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居然是漫画男主》 第1章 第 1 章 额角的血滑进眼睛里,世界被染成一片模糊的猩红。 祝淮之单膝跪在废弃工厂冰冷的水泥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身后,那精心构筑、足以以假乱真的幻境,正如同被敲碎的玻璃般,哗啦啦地寸寸崩裂、消散,露出原本空旷破败的厂房真容。 异能彻底耗尽了。 最后一丝力量从他体内抽离,带来一阵阵虚弱的眩晕。 比起被抽空的异能,是心底蔓延开的冷意。 整整四个小时,祝淮之想起队友们撤离时那闪烁回避的眼神,那声称“去呼叫支援”却一去不返的背影……喉咙里溢出了讽刺至极的笑声,背叛的滋味,原来如此刺骨。 居然真的是死在这里吗? “啧,小子,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倒不少。” 脸上带疤的绑匪头子狞笑着,一步步逼近,活动着手腕,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为了抓你,折了我好几个兄弟。”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缠绕上祝淮之的脖颈。 他试图起身躲避,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绑匪头子眼中凶光一闪,硕大的拳头裹挟着恶风,朝着他的面门狠狠砸下。 “乖乖受死吧!” 砰——! 一道蓝紫色的电光如同撕裂夜幕的疾雷,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闯入,来人一脚侧踹,精准无比地踹在绑匪头子身上。 “呃啊——!”绑匪头子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水泥柱上。 电光微敛,来人的身影凝实。 青年只穿着简单的黑色作战服,袖子粗暴地撸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背对着祝淮之,看不清表情,但周身噼啪作响、暴躁跳跃的细碎电火花,以及空气中弥漫开的那股如同暴雨将至前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低气压,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他极度不妙的心情。 他没看那个被踹飞的绑匪,而是直接转过头,视线牢牢锁定了瘫坐在地、狼狈不堪的祝淮之。 那张俊美却总是冷若冰霜的脸,此刻黑到了极点。 眉头紧紧拧着,浅色的眸子里满是冷意。 “……” 祝淮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江时越? 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来这里? 江时越没说话,只是用眼睛上下扫视着他,从他额角的伤,到沾满灰尘和血迹的作战服,每一处狼狈都被那锐利的目光仔细刮过。 他扯了下唇角,胸口因为刚才剧烈的运动微微起伏。 好几秒,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火药味: “你是白痴吗?” “……”祝淮之被他骂得一懵。 还是老样子,脸色臭的要死,说话也难听。 “怎么敢一个人留在这里的?你觉得自己很行是不是?”江时越的视线扫过他还在渗血的额角,脸色更难看了,“你的那些‘好队友’呢?扔下你跑了?” 祝淮之心口一刺,哑口无言。 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浑身是伤的样子,江时越似乎还想再骂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怒火。 “妈的,什么人?!” “干掉他!” 剩余的绑匪们从惊骇中回过神,叫嚣着冲了上来。 江时越动了。 他的身影再次化作一道人形闪电,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残影。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原始、最粗暴的拳脚,但每一击都裹挟着恐怖的力道。 他简直不像是在打架,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单方面的发泄。 “哎哟喂,我说老大,收着点收着点!再打真出人命了!”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般,从横梁上悄无声息地滑落,轻巧地落在江时越身边。 是沈荆泽。 他穿着一身利于隐蔽的深灰色作战服,脸上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江时越理都没理他,周身电光暴躁地闪烁起来,目光扫向那些挣扎着想爬起来的绑匪,显然还想继续“补刀”。 “诶诶诶!老大!冷静!冷静点!”沈荆泽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步,几乎是用抱的姿势从后面拦住了江时越的腰——虽然他知道根本拦不住动用全力的江时越,但姿态得做足,“剩下的交给我!保证处理得干干净净!您老消消气,去看看咱们救下来的小可怜儿行不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祝淮之的方向努了努嘴,冲祝淮之飞快地眨了眨眼:看,我们家老大为你发多大火。 江时越被他拦着,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周身的电光才不甘不愿地缓缓收敛。 他狠狠瞪了沈荆泽一眼,但终究没再动作,只是烦躁地甩开沈荆泽的手。 沈荆泽松了口气,转身面对那些残余的绑匪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冰冷而危险。 他脚下影子如同活物般蠕动、延伸。 “好了,杂鱼们,”他歪了歪头,指间不知何时多了几枚薄如柳叶的暗器,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光,“陪你们沈哥玩玩?保证比被电成焦炭‘舒服’那么一点点。”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骤然模糊,仿佛融入了自身的影子之中,下一刻,惨叫声在厂房各处阴影角落里接连响起,效率高得惊人。 这边,江时越已经蹲在了祝淮之面前。 无视了身后传来的、被沈荆泽“料理”的绑匪们的闷哼,他伸手,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鲁地擦过祝淮之额角的血迹。 检查完,他臭着脸,脱下自己的黑色外套,扔到祝淮之头上,盖住了他呆滞的视线和一脸的狼狈。 “还能不能走?” 依旧是那副硬邦邦、不耐烦的语气。 “队、队长!呕……沈哥!我来了!” 一个略显急促、带着点少年清亮嗓音的声音从厂房门口传来。 只见一个身影哒哒哒地跑了进来。 来人看起来年纪极小,大概只有十几岁的样子,头发柔软,脸颊还带着点未褪的婴儿肥,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长得特别可爱,正是江时越队伍里年纪最小、却已是顶尖治疗系异能者的桑亚。 他显然是跑过来的,气息有些不稳,小脸泛红。 一进来,目光很快锁定在江时越和被他挡在身后的、坐在地上的祝淮之身上。 桑亚立刻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到两人身边,无视了江时越那身还没完全散去的低气压,直接蹲到了祝淮之面前,仰起小脸,表情是百分百的专注和担忧。 “你就是祝淮之哥哥吗?队长接到消息说你有危险,我们立刻就赶来了!”他语速很快,一边说,一边已经抬手检查,“你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他那双白皙小巧的手上泛起了柔和纯净的白色光芒,带着令人舒心的生命力。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悬在祝淮之流血的额角上方,白光如同温暖的流水般渗透进去,伤口处的疼痛立刻减缓,血迹也开始肉眼可见地凝固、消退。 祝淮之还处在被死对头所救、又被劈头盖脸扔了外套的懵圈状态,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长得像精致娃娃一样的少年一脸认真地给自己治疗,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桑亚一边治疗,一边还小声地、像个小大人似的念叨:“还好还好,都是皮外伤,有点轻微脑震荡,异能透支严重……嗯,骨头没事……” 他抬起头,对着祝淮之露出一个软乎乎、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没事的,祝淮之哥哥,我的治疗很快的,你马上就不会那么疼了。” 这时,他已经处理完额角的伤,目光下移,注意到祝淮之手臂和身上的其他擦伤和淤青,小手也跟着移过去,白光持续闪耀。 江时越依旧蹲在旁边,眉头还是皱着,但看着桑亚熟练的治疗,周身那股要杀人的戾气不知不觉消散了不少。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桑亚的动作,以及……祝淮之在柔和白光下渐渐恢复血色的脸。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从容、带着独特韵律的高跟鞋叩击声,从厂房门口由远及近地传来。 “哒、哒、哒。” 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在这片刚刚经历完暴力清扫的废墟中,显得格外突兀又莫名和谐。 几人循声望去。 逆着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缓缓步入。 夏晴昼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暗红色作战服,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脚上一双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黑色细高跟短靴,鞋跟敲击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手里没拿任何武器,只是随意地撩了一下肩头微卷的长发,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满地狼藉和呻吟的绑匪,最终落在那小小的治疗圈上。 “哟,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嘛。”她红唇微勾,嗓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像陈年的酒,“小桑亚,需要帮忙吗?” 桑亚抬起头,甜甜地喊了一声:“夏姐姐!不用啦,祝淮之哥哥的伤我马上就好!” 夏晴昼微微颔首,迈着长腿走近。 她甚至没多看那些绑匪一眼,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视线在祝淮之身上停留一瞬,带着几分审视,但并无恶意,随后便落回到江时越身上,唇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 “队长啊,”她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带着只有内部人员才懂的调侃,“之前怎么没见你出任务这么快。” 江时越眼皮都没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算是回应。 夏晴昼也不在意,目光转向旁边看热闹的沈荆泽:“小沈子,现场清理得怎么样?别留下什么尾巴,看着碍眼。” 沈荆泽做了个夸张的“遵命”手势:“报告夏姐!保证干干净净。” 他说着,脚下影子再次蠕动,将最后两个瘫在地上的绑匪利落地拖到角落捆好。 夏晴昼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正在接受治疗的祝淮之。 她抱臂而立,高跟鞋尖轻轻点地。 “啧,瞧瞧这可怜的,被自己人坑得不轻吧?”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走心的同情,但更多的是对叛徒的不屑,“不过放心,既然是我们队长亲自救回来的,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姐姐我别的不敢说,放火烧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最在行了。” (论坛彩蛋) 【主题帖】报!!江哥为爱化身人形暴龙! 1L 楼主 啊啊啊亲眼所见!废弃工厂区那边,江哥为了救那个死对头的祝淮之,飙车二十五分钟赶到,一脚就把那个通缉犯头子踹飞了十几米 2L 卧槽?!真的假的?江时越和祝淮之不是王不见王吗? 3L 楼上一看就不懂!江哥那阵仗,哪是突发奇想救人,分明是救老婆!那杀气,我隔老远腿都软了! 4L 在现场补充!沈荆泽拦着江哥别打死人,夏姐踩着高跟鞋压阵,小桑亚紧急治疗,整个一全员出动护嫂子现场 5L 磕死了磕死了!纯爱这标签谁打的? 6L 所以祝淮之之前那个垃圾队伍是把他卖了吗?干得漂亮!不然江哥哪有机会英雄救美(?) 7L 祝淮之现在是不是能被江哥捡回队里了?我已经开始期待他们以后的队内日常了 第2章 第 2 章 一只手悬在半空,骨节分明,带着常年训练留下的薄茧,刚刚还缠绕着足以将人击穿的电光,此刻却稳定地停在那里。 祝淮之看着这只手,额角被桑亚治愈的地方还残留着温润的暖意,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再疼痛,但精神和异能的透支依旧让他浑身发软,思绪像是陷在粘稠的泥沼里。 江时越…… 那个永远用冰冷又傲慢的家伙,此刻竟然在向他伸手。 是嘲讽吗?看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连站起来都需要人扶? 可那双浅色的眼睛里,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却找不到丝毫戏谑。 桑亚的大眼睛里满是赞同:“拉着队长的手起来会省力很多哦,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 祝淮之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抬起有些发颤的手,轻轻放入了江时越的掌心。 那只手比他想象中要温暖得多,干燥而有力。 在他手指触碰到的瞬间,江时越便收拢手掌,稳稳地握住了他,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轻易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然而,精神和异能的透支远比他自己估计的要糟糕。 强行站立的动作仿佛抽空了他最后一丝力气,眼前的世界猛地一黑,像是骤然断电的屏幕,耳畔也响起尖锐的嗡鸣。 双腿软得完全不受控制,祝淮之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脱力地向前踉跄栽去,直直撞向近在咫尺的江时越。 “!” 预想中冰冷地面的撞击并未到来,也没有被嫌弃地推开。 一只有力的手臂更快地环住了他的腰,将他下坠的趋势猛地勒住。 天旋地转间,他整个人几乎被半抱在江时越怀里,额头无力地抵住了对方坚实温热的肩膀。 鼻尖瞬间被那股如同雨后闪电掠过空气般的清爽气息包围,强势地驱散了周遭的血腥与尘埃。 “……!”祝淮之想挣扎,想道歉,想立刻离开这过于亲密的窘境,但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一直绷紧的意识在这一刻突然断掉,陷入了黑暗。 “喂!”江时越的声音似乎比刚才绷紧了些,扶在他腰侧的手臂肌肉坚硬如铁,支撑着他全部重量。 “哎呀!”桑亚惊呼一声,小跑过来,小手再次泛起白光,焦急地按在祝淮之的背上,“队长,是精神力和异能双重透支引起的休克前兆,必须立刻深度休息。” 沈荆泽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凑近看了看祝淮之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啧,精神力和异能透支双重透支的感觉可不好受。” 江时越低头看着怀里轻的像羽毛的人。 祝淮之双眼紧闭,长睫脆弱地颤抖着,呼吸微弱而急促,之前那点强撑出来的镇定和别扭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全然的脆弱。 他抿紧了薄唇,眉头皱得更深。 “逞能。” 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臂穿过祝淮之的膝弯,稍一用力,便将人彻底打横抱了起来。祝淮之的身量不矮,但此刻在江时越怀里,却显得异常轻巧和易碎。 “桑亚,跟上。”江时越丢下一句话,抱着祝淮之,转身就朝着厂房外走去。 “来啦!”桑亚赶紧小跑着跟上。 沈荆泽看着自家队长抱着人离开的挺拔背影,摸了摸下巴,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啧啧称奇:“公主抱啊……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他优哉游哉地跟上,顺手掏出通讯器,开始联系后勤部门处理现场绑匪的移交事宜。 厂房外,天光已然大亮。 江时越抱着昏迷的祝淮之,走向停在隐蔽处的越野车。 阳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和怀中人安静脆弱的轮廓。 夏晴昼已经靠在车边等候,看到这一幕,红唇微扬,伸手打开了后座车门。 “动作快点,”她语气依旧慵懒,“小美人需要一张舒服的床,而不是某个硬邦邦的怀抱。” 江时越没理会她的调侃,小心翼翼地将祝淮之安置在后座,让他的头枕在桑亚及时递过来的软垫上。 他自己则绕到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引擎低吼一声,车辆平稳地驶离了这片废墟。 * 祝淮之是被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勾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背叛的刺痛和濒死的绝望如同潮水般试图再次将他淹没。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再是冰冷锈蚀的厂房,而是一间干净整洁、充满生活气息的卧室。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额角的伤处一片清凉,只有一点愈合后的微痒提醒着他昨日的惊心动魄。 他身上换了一套干净的棉质睡衣,大小……明显不是他自己的。 记忆最后定格在…… 祝淮之脸有点红。 所以……他不是在做梦。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进来,是桑亚。 他看到祝淮之醒了,圆溜溜的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 “祝淮之哥哥,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桑亚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不由分说地小手又泛起白光,在他额角检查了一遍,“嗯,恢复得特别好,我就说我的异能最有效了。” 祝淮之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和话语弄得心里一暖,低声道:“谢谢你。” “不客气呀。” 桑亚笑得甜甜的,“是队长把你抱回来的哦,衣服也是他让我找给你的。对了对了,沈哥在做早餐,快起来吃吧,他说你再不起来他就要把培根偷吃光了!” 被江时越……抱回来的? 祝淮之耳根一热,赶紧压下这个让他分在尴尬的思维,在桑亚的催促下起身。 睡衣果然有些宽大,行动间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和昨天那件外套上一样的清爽气息。 这味道无处不在,提醒着他身处何地。 跟着桑亚走出房间,外面是一个宽敞的开放式起居区,兼具客厅、餐厅和厨房的功能。 装修风格简洁硬朗,但随处可见一些个性化的物品——比如沙发上随意丢着的几个游戏手柄,墙角立着的巨大屏幕,以及窗台上几盆长势凶猛的……仙人掌?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厨房里那个系着一条略显花哨的卡通围裙、正熟练地颠着炒锅的身影——沈荆泽。 他居然还会做饭。? “哟!我们的睡美人终于醒啦?”沈荆泽听到动静,回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手里动作不停,锅里的煎蛋和培根滋滋作响,香气四溢,“怎么样?队长的床睡得还舒服吗?” 祝淮之脸一僵:“……那是江时越的房间?” “不然呢?”沈荆泽挑眉,将煎好的蛋利落地铲进盘子里,“啧啧,他的房间可是从来不让外人进的,队长对你可是破例了啊,小淮之。”他语气里的调侃毫不掩饰。 “沈荆泽,做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清冷的声音从客厅沙发那边传来。 江时越正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手里拿着一个平板。 他换了一身灰色的居家服,少了几分昨日的凌厉杀气,但眉宇间的冷峻依旧,连头都没抬。 而夏晴昼则慵懒地陷在另一张单人沙发里,穿着一身丝质睡袍,优雅地交叠着双腿,正漫不经心地涂着指甲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显然对厨房事务毫无兴趣。 “过来坐。”沈荆泽将一份摆盘精致的早餐放在岛台上——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焦香的培根,烤吐司,还有几颗小番茄。“尝尝,你沈哥的手艺,可是拴住全队胃的重要战略资源!” 祝淮之有些局促地走过去,在岛台边找了个离江时越最远的位置坐下。 气氛……有点微妙的不自在。 一份早餐推到他面前。 他低声道谢,拿起刀叉。 食物入口的瞬间,温暖和美味抚慰了他紧绷的神经和空荡荡的胃。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江时越的声音突然响起,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内容却让祝淮之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恰好看到江时越将手边那杯没动过的牛奶拿过来,推到了他面前。 “……谢谢。”祝淮之声音更低了。 “噗。”沈荆泽在旁边憋笑憋得肩膀抖动。 夏晴昼终于涂完了一只手的指甲,轻轻吹了吹,慵懒地开口:“说说吧,小可怜儿,昨天怎么回事?你那队‘前队友’,怎么就把你一个人扔那儿了?” 这话问得直接,瞬间将祝淮之拉回了昨日的窘迫与难堪。 他握着叉子的手指收紧,指尖有些发白。 祝淮之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他们小队接了曙光官方的营救任务,情报显示绑匪只有三人,实力普通。 但在潜入过程中,他们队有人意外触发了未记录的警报,引来了更多的敌人,其中甚至有异能等级不低的家伙。 战斗陷入僵局时,队长突然下令撤退,声称去呼叫更强支援,却带着其他队员迅速脱离战场,利用他的幻术制造的空隙,将他一个人留在了包围圈里。 “……他们离开时,破坏了我预留的撤退路径。”祝淮之的声音干涩,“我后来才想明白,那份情报可能一开始就是错的,或者……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 餐厅里一阵沉默。 只有沈荆泽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冷了下来。 “呵,”夏晴昼轻嗤一声,指尖冒出一缕小火苗,又瞬间熄灭,“为了点任务积分,还是私人恩怨?真是够下作的。” 桑亚气鼓鼓地攥紧了小拳头:“他们太坏了!祝淮之哥哥你别难过!” 江时越没说话,但他周身的气压明显低了下去,放在平板边缘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知道为什么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沉冷。 祝淮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们之前,并没有太大的矛盾。” 这也是最让他困惑和心寒的地方。 江时越盯着他看了几秒。 然后,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平板,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知道了。这事我会查。” 祝淮之心头一震,看向江时越。 逆着光,那人冷硬的侧脸轮廓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淡金。 他忽然想起昨天桑亚那句无心的“爆料”——“队长接到消息时担心得差点把车开飞起来”。 这个在他最绝望时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嘴上不饶人却会给他扔外套、推牛奶的江时越,和那个在演练场上冷酷地击碎他的幻想、评价他“华而不实”的江时越,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第3章 第 3 章 吃完早餐,气氛依旧有些微妙的凝滞。 祝淮之主动起身帮忙收拾餐具,试图用行动表达感谢,也缓解自己寄人篱下的不自在。 当他伸手去拿江时越面前的空咖啡杯时,两人的指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祝淮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而江时越的动作也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将杯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祝淮之一不好意思脸色就会发红,低头快速收拾着,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翻涌起过往的碎片。 那是他们刚入学不久后的一次大型联合实战演练。 所有新生被随机分组,进行模拟据点攻防战。 很不幸,或者说很“有缘”,他和江时越被分在了对立组。 祝淮之所在的队伍,队长是比他高两届的学长,也是后来抛弃他的那个人。 当时,队长制定的战术核心,就是依靠祝淮之构建的大型复合幻术——“海市蜃楼”,迷惑对手,隐藏己方真实动向,再伺机反击。 演练开始,祝淮之全力施为。 他精心构筑的幻境层层叠叠,将己方据点伪装成一片废墟,同时又在侧翼制造出佯攻的假象。 幻境逼真,连光线折射和空气流动的细节都模拟得惟妙惟肖,他甚至能“看到”对面组一些成员脸上露出的困惑和犹豫。 作为学院顶级的幻术师,他当时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认为这完美的幻术足以奠定胜局。 然而,就在他维持幻境,等待队长发出总攻指令的瞬间—— 一道蓝紫色的电光,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去理会那些佯攻的幻象,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和角度,直接撕裂了幻境最核心、也是最薄弱的能量节点。 那个节点,本应是幻境中最隐蔽的存在,却因为队长在布防时一个微小的、追求效果最大化而导致的能量分布不均,留下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绽。 可江时越发现了。 “咔嚓!” 仿佛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在祝淮之的感知中炸开。 他苦心维持的“海市蜃楼”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崩塌消散,露出了后面严阵以待、却因为计划被打乱而显得有些慌乱的己方队员。 电光敛去,江时越的身影出现在据点前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作战服,神情冷淡。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些暴露出来的对手一眼,目光直接穿过消散的幻象余烬,落在了脸色苍白的祝淮之身上。 周围是模拟战场嘈杂的音效和队友们惊怒的呼喊,但祝淮之却清晰地听到了江时越那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点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入他耳中—— “华而不实。”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否定了他作为辅助系在幻术上所有的努力和骄傲。 随后,江时越所在的队伍趁着他们阵脚大乱,发动了总攻,毫无悬念地赢得了演练。 那次演练结束后,他情绪低落地回到队伍,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同情和无奈: “淮之,别太往心里去。江时越那个人……你也知道,向来眼高于顶,仗着自身异能强大,看不起我们这些需要技巧和配合的。他觉得只有绝对的力量才是正道,像你的幻术这种精妙的艺术,在他眼里自然成了‘华而不实’。” 当时他正处在自信心受挫的当口,队长的话如同在他对江时越的不满上浇了一瓢油。 后来,每当他们两队因为各种原因被分到对立面时,队长总会“适时”地添油加醋。 比如有一次任务竞争后,江时越的队伍以更快速度完成了目标,队长会在复盘时状似无意地提起:“我听说,江时越在任务大厅看了我们的方案,当时就嗤笑了一声,说‘绕这么大圈子,浪费时间’。” 又比如,当他努力提升幻术,在某次模拟战中成功困住了江时越队伍里的一名队员时,队长又会说:“江时越刚才脸色很难看,估计是觉得你让他丢了面子。他那种人,最记仇了,你下次小心点,他可能会针对你。” 队长甚至私下暗示过:“江时越背景不简单,学校资源都向他倾斜,我们这些没背景的,再怎么努力,在他眼里也只是陪衬罢了。” 一次又一次,队长用这种看似关心、实则挑拨的方式,在他和江时越之间砌起了一堵无形的高墙,他却从未想过要去验证这些话的真伪。 祝淮之固执地认为,江时越那是在故意羞辱他,是针对他队长的连带针对。 而之后,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安排,他们两队在各种分组对抗、任务竞争中总是被分到对立面。 矛盾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祝淮之开始处处与江时越较劲,试图证明自己的幻术并非“华而不实”。 而江时越,似乎也懒得解释,每次见面都是那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样子,偶尔在任务中狭路相逢,他的异能总会以最霸道、最不留情面的方式,精准地撕开祝淮之的幻术防线。 他一直以为,江时越是讨厌他的。就像他“讨厌”江时越一样。 直到昨天,他被这支他视为“依靠”的队伍,被他信任的队长,亲手推入绝境。 冰冷的现实如同当头棒喝,将他从队长编织的谎言中狠狠敲醒。 祝淮之将洗干净的杯子放进沥水架,冰凉的水流冲刷着他的手指,却冲不散心头的混乱。 他一直以来的针对和敌意,有多少是源于真实的冲突,又有多少是建立在精心编织的谎言之上? 他擦干手,转过身,却差点撞上一堵坚实的“人墙”。 江时越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祝淮之身体一僵,本能的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脊背抵住了冰冷的料理台,做出有些过度的防守动作。 江时越只是站在那里,垂眸看着祝淮之,浅色的眸子在厨房明亮的顶灯下,显得格外深邃。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只有水龙头未拧紧的“滴答”声,和客厅里隐约传来的游戏背景音。 祝淮之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刚刚一瞬间,他还以为是齐旻。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江时越开口了,声音直接穿透了这片寂静: “我们队,一直缺一个正式的指挥。”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祝淮之措手不及。 他抬起头,撞进江时越那双没什么情绪,却异常专注的眼睛里。 指挥? 江时越的队伍……缺指挥? 缺指挥跟他说干什么? 江时越没有给他消化信息的时间,目光在他因惊愕而微张的唇上停留了一瞬,继续用那种陈述事实的平静语调说道: “构建复杂幻境需要的逻辑推演、战场布局和时机把握,”他顿了顿,像是在评估,又像是在肯定,“是顶尖指挥需要具备的素质。” 祝淮之呼吸都停滞了。 他听到了什么? 江时越……在肯定他的能力?在说他具备……顶尖指挥的素质?那个曾经评价他“华而不实”的人? 巨大的荒谬感冲击着他的心脏。 江时越看着他脸上变幻的神色,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将祝淮之笼罩在一片带着他独特气息的阴影里。 几秒后,就在祝淮之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沉默和注视压垮时,江时越微微向前倾身,拉近了些许距离,声音压低,清晰无比地砸进他的耳膜: “所以,” “要不要来我们队里?” “……”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祝淮之彻底僵住了,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抠住了身后冰凉的台面边缘。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江时越,看着对方那双映着自己呆愣模样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那些被队长灌输的“他看不起你”、“他觉得你华而不实”的言论,与眼前这个发出郑重邀请的江时越形成了尖锐的对立,让他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开始分崩离析。 “……为什么是我?”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江时越似乎对他的问题并不意外。 他直起身,稍微拉开了距离,但目光依旧锁着他。 “因为你需要一个不会抛弃你的队伍。”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才清晰地补充了后半句,声音不高,却重若千钧: “而我——们需要你。” “我们需要你。” 这五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击溃了祝淮之所有的心理防线。 那些委屈、不甘、被背叛的痛苦,以及对未来的迷茫,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和安放的位置。 他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湿热,慌忙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失态。 厨房里只剩下水珠滴落的轻响。 许久,祝淮之才深吸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睛,将那股酸涩逼退。 他重新抬起头,迎上江时越等待的目光,扯了扯嘴角,试图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回应,声音还带着一点点未褪尽的沙哑: “挖人啊,江队长?” 江时越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圈和强装镇定的样子,眉峰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没有丝毫犹豫,对上祝淮之试图躲闪的视线,清晰地回答: “嗯。” 他应道,语气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所以,给挖吗?” 第4章 第 4 章 三个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 祝淮之看着江时越。 对方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那双浅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只有专注的等待。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给出郑重的承诺—— 一股冰冷、蛮横、完全不属于他自身意志的力量,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攫住了他的声带和思维。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塞进狭小容器里的灵魂,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听到一串尖锐又刻薄的话语,如同毒蛇般从自己喉中窜出,砸向对面那个刚刚向他伸出橄榄枝的人: “去你们队?江时越,你是在施舍我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讥诮和冰冷,脸上甚至扯出一个扭曲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还是说,你看我现在落魄了,觉得我好拿捏,想找个听话的傀儡?” “别开玩笑了!我看见你这张冷脸就恶心,跟你待在同一个屋檐下都让我觉得窒息!” “我就算死在外面,也绝不会加入你的队伍!” 他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试图闭上那不断吐出利刃的嘴,但那股力量浩瀚如海,他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感受着那些伤人的话语一字一句地凌迟着眼前的人,也凌迟着他自己。 江时越脸上先是错愕,随即皱了下眉。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因他骤然散发的冷意而凝固了。 他紧紧盯着祝淮之,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上出现的全然陌生的表情,听着那些淬毒般的话语。 祝淮之看着江时越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审视……心脏像是被狠狠攥紧。 “很好。”江时越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裹挟着暴风雪前的压抑,“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他没有再看祝淮之,转过身,背影挺拔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对着客厅方向,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地交代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让他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关门的轻响在凝滞的空气中,如同惊雷。 厨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沈荆泽脸上那惯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嘲讽和冰冷。 他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双臂环抱,上下打量着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的祝淮之,眼神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刀片。 “哟,演得可真够投入的啊,祝同学。”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子懒洋洋的调子,但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们老大亲自去救,还把你‘捡’回来,好吃好喝供着,连队长的床都让给你睡了。” 他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 “怎么?缓过劲儿来了,就迫不及待地亮爪子了?觉得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被‘抛弃’的大佛了?” “沈哥……” 桑亚怯生生地想去拉他,被沈荆泽一个眼神制止。 沈荆泽逼近一步,几乎贴着祝淮之,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清晰刺耳: “说什么‘看见就恶心’?昨天是谁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我们老大的手不放?又是谁在昏迷里死死攥着老大的外套?” 他嗤笑一声,目光扫过祝淮之尚未干透的眼角,满是鄙夷: “现在倒想起摆清高、玩宁死不屈这一套了?你这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的本事,跟你那前队长,还真是如出一辙,一脉相承啊。” 夏晴昼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美眸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慵懒和一丝善意,只剩下审视和疏离。 沈荆泽看着他这副狼狈、却“无言以对”的样子,最后丢下一句: “行了,别在这儿演苦情戏了。队长发话了,让你‘滚’。听不懂吗?” 他侧过身,让开通往大门的路,做了一个极其敷衍的“请”的手势,语气轻蔑到了极点: “好走,不送。祝您……前程似锦,可别再‘不小心’落到需要我们这些‘恶心’的人来救的地步了。” 祝淮之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沈荆泽和夏晴昼,没有怨恨,也没有乞求,只是用一种异常清晰的、带着某种决断的语气,轻声说了一句: “打扰了。” 然后,他不再有任何犹豫,转身,步履甚至称得上平稳地,走向大门,离开了这个他曾经渴望停留的地方。 阳光落在他挺直的脊背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冷硬。 他不能留在这里。 至少现在不能。 在搞清楚那股控制他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找到对抗或者规避的方法之前,他的靠近,只会给江时越他们带来麻烦和伤害,就像刚才那样。 被误解也好,被憎恶也罢。 命运吗? 祝淮之刚走出那栋承载着短暂温暖与骤然冰封的建筑,甚至还没来得及理清心中那片狼藉,一个熟悉到令他骨髓发冷的声音便响起了。 “小之,等你很久了。” 齐旻斜倚在街角的阴影里,仿佛早已算准了他的狼狈。 他脸上带着那种惯有的、看似温柔实则粘腻的笑容,一步步走近,动作自然地伸出手,替他整理有些凌乱的领口——就像过去无数次,以“前辈”和“队长”的身份所做的那样,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和掌控感。 祝淮之笑了一下,所有被操控的屈辱、被背叛的愤怒、以及对眼前之人虚伪面目的憎恶,在这一刻凝聚成冰冷的杀意。 他一直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指间不知何时扣住的一截闪烁着寒光的锐利金属片,狠绝地直刺齐旻颈侧最脆弱的动脉。 这一下,毫无征兆。 然而——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脆响。 在距离齐旻皮肤毫厘之处,被一层无形的、涟漪般荡漾开的力场稳稳挡下,金属片甚至无法再前进半分。 齐旻脸上的笑容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慢条斯理地抬手,轻轻捏住了祝淮之握着凶器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这是什么意思?小之。” 他微微歪头,语气里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失望,那双阴冷又艳丽的眼眸里,毒蛇般的信子在无声吐息。 “这么快就急着对旧主人呲牙了?” 祝淮之心沉到了谷底。 他试图挣脱,但齐旻的手如同铁钳,尖锐的痛楚从手腕处传来。 下一秒,齐旻猛地发力,将他狠狠掼向一旁的墙壁。 “唔!”后背与冰冷墙壁的剧烈撞击让祝淮之眼前一黑,喉头涌上腥甜,新伤旧伤加在一起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借着撞击的力道向侧方翻滚,试图拉开距离。 齐旻如影随形,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一记凌厉的手刀带着破风声,直劈祝淮之的颈侧,祝淮之矮身堪堪躲过,手刀砸在墙壁上,竟留下浅浅的凹痕。 力量、速度,完全被压制… 他不再试图硬碰硬,身形如同鬼魅般晃动,利用狭窄巷道的地形和杂物进行闪避。 垃圾桶被齐旻一脚踢飞,铁皮扭曲变形,里面的废弃物漫天飞洒。 祝淮之趁机抓起地上一根散落的锈蚀铁管,不退反进,幻术师的身体素质并不好,这一下却带着愤怒的狠意。 齐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侧身避开,左手精准地扣住祝淮之持管的手腕,右手成拳击中他的胸口。 “咳!” 祝淮之避无可避,硬生生吃了这一拳,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阵阵发黑,铁管脱手落地,发出哐当声响。 但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在齐旻拳头击中他、两人距离拉到最近的瞬间,祝淮之一直垂着的左手猛地扬起——指尖夹着的,是刚才被击飞时顺手从垃圾中捞起的一把不知名粉末,混合着地上的沙尘,狠狠朝齐旻的面门扬去。 齐旻立刻闭眼偏头,但仍有少量粉尘迷了眼睛,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就是现在! 祝淮之强忍着剧痛,被扣住的右手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转,他调动起脑海中仅存的一丝精神力,如同尖刺般,狠狠扎向齐旻因受扰而可能出现的精神缝隙。 “呃!” 齐旻闷哼一声,手腕处的无形力场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不稳定的嗡鸣,虽然并未破碎,但那牢牢禁锢祝淮之的力道,出现了一秒的松动。 祝淮之瞬间挣脱。 然而,实力的差距是绝对的。 齐旻的战斗经验远超于他,即便视线受阻、凭借听风辨位和身体本能,一记沉重的低扫腿已然袭来。 “砰!” 祝淮之小腿剧痛,支撑腿一软,整个人失去平衡,再次重重摔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这一次,他没能立刻爬起来。 腹部的绞痛,手腕的肿痛,小腿的麻木,以及精神力的过度透支,让他的身体发出了抗议的悲鸣。 阴影再次笼罩。 齐旻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步步走近,靴底踩在碎石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麻烦一点。” 他声音冰冷,不再带有任何戏谑,只剩下纯粹的杀意。 他抬脚,这一次,目标是祝淮之的头颅,这一脚若是踏实,必死无疑。 祝淮之瞳孔猛缩,求生本能让他向旁翻滚。 “轰!” 靴底踏在他刚才头颅所在的位置,地面龟裂。 齐旻不再给他机会,膝盖狠狠顶住祝淮之的腰眼,让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同时,冰冷的枪口抬起,对准了祝淮之。 “叛徒祝淮之——” 齐旻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宣判着他的死刑。 祝淮之被迫仰着头,额角的鲜血流进眼睛,视野一片血红。他看着齐旻那张近在咫尺的、艳丽而狰狞的脸,剧烈的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 但他依旧没有求饶,染血的脸上,那双眼睛透过血色,冷冷地、带着一丝嘲弄,盯着齐旻。 “再见。” 齐旻微笑着,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在寂静的街道上炸响,惊起了远处屋檐下的飞鸟。 第5章 第 5 章 子弹准确无误地射入祝淮之的心脏位置。 “呃……” 祝淮之身体猛地一颤,脸上定格着惊愕与痛苦,瞳孔涣散,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落在尘土之中,再无声息。 齐旻眯了眯眼睛,谨慎地走上前,靴尖踢了踢地上的尸体,确认对方确实失去了所有生机。 他俯下身,伸手想要探向对方的颈动脉,做最后的确认。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脚下这具尸体的瞬间—— 他身后,他自己被夕阳拉长的、紧贴在地面的影子,突然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 一道更浓重的黑影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蟒,自那二维的平面中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缠绕上他的脖颈,死死勒紧。 “唔!” 齐旻猝不及防,喉咙被巨力扼住,呼吸瞬间断绝,整张脸因缺氧而迅速涨红。 他下意识地挣扎,双手徒劳地抓挠着那无形的阴影枷锁。 而更让他瞳孔骤缩、心底寒气直冒的是—— 地上那具刚刚被他确认死亡的祝淮之的尸体,此刻竟如同破碎的镜花水月般,开始寸寸碎裂、消散。 没有鲜血,没有伤口,只有点点逸散的能量光点,如同萤火虫般在空气中飘荡,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不好!是幻境!什么时候的事?! 齐旻完全没察觉到自己是何时中的招。 “我说,” 一个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从旁边的阴影中传来。 沈荆泽慢悠悠地踏出黑暗,双手插在兜里,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看乐子的笑容,“在我们据点门口搞出这么大动静,真以为我们是死的?” 他歪了歪头,操控着阴影将齐旻勒得更紧,几乎要将他提离地面。 与此同时,不远处,巷道的拐角阴影里。 真正的祝淮之扶着墙壁,一步步走了出来。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抹未擦净的、刺眼的血迹,显然刚才强行维持那个足以以假乱真的致命幻境,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显得有些艰难,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他走到被阴影死死束缚、拼命挣扎的齐旻面前,垂眸,用一种近乎漠然的眼神,俯视着这个刚刚险些真正杀死他的人。 然后,他扯开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冰冷又嘲弄的嘴角。 抬起脚,用沾满尘土的鞋底,毫不留情地、重重地踩在了齐旻那张因窒息和惊怒而扭曲的、艳丽却恶毒的脸上,缓缓碾磨。 “狗东西,” 祝淮之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淬了冰的寒意,清晰地砸在齐旻的耳膜上,“还想灭我的口。” 阳光透过高楼间隙,分割了明暗。 站在光影交界处的祝淮之,半张脸沐浴在残阳余晖中,半张脸隐在深沉的阴影里,那双冷静的眼眸低垂,俯瞰着脚下的败者。 巷道另一侧某栋建筑的阴影屋顶上。 夏晴昼优雅地交叠着长腿,坐在天台边缘,仿佛脚下不远处不是你死我活的厮杀,而是什么无聊的街头戏剧。 她漫不经心地吹破一个粉色的泡泡糖,“啪”地一声轻响后,才懒洋洋地侧头,问旁边正举着一个带有超长焦镜头、造型精密的便携摄像机,录得全神贯注的桑亚: “都录下来了么?” 桑亚用力地点着小脑袋,眼睛几乎要黏在摄像机的取景框上,白嫩的小脸上因为兴奋泛着红晕,吃瓜吃得特别开心,声音都带着雀跃的小颤音: “嗯嗯!从齐旻那个坏蛋在门口等祝淮之哥哥开始,到他想整理领口,再到他突然动手,然后祝淮之哥哥反击,被他打,哦不对,是祝淮之哥哥机智周旋!还有沈哥超帅的阴影锁喉!还有还有,祝淮之哥哥踩他脸的每一个角度都拍得清清楚楚,连他脸上的灰尘和扭曲的表情都拍得超——清晰!”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小手指着镜头,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精彩”瞬间。 夏晴昼满意地勾了勾红唇,伸手揉了揉桑亚柔软的头发:“干得漂亮,小桑亚。这东西可是……非常重要呢。”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下方巷道里,那个正用鞋底碾磨着齐旻脸孔的、身影狼狈的祝淮之。 有了这份全方位无死角的“现场实录”,很多事情,可就由不得某些人信口雌黄了。 - 原来,祝淮之并非什么都没做。 就在江时越说完“让他走”,转身走向自己房间的刹那—— 一丝极其隐晦、几乎无法察觉的精神力,如同最纤细的蛛丝,精准而迅速地缠绕上了江时越的意识。 在江时越的手触碰到房门把手的那一刻,幻境已然悄无声息地展开。 在现实维度之外,一处由精神力精心构筑的、绝对私密的幻境空间内。 江时越背靠着现实中那扇紧闭的房门,双臂环抱,俊美的脸上覆着一层寒霜,浅色的眸子里压抑着尚未平息的怒火和被刺伤的冰冷。 他显然还沉浸在刚才那番“忘恩负义”的诛心之言中。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虚空之中,光点如同萤火般汇聚,一点点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祝淮之。 并非现实中那个恶语相向,面目狰狞的祝淮之,而是他最早看到祝淮之的样子,栗色的头发柔软,只是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前所未有的郑重。 江时越瞳孔微缩,抿紧薄唇,没有开口,只是用那双结冰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幻影,仿佛在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江时越。” 幻影祝淮之开口了,声音直接传递到江时越的意识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听着,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他无视了对方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语速极快却清晰地解释: “刚才那些话,不是我的本意。有一股……我无法抗衡的外力,强行控制了我的言行。” 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和脸,“就像提线木偶一样。” 江时越眉头狠狠一蹙,眼中的冰寒出现了一丝裂痕,但依旧充斥着怀疑。 祝淮之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分析战局般的冷静:“我怀疑这跟齐旻背后的人有关,他们不想看到我们联手。” “我必须离开,至少在搞清楚这股力量是什么、找到应对方法之前,我不能连累你们。刚才的‘表演’,是唯一能让你‘合理’地让我离开,并且不会引起那股力量进一步反扑的方式。” 他看着江时越,眼神坦诚而决绝:“有人想杀我是真的。但这是我的战斗,我必须自己面对……我需要一个见证,也需要确保齐旻不能得逞。” 幻影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信我一次。等我处理完这些,我会回来。到时候……” 祝淮之顿了一下,蜜糖色的眼睛垂了下去。 “再提一次你的邀请,好不好?” 江时越紧紧盯着他,胸膛微微起伏。 愤怒并未完全消散,但理智告诉他,祝淮之的解释逻辑上是成立的,尤其是祝淮之刚才那明显反常的状态。 更重要的是,祝淮之此刻在幻境中展现出的冷静、坦诚和……某种孤注一掷的担当,与之前那个口出恶言的“傀儡”判若两人。 他沉默了几秒,就在幻影祝淮之的身影开始微微闪烁,似乎维持变得艰难时,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沙哑: “……别死了。” 三个字,硬邦邦的,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和他未曾说出口的信任。 幻影祝淮之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笑意,身影彻底消散在幻境中。 江时越依然维持着靠门的姿势,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静默了两秒。 大脑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幻境中,祝淮之那家伙最后露出的、带着落寞和期待的表情。 舌尖在尖锐的犬牙上抵了一下。 啧。 他抬起手腕,操作极其迅速地在个人终端上点了几下,几条简洁却目标明确的指令无声地发送了出去。 刚用极其刻薄的话语“送走”祝淮之,正看着对方“狼狈”离开的沈荆泽,手腕上的终端轻轻震动。 他漫不经心地低头瞥了一眼,是队长江时越发来的消息。 内容很简单,让他“留意门外动静”。 沈荆泽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管理好脸上的表情。 什么毛病? 他在心里疯狂吐槽。 刚才被人家指着鼻子骂得那么难听,转头就让我们暗地里保驾护航?老大什么时候做起这种以德报怨的慈善事业了?这他妈是被人下降头了吧?! 虽然他内心弹幕已经刷屏,但队长的指令就是铁律。 他面上不显,只是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对着旁边还在生闷气的桑亚和冷眼旁观的夏晴昼打了个眼色,身形便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消散在客厅的阴影里,向着门外潜行而去。 行吧行吧。 沈荆泽一边融入阴影,一边无奈地想,就当是……日行一善,顺便看看那小子到底有多大本事,值得老大这么……别扭地惦记着。 第6章 第 6 章 发泄完的祝淮之咳了两声,喉间涌上新的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下。 他看着地上被阴影死死束缚、如同困兽般的齐旻,眼中翻涌的激烈情绪渐渐平息,只剩下一种近乎疲惫的空寂。 “……他交给你们处理吧。” 他的声音很轻,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面上是一种抽离了所有喜怒的、近乎虚无的空静表情,仿佛刚才那个狠厉踩脸的人不是他。 桑亚扛着相机迈着小短腿就想跑过来给他治疗,小手已经泛起了柔和的白光。 祝淮之却微微抬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显而易见的拒绝。 沈荆泽看着他那满身的狼狈——大大小小的擦伤和淤青,指尖还在不断滴落鲜红的血珠,身上那件属于江时越的、明显过于宽大的衣服,更衬得他身形单薄空荡,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沈荆泽嘴唇动了动,想起这家伙之前的“混账话”,到嘴边的那句“让小桑亚给你看看”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最终只是抱着臂,冷眼旁观。 祝淮之似乎也并不在意他们的反应。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手,下意识地伸手掏了掏口袋,想翻出一颗常备的、用来补充体力,缓解情绪的糖果,想要递给那个一直试图帮助他的小治疗师,作为一个无声的感谢。 指尖却摸了个空。 他愣了一下,随即恍然。 这……不是他自己的衣服。 是江时越的。 这个认知让他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说不清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他扯了扯嘴角,最终只能对着桑亚的方向,露出一个极其短暂、甚至算不上是笑容的弧度,带着歉意,也带着疲惫。 然后,他不再停留,也不再看任何人,缓缓地、有些踉跄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拖着沉重而伤痛的身体,消失在了巷道尽头的阴影里。 - 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祝淮之回到了那栋他生活了十几年的老房子。 用钥匙打开门,熟悉的、带着淡淡旧书卷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子不大,但布置得十分温馨,米色的窗帘,柔软的沙发,窗台上几盆绿萝生机勃勃,墙上还挂着几幅色调温暖的风景画——这些都是他父母还在时,一点点添置装扮起来的。 只是如今,这满室的温馨,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而显得格外空荡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 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客厅,习惯性地、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轻轻说了一句: “我回来了。” 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又异常孤独。 没有回应,也永远不会有回应。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卸掉了他强行支撑了一路的、所有的力气和伪装。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沿着门板一点点滑落,最终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背靠着门,他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胸口处传来的,不仅仅是齐旻重击留下的疼痛,更有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闷痛。是被操控的屈辱,是被迫伤害江时越的愧疚,是被沈荆泽讽刺时的难堪,是独自面对生死危机的恐惧,是看到那件不属于自己的宽大外套时的恍然与……失落。 所有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这一刻将他彻底淹没。 他难受地用手紧紧按住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才能阻止那颗心脏因为过载的负面情绪而炸开。 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哽咽。 “……我难受。” 低哑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消散,带来的不是缓解,而是更深沉的孤寂。 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无助中,一个被他小心翼翼珍藏、却又不敢轻易触碰的称谓,不受控制地、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依赖,滑出了唇畔: “妈妈……” 声音很轻,带着孩子气的委屈和渴望,瞬间击碎了他所有伪装的坚强。 他想起很久以前,在他还小的时候,每次生病发烧,浑身难受地蜷缩在床上,妈妈总会坐在床边,用那双温暖柔软的手,一遍遍轻柔地抚摸他的额头和发丝。她会哼着不成调的、却异常安心的歌谣,或者用温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低声哄着他: “之之乖,妈妈在呢,睡一觉就好了……” “宝贝不怕,妈妈给你揉揉就不难受了……” 冰冷的孤寂和身体各处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在意识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边缘,在那片令人窒息的空虚里,求生的本能,或者说,对温暖最原始的渴望,让他几乎是榨干了体内刚刚恢复的、微不足道的一丝精神力。 他没有用它来疗伤。 而是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凝聚起来,如同一个笨拙的孩子捧着珍贵易碎的肥皂泡,在自己的眼前,缓缓铺开了一个最简单、也最奢侈的幻境。 微光闪烁,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 他看到了。 妈妈就坐在那张熟悉的、铺着碎花桌布的旧沙发上,穿着那件他记忆中最柔软的米色毛衣,温暖的灯光在她周身晕开一圈柔和的光晕。 她正低头做着针线活,侧脸的线条温柔而宁静,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只是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等待晚归的家人。 没有声音,这个粗糙的、耗尽力气的幻境还无法模拟出妈妈温柔的声音。 但只是这个画面,这个安静存在的、触手可及的虚影,就足以让蜷缩在门后的祝淮之瞬间溃不成军。 他怔怔地看着,泪水更加汹涌地模糊了视线,但他舍不得眨眼,生怕一眨眼,这短暂的慰藉就会如同泡沫般碎裂。 他像个终于找到家的迷路孩子,向着那片虚幻的光影,极其缓慢地、艰难地伸出了手,指尖穿透冰冷的空气,徒劳地想要触碰那片温暖。 “……妈妈。” 他无声地唤着,嘴唇颤抖,所有的委屈、痛苦、恐惧和孤独,都凝聚在这个无声的唇形里。 幻境中的妈妈似乎有所感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朝着他的方向望来,脸上露出了他记忆中那样包容一切的、温柔至极的笑容。 够了。 这就够了。 祝淮之看着那个笑容,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剧烈的疼痛奇异地平复了些许。他贪恋地看了最后一眼,仿佛要将这个画面刻进灵魂深处。 随后,精神力彻底耗尽。 眼前的幻象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一点点变淡、消散,最终彻底融入了房间的黑暗里。温暖的灯光,碎花沙发,妈妈温柔的笑容……全部消失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重新被冰冷的孤寂和真实的痛楚紧紧包裹。 他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整个人脱力般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将滚烫的脸颊埋入臂弯,发出如同小兽哀鸣般的、压抑至极的呜咽。 泪水浸湿了臂弯的衣料,冰冷的触感与脸上未干的泪痕交织。剧烈的情绪波动和身体的极度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汐,最终淹没了残存的意识。 他就这样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脸颊贴着粗糙的地板,在断断续续的、压抑的抽泣声中,精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呼吸渐渐变得悠长而浅淡,带着哭过后的轻微鼻塞声。 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在窗外透进来的、稀薄的月光下,反射出微弱而脆弱的光泽。 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依然承受着某种重压,偶尔身体会无意识地轻颤一下,像是受到了惊吓,又像是伤口在隐隐作痛。 偌大的房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他清浅而孤独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气里缓缓起伏。 月光无声地移动,将他蜷缩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就在祝淮之沉入不安的睡眠,身体不自觉地顺着门板往下滑倒的瞬间—— 他背后倚靠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轻轻拉开了一条缝隙。 失去了门板的支撑,祝淮之整个人软软地向外倒去,眼看就要直接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双有力的手臂带着些许匆忙和不易察觉的紧张,稳稳地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下一秒,他便落入了一个带着夜露微凉、却又隐隐散发着熟悉气息的怀抱。 江时越半跪在门口,看着怀里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睫毛上还沾着泪痕、浑身滚烫的祝淮之,眉头狠狠拧在了一起。 这人怎么睡在这里? 他刚才在据点里,越想越不对劲,那股无名火消散后,理智回笼,结合祝淮之幻境中的解释和他离开时那空寂的眼神,以及沈荆泽汇报的“齐旻已被控制,祝淮之伤势不轻却拒绝治疗独自离开”的情况。 于是他猛地拉开房门,周身萦绕的低气压让客厅里的沈荆泽和夏晴昼都下意识地噤声。 他没有看他们,径直走向被阴影束缚、瘫在地上的齐旻。 齐旻看到他去而复返,眼中刚闪过一丝惊疑,迎接他的就是裹挟着电磁之力、毫不留情的一记重拳! 心满意足的揍了齐旻一顿。 他蹲下身,不顾齐旻身上的血污,一把拽过他的手腕,粗暴地撸下上面的个人终端。 利用自己的权限和某种强制破解手段,他快速浏览着里面的信息,最终锁定了家庭住址一栏。 得到确认,江时越像扔垃圾一样甩开他,站起身,对着沈荆泽丢下一句:“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据点,身影融入夜色,朝着那个地址赶去。 当他终于找到地方,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和夜风的微凉,推开那扇门,却接到一个直接倒进他怀里、滚烫而脆弱的祝淮之。 怀里的身体轻得过分,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不正常的体温,还有那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呼吸声。 江时越抿紧了唇,眼底带着未完全消解的别扭。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祝淮之打横抱了起来,动作甚至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柔,仿佛生怕碰碎了怀里这个易碎的祖宗。 啧,麻烦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