曳,都像是一道撩人的幕布被缓缓拉开,每一次闭合,又引得人扼腕叹息。 这惊鸿一瞥的风景,引得周遭无数修士,皆是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瞧,心中气血翻腾。 此人,正是万宝楼北俱芦陆分部楼主的独女,上官燕。 而在她那群气息沉凝的护卫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略显不协调的身影。 那人同样身着华服,脸上却带着几分谦卑而讨好的笑容,正是大风王国那位早已被楚休吓破了胆的七王子,风宇。 此刻的他,正像一只最忠诚的猎犬,紧紧跟随在女主人的身后,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痴迷与仰慕。 一名护卫见楚休与司空魅二人,不巧正挡在了自家小姐的必经之路上,当即上前一步,面色一沉,语气生硬地喝道: “让开。” 上官燕似是觉得护卫此举有些失了万宝楼的体面,随意地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但,她那双带着几分审视意味的凤眼,却完全略过了楚休,仿佛他只是一根碍事的柱子。 她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停留在了司空魅那被面纱遮掩的曼妙身姿之上,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有着一股与自己类似的、同为上位者的独特气息。 “这位妹妹是哪个宗门的仙子?面生的很。” 上官燕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 “来我万宝楼,可是有什么想要的宝贝么?与姐姐我说,或可给你打个折扣。” 司空魅闻言,掩在面纱之下的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她发出一声轻笑,那声音,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妩媚。 “小女子无门无派,一介散修罢了。”她柔声说道,“今日,不过是陪着我家公子,来此地随便逛逛而已。” 说话之间,她还故意将自己那丰腴柔美的娇躯,向着身旁的楚休,不着痕迹地,又贴近了几分。 那姿态,像极了一株攀附着大树的柔弱藤蔓。 “公子?” 上官燕闻言,这才第一次,将自己的正眼落在了楚休的身上。 她的视线,自上而下,将楚休那张平平无奇的“散修”面孔,以及那一身朴素的青袍,快速地扫了一遍。 她从楚休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强大的背景,亦感受不到半分豪奢的气度,唯有那刚刚筑基、尚不稳固的灵力波动,清晰可闻。 她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木讷的年轻人,和前几日,那个通过密信,与自己隔空交锋的神秘人,联系到一起。 一瞬间,她便只当,眼前此人,不过是一个走了天大好运、被某个不知来路的妖女迷了心窍的小白脸罢了。 而她对司空魅的那一丝兴趣,亦因此而烟消云云散。 能看上这等货色的女人,想来,也不过如此。 “看够了,便去别处吧。” 上官燕的语气,瞬间恢复了那种淡漠与疏离,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察的命令口吻。 “莫要挡着路。今日,楼里有真正的贵客要来。” 言罢,她便不再看二人一眼,径直带着一众随从,在周遭无数修士或敬畏、或艳羡的注视下,从他们的身边昂然走过。 那跟在队尾的风宇,在经过楚休身侧时,更是特意地、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他的目光,充满了恶毒的嫉妒与警告的意味,死死地盯了楚休一眼,仿佛在宣示着某种可笑的主权,然后才快步跟上了上官燕的步伐。 自始至终,楚休没有说一个字。 他只是用一种平静无波的目光,看着那位高傲的大小姐,以及她身后那条摇尾乞怜的“猎犬”,消失在了门外的光亮之中。 “被人,小瞧了呢,我的好‘公子’。” 司空魅的声音,如一缕青烟,在他的耳畔,幽幽响起。 “不过,不得不说,这位上官大小姐的那双美腿,可比她的脾气,要好看多了。” 第22章 淬魂古玉 万宝楼,天字号拍卖会场。 此地,乃是整个北俱芦陆最为顶尖的销金窟。 其内紫檀为骨,灵玉为屏,金碧辉煌,气象万千。 能入此地者,非富即贵,无一不是各大宗门、世家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楚休与司空魅,此刻正安坐于一间悬于二楼的独立包厢之内。 透过面前那面由整块“洞玄晶”炼制而成的单向透明晶壁,两人可以将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而自身,则能享受绝对的私密。 拍卖会早已正式开始,下方高台之上,一件件奇珍异宝流水般呈上,引得场内气氛热烈,竞价之声此起彼伏。 楚休却始终未曾出手,只是平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他身旁的司空魅,更是将“慵懒”二字演绎到了极致。 她仿佛一只餍足的波斯猫,整个人都软在了那张由白狐之裘铺就的宽大座椅之上。 那袭半透明的月白纱裙,在此间昏暗的光线下,更显迷离。 她甚至脱去了足上的绣鞋,一双莹白如玉的纤足,就那般随意地蜷在裘皮之上。 脚踝处,那串细小的银铃,随着她无意识的动作,偶尔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清脆而勾人的轻响。 见楚休始终不动如山,她缓缓地,将自己的身体,向着楚休的方向,又挪近了几分。 一股混杂着成熟蜜桃与清幽兰草的独特体香,便如同一张无形的柔网,悄无声息地,将楚休笼罩。 “怎么?”她朱唇轻启,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如同一根羽毛,有意无意地,拂过楚休的耳廓,“有奴家这般绝色陪在身侧,莫非,是觉得台下那些俗物,都入不得我家公子的法眼了?” 楚休淡然一笑,并未回头,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下方,仿佛在欣赏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美人在侧,的确胜过世间万千风景。”他语气平淡地回应,“只是,今日的‘主菜’,似乎还未登场。” 就在此时,下方高台之上的拍卖师,神色郑重地,呈上了一个颇为古朴的木盒。 木盒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色泽灰暗、毫无半分灵气波动的奇异玉石。 “诸位贵客,”拍卖师清了清嗓子,介绍道,“此物,乃是我万宝楼自一处上古遗迹中偶然所得,名为‘淬魂古玉’。” “其来历不详,功效不明,我万宝楼的数位鉴宝大师,亦是未能探明其究竟。” “故而,此物,以无等阶之物的形式,进行拍卖。” “起拍价,仅为……一千下品灵石。” 此言一出,场内众人顿时兴致缺缺。 然则,就在那块古玉出现的刹那,楚休那早已沉寂的气海之内,《道心种魔大法》的本源功法,竟是毫无征兆地,自行运转了起来! 一股源自神魂最深处的、本能的、强烈的渴求,瞬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立刻便判断出,此物,绝非凡品! “这东西,有古怪。”一旁的司空魅,美眸微凝。 她清晰地感觉到,身旁这个男人看似平静的身体之下,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贪婪的波动。 她伸出一根涂着鲜红蔻丹的纤长玉指,轻轻点在了楚休的手背上,吐气如兰:“你要此物?” “嗯,”楚休的语气,依旧是那般平淡无波,“对我有用。” 他不再犹豫,缓缓举起了包厢内的竞价号牌,报出了此物今日的第一个价格: “一千一百灵石。” …… 而在另一间,比楚休这里更为奢华的专属包厢之内。 上官燕正以一种极为优雅的姿态安坐着。 她并未像司空魅那般慵懒,而是身姿笔挺,如同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女王。 那袭华贵的金色长裙,其上好的丝绸面料,紧紧地贴合着她那充满力量感的完美曲线,将那两座象征着绝对权威的巍峨雪山,勾勒得淋漓尽致,仿佛任何胆敢冒犯的目光,都会被其上散发的凛然之气冻结。 风宇正极尽殷勤地为她添上一盏新茶。 他的目光,却贪婪地,片刻停留在上官燕那因安坐而微微并拢的、被金色裙摆半遮半掩的修长玉腿之上。 即便只是惊鸿一瞥的轮廓,那仿佛能夹断世间一切利刃的紧致线条,也足以让他心猿意马,口干舌燥。 “燕儿小姐,您看那楼外的天色,便如……” 他那肉麻的奉承之言还未说完,便被一个清晰的报价声打断。 “一千一百灵石。” 这个价格并不高,却成功地,让原本正端着茶杯,轻轻吹着漂浮茶叶的上官燕,动作微微一滞。 她的目光,第一次,从茶杯上移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缓缓地,投向了那个刚刚亮起竞价灵光的、平平无奇的普通包厢。 她有些意外。 这块连万宝楼自家鉴宝师都看不透的“废玉”,竟真的会有人,在这种级别的拍卖会上,为其出价。 而这一幕,落在风宇眼中,却被他完全误解了! 他看到上官燕的目光投了过去,只当是那个不长眼的家伙,用这种方式,成功吸引了女神的注意! 一股混杂着屈辱与暴怒的妒火,瞬间“轰”的一下,直冲他的天灵盖! 他瞬间,便认出了那个跟在天仙妖女身旁,一身穷酸气的“散修”。 女神竟然会关注这种人?!不可饶恕! “燕儿小姐,您看,就是方才那个不长眼的家伙!” 他指着楚休包厢的方向,满脸谄媚,语气却已带上了几分狰狞。 “一块谁都不要的破石头,他竟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待我,去帮您好好教训教训他!” 上官燕收回目光,重新落回到自己的茶杯上,没有说话,却也,并未阻止。 风宇见状,更是会错了意! 他大喜过望,立刻站起身来,对着下方,用一种充满了挑衅意味的洪亮声音,高声报价道: “两千灵石!这块玉,本王子,看上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高价,瞬间便引来了场内一些人的注意。 然则,楚休所在的包厢之内,却是连半分波澜都未曾掀起。 楚休甚至,连看都未曾看风宇的方向一眼,只是再次,平静地,举起了号牌。 “两千一百。” 风宇见对方竟敢跟价,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一股怒意直冲头顶。 “三千!”他毫不犹豫地,再次高声喊道。 “三千一百。”楚休的声音,依旧是那般不紧不慢。 这场原本无人问津的竞拍,瞬间便成了整个会场的焦点。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开始了无声的角逐。 每一次,楚休都只是在那令人恼火的、一百一百的往上加。 而风宇,则像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财大气粗一般,每一次,都是一千一千地,疯狂往上加价。 价格,很快,便被抬到了一个对于这块“废玉”而言,已然是十分可笑的高度—— “一万灵石!” “一万零一百。” 场内的议论之声,开始不受控制地响了起来。 众人看向楚休所在包厢的目光,已然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看好戏的意味。 “那间包厢里坐着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是这般想不开,敢跟大风王国的风宇王子,抢夺此物?” “谁知道呢?估计,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散修吧。这下,怕是要被那位王子殿下,给活活玩死了。” 第23章 小丑表演 拍卖会场之内,气氛已然从一场热闹的集会,化作了一方无声的角斗场。 当那块毫不起眼的“淬魂古玉”,价格被硬生生抬到了一万下品灵石这个堪称荒谬的价位之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然聚焦在了那两个依旧在进行着无声厮杀的包厢之上。 楚休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每一次,都只在那高昂的报价之后,不紧不慢地,添上一百灵石的微末之数。 这般举动,于旁人看来,是财力不济的垂死挣扎。 然则,落入风宇的眼中,却是最恶毒、最赤裸裸的羞辱与挑衅! “我的好公子,你可真是坏心眼呢。” 私密的包厢内,司空魅那柔若无骨的娇躯,几乎已经完全贴在了楚休的身上。 她伸出一根玉葱般的食指,在他的胸膛上,不轻不重地画着圈,声音更是媚到了骨子里: “一百块,一百块地往上加……” “你这是在用钝刀子,一寸一寸地,割他的肉,诛他的心呢。” 楚休任由她施为,目光依旧平静地注视着下方,淡然道: “一头已经疯了的野猪,只需要在它面前,不断地晃动红布即可。” “不需要用太大的力气,它自己,便会把自己活活累死。” 他这番比喻,让司空魅“咯咯”地娇笑起来。 随着她的笑声,那两团紧贴着楚休手臂的、惊心动魄的饱满,也随之产生了令人心神摇曳的颤动。 此刻的风宇,已是有些骑虎难下。 一万灵石,对他而言,亦非小数,已是让他感到了阵阵肉痛。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了身后那道清冷而高贵的绝美身影,渴望能从上官燕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赞许与鼓励。 然则,上官燕却只是在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那修剪得圆润光滑的蔻丹指甲。 她甚至没有看场中一眼,仿佛这场在她看来无比拙劣的闹剧,还不如她手指上的一点朱红来得有趣。 这无声的冷遇,便如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风宇的脸上! 为了那点可怜的、早已所剩无几的颜面,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进!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通红着双眼,伸手指着楚休所在的包厢方向,声色俱厉地吼道: “一万五千灵石!小子,你若当真有种,就继续跟!别只会躲在龟壳里,当那缩头的乌龟!” 楚休所在的包厢之内,他端起司空魅为他新沏的热茶,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香茗。 随即,他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万五千一百。” 上官燕的包厢之内,风宇那近乎失态的咆哮与挑衅,终于让这位眼高于顶的大小姐,微微蹙起了她那好看的眉头。 在她看来,与这等不知来路、只懂得以本伤人的蠢物为伍,简直是拉低了她上官燕的档次。 “坐下。” 上官燕终于开口,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这句冰冷刺骨的话语,不但没有让早已怒火攻心的风宇冷静下来,反而,成为了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世间愚人,大抵如此,从不自省其身,只怨外物不公。 他竟是将上官燕对他的这份轻视与不耐,尽数归结到了那个让他屡屡出丑的、该死的“散修”身上! 他偏执地认为,定然是楚休的存在,才让他在女神的面前,颜面尽失! 他必须,要用绝对的、碾压性的财力,将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彻底碾碎成粉末,方能挽回自己那可笑的尊严! 怒火与屈辱,彻底吞噬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 他做出了,此生最为疯狂,也最为愚蠢的一个举动。 他双拳紧握,青筋暴起,用一种近乎咆哮的姿态,报出了一个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瞠目结舌的恐怖价格: “三万!我出三万下品灵石!我倒要看看,你这只臭虫,拿什么,跟我争!” 三万下品灵石! 这个价格一出,全场,瞬间哗然!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看着状若疯狂的风宇,那眼神,已然不再是看戏,而是像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高台之上的拍卖师,亦是有些意外。 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脸上便露出了职业性的狂喜。 他手中的拍卖槌高高举起,目光最后一次投向了楚休所在的包厢,等待着他是否会继续创造这个“奇迹”。 整个会场之内,瞬间陷入了一片落针可闻的、诡异的寂静。 一息。 两息。 三息。 数息之后,楚休的包厢之内,终于传出了一个依旧平静得,不带半分烟火气息的声音。 “既然王子殿下对这块古玉竟是如此的喜爱,爱到了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将其收入囊中的地步。” “那楚某又岂能有不成全之理?” “这块古玉,便让给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间包厢的晶壁,光芒一闪,便彻底暗了下去,清晰无比地,向所有人表明了他……退出竞拍的决绝姿态。 这突如其来的终结,让风宇准备好的、所有用以羞辱对方的恶毒词句,都尽数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高举着的手臂,还保持着方才那不可一世的姿态。 整个人,便像一个用尽了全身力气,朝着空气狠狠挥出一拳的……滑稽小丑。 会场之内,那极致的寂静,仅仅持续了片刻。 随即,一阵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窃笑之声,便自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众人看向风宇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戏谑、嘲弄,与……一丝丝的同情。 一掷三万金,搏得美人笑,那是风流。 一掷三万金,买回一块废石,沦为全场笑柄,那是傻逼。 风宇的脸,“轰”的一下,瞬间涨成了猪肝之色!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耍了! 他僵硬地,缓缓地,转过头,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目光,望向了身后的上官燕。 却发现,那位高傲的大小姐,不知何时,早已转过了身去,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墙壁之上的一副山水古画,连一个多余的、哪怕是轻蔑的表情,都未曾留给他。 “怎么……会……这样……” 风宇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而在那间早已暗淡下去的包厢之内,楚休已然取出了纸笔,正不紧不慢地,写着一封准备送往后台的密信。 “咯咯咯……” 一阵再也压抑不住的、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娇笑声,在旁边响起。 司空魅笑得花枝乱颤,整个丰腴成熟的娇躯,都软倒在了楚休的怀里。 那两团惊世骇俗的饱满,更是毫无顾忌地,紧紧压在了他的手臂之上,带来了阵阵惊人的弹性与温热。 “你可,真坏。”她抬起那双水雾蒙蒙的桃花眼,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媚到了骨子里,“不过,那‘淬魂古玉’,对你当真那般重要,你就,真舍得这么放弃了?” 楚休头也未抬,笔走龙蛇,淡淡地说道: “放弃?不。” “我只是,换一种……更便宜的拿法罢了。” 第24章 宝真人 包厢内,楚休已将信写好。 那只是一张再寻常不过的素白信纸,其上,以一手清隽有力的小楷,写了寥寥数行字。 他将信纸仔细折叠起来,置于桌案之上。 一缕若有似无的、兰麝与幽兰混合的香风,自身侧传来。 司空魅不知何时,已然莲步轻移,来到了他的身边。 她那婀娜饱满的身段微微前倾,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自面纱之后,好奇地打量着那封看似平平无奇的信笺。 随着她的俯身,那一袭月白色的贴身长裙,便更为紧致地,勾勒出了她那自香肩而下、挺拔饱满、足以令世间任何男子都为之疯狂的完美弧度。 那如雪山之巅般圣洁的曲线,在幽暗的包厢之内,仿佛都散发着莹莹的微光。 “这是什么?”她吐气如兰,声音里带着几分天然的娇媚与慵懒,“是写给那位风宇王子的求饶信?” “还是说,你这小男人,准备拿出什么别的惊天宝贝来,去打动楼下那位,出了名的老财迷?” “都不是。”楚休淡然一笑,靠入椅背之中,神态从容,“这是一封,能让万宝楼那位高高在上的主事人,心甘情愿地,主动将那块‘淬魂古玉’,亲手送到我面前的信。” 司空魅闻言,掩在面纱之下的红唇,不由得微微一撇。 她虽是不解,更是不信,但看着楚休那副智珠在握、古井无波的模样,心中却又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相信。 她素手轻扬,一只通体由灵玉雕琢而成的、栩栩如生的彩蝶,便自她掌心浮现。 她将那封信笺轻轻置于蝶翼之上,随即屈指一弹。 那彩蝶竟是双翼一振,化作一道流光,无视了包厢墙壁的阻隔,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这,便是她合欢圣宗,独有的、足以绕过万宝楼所有中间环节的……特殊渠道。 万宝楼,顶层密室。 此地,与楼下的金碧辉煌截然不同,布置得极为清雅简朴,唯有四壁的书架之上,随意地摆放着几件看似寻常、却又皆是足以引得外界疯狂的古玩珍宝。 一位身着玄色锦袍、面容与那位金丹圆满的“宝真人”有七分相似,气息却只在筑基后期的中年修士,正端坐于一张由整块“静心寒玉”雕琢而成的蒲团之上。 他的面前,悬浮着一面巨大的水镜,镜中,正清晰无比地,映照着楼下拍卖会场中的一举一动。 当看到风宇那状若疯狂的咆哮,与最终骑虎难下的滑稽模样之时,这位万宝楼的实际负责人,楼主的筑基期分身,“宝真人”,脸上,亦是露出了一丝纯粹的、商业性的微笑。 就在此时,一名心腹执事,悄无声息地,自他身后的阴影中浮现,双手,恭敬地呈上了一只刚刚自虚空中现形的灵玉彩蝶。 “楼主,这是一位贵客,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密信。” 宝真人眉头微挑,随手接过。 他起初,只以为是某个在拍卖会上输红了眼的修士,写来的威胁或是求情信,便随意地,将其展开。 然则,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信纸之上的第一行字时,他那张万年不变的、仿佛永远都在计算着利益得失的脸上,表情,却是瞬间……凝固了。 那信纸之上,没有一句废话,没有半分客套。 通篇,皆是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精准而冰冷的奇异术语,直指核心! “……贵楼引以为傲的匿名拍卖机制,其核心,在于那块特制的、能隔绝神识探查的竞价玉牌。然,此法,却存在一个致命的安全缺陷,我称之为:‘灵力波动频率,信息加密漏洞’。” “……任何高阶修士,只需付出些许代价,便有极大的可能,捕捉到某块玉牌在被催动瞬间,其上所附着的、独一无二的灵力波动频率。再通过此频率,进行反向追踪。此举,便会引发‘第三方风险敞口’,从而,对贵楼的‘信任背书’,造成毁灭性的危机……” 宝真人越是看下去,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便越是苍白! 额头之上,竟是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根本无需验证,只凭自己多年的经验,便已然判断出,信中所言,字字属实! 这,的确是一个真实存在的、足以动摇万宝楼百年根基的……致命漏洞! 而当他的目光,落到信笺末尾,那附上的三个,简单、粗暴,却又恶毒到了极点的“模拟攻击方案”之时,他整个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其一:若有竞争对手,于拍卖会上,故意追踪并泄露某位正道魁首,匿名购买了一件魔道功法,或是某种淫邪法器的信息。 此事一旦传出,那位道貌岸然的正道魁首,其宗门之内,必生内乱;其百年清誉,亦将毁于一旦!届时,万宝楼,将如何自处? 其二:若有恶意势力,于暗中伪造了某位大人物的灵力波动玉牌,在拍卖会上,故意拍下一件天价物品之后,远遁消失。 届时,万宝楼,是该自认倒霉,还是……该去与那位无辜的大人物,产生一场,根本无法调和的、不死不休的流血矛盾?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百年信誉,竟是……悬于一线……” 宝真人猛地,从蒲团之上站起身来! 他再也无法,保持那份属于上位者的从容与镇定!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那名早已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势,压得瑟瑟发抖的心腹执事,下达了两个,不容置疑的命令! “立刻,中断拍卖会!”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嘶哑,“对外宣称,拍卖会场的守护阵法,突发故障,需要进行紧急的维护!” “还有!”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惜,动用你我所能动用的一切代价,用最快的速度,最恭敬的方式,把写这封信的人,给我……请到这里来!” “记住,是‘请’!” 第25章 我家主人有请 高台之上,那身着锦袍的拍卖师,正待将那块引发了满场风波的“淬魂古玉”,交由侍女,送往风宇所在的包厢。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恰到好处的喜悦,正要宣布下一件更为珍贵的拍品登场。 然则,就在此时,他腰间一枚用于内部传讯的玉符,却是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道急促的红光。 拍卖师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 他神念探入其中,不过一息之间,其脸色便由红转白,再由白,转为了一片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猛地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台下那些尚在议论纷纷、兴致高昂的各路贵客,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极为歉疚,却又不容置疑的语气,高声宣布道: “诸位贵客,万分抱歉!” “方才接到楼主紧急密令,本楼的守护阵法,突发了某种未知的技术故障,需要立刻进行紧急的排查与维护!” “为策万全,本次天字号拍卖会,不得不……就此暂停!” 此言一出,便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之中! 整个会场,瞬间,满座哗然! “什么?暂停?” “开什么玩笑!万宝楼的拍卖会,百年来,从未有过中途暂停的先例!” “阵法故障?这等说辞,也未免太过于敷衍了些!” 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莫名其妙。 风宇正沉浸在自己方才一掷三万金、最终“羞辱”了楚休的巨大快感之中,这突如其来的中断,让他感到了一阵说不出的扫兴。 他转过身,对着身旁那道高贵冷艳的绝美身影,语带炫耀地说道: “燕儿小姐,您看,区区三万灵石,于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只要能让您看得开怀,便是倾尽家财,亦是在所不惜。” “待会儿,我便将那块古玉……” 上官燕,却并未看他。 她只是将那双足以让世间所有女子都为之嫉妒的修长玉腿,换了个交叠的姿态。 那金色的裙摆,便随着她的动作,再次于那神秘的边界,划开了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引得人遐思无限。 她那商人的、敏锐的直觉,早已让她感觉到,事情,绝非“阵法故障”这般简单。 万宝楼的守护阵法,乃是其父“宝真君”亲手布置,更有数位金丹客卿常年维系,别说是突发故障,便是三五位同阶的金丹真人联手强攻,都未必能撼动其分毫! 此事,必有蹊跷!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猜测不已之时,自二楼通往内室的通道之中,一位身着暗金色管事袍服、气息沉凝如山的老者,缓缓地,走了出来。 见到此人,场内瞬间便安静了三分。 “是钱管事!” “天哪!竟然是那位号称楼主之下第一人,已有筑基圆满修为的钱管事!” “他老人家不是常年侍奉在楼主身侧,等闲不见外客的吗?今日,怎会亲至这拍卖会场?” 无数的修士,纷纷自座位上起身,对着那老者的方向,遥遥躬身行礼,脸上,充满了恭维与敬畏。 风宇亦是心中一凛,随即,一股更为强烈的虚荣与狂喜,涌上了他的心头! “钱管事……竟然是钱管事亲至!”他心中狂喜地想道,“此等人物,定然是为我方才一掷三万金的豪举而来!” “也是了,我乃大风王国七王子,又是陆长青师兄眼前的红人,如今,更是在万宝楼一掷千金!” “钱管事此来,定然是得了楼主的授意,要来与我这个未来的大主顾,结个善缘!” 想到此处,他再也按捺不住,竟是主动走出了包厢,整了整自己那身华贵的衣冠,脸上,露出了自以为最温文尔雅、也最具王子风范的笑容,迎着那钱管事的方向,朗声说道: “钱管事大驾光临,晚辈风宇,有失远……” 然则,他那句“远迎”尚未说出口,便被硬生生地,堵回了喉咙里。 只见那位在无数人敬畏目光注视下的钱管事,竟是自始至终,都未曾看他一眼! 钱管事目不斜视,步履沉稳,仿佛眼前这位主动上前示好的王子殿下,不过是一缕无形的青烟。 他径直地,穿过了人群,无视了所有前排贵宾那或惊疑、或讨好的目光,最终,在那间早已暗淡下去的、属于楚休的包厢门前,停下了脚步。 然后,在所有人那瞠目结舌的注视之下,这位修为已达筑基圆满、地位尊崇无比的钱管事,竟是……对着那扇紧闭的包厢木门,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晚辈之礼。 “咚,咚,咚。”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 “敢问,方才那位公子,可在其内?”他的声音谦恭有礼,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家主人有请,欲请公子移步内室,一叙别情。” 钱管事那谦卑至极的姿态,被现场所有的修士,看得一清二楚。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万宝楼的主人,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宝真人”,竟然要亲自“邀请”,那个方才与风宇王子竞拍的神秘散修?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宇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无法理解,也拒绝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而他身后,那间奢华的包厢之内,上官燕那双狭长的凤眼之中,瞳孔骤然收缩! 她瞬间便明白了! 这场百年未有的拍卖会中断,其根源,竟然就在那个自始至终,都被她看不起、甚至懒得多看一眼的男人身上! 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之中,那扇木门,被缓缓地自内打开。 楚休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他平静地,站起身,对着身旁那同样有些惊异的司空魅,随意地说了一句: “走吧,去取东西。” 言罢,他便在那位钱管事更为恭敬的引领之下,在全场所有修士那混杂着震惊、疑惑、茫然、不解的复杂注视之下,一步一步,走向了那拍卖会的后台深处。 他的背影,从容而淡定。 却给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给那面色已然灰败如死、浑身冰凉的风宇,以及那双凤眼之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好奇与探究之光的上官燕,留下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谜团。 第26章 最优先伙伴 静室之内,檀香袅袅,其味清而不腻,闻之神清气爽。 此非凡品,乃是能助金丹真君稳固心神,静悟大道的“九转安神香”,一寸便值千金。 然此刻,这价值连城的奇香,却仅仅是待客的寻常之物。 万宝楼分楼主,宝真人,这位金丹真君的分身,正亲自为楚休与司空魅二人,以一泓灵泉之水,烹煮着顶尖的“悟道灵茶”。 他身着一袭朴素的葛布长袍,神态谦和,举手投足间,不见丝毫身为金丹圆满真君的威压,反倒像个与人为善的富家翁。 只是,他那双偶尔开阖的眼眸中,闪烁的精光,却足以让任何小觑他的人,心神俱裂。 “小友,请用茶。” 宝真人将一杯氤氲着紫色霞光的茶水,亲手捧至楚休面前,姿态放得极低。 楚休坦然受之,轻抿一口,只觉一股暖流自喉间而下,直入丹田,连刚刚铸就的紫金道基,都随之微微一颤,愈发凝实。 放下茶杯,他并未言语,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 他知晓,此刻的沉默,远比任何言语更有分量。 果然,宝真人见他这般沉稳,心中更是高看了三分。 他长叹一声,开门见山道: “小友的这份‘礼物’,价值连城,说它挽救了我万宝楼百年基业,亦不为过。” “老夫今日方知,何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说吧,你想要什么酬劳?只要我这分部拿得出,绝不吝啬。” 楚休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 他要的,本就不是对方的吝啬与否,而是对方心甘情愿的给予。 “酬劳很简单。”楚休伸出两根手指,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第一,我要拍卖会上的那块‘淬魂古玉’。” “第二,我需要一个承诺,万宝楼日后,将是我最优先的商业伙伴。” 此言一出,连一旁静默不语,宛若画中仙子的司空魅,其笼在面纱下的美眸都微微一闪,掠过一抹异彩。 她本以为,楚休会狮子大开口,索要天价灵石,或是某种神功秘法。 却不曾想,他的所求,竟是如此的……意味深长。 一块用途不明的古玉,一个看似虚无飘渺的承诺。 前者价值有限,后者却潜力无穷。 这个男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宝真人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抚掌大笑,眼中满是欣赏。 “好!好一个‘最优先的伙伴’!”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欣然应允。 身为万宝楼之主,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楚休所给出的那份完整方案的价值。 那不仅是堵上一个漏洞,更是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足以引领整个玄黄大世界商业格局的加密思维。 这份价值,别说一块古玉,便是十座灵石矿脉,也换不来。 “来人!”宝真人朝门外轻唤一声。 不过三息,钱管事便捧着一个紫檀木盒,恭敬地走了进来。 宝真人亲手接过木盒,将其打开,推至楚休面前。 盒内,那块在拍卖会上显得毫不起眼的“淬魂古玉”,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古玉是小友的了。” 宝真人说罢,又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由紫金打造,刻有“万宝”二字的古朴令牌,一并奉上。 “从此以后,小友便是我万宝楼最尊贵的朋友。” “这是老夫的信物,见此令如见我本人。” “在北俱芦陆任何一家万宝楼,小友都将享有最高权限。” 楚休也不客气,将古玉与令牌一并收入储物戒中。 目的既达,他便缓缓起身,淡然道:“那么,便不打扰宝真人了。” 他转身欲走,一旁的司空魅却在此时,有了动作。 她莲步轻移,自然而然地靠近楚休,如水蛇般柔若无骨的玉臂,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 这个动作,极尽亲昵与暧昧。 她那月白色的贴身长裙,本就薄如蝉翼,此刻随着动作,更是紧紧地贴合在她那惊心动魄的曲线上。 隔着那层轻纱,楚休甚至能感受到她手臂肌肤的惊人弹润,以及那被微微挤压变形的、仿佛夜色下悄然成熟的禁忌果实,所带来的柔软触感。 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幽香,若有若无地钻入鼻息,足以让任何道心坚定的修士,心猿意马。 楚休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却并未挣脱。 他明白,这是司空魅在向外人,尤其是向那位潜在的“上官燕”,宣告着某种主权。 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宣示”,他乐见其成。 在钱管事更为谦卑的引领下,二人并肩走出了密室,重新返回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拍卖大厅。 而他们的出现,宛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巨浪。 方才还嘈杂喧嚣的大厅,于此刻,竟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数以百计的目光,或惊愕,或疑惑,或嫉妒,或凝重,尽数汇集在了那对宛若神仙眷侣般,从后台款款走出的男女身上。 风宇看到楚休安然无恙地走出来,先是一愣。 当他看到司空魅那般亲昵地挽着楚休的手臂,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时,他的双眼瞬间被妒火烧得通红。 在他扭曲的心中,立刻脑补出了一套自以为是的“真相”: 这个废物,定然是去后台求饶了! 必然是又付出了某些他不知道的、更为高昂的代价,甚至可能不惜出卖男色,才换得了万宝楼的原谅,并以此博得了那妖女的欢心! 一定是这样! 为了在上官燕面前,继续表现自己那可笑的“威风”,为了将方才沦为笑柄的耻辱加倍奉还,风宇主动迎了上去,准备对楚休,进行最终的羞辱。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让整个大厅的人都能听见,指着楚休的鼻子,尖声叫嚣道: “怎么?去后台哭穷求饶了?” “是不是又多付了三万灵石,才让人家把你的脸面,还给你啊?” 他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报复的快意与极致的扭曲。 然而,他话音未落,拍卖台上,一直静候的管事,便手持一枚法器,朗声宣布。 那声音,清晰地传遍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也重重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奉楼主之命,宣布一事!” “‘淬魂古玉’,经楼主亲自鉴定,乃是赠予有缘人的无价之宝!现已由这位公子获得!” 管事的手,遥遥指向了人群中神色平静的楚休。 顿了顿,他又将目光转向了表情已经开始僵硬的风宇,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戏谑,继续道: “至于风宇王子方才拍下的三万灵石,乃是其对万宝楼的慷慨捐赠!万宝楼在此,谢过王子的厚赐!”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紧接着,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所有人看向风宇的表情,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戏谑与嘲弄。 赠品! 捐赠! 每一个词,都如同一把淬了剧毒的钢刀,狠狠地扎进风宇的心脏, 将他,将他大风王国的颜面,牢牢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的脸色,瞬间从涨红,变为猪肝之色,最后化为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只剩下无数的嘲笑与嗡鸣,仿佛全世界都在放声大笑,笑他这个跳梁小丑。 第27章 你到底是谁? 世间事,最是奇妙。 前一刻,万众瞩目,一掷千金,自以为是天命所归的主角。 下一瞬,便沦为人人唾弃,万人耻笑的自取其辱之小丑。 天堂与地狱,往往只在他人一言之间。 风宇便是此刻身处地狱之人。 那“慷慨捐赠”四字,如四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将他所有的理智、尊严与虚荣,尽数碾为齑粉。 周遭那一道道戏谑、嘲弄、鄙夷的目光,化作了无尽的刀剑,将他凌迟。 他无法接受! 他本是来羞辱那个废物的,他本是要在上官燕面前尽显王子豪情的,为何会变成这样?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的理智彻底崩溃,状若疯魔,指着远处那依旧云淡风轻的楚休,语无伦次地嘶吼起来: “你……你使了什么妖法?” “万宝楼……万宝楼怎么会……定是你!” “是你勾结了魔道妖人,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他拼命地向着上官燕的方向看去,眼中带着一丝乞求,似乎希望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能为他,哪怕说一句话。 然而,上官燕那张艳丽无双的俏脸,此刻却覆着一层寒霜,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给他一分。 小丑的独角戏,最为悲哀。 面对这歇斯底里的指控,楚休甚至连头都未曾抬一下。 他自顾自地从储物戒中取出那枚“淬魂古玉”,置于掌心,指腹轻轻摩挲着玉石表面那温润的触感,仿佛这世间,再无比这块古玉更值得他关注的东西。 这种极致的无视,比任何言语上的反击,都更具杀伤力。 就在此时,楚休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抬起了眼帘,看向风宇。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古井无波,深邃如渊,不带丝毫烟火气,仿佛九天之上的神祇,正淡漠地俯瞰着脚下挣扎的蝼蚁。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风宇那张扭曲的脸上,而是穿透了皮囊,越过了血肉,径直刺入其神魂识海的最深处! 轰! 风宇的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 周遭鼎沸的人声、华丽的灯火,尽数褪去。 整个世界仿佛被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死寂之中。 下一刻,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间破败、阴森的废弃货栈。 他看到了那个被一刀斩断手臂,在绝望中哀嚎的筑基真人李威。 他看到了眼前这个“散修”,是如何将手按在李威的天灵盖上,身后浮现出一个深紫色的、仿佛能吞噬万物的恐怖漩涡! 他看到了李威那堂堂筑基真人的道基、精血、乃至神魂,是如何被硬生生抽出,化作能量洪流,被那漩涡无情吞噬……最终,形神俱灭,化作一地粉尘! 那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强行遗忘的恐惧,如同挣脱了枷锁的绝世凶兽,再次咆哮而出,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身心! 是他! 是他! 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散修,就是那个视筑基真人为食粮,举手投足间便能决定他生死的……魔鬼!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从风宇的喉咙深处迸发而出。 他双腿一软,竟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自他胯下失控地流淌而出,刺鼻的骚臭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在万宝楼这等雅致之地,在无数修士的众目睽睽之下,大风王国的七王子,竟当场失禁! 这,已非颜面扫地可以形容。 这是将整个大风王国的脸面,连同他自己那可怜的自尊,一并扔在地上,用最屈辱的方式,反复践踏。 满场哗然! 嘲弄的笑声,再也无需压抑。 就在此时,楚休的目光,再次轻轻地落在了风宇的身上。 那目光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 仿佛在说:你若敢多说一个字,此地,便是你的埋骨之所。 风宇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 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楚休”二字,死死地咽了回去。 他明白,一旦说出口,他今日,绝无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那个魔鬼,真的会杀了他! 眼见风宇已彻底沦为一个笑话,楚休身旁的司空魅,才慵懒地动了动她那诱人的红唇。 她那双能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扫过地上那滩人形烂泥,声音娇媚,却字字如刀: “这位王子,有时候,脑子可比灵石,要好用多了。” 她轻笑一声,吐出了最后的判词: “可惜,你两样都没有。” 这句轻描淡写的补刀,彻底击碎了风宇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双眼一翻,竟是直接被这无尽的羞辱与恐惧,给活活吓晕了过去。 而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上官燕,终于动了。 她迈开两条玉腿,像一只骄傲的凤凰,径直绕开了地上那滩污秽,最终,在楚休面前三尺之处,站定。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地、平等地,正视眼前这个男人。 之前所有的轻视、鄙夷、不屑,此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般汹涌的惊疑、探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浓厚好奇。 “你……到底是谁?” 她朱唇轻启,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 这个问题,也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一个能让万宝楼楼主亲自赠宝、一个眼神便能将一国王子吓至失禁、一个能让合欢圣宗妖女都甘愿折腰的男人,又岂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面对这位高傲大小姐,平生第一次如此平等的问询,楚休终于收起了把玩古玉的动作。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平凡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难明的微笑。 那微笑里,有淡然,有戏谑,甚至还有一丝……看透一切的了然。 他,没有回答。 随后,在万众瞩目之下,他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身,迈步。 司空魅媚眼如丝,玉臂再次亲昵地挽了上来,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他的身上,二人并肩,向着拍卖会的大门,缓步行去。 所过之处,人群竟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为他们分开了一条道路。 所有人的视线中,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敬畏、羡慕、嫉妒,不一而足。 当二人行至门口,与上官燕擦肩而过的刹那,楚休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 他走了。 带着那块本该属于三万灵石的古玉,带着那位颠倒众生的尤物,也带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谜团,潇洒离去。 独留上官燕一人,俏生生地立在原地。 她看着那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两个相携离去的背影,在万宝楼璀璨的灯火下拉得越来越长,直至消失在门外,久久,没有动弹。 风,自门外吹来,撩动了她鬓角的发丝,也吹起她金色的裙角。 楚休那个最后的微笑,和那句没有说出口的答案,像一根无形的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深深地扎进了她那颗骄傲无比的心里。 长这么大,无论是北玄皇朝的太子,还是三大圣地的圣子,在她眼中,皆是透明之物,一眼便可望到底。 可今天,她第一次,对一个同辈的男人,产生了“看不透”的感觉。 这感觉,新奇,陌生,却又……该死的诱人。 第28章 佳人夜访 是夜,月华如水,静静地流淌在云来镇的青石板路上,洗去白日的喧嚣与浮躁。 然,万宝楼的顶层密室之内,气氛却远不如这月色来得宁静。 上官燕一袭华贵的金色长裙尚未换下,便径直寻到了她的父亲,宝真人。 她省去了所有繁文缛节,一双凤目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父亲,开门见山: “父亲,今日拍卖会,究竟是何内情?” “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值得您如此兴师动众,甚至不惜中断拍卖,也要亲自见他?” 她的语气中,带着三分质问,七分难解的困惑。 宝真人此刻已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姿态。 他正悠然地品着一杯灵茶,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将一枚玉简,轻轻推至女儿面前。 “你自己看吧。” 上官燕将信将疑地将神识探入玉简。 不过须臾,她那张艳丽无双的俏脸上,便先是浮现出惊愕,随即转为凝重,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震撼。 玉简之中,详细烙印了楚休那封信的全部内容,以及宝真人根据其思路,推演出的数十种可能置万宝楼于死地的攻击方式。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她那颗素来骄傲的心上。 她自诩商业奇才,精通经营之道。 可玉简中所展现出的那种思维,那种仿佛能站在苍穹之上,俯瞰整个棋盘的降维打击,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此……此皆出自他手?”上官燕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艰涩。 “然也。”宝真人放下茶杯,眼中闪烁着智慧与感慨的光芒。 “我万宝楼屹立北俱芦陆数百年,自以为固若金汤。” “却不曾想,最大的危机,竟藏于我们最引以为傲的信誉基石之下。” “而此人,仅凭一场拍卖,便洞悉了这一切。” 他看着女儿那依旧处于震惊中的神情,缓缓道: “燕儿,你问我他的来头。我现在告诉你,来头,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宝真人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的脑子,比一百个筑基圆满的修士加起来,还要有用。” “其心智之深,手段之奇,格局之大,皆远超同辈。” “此人,是龙,是那种即便被困于浅滩,也终将搅动风云,一飞冲天的……真龙!” “记住为父的话,”他最后告诫道,“此人,只可为友,不可为敌。” “若能结下善缘,他日,或能助我万宝楼,更上层楼!” 父亲这番堪称盖棺定论的极高评价,如同一道惊雷,彻底颠覆了上官燕对楚休的所有认知。 那个被她视作“小白脸”、“无名之辈”的男人,竟是一条连父亲都如此忌惮与看重的“真龙”? 这强烈的反差,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那股与生俱来的好胜之心,以及一股前所未有,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强烈好奇。 她想亲自去看看,这条“龙”,究竟有何三头六臂! 念及此,上官燕不再多言,对着宝真人微微颔首,转身便走。 是夜,她并未回自己的闺房,而是动用了万宝楼的情报网络。 不过半个时辰,楚休的下榻之所,便清晰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销魂楼名下,一处名为“听雨轩”的别院。 “销魂楼……又是那个妖女的地方么……” 上官燕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她褪去了那身象征身份与地位的华贵金裙,换上了一身极为利落的暗紫色紧身武服。 那武服不知是何种材质所制,柔韧而贴身,将她那高挑而火爆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 平坦紧致的小腹,不堪一握的腰肢,以及那被紧身皮裤包裹着的、浑圆挺翘到惊人的弧度,无一不彰显着一种充满爆发力的野性之美。 尤其是那双本就逆天的长腿,此刻更是显得笔直修长,仿佛蕴含着足以踢碎山岩的恐怖力量。 夜色下,她如同一只优雅而致命的雌豹,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听雨轩”的门前,叩响了那扇木门。 “吱呀——” 门,开了。 开门的,却并非她想见的那个男人。 只见司空魅一袭薄如蝉翼的火红纱裙,慵懒地斜倚在门框上。 她似乎刚刚沐浴过,乌黑的秀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精致的锁骨下,大片雪腻的春光若隐若现,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心神荡漾的湿热香气。 看到门外英姿飒爽的上官燕,她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先是微微一讶,随即,唇角便绽开一抹玩味的轻笑。 二女再次相逢,目光于空中交汇,无形的电光火石,瞬间迸发。 “哟,我当是谁呢。” “这不是万宝楼的‘金丝雀’大小姐么?” 司空魅的声音,娇媚入骨,却字字带刺。 “怎么,白日里隔着包厢没看够,这月黑风高的,还想来我的地盘,亲自瞧瞧我的男人?” 她刻意将“我的”二字,咬得极重。 上官燕闻言,俏脸之上不见丝毫波澜。 她那双凤目冷冷地迎着对方的挑衅,声音平稳如一汪寒潭: “我找他,谈一笔生意。还请,让路。” “生意?”司空魅吃吃一笑。 她身子却并未让开,反而更进一步,几乎贴在了上官燕的面前,吐气如兰。 “上官妹妹,这天底下,可没有什么生意,是比‘人’的生意,更有趣的了。” “你说,对么?” 言语间,尽是旁人听不懂的机锋与暗示。 就在此时,房间内,传来一个平淡的男子声音。 “让她进来。” 司空魅这才意兴阑珊地撇了撇嘴,侧身让开了道路,却在上官燕走入的瞬间,以一种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语道: “吃独食,可不是好习惯哦。” 上官燕脚步一顿,终究是什么都未说,径直走入了房间。 房内,烛火摇曳。 楚休正盘膝端坐于床榻之上,双目微阖,似乎正在调息吐纳。 上官燕并未如寻常客人般落座,而是如巡视领地般,踱步至床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让她今日心绪不宁的男人。 “我很好奇,”她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中带着一丝审问的意味。 “你卖给万宝楼的那套方案,究竟价值几何,出自谁手?” “竟能让你空手套白狼,不仅拿走了价值三万灵石的宝物,还让我父亲,都对你赞不绝口。” 楚休缓缓睁开了双目。 他抬起头,平静地迎向上官燕那充满探究的目光,语气淡然得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 “对我来说,那套方案,分文不值。不过是些前人早已玩剩下的雕虫小技罢了。”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那平淡的话语中,却透出一股足以让任何人窒息的绝对自信。 “但对万宝楼来说,它,价值整个万宝楼的未来。” “所以,上官小姐,你搞错了一件事。” “这笔交易,不是我占了便宜,而是你父亲,占了天大的便宜。” “……” 上官燕被他这番话,噎得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见过狂的,却从未见过狂得如此理所当然,如此……令人无法反驳的。 一股莫名的怒意,夹杂着更为强烈的好胜心,自心底升起。 她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至极的举动。 她俯下身,修长有力的双臂,猛地撑在了楚休身侧的床榻之上,瞬间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自己那充满压迫感的婀娜影子之下。 二人的距离,被瞬间拉近到了极致。 呼吸可闻。 上官燕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那深邃的眼眸中,映照出的自己那张又惊又怒的俏脸。 她利用身高与姿态的优势,形成了一种居高临下的绝对压迫。 那暗紫色武服包裹下的、两团惊心动魄的饱满,几乎就要触碰到楚休的鼻尖。 “我还是喜欢你之前在拍卖会上,那个一言不发的哑巴样子。” 她死死地盯着楚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危险的嘶哑: “现在这张嘴,太讨人厌。” “告诉我,你到底,图谋什么?” “别用那套‘商业合作’的说辞,来敷衍我。” “我要听,真话。” 第29章 利息 静室之内,烛火无声,将二人的身影,在墙壁上投射出两道纠缠的魅影。 上官燕那极具侵略性的姿态,如同一只张开了利爪的雌豹,将猎物死死地笼罩于身下。 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传来的、混杂着名贵香料与女子体香的、极具压迫感的气息。 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在此情此景之下,恐怕早已心神失守,或是色授魂与,或是狼狈后退。 然,楚休却非常人。 面对这近在咫尺的、足以令人口干舌燥的极致诱惑,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古井无波。 他非但没有半分后退,反而,做出了一个比上官燕的姿态,更为大胆,更为……出格的举动。 他缓缓伸出了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它没有去触碰上官燕那吹弹可破的脸颊,也没有去染指那近在咫尺的、被暗紫色武服包裹着的、惊心动魄的饱满。 它只是,轻描淡写地,捏住了她因俯身而垂落下来的一缕青丝。 那发丝,柔顺而冰凉,带着主人独特的馨香。 楚休将那缕发丝,置于鼻尖,双目微阖,作轻嗅之态。 这一个动作,轻佻,却不狎昵;暧昧,却带着俯瞰众生的淡然。 它瞬间击碎了上官燕用姿态营造出的所有压迫感,反客为主,将这场无声的博弈,彻底拉入了他的节奏之中。 “图谋?” 楚休睁开双眼,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平淡,却如洪钟大吕,重重地敲击在上官燕的心头。 “上官小姐,你觉得,一个能让你父亲,万宝楼分楼主宝真人,都亲口承认占了天大便宜的男人,他的图谋……会是你这点身家,这点美色么?” “轰!” 上官燕的身体,瞬间僵直。 她准备好的一千句、一万句质问,此刻尽数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是啊…… 她引以为傲的身家,在这等级数的智慧面前,不值一提。 她自信能让天下男子俯首的容色,在那波澜不惊的眼神注视下,亦显得……如此苍白。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如同潮水般,将她那颗骄傲的心,彻底淹没。 就在她心神失守的刹那,楚休松开了那缕发丝。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 二人之间的距离,被再次缩短到了一个暧昧至极的境地。 他的嘴唇,几乎就要贴到她那莹白如玉的耳廓之上。 一股温热的、独属于男子的气息,轻轻地拂过她的耳垂,带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我真正想图谋的,” 楚休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魔鬼的呓语,带着致命的诱惑,清晰地钻入她的识海深处。 “是你万宝楼倾尽所有,都买不到,甚至连听,都未必听说过的东西。” “比如……” 他顿了顿,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太阴玄晶。” 这四个字,仿佛蕴含着某种言出法随的魔力。 上官燕那僵直的身体,如同触电一般,猛地直立而起,一连后退了三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那双素来镇定的凤目,此刻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再也无法掩饰其内心的滔天震动! 太阴玄晶! 那并非凡物,而是只在传说中的禁忌之地——“太阴幻境”中,才有可能凝结出的天地至宝! 而“太阴幻境”,百年开启一次。 其消息,一直被三大圣地与北玄皇朝等顶尖势力死死封锁,乃是秘中之秘! 连万宝楼,都是通过某些特殊渠道,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在不久前,刚刚探听到一丝半点的风声。 可眼前这个男人……他不仅知道,而且一开口,便直指幻境的核心至宝! 这份情报能力……这份底气…… 上官燕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震骇。 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何会说,此人是龙。 她彻底收起了所有的试探与轻视,第一次,真正将楚休,视为一个平等的,甚至……是比自己更胜一筹的合作对象。 她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竟然知道太阴幻境?”她沉声问道。 “你可知道,那地方九死一生,危机四伏,其实力稍有不济者,入之必死!” “且每一次开启,其进入的名额,都早已被各大顶尖势力垄断,外界千金难求!” “我自然知晓。”楚休重新盘膝坐好,神态恢复了之前的云淡风轻,仿佛刚才那个极具侵略性的男人,只是上官燕的幻觉。 上官燕盯着他,银牙暗咬,心中迅速权衡利弊。 对方既然能点出“太阴玄晶”,必然是有备而来。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好!”她做出了决断。 “我可以为你提供进入太阴幻境的详细地图,以及一个宝贵的进入名额。” “但作为交换,我要你那套,关于万宝楼安全漏洞的完整解决方案……的副本!” 她特意加了“副本”二字,算是为自己保留了最后的矜持。 “可以。”楚休的回答,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方案副本,我可以给你。” 上官燕闻言,心中一喜。 然而,楚休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再次蹙起了眉头。 “但,一个名额,不够。我要两个。” “而且,”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上官燕那婀娜有致的娇躯之上,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我这人做生意,向来不喜欢吃亏。” “除了地图和名额,我还需要你,额外支付一点小小的……‘利息’。” “利息?” 上官燕黛眉紧蹙,心中瞬间警惕起来。 她以为对方是要狮子大开口,索要天价灵石,或是某种珍稀法宝。 “你还想要什么?”她冷声问道,已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 然而,楚休并未开口。 他只是用那双深邃平静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视线,仿佛有了实质。 自她那张因惊疑而略显薄怒的俏脸开始,缓缓下移。 掠过她那优美修长的天鹅颈,划过她那被紧身武服勾勒出的、足以让任何男人都为之疯狂的雄伟曲线,最终…… 定格在了她那双被暗紫色皮裤包裹着的、笔直、修长、紧致、圆润,堪称上天最完美杰作的……玉腿之上。 上官燕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什么。 一股混杂着羞恼与异样的热流,“轰”的一下,直冲天灵! 就在此时,楚休缓缓抬起头,迎着她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吐出了那句足以让她终生难忘的、石破天惊的话语: “就用你这双腿,来付吧。” “让我,摸一下。” “此事,便一笔勾销。” 第30章 混蛋 致命的沉默。 当楚休那句石破天惊的“让我摸一下”落下之后,整个房间的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就此凝固。 烛火依旧在跳动,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窗外的月光依旧皎洁,却洒不进这片已被无形气压笼罩的方寸之地。 上官燕那张素来骄傲的俏脸,血色一点点褪去。 方才因俯身压迫而升起的淡淡红晕,此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凛冽如冬雪的冰寒。 她感觉到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巨大的羞辱。 这比任何恶毒的言语,比任何直接的挑衅,都更让她难以忍受。 对方并非在觊觎她的身体,而是在用一种近乎戏谑的方式,轻蔑地践踏着她,乃至整个万宝楼,最引以为傲的尊严。 他将她视作了什么? 一个可以随意估价,用身体的一部分来抵偿“利息”的货物吗? 杀意,在她的凤目之中,一闪而逝。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一道娇媚入骨的轻笑声,如同打破冰面的第一缕春风,懒洋洋地自门口传来。 不知何时,司空魅已款步而入。 她斜倚在门边的博古架上,一双桃花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室内这诡异的对峙,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仿佛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剧。 她莲步轻移,身姿摇曳,如同一条美女蛇,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上官燕的身边。 她并未看楚休,而是将那诱人的红唇,凑近了上官燕的耳畔,吐气如兰,声音轻柔得仿佛情人的呢喃: “哎呀,上官妹妹这是怎么了?一张俏脸,绷得跟冰块似的,多不可爱。” “不过是让我的男人,轻轻碰一下罢了,又不会少块肉。你看,这笔买卖,多划算呀。”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魔力,蛊惑着人心: “用你这双,连我看了都心动的宝贝玉腿,换来一个让你在那群眼高于顶的万宝楼长老面前,彻底扬眉吐气的机会。从此,谁还敢说你只是个靠着父荫的大小姐?” 她轻笑一声,伸出纤纤玉指,若有若无地划过上官燕那因愤怒而紧绷的臂膀,悠悠道: “换做是我,怕是早就……主动把腿递过去了呢。” 司空魅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银针,精准地扎进了上官燕心中最骄傲,也最脆弱的地方。 而楚休,自始至终,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连她都懂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这二人的“一唱一和”,这“邪魔歪道”般的默契,彻底点燃了上官燕骨子里那股宁折不弯的好胜之心。 她可以忍受失败,可以忍受交易,但她最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在气势上,输给眼前这两个她打心底里看不起的男男女女! 她要让他们知道,她上官燕,玩得起! 银牙,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几乎要渗出血丝。 最终,她缓缓抬起那双燃烧着怒火的凤目,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之下挤出,冰冷而决绝: “好。” “我答应你。” “但你给我记住了,这,仅仅是交易!” 说罢,她再不看楚休一眼,径直走到一旁的红木雕花椅前,猛地坐下。 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 在楚休与司空魅那玩味的注视下,她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一条腿。 那动作,仿佛有千钧之重。 最终,她将那条被暗紫色紧身武服包裹着的、修长得惊心动魄的玉腿,横搁在了面前的矮几之上。 那条腿,曲线完美到了极致。 紧绷的布料之下,每一寸肌理都仿佛蕴含着火山般的力量,却又呈现出一种艺术品般流畅柔韧的美感。 它不是凡俗的血肉,而是一件被上天精心雕琢,足以让世间所有匠人都为之汗颜的,神兵利器。 她闭上了双目,长长的睫毛,在烛火下微微颤抖。 那副任人宰割,引颈就戮的模样,仿佛不是在履行一场交易,而是在奔赴一场神圣而屈辱的献祭。 楚休见状,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他缓缓起身,自床榻走下,一步一步,来到了上官燕的面前。 他没有站着,而是蹲下了身子。 这个姿态,让他恰好可以平视那件陈列在矮几之上的“艺术品”。 他伸出了手。 房间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再次凝固。 司空魅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好奇;而上官燕那闭合的眼睑之下,紧张的眼珠正在剧烈地转动。 他的指尖,缓缓靠近。 靠近那光滑、紧绷、带着惊人弹力的布料。 靠近那足以让任何男人都血脉贲张的完美曲线。 三寸。 两寸。 一寸。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层薄薄的布料,即将感受到那其下蕴含的、惊人的温度与触感的刹那—— 他,突然停住了。 随即,一声轻笑,自他的喉间溢出。 那笑声,不大,却清晰地打破了满室的寂静与暧昧。 “上官小姐。”楚休收回了手,“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他好整以暇地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紧闭双目的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戏谑。 “说实话,你这双腿,虽然不错。” “但,还远远比不上,我想要的两个秘境名额……来得值钱。” 轰! 上官燕猛地睁开了双目!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淡然,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的男人,大脑,出现了长达三息的空白。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的羞耻、滔天的愤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莫名的松弛感,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直冲头顶! 她,被耍了! 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地,被这个混蛋给戏弄了! “你……!” 她猛地收回长腿,几乎是跳了起来,那张冰冷的俏脸,此刻已是涨得一片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她死死地瞪着楚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两团被武服紧紧包裹的饱满,划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弧度。 她有无数句恶毒的话想骂,却最终,只是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记录着地图信息的玉简,和一枚代表着进入名额的古朴令牌,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朝着楚休的脸,砸了过去! “东西给你!滚!” 楚休轻松地接住玉简与令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而上官燕,在丢出东西之后,再也不愿在此地多待哪怕一息。 她头也不回地,径直冲出了房间,那背影,带着几分仓惶,几分狼狈。 只是,在她转身,那张俏脸隐入阴影的瞬间,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在那滔天的恼怒之下,她的嘴角,竟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弧度。 她的心里,这个男人的形象,已经彻底变了。 从一个神秘莫测的合作对象,一个让她忌惮的“真龙”,变成了一个…… 让她又气,又想笑,甚至……还想再跟他斗上三百回合的…… 混蛋。 第31章 冰山仙子 上官燕携着一身恼怒与羞意,如同一阵风般离去,只在空气中,留下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清冽余香。 她前脚刚走,后脚,那一直作壁上观的司空魅,便如一株失去了所有骨头的曼陀罗花,软软地、香香地,倒入了楚休的怀中。 “我的好郎君,真是好手段。” 她将滚烫的俏脸,贴在楚休那坚实的胸膛之上。 一双玉臂环住他的脖颈,吐气如兰,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的满足与由衷的赞叹: “三言两语,便将那只素来眼高于顶的金丝雀,玩弄于股掌之间。” “怕是从今往后,那小妮子的心里,是再也忘不掉你了。” 楚休并未回应她的调笑,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那象征着女性极致魅力的丰腴弧度,示意她起身。 他则好整以暇地将神识探入那枚玉简与令牌之中,细细查探。 片刻之后,他缓缓点头。 玉简之中,详尽地记录了“太阴幻境”的地图,以及万宝楼历代以来搜集到的、关于其中各种天材地宝与危险禁制的信息。 而那枚古朴的令牌,则是一把开启门户的钥匙。 “太阴幻境将于三日后的子时,在黑风山脉西侧三百里的‘断龙崖’,出现一道短暂的空间裂缝。凭此令,可入内。”楚休将信息消化完毕,对怀中尤物淡淡言道。 司空魅闻言,美眸之中异彩连连,整个人更是如同藤蔓一般,缠得更紧了些,娇声道: “哦?这等好事,郎君可要带上奴家,一同前往?” “也好让奴家见识见识,那传说中的太阴玄晶,究竟是何等模样。” “不了。”楚休的回答,干脆而决绝。 他将司空魅轻轻扶正,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遥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明月。 “此行,我已有明确之目标。” “幻境之内,太阴之力暴虐无常,于你的功法无益。” “况且,人多,反而不便行事。”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司空魅望着他那挺拔的背影,眼波流转,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幽幽的轻叹。 她知晓,这个男人一旦做出了决定,便无人可以更改。 他是一头独行的猛虎,而非可以被温柔乡束缚的家猫。 ……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子时,黑风山脉,断龙崖。 此地乃是一处绝境,巨大的山崖仿佛被上古神人以无上伟力,一剑从中劈开,形成了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崖边,罡风凛冽,如鬼哭神嚎,寻常修士,莫敢靠近。 楚休一袭黑袍,身形如电,悄然落于崖顶。 他掐指一算,待到子时来临,天地间阴气最盛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古朴令牌,悍然捏碎! “嗡——!” 令牌碎裂的瞬间,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反倒是前方的虚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荡开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紧接着,那片空间,竟如同一张被撕裂的画卷,无声无息地,向着两侧拉开,露出一个深邃、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裂缝。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吸力,自裂缝中传来。 楚休不闪不避,任由那股力量将自己的身影,彻底吞噬。 斗转星移,天旋地转。 不过是眨眼之间,当楚休再次脚踏实地之时,他已然身处另一个世界。 甫一进入,一股足以将寻常筑基真人连同神魂都一并冻成冰雕的、极致的阴寒之气,便自四面八方,如亿万根钢针,疯狂地向他体内涌来! 放眼望去,整个世界,竟是一片毫无杂质的银白。 天空中,悬着一轮巨大无比,却散发着惨白光晕的残月,如同一只亘古不化的冰冷眼眸,漠然地注视着这片大地。 大地之上,没有土壤,没有草木,尽数被一层不知覆盖了多少万年的厚厚玄冰所笼罩。 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天穹那轮惨白的孤月,更添几分死寂与苍凉。 空气中,没有丝毫寻常的天地灵气,而是充斥着精纯到已化为实质的、狂暴至极的太阴之力。 它们如同无形的风暴,在这片银白色的世界里,永不停歇地呼啸、肆虐。 此地,对于修行阳刚法门的修士而言,是九死一生的绝地。 然,对楚休而言,却不过是……清凉了些罢了。 “起!” 他心念一动,那枚沉寂于丹田之中的【紫金道基】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属于【阳-金-震】那条唯一道途的无上法则之力,轰然运转!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淡金色的、充满了阳刚与霸道气息的雷霆电弧,自他体表浮现,交织成一件华丽的雷霆法衣。 外界那暴虐的太阴之力,甫一接触到这层雷霆法衣,便如同冰雪遇到了烧红的烙铁,发出一阵阵“滋滋”的声响,尽数被蒸发、湮灭。 至阳至刚的雷霆震道,与至阴至寒的太阴之力,在他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种微妙而狂暴的对冲与平衡。 楚休,在此地,行动自如。 他辨明了方向,从储物戒中取出那份地图,神识一扫,便将整个“太阴幻境”的地形,尽数了然于胸。 他的目标,是整个幻境中,太阴之力最为浓郁,也最有可能凝结出“太阴玄晶”的矿脉核心区——月心谷。 身形一晃,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贴着冰冷的地面,向着幻境深处,悄然潜行而去。 …… 约莫半日之后。 当楚休的身影,穿过一道狭窄的冰川峡谷,踏入一片巨大的环形山谷之时,他前进的脚步,第一次,停了下来。 眼前,便是月心谷。 谷底深处,那太阴之力,已然浓郁到了化为肉眼可见的、乳白色的雾气,缓缓流淌,如同人间仙境。 只是,这仙境之中,却已有人,捷足先登。 只见在那太阴雾气最为浓郁的汇集之处,一道纤尘不染的白色身影,正盘膝而坐。 她仿佛已与这片天地彻底融为一体,周遭那些足以撕裂金丹真君法体的狂暴能量,在靠近她身体三尺范围时,竟会变得无比温顺,如百川归海般,被她缓缓地吸入体内。 她,似乎已在此地,修炼了不知多久。 仿佛是察觉到了楚休这“不速之客”的到来,那白衣女子,缓缓地,睁开了双目。 随即,她站起了身。 那一刹那,楚休只觉得,连天穹之上那轮惨白的孤月,都在她的面前,黯然失色。 那是一张怎样完美到毫无瑕疵的谪仙容颜? 肌肤胜雪,五官精致得仿佛是九天之上最圣洁的琉璃,不带一丝一毫的人间烟火气。 她的气质,比这万年玄冰,更为清冷;比那天穹孤月,更为孤高。 那双琉璃般的眼眸之中,没有任何人类应有的情感波动,只有一片纯粹的、永恒的、仿佛能冻结一切的……虚无。 她,便是瑶光圣地的当代圣女,身负万古罕见的【太阴仙体】,天生便能与太阴之力完美契合的绝世天骄——洛琉璃。 此地,对天下九成九的修士而言,是死亡绝境。 然,对她而言,却是举世难寻的,最佳修炼场。 洛琉璃的目光,落在了楚休的身上。 她将他,视作了这片独属于她的“道场”之中,唯一的闯入者,唯一的……竞争者。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没有任何试探的必要。 她朱唇轻启,吐出了三个字,声音清冷得,仿佛这玄冰本身。 “离开这里。” 楚休闻言,淡然一笑。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远非之前的李威、魏元境之流可比。 但他,又何曾惧过? “此地乃无主之物,见者,皆有其份。” 洛琉璃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眸,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涟漪。 那是,冰冷的杀意。 “那就,死。” 最后一个“死”字,话音落下的瞬间—— 她,已悍然出剑! 没有拔剑的动作,一柄完全由极致的太阴之力凝聚而成的、三尺长的冰晶长剑,已然出现在她的手中。 她只是,随意地,向前一挥。 一道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的剑气,便脱剑而出。 那剑气,无声、无息、无形,却又仿佛凝聚了此地所有的森寒。 它不像是剑,更像是从天穹那轮惨白月亮之中,亲自斩落而下的一道……死亡寒光! 剑气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冻结。 悄无声息之间,已瞬间封锁了楚休身周,所有的退路! 第32章 仙子的剑,太冷了 月心谷内,杀机,无声而至。 那一道自洛琉璃剑下斩出的太阴剑气,并非凡俗意义上的快,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无距。 它仿佛自诞生的那一刻,便已横跨了空间,降临至楚休的面前。 剑气未至,那股能冻结神魂的极致阴寒,已然将楚休身周的雷霆法衣,压迫得“噼啪”作响,淡金色的电弧,都为之黯淡了三分。 然,楚休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燃起了一抹棋逢对手的熾熱战意。 面对这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的必杀一剑,他不闪,不避。 “来得好!” 一声低喝,他右手并指如剑,丹田之内,那枚【紫金道基】轰然运转。 属于【阳-金-震】这条唯一道途的无上法则之力,被他催动到了极致! 一道与洛琉璃那阴寒剑气截然相反的、充满了至阳至刚,霸道绝伦气息的、璀璨夺目的金色剑气,自他的指尖迸发而出! 那金色剑气之中,仿佛蕴含着庚金之锋锐,离火之熾熱,乾雷之霸道! 甫一出现,便将周遭那乳白色的太阴雾气,尽数蒸发! 一阴,一阳。 一寒,一热。 一静,一动。 两股代表着截然不同大道的极致力量,于这万籁俱寂的月心谷中,正面碰撞! 预想中那惊天动地的巨响,并未发生。 当那无形的太阴剑气,与那璀璨的金色剑气触碰到一起的刹那,整个山谷,竟诡异地陷入了一片极致的宁静。 紧接着,以二者碰撞的那个点为中心,大片大片的、浓郁至极的白色雾气,疯狂地蒸腾而起,发出“滋啦——”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仿佛是烧红的烙铁,被猛地摁入了万载玄冰之中! 整个山谷的温度,也在这瞬息之间,陷入了一种极端的混乱。 前一刻,是能冻裂金石的酷寒;下一瞬,又是能融化万物的炽热。 冰与火的交锋,道与途的碰撞,竟在这方寸之地,演绎出了一场小规模的、末日般的景象。 一击无果,洛琉璃那双琉璃般的眼眸之中,第一次,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 她自出道以来,同辈之中,能正面接下她这一剑的,寥寥无几。 她不再言语,身形一晃,整个人竟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化作一道飘忽不定的白色幻影,悄无声息地向着楚休贴近。 她手中那柄由太阴之力凝聚而成的冰晶长剑,于此刻,骤然分化出成百上千道一模一样的剑影,如同一场绚烂而致命的冰雪风暴,瞬间将楚休周身百丈范围,尽数笼罩! 每一道剑影,都蕴含着足以洞穿法宝的阴寒剑气。 此乃瑶光圣地不传之秘——《太阴幻月剑诀》。 面对这避无可避的漫天剑影,楚休却仰天一声长笑。 他放弃了任何远程对拼的打算,脚下猛地一踏,脚下那坚硬无比的玄冰地面,轰然龟裂! 他整个人,竟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不退反进,主动地,悍然地,冲入了那片足以绞杀一切的冰雪风暴之中! 他的战斗方式,与洛琉璃的飘逸灵动,截然相反。 大开大合,充满了原始而霸道的侵略性。 他收指为拳,化掌为刀,周身那件雷霆法衣光芒大盛,炽热的阳刚气血,甚至透体而出,在他身周形成了一层淡金色的罡气。 拳掌之间,皆带着灼人肌肤,焚烧神魂的高温。 他如同一尊行走在冰天雪地中的烈阳战神,根本不理会那些足以致命的剑影,只是用最直接,最蛮横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朝着那风暴中心的白色身影,逼近! “叮叮当当——!” 无数剑影斩在他的护体罡气之上,发出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却只能激起圈圈涟漪,无法伤及其分毫。 而他那充满了压迫感的拳风,却逼得洛琉璃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以精妙绝伦的身法进行闪避。 这让她,很不适应。 她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仙子,习惯了用最优雅,最写意的方式,隔着遥远的距离,将敌人斩于剑下。 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男人,用如此粗暴,如此不讲道理的方式,撕碎她所有的节奏,强行将她,拉入一场泥潭般的近身肉搏! 就在二人身形再一次交错的电光火石之间,楚休眼中精光一闪! 他抓住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破绽。 在那冰冷的剑锋,即将划过他咽喉的前一刹那,他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猛地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如同一只铁钳,闪电般探出! 精准地,一把抓住了洛琉璃那正握着冰晶长剑的……手腕! 那一刹那,洛琉璃的整个身体,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无法抑制的僵直。 这是怎样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触感? 她的手腕,因常年修行太阴功法,本就冰冷如万载寒玉,不带一丝温度。 而楚休的手掌,却因催动了阳刚道途,滚烫如燃烧的烙铁! 这冰与火,阴与阳,透过那薄薄的肌肤,在二人接触的那一点,产生了最为直接,最为剧烈的交织与冲击! 仿佛有一股奇异的电流,自手腕处,瞬间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那颗素来如古井般无波的道心,都为之,狠狠地一颤! 这是她自降生以来,二十余载,第一次…… 被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如此近距离地,如此霸道地,抓住了身体。 就在她心神失守的这一瞬间,楚休那极具侵略性的男子气息,已然欺身而近。 他那低沉而带着一丝戏谑的沙哑嗓音,如同魔咒,贴着她那敏感的耳廓,轻轻响起: “仙子的剑,太冷了。” “不如,让我帮你……暖一暖。” 这句话,如同一颗投入万年寒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洛琉璃心中那从未被触碰过的、名为“羞”与“怒”的情绪! “放肆!” 一声清冷的叱喝,她奋力一挣,竟暂时挣脱了楚休的钳制。 她那双琉璃般的眼眸之中,第一次,染上了一层冰冷的怒火。 她体内的【太阴仙体】,在这一刻被她催动到了极致! “轰——!” 一股比之前还要恐怖数倍的森寒之气,以她的身体为中心,轰然爆发! 空气,仿佛都要在这股力量之下,被彻底冻结成实质! 然而,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楚休体内的《道心种魔大法》,在这股极致的阴寒之力的刺激之下,竟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自行运转了起来! 一股若有若无的、霸道至极的奇异吸力,自他抓住洛琉璃手腕的那只手掌中,悄然生出。 洛琉璃骇然地感觉到,自己拼尽全力爆发出的本源太阴之力,竟有那么微不可查的一小部分,不受控制地,被对方的身体,强行……吸收了过去! 虽然那数量微乎其微,但这种本源之力被人窃取的感觉,却让她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月华领域!” 她再不敢与楚休近身缠斗,身形暴退,双手于胸前结印。 霎时间,天穹之上那轮惨白的孤月,光芒大盛!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月华之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她身周百丈之内,形成了一个完全由月光与太阴之力构成的、绝对的主场! 在这领域之内,她便是唯一的主宰! 她的实力将得到巨大增幅,而楚休,则会受到无处不在的压制! 然而,楚休,却再次选择了最不讲道理的破局方式。 面对那足以压制金丹初期真君的领域之力,他看都未看,而是直接右拳紧握,将全身的阳刚法则之力,尽数汇于其上,然后—— 一拳,狠狠地,轰向了地面! “破!” “轰隆——!!!” 一声巨响,整个月心谷,都为之剧烈地一颤! 那万年不化的玄冰地面,竟被他这纯粹以蛮力挥出的一拳,硬生生轰出了一个巨大的蛛网状裂痕! 漫天的冰晶,混杂着被震碎的冰层之下的黑色尘土,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冲天而起,瞬间将那片圣洁无比的【月华领域】,冲击得摇摇欲坠! 为了维持领域的稳定,洛琉理不得不硬生生承受了这股包含了巨力与尘土的冲击。 她那身飘逸出尘,一尘不染的素白长裙,于此刻,第一次,被那黑色的冰晶尘埃,沾染上了一丝……污渍。 虽然,那只是一点点。 但,那抹突兀的黑色,在那纯白的世界里,却是如此的,刺眼。 洛琉理缓缓地,低下了头。 她看着自己衣角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污渍,怔住了。 随即,她再次抬起头,看向远处那个收拳而立,一脸淡然的男人。 她那张万年不变,如同冰雕般的绝美面容之上,那亘古不化的平静,终于…… 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第33章 你的心,跳得很快 那一点衣角处的尘埃,于洛琉璃而言,便如白璧之上的微瑕,雪地之中的墨滴。 它玷污的,并非是那件素白的仙衣,而是她那颗自出生以来,便纤尘不染,古井无波的……道心。 裂痕,一旦出现,便再难弥合。 “你,该死。” 洛琉璃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情绪。 那是一种被凡尘俗物所触怒的,神祇般的愠怒。 她不再言语,手中冰晶长剑光芒再盛! 整个人与那【月华领域】彻底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挟着天穹之上无尽月华之力的璀璨流光,人剑合一,朝着楚休,发动了她至强,亦是至怒的一击! 这一剑,已非单纯的剑术,而是道的显化,是法理的碾压! 楚休神色亦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能感觉到,这一剑之中所蕴含的,是足以真正威胁到他性命的恐怖力量。 他再不保留,【紫金道基】被他催动到了极致,万千金色雷霆缠绕其身,便要以最霸道的姿态,硬撼这惊天一击! 然,就在这二人最强杀招即将对撞,胜负生死只在一瞬的刹那—— 异变,陡生! “轰隆隆隆——!!!” 整个月心谷,不,是整片太阴幻境的核心地带,都开始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了起来! 其势之猛,远超方才楚休那撼地一拳! 仿佛有一头沉睡了万古的绝世凶兽,被他们二人这肆无忌憚的战斗,彻底……惊醒了! “咔嚓……咔嚓咔嚓……”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大冰缝,自二人脚下的玄冰地面,疯狂地蔓延开来! 一股比洛琉璃的剑气,更为原始,更为纯粹的森寒死气,自那裂缝的深处,狂涌而出! 洛琉璃那志在必得的惊天一剑,在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面前,亦是不由得一滞。 她与楚休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攻势,身形暴退,各自立于一块尚未碎裂的浮冰之上,神色凝重地望向那翻腾不休的地面。 下一刻,数十只体型巨大,形态狰狞的……怪物,自那一道道裂开的冰缝之中,缓缓地,钻了出来! 那是一种形似巨蚕的妖兽,每一只,都有近十丈之长,水桶般粗细。 其身体,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由一种半透明的、闪烁着幽幽寒光的奇异晶体构成。 仿佛是这太阴幻境之中,最为纯粹的寒气与法则,历经万载岁月,所凝聚而成的生命! 玄晶冰蚕! 太阴幻境之中,最为可怕的守护者! 此物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其口中喷吐出的“玄晶寒气”,乃是太阴本源之力的具象化。 便是寻常的筑基境圆满修士,正面挨上一下,也要被瞬间冻成一具没有生命气息的冰雕! “嘶嘶——!” 数十只玄晶冰蚕,将那双毫无情感的复眼,同时锁定在了楚休与洛琉璃这两个打扰了它们沉眠的“入侵者”身上,发出了刺耳的嘶鸣! 就在这二人被冰蚕大军团团包围,陷入危局的同时,一道充满了戏谑与张狂的嚣张笑声,自那唯一的谷口之处,悠悠传来。 “哈哈哈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只见十余名身着统一黑袍,周身魔气缭绕,一看便知非是善类的修士,已然堵住了谷口所有的退路。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俊美,却透着一股子邪异之气的青年。 他一头血色长发,双唇殷红如血,手中把玩着一柄白骨折扇,看着谷内被层层围困的楚休与洛琉璃,那眼神,便如同一位饥饿的渔翁,看着两尾已经入网,正在徒劳挣扎的肥美大鱼。 此人,正是与瑶光圣地齐名,同为北俱芦陆顶尖势力的万魔窟,其当代魔子——血修罗! “瑶光圣地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美人,洛琉璃仙子……” 血修罗用那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洛琉璃那玲珑有致的仙躯之上来回扫视,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淫欲。 “还有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不知死活的散修。”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楚休身上,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怜悯,摇着折扇,悠然笑道: “妙极,妙极啊!” “你们二位,慢慢打,尽情地打。” “等你们和这些可爱的小虫子,斗得两败俱伤,精疲力尽了……” 他“啪”的一声,合上折扇,指向谷内,张狂大笑: “这满地的太阴玄晶,还有这位冰肌玉骨的绝代佳人,我血修罗,便一并笑纳了!” 此言一出,洛琉璃那张冰封雪塑般的俏脸,终于,变得无比难看。 她高傲,但她不是愚蠢。 眼前的局势,已然清晰无比。 这数十只堪比筑基圆满的玄晶冰蚕,是一重死劫。 谷口那以逸待劳,实力深不可测的万魔窟魔子,是另一重死劫。 而身边这个实力同样强横,手段诡异,且敌我未分的神秘男子,是第三重变数。 她可以单独对付冰蚕,亦或是单独对付血修罗。 但她,绝无可能,在与楚休继续缠斗的同时,应对这内外的双重绝杀! 就在她道心急转,思索破局之策的瞬息之间,一道身影,悄然落在了她的身侧。 是楚休。 他随手一拳,将一只试图从侧面偷袭的冰蚕轰退数丈,背对着她,声音平静地传来,仿佛眼前这等绝境,于他而言,不过是寻常风景。 “仙子,现在看来,我们有三个选择。”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洛琉璃,乃至谷口血修罗的耳中。 “一,我们继续打生打死,然后,双双力竭,一起被这些冰蚕,当做点心吃掉。又或者,被谷口那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垃圾,捡了天大的便宜。” “二,你我各自为战,突出重围。结果嘛……我想,还是一样的。” 他顿了顿,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身旁这位白衣胜雪的绝代佳人,缓缓吐出了最后一个选项: “三,你我,暂时联手。” “先,清场。再谈,这满地玄晶的归属。” “……如何?” 洛琉璃,没有说话。 她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深深地看了一眼楚休那平静的侧脸,又看了一眼谷口那张狂大笑的血修修罗,最终,落在了那些正嘶吼着步步逼近的玄晶冰蚕身上。 下一刻,她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她手中那柄冰晶长剑,猛地一转,一道森寒的剑气,不再指向楚休,而是径直斩向了另一侧,正朝着二人扑来的一只冰蚕,将其瞬间逼退! 与此同时,她那玲珑有致的仙躯,微微调整了一个角度。 将她那毫无防备的,素来只留给最信任的师姐妹的……后背,交给了身后这个,刚刚还在与她生死相搏的男人。 楚休会意。 他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同样干脆利落地转身。 二人,于这绝境之中,于这数十只冰蚕与十几名魔修的环伺之下,形成了最为稳固,也最为……暧昧的,背靠背的防御姿态。 这是他们第一次,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给一个陌生的,甚至可以说是敌人的对手。 温热,而坚实的后背,隔着那略显单薄的衣衫,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楚休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前那具看似冰冷的仙躯之内,所蕴含的惊人弹润,以及……那颗正在剧烈跳动着的,温热的心。 而洛琉璃,更是浑身一僵。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背后那具雄健身躯之上,传来的,那如同火炉般滚烫的温度,以及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与呼吸。 这种奇异的,亲密无间的,将后背完全托付给一个陌生男子的感觉,让她那万年不变的冰冷心湖,再次,泛起了剧烈的涟漪。 就在这紧张对峙的死寂之中,楚休那带着一丝轻笑的低沉嗓音,贴着她的后颈,轻轻响起: “仙子……” “你的心,跳得很快。” 洛琉璃的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颤。 那雪白无瑕的耳根,悄然,染上了一抹几不可见的……绯红。 “闭嘴。” 声音,依旧冰冷。 却,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及的,羞恼。 第34章 仙子,抱紧了 当洛琉璃那声冰冷的“闭嘴”落下,战斗,便已瞬间爆发! 无需任何言语上的沟通,一种源自武者本能的默契,已然在这对背脊相贴的男女之间,悄然形成。 “嘶——!” 离他们最近的一只玄晶冰蚕,张开那可怖的口器,一道能将钢铁都冻成粉末的玄晶寒气,已然喷吐而出! 然,回应它的,是一道比其寒气,更为清冷,更为致命的……月华清辉。 洛琉璃动了。 她甚至未曾回头,手中冰晶长剑反手一刺,动作优雅得,如同仙子月下独舞。 那一道剑光,看似轻描淡写,却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自那玄晶冰蚕张开的口器之中,一闪而没! “噗!” 一声轻响,那道剑气,竟已自冰蚕的后脑穿出,带出一蓬冰蓝色的晶屑。 那只体型巨大的妖兽,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轰”的一声,碎裂成了一地毫无生机的冰晶碎块。 她的剑,是艺术。 是于万千变化之中,寻觅那一瞬即逝的破绽,而后,一击毙命的、最精准的收割。 而楚休的战斗,则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暴力美学。 就在洛琉璃出剑的同时,两名万魔窟的弟子,已然一左一右,化作两道漆黑的魔影,朝着二人结合的侧翼,阴狠地扑来! 楚休头也未回,双臂猛地向两侧一振,口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滚!” 两道璀璨夺目,凝练如实质的金色拳罡,自他拳锋之上轰然爆发! 那拳罡之中,阳刚的雷霆之力“噼啪”作响,其勢之猛,宛若两轮小型的烈日,横推而出! 那两名魔修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那霸道绝伦的拳罡,正面命中! “轰!轰!” 没有惨叫,没有鲜血。 在那至阳至刚的雷霆之力面前,他们那阴邪的魔躯,便如同白雪遇到了骄阳,瞬间被蒸发、气化,连一粒尘埃,都未曾留下。 洛琉璃的剑,如月。 清冷,皎洁,杀人于无形。 楚休的拳,如日。 霸道,炽热,焚尽一切敌。 日月,于此刻,同辉! 二人背部紧紧相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每一次发力时,那衣衫之下,肌肉瞬间的绷紧;每一次呼吸吐纳之间,胸膛轻微的起伏。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被迫的亲密。 谷口,万魔窟魔子血修罗那张邪异的俊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看穿了。 这对男女之间那种诡异的默契,那种一阴一阳,一静一动之间,完美互补的攻防姿态,才是他们最大的倚仗! “分!” 他猛地一挥白骨折扇,下达了命令:“结‘幽魂锁’,攻其中路!” 霎时间,剩下的七八名魔修,身形同时变得飘忽不定。 他们如同一缕缕黑烟,竟无视了那些横冲直撞的玄晶冰蚕,以一种极为诡异的阵型,绕到了楚休与洛琉璃的正面。 他们专门朝着楚休二人背脊相贴的结合之处,发动了骚扰性的攻击! 这一招,阴险至极! 他们攻势不求杀敌,只求将二人强行分开! 一旦二人背靠背的姿态被破,便会瞬间陷入各自为战,腹背受敌的死局! 果然,一道刁钻的魔气骨刺,自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绕过了楚休的正面防御,直刺洛琉璃那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 这一击,若是被击中,虽不至死,却也足以让她身形一滞,阵型顿破! 而此刻,洛琉璃正全神贯注于一剑斩杀三只从正面扑来的冰蚕,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已然闪避不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滚烫如火的大手,猛地,环住了她的腰。 楚休根本不给洛琉璃任何反应的机会,手臂猛一发力,以一种不容抗拒的霸道姿态,将她整个人强行带得旋身飞起! 他,竟然揽着她,于这方寸之地,于这万千杀机之中,强行旋身,共舞! 那一道致命的骨刺,贴着洛琉璃的衣角,险之又险地擦过。 而这个动作,也让他整个人,几乎是将洛琉璃那具冰清玉洁的仙躯,完完全全地,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洛琉璃的身体,再次,出现了长达一瞬的僵硬。 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紧紧地贴在了楚休那坚实而滚烫的胸膛之上。 隔着那薄薄的衣衫,她能清晰地,甚至可以说是震耳欲聋地,听到他那如同战鼓擂动般,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那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让她自己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而在这种肌肤相亲,几乎零距离的接触之中,二人功法之间那无形的交锋,也达到了顶点。 洛琉璃的【太阴仙体】,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那股沁入骨髓的阴寒之力。 这股力量,对楚休体内的《道心种魔大法》而言,却如同最上等的补品,让他感到无比的“舒适”,功法的运转速度,竟在暗中,自行加快了几分。 而楚休身上那旺盛到了极致的、充满了侵略性的阳刚血气,对洛琉璃而言,却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陌生的、让她心神不宁的……燥热。 那感觉,就仿佛一块温热的烙铁,被印在了万载玄冰之上。 冰,想要将铁冷却。 铁,却想将冰,融化。 楚休并未立刻放开她。 他依旧保持着这个将她半抱在怀中的保护姿态,嘴唇贴近她那已然染上一抹绯红的雪白耳廓,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下达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仙子,抱紧了。”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玩味的调侃: “你的身体太冷,正好,帮我……降降火。” 洛琉璃那握剑的玉手,猛地一紧。 她没有回应。 却在楚休松开手,二人重新恢复背靠背姿态之后,她出剑的速度,明显,比之前更快!也……更冷冽! 那漫天的剑光,仿佛都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恼羞成怒。 “杀!” 在二人这近乎恐怖的联手绞杀之下,场上的局势,开始呈现出一面倒的屠杀! 不过是短短一炷香的时间。 数十只刀枪不入的玄晶冰蚕,尽数化为了一地晶莹的碎块。 十几名诡计多端的万魔窟弟子,也尽数被轰杀至渣,魂飞魄散。 整个月心谷,再次恢复了宁静。 只剩下,谷口,那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的……万魔窟魔子,血修罗。 “废物!一群废物!” 他看着满地的残骸,气得浑身发抖。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二人联手,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战力! “下一个,就是你。” 楚休与洛琉璃,一左一右,缓缓地,朝着他逼近。 血修罗知道,今日,已无幸理。 他看着楚休,又看了一眼那白衣胜雪,不染纤尘的洛琉璃,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怨毒。 “噗!” 他猛地一口精血,喷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 “爆!” 只听他丹田之内,传来一声沉闷的爆响,他那张本就邪异的俊脸,瞬间变得狰狞无比,周身的气息,更是以一种自毁的方式,疯狂地暴涨! 他竟是强行引爆了自己的“魔婴”,要与二人,同归于尽! “哈哈哈……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他将自己毕生的修为,所有的生命精元,乃至那无尽的怨毒与不甘,尽数凝聚于掌心,化作了一颗人头大小,通体漆黑,不断散发着腐蚀万物的恐怖气息的……能量球! “瑶光的贱人!”他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恶毒的嘶吼。 “给本公子……陪葬吧!!!” 那颗凝聚了他一切的死亡能量球,化作一道黑色的流星,其目标,却并非看似威胁更大的楚休。 而是,直指,那刚刚为了清剿最后一只冰蚕,而发出了一记威力巨大的剑招,此刻正处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最为虚弱状态的…… 洛琉璃! 第35章 戏 血修罗毕生魔功所化之幽黑能量球,其速疾若流星曳尾,其势沉若九幽降罚。 更为阴毒者,乃是其中蕴含的神魂烙印,一旦锁定,便如附骨之疽,不死不休。 此刻的洛琉璃,体内太阴灵力运转正值潮落汐生之际,旧力刚去,新力未生。 面对这奔袭而来的灭顶之灾,她竟是避无可避,只能眼见那一点纯粹的死寂在琉璃般的瞳眸中急速放大。 光阴仿佛在这一刹那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万年玄冰的寒意,似乎也抵不过那能量球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绝望。 然,命数就是这么奇妙,玄之又玄,总在绝境处,衍化出一线生机。 就在那幽黑光球即将触及其护体清辉的前一息,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横亘于她与死亡之间。 并非瞬移,亦非遁法,而是纯粹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姿态,悍然踏入。 来者正是楚休。 他未曾祭出任何法宝,也未曾运转丝毫灵力构筑壁垒,只是张开双臂,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将那具微凉而柔软的仙躯,紧紧地、结实地圈入怀中。 他转过身,用自己那并不算多么宽阔,此刻却坚如山岳的后背,去迎接那足以销魂蚀骨的致命一击。 “轰——”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不似金铁交鸣,倒像是九天神锤擂在了蒙着万层牛皮的巨鼓之上。 那颗能量球在楚休的背上轰然炸开,狂暴的能量涟漪如怒涛般席卷四方,将周遭的万年玄冰都震出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洛琉璃整个人被他紧拥在怀,脸颊不由自主地紧贴在他滚烫如熔炉的胸膛之上。 隔着衣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如何透过他的血肉之躯传来剧烈的震动;能感受到他周身肌肉,在那一瞬间收缩到极致的僵硬。 这一切,都远不如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来得震撼。 咚,咚,咚。 仿佛不是心跳,而是大道之钟在耳畔轰鸣,敲碎了她二十余载古井无波的冰封道心。 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从上方缓缓滴落,溅在她那一尘不染的雪白衣领之上,晕开几点刺目惊心的红梅。 那红,比世间最艳丽的胭脂,更添一抹悲怆的凄美。 而在承受这至阴至邪攻击的刹那,楚休的内心,却是一片毫无波澜的澄澈。 “来了。” 他的神念之内,一个冷漠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这‘化血销魂咒’,果然是至阴至邪,内蕴一丝神魂本源。” “于他人是穿肠毒药,于我,却是淬炼道基之无上大药。” “阳极生阴,阴极生阳,我这‘阳-金-震’道途,正需此物来中和调济,方能达至圆满之境。” “《道心种魔大法》,给我吞!” 念头起时,他看似毫无防备,实则早已暗中放开了一丝肉身防御的罅隙,如饕餮巨口,精准地将那股诅咒之力中最精纯的本源部分,主动引入体内。 狂暴的阴邪能量如脱缰野马,在他经脉中肆虐冲撞,欲要吞噬他的生机与神魂。 然而,丹田深处,那枚紫金道基却骤然大放光明,一个更为霸道、更为古老的紫色漩涡悄然运转。 它仿佛等待猎物已久的深渊,将这股外来之力一口吞下,随即开始以一种玄奥难言的方式,进行着分解、熔炼、转化。 痛苦是真实的,那是一种仿佛要将神魂都撕裂的剧痛。 但在这剧痛的表象之下,却是道基正在被淬炼、变得愈发圆融无暇的真实。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豪赌,一场以伤换道的算计。 表象的终章,总要演得足够逼真。 楚休缓缓松开了圈着洛琉璃的手臂,身形微晃,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他艰难地转过头,望向怀中那张因震惊而失神的绝美仙颜,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一口混杂着丝丝黑气的滚烫逆血,从他嘴角溢出,随即身体一软,便要向前倒去。 冰山,终究是在这一刻,彻底崩裂了。 洛琉璃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出双手,将这个摇摇欲坠的身体扶住,让他顺势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她生平第一次,主动去拥抱一个男子,一个为她挡下必死一击的男子。 她低下头,看着昏迷在他怀中的楚休。 他衣衫破碎的后背已是血肉模糊,一道焦黑的咒印如邪花般绽放,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息便会断绝。 那张素来挂着玩味与不羁的脸庞,此刻却只剩下苍白。 她再抬眼,望向那满地散落的、晶莹剔透、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太阴玄晶,这些曾让她不惜一切也要得到的修行至宝,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身外之物,再是珍贵,又如何能比得上怀中这个男人的性命? 尘世如苦海,修行亦是渡舟。 舟为何物? 是法宝,是丹药,是这满地的玄晶。 可今日,她却恍惚觉得,或许,能为你舍身挡灾之人,才是那艘真正能载你渡过苦海的舟。 洛琉璃环顾四周,血腥气与能量余波尚未散尽,此地已成险境,绝非久留之地。 万魔窟之人虽尽数伏诛,但谁也无法保证,是否还会有其他被此地异动吸引而来的修士。 她看着怀中为救自己而陷入“濒死”的楚休,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挣扎与决然。 片刻之后,那丝挣扎化为坚定。 她小心翼翼地,将他不算沉重、却承载着万钧恩情的身体,缓缓背到自己那略显纤弱的香肩之上。 少女的脊梁,第一次,为一个男人而弯曲。 她放弃了立刻搜刮满地太阴玄晶的打算,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片璀璨,随即便辨明了一个方向,背负着这个让她道心大乱的男人,一步一步,消失在了冰谷的深处。 风雪依旧,只是来时孤身清冷,去时,背负温热。 第36章 玉…渡药 太阴幻境,万古寒寂。 洛琉璃背负着楚休,在那片银白得近乎惨烈的冰原上艰难穿行。 霜风如刀,刮过她纤尘不染的素白仙裙,却吹不散她心头那一缕前所未有的纷乱。 大道三千,所求为何? 是长生,是逍遥,抑或是……此刻肩上这份沉甸甸的恩情? 背上的身躯,比她想象中要沉重许多,那是一种属于尘世的、坚实的重量。 更为磨人的是,他身上那股阳刚而炽热的血气,正透过层层衣物,源源不绝地传递至她冰清玉洁的后背。 那温热,如一缕不该存于此世的异火,灼烧着她的肌肤,亦在炙烤着她那颗封存了二十余载的冰心。 这……就是男人的身体吗? 这让她感觉浑身都不自在,步履之间,竟有了一丝虚浮。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忽有水声潺潺,在这万籁俱寂的冰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循声而去,只见一道巨大的冰瀑自山崖垂落,宛如一道垂天冰帘,其后隐约可见一处深邃的洞口。 此地极为隐秘,太阴之力充沛,是个绝佳的藏身疗伤之所。 寻得此处,洛琉璃心中微松,背着楚休,身形化作一道白虹,穿过那冰瀑水帘,稳稳落入洞中。 洞内别有洞天,穹顶之上悬着无数冰棱,折射着外界惨白的光华,竟将洞府映照得宛如水晶龙宫。 中央处,有一汪清澈见底的寒潭,潭水静谧,不染纤尘,仿佛是融化了的月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精纯灵气。 她将楚休小心翼翼地平放在一处干燥的石台之上,动作轻柔得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而后,她伸出纤纤玉指,搭上楚休的脉门,将一缕精纯的太阴灵力探入其体内。 甫一探入,洛琉璃那清冷的容颜便不禁微微一变。 魔子血修罗那道歹毒的“化血销魂咒”,此刻已化作无数肉眼难见的黑色符文,如跗骨之蛆般附着在他的经脉之上,正贪婪地、持续地腐蚀着他的生机与魂魄。 若非他道基雄浑,兼有雷霆之力护体,此刻怕是早已化作一具枯骨。 救他,必须立刻救他!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刻这般强烈而决绝。 洛琉璃不再犹豫,自储物法宝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白玉小瓶。 瓶塞开启,一股清冽的异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洞府,连那万年玄冰似乎都因此而生出几分暖意。 她倒出一枚通体晶莹、内蕴一缕冰魄般流光的丹药,此乃瑶光圣地疗伤圣品——“冰心玉魄丹”。 其珍贵程度,便是她自己受了重创,也未必舍得轻易服用。 然,她此刻却无半分迟疑,将这枚丹药轻轻塞入楚休口中。 困境,也随之而来。 楚休双唇紧闭,牙关紧锁,似是陷入了最深沉的昏迷,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反应,自然也无吞咽的动作。 那枚珍贵的丹药,就这么静静地含在他的口中。 洛琉璃眉头微蹙,尝试着催动一缕柔和的灵力,试图将丹药在他口中化开。 灵力到处,丹药果然缓缓消融,化作一股蕴含着磅礴生命精气的琼浆玉液。 可未等她欣喜,那化开的药力,却顺着楚休的嘴角缓缓溢出,滴落在石台之上,氤氲成一团白雾,迅速消散。 药力,正在不断地流失! 每一滴溢出的药液,都仿佛滴在洛琉璃的心尖之上,让她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仙颜,第一次浮现出名为“焦急”的情绪。 该如何是好? 强行撬开他的牙关灌入,怕是会伤及他的口腔经络,反而不美。 眼见这枚价值连城的圣药即将浪费大半,洛琉璃的心,是彻底乱了。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宗门一部古老典籍中记载过的一种急救之法。 那是在修士神魂昏迷、无法自主行功吞咽之时,用以渡送灵丹的古法。 只是那个方法…… 洛琉璃的脸颊“唰”地一下,腾起两朵不正常的红晕,连那雪白的耳根都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绯色。 她二十余年所修持的道心,所坚守的清规,都在此刻发出了剧烈的抗议。 身为瑶光圣女,她冰清玉洁,不染凡尘,如何能……如何能行那般孟浪之事? 可当她的目光,再度落到楚休那苍白如纸的脸上,落到他背后那道为自己而留下的、狰狞可怖的伤口时,所有的挣扎与犹豫,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因我而伤,我亦当因他而舍。 这或许,也是一种道。 洛琉璃缓缓闭上了双目,那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颤动,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再睁开时,琉璃般的眼眸中,已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澄澈与坚定。 她将那枚“冰心玉魄丹”取回,檀口微张,将这枚冰凉的丹药含入了自己口中,用那柔软的香丁轻轻抵住。 而后,她俯下身,整个洞府的光华仿佛都汇聚在了她此刻的身上。 她伸出一只手,动作带着一丝生涩与颤抖,轻轻捏住了楚休的下巴,稍一用力,便将他紧闭的牙关分了开来。 紧接着,在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轰鸣之中,她缓缓地,将自己那两片宛如初春花瓣般柔软的玉唇,轻轻地,贴了上去。 冰与火的触感,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她小心翼翼地,将口中的丹药,连同自己的一缕蕴含着太阴本源的香津,一同渡入对方口中。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唇,是如何被对方那带着男子气息的唇瓣所包裹。 这个过程,明明不过短短数息,于她而言,却感觉比经历一场生死大战还要漫长,漫长到足以铭记一生。 当丹药顺利滑入其喉咙的刹那,洛琉璃如遭电击,猛地起身,甚至因动作过急而踉跄了一下。 她背对着楚休,不敢再看他一眼,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仿佛要燃烧起来。 洞中的寒潭,似乎也无法平息她此刻心中的惊涛骇浪。 她伸出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碰了一下自己依旧残留着异样触感的红唇,一时间,竟是怔住了。 第37章 仙子,要帮忙吗? “冰心玉魄丹”不愧为瑶光圣地的疗伤瑰宝。 其药力甫一入喉,便化作一股清凉而磅礴的生命精气,如春江解冻,瞬间流遍楚休四骸百骸。 那原本因硬撼魔子自爆而濒临破碎的经脉,在这股温润力量的抚慰下,开始缓缓地自行修复。 楚休那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的气息,也随之渐渐平稳、悠长起来。 洛琉璃见状,心中稍定,那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是松弛了半分。 然,当她的目光再度落于楚休后背那片狰狞的伤口之上时,刚刚放下的心,却又一次悬了起来。 那道由血修罗毕生魔功所化的“化血销魂咒”,虽在丹药之力下被遏制了扩散之势,却并未消散。 一团肉眼可见的、粘稠如墨的黑气,依旧如恶鬼般死死盘踞在伤口之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它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与意志,不断地腐蚀着新生的血肉,阻止着伤口的愈合,更如一道狰狞的烙印,宣示着魔道的阴毒与不休。 洛琉璃深知,此乃诅咒之力的根源,若不先将其彻底清洗净化,纵有再多灵丹妙药,也只是扬汤止沸,终是徒劳。 一念及此,她不再迟疑。 素手轻抬,捏了个引水诀,只见洞外冰瀑下最纯净的一股冰川雪水,便如一条受召的银龙,乖巧地穿过水帘,流入洞中,悬于半空。 她又催动一缕太阴灵力,以一种极为精妙的法门,将那刺骨的寒水缓缓加温,直至其温润如玉,热气氤氲。 做完这一切,她的目光,落在了楚休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被鲜血与尘土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衣物之上。 那衣衫,褴褛得不成样子,尤其是后背处,更是与那翻卷的血肉粘连在了一起,想要清洗伤口,便必须……将其尽数除去。 洛琉璃的动作,在这一刻,有了刹那的迟滞。 她二十余载的人生,如一幅素雅的雪景图,清冷,孤高,不染半点尘埃。 男女之防,于她而言,是刻印在道心深处的铁律,是身为瑶光圣女不可逾越的清规。 可眼前的男子,是为救她而身负此等重创。 恩与规,情与理,在她心中展开了一场无声的交战。 这迟疑,不过持续了短短数息。 最终,那双琉璃般的清眸中,所有的挣扎都化作了一抹坚定。 救人,本就是最大的道。 她缓缓蹲下身,伸出那双本该抚琴弄剑的纤纤玉手,动作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及的生涩与颤抖,轻轻捏住了楚休破碎的衣角。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洞府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将他上半身那早已与血肉粘连的衣物,一点一点地、小心翼翼地撕开、剥离。 这个过程,让她不得不将他上半身扶起,让他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自己怀中。 于是,楚休那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阳刚与力量感的上半身,就这般毫无遮掩地、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并非是凡俗武夫夸张的筋肉虬结,而是一种充满了爆发力与美感的流畅线条,仿佛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 古铜色的肌肤之上,还残留着之前战斗留下的淡淡伤痕,非但不显狰狞,反而更添了几分男子汉的狂野与不羁。 洛琉璃的呼吸,不自觉地,乱了一拍。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玉指翻飞间,以法术凝聚出一块由冰蚕丝织就的、雪白柔软的方巾。 她将方巾浸入温水,轻轻拧干,随即开始为楚休擦拭后背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个过程,让她不得不与他的身体,进行更大面积的亲密接触。 隔着薄薄的丝巾,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肤之上传来的、滚烫的温度;能感受到他肌肉坚实的纹理;甚至能感受到在他平稳呼吸间,那胸膛有力的起伏。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让她心绪不宁的奇异体验。 他的气息,阳刚而炽热,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她那颗古井无波的道心,再次泛起了阵阵涟漪,连带着她体内的太阴灵力,都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黑气被她用灵力从伤口中剥离、净化,当整片伤口都恢复了血肉本来的颜色时,洛琉璃自己也已是香汗微沁,鬓角的一缕青丝被汗水打湿,紧贴在她那光洁如玉的脸颊之上。 更为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在清洗的过程中,她自己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裙,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一些来自楚休身上的血污与秽气。 这对于有洁癖的她而言,简直比让她打一场生死大战还要难受。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洞穴中央那眼清澈见底的寒潭。 潭水静谧,灵气氤氲,仿佛是融化了的月光,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这段时日的奔波与激战,早已让她身心俱疲。 她看了一眼依旧在“昏迷”中、气息平稳的楚休,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那点点刺眼的污渍,心中那个念头,再也无法遏制。 一个极为大胆的决定,在她心中悄然形成。 她缓缓起身,走至寒潭边,背对着石台上的楚休,开始宽衣解带。 雪白的仙裙自香肩滑落,如一片流云坠地,露出了里面更为贴身的素色亵衣。 而后,亵衣亦缓缓褪去…… 那是一具怎样的完美玉躯?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 每一寸肌肤都仿佛是由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细腻、光洁,在洞中冰棱折射的光华下,泛着一层圣洁而诱人的朦胧光晕。 那背影的曲线,自秀气的颈项,到圆润的香肩,再到那不堪一握的纤腰,最后勾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宛若满月般圆满挺翘的弧度,隐没于水面之下。 而后,她缓缓地步入泉水中。 清凉且清澈见底的泉水,瞬间包裹了她。 那沁人心脾的舒爽感,让她这段时间以来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地、完全地放松了下来。 她舒服得,甚至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吟。 她十分享受地沐浴着,如一条美人鱼,在这片只属于她的澄澈世界里自在嬉戏,将所有的戒备、所有的纷乱,都暂时抛诸脑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忘情地掬起一捧水,洒向自己精致的锁骨,然后惬意地转身,准备靠在潭边小憩的瞬间—— 面前,传来一个平静得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声音。 “仙子,需要帮忙吗?” “呀——!” 洛琉璃整个人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发出一声短促而羞愤的惊叫,瞬间从泉水中一跃而起。 半空中,她心念急转,一件由法术幻化而成的、严严实实的白色长裙已然蔽体。 她落在潭边,一头湿漉漉的青丝还在滴着水,那张完美无瑕的仙颜之上,此刻已是布满了红霞,又羞又怒地死死盯着石台的方向。 石台之上,楚休不知何时,已然坐了起来。 他正平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欲,没有半分轻浮,甚至没有半分惊讶。 那表情,不像是在欣赏一具刚刚出浴的、足以让任何男人疯狂的动人女体,更像是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普普通通的物品。 这种极致的平静,这种视绝世春色如无物的淡然,比任何轻浮的言语,都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无措与慌乱。 她感觉自己用尽全力的一拳,却打在了虚无的空处。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楚休的目光,依旧是那般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再也寻常不过的事实。 “在你用嘴喂我吃药的时候。” 第38章 我们两清了 楚休此言,平淡如水,不带分毫戏谑,却如九天之上降下的混沌神雷,径直劈入洛琉璃那片澄澈如镜的识海,瞬间激起万丈狂澜。 轰—— 她的脑海,于这一刹那,彻底化作了一片茫茫的空白。 原来,她那般艰难的抉择,那般羞耻的行径,那般紊乱的心跳,乃至后来在泉水中涤荡自己从未示人的娇躯的每一寸光景…… 所有的一切,竟都毫无遮掩地,落在了此人“清醒”的感知之下。 她自以为是的拯救与隐秘,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尽在他人眼底的独角戏。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恼,混杂着被窥破心事的窘迫,如决堤的潮水,自心底最深处洶涌而上,瞬间便染红了她那雪白无瑕的仙颜,从脸颊一直蔓延至纤巧的耳根,乃至那修长优美的玉颈。 她那双握着剑的手,因极致的用力而微微颤抖,几乎要控制不住拔剑的冲动。 然,这股滔天的羞怒,却偏偏无法发作。 只因此人背后那道狰狞的伤口,是为她而受;他之所以会陷入昏迷,亦是因舍身相救。 这份恩情,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她的道心之上,让她所有的怒火,都化作了无力的沉默。 世间最难还的,从来不是灵石宝物,而是这玄之又玄的人情债。 楚休并未继续在这个足以让任何女子羞愤欲绝的话题上纠缠。 他仿佛没有看到洛琉璃那复杂到极致的神情,只是平静地站起身来,随意地活动了一下筋骨。 随着他的动作,那具充满了力量美感的躯体发出一连串噼啪作响的骨鸣,一股沛然的阳刚血气随之弥漫开来,冲淡了洞中的几分寒意。 而后,他一言不发,径直向着洞外走去。 他的背影,挺拔而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洛琉璃站在原地,贝齿紧咬着红唇,心中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她,此刻应当与此人划清界限,就此分道扬镳,回归自己那清冷孤高的仙途。 可她的双脚,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沉默无言,重返那片狼藉的月心谷。 此地依旧维持着大战之后的可怖景象。 玄晶冰蚕那破碎的冰晶残骸,与万魔窟魔修死不瞑目的尸首交错遍地,在惨白月华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阴森。 而在这些尸骸之间,无数大大小小的“太阴玄晶”散落在各处,如同被随意丢弃的星辰碎片,闪烁着清冷而诱人的幽光。 楚休的目光扫过全场,没有半分迟疑,更未曾与身后的洛琉璃有任何商量,径直便开始动手。 他此刻,不像一个寻宝的修士,倒更像一个最高效、最冷酷的矿工。 只见他身形如电,所过之处,无论是散落在地上的玄晶,还是深埋于矿脉浅层的晶簇,都被他以一种干净利落到近乎粗暴的方式,尽数收入自己的储物戒指之中。 整个过程,他依旧一言不发,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洛琉璃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着他将这片她们二人浴血奋战方才得到的宝地,毫不客气地搜刮着。 她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似是委屈,又似是茫然。 片刻之后,当楚休将整个山谷中大约八成的“太阴玄晶”都席卷一空后,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站在那片被搜刮得几乎寸草不生的土地上,神念在自己的储物戒指中一扫,随即从中取出了一块晶石。 那块晶石,足有婴儿头颅大小,通体剔透,内里仿佛蕴藏着一轮小小的、圆满的寒月,所散发出的太阴之力,比其他所有玄晶加起来的总和,还要精纯百倍。 此乃万晶之源,是为“玄晶之母”。 楚休掂了掂这块价值连城的至宝,然后便以一种极为随意的姿态,仿佛丢一块寻常石头一般,将其抛给了洛琉璃。 洛琉璃下意识地伸手,将那冰凉滑润的玄晶之母接入怀中。 那彻骨的寒意,让她纷乱的心绪为之一清。 她抬起头,琉璃般的眸子中带着一丝不解与困惑,轻声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休终于正眼看向她,眼神依旧平静,话语更是平淡得不带一丝情感。 “你救了我一次,这块,是你的报酬。” 报酬? 这两个字,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剑,瞬间刺穿了洛琉璃心中那层刚刚萌生出的、朦胧而柔软的情愫。 原来,她那舍弃颜面、打破底线的救治; 原来,她那份沉甸甸的恩情与愧疚; 原来,那所有让她心神不宁的亲密接触…… 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一场可以被量化的交易。 他用这块玄晶之母,将那份“救命之恩”,清清楚楚地定了价,明明白白地做了结。如此一来,彼此之间,便再也无甚人情可言。 何其……干净利落。 做完这一切,楚休再不多言,转身便要离去,潇洒得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着他那即将消失在迷雾中的背影,洛琉璃心中那根名为“不甘”的弦,被狠狠地拨动了。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唤道: “等等!我们……” “我们”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是朋友? 是战友? 还是……她无法定义。 已经走出数丈的楚休,身形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 一道比这万年玄冰更要冷上三分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们两清了。” “仙子,后会有期。” 话音落,人影动。 他几个起落,身形便彻底融入了幻境的迷雾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洛琉璃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片狼藉的空谷之中。 她低头,看着自己怀中那块冰冷刺骨的玄晶之母,忽然感觉自己的心,也像是被这块晶石给冻住了一块,麻木而冰冷。 可在那冰冷的核心深处,却又分明被楚休身上那股霸道的、灼热的气息,给狠狠地烫出了一个……永生永世,都无法磨灭的印记。 第39章 找到他,然后活下去 斗转星移,时序流易,在楚休于太阴幻境搅动风云之际,远在亿万里之外的天河圣地,亦是暗流潜涌,不得平静。 清浅峰,苏清浅的洞府之外,竹影婆娑,月华如洗。 自楚休被废离山,已有数月。 苏清浅虽凭借【天心剑意】之助,修为一日千里,已然臻至筑基后期之境,然其心境,却如一泓被投入石子的秋水,再难恢复往昔的澄澈。 那道挺拔而决绝的背影,已化作一缕心尘,蒙蔽了她那本该通明无垢的剑心,以至修行之中,时常滞涩。 这一日,一道青衫身影,联袂一缕温润如玉的春风,悄然行至洞府门前。 来者,正是如今权柄日盛的代圣子,陆长青。 他并未叩门,只是静立于外,声音透过禁制,温和地传入洞中: “清浅师妹,修行可还顺遂?” “师兄特为你寻来几瓶‘青灵丹’,此丹温养道基,最是平和,或可助你稳固心神。” 洞府之内,盘膝静坐的苏清浅缓缓睁开了双眸。 那双本该如朝阳般明媚的眸子,此刻却沉淀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清冷与疏离。 她心中暗道: “此人,越是表现得温文尔雅,便越是让我感觉,如同一条正缓缓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 “我那【天心剑意】所赋予的直觉,正不断地向我示警,他身上有一股让我极不舒服的、伪饰之下的不协调气息,仿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念及此,她起身,行至门前,却并未开启禁制,只是隔着石门,清冷地回应: “代圣子美意,清浅心领。” “只是我之一应修行用度,自有家父与执法堂调拨,不敢劳烦。” 陆长青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初,语重心含惋惜: “清浅师妹,楚休师兄误入歧途,堕身魔道,我亦痛心疾首。” “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宗门不能一日无主,你我更当为圣地未来戮力同心。” “这些‘青灵丹’你且收下,莫要因他而耽误了自身大道修行。” “不必。”苏清浅的回应,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如出鞘之剑,斩断了对方所有虚伪的关怀。 话音未落,洞府大门内层的隔音禁制便已轰然开启,彻底隔绝了内外。 门外,陆长青脸上的温润笑意,终于寸寸碎裂,化作了阴鸷的寒冰。 被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心中还念着那废物的女子如此折辱,让他心中的妒火与怒意,再也无法抑制。 自那日之后,一股无声的打压,便悄然笼罩了执法堂,尤其是苏家一脉。 陆长青利用代圣子之权,以“宗门资源优化调配”为名,暗中将原本应供给执法堂的丹药与灵石份额,削减了三成。 苏清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那颗侠义之心,让她再无法坐以待毙。 她不再将希望寄托于旁人,而是决定亲自去寻找真相。 她动用执法堂长老之女的身份,于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避开耳目,独自一人潜入了宗门那戒备森严的卷宗库。 在那积满了岁月尘埃的故纸堆中,她一页一页,重新审阅着当年楚休一案的所有记录,试图从那字里行间,寻觅出一丝被刻意掩盖的破绽。 就在圣地内部暗流愈发汹涌之际,一个更为狂暴的变数,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轰——” 雷鸣峰上,一道闭关了整整三年的石门轰然炸开。 一名身形魁梧如铁塔,浑身缠绕着紫色电弧的青年,肩扛一柄造型夸张的雷鸣战戟,大步踏出。 其人,正是与陆、苏二人同代的真传弟子,一个纯粹的战斗狂人——雷破! 筑基圆满! 他甫一出关,便化作一道紫色雷光,直冲圣地主峰。 于万众瞩目之下,将那柄雷鸣战戟重重往地上一顿,声如奔雷,点名道姓地发出挑战:“陆长青,滚出来与我一战!” 主峰之上,刚刚享受了片刻权柄滋味的陆长青,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他自知绝非这战斗疯子的对手,只能强压怒火,以一副顾全大局的姿态高声道: “雷师兄,同门之间,切磋可以,但如此杀气腾腾,实非正道所为。” “圣地之内,不应私斗。” “哈哈哈哈!”雷破闻言,仰天狂笑,声震四野,“我还以为代圣子是什么了不得的角色,原来,却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软蛋!” 说罢,他看也未看陆长青一眼,转身对着演武场上一块用以测试力量的、高达三丈的玄武岩测力石碑,随意地一拳轰出。 “砰!” 那块足以承受金丹真君之下全力一击的坚硬石碑,竟在他这看似随意的一拳之下,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随即轰然倒塌,化作一地碎石。 做完这一切,雷破将战戟重新扛上肩头,在无数弟子敬畏的目光中,扬长而去,只留下脸色由青转紫、颜面扫地、双拳紧握的陆长青。 年度的宗门大比,便在这样一种诡异的氛围中,如期而至。 为了重新树立自己那被雷破一拳轰碎的威信,陆长青授意心腹弟子李莽,在擂台之上,对一名与苏家素来交好的弟子林远下重手。 擂台之上,李莽招招狠辣,步步紧逼,已臻筑基后期的他,对上不过筑基中期的林远,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数招过后,林远已是浑身浴血,灵力溃散。 眼看李莽一记饱含阴损暗劲的黑虎掏心,即将印在林远丹田之上,欲要将其道基彻底废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叱,如凤鸣九天,骤然响起! “住手!” 一道红色倩影,快若惊鸿,无视所有规则,自观礼台上一跃而起,悍然落于擂台中央。 来者,正是苏清浅! 李莽一愣,随即狞笑道:“苏师姐,此乃宗门大比,你待如何?” 苏清浅没有回答。 回答他的,是剑! “铮——” 长剑出鞘,一道纯粹到了极致、煌煌如烈日的璀璨剑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演武场。 她竟是以自身【天心剑意】,毫无保留地催动了圣地至高剑诀《天河正阳剑诀》! 只一剑! 没有繁复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变化,只有最纯粹的、凝聚了她所有信念与愤怒的一剑。 那道剑光,仿佛破晓的第一缕晨曦,撕裂了所有的阴霾与阻碍。 李莽那引以为傲的护体罡气,在这道剑光面前,薄如蝉翼,瞬间被洞穿。 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锋锐,已然停在了自己的喉咙之前,只需再进一分,便可让他魂归九泉。 全场,死寂。 苏清浅手持长剑,看也未看瘫软在地的李莽,而是缓缓抬起头,那双明媚的凤目,此刻却如万载寒冰,环视全场。 她的声音,清冷而决绝,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的人,谁敢动?” 哗—— 短暂的死寂之后,全场轰然沸腾。 贵宾席上,陆长青那张儒雅的面具,再也挂不住了,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大比之后,苏清浅深知,自己与陆长青之间,已再无半分转圜的余地,彻底决裂。 是夜,月华如水。 执法堂内,她与父亲苏振山,彻夜长谈。 苏振山看着眼前这个已然长成、心意坚决的女儿,那张素来严肃如山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与更深沉的担忧。 他知道,这只羽翼丰满的雏凤,终究是要飞出天河这座囚笼了。 “去吧。”苏振山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 他将一枚古朴的、刻满了防御符文的玉佩,放入女儿手中。 “这是为父蕴养了百年的护身法宝‘山河印’,可挡元婴之下全力一击。” “此去山高路远,万事小心。” “循着后山那条废弃的采药道,可避开宗门大阵的探查。” 他顿了顿,看着女儿那与亡妻有七分相似的容颜,最终只化为一句嘱托: “找到他,然后……活下去。” 苏清浅眼含热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子时,月上中天。 一道矫健的红色身影,最后一次,深深地望了一眼那高耸入云、象征着宗门无上权威的通天峰。 随即,她毅然转身,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茫茫的云海之中。 她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找到楚休,无论他在何方,无论他……是正是魔。 第40章 故人重逢 云海浮沉,归途漫漫。 苏清浅一叶孤舟,自天河圣地那座看似光风霁月的樊笼中挣脱,遁入了茫茫的人世间。 她一路向南,收敛气息,隐匿行踪,于凡尘俗世中穿行。 见过那朱门酒肉臭,亦见过那路有冻死骨。 尘世如苦海,遭逢离乱,芸芸众生是越发难过了。 这番景象,让她那颗本就因离别而沉重的心,更添了几分对大道的迷茫。 然,迷茫归迷茫,前路,却始终清晰如一。 她唯一能想到的、有可能寻觅到楚休蛛丝马迹的地方,便只有那座位于圣地山脚,鱼龙混杂的云来镇。 以及镇中那座最为声名狼藉,却也消息最是灵通的情报中心——销魂楼。 数日之后,风尘仆仆的苏清浅,便已立于云来镇那熙熙攘攘的街口。 她头戴一顶宽大的竹编斗笠,轻纱垂落,遮掩了那足以引来无数狂蜂浪蝶的绝世容颜,只余一个线条优美的下颌,透着一丝生人勿近的冷冽。 她无视了周遭喧嚣的叫卖与污浊的空气,径直穿过人流,最终,在那座雕梁画栋、红粉气息冲天的“销魂楼”前,停下了脚步。 此地,于她这般正道魁首的圣女而言,本是此生绝不会踏足的污秽之地。 但为了寻他,便是龙潭虎穴,亦要闯上一闯。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霎时间,一股混杂着上等熏香与胭脂水粉的靡靡之音,便如无形的浪潮,扑面而来。 楼内轻歌曼舞,珠帘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或沉醉、或贪婪、或麻木的脸孔。 苏清浅的到来,如同一滴清水,落入了滚沸的油锅,瞬间便引起了周遭的骚动与注目。 尽管有斗笠遮掩,但她那挺拔如松、英姿飒爽的身姿,以及那份自小养成的、与此地格格不入的高华气质,都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根本无法隐藏。 二楼,一处挂着鲛人珠帘的雅间之内,一名身着火红纱裙的女子,正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之上,玉手轻摇着一杯盛着殷红酒液的琉璃盏。 她正是此地之主,司空魅。 当苏清浅踏入楼内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便已然落在了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上。 司空魅的眼光何其毒辣。 她甚至无需动用神识,仅凭对方那沉稳如山的步态,以及行走之间,那股虽已极力收敛、却依旧会无意识间逸散出的、凛冽如霜的剑气,便已判断出,来者,定是一位实力已臻化境的正道女修。 有趣。 司空魅的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她放下酒盏,莲步轻移,如一缕无骨的香风,自二楼翩然而下,悄无声息地,拦在了苏清浅的面前。 “这位……妹妹,面生得很呐。”司空魅的声音,娇媚入骨,仿佛带着无数个小钩子,能将人的魂儿都勾了去,“来我销魂楼,是想寻一夕之欢,还是,想买一宿清静?” 苏清浅并未抬头,只是隔着斗笠的轻纱,平静地开口,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我找人。” “哦?”司空魅故作惊讶地掩住红唇,“找男人的小姑娘,姐姐我见得多了。” “但像你这般,一身剑气还未曾收敛干净,便敢孤身闯入我这风月地的,倒是头一个。” “说吧,你想找他,又凭什么认为,姐姐我……会告诉你呢?” 苏清浅缓缓抬起头,轻纱之下,那双明媚的凤目之中,没有半分怯懦,只有一片坦荡与坚定。 “凭他值得。”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也凭,我可以付给你足够的情报费。” “值得?”司空魅闻言,竟是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胸前那惊心动魄的饱满更是随之起伏,荡开一圈圈惹人遐思的涟漪。 “小妹妹,这世间的男人,大多是些薄情寡义的负心之辈,可能值得你这般天之骄女,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来寻的,怕是……不多见呢。” 她话锋一转,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吐气如兰:“告诉我,你要找的,是不是一个……被天河圣地追杀的男人?” 苏清浅的心,猛地一跳。 看着她那瞬间绷紧的身体,司空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没有再继续为难这个看似清冷、实则执拗得可爱的“情敌”,而是慵懒地一摆手: “罢了,看在你还算有趣的份上。随我来吧。” 说罢,她便转身,扭动着那足以让任何男人都血脉贲张的纤腰,向着后堂行去。 苏清浅没有犹豫,立刻跟上。 司空魅并未将她带往任何密室,而是穿过后堂,自一处极为隐蔽的暗门而出,将她引到了一处位于云来镇之外、竹林掩映的清幽别院之前。 院外,溪水潺潺;院内,草木扶疏。 与那销魂楼的纸醉金迷,恍若两个世界。 “人,就在里面。” 司空魅停下脚步,回头深深地看了苏清浅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明,似有调侃,又似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羡慕。 “至于他见不见你,见了你之后,又会发生些什么,那便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她推开那扇虚掩的院门,便径自转身,袅袅娜娜地自行离去了。 苏清浅站在门口,一颗心,竟是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那只握着剑的手,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她推开院门,迈步而入。 院中的景象,简单而宁静。 她看到了,那个让她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身影。 楚休,正独自一人,安然地坐在院中的石桌旁。 他并未修行,也未曾警戒,只是低着头,用一块干净的白布,专注而认真地,擦拭着一柄横于膝上的、刀身狭长的黑色长刀。 那动作,温柔得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到来,他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缓缓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千言万语,万般思念,在这一刻,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楚休放下了手中的长刀,亦放下了所有的戒备与筹谋。 他缓缓站起身,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摘下斗笠,露出的那张因风尘仆仆而略显憔悴,却依旧明媚动人的脸。 苏清浅的眼眶,瞬间便红了。 她再也无法抑制那奔涌如潮的情感,几步上前,不管不顾地,直接扑入了他的怀中。 她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了他那坚实而温暖的胸膛之上,仿佛一艘漂泊了许久的孤舟,终于寻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呜……” 压抑了许久的委屈与思念,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低低的啜泣。 楚休伸出双臂,亦将她紧紧地、紧紧地环住。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那具娇躯,正因激动而轻微地起伏、颤抖。 无言的拥抱,胜过万语千言。 许久,许久之后,两人才缓缓分开。 苏清浅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将圣地之内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楚休。 从陆长青那令人作呕的虚伪嘴脸,到雷破那石破天惊的挑战;从宗门大比上那惊鸿一瞥的立威,到最后,父亲那饱含期望与担忧的嘱托。 楚休一直安静地听着,眼神中不见波澜,但那握着的手,却已然悄然攥紧。 待她说完,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许下什么惊世诺言,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温柔地拭去了她脸颊上,因奔波而沾染上的一道灰尘。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 “辛苦你了。”他说,“从今以后,你不用再一个人扛着了。” 苏-清浅含泪而笑,那笑容,灿若夏花。 “我不是一个人。” 她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第41章 卧榻夜话 夜阑人静,竹影摇窗。 云来镇外的别院卧室内,一豆烛火,于微风中摇曳生姿,将两道相依的身影,拉得悠长而温暖。 白日里的千般思念,万种波澜,此刻都已沉淀为一室安然的静谧,仿佛百川归海,终得安宁。 楚休与苏清浅并肩坐在床榻之畔,并未有何逾矩之举,只是这般静静地坐着,便胜过世间无数风月。 楚休摊开一张以兽皮硝制的舆图,图上山川河流、宗门城郭,皆标注得详尽无比。 他指尖划过地图,将自己离山之后的所有布局,向这位他唯一全然信任的女子,全盘托出。 “此地,云来镇,”他的手指点在地图一角,“地头蛇胡三,已为我所用。镇中三教九流、市井秩序,皆在其掌控之下,可为爪牙。” “此处,销魂楼,”他的指尖又移至那朱红色的标记,“合欢圣宗的产业,楼主司空魅,与我达成盟约。其情报网络遍布圣地周边千里,可为耳目。” “最后,是万宝楼,”他的手指最终落在一个金色的宝塔标记上,“楼主之女上官燕,许我便宜行事。” “北俱芦陆之内,但凡有万宝楼之处,其商贾渠道、奇珍异宝,皆可为我所调动。可为钱袋。” 爪牙、耳目、钱袋。 一个以他为核心,看似松散、实则环环相扣的联盟雏形,已然悄然形成。 他不再是那个被宗门追杀的孤家寡人,其羽翼,已在无人察觉的阴影之中,悄然丰满。 苏清浅安静地聆听着。 她那双明媚的凤目之中,没有惊诧,只有与有荣焉的骄傲与发自内心的安宁。 她很自然地伸出素手,为楚休整理着因方才的拥抱而有些凌乱的衣领,指尖轻柔,动作娴熟,仿佛是在做一件已经重复了千百次的、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那份专注与温柔,是对他所有谋划与艰辛的,最无声、却也最动人的肯定。 楚休的话音微微一顿,顺势握住了她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将其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轻轻放在膝上。 她的手微凉,而他的掌心,却是滚烫的。 “你看。” 在分析完现有的优势之后,楚休话锋一转,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指出了当前这个联盟雏形中,最致命、也最根本的问题。 “我们现在,有人,有情报,亦有钱。” “但我们独独缺了一样东西,一样最为关键的东西——丹药。” 苏清浅闻言,秀眉微蹙,下意识地说道:“丹药?我们可以去万宝楼买。以上官燕许你的权限,想来不成问题。” “买?”楚休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智珠之光。 “清浅,你要知道,你如今已是筑基后期,境界尚需巩固,日后冲击金丹,更需海量的灵丹为辅。” “胡三和他麾下那些人,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角色,但若要他们办事得力,淬炼体魄、提升修为的丹药,亦不可或缺。” “况且,我日后若要招募更多可用之人,建立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那所需的丹药,便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看着苏清浅,声音沉静而有力: “靠买,不仅会如无底洞般,迅速掏空我们的家底;更重要的,是会彻底暴露我们的需求与规模,于茫茫人海中,引来无数不必要的窥探与麻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个能消耗如此海量丹药的神秘组织,你以为,那些名门大派,会坐视不理吗?” 一席话,让苏清浅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这已非简单的修行问题,而是关乎一个势力能否生存壮大的根基所在。 楚休的视线,重新投向那张舆图,越过山川与城池,最终,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那片他既熟悉又憎恶的、代表着天河圣地的区域之上。 更准确的说,是点在了圣地主峰旁,一座标注着“丹堂”的建筑之上。 “所以,”他缓缓开口,语调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不能当买家。我们得……控制源头。”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兽皮地图,看到了那个终日与丹炉草药为伴的孤僻身影。 “天河圣地丹堂之主,药无心。” “此人,是个纯粹到极致的丹痴,其毕生所求,唯有丹道。” “于宗门权斗、世俗纷争,皆毫无半分兴趣。” “他,便是我整个计划之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苏清浅冰雪聪明,瞬间便明白了楚休的宏大意图,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疑虑。 “你的意思是,将他……为我们所用?” 她摇了摇头,说出了最现实的阻碍。 “可是,药无心乃是金丹初期的真君,更是圣地丹堂首座,地位尊崇无比。” “以我们二人如今的实力,怕是连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又何谈……控制他?” “不错,”楚休赞许地点了点头,“所以,不能用强,只能智取。”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猎人看待猎物般的自信光芒。 “我要的,从来不是控制他的人。” “欲控其人,不如控其心。” “似药无心这般为丹道而痴狂之人,其心,便在他的丹道之上。” “我要的,是拿出一样东西,一样能让他那古井无波的丹心,掀起滔天巨浪的诱饵。” “只要这诱饵足够独特,足够让他无法拒绝,届时,无需我们去找他,他自己,便会想尽一切办法,送上门来。” 话音落,楚休不再多言,只是翻手自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枚通体温润的空白玉简,以及一柄细若发丝的篆刻小刀。 他已经想好了,那个在这方世界之中,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诱饵”。 现在要做的,便是通过司空魅那张无孔不入的情报网,去寻觅一个合适的“鱼塘”。 一个能让药无心这条对丹道有着极致渴求的“大鱼”,在最不经意之间,看到这枚足以让他疯狂的诱饵,并最终……主动上钩。 第42章 情报的代价 竹院深静,月色溶溶。 送别了虽有不舍、却终究被劝服暂回密室修行的苏清浅,楚休独自一人立于庭院之中,任由那清冷的月华,将他的身影浸染。 他识海之内,那张以天河圣地为中心的舆图,正缓缓铺开。 而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名字——药无心。 欲要引动此人,便需投下足以令其丹心狂震的绝世之饵。 思虑再三,楚休最终锁定了一味只存在于上古典籍中的传说灵药——“龙血藤”。 此藤,传闻乃是真龙喋血之地,受龙血浸染而生。 其内蕴含一丝稀薄的真龙精华,若能入药,足以让任何丹药的品阶凭空拔高一筹,更能让丹师在炼制之时,窥得一丝上古丹道之妙。 对于药无心这等丹痴而言,此物之诱惑,不啻于凡夫俗子眼中的无上仙缘。 然,谋事在人,成事,却需天时、地利、人和。 如今,楚休便面临着两个最关键的要素: 其一,关于“龙血藤”下落的精准情报。 此物早已在世间绝迹百年,任何一丝风声,都掌握在最顶尖的势力手中。 其二,便是足以在拍卖会上,压倒一切潜在竞争者的雄厚资金。 这两件事,都如命运的丝线,精准地指向了他身边那两位身份特殊的女性盟友。 是夜,楚休的身影,便如一道融入黑暗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再度来到了那座灯火通明、靡音不绝的销魂楼。 他径直穿过那片醉生梦死的销金窟,于无人察觉之间,登临顶楼。 此处,是专属于楼主司空魅的私人禁地,寻常恩客,便是散尽千金,也难窥一角。 推开那扇以紫檀雕刻而成的虚掩房门,一股混杂着幽兰异香与温热水汽的暖流,便扑面而来。 只见房内最深处,那座以整块暖玉开凿而成的巨大浴池之中,水汽氤氲,水面之上,更是飘散着层层叠叠、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 一道曼妙无双的倩影,正慵懒地斜倚在池边。 她那凝脂般的玉体,在浮动的花瓣与朦胧的水汽之间若隐若现,更添几分引人遐思的神秘。 水面之上,只露出她那雪白圆润的香肩,以及那线条优美、宛如蝶翼的精致锁骨。 水珠顺着她光洁的肌肤缓缓滑落,最终没入那片被水面遮掩的、深不可测的风景之中。 似是听闻到脚步声,她缓缓睁开那双媚眼如丝的桃花眸,红唇轻启,声音娇媚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我的小男人,这么晚来寻姐姐,莫不是……终于想通了,准备与我共参那阴阳和合、极乐无穷的大道了么?” 楚休的脚步,不疾不徐,在那氤氲的水汽中,行至池边。 他并未被眼前这活色生香的景象所动,眼神依旧清明。 “大道可以慢慢参,”他平静地回应,“但眼下,有一笔关乎你我未来的大生意,需要楼主你那无孔不入的情报。” “咯咯咯……” 司空魅闻言,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娇笑,笑声中带着一丝慵懒的挑衅。 “我的情报,可从来都不便宜。” “小男人,你预备拿什么来换呢?” 说着,她缓缓地,自那飘满花瓣的水中,伸出一条白皙如雪藕般的修长手臂,那青葱般的玉指,朝着楚休,轻轻勾了一勾。 “过来,”她的声音,压得更低,更具魅惑,“帮姐姐我,捏一捏肩膀。” “若是捏得舒服了,我说不定……会忽然想起来一些,对你很有用的东西。” 这番姿态,这番言语,足以让世间九成九的男子,都化身为扑火的飞蛾。 然,楚休却只是静立原地,不为所动。 他拿起池边玉案上那壶早已温好的葡萄美酒,自顾自地为自己斟满一杯,随即,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淡淡地看着池中那颠倒众生的尤物。 “药无心,关乎我后续的所有布局。” “这个局若是成了,你合欢圣宗能从中得到的好处,远比我给你捏一次肩膀,要多得多。”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烟火气,却字字诛心。 “你确定,要为了这点无伤大雅的小情趣,耽误我们共同的大事么?” “还是说,在楼主眼中,我楚休的布局,便只值一次……捏肩的价钱?” 池中,司空魅那双媚眼中的笑意,微微一凝。 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难缠,还要……有趣。 他总能精准地看穿她所有魅术与挑逗的表象,直击其后那份属于生意人的利益核心。 与这种男人博弈,虽少了些风月情趣,却更多了几分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 “真没意思。”她故作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那慵懒的身姿,缓缓坐直了些许。 随着她的动作,水面荡开更为剧烈的波澜,那水下的风光,愈发引人入胜。 她不再继续挑逗,玉手于水中一探,竟是取出了一枚被特殊禁制包裹、丝毫不沾水汽的玉简,随手抛给了楚休。 “拿着吧。”她懒洋洋地说道,“三天之后,于此地三百里外的黑石城,会有一场不记名的地下拍卖会。” “据可靠消息,届时,会有这世间最后一株有记载的‘龙血藤’现世。” “不过,姐姐可要提醒你,想要它的人,可着实不少,其中不乏金丹真君的影子。” “凭你现在那点家底,怕是……不够看呢。” 楚休接过玉简,神识一扫,确认情报无误之后,便干脆利落地将其收入储物戒指。 “多谢。” 他道了句谢,随即呷尽杯中美酒,竟是再无片刻停留,转身便向外走去,只留下一个决绝而潇洒的背影。 他此行的第一个目标,已经达成。 而下一个目标——那座富可敌国的万宝楼,以及那位被他“捉弄”过、此刻怕是正对他恨得牙痒痒的傲娇大小姐,上官燕。 第43章 三人之局 夜色如墨,星子寥寥。 楚休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了云来镇那座巍峨如塔的万宝楼前。 只是这一次,他未曾遮掩,亦未曾低调,而是径直亮出了那枚宝真人亲赠的、代表着最高权限的紫金令牌。 令牌到处,畅通无阻。 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已被恭恭敬敬地,请入了顶楼那间专属于楼主之女的雅室之中。 室内的陈设,一如其主人的性情,华贵之中,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上官燕正端坐于主位之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晶莹的玉如意。 她今日穿了一身裁剪得体的银白色劲装,愈发将她那双笔直修长的玉腿与挺翘的丰臀勾勒得淋漓尽致,整个人如一柄出了鞘的、锋锐而华丽的宝剑。 当她看到施施然走进来的楚休,那张美艳的俏脸上,神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凤目之中,有恼怒,有警惕,亦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那日矮几之上,玉腿横陈的羞耻一幕,依旧是她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你来做什么?”她率先开口,声音清冷,试图以气势占据上风,“如果是为了那‘太阴玄晶’的分成,现在,还没到时候。” 楚休浑不在意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自顾自地寻了个位置坐下。 他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分成之事,不急。” “我今日来,是想找上官大小姐你……谈一笔投资。” “投资?”上官燕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万宝楼,何曾需要外人来……” “我需要一大笔灵石。” 楚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事成之后,所得利润,你我三七分。” “你七,我三。” 这般优渥到近乎屈辱的条件,反倒让上官燕愣住了。 她蹙起好看的眉头,审视着眼前这个男人,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算计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邃的平静。 “你……” “我要买的东西,名为‘龙血藤’。”楚休并未让她有过多思索的时间。 他直接抛出了自己的底牌,以及那份足以撬动任何人心弦的诱饵。 “而买下此物,是为了钓一个人——天河圣地丹堂之主,金丹真君,药无心。” 他看着上官燕那瞬间变化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不紧不慢地,祭出了自己的激将之法: “怎么,堂堂万宝楼的大小姐,未来北俱芦陆的商界女皇,连这点以小博大的魄力都没有?” “还是说……你上次,被我那个‘玩笑’,给彻底吓到了,如今,连与我面对面谈生意的胆子,都一并丢了?” “你!” “不敢”这两个字,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精准无比地,狠狠刺中了上官燕内心最骄傲、也最脆弱的那个痛点。 她可以容忍失败,可以容忍损失,但绝不能容忍自己,在一个男人面前,尤其是在这个让她又恨又好奇的男人面前,表现出丝毫的“不敢”! “好!”她猛地一拍桌案,那饱满的胸脯因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这笔投资,我做了!你需要多少灵石,现在就可以给你调拨!” 那份属于商界女枭雄的果决与霸气,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 至于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是出于商业的冷静判断,又有多少,是源于不愿服输的女儿家意气,怕是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三日之后,黑石城。 这座以混乱与交易闻名的法外之城,其最深处的地下拍卖会,依旧是那般阴暗而压抑。 每一位到场的宾客,都以黑袍或面具遮掩身份,气息晦涩而强大。 然,今日,于那最高规格的二楼贵宾包厢之内,却出现了一副让所有知晓内情之人,都议论纷纷、惊疑不定的奇特景象。 只见那包厢正中主位之上,楚休一袭黑衣,神情淡然,居中而坐。 他的左手边,销魂楼主司空魅则如一株熟透了的水蜜桃,半倚半靠在宽大的座椅之中。 她今日换上了一袭极为大胆的暗紫色开叉长裙,那惊心动魄的雪白长腿于裙摆间若隐若现,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足以让道心不坚者当场沉沦的、媚骨天成的妖娆气息。 而在他的右手边,万宝楼的大小姐上官燕,则是一身银白,正襟危坐,神情冷艳如冰山雪莲。 她自始至终未曾看身旁的二人一眼,那份与生俱来的高傲与贵气,与司空魅的妖媚,形成了泾渭分明、却又诡异和谐的强烈对比。 一魔一商,一媚一傲,两朵风格迥异的绝世名花,竟是心甘情愿地,拱卫着中间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男人。 这一幕,若是传扬出去,足以震动方圆十万里的所有势力。 “咚——” 随着一声锣响,拍卖会正式开始。 当那株被盛放在玉盒之中,通体赤红如血,隐有龙形虚影缠绕的“龙血藤”被呈上之时,场内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 “药王谷,出价五万下品灵石!”一个苍老而势在必得的声音,自另一间贵宾包厢响起。 楚休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更未曾开口。 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随即,给了左手边的司空魅一个眼神。 司空魅会意,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那完美的曲线被拉伸得愈发惊人,她用那娇媚入骨的声音,懒洋洋地报价:“八万。” 药王谷的长老明显一窒,沉声道:“这位道友,此物乃我药王谷志在必得之物,还望……” “哎呀,”司空魅娇笑着打断了他,“这位长老,买卖嘛,自然是价高者得。” “不过呢,近来我合欢宗名下,倒是有几桩关于药材的生意,总觉得……有些不太顺心呢。” 此言一出,药王谷的包厢内,瞬间沉默。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合欢宗虽非名门正派,但其于暗处的手段,足以让任何一个正道宗门都感到焦头烂额。 就在那长老犹豫之际,楚休又将目光,投向了右侧的上官燕。 上官燕冷哼一声,似乎极为不屑司空魅的手段。 她直接以一种冰冷而不容置喙的语调开口:“十万。” “另外,奉劝药王谷一句,此物,乃我万宝楼看中的一笔‘投资’。” “若有谁想与我万宝楼为敌,尽可继续加价。” 万宝楼! 投资!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如果说合欢宗的威胁还是暗箭,那万宝楼的表态,便是泰山压顶。 与万宝楼为敌,便意味着日后所有的丹药售卖、资源采购渠道,都可能被彻底切断。 这个后果,便是药王谷,也绝难承受。 最终,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之中,药王谷的长老,只能发出一声不甘的冷哼,彻底放弃了竞价。 至宝“龙血藤”,就这般,被楚休以一个远低于市场预期的价格,轻松写意地,收入囊中。 包厢之内,楚休取出那盛放着龙血藤的玉盒,于指尖轻轻把玩着。他知道,那枚足以让丹痴疯狂的鱼饵,已经备好。 接下来,便只需静静等待,等待那位自以为是猎人的丹道真君,自己循着这诱人的腥味,找上门来,心甘情愿地,跃入他精心布置的……鱼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