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师尊他一心求死》 第1章 红妆 意识回笼的瞬间,虞淮卿首先感受到的是重量。一个温热的身躯紧密地压着他,呼吸几乎喷薄在他的颈侧,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 他睁开眼,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眸子。眼尾上挑,瞳色是极深的黑,像浸润的黑曜石,明明是一副含情的模样,虞淮卿却看出藏在眸底的一片冰封的湖,沉着审视与玩味。 视线微偏,入目是刺眼的红——头顶是绣着并蒂莲的红顶帐,流苏垂落,每根金线都在烛火下泛着暖光。 婚房? 【叮。意识连接成功。】一道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您现在的身份是:主角谢铭笙的师尊,未见春门派长老虞淮卿。原身恶事做尽,最后被主角亲手推下万丈深渊。您的任务是:救赎主角,改变命运,避免死亡结局。】 压在他身上的人——谢铭笙,似乎察觉到了他瞳孔焦距的变化,唇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忽然低下头,几缕未束的发丝扫过虞淮卿的脸颊,温热的唇几乎贴上虞淮卿的耳廓,声线刻意压得暧昧缱绻,似吹气般低语:“师尊……您醒了。” 虞淮卿没有任何反应,抬手想将人推开。 【警告:不得拒绝主角。】 ……? “为什么?”虞淮卿质疑。 【因为原身对主角很不好,为了活命不被黑化的谢铭笙解决掉,您需要尽一切可能补偿他。】 神经病。 虞淮卿蹙眉,视线扫过谢铭笙的脸,淡淡道:“可是他眼中并没有暧昧和**,分明是翠冷如冰的刀刃。” 【……】系统似乎卡壳了。 谢铭笙见身下人依旧面无表情,一双清凌凌的眼里既无惊慌也无痴迷,甚至隐隐有些嫌弃,他暗自挑了挑眉。 接着又得寸进尺,指尖欲挑开那层繁复的衣襟。 虞淮卿没动,目光带着点审视的意味,内心反问系统:“现在什么情况?” 谢铭笙见人还是如往常那般没反应,忽然觉得有些无趣,那点佯装的风流也散了。 他凑得更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语气里带上了真实的嘲弄:“师尊不是说要与我演一出鹣鲽情深,引那诡新娘出来么?怎么像个木头似的,一点都不配合?” 虞淮卿挑眉。 系统解释:【现在您为了还债带领弟子下山完成委托。根据所得信息,你们要对付的妖邪是一只诡新娘,而她只在新人洞房时出现,所以你们在演练。】 四目相对,一个冰冷玩味,一个冷淡漠然。 空气仿佛凝滞,两个心思各异的幼稚鬼竟谁也没有先移开视线。 “所以,原身欠了多少债?”虞淮卿边较劲边问。 【十七万上品灵石,按照你们未见春的工钱,您只需要打工三百年就能还清了!】 虞淮卿面无表情的脸有一丝裂痕,他率先移开视线,语气带了点不可置信:“多少?” 系统冰冷平静的声音忽然有些贱嗖嗖的:【三百年哦——】 虞淮卿抬手,没什么情绪地推了推身上的人。 “起来。” 谢铭笙握住他的手腕,指尖温热,力道却不容挣脱。唇角弯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师尊,诡新娘还没出现呢,您急什么?” 虞淮卿垂眸瞥了一眼他紧握的手,神色未变,只平静地抽回手,起身理了理微乱的衣襟:“那你自己等着。” 走入院中,一股荒败之气扑面而来。月光惨白,映出满院疯长的野草,枯枝败叶堆积四处,风过时簌簌作响,似有无数细碎脚步藏匿其中。 婚房的红烛暖光在身后摇曳,却照不亮前方一片漆黑的荒芜。整座宅院仿佛被遗弃多年,唯有这一间屋子突兀地鲜红着,像一道泣血的伤口。 系统适时解释:【因为没有合适的场地,所以只能在郊外荒宅布置场景。】 虞淮卿环视四周,只见残窗破牖,蛛网层叠,除却那一间喜房,竟无一处可容身。他没有迟疑地转身,打算原路返回。 谢铭笙原本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白玉酒杯,铜镜之中,忽见一道红衣身影悄无声息再度入门。他心下嗤笑,刚欲开口—— “师……” “尊”字还未出口,一道幽冷的气息忽然贴在他耳后,声音虚浮如烟,却又渗着森森戾气,似从极深的地底挣扎而出:“新郎官……你的娘子呢?” 谢铭笙身形骤然定住,连呼吸都敛得极轻。铜镜之中,映不出第二张脸,只有他自已微凝的眉眼,和身后一片空荡的昏暗。 那诡影在他身后飘忽不定,哀怨的咒骂与断断续续的啜泣交织,一声声诱他回应。他却如石雕般静坐,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倏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 谢铭笙心下微动,刚欲转身—— 一股黏腻冰凉的触感猝不及防地贴上他的侧脸,阴寒之气瞬间钻入肌肤。他心跳骤紧,那东西……已近在咫尺,几乎与他脸贴着脸。 “你果然……看得见我,对不对?” 阴森的声音中带了丝恼怒,亦或是——不易察觉的兴奋。 他依旧不动,内心思虑着要不要出手,但若是虞淮卿去而复返,很难解释。毕竟现在他的人设是手无缚鸡之力,被欺凌也无力还手的废物。 不过现在没有机会等他权衡利弊,因为余光瞟见,一张惨白的面孔正从房梁阴影中缓缓倒探下来! 嘴角朝两边上扬,达到一个非常人能做到的弧度,面色惨白,偏两颊嫣红,颇像民间的纸人。但那东西又是有眼睛的,只有漆黑的眼珠迟缓的、一点一点地转动,就那么直直盯着他。 虞淮卿推门而入,四下打量,谢铭笙已经不见踪影。正好他也懒得搭理,索性挑了个靠窗的蒲团盘腿打坐。 他并不熟悉这具身体以及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但他能感觉到,原身的经脉中灵力浩荡,修为深厚。 这也意味着,倘若他不能运用自如很容易暴露。 等他再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朦胧的红。 虞淮卿下意识抬手,指尖触到柔软的红绸——是盖头。身上衣料沉甸甸的,绣着繁复的鸾凤纹样,腰间玉带却不知何时换成了细细的金链,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一把扯下盖头,烛火刺得他微微眯眼。满室朱红映入眼帘:鎏金喜烛高燃,百子帐低垂,交杯酒在案上泛着琥珀色的光。 仍是之前的样子,只是他何时换上了婚服? “系统?” 没有回应。虞淮卿尝试运转灵气,却发现经脉中空荡荡的,连一丝气息都提不起来。 “娘子醒了?” 虞淮卿抬眼望去,默不作声的与来人对视。 谢铭笙勾唇朝他走近,语气满是嗔怪:“娘子怎么自己掀了盖头?这是夫君该做的。” “谢……”虞淮卿眼中闪过一丝暗红色的光芒,原本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思维迟缓转动,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扬起了一丝浅淡的笑,“夫君。” 谢铭笙钩住他腰间的金链顺势一拽,虞淮卿猝不及防跌进他怀里。龙凤烛台的焰火将二人交缠的倒影投射在朱红的床幔上,荡出旖旎春色。 “这才对。”谢铭笙低笑,指尖抚过虞淮卿绷紧的下颌,“大婚之日,娘子总板着脸……”他拿起桌案上的交杯酒递到人嘴边,拇指暧昧地蹭过唇角,“旁人还以为,是为夫不会疼人。” 虞淮卿垂眸望着递到唇边的酒杯,眼底暗红流转。抬手扣住谢铭笙手腕,就着他执杯的姿势仰首饮尽。喉结滚动间,一缕酒液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虞淮卿拾起案上的另一杯酒,将杯盏递到谢铭笙唇边。 “夫君,该你了。” 谢铭笙低笑,却突然扣住他执杯的手腕向前一带—— “哗啦!” 金链脆响,虞淮卿被重重压进锦被。交杯酒倾洒,琉璃盏摔在床沿碎裂,锋利的碎片划过谢铭笙手背,霎时渗出一滴殷红血珠。 “娘子好狠的心。”谢铭笙浑不在意地舔去手背血痕,膝盖强势顶开他双腿,“连交杯酒都要见血才尽兴?” 虞淮卿忽然按住他肩膀一个翻身,已反客为主跨坐其上。指尖抵住谢铭笙咽喉,笑容意味深长:“夫君教得好。” “我还以为师尊真被我控制了呢。”谢铭笙仰躺着轻笑,“怎么,师尊想上徒弟?” “不想。” “可是我想上你。” 虞淮卿懒得跟流氓掰扯,三两下将谢铭笙的手腕捆了个结实。余光瞥见床沿那滴血落处竟腐蚀出细小孔洞,缕缕黑气正嘶嘶蒸腾。 他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怪不得这厮昨夜不见了。 从谢铭笙身上起来。后者被束缚也丝毫不慌,好整以暇地躺在锦被间,甚至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冲他挑眉:“师尊这就完了?” 虞淮卿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欲走—— “砰!” 房门突然被一股阴风撞开,烛火剧烈摇晃,映出来者惨白的脸。 那是个穿着破烂嫁衣的女子,红盖头下露出一截腐烂的下颌,白色的蛆虫在腐肉里蠕动。她指甲漆黑尖长,直直朝虞淮卿抓来,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尖笑:“新娘子……来陪我!” 谢铭笙嫌弃蹙眉:“原来你那么丑啊,下次说话离我远点。” 虞淮卿还是被突然出现的诡新娘吓到了,但他面瘫,看着波澜不惊,只是下意识一巴掌呼了过去。 “啪!” 诡新娘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瞬间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屋内陷入死寂。 谢铭笙:“……” 虞淮卿淡定地甩了甩手,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慌乱。 看来原身真的很强。 眼前的景象逐渐扭曲,虞淮卿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顶摇晃的花轿里。 “又是幻境……” 他试图动作,却很快反应过来这具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余光扫过轿内,虞淮卿推测这应当是那“诡新娘”的回忆。 他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看来回到门派后要闭关好一段时日了,依照原身的能力想必破开幻境轻轻松松,可惜他不会用。 轿身忽然一顿,外头传来喜乐声。虞淮卿感受到“自己”的手正不受控制地攥紧嫁衣下摆,丝绸料子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许是紧张,也可能是激动和期待,但总归—— 无聊。 这是他脑中唯一的想法。他实在没心情了解别人悲催的感情史,他也不是能共情的人。 轿帘突然被掀开,刺目的阳光照进来。虞淮卿看到“自己”戴着红绸盖头的手正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那手上戴着个成色极好的玉扳指,是这新娘子夫君的手。 “娘子小心台阶。” 温润的男声响起,盖头下的视线低垂,看到地上洒落的铜钱和红枣。 喜堂上,红烛高烧。 “一拜天地——” 随着司仪的唱礼,画面转到洞房。 虞淮卿坐在喜床上,红盖头下的视线紧盯着房门。门外传来陈景明醉醺醺的声音:“……那个木头美人?呵,要不是她爹……” 脚步声渐近,盖头被粗暴地掀开。 虞淮卿借着这具身体的视线,看到男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更令人恶心的是,原身的贴身婢女就站在他身后,唇上的口脂晕开了一片。 “小姐,”她甜腻地笑着,“奴婢来伺候您和姑爷……” 婢女褪下外袍,柔弱无骨地倚靠在男人怀中,看向虞淮卿,或者说“诡新娘”的眼神满是挑衅。 接下来的场景连虞淮卿都懒得看,左不过是这两个贱人当着人的面苟合,把她逼得跳井的通俗套路。 不过…… 倒也算不得毫无收获。 第2章 非常规穿越 竹叶的清香取代了喜烛的腻味,虞淮卿的视线终于清晰。 夜幕依旧,月色如水,悠悠洒落。 身侧传来窸窣声响,谢铭笙揉着太阳穴坐起身。 “师尊……”他眨眨眼,突然露出促狭的笑,“弟子方才做了个有趣的梦。”指尖勾住虞淮卿的袖角,“梦见您穿着嫁衣……” “闭嘴。” 虞淮卿拍开他的手,在识海中质问系统:“怎么回事?” 【……可能是BUG?】电子音心虚地飘忽起来,【毕竟原著没这段,与宿主失联应当是正常情况……】 他看到谢铭笙的血溅落处冒黑烟的那一刻就明白,一切都是幻境。他的确是穿越而来,不过要比这早的多。 【警报!宿主快醒醒!主线任务开启了!】 尖锐的电子音如银针般刺入混沌的意识海,虞淮卿骤然睁眼。 “这是……” 他蹙眉撑起身子,眼前是半透的素纱床幔,被晨风拂得轻轻浮动,恍若云雾缭绕。虞淮卿一时怔忡,思绪纷乱不堪。直到机械音又开始催促,他才回过神。 一炷香的时间悄然流逝。 虞淮卿倚在雕花窗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案几。 ——经典的穿书。 ——经典穿成了与自己同名的,臭名昭著的恶毒师尊。 他竟然毫无不意外。 说来也怪,他分明是死后复生,脑海中却寻不到半点前尘往事的痕迹。只依稀记得,意识曾长久地漂浮在一片混沌虚无里。 没有光,没有声,连时间的流逝都模糊不清。仿佛一叶孤舟,在永恒的迷雾中漫无目的地漂泊。 直到那道机械音劈开黑暗,将他硬生生拽回人间。 【宿主!该起床做任务了!】 “所以,我的任务是扭转结局,避免惨死?”虞淮卿听完系统的讲述,眸光微动,“那么原主去了何处?” 系统光幕闪烁了一瞬,【当前权限不足,无法查询。请宿主注重主线任务!】 主角谢铭笙天生魔骨,性情阴鸷难测,偏生又生得一副惑人皮相。修行路上不仅男女通吃,最后更是仙魔双修,成就无上至尊。 而那些曾欺辱过他的,无一不被折磨得魂飞魄散。 原著里的“虞淮卿”,本是个不染尘埃的清冷剑修。直到那日,慕容秋水将那个满身是血的孩子推到他面前。 从此明月蒙尘。 几十年来,那位高高在上的仙君对徒弟不闻不问。任谢铭笙在内门受尽欺辱,任他在寒潭边跪到双膝结冰。最后更是亲手剖开他的丹田,将那颗九死一生才结成的金丹—— 碾成齑粉。 系统光幕在识海中闪烁:【任务:改变原主结局,存活至结局】 【成功奖励:开启回归通道】 【失败惩罚:永久滞留此界】 虞淮卿听罢,眼底波澜不惊。早注意到系统对原主去向的刻意回避,现在却也懒得追问。 求死之人,何须知道那么多? 虽然他没有记忆,但内心下意识地告诉他,上一世好不容易才了断,如今却被强塞进这具必死的躯壳里。 既然如此,不如早日成全谢铭笙的复仇大业,也好过在这荒唐的戏码里虚度光阴。 至于关不关爱的,他心里其实没多大波澜。况且他觉得,疯子根本不需要救赎,他更希望有人陪他一起疯。 救赎这种事,有够无聊的。 系统光幕剧烈闪烁:【宿主!您这是消极任务!】 “师尊。” 一道清泠如碎玉的声音忽地响起。 殿门处,青年捧着铜盆踏碎一地晨光。 少年生得一副欺霜赛雪的精致面容,眉眼如工笔细描般惊艳绝伦。他静立时似孤云出岫,通身透着疏离的清冷气韵。墨色的眸子掩藏在长睫下,看不清情绪。 他微微弯腰,将水盆放到地上,随后垂眸站在一旁,好不恭敬的模样。 系统瞬间噤声。 要不是虞淮卿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保不齐就被这副乖巧的样子骗过去,以为这厮是什么听话的好孩子。 谢铭笙垂首侍立,眼底暗芒流转。这位新来的“师尊”,倒是与先前几个都不同。 既没有惊慌失措地喊系统,也没有对着他的脸露出那种令人作呕的怜悯。 有意思。 一丝暗红的魔气如蛇一般紧紧缠绕在他的指尖。 前几个总爱演什么师徒情深的戏码,嘴里喊着什么温暖啊治愈啊,最后不是哭着求饶就是破口大骂,实在无趣得很。 “不知这位……” 谢铭笙在心底轻嗤,面上却愈发恭顺。铜盆水面倒映出他微微勾起的唇角,转瞬又平复如初。 这个,又能装多久?若是又玩什么救赎的戏码…… 那便早点送他去见前几个倒霉鬼好了。 虞淮卿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下去吧。” 谢铭笙躬身应是,却在即将踏出门槛时忽地驻足。青年回首,晨光为他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连担忧都显得真挚动人:“师尊。” 他指尖轻轻扣住门框,嗓音里含着恰到好处的为难:“弟子知晓您是被掌门和师祖贵养的,但是如今您是一峰之主,若是再同以前那般纸醉金迷……”长睫微颤,露出几分欲言又止,“眼下玉衡峰已经赊了许多账,再这样下去,徒儿们怕是要卖身还债了。” 虞淮卿抬眸,正对上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讥诮。好一招以退为进,明着关心,暗里却将“败家”的罪名扣得严严实实。 虞淮卿翻检记忆,想起了原身昏迷的原因——不知道抽什么风,偏要学人家冰系修士去寒潭苦修,活活把自己泡成个冰雕。 他咳了一声,语气平淡:“知道了。” 望着离去的背影,他忽然觉得眼眶酸涩。不是为乖巧徒弟的行径感动,而是他瞥见案头玉简上明晃晃记载的: 玉衡峰负债明细 合计:十七万上品灵石 “……” 他面无表情地坐起身,看着桌案上原身的佩剑“霜华”,内心隐隐有提剑自刎的冲动。什么黑化主角,什么生死任务,管他的。 系统弱弱地冒出来:【宿主……】 “闭嘴。” 虞卿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谢铭笙踏出门槛时,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耳边回荡着那人过分平静的回应。 “有趣。” 廊外梨花被风吹得纷扬如雪,有几瓣沾在他肩头,又被随意拂去。 这个师尊,倒是比前几个都沉得住气。 不过—— 谢铭笙回首望了眼紧闭的殿门,眸色渐深。 越是如此,越叫人想看看…… 那张平静面具碎裂的模样。 虞淮卿目送那道白衣身影远去,视线晃过他的袖口。现在谢铭笙看着还没黑化,至少还是愿意做做表面功夫喊他一声师尊,那看来似乎来得及? 系统感知到他的想法,突然在他识海里蹦出个放大的感叹号:【宿主!宗门大比只剩十五日了!】光幕上哗啦啦展开赛程表,【现在临时抱佛脚教几招,至少别让谢铭笙输得太难堪——】 虞淮卿唇角微扬,眼底却凝着霜雪般的寒意。那抹笑意未达眼底反倒让系统光幕疯狂闪烁起警报红光。 【宿、宿主?】 “若是趁他尚未成长……”他指尖轻抚过霜华剑鞘,嗓音轻得如同叹息,“直接了结,岂不省事?” 系统死机了两秒。 感情“还来得及”是指来得及杀人灭口吗。 虞淮卿阖目调息,灵力在经脉间流转如潺潺溪水。 奇妙的是,这具身躯对他而言竟如臂使指,每一寸筋骨、每一道灵脉都契合得仿佛生来便是他的容器。灵力奔涌时,浩瀚如海的威压不自觉溢散开来。 系统的电子音都急得变了调:【宿主不可!谢铭笙是天命之子你不能动手!】虚拟面板上炸开一连串血色警告。 “哦,这样啊。” 虞淮卿垂眸敛去眼底的失望,指尖灵光渐渐熄灭。那副意兴阑珊的模样,活像是孩童被夺走了心爱的玩具。 系统默默在数据库里翻检之前的宿主记录—— 有日日给谢铭笙送灵药的,有夜夜为人掖被角的,甚至还有不惜主动献身想以此曲线救世的。哪个不是掏心掏肺,指望着用真情融化这块寒铁? 偏生轮到这位…… 光幕幽幽浮现一行小字:【当前宿主偏好分析:物理超度型】 系统莫名觉得,这位宿主可能比谢铭笙还疯。 “你说,若我把他养得更疯些……” “天道会不会先劈死他?” 系统彻底死机,虚拟屏上雪花乱窜。这哪是来做任务的?分明是来给它添堵的!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寂,唯有金猊炉中的青烟袅袅上升。 虞淮卿再次开口:“倘若我不按剧情行事……” 系统光幕闪烁:【主线关键节点不可更改,其余细节可自由发挥。但若严重偏离……】提示音微妙地停顿,【将触发兽化惩罚。】 “……”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虞淮卿定了定心神,真诚发问:“你……是正经系统吗?” 电子屏上突然蹦出个卖萌的颜文字:(?ω?) 【本系统绝对正经!】机械音义正言辞,如果忽略突然开始循环播放的《威风堂堂》背景乐的话。 什么破系统。 系统光幕心虚地闪了闪,电子音突然变得一本正经:【咳,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提示音甚至刻意加上了庄严的回响效果,【当前首要任务,是确保宗门大比顺利进行——】 虞淮卿眉梢微挑,指尖轻轻点在电子屏显示的原文片段中的那句“调教”上。 光幕立刻扭曲成波浪形:【是教育!教育!】系统语速飞快,【原著第18章明确记载,这是谢铭笙与妖族少主萧烨安建立深刻羁绊的关键剧情!】 窗外狂风惊起一群飞鸟,扑棱棱的振翅声里,系统悄悄把《威风堂堂》切换成了《清心咒》。 【只要宿主保证主角不被揍得太惨又能成功被萧烨安带走,咱们就能平安度过这个节点!】 系统在他脑海中展示着原书的那段剧情。 宗门大比的擂台上,谢铭笙孤身而立。对面是内门精心培养的精英弟子,而他却连最基础的剑诀都使不全。因为门派长老座下亲传弟子是不与其他弟子一同听学历练的,所以原主十几年的刻意放养,让这位名义上的亲传弟子成了全场笑柄。 谢铭笙被当胸一剑挑落擂台时,鲜血溅在青砖上,而高座云端的师尊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而萧烨安倚在朱漆廊柱旁,金瞳里兴味盎然。那孩子眼中的狠劲,可比妖域最野性的狼崽还有趣…… 系统光幕上欢快地蹦出几个闪烁的爱心:【宿主,看到这么楚楚可怜的主角,难道就没有一点点保护欲吗?(?ω?)】 虞淮卿神色淡漠地端起茶盏,水面倒映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眸:“没有。” 他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座厢房,走过梳妆台前,他看到了铜镜映照的这副面孔。 美人面,百媚生。 要说“师尊”二字,世人脑海中浮现的多是不染纤尘的谪仙形象。可镜中这张脸,却与那等刻板印象大相径庭。 清冷倒是有,偏生得一双狐狸眸。唇下一点痣,更添一丝风情。 这样子若放在别的话本里,怕不是要成天“眼波潋滟”、“泪光盈盈”地惹人欺辱——活脱脱一个等着被以下犯上的祸水模样。 他恰好有两个徒弟,还都会黑化。 幸好原身是个反派,不必担心被徒弟看上。 系统光幕弱弱地亮起:【宿主您放心!咱们是正经修仙文!】 电子音还没说完,就见虞淮卿反手将铜镜扣在案上。 “呵。” 一声冷笑,吓得系统立刻切回了《清心咒》。 喵喵喵。 系统真是正经系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非常规穿越 第3章 白莲花 天际浓云如墨,细雨悄然而至。回廊上的竹帘被风吹起,风铃清脆的声响混入荡起水波的莲花池中,远峰隐在朦胧雨雾中,宛如丹青里晕开的淡墨,恍惚间竟有几分江南烟雨的韵致。 修仙界的雨自然与凡尘不同。雨丝中挟着灵气,落在肌肤上沁凉如玉。空气中弥漫着青莲混着新雨的清冽,每一次呼吸都让人心神为之一振。 【宿主,谢铭笙正在后山被内门弟子围殴!】系统的电子音响起,【英雄救美的最佳时机!】 虞淮卿指尖一顿,茶盏中的水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能不救吗?” 他嗓音凉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系统光幕疯狂闪烁红光:【多完美的刷好感的机会!你就这么错过吗?】 那就是可以了。 虞淮卿忽地轻笑一声,抬手推开窗棂。风雨瞬间卷入室内,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虞淮卿反问:“你怎么知道他被欺负?” 系统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回答:【主角一旦陷入有危险的境地,我这里就会自动发出预警。】 有危险的境地?虞淮卿眯了眯眸子,随手拿起瓷白的茶杯,凑到唇边轻抿一口,倚靠在窗边,望着翻涌的莲花池,不知在想着什么。 雨势骤然转急,原先缠绵的烟雨化作倾盆暴雨。豆大的雨滴如断了线的珠串般砸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浑浊的水花,扬起阵阵潮湿的土腥气。 池中白莲在狂风骤雨中剧烈摇曳,娇嫩的花瓣被雨点打得七零八落,残破的花瓣沾着雨水贴在茎秆上。可那纤细的茎秆却始终不肯折断,在暴雨中倔强地挺立着,显出一种近乎悲壮的顽强。 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这惹人怜爱的模样,跟他的腹黑徒弟一般,惯会演戏。 比起被动,倒更像是主动陷入困境。 虞淮卿拂袖转身,盘膝坐于玉榻之上,双目微阖,周身灵力流转如雾,将飘入室内的雨丝都凝成细小的冰晶。 …… 雕花木门被一脚踹开,发出“砰”的巨响。一道雪色身影挟着风雨闯入,湿透的白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劲瘦腰身。鸦羽般的长发凌乱地黏在苍白脸颊,发梢不断滴落水珠,在檀木地板上晕开一片深色水痕。 他身后便是疯狂的雨幕,衬得整个人仿佛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怨灵。 谢铭笙浑身戾气,周围气压低到吓人。尤其在看到桌前坐的人时,眉眼间的阴鸷毫不掩饰。 玄衣男子抬眸看了他一眼,刚入口的清茶差点憋不出笑喷出来,他的语气还十分幸灾乐祸:“哟,这是跟师尊在雨中漫步回来吗?” 谢铭笙给自己施了道洁净术,他身上衣袍瞬间干净如新,丝毫看不出刚才的狼狈。 萧烨安挑眉,看着他不辨喜怒的面容调侃道:“怎么没送你回来,又玩高冷计?没点新意啊。” 谢铭笙忽然轻笑,眼底却凝着冰碴。案上烛火被他袖风带得剧烈摇晃,在墙上投出张牙舞爪的影。 “他根本没来救我。” 谢铭笙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生生受了那几个世家子几脚狠踹。瓢泼大雨中,他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任由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单薄的白衣湿透贴在身上,显得格外狼狈。 他本以为虞淮卿会像前几次那样,在他最“凄惨”的时候适时出现,冷着脸替他解围。可这一次—— 雨越下越大,砸在身上生疼。半个时辰过去,他的膝盖早已被雨水泡得发僵,却始终没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直到那几个世家子骂骂咧咧地离开,直到雨幕彻底模糊了视线,谢铭笙才缓缓站起身,眼底的阴郁几乎要溢出来。 他竟真的没来。 指尖掐进掌心,鲜血混着雨水滴落。他低低笑了一声,嗓音冷得吓人。 好得很。 许是被前几个捧惯了,这一时的冷淡倒让他心中极度不平衡。 “稀奇,前头那几个可是把你当眼珠子似的护着,恨不得把整个未见春的宝贝都堆到你跟前。”他眼尾微挑,“这回倒好,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这次夺舍的虞淮卿和之前一点都不一样,对他毫不关心,甚至跑到人面前了,竟然多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罢了,定又是新把戏。 他想起第二个夺舍者,起初也是这般故作冷淡,最后还不是原形毕露?这般想着,心头那股无名火才稍稍平息。 “东西既已到手,”他冷眼扫过萧烨安腰间的锦囊,嗓音里凝着冰碴,“还不滚?” 萧烨安捂着心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好歹算你半个师傅吧?不懂感恩就算了,现在连说话都这么不耐烦了!” 谢铭笙冷冷看着他,抬脚就踹:“差不多得了,再装一掌拍死你。” 萧烨安收起稀烂的演技,笑的有几分邪魅:“这次他管都不管你,更别提教导你了,你又不能显现出魔气,宗门大比指望什么?真要被当小白花按着打一顿?” 外面狂风肆虐,吹的木门嘎吱作响,丝丝凉意像是要窜进骨子里,雨声骤急,檐下铁马叮咚乱响。谢铭笙忽地勾唇,眼底却不见半分笑意:“那不是正合你意?我自会去求他。” 萧烨安将喝尽的茶杯随意拍在桌上,瓷器自然经受不住他的威压,杯底蔓延出丝丝裂纹延至杯身。 “求?”他眼尾微挑,眸光扫过谢铭笙那张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的面容,“从前那几个把心掏出来捧给你,也没见你多看一眼。如今不过冷落你一回,就按捺不住了?” 他忽然倾身上前:“竟不知咱们谢公子这般好哄?” 谢铭笙眸色骤冷,指尖灵力凝聚成刃。 萧烨安却已翩然后退:“恼羞成怒?”他笑得愈发张扬,“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他真是愈发好奇,这次的虞淮卿究竟是何种模样,能让谢铭笙这个疯子难得外露情绪。 萧烨安施施然起身,经过谢铭笙身侧时忽地驻足,轻佻地挑起青年下颌:“当真不考虑跟了我?”他嗓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的意味,“妖域的夜明珠,可比这玉衡峰的雨水暖和多了。” 谢铭笙眼睫都未抬,指间寒芒一闪—— “唰!” 三根银针深深钉入萧烨安身后的门框,针尾犹自颤动。其中一根擦过玄衣男子颈侧,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呵。”萧烨安不恼反笑,指尖抹过那抹血色,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内殿方向,“就是不知道……” “你家师尊,吃不吃这套?” 玄色衣袍在狂风中猎猎翻飞,背身而立,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谢铭笙袭来的凌厉风刃。衣袂飘摇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凛然气度。 他从容迈过门槛,修长身影渐渐被雨幕吞噬,唯有那抹玄色在滂沱大雨中若隐若现,最终彻底消失在朦胧的雨雾深处。 这么有意思的人,可不能再像那几个一样被谢铭笙直接杀掉了。 萧烨安轻车熟路的来到虞淮卿的寝居,装作是风雨猛烈撞开了窗户,随后施了道隐身诀就大摇大摆地站在窗前。 床上的虞淮卿睁开眼,蹙眉看着被风吹开的窗户,起身走来,静静看着窗外暴雨。 萧烨安眯着金瞳,目光如刀般一寸寸刮过虞淮卿的面容—— 眉如墨画,眼若寒星。这张脸确实无可挑剔,可与先前那几个夺舍者并无二致。 “啧。” 他无声地撇了撇嘴,顿觉索然无味。原以为能让谢铭笙那疯子都乱了方寸的,该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结果…… 不过又是张漂亮却空洞的皮囊。 虞淮卿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将窗户关好就又转身往床榻的方向走,只是颇为无语地念了句:“有病。” 萧烨安颇为意外地挑眉,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朱红油纸伞撑开。伞面绘着妖域特有的曼珠沙华,在雨中红得刺目。 他缓步走入雨幕,玄色衣袍渐渐被雨水浸透。伞沿压低,遮住了他陡然扬起的唇角,却遮不住眼底兴奋的火光。 他眸底燃起灼人的亮色,一股战栗般的快意自脊背窜上—— 他收回刚才的话,这次的虞淮卿,的确很有意思。 适应了几天后,虞淮卿是彻底过上了退休般的悠闲生活。 这玉衡峰着实合他心意,翠峦叠嶂如碧玉屏风,溪涧叮咚似素手调弦,更有那些大胆的毛团子,敢用湿漉漉的鼻尖来蹭他的衣摆。 简直是神仙日子。 每日逗弄雪兔云雀,赏着四季不败的灵花,连山风都裹挟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除了这里几乎日日飘雨外,毫无缺点。 也不知原主抽的什么风非要给主角找不痛快。 虞淮卿执伞游荡至竹亭,斜倚着丹漆栏杆赏那雨中牡丹。晶莹雨丝浸润了花瓣,倒比往日多了几分娇艳。 烟雨朦胧间,忽见一道身影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挥剑。雨水顺着少年紧绷的下颌线滑落,青衫早已湿透。 神经病。 虞淮卿轻叹一声,或许修仙界的人都挺忧郁的。 【叮!恭喜宿主解锁徒弟图鉴,那个淋雨修炼的是您的小徒弟沈胤!】 “啧。”虞淮卿内心感叹,这玉衡峰是有点说法的。上有恶毒人渣师尊,中有腹黑绿茶男主,下有自虐上进徒弟。 虞淮卿随手摘下一朵牡丹,那花断了根茎即刻间四散,花瓣随风飘落。 沈胤手中长剑破空,剑气激荡间竟在雨幕中斩出片刻真空。倏地,他动作微滞——竹亭方向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不必想也知是谁。 收剑时带起一圈水雾,他反手挽了个剑花,转身便朝竹亭迈去。 重生以来再次面对虞淮卿,沈胤只觉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撕裂经脉。他的掌心早被指甲掐出血痕,唯有这样,才能遏止他当场拔剑的冲动。 自然,他心知肚明现在不是虞淮卿的敌手。 “师尊,”少年嗓音里淬着冰,偏生眉眼恭顺,“您传授的剑法弟子虽勉强习得形貌,却总不得神髓......不知可否请您指点一二?” 他垂眸掩去眼底讥诮。不过按前世虞淮卿那薄情性子,十成十会拂袖而去。正好落得清净。 虞淮卿掀起眼皮淡淡扫了他一眼,拂袖免礼。 “无妨,跟上。” 正好拿他试试这几日修炼的成果。 沈胤略微讶异,他凉薄淡漠的师尊今日怎么转性了?来不及多想,虞淮卿已经走出竹亭,他只能收起心绪快步跟上。 【宿主偏心!】系统又开始咿咿呀呀地叫唤,【对谢铭笙冷若冰霜,对沈胤却和风细雨,我替大徒弟抗议!】 虞淮卿一手撑伞,一手摇着折扇,不耐烦道:“我对他们有什么区别?谢铭笙整日想着弑师也没见他求教。” 【难道不是因为你十几年间对人不管不顾人家才不来找你吗?】系统一句质问把虞淮卿怼的哑口无言。 “不是让他跟随师姐去妖界历练了吗,况且以前的事又不是我做的。” 系统哑火,也没声儿了。 虞淮卿走到空地,用灵力凝结出一道结界隔绝了雨丝,这才收起油纸伞。 沈胤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浅青色的透明屏障,在心里暗嗤。 这般金尊玉贵的做派,真不愧是修仙界第一娇气包。 “愣着做什么,提剑。” 以前一直怨恨虞淮卿疏于管教,如今亲身体验沈胤才领略到修为高深者的压迫。 起初那人还慵懒地倚在幻化出的太师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挑他剑招里的错处。可沈胤大约是头一回得师尊亲自指点,手中长剑竟比初学时更不听使唤,频频出错。 虞淮卿实在没了耐心,径直起身走到沈胤身后,冰凉的手指不容抗拒地覆上他握剑的手。刹那间清冽檀香靠近,分明淡极,却始终萦绕在鼻尖。 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纵使虞淮卿已经尽力控制却仍然泄出的、堪称恐怖的威压。逼得他不得不调出内力暗暗抵抗。 虞淮卿的吐息拂过沈胤耳际,带着几分凉意:“可知差在何处?” 沈胤倏然回神,喉结微动:“弟子......愚钝。” “此招名曰‘揽千秋’,意为凝聚山川灵气,挥剑承载千秋。本是为护天下而创,你心中没有觉悟,又怎能真正掌握?” 说完虞淮卿自己都愣了一瞬,他怎么知道?是因为原主记忆才脱口而出的吗? 沈胤垂眸掩去眸底的讥讽和恨意,心中暗自嗤笑。 护天下…… 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分明就是你吧。 虞淮卿。 他眸色微敛,随后凝神静气,灵力自丹田开始运转,细细流淌至全身经脉。最后一式起势时,连四周空气都为之一滞。 刹那间,银白寒光折射出雨幕,气势如虹。 啊啊啊啊啊!!一点一点地改这个格式我要死了。。 小沈胤以前很阳光的。 我不阳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白莲花 第4章 男色惑人 虞淮卿支着头坐在窗边,看着回廊池塘里亭亭玉立的白莲,脑中思绪纷乱。 太不对了。 系统给的原文里,沈胤分明是烈阳如火,热情四溢。为何他穿书后遇见的沈胤却是…… 沉静如渊。那双眸子太深沉了,甚至于盛满欣喜之余也无意散发着沉郁。那般的死气,他只在镜中见过。 他烦躁地按了按眉心,桌案上的通讯玉简亮起淡淡的荧光,澹台墨轻慢懒散的嗓音响起:“师弟?” “何事?” “你还记得玉衡峰债务繁重吗?” 虞淮卿敲了敲玉简:“怎么?要卖身还债了?” 那头的澹台墨轻笑,慢悠悠地扇着扇子:“也不是不行,师弟想抵多少?” “我吗?”虞淮卿勾唇,指尖玩弄着台案上摆放的灵花,“也不怕我打死你。” 澹台墨打了个哈欠,笑着回道:“不卖啊,那仙尊大人便放下高贵的身段,来给我打工吧。” 虞淮卿挂断通讯,走出内殿踏入传送阵,转瞬间便出现在珩元峰的山门。 珩元峰的主殿不似寻常仙门那般清简,白玉铺地,金丝楠木为梁,烛台立着十二盏鲛珠灯,映得满室生辉。殿中央的青铜香炉里燃着万金一两的“浮生醉”,青烟袅袅间,澹台墨倚在软榻上,支着头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朝自己走来的虞淮卿。 澹台墨,万朝宗师慕容秋水的首徒,也就是虞淮卿的师兄,原文给出的评价是:不正经且掉钱眼里的吊儿郎当掌门。 自慕容秋水建立门派以后便鲜少出现,大多事物都由澹台墨打理,于是索性让他当了掌门。 这厮靠着堪比城墙的脸皮和或许真实的经商天赋带领未见春走向了修真界第一富宗的道路。 不过,人很风流恶劣就对了。 虞淮卿左右打量一圈,对比了因为欠债最近过于清贫的玉衡峰后颇为不满地开口:“未见春不愧是第一大宗,师兄这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合欢宗宗主换人了。” “嫉妒直说。”澹台墨扫他一眼,捻起盘中一颗葡萄丢到了金鸟笼中,“师弟也喜欢的话,师兄把上月刚得的南海珊瑚树送给你就是了。” 虞淮卿面无表情,严重怀疑这厮是在故意炫富:“不必,留着给你当棺材板吧。” “淮卿,你可比上次凶多了。明明之前喝酒还好好的,果然,男人心最是多变……”澹台墨故作委屈地抹了抹眼角,“这么说来,玉衡峰欠的那二十万上品灵石……” 虞淮卿原本看不惯他那副做作的样子抬脚就要走,听到后半句又硬生生顿住,回头望向他:“不是十七万?” 澹台墨无辜地眨眨眼,起身坐到书案前,用扇子推过一叠账本:“利滚利嘛。不说这个,打工内容很简单——”他从书堆中翻出一枚玉简丢给虞淮卿,“陪两个小弟子下山去办个委托,你当吉祥物就行,除非他们快死了,否则不用出手。” 虞淮卿接了玉简却没直接打开,反而在在识海中问了一个系统都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原身是除了慕容秋水以外最强的对吗?” 系统懵了一秒,旋即开口:【……对,所以?】 虞淮卿活动活动手腕骨,平静道:“所以澹台墨打不过我对吧?” 【宿主冷静!】系统大概猜出了他想干什么,连忙阻止,【他死了就没人给未见春赚钱了,到时候那么多口人全要宿主你一个人来养!】 虞淮卿淡定地将动作拐了个弯变为整理袖口,他俯身行礼:“知道了。” 玉简缓缓铺开,虞淮卿大致了解了任务内容。 昆仑山后人界的江南主城江垣城近日常发生怪事,每逢月黑风高的夜晚就有年轻貌美的少女失踪。这种怪相连着持续了三个月,城中人民不堪其扰,皆传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到了人间,城主才迫不得已递上了委托。 看起来任务不算难,他确实可以安心摸鱼。 “哦对了,”澹台墨一敲脑袋,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不过那笑脸在虞淮卿看来如何都有几分不怀好意,“其中一个是青冥峰叶长老的亲传弟子叶程音,那小丫头性子是娇纵了些,但在丹道上天赋确实不错。所以至少看在师兄的面子上,仙尊大人也收敛下你的万年冰山脸。” 【人物解锁:叶程音。长老叶筱最娇纵的小徒弟,总是缠着谢铭笙的古灵精怪小师妹,貌似也是谢铭笙唯一纵容的女子?】 虞淮卿转身离开。 谢铭笙还真是男女通吃,小姑娘都不放过。 沈胤抱着剑倚在回廊的立柱上,见虞淮卿踏入内殿立刻迎上来。 “师尊,”他垂首行了一礼,“听闻您要作为护法长老陪同叶师妹她们去历练?” “嗯。” 沈胤指尖微蜷,眸中闪过一丝暗色,声音依旧温润:“那下次弟子出去历练时,能否也请师尊陪同?” 虞淮卿脚步一顿。 他原本打算这次做做样子,回来继续当咸鱼,反正澹台墨又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原主在未见春这几个眼里早就没什么清冷谪仙的样子了,欠点钱又如何。 可回头对上沈胤那双眼睛——明明满是期待,深处却沉得像是化不开的墨,恍惚间竟像是看到了自己。 烦。 “……随你。” 沈胤一怔,勉强勾出一个浅淡的笑:“多谢师尊。” 虞淮卿卡着点到了山门,心情十分不错——谢铭笙这两日居然没来烦他。 叶程音一袭青衫,腰间悬着个精巧的药囊,正不耐烦地用脚尖碾着地上的碎石。 听到背后的动静,低头酝酿了一下怒气。 她对于玉衡峰长老苛待座下弟子的事情早有耳闻,更何况其中还有谢师兄,对虞淮卿的印象自然不怎么好,内心下意识地排斥。更遑论,让她在这里吹了半天冷风! 当然,一切怨怼不满在目光转向虞淮卿的脸时都消散了大半。 虽然“源水仙尊”的名号早就响彻天下,什么玉树临风貌若谪仙,但传言么,总是夸张说法。 ……传言是假的,真人更好看。 叶程音回神,心中暗暗痛骂自己:这人长得再好看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混蛋的事实! 虞淮卿将小姑娘变幻的神情尽收眼底,竟觉出几分鲜活趣味。他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唇角微勾,朝她露出个浅淡的笑。 叶程音如临大敌般倏然转身,可那掩在青丝下的耳尖,却诚实地又红了几分。 逗弄够了小朋友,虞淮卿的目光转向另一人。 那人背对着他,墨发高束,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身形,正低头擦拭手中长剑。似是察觉到注视,他缓缓转身,露出一张俊美锋利的脸。 虞淮卿面无表情,淡淡开口:“走吧。” 系统看着宿主面板中那飙升的杀意弱弱地缩了缩脖子:【宿主,这也不怪谢铭笙……吧。】 “嗯。” 虞淮卿从袖中拿出通讯玉简,指尖轻点:“沈胤。” 玉简那头传来温润的嗓音:“师尊?” “我快回来的时候,提醒澹台墨——”他顿了顿,语气平静,“随身带上他那些护身法宝。” 沈胤:……? 不等他追问,虞淮卿已经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讯。 谢铭笙看着他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不满,不过转头勾起笑走到叶程音身边,俯身温柔道:“师妹,走吧。” 被男色诱惑的叶程音在看到谢铭笙的脸后顿时如梦初醒。她懊恼地咬了咬唇,转头狠狠瞪向虞淮卿离去的方向,暗自发誓绝不能再被那张脸迷惑了! 江垣城的城门高耸入云,朱漆铜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城门口,一队侍卫簇拥着一位华服男子迎上前来。那人约莫四十出头,面容憔悴得可怕。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唯有那身锦绣官服和头上玉冠,彰显着他江垣城主的身份。 “仙长们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城主拱手行礼,模样十分恭敬。 谢铭笙站在最前面,朝他颔首,面上挂着礼貌的笑:“城主客气了,师门派我等前来解决……” “三位仙长一路劳顿,不如先到府中歇息,容下官备些薄酒接风。”城主眸中闪过一丝暗光,径直打断了他的话,低声道,“仙长,别的事我们府上再聊。” 谢铭笙眼尾微扬,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城主盛情,却之不恭。” 虞淮卿抱臂立于最后,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城主憔悴的面容,又漠然移开。 一行人随城主入城,穿过喧嚣街市。江垣城不愧南方重镇,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此起彼伏。 转过街角,几个胭脂贩子正在窃窃私语。 “……昨夜又丢了个姑娘,是李记布庄的闺女……” “小点声!听说张屠户夜半起夜,见一道白影掠过屋脊,尾巴蓬松似……” “似狐狸不是?”另一贩子接茬,声如蚊蚋,“我妻子前几日夜闻西街有女子嬉笑,窥见……” 话音未落,城主突然重咳一声。那几个贩子顿时噤若寒蝉,低头整理货物,再不敢言。 叶程音耳力极佳,听得真切,心中疑云密布。她正欲上前询问,却被谢铭笙扣住手腕:“师妹,莫打草惊蛇。” “城主,听闻江南丝绸数江垣第一,不知可否容我等一观?”虞淮卿忽然开口,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城主的脸。 城主脚步微滞,脸上堆起一丝僵硬的笑容:“天色已晚,仙长远来劳顿,理当先作休整。这些俗物,改日再观不迟。” 暮色四合时,城主府内已点起百余盏描金红灯笼。宴客厅金碧辉煌,十二扇紫檀屏风上绘着百美图。城主已换了身绛紫官服,气色竟比白日好了许多,两颊甚至透出些许红润。 “各位仙长请入座。”城主坐在高台主位,抬手邀约。 待众人落座,城主率先站起身敬酒:“各位仙长愿意前来帮助,令我们全城上下感激不尽。” 叶程音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酒杯,手腕便被人轻轻扣住。那只手修长如玉,带着微凉的触感,却让她腕间肌肤腾地烧了起来。她抬头,正对上虞淮卿低垂的眉眼,他唇角微扬,语气淡淡,却不容反驳:“小姑娘家家的,不准喝酒。” 随即他松开手,转而对着城主道:“城主见谅,师门里刚满十七的小孩子,不宜饮酒。” 城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恍然回神般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他抬手示意侍从换茶,眼底却闪过一丝恍惚,低声喃喃,“若小女还在,也该是这般年纪了……” 叶程音低头捧着新换的茶盏,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没看见谢铭笙微微眯起的眼,也没注意到虞淮卿余光扫过她发红的耳尖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深意。 别人口中的坏人么…… 城主咳嗽了两声,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各位仙长,其实……我对这件事有一些猜测。” 谢铭笙的目光转向城主,饶有兴致地开口:“哦?城主大人请说。” “这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当时城南绸缎庄家的小姐,成亲当晚发现新郎和丫鬟有染,当晚就穿着嫁衣跳了井。”他声音越来越低,“城里人都传,是那小姐回来复仇了。她嫉妒年轻貌美的女子,于是在晚上将人掳走,把人抽筋拔骨以解心头之恨……” 城主的声音有些发颤,眼中染上些许惊恐,连喝了三杯酒才堪堪稳住身形。 “更夫上报说,郊外竹林里的寺庙总有女子幽幽的哭泣声,结果进去一看什么都没有,莲花座上的菩萨垂眼盯着他,竟有些……诡异。” 虞淮卿和谢铭笙对视一眼,二人眸中皆有深意。 谢铭笙朝城主颔首,微笑着开口:“城主,夜深了,这件事交给我们,您先回去休息吧。” 城主对上那双墨黑如渊的眸子,不及一秒立刻移开了。他呵呵笑了两声,站起身:“那就有劳各位仙长了。我近日身体抱恙,便先行告退。”说着他还俯身行了个礼,在下人的搀扶下晃悠悠地离开了。 夜色如墨,叶程音独自走在空寂的长街上。 “虞长老也忒不怜香惜玉……”她对着空气小声嘀咕,踢飞了一粒石子,“取个夜凝露罢了,放着谢师兄那么个活符箓不用,偏要折腾我。” 她一边抱怨一边暗暗攥紧了手中的符纸,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四周静得可怕,甚至能听到自己踩过青石板的声响。 “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后颈忽地一凉,像是有人贴着她呼吸。叶程音猛地转身—— 空无一人。 只有夜风卷着枯叶,簌簌掠过巷角。 她咬唇,刚想捏碎玉符,忽然嗅到一丝甜腻的香气。眼前一黑,软倒的瞬间,似乎看见一道黑……白影无声接住了她。 “走吧。” 虞淮卿看着桌上自燃的符箓,抬眼看向谢铭笙。 夜雾渐浓,竹林间叶影婆娑,虞淮卿指尖凝起一缕灵力,青白色的光芒却照不透三丈外的景象——这雾气,不对劲。 忽然间双腿一软,虞淮卿向前栽去。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带着松木清香的怀抱。谢铭笙的轻笑在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垂:“师尊怎么这般不小心?” 虞淮卿挣扎着抬眼,正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谢铭笙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眼底却闪烁着诡谲的光:“师尊,睡一觉吧。” 失去意识前,虞淮卿再一次对上谢铭笙嬉笑的脸,那厮还无辜地朝他眨眼。 所以——他现在到底怎么有脸装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无辜地问发生了什么! 然而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一个更重要的信息浮出水面,令他心头微震。 谢铭笙不仅知道所谓“穿越”之事,甚至对“系统”的存在也一清二楚。 那他为何不挑明不戳破? 系统知道吗?如果系统知道,又为何纵容他?是没有权限约束,亦或是…… 虞淮卿猛地回神,本能地一把攥住谢铭笙悄然靠近的手腕。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温热的体温,此刻正悬在半空,意图不明。 谢铭笙似乎毫不意外,唇角勾出一抹略显痞气的笑,眼神里晃动着戏谑的光:“怎么了师尊?弟子不过是想帮您整理一下衣领。” 虞淮卿还想说什么,视线扫过悬挂高空的明月,忽而又止住了话头。 竹林的雾气渐渐稀薄,露出前方破败的寺庙轮廓。朱漆剥落的庙门半敞,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喑哑的声响,像垂死之人的喘息。 有无人能告诉主播这个破格式有没有什么快捷方法更改。。我真的要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男色惑人 第5章 谁比谁会演 暮色四合时,城主府内已点起百余盏描金红灯笼。宴客厅金碧辉煌,十二扇紫檀屏风上绘着百美图。城主已换了身绛紫官服,气色竟比白日好了许多,两颊甚至透出些许红润。 “各位仙长请入座。”城主坐在高台主位,抬手邀约。 待众人落座,城主率先站起身敬酒:“各位仙长愿意前来帮助,令我们全城上下感激不尽。” 叶程音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酒杯,手腕便被人轻轻扣住。那只手修长如玉,带着微凉的触感,却让她腕间肌肤腾地烧了起来。她抬头,正对上虞淮卿低垂的眉眼,他唇角微扬,语气淡淡,却不容反驳:“小姑娘家家的,不准喝酒。” 随即他松开手,转而对着城主道:“城主见谅,师门里刚满十七的小孩子,不宜饮酒。” 城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恍然回神般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他抬手示意侍从换茶,眼底却闪过一丝恍惚,低声喃喃,“若小女还在,也该是这般年纪了……” 叶程音低头捧着新换的茶盏,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没看见谢铭笙微微眯起的眼,也没注意到虞淮卿余光扫过她发红的耳尖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深意。 别人口中的坏人么…… 城主咳嗽了两声,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各位仙长,其实……我对这件事有一些猜测。” 谢铭笙的目光转向城主,饶有兴致地开口:“哦?城主大人请说。” “这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当时城南绸缎庄家的小姐,成亲当晚发现新郎和丫鬟有染,当晚就穿着嫁衣跳了井。”他声音越来越低,“城里人都传,是那小姐回来复仇了。她嫉妒年轻貌美的女子,于是在晚上将人掳走,把人抽筋拔骨以解心头之恨……” 城主的声音有些发颤,眼中染上些许惊恐,连喝了三杯酒才堪堪稳住身形。 “更夫上报说,郊外竹林里的寺庙总有女子幽幽的哭泣声,结果进去一看什么都没有,莲花座上的菩萨垂眼盯着他,竟有些……诡异。” 虞淮卿和谢铭笙对视一眼,二人眸中皆有深意。 谢铭笙朝城主颔首,微笑着开口:“城主,夜深了,这件事交给我们,您先回去休息吧。” 城主对上那双墨黑如渊的眸子,不及一秒立刻移开了。他呵呵笑了两声,站起身:“那就有劳各位仙长了。我近日身体抱恙,便先行告退。”说着他还俯身行了个礼,在下人的搀扶下晃悠悠地离开了。 夜色如墨,叶程音独自走在空寂的长街上。 “虞长老也忒不怜香惜玉……”她对着空气小声嘀咕,踢飞了一粒石子,“取个夜凝露罢了,放着谢师兄那么个活符箓不用,偏要折腾我。” 她一边抱怨一边暗暗攥紧了手中的符纸,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四周静得可怕,甚至能听到自己踩过青石板的声响。 “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后颈忽地一凉,像是有人贴着她呼吸。叶程音猛地转身—— 空无一人。 只有夜风卷着枯叶,簌簌掠过巷角。 她咬唇,刚想捏碎玉符,忽然嗅到一丝甜腻的香气。眼前一黑,软倒的瞬间,似乎看见一道黑……白影无声接住了她。 “走吧。” 虞淮卿看着桌上自燃的符箓,抬眼看向谢铭笙。 夜雾渐浓,竹林间叶影婆娑,虞淮卿指尖凝起一缕灵力,青白色的光芒却照不透三丈外的景象——这雾气,不对劲。 忽然间双腿一软,虞淮卿向前栽去。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带着松木清香的怀抱。谢铭笙的轻笑在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垂:“师尊怎么这般不小心?” 虞淮卿挣扎着抬眼,正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谢铭笙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眼底却闪烁着诡谲的光:“师尊,睡一觉吧。” 失去意识前,虞淮卿再一次对上谢铭笙嬉笑的脸,那厮还无辜地朝他眨眼。 所以——他现在到底怎么有脸装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无辜地问发生了什么! 然而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一个更重要的信息浮出水面,令他心头微震。 谢铭笙不仅知道所谓“穿越”之事,甚至对“系统”的存在也一清二楚。 那他为何不挑明不戳破? 系统知道吗?如果系统知道,又为何纵容他?是没有权限约束,亦或是…… 虞淮卿猛地回神,本能地一把攥住谢铭笙悄然靠近的手腕。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温热的体温,此刻正悬在半空,意图不明。 谢铭笙似乎毫不意外,唇角勾出一抹略显痞气的笑,眼神里晃动着戏谑的光:“怎么了师尊?弟子不过是想帮您整理一下衣领。” 虞淮卿还想说什么,视线扫过悬挂高空的明月,忽而又止住了话头。 竹林的雾气渐渐稀薄,露出前方破败的寺庙轮廓。朱漆剥落的庙门半敞,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喑哑的声响,像垂死之人的喘息。 虞淮卿抬步迈过门槛,靴底碾碎几片枯黄的符纸。殿内蛛网密布,供桌上的菩萨像低眉垂目,可那慈悲的笑容却莫名透着几分诡谲。 叶程音正蜷缩在供桌下,发髻散乱。她的手腕被红绳捆着,绳结上拴着个小小的铜铃,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看来小师妹玩过头了。”谢铭笙蹲下身,指尖在她颈侧探了探,“只是迷药,不妨事。” 虞淮卿皱眉,刚要开口—— “唔……”叶程音突然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抓住谢铭笙的袖子:“虞长老!有、有鬼……” 谢铭笙笑着拍拍她的脸:“醒醒,该回山了。” 虞淮卿看都没看二人一眼,转身离开。 次日晌午,城主府花厅内丝竹声声,觥筹交错。一场为三人践行的宴席正进行到酣处。 “多亏三位仙长出手,为民除害!”城主举着鎏金酒盏,满面红光,情绪比昨日高昂了许多,“昨夜城中太平无事,连风声都听着比往日安宁。更奇的是,先前失踪的那些姑娘们,今早竟都自己好端端地回家了!” 叶程音闻言,眼睛一亮,急忙追问:“她们都无恙吗?可说了些什么?” 城主捋须摇头,面露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说来也怪,问起这几日的经历,竟一个个都恍恍惚惚,记不清去了何处,只模糊说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他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惋惜,“人没事便是万幸,许是那妖邪之术便是如此吧,迷人心智。” 谢铭笙执杯轻笑,眸光微转,落在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虞淮卿身上,语气温和听不出半点波澜:“师尊,看来那‘诡新娘’的怨念虽解,但残留的惑心之术却不易消除。如此看来,将其彻底净化,也算是免了后患。”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将虞淮卿最后那“一掌拍散”的粗暴行为美化成了“彻底净化”。 虞淮卿眼皮都未抬,只从喉间溢出一个极淡的单音:“嗯。” 仿佛此事微不足道,甚至不如他杯中的清茶值得关注。 叶程音偷偷瞄了虞淮卿一眼,心里那点关于“长老虽然厉害但手段是不是太直接了”的小嘀咕,被谢铭笙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有些狭隘了。 她赶紧接话,带着几分少女的雀跃:“人没事就好!总算不负虞长老带领我们下山一趟。” 又客套寒暄了几句,谢铭笙见时机差不多,便率先起身,朝上座拱手,姿态优雅从容:“既然此事已了,城中安宁,我等便不再叨扰了。城主大人,就此作别,后会有期。” 叶程音也立刻跟着起身,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 城主连忙站起,连声道:“仙长们辛苦,辛苦!日后若得闲,定要再来江垣城,让下官一尽地主之谊。” 他亲自将三人送至花厅门口,目光尤其在叶程音身上停留了片刻,看着她明媚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追忆,忍不住低声对身旁的侍从喃喃道:“那叶仙子蹙眉的神态,同莲儿太像了。唉,若不是仙门子弟,我定要……” 后面的话音渐低,消散在风里,只余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行至城门时,晨市正喧闹。卖花女挎着竹篮叫卖新摘的茉莉,茶肆飘出酥油饼的香气。叶程音忍不住回头—— “看什么?”谢铭笙扯了扯她发带,“想买糖人?” “才不是,”叶程音羞恼地瞪他一眼,“我在想……给虞长老送个什么礼物……” 谢铭笙轻嗤一声,屈指敲了下她的脑袋:“不是最喜欢我吗?怎么不给我送?” “哎呀——诶,我要吃那个,你们在门口等我!” 叶程音抱着刚买的糖炒栗子朝城门走来,絮絮叨叨地说着昨夜的经历:“那庙里的菩萨像可吓人了,眼珠子还会转呢!谢师兄你是没看见——” 她瞪大眼睛,栗子哗啦啦撒了一地。 虞淮卿手执霜华,剑尖浅浅刺入谢铭笙的肩头。他终于勾起一抹笑,嗓音清冷:“还没演够吗?” 谢铭笙低头看了看肩头的剑,忽然笑起来。血珠顺着剑刃滚落,他却浑不在意地向前半步,任由剑尖更深地刺入皮肉:“师尊真是薄情,冒牌货又不是我,伤我做什么——” 那委屈的语调,让系统再次蹦出了茶艺满分的屏幕。 “师妹,这你可要负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谁比谁会演 第6章 破案极速版 “谢、谢师兄,你在说什么?”叶程音踉跄两步,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眸中水光潋滟,像只受惊的小鹿般无辜地望着谢铭笙。 “啧,戏演过了。”谢铭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可替你受了一剑,记得我的报酬。” “虞长老……”叶程音委屈地抬眼看向虞淮卿,伸手想说些什么,却见虞淮卿不耐烦地拔剑指向她:“差不多得了,本座耐心有限。” “哎呀呀——”叶程音忽然收起了那副泫然欲泣的神情,转而勾起一个愉悦的笑容,她背起双手,歪着头打量虞淮卿,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不愧是源水仙尊呢——”尾音拖得绵长,“不知仙尊是何时看穿的呢?” 虞淮卿扯了扯唇角,挑眉道:“大概是……本座成亲的时候?” “这么早啊,仙尊果真名不虚传。您既然早就识破,为何不直接一剑劈了这幻境?莫非是上次秘境受的伤还未痊愈?” “喂!”谢铭笙突然插话,委屈巴巴地看向虞淮卿,“师尊当真半点不心疼弟子?”他指着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眼神同未出阁的姑娘似的娇媚。 虞淮卿瞥他一眼,满是嫌弃:“突发恶疾?” 霜华的寒光闪过,周遭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龟裂、扭曲,最终在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中彻底崩塌。 待视线清明,虞淮卿看到了高悬于夜空之上的明月。 还是在那片竹林,他被谢铭笙迷晕后便一直陷在幻境中。清冷的月光透过枝叶间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夜风拂过竹林,掀起一阵沙沙轻响。哪里还有谢铭笙的影子? “出来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万籁俱静中,虞淮卿冷声开口。 一声轻笑在竹林中幽幽荡开,带着几分慵懒的甜腻。虞淮卿忽觉腰间一紧,一条雪白的狐尾已缠了上来,尾尖还不安分地在他腰侧轻轻摩挲。 虞淮卿面不改色,冷冷地用剑鞘一拍。尾巴吃痛缩了回去,背后传来幽幽叹息。 “仙尊可真冷淡。” 转身,月光下立着个清俊出尘的男子。一袭素白长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大片如玉的胸膛。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那九条蓬松的狐尾——此刻正如流云般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每一条尾尖都泛着淡淡的银光。 他足尖一点,飞身跃上竹林,整个人慵懒地斜倚在竹梢,素白长袍随风轻扬。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把玩着紫极石制的茶杯,笑盈盈地看着虞淮卿。 “你是?” 虞淮卿蹙眉,他并没有在记忆中找到对得上号的人。 九尾狐俯视着虞淮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仙尊真是……这就不记得我了?那便叫我‘灼’吧。” 虞淮卿颔首:“所以你费尽心机设局,到底是为了什么?” “仙尊何必心急?”灼低笑一声,指尖轻转,杯中茶水骤然倾泻而下,在半空凝成一道晶莹的水幕,“庄小姐的故事不过是个开胃小菜,不如……再听我讲个更有趣的?” “没兴趣。”虞淮卿一剑划开水幕,漫天水珠凝成细密的冰晶,他不耐烦地按了按眉心,“说,你的目的。” 灼垂眸幽幽叹气,用指尖抹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仙尊好生薄情,人家不过就来给您提个醒。另外提醒一句,您家的小师妹还没找到呢。” “她在你这里吧,”虞淮卿转身,“让谢铭笙把她带回去。” 灼颇为意外地挑眉,看着消失在林间的白色身影低低一笑:“哎呀,还是那个样子。你师妹在庙里,自己去找吧。” 他话音落下,不远处一丛茂密的修竹后,缓步走出一人。 正是谢铭笙。 他玄色劲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脸上哪还有半分委屈无辜,唯有眼底一片深沉的冷寂。他随意地倚在一根青竹旁,看向灼:“你的忙,我帮了。东西呢?” 灼撇撇嘴,似是不满他的直接,却也没再多言。指尖一弹,一道流光射向谢铭笙。 谢铭笙抬手精准接住。一颗珠子在他掌心泛着柔和却深邃的蓝色光晕,内部仿佛有水流流转不息,散发出纯净而磅礴的灵气。 谢铭笙指尖收拢,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眼底掠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 城主府内一片寂静,宴席散后的奢靡余味尚未完全散去,与一种更深沉的死寂交织在一起。 虞淮卿的身影如一道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这片寂静。他隐匿了所有气息,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开,精准地避开了所有巡逻的护卫,最终停留在城主寝殿之外。 殿内空无一人,唯有昂贵的沉香仍在金猊炉中静静燃烧。 他的目光扫过殿内陈设,最终落在墙壁上一幅巨大的《仕女游春图》上。画本身并无出奇,但画轴一端却异常光滑,显然常被触摸。指尖凝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轻轻一触。 “咔哒。” 一声机括轻响,墙壁无声地滑开一道暗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血腥气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 虞淮卿面无表情,步入其中。身后的暗门悄然合拢。 通道向下延伸,石阶潮湿滑腻,壁上仅隔着数丈才嵌着一颗昏黄的萤石,勉强照亮前路。越往下,那股令人不适的气味越发浓重,隐约还夹杂着极其微弱的、压抑的啜泣声。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又或者说,是陷入了一片更大的昏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空气污浊不堪。粗壮的铁栏将空间分割成数个囚笼,里面关着的,赫然是一个个衣衫褴褛、面色惨白、眼神空洞的年轻女子! 她们大多蜷缩在角落,有些身上还带着伤痕,与外界传闻中被“诡新娘”抽筋拔骨、死状凄惨的描述截然不同——她们还活着,却仿佛被抽走了魂灵。 哪里有什么妖邪作祟?分明是人心鬼蜮!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得意的哼唱声从另一条通道传来。 “……莲儿,爹很快就让你回来了……再有几个,再有几个就够了……” 城主踱步而来,脸上那憔悴病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和红润。他手中托着一个玉碗,碗中盛着暗红色的、散发着奇异腥气的液体。 他走到最大的一个囚笼前,看着里面那些瑟瑟发抖的女子,眼中满是贪婪,仿佛在欣赏待宰的牲畜。 “别怕,很快就不疼了……能成为我女儿复生的养分,是你们的造化……” 他举起玉碗,正要进行某种邪术。 忽然,他动作僵住,猛地回头! 只见一道青衣身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来人面容俊极,却冷若冰霜,一双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静得如同古井寒潭。 城主瞳孔骤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惊得手一抖,玉碗差点摔落。 那诡新娘的幻境竟没困住他! “你……你怎么会……仙长,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是为了救我女儿,她……” 噗嗤—— 一道冰冷的剑光闪过,快得超越了思维的速度。 城主脸上的惊恐和试图辩解的表情永远凝固了。他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瞪得极大,似乎完全没料到对方会连一句话都不问,直接动手。 无头的尸身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地,那碗腥臭的液体泼洒了一地。 虞淮卿收剑回鞘,看都未再看那尸体一眼。 他感到丹田内的灵力忽然一阵异常的躁动,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震荡不休,竟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他蹙了蹙眉,毫不犹豫地转身,循着原路迅速离开这污秽之地。 至于密室里那些受惊的女子、以及这城主府后续的烂摊子…… 反正任务又不是派发给他的。 玉衡峰的后山,缭绕的云雾比往日更浓重了几分。 虞淮卿的身影自传送阵中踉跄踏出,周身失控逸散的灵力搅得周遭空气发出细微的嗡鸣。他几乎是凭借本能,一路强压着丹田内翻江倒海般的暴动,径直掠向后山灵泉。 “噗通——” 冰冷刺骨的泉水瞬间包裹全身,稍稍压制了那几乎要焚毁经脉的灼热。虞淮卿靠在光滑的泉石上,墨色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边,他闭上眼,试图凝神静气。 但无效。 那股躁动并非纯粹的灵力反噬,更像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的焦灼与厌弃。万千纷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现,又被一种巨大的虚无感狠狠碾碎。世间一切,包括自身的存在,都变得令人难以忍受。 烦…… 他倏地睁开眼,神色平淡无波,可眸底却是一片猩红的混乱与死寂的冰冷交织。抬起右手,指尖灵力凝成一缕锋锐的冰晶,对着左腕狠狠划下—— 刺痛传来,鲜红的血珠霎时涌出,滴落在清澈的泉水中,晕开一丝丝淡红的痕迹。 仿佛某种宣泄,那尖锐的痛楚奇异地压下了心底翻腾的毁灭欲。他漠然地看着血液流淌,感受着生命随之缓缓流逝的虚弱感,竟获得了一丝扭曲的平静。 几滴血珠溅落在泉边岩石缝里一株早已枯萎发黄的灵植上。 下一刻,那原本毫无生机的枯草在接触到他血液的瞬间,如同久旱逢甘霖,干枯的茎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翠饱满、莹润欲滴!甚至顶部长出了一个细小的花苞,顷刻间绽放出一朵纯白剔透的小花,散发出浓郁的生命精气,其光辉远胜旁边所有生长茂盛的灵植。 虞淮卿的目光一凝,所有躁郁情绪瞬间被极致的冷静取代。 他抬起仍在渗血的手腕,冷静地在识海中发问:“系统,解释。” 【……】系统罕见地卡顿了一下,【检测到未知能量波动……可能这里灵脉异常或该灵植特殊变异?】 “是吗。”虞淮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宿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嘛!】系统的电子音听起来有些急促,【当前首要任务是稳定您的灵力暴动。】 虞淮卿不再言语。他看着那株生机勃勃、甚至还在继续生长的灵植,又瞥了一眼手腕上正自动缓缓愈合的伤口。 泉水依旧冰冷,却再也压不住他心底涌起的、更深沉的疑窦。 江垣城,城主府。 “所以……他就这么走了?”叶程音看着密室里惊恐未定、瑟瑟发抖的女子们,又瞥了一眼不远处那具无头尸体,声音有些发颤。她已从谢铭笙简短的说明中得知了大概。 “不然呢?”谢铭笙漫不经心地用脚尖拨弄了一下地上碎裂的玉碗,残留的暗红色液体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气,“难道还要留下来听这些姑娘们哭诉感谢,或者等仙盟的人来给他发个奖章?” 他环视四周,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清理垃圾,自然要做得干净利落。这才是他的风格。” 叶程音抿了抿唇,心情复杂难言。虞长老,比她想象中更加……决绝冷酷。 她收敛心神,从药囊中取出安神的丹药,快步走向那些被囚禁的女子,柔声安抚起来。 谢铭笙则转身处理后续。他强大的神识瞬间笼罩整个城主府,压制了所有潜在的骚动。几个闻讯赶来、面露惊惶的府卫被他轻易制住,三言两语间便问清了城主修炼邪术、企图用少女精血复活亡女的真相。 所谓“诡新娘”,也不过是被他用邪术强行控制的地缚灵,她并非是被虞淮卿的一巴掌打散的,只是心愿已了,怨气所铸的恶灵体消散罢了。 “真是无聊的执念。”他轻嗤一声,顺手将书房内找到的几卷明显记载着邪术的玉简和一小袋灵石收入囊中。 效率极高。不过半个时辰,城主府的混乱便被初步压下,受害女子的名册也已整理完毕,后续事宜移交给了闻讯赶来的城中副守。 离开江垣城时,天色已近黎明。 叶程音看着谢铭笙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小声问:“谢师兄,虞长老他……一直如此吗?” 谢铭笙脚步未停,只是懒懒地回了一句:“要不宗门里的弟子都说他修的是无情道呢。” 想到那只狡黠的狐狸,再想到把烂摊子丢给他处理的师尊,谢铭笙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兴味。 看来,往后不会无聊了。 困哉困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破案极速版 第7章 摊牌 虞淮卿起身时,周围水面漾出圈圈涟漪,灵泉周围的薄雾散开,青色衣角掠过,身影远去。 那处设有禁制感知到不到外面的情况,所以甫一出来虞淮卿才发觉,天际远处已经泛起鱼肚白。这一泡,竟耗了这么久。 好在体内暴动的灵力总算压制住了。说起来,原身的实力如此强悍,为何还会发生灵力暴动这种意外? “系统,你确定这只是个意外?” 【相信我宿主,只是世界设定……】系统的声音渐小,随即话锋一转,【现在您的关注点应该放在五日后的宗门大比!这可是谢铭笙黑化的关键剧情节点之一!】 虞淮卿走进院中,信手折了枝梨花,指尖碾过雪白娇嫩的花瓣,语气嘲讽:“他还需要黑化吗?” 系统绞尽脑汁地想找理由狡辩,虞淮卿也不戳破,随手将被蹂躏过的花枝插进花瓶,在床边落座。 “找不到理由就算了。”他淡淡道,“你不觉得你这本《绝世神尊》剧情很老套吗?左不过是草根男主打怪修炼、逆袭成神。就没点新意?” 【胡说!明明就很新!】系统不服气地争论,【谢铭笙又不只是草根逆袭,人家还男女通吃通通收入后宫呢……】 虞淮卿懒得跟它争论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题,敷衍道:“随便吧,不过按照现在这个样子,他难道不会提早把我推下去吗?” “嗯?推什么?” 青年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紧贴着他耳后响起,带着刚睡醒般的沙哑慵懒。 虞淮卿心头一凛,迅速回头—— 不料那人速度竟比他更快!一只手如铁钳般瞬间扣住他的双腕,另一只温热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径直覆上了他的双眼。 视线被剥夺,其他感官便被无限放大。 温热的吐息如羽毛般拂过他的耳廓,谢铭笙的语调慵懒又带着些许戏谑,字字清晰:“师尊真是……把人斩了就丢下烂摊子一走了之,好生薄情啊——” 对方的胸膛几乎贴在他的脊背上,隔着几层衣料,也能感受到其下蕴含的力量和灼热的体温。 虞淮卿讨厌这种被动的情况,他的灵识如流水般铺泄开来。 谢铭笙的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哼笑:“师尊,不许耍赖。” 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他的后腰,虞淮卿的灵力被限制,周身重新被谢铭笙的气息包裹。 他想动用灵力,丹田中的浩瀚灵海又隐隐又有躁动的迹象,只得冷下声质问:“又想做什么?” 谢铭笙指尖凝出一条细小的魔息,代替了他束缚虞淮卿的手。 虞淮卿不清楚他想做什么,身体微微紧绷,周围寂静无声,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 结果谢铭笙只是勾起他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打转,语气轻柔的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师尊自己说,这么不负责,该怎么罚?” 虞淮卿眉梢微挑,身体却是放松下来,甚至勾起唇角:“你该庆幸,本座杀不了你。” 谢铭笙对他忽然转变态度有些讶异,心中暗暗警惕。 “师尊说的什么话,徒儿不过……” 话音未落,虞淮卿并指如电,精准地劈向他后颈! “同样的招数能上当两次,”虞淮卿收起笑容,语气微嘲,“蠢货。” 谢铭笙闷哼一声,软倒前眼神幽怨,活像被负心汉抛弃的怨妇。 虞淮卿用灵力凝聚出风刃,在谢铭笙腕间一划,艳丽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他抬手一挥,一只玉瓶浮在下方接取血液。 系统毫不怀疑虞淮卿会把谢铭笙榨干,不得不出声提醒:【宿主,您适可而止。】 虞淮卿将集满的玉瓶收入空间,反手在自己腕间划了一道血痕,将血抹在谢铭笙的伤处。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逐渐愈合,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丝毫看不出任何伤痕。 果然如此,他的视线掠过谢铭笙因失血而显得过于苍白的面容,无情转身。 手腕被倏地攥住,一股力道将他向后扯去!虞淮卿猝不及防,后背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谢铭笙的手臂如铁钳般环上他的腰,动作看似缠绵,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决绝。 “师尊怎么……用完就扔啊。”低哑的嗓音贴着耳廓响起,气息灼热。 虞淮卿懒得搭理他这些轻佻之言,语气慵懒:“不装了?本座都准备换个容器了。” 谢铭笙低笑,不满地眯起眼,低头在他柔软的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如同惩戒:“累了就睡,我说了,不会趁你睡着下手的。” 细微的刺痛传来,虞淮卿身形几不可察地一僵。为免灵力再次暴动,他并未挣扎,只压下所有情绪,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你何时发现的?” 问的,自然是他知晓“穿越”与“系统”的根源。 “因为师尊和前几个蠢货……完全不同啊。”谢铭笙含糊地应答,温热的唇瓣似有若无地蹭过他敏感的颈侧肌肤,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狎昵。 虞淮卿按住那颗乱蹭的脑袋,暂时放下疑惑,转而平静反问:“你是真的想上你师尊?” 他原是想用谢铭笙自己的的话呛回去,没想到这厮竟低笑出声,坦荡得令人发指:“对啊。” “……那为何不在穿越者占据这身体前下手?” 谢铭笙闻言,像是听到了极有趣的话,喉间溢出愉悦的哼鸣。 他的指尖缓缓滑过虞淮卿腰际,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嗓音低沉而蛊惑:“师尊还不明白吗?”他每个字都咬得极慢,像是在品尝某种美味,“我想上的,是、你。” 寝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虞淮卿闭上眼,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声音却依旧端着惯常的平淡:“为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轻叹,仿佛带着无尽的缱绻,却又像淬了毒的蜜糖:“因为……喜欢你啊。” …… 谢铭笙把玩着那枚从虞淮卿身上顺来的长老玉牌,悠闲走在下山的石径上。袖中传讯玉简泛起淡光,虞淮卿平静到近乎淡漠的嗓音在他识海中响起:“长老令牌,给本座完好无损地送回来。” 脚步倏然顿住,随即,抑不住的低笑自他喉间滚出。谢铭笙回首,望向那云雾缭绕的峰顶,眸中燃起灼人的亮色——那是一种在他意料之外,发现了绝妙惊喜的兴奋。 他笑着传音回去,语调拉得绵长:“原来师尊发现了啊。我还以为,师尊方才被我迷晕了呢。” 玉简那头,是意料之中的沉默。 谢铭笙也不在意,唇角噙着笑,将玉简收回袖中,朝自己的寝居走去。 妖域,景行宫。 流光溢彩的鲛纱映衬着摇曳烛火,帷幔后人影晃动,时不时传出几声娇俏的低笑,引得守在殿外的仆从忍不住抬眼,小心翼翼地朝里窥视。 青葱如玉的指尖挑开半边薄纱,俏丽的眉眼盛着风情,却又如同出水芙蓉般清雅。秋水明眸对上从殿门投来的好奇兴奋的目光,波光流转间勾唇轻笑,放下帷幔回身,又隐入朦胧不清的屏风后。 窥视的小妖脸“唰”地爆红,思维迟缓,脑中独留那双潋滟的眸子。 萧烨安单手支颐,身下是价值不菲的冥罗烟绸缎制成的软垫。身侧长相明艳的侍女捻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入他口中。 “芙蓉,外头几时了?” 方才出去的侍女从屏风后走出,轻笑着倒回他怀里,素白指尖挑开本就松散的领口,露出半片精壮的胸膛。 芙蓉娇嗔道:“已经是白日了,少主您又昏聩了一日。” 萧烨安攥住她的手腕,嗓音低沉:“美人在怀,如何静心?” 芙蓉被他逗笑了,打闹着缩进人怀里。 “少主您偏心,怎么只疼芙蓉姐姐……” 身后贴上一具温热的身躯,指尖勾起他的一缕发丝,附在耳侧吐气如兰。 芙蓉不满地眯起眸子,勾住萧烨安的脖颈直接落吻一点红梅,随即朝身后侍女挑眉。 脖颈倏地被掐住!瞳孔因恐惧而骤缩,她抬眸望向依旧笑意盈盈的人。 萧烨安掐着她坐起身,嗓音蛊惑,亦如往日的缱绻:“我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记得吗?” 周围侍女瞬间停止嬉闹,安静地低头跪在榻前,皆是缄默不语,尽力压抑着身体的颤抖。 她们的少主,向来喜怒无常。 芙蓉的脸色因窒息而涨红,眼前视线模糊,就在她以为自己难逃一死时,萧烨安松了手。 她摔落在地,一手捂着脖颈,不停地咳嗽,眼角泛着泪花。 待视线清晰,人已经起身往外走,嗓音又恢复惯常的轻佻:“罢了,该去找点乐子了。” “谢师兄!” 叶程音双手提着个精致的竹篮,像只轻盈的雀儿,小跑着奔向廊亭下那道慵懒的身影。 谢铭笙的眉梢染上些许笑意,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何事?” 叶程音将竹篮往石凳上一放,一边从里面端出几碟造型精巧、颜色鲜亮的糕点,一边扬起下巴,故作高深道:“本姑娘今日破格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幻境试炼队伍!” 宗门大比分为三阶段,其二便是弟子间自行组队,进入特定幻境进行试炼。惯例是各峰弟子、各派系组队,以求均衡。但也有队伍另辟蹊径,譬如全由攻击强悍的剑修组成,只求速战速决,猎取更多妖兽晶核。 但无论如何,几乎不会有人主动邀请谢铭笙。虽说亲传弟子可直通最终擂台赛,但全宗门上下谁不知晓,源水仙尊这位大弟子是个空有皮囊的“废物”?五年前的擂台赛上,他更是不战而降,成了许久笑谈。 谢铭笙闻言失笑,从善如流地摆出受宠若惊的模样:“真的吗?叶师妹竟愿收留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实在令人感动。” 叶程音迅速往他嘴里塞了块糕点,佯怒:“闭嘴,不许说这种话!要怪就怪……” 她忽地止住话头,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咽了回去。 “咳咳!”她迅速转移话题,视线飘向别处,“总之,你跟着我就对了!对了,沈胤师兄呢?他这次参加组队吗?” 谢铭笙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口中清甜的桂花香,随意朝峰顶方向扬了扬下巴:“峰顶呢,我猜他不会搭理你的。” 叶程音将剩下的糕点仔细收好,提起竹篮:“不试试怎么知道!走吧,我们去找他。话说沈师兄自打上次下山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日板着脸,冷冰冰的,活像谁欠了他几百万灵石没还……” 两人顺着石径往山上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凝神静气,闭目调息,冥思悟道,剑锋聚灵——出剑。” 沈胤依言而动,可千秋诀要求心无杂念,而他每一次阖眼,耳边便充斥着噩梦般凄厉嘈杂的嘶喊。 眼前仿佛有熊熊烈焰燃烧,火舌吞噬万物,只余死寂的灰烬。刺骨的寒意宛若阴冷的毒蛇攀上脊背,无声缠绕脖颈,缓慢却不容抗拒地收紧,试图将他拖回那深不见底的地狱。 不,他本就身在地狱。 “沈胤!” 虞淮卿拔高音量,看着沈胤的瞳孔重新聚焦,眼神宛若被抛弃的幼兽,茫然又无措。 “系统……”他下意识想询问,话音却顿住。自几日前同谢铭笙摊牌后,系统便再未出现。不过他并不在意,反倒乐得清静。 沈胤从可怖的回忆中挣脱,额角冷汗滑落,垂落的发丝遮掩了眸中的狼狈。他抬眸,看见的便是闲适地坐在太师椅上品茶的虞淮卿。 从他的视角望去,师尊的侧脸俊秀绝伦,可那微蹙的眉头与眼底化不开的淡漠,再次无声地刺痛了他。 沈胤心中自嘲,提剑走上前。 他垂首作揖,嗓音带着点沙哑,一如既往的冰冷:“弟子心念不纯,请师尊……” “沈师兄!” 少女明媚的呼唤打断了他的请罪。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自石径小跑上来,叶程音转眼见到虞淮卿正从沈胤身后偏头望来,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谢铭笙慢悠悠地越过她,顺手极其自然地提走了她带来的竹篮,端出温润师兄的架子,对沈胤笑了笑:“师弟真是刻苦,令师兄我自愧弗如。” 叶程音跟在他身后,安静的跟只小鹌鹑似的。原因无他,面对虞淮卿总有种无形的压迫——其实每个人都能感知到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只有谢铭笙这种厚脸皮的才敢凑上去。 虞淮卿看着缩在人身后,只小心叫了声“虞长老好”的小姑娘,轻轻挑眉露出一个温润如玉的浅笑:“本座有那么吓人吗?” 停之停之,我真的是困迷糊了,竟然少放了一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摊牌 第8章 师姐驾到 叶程音盯着他的脸有一瞬恍惚,方才那抹浅笑竟真如春风化雪,让她心头那点畏惧也消散不少。 她定了定神,目光转向一旁静立的沈胤,斟酌着开口:“沈师兄,你要参加前两阶段的试炼吗?” 沈胤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上一世,叶程音并未寻过他,他与谢铭笙皆是直通最后的擂台赛。 莫非重生一事,当真如蝶翼振翅,已开始扰动既定的轨迹? 无论如何,他绝不能重蹈覆辙。任何变数,都可能是扭转结局的契机。 “我加入。” 谢铭笙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动。他原以为性情大变的沈胤,不会屑于此等基础试炼。 叶程音也颇感意外,随即双手抱胸,朝谢铭笙扬起一个得意的小表情:“哼,人缘好,没办法——” 谢铭笙似是妥协般无奈一笑,反手揉乱了她的额发。 他的余光始终锁在虞淮卿身上,见那人微微蹙眉看着他们这边,心头竟莫名生出一丝隐秘的得意。 看,他果然还是在意的。 “不打扰师尊清修了,”他心情颇佳地执礼,顺手拉上叶程音欲走,“我们正好一同下山。” 沈胤默然跟上,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流连于虞淮卿的面容,试图从那片淡漠中解读出更多情绪。 这是……不悦?为何不悦? “站住。”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谢铭笙脚步一顿,唇角勾起一抹了然于胸的弧度,慢条斯理地转过身。他就知道…… 然而,未等他开口,便听得虞淮卿接着道:“东西留下。” 那抹即将漾开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定在原地看着虞淮卿,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未多给他。 叶程音反应极快,一把夺过谢铭笙手中的竹篮,几步上前:“虞、虞长老请用。” 虞淮卿拈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小口,微微颔首:“味道不错。山下‘百味斋’买的?” 叶程音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声如蚊蚋:“……我自己做的。” “很厉害,”虞淮卿真诚赞道,目光落在她唇上,扬起一丝浅淡却真实的微笑,“今日的口脂颜色很衬你,明艳照人。” “真的吗?”叶程音眼睛倏地亮了,语气里带上自己都未察觉的雀跃,“我师尊总说我年纪小,压不住这般颜色,合该用些素净的……”她边说边将竹篮塞给一旁脸色微妙的谢铭笙,顺势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何必总听他人之言?”虞淮卿执起茶壶,为她斟了半杯清茶,声音平和,“太阳花天生明艳亮丽,自己喜欢,便是最好。” 此言一出,宛若打开了某个开关。叶程音只觉遇到了难得的知音,那点拘谨瞬间抛到九霄云外,话匣子彻底打开,从妆容打扮说到灵植培育,越说越是投机。 虞淮卿安静地听着,偶尔抿一口茶,适时回应一两句,便能引得她更加欢喜。 凉亭内一改先前清冷,竟是相谈甚欢,气氛融洽得宛若久别重逢的知己。 而亭外,谢铭笙与沈胤并肩而立,默默吹着穿廊而过的冷风。 谢铭笙看着亭内的两人,又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手中显得格外多余的竹篮,心底燃起一股无名火。 沈胤闭了闭眼,将所有情绪敛于睫下,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待天边云霞将天际浸染成一片绚烂的绯色,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叶程音才恍然惊觉时辰已晚,意犹未尽地止住了话头。 她“哎呀”轻呼一声,慌忙起身,面带赧然:“虞长老,实在对不住,竟叨扰了您这么久……” 虞淮卿微微颔首,眉眼间仍带着未散的温和:“无妨。天色已晚,再不回去,你师尊该担心了。” 叶程音乖巧点头,正欲离开,却猛地被身后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幽怨气息惊得脊背一凉。 她缓缓转头,对上谢铭笙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谢师兄,”她咽了咽口水,小声试探,“你……没在生气吧?” 她自知理亏,毕竟自己聊了多久,谢铭笙就在这冷风里站了多久。 谢铭笙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缓慢:“叶、程、音,你、完、了。” 虞淮卿目送着他们离去,思绪翻涌。 明日的宗门大比将由他的二师姐洛亦澜主持。虽说洛亦澜好歹也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仙君之一,但虞淮卿对她操办正事的能力,始终抱持着一种谨慎的怀疑——这印象,很大程度上源于下山前,她奉命前往妖界赎回慕容秋水某件重要旧物,结果转头把他徒弟买了的经历。 “师弟——” 一道鎏金传音符破窗而入,在他面前炸开一片璀璨灵光。 符中传来的女声清越飞扬,尾音拖得老长,带着几分撒娇般的无赖劲儿。 “师姐我云游归来啦!速来主峰接驾,有要事相商!” 那语调轻快得仿佛二八少女,偏生话里话外都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当时虞淮卿刚刚穿越,还不认识叶程音。否则他都要怀疑叶程音其实是洛亦澜的徒弟了。 昨日澹台墨找他说了这事,他原以为澹台墨口中的“马上”至少要等到大比前夕,没想到这位行事恣意的师姐,竟将“马上”二字诠释得如此……字面。 或许澹台墨应当说“剑上”的。 记忆里原主与这位师姐交集甚少,倒是不必担心露出破绽。只是…… 虞淮卿敛了敛衣袖,唇角浮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横竖—— 船到桥头自然沉。 虽说坊间总传女子直觉敏锐得可怕,但连谢铭笙、澹台墨都未曾察觉这副躯壳里早已换了魂灵。洛亦澜那般洒脱不羁的性子,想来更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虞淮卿原本打算偷懒走传送阵,指尖都触到了阵纹边缘,却又收了回来。 若一直避讳御剑,迟早要露馅。 他深吸一口气,剑诀轻引。霜华剑竟异常温顺地悬浮于地面。足尖轻点,剑身便托着他稳稳升起,流畅得仿佛这动作已重复过千万遍。 是原身残留的肌肉记忆吗? 山风迎面扑来,带着晨露与灵草的清香。脚下群山如黛,云海翻涌,日光穿透云层洒下万道金芒。虞淮卿忽然理解了凡人话本里,为何总将“御剑凌霄”写得那般令人神往。 剑光划破长空时,他觉得内心的沉寂都散了几分,涌上一丝沁人的舒馨。 这大概就是修仙之人,最接近“逍遥”二字的时刻了。 霜华剑归鞘时发出一声清越的铮鸣,虞淮卿踏上殿前玉阶。 澹台墨整个人仿佛抽了骨头般软在鎏金椅中。绛紫色衣袍流水般垂落,在座间铺开一片暗色云纹。他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那把闪瞎眼的鎏金折扇。 他身侧站着一个女人,她着一袭烈火般的红裳,衣袂翻飞间似灼灼榴花绽开。虽也是一双上挑的狐狸眸,却与虞淮卿大不相同,流转间潋滟生辉,眼角一抹胭脂斜飞入鬓。 红衣似火,玉骨冰肌,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中,生生灼出一片惊心动魄的明艳来。 “师弟——” 洛亦澜眼尾一挑,唇角噙着三分笑意。她双手抱胸,蹀躞带上的环佩随着步伐叮咚作响,在空旷的大殿里荡出清越的回音。她走到虞淮卿近前时,忽然倾身凑近,指尖轻佻地勾起虞淮卿的下颌。 她眼角那抹胭脂在近距离下愈发灼眼,吐息间带着淡淡的酒香:“许久不见,师弟这张脸倒是愈发勾人了……师姐我都要把持不住了。” 虞淮卿盯着她的动作,总觉得与记忆中的某一幕高度重合,可原身和洛亦澜的交集分明少之又少…… 他回神,抬手用折扇隔开人的手腕:“师姐这般不正经——” 不过总归和师兄弟在一起,应当也是鲜活的。 “不仅宗门未来堪忧,你以后徒弟的未来也该担心了。” 澹台墨手中鎏金折扇展开,扇面上墨色山河随着他轻晃的动作流淌:“未见春的未来不是早被咱们几个不正经的断送干净了么?” 扇骨一收,不轻不重敲在掌心。他歪头看向洛亦澜:“师姐连师弟都调戏,本座这个宗主整天醉生梦死——” “师尊知晓了怕是要被气死。”洛亦澜接话。 虞淮卿思绪翻涌,想起了什么,视线扫过殿内:“小师弟何在?” “对啊!”洛亦澜来了精神,红袖一甩带翻案上果盘,“咱们这群歪脖子树里就出了这么棵雪松苗。”她指尖沾着葡萄汁在案上画圈,“结果冷得能冻死人。我千里迢迢回山,他连个影儿都不见。” 季殊栾——慕容秋水几个不靠谱徒弟中的唯一清流,他就如同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雪松,任凭周围群魔乱舞,始终保持着遗世独立的姿态。 外人眼中的他,永远是那个举止端方的谦谦君子。腰间玉佩永远端正,发冠丝毫不乱。 至于虞淮卿在外人眼中那抹“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月华”的名号,与本人性格大相径庭。 什么白衣胜雪,眉目如画。未见春这几个人谁不知道?那都是骗鬼的把戏。 洛亦澜就亲眼见过这位“不染尘埃”的仙君,为了一坛醉仙酿跟澹台墨在房顶上打得瓦片乱飞;澹台墨至今都记得,某人年少时为了逃早课,能面不改色地装三个月的风寒;就连最寡言的季殊栾,都在药圃里撞见过这位师兄偷灵果——被抓包时还能端着严肃,说是在 “查验灵植长势”。 纤尘不染的谪仙?分明是个披着仙君皮子的混世魔王。偏生这人装模作样的功夫炉火纯青,几百年来硬是没让外人看破半分。 不过说起来,自从虞淮卿每每被“夺舍”后,他们倒是许久没见到真正的他了。唯有这次,倒真有几分风范,连性格都很像。 洛亦澜眯起眸子,突然发现眼前这两人竟诡异地同步——一个执玉骨折扇半掩薄唇,一个持鎏金扇轻叩掌心,开合间带起的气流惊动了金猊炉中的青烟。 “你们约好的不成?”她红袖一甩,无语的白了两人一眼,“几百年的陈年旧扇,偏生今日都翻出来显摆,开开合合吵得人脑仁疼!” 虞淮卿状作无辜,他不知道啊,今日突然就从身上摸出来了。 “谁知道呢?”澹台墨漫不经心地转着鎏金扇,略过洛亦澜,“不是闭关就是下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虞淮卿垂眸思索,却发现记忆中关于季殊栾的片段甚至能比肩慕容秋水。上一次对话,似乎还要追溯到慕容秋水尚未隐修时,那位清冷的师弟曾挡在师尊房门前,眉目如霜地拦下意图骚扰的师兄,连半个字都懒得与他多说。 洛亦澜冷哼一声,红袖翻飞间带起一阵香风:“你们师兄弟几个,一个比一个会躲清静。”她指尖戳着澹台墨的扇骨,“尤其是你,堂堂宗主整日就知道窝在宗门,几百年都不见你出门!” 澹台墨笑而不语,扇面一展,恰好掩住眼底闪过的晦暗光影。 虞淮卿想起来了,季殊栾这厮后来会被自己强拽去忘幽谷,甚至被推下悬崖作为开启魔宫的祭品。 不过最后没死,他自己倒是被谢铭笙反杀。 他实在想不通,原主的人设是万人嫌吗?怎么放眼望去尽是仇敌。 然而更奇怪的,这一路无论他如何试探,系统对原主去向始终三缄其口,稍加追问便开始装聋作哑。 纵然原身对谢铭笙万般苛刻恶毒至极,但无论谢铭笙如何报复,总该是他自己的人生。 这具躯壳像件强塞来的华服,穿得他浑身不自在,却偏偏脱不得。 可眼下他别无选择。既然借了人家的身子,总不能随意糟蹋。 只得暂且勉强活着罢。 思绪飘得太远,直到洛亦澜涂着丹蔻的指尖在眼前晃了三四回,虞淮卿才蓦然回神。 “师弟这是怎么了?”她凑得极近,眼底闪着促狭的光,“往日你可从不会这般神游天外——该不会又去骚扰师尊了吧?” 虞淮卿淡淡扫她一眼:“师姐,师尊隐修了。再说,他可能不会想认我们几个。” 眼看洛亦澜红唇轻启,又要挑起什么危险话头,虞淮卿轻咳一声,抬眸看向她:“师姐。你最好是真有事。” 澹台墨适时插话:“正事要紧。” 洛亦澜朱唇一撇,眼波流转间尽是嗔怪:“师弟当真不解风情。见我怎么不算要事了?”忽又展颜一笑,凑近几分压低嗓音:“这般着急……莫不是忙着与人私会?” 虞淮卿险些绷不住想翻她一眼,唇角扯出个要笑不笑的弧度:“比起迎接师姐,自然是管教徒弟更要紧些。” “呵——”洛亦澜倏然后仰,语气不屑,“装什么装?”她屈指弹了弹腰间酒葫芦,“你何时正眼瞧过那两个徒儿?上次见你指点沈胤练剑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看着虞淮卿油盐不进的姿态,洛亦澜顿感无趣,收敛了慵懒,正色起来。 “云游时听几个小妖聊天,说千金阁出了许多好东西,我本来不放在心上,毕竟我们也不缺。但是要走的时候听到了师尊的名字,千金阁不知从哪拿到了师尊的那条琉晶玉腰带。对,就是他以前天天带的那条,后来不是说不见了吗。千金阁的东西你们也知道,绝对是真的。” 她瞥了澹台墨一眼,摊手道:“首先我穷得叮当响,其次,我百思不得其解,修仙界的东西为何会流落至妖界?所以,宗主大人……” 虞淮卿的脑袋猛然刺痛,一个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似乎原身知道丢失是腰带在哪。可画面转瞬即逝,等虞淮卿想捉住时,却又摸不到任何踪影。 而他实在没从原身记忆中翻出关于“琉晶玉”的信息,于是在识海中轻叩系统:“琉晶玉为何物?” 系统这会儿倒没有关于原身去向的含糊装傻了,认真介绍起来:【上古灵玉,产自昆仑墟寒潭底,百年方得指甲盖大小。可镇心魔,辟邪祟,修士梦寐以求的至宝。】 系统这次倒是主动,未等他追问便继续道:【此物不在既定剧情线内。】电子音罕见地带上几分困惑,【灵力与妖力本应相斥,如此浓郁的灵物出现在妖界,实在反常……】 虞淮卿听到自己想听的,便懒得和系统讨论世界bug,径直打断:“既然与主线无关,我是不是可以不去?” 你说这个师姐怎么就这么萌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师姐驾到 第9章 模范好师尊 系统停下碎碎念,光屏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宿主!您正值风华正茂,怎能提前进入养老频道?】光幕上蹦出个流泪猫猫头表情包,【趁此良机带主角去历练多好!说不定能偶遇萧烨安,促成一段良缘呢!虽然原著里谢铭笙是个莫得感情的复仇机器……】 虞淮卿漫不经心地一摆手:“不去。” 洛亦澜正端着酒葫芦往嘴里倒酒,闻言惊讶地停下:“稀奇啊!咱们仙君往日不是最爱凑热闹吗?今天转性了?” 澹台墨展开鎏金扇,遮住上扬的嘴角:“莫不是怕见了那条腰带,想起什么风流债?” 虞淮卿冷冷瞥去一眼,神色漠然。 虽说面上端的面无表情,可心底闪过一瞬慌乱——原身的人设到底是什么?怎么又高冷又风流的,人格分裂吗! 脑中灵光一闪,似乎、也许、好像……原身当真胆大包天,对师尊有过什么大逆不道之举…… 虞淮卿忽然觉得不必等谢铭笙走火入魔了,此刻霜华剑往颈间一横,反倒干净利落。横竖都是死,自刎总比被凌迟来得体面。 不管,不问,不去。 他悄摸给自己洗脑。 系统痛心疾首地翻起旧账:【前几个宿主虽然崩人设,好歹还满世界刷存在感。你倒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别的宿主来了一天连澹台墨私库在哪都摸清楚了!】 往日那几个有什么大事小事都喜欢凑热闹,对外形象是清冷剑尊还到处跑。虽然它也很无奈,不过不久就被谢铭笙弄死了。 纵使…纵使这位宿主十分安分还意外地贴合人设——但是好像有点太安分了喂!哪有这么摸鱼的! 虞淮卿视线转向窗外,觉得当条咸鱼也没什么不好。横竖都是要死的,何必折腾? 澹台墨敏锐地捕捉到他眸中的那一丝死寂,心头隐隐一跳,终是开口解围道:“罢了,师弟还欠着我的债呢,钱定是出不起的,至于力……” 他的目光移向洛亦澜,眼神坚定,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相信师妹没问题。” 洛亦澜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最后还是虞淮卿忍不住嗤笑一声,连带着洛亦澜也装不下去,笑的花枝乱颤。 她上前扶住澹台墨的肩膀,指尖轻巧地勾过他腰间的鎏金储物袋。 “师兄啊……” 她将储物袋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锦囊在指尖转了个圈。 “你装正经的模样...” 澹台墨挑眉,似是已经知晓她会说什么混账话。 “活像合欢宗那些假清高的雏儿。” “是吗?”澹台墨毫不在意地摇着扇子,语气甚至有几分得意,“我觉得自己演的挺不错啊。” 洛亦澜赏了他一个白眼,那对潋滟的狐狸眸一转,又立刻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上前伸手拽住了虞淮卿的袖角。 “师弟——” 她尾音拖得绵长,指尖在月白衣料上轻轻打着转:“你忍心让师姐我独自上路吗?”忽又凑近几分,吐气如兰,“有你陪着,路上好歹能看看美人解闷不是?” 虞淮卿隐约觉得不对,原身同两人的交流方式如此熟稔融洽,这是万人嫌……吗? 为何他总觉得,同洛亦澜她们有很深的羁绊,并非原文所说的“毫无交集”? 那便更不能去了,相互熟悉的人,只需要多加相处便能立刻觉察出异处。师弟变了性格,如何看不出来? 他眉梢微挑,折扇展开遮住半张脸:“师姐若是觉得寂寞,我有一计。” “说来听听?” 虞淮卿忽地展颜一笑,那向来如古井般平静的眸子竟泛起潋滟波光。 “便让我的徒儿与师姐同去,如何?恰好当做宗门大比前的历练了。” 洛亦澜哑然失笑,徐徐回首,正巧撞上澹台墨抬起的视线。 像啊,简直一模一样。 莫非她们的师弟真的回来了? 洛亦澜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她师弟那徒弟,确实生的人间绝色,看着舒心不说,若是钱不够就丢到窑子卖个身。 不过她显然没想到虞淮卿的出其不意。 “好……”她回头应答。 人呢? 那人径自朝殿外走去,背对着殿内挥手:“既如此师姐便自己去寻他罢,告辞。” “……” 哈? 意思是她自己去找那个弑师的魔头,告诉他:嘿!小伙,你师父把你卖给我做苦力了,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生无可恋间她随意瞥了眼大门外头的青丝雨幕。 哦。不用了。 洛亦澜想,师弟被夺舍就被夺舍吧,还是别回来的好。 那袭月白身影执伞而立,素净的袍角纹丝不动,仿佛一尊遗世孤立的神像。 澹台墨终于舍得离开他那张金丝楠木的软榻。绛紫色的长袍扫过青砖,他停在洛亦澜身侧,掌心落下的力道带着几分故作深沉:“师妹,请。”指尖尚未离开肩头,唇角已压不住戏谑的弧度。 谢铭笙静静抬眸同他对视。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接,似古井水映着刀光,皆是深不见底的寒。 洛亦澜扫了二人一眼,突然间觉得,现在立刻马上叛出师门,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系统光幕疯狂闪烁,电流声滋滋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短路:【宿!主!大!人!】 虞淮卿站在远处的回廊看着三人对峙,不急不缓地展开手中的青玉折扇,扇面上“祸水东引”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嗯?” 【您还记得谢铭笙是您亲收的徒弟吗?】 “记得,如何?” 语气平淡无波,仿佛谈论的是“今日天气不错”诸如此类的话题。 系统如果有实体,此刻大概已经掐着人中倒地不起了:【您收的是徒弟不是行李啊!】大概是怒火攻心,电子音竟能听出一丝颤抖【哪有人把亲传弟子当包袱甩给别人的?!】 虞淮卿眼尾微垂,露出几分无辜神色:“这话说的......不是你先断言他此行必有机缘?如今倒来凶我。” 系统陷入诡异的沉默:【......】 呵。它现在就该把宿主那句"你脑子跟鉴茶能力一起进回收站了"原封不动砸回去—— 眼前这位,分明就是杯新鲜沏好的碧螺春,还冒着袅袅茶香。 系统光幕闪烁了两下,弹出个气泡框:【宿主大人,您这手“以茶制茶”的功夫,简直让统叹为观止呢( ̄▽ ̄)】 【不过您徒弟那杯陈年龙井,可能快被您泡成黑化普洱了……】 虞淮卿手腕轻转,方才的“祸水东引”渐渐淡去,“言传身教”四个字转而在雨中泛着温润的光,与他此刻端方持重的表情相得益彰。 他还一本正经地点头:“此乃言传身教之精髓。” “不过,原来你会鉴茶啊。那我们讨论一下,为什么你总偏向谢铭笙呢……” 似有一阵阴风从系统背后刮过。 那边,洛亦澜只觉眼前发黑,却仍强撑着扯出一抹苦笑。她懒洋洋地倚上朱漆廊柱,朝雨中那人吹了个轻佻的口哨:“谢师侄,这般大雨天专程来访,所为何事啊?” 谢铭笙将目光从澹台墨身上移开,朝洛亦澜拱手作楫,语气好不恭敬:“师叔,掌门。我来寻师父。” 洛亦澜指尖缠绕着一缕青丝把玩,眼波流转间朝长廊方向懒懒一瞥:“喏,在那儿呢。” “……”原本正悠闲看戏的虞淮卿措不及防被出卖,微扬的唇角瞬间僵硬。 他收回刚才的话,他们感情一点都不好。他们不熟。 “师兄,我们重新规划一下预算……”不想这厮压根儿不看他,扯着澹台墨的袖子就将人拖进大殿,头也不回地往里走,只留给虞淮卿一个无情的背影。 嗓音甜得能滴出蜜来,脚下却步步生风。澹台墨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只来得及朝虞淮卿投去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系统默默调出计算器: 【叮!当前被抛弃程度:100%】 【建议宿主......】 “师尊。” 谢铭笙的神色依旧平静乖巧,细看似乎还有几分受伤,开口时语气中更是掩不住的委屈。 “就这么把徒儿卖了吗?” 虞淮卿指尖一顿,他抬眸打量着眼前“乖巧”的徒弟,轻笑一声。 “卖?” 他忽然伸手握住伞柄,伞面朝自己这边倾斜:“为师这是在......” 雨幕中,二人身影几乎重叠。 “言传身教。” 谢铭笙松手,转而握住虞淮卿的手腕,指尖轻轻摩擦着凸出的腕骨,笑容依旧:“那师尊可要——” 他抬手勾起虞淮卿的一缕发丝,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冷意,一字一顿地接上:“教、到、底。” 虞淮卿眼尾一挑,手中霜华剑鞘倏地抵上谢铭笙腰腹。 方才他们在殿内说的话,为何谢铭笙会知道? 行啊,还搞监视。 说好的白切黑万人迷呢,黑的不加掩饰了。 一声闷响在雨幕中炸开。谢铭笙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上朱漆廊柱。他苍白的指节下意识捂住腹部,喉间溢出一丝腥甜,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伤他的人此刻却是笑意盈盈,上挑的眸子渗出丝丝寒意,明明语气温柔至极,却偏偏给人一种毒蛇般的阴冷。 “这是同师父说话的态度么?” 谢铭笙眼睫低垂,在苍白的脸颊投下两道阴翳,转瞬又拾起那副温顺皮囊:“弟子......知错。” 虞淮卿自然清楚这孽徒惯会阳奉阴违,却也懒得点破,只漫不经心地点了头,随后转身便走。 谢铭笙紧盯着他的背影,迈步跟了上去。 “师尊,慢些走。” 叫得倒是好听,只是他靴尖碾过的地方,几片湿漉漉的落叶悄然化作齑粉。 让我们给淮卿颁个年度最佳师尊[点赞] 困哉困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模范好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