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破镜重圆]》 第1章 第 1 章 戒烟 文/词宋 第一章 酒店的香薰是松木桉树味，香味扩散到整个房间，很浓很香，但走近时，高昀还是闻到了苏冷身上的烟味。 她今天的妆容做得很好，大地色的眼影遮盖掉眼皮上的黑眼圈，金色的闪粉点缀在上面，衬得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唇上的口红是很明艳的正红色，整张脸红润有光泽，任谁也看不出是几天都没睡好的人。 只有这房间香薰也掩盖不了的烟味，暴露她的疲惫。 “要到出发的时间了。”高昀开口说，从桌上拿起立体水晶兰花和百合花饰，给苏冷身上的单调纯黑礼服做最后的装饰。 今天的盛典晚宴她并不是主角，高昀也并没有特意给她设计过于亮眼的礼服，只是一件纯黑色丝绒修身长裙。 但模特总归是模特，身材优势加持，单穿这件礼服还是很亮眼，暗金色的硕大花卉装饰戴在脖子上后，原本的单调也没了，反而显得格外突出。 “有点失策。”高昀很轻地笑了声，但这声音里没有任何愉悦，只是压得低低的一道气音，像是硬挤出来的。 “怎么了？”苏冷反应慢一拍，撩起眼，看向眼前人的脸。 高昀是个对待时装事业近乎变态的完美主义者，和他合作了快七年，苏冷从来没有听到他将“失策”“失误”这种字眼用在自己设计的礼服上。 “忘了你可以漂亮得轻而易举，应该给你穿Roseda的麻袋系列。” 他口中的麻袋系列其实是Roseda今年刚推出春夏新款成衣，一个很突出的特征，就是丑，穿上像套了个麻袋。 “那你顶级设计师的名号就不保了。”苏冷知道高昀是故意这么说，想让她心里绷紧的弦能松点，于是扯动嘴角，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在笑。 只可惜她毕竟不是演员，这笑太过僵硬，谁都看得出来不是真的在笑。 高昀太了解她，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此时此刻，他不合时宜地想，眼前的人到底明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苏冷……”想说的话在叫到她名字后还是卡了壳，高昀突然想起自己连“阿冷”这个名字都不能叫，实在没必要自欺欺人。 沉默了一下，手继续摆弄花饰，他改口道，“我今天想让你丑点。” 这话并没有提到那个人，但苏冷还是听懂了高昀的言外之意，脑海里瞬间出现那个人的一切，垂下眼睫，抿住了唇。 她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显得自欺欺人，下意识掐着手，锋利的指甲像刀割着肉，直到指腹传来钻心的刺痛，她才开口。 “漂亮或丑，在他那里没什么区别。” 这个视角，高昀只看得到她的睫毛和左眼眼皮间的一颗痣，看不清眼神。但他心里清楚，有关那个人的话题多说无益，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黄铜做的立体花饰很沉，戴在脖子上就跟铁块一样，会压得脖子酸疼，高昀的手撑在上面，固定好位置后提醒：“会很压脖子，我松手了？” 苏冷“嗯”了一声，高昀才松开手。整个雕花的重量压在她瘦削的脖颈间，她却像是感觉不到沉，面不改色。 从认识到现在苏冷一直都是这样，合作的造型师、服装设计师，都说她人敬业，从不娇气，从不抱怨，是一个对事业很专业的人。只有高昀知道，她的情绪不在这上面。 心里叹了口气，高昀叫助理Tina拿来一瓶香水，在裙子上喷了几下，完成今天整个的造型。 “照照镜子吧。” 苏冷走到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妆容给脸套上了一层面具，这张脸看不到任何疲惫，可以让今天她的亮相无可挑剔。 看了很久镜子里的脸，苏冷突然开口说：“把我眼睛下的这颗痣遮下。” 一旁的化妆师本来还在揣摩那个“他”是谁，听到这话回过神，才看向苏冷的脸。老实说，给那么多艺人化过妆，眼前的这张面孔绝对是她画过、见过的所有人当中的上等。 刚见面时她还以为苏冷是混血，所以皮肤才那么白，偷偷搜了下才知道，她竟然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还是在复大读的大学。 这张脸化妆师怎么看都觉得没有问题，漂亮不说，还很有辨识度，尤其是左眼上下的这两颗小黑痣。 “这颗痣很有特色啊，这么好看，遮不遮没影响。” 苏冷没回答这话，倒是一旁的高昀开口了，“遮上吧。” 化妆师不明白遮住这个痣的意义在哪，但她也没啥话语权，还是过去拿了遮瑕。 遮的时候越看越觉得这个痣长得恰到好处，那么多明星刻意给眼睛旁点痣，都做不到这么好看，嘴里下意识喃喃：“眼睛一上一下两颗痣对应着这么好看，有特色，遮掉干什么……” 耳朵里，化妆师的声音和另一个人的声音相重叠，好像他的手正摩挲着她眼下的痣，给她抹掉覆盖在上面的粉底。苏冷的眼睫不动神色眨了下。 她只是担心，太像从前的那个自己，只会让他想起太多不好的回忆。久别重逢，她不想让他想起太多从前。 * 这次TREND晚宴，是苏冷在国内的首次亮相。 她的模特事业一直在国外发展，整整七年，从大学毕业之后到现在28岁，没有回来过一次。不过不是因为没有机会回来，只是她没有勇气。 如果这次不是高昀安排，给她联系到这个杂志盛典的邀请，帮她安排好行程机酒，一直陪着她，她都不知道单凭自己要如何踏进这个地方。 她像个牵线木偶一样被安排好一切，直到现在还想临阵脱逃。 红毯接送车已经抵达酒店，高昀陪着她坐电梯下楼，上车之前，苏冷抓住他的袖口，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害怕显而易见。苏冷不知道这是不是当初做的亏心事太多，才会再将要面对一个人时这样的恐惧。 “如果还没做好准备，就先只是见面吧。” 高昀拍了拍她的手，眉头一蹙。六月闷热潮湿的天，她的手却像处在冬天一样凉，他捏了下手，手心的冰凉很快消逝，“活动结束后，我来接你”。 苏冷点了下头，转身上了车。看着车越驶越远，高昀心里突然冒出后悔的念头。明明是他劝的苏冷回国，到这个关头，他也害怕了。 和那个人相关的一切他都是从苏冷口中知道，回国到底是不是好事，他也不敢确定，如果不是担心苏冷那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他不会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 * 车上，苏冷一直看着车窗，城市夜景不停变化，好像跟七年前没有任何变化。在这里读了四年大学，她对这座城市的繁华早有概念，哪怕现在自己已经不再窘迫，她还是觉得这里有着和她云泥之别的繁华。 窗上划过的光景倒映在她的眼里，没有激起任何波澜，直到划过一块明亮巨大的屏幕。苏冷的眼睛闪了下，心倏然一紧。条件反射低下头，又再次抬起，但车已经驶过去了，再看到的只有一闪一闪发光的高楼大厦。 六月的沪市梅雨连绵，积累了半月的潮湿，即使天偶尔放晴，空气还是很闷热。车到达红毯入场口，司机停下车，提醒她下车小心。 苏冷没有反应，她什么也没听到，直到车门打开，咔咔不停的快门声和疯狂闪烁的闪光灯将她拉回现实。 脸上的失神疲惫几乎顷刻烟消云散，公式般的挂上笑容，她侧过身，做好一切的准备，面对摄像机的镜头。 一下车，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骤然的温差，空气里的水汽在她皮肤上凝结成水珠，细细密密，像起了一身薄汗。伴随闷热湿意而来的，还有不停闪烁的摄像机闪光灯。 咔咔咔咔咔，没有间断。 这本来不是她该有的待遇，苏冷的事业重心在国外，在国内没啥名气，这些拍她的摄影师记者里，估计都没一个人知道她的名字。 只是因为这是今年TREND红毯的一个小设计，为了呼应这次的主题——纸醉金迷。主办方安排了大量的摄影师记者，整个红毯不光会被线上直播，过程中一举一动也会被摄像机记录，哪怕一个小表情都逃不过相机法眼。 为了今天的亮相，所有嘉宾势必都做足了准备，谁也不想成为挂在热搜上难堪的那个。 噱头还不止于此，今年TREND主编力争拉满话题，新奇的鬼点子不少，每位前来的嘉宾，还需要带一瓶酒作为交换礼物，最后抽签决定自己会得到谁带来的酒。这个策划一出，有人戏称这是“交杯酒”，完全是主办方为了省笔酒费想出来的办法。 除此之外，主办方在邀请函里还特意附上了一张信函，要求每位嘉宾写上对获得自己酒的人想说的话。 走红毯没有什么，模特最不怕走路，这是苏冷的舒适区，走得漂亮吸睛轻而易举。至于换酒这个环节，她只在一瞬想过，她会不会刚好抽中他的酒，自己的酒会不会刚好被他抽中。 信函里的话斟酌了很久苏冷才落笔写完，因为这微乎及微的可能性，她想了很多要说的话，最终只是写上了有关这款酒的介绍。 酒的抽签苏冷抽到了1号，主持人将皮箱里的1号酒盒拿出来交给她，打开看到里面酒的时候，她没控制住一笑，觉得自己的胡思乱想有点可笑。 从头到尾的担心和顾虑都是多余，她想了很久才决定交上去的苹果酒，此刻就静静躺在她手中的盒子里。 巧合得有些戏剧性，酒瓶上咬着红色硕大苹果的卡通狐狸长着大大的嘴，像在嘲讽她的自作多情。 结束完简短的采访，苏冷带着酒进入晚宴会场。嘉宾席是圆桌的设计，她被公关带领到自己的座位上，才刚落座，旁边的一个艺人就跟她搭话：“你好，我叫赵心蕾。” 苏冷坐下来说了自己的名字。 “苏冷。” 她在国外发展的艺名是Thea，但在国内的场合说自己英文艺名也不合适，她干脆说了自己的本名。 对方看得出是个新人，不算大咖，即使听着她的名字陌生，也还是热络地搭话。 “你是演员吗？长得好漂亮啊”。 “我是模特。” “哇，难怪这么高。” “……” “你抽到了谁的酒啊？”赵心蕾瞅了瞅苏冷放桌上的酒，又好奇问。 “我自己的。” “嗯？这么巧？”赵心蕾晃了下自己手中的酒盒，说，“我抽到了陈朦导演的，我都惊讶了，陈朦导演竟然也来参加这个杂志盛典……” 她话没说完，坐在她另一边的人就插了一嘴：“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陈朦又不是什么大导，何况她也不是奔着盛典来的，是奔着宋烟礼来的。” 后面一句话落下的瞬间，苏冷的心被重锤一敲，猛然一震，心脏被弦拉紧，连心跳的声音都清晰地能听到。 像是刻进皮肉的应激反应，苏冷只能竭力冷静，装作镇定。但偏偏有关他的话题一旦提起，便很难打住。 作为华颂影业创始人的儿子，宋烟礼一入行便话题性拉满，家世出身耀眼不说，首作电影就很卖座，拿到了当年的最佳新人奖，到现在，入行五年，演技实力已经是业内公认的一流，才刚25岁就拿下了两座影帝奖杯，去年还凭借《周而复始》获得威尼斯最佳男主的提名，差一点就成为国内第二位获得威尼斯影帝桂冠的演员，差的也就是评委撕奖。 他的名字自然谁都知道，不需要人做介绍，赵心蕾听到，眼睛发光地超周围望了一圈，“不是说宋烟礼会来参加今天盛典吗，怎么没见他人？” 刚才讲话的杨清晴笑了，她还没听过这么蠢的话，“你想什么呢，他那样的咖位当然是今天的压轴。” “也是哦，”赵心蕾尴尬地摸了下脖子，“我还没见到过他真人呢，之前在电影院看他演的电影，素颜都好帅啊。” “那你可得小心了，别一见面就爱上了哈哈哈。”杨清晴打趣说。 赵心蕾听到这话一下脸红，很小声地问：“那他有女朋友吗？” 杨清晴笑了一声，撇了下嘴说：“你觉得他那样的人，可能没女朋友吗？怕是连空窗期都没有吧。” 苏冷的指腹已经掐出了深深的印子，疼痛感近乎麻痹，只有心口一次一次被刀割得痛感强烈。 她害怕失态，不想从别人口中听有关他的事，偏偏注意力不听使唤，谈话一字不落进入耳朵里，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剜在她心口，像是故意对她的惩罚。 “杨老师，听说这次您新电影就要和宋烟礼搭档了？” “女主是定了我，宋烟礼会不会接这个本子还不一定呢，人手头好本子那么多，陈朦导演这次不也是为了他来吗？”杨清晴嘴上这么说，表情却给人一种十拿九稳的模样，好像并没有什么担心，“不过徐毅导演毕竟是大导，谁会拒绝大导演的本子？” “……” 宋烟礼、宋烟礼、宋烟礼…… 三个字一次又一次落在耳边，像有利器在心口上割，凌迟一般，钻心的疼，苏冷慌乱地想找救命稻草，被掐得满是印的手四处寻找，却只摸到放在跟前的酒盒。 明知道这个苹果酒的度数不足以让自己喝醉，她还是打开了它。酒瓶被拿出来的同时，嵌入里面的信函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苏冷低头去捡，伸下去的手刚摸到信函，一下停住。 信函里的信纸露出一角在外面，是蓝色的。如果她没记错，自己写的信纸好像是粉色的。 不对，她不可能记错，主办方的信函做了男女艺人的区分，女艺人写的是粉色信函，男艺人写的是蓝色信函。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心里出现，苏冷手着急慌忙地拿出信纸，整张摊开，瞳孔倏然放大。 她看到了最下方的署名。 From—— 宋烟礼。 好久没写文，复键复键![撒花] 灵感是在苏州旅游时听着“凉城”想到的，刚开始想的是一个电影情节，也就是后面阿冷和烟礼会演到的(提前剧透，不要打我[求你了]) 正文直到复合部分中间会穿插回忆，交待阿冷和烟礼的过去，欢迎小伙伴们入坑[加油] 开头重逢两人的心理描写会有点多，主打心理战，第三章开始进入正常节奏[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章 苏冷感觉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咽喉，呼吸困难，手也变得麻痹，不由她控制。 【祝:今天有个美好的夜晚】 信纸上短短十个字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看了好久，写的人惜字如金，或许只是为应付主办方随意写的一句话，不带任何情感。可偏偏写者无心，读者有意，苏冷还是想到了从前。 这句一模一样的话，宋烟礼在七年前就送给过她。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是戴着百万手表，登上巨幅广告屏上的明星，没有现在光从照片就能看到的成熟冷冽。 十八岁的少年张扬骄傲，一股子锐气，却又十分心软。那时有人和她说过，宋烟礼家境优渥，从小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谁都看不上，主动迎上去的人他嗤之以鼻，可偏偏自己也从不追求别人。 谁会让他屈尊降贵去追呢，也没谁需要他追。所以在她用尽手段追到他时，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会在一起很久。 没有人料到，她会在七天后就出国，和宋烟礼断了所有联系。 如果不是他那时的心软，写下这句安慰的纸条塞给她，或许就不会被当时的她欺骗。 过了这么久，今时今日一切都发生了变化，现在的他或许早就不记得，这句话他当初用来安慰过她。 “苏冷，苏冷，你怎么了？” 回忆被猛然中断，苏冷回过神，才注意到赵心蕾一脸疑问地看着自己，“你怎么一直拿着这瓶酒走神？” 说完，赵心蕾就伸头去看苏冷手中的信：“诶，你信封咋是蓝的？” 苏冷手一下合上信，不由自主地慌乱。又才意识到上面没有任何不可被他人看见的文字。 但信已经合上，苏冷不想再打开一次，便将信纸小心叠好放进信封。 赵心蕾看苏冷的表情奇怪，现在又不给她看信，就更好奇了：“谁给你写的啊？不能看嘛。” “你不是说抽到了自己的酒吗？怎么是蓝色信函？” “没有，只是刚好交上去的酒和我是同款。” “同款？这个酒很好喝吗？” “……” 苏冷话向来很少，她不喜欢聊天，但还是有问必答回应赵心蕾。她这个时候心乱如麻，也庆幸有人说话转移注意力，即使这样她心里还是尚有去想宋烟礼的余地，但也比没人好。 命运巧合得像是有人刻意安排，如果说酒是她刻意选的他喜欢喝的，两人一样并不奇怪，可偏偏他的这款酒送到了她的手上。 **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红毯环节已经结束，所有嘉宾都已经落座完毕，但还是没有宋烟礼的身影。 只是他人虽然不在，周围有关他的话题却从未断过，这些话题苏冷没有插过一句，但也身在期间无法脱身。 今天的宴会像是专门准备给她的一场凌迟。他还没出场，就让她遍体鳞伤。 直到晚宴快结束，宋烟礼还是没出现，周围人小声议论，猜测的话语传进苏冷耳中。 “不是说宋烟礼今天会来，怎么都快结束了还不见人？” “莫不是被这大张旗鼓的红毯给弄不来了？他除了演戏都低调得过分，应该不喜欢这种浮夸红毯吧。” “是主办方得罪了他？总不至于因为谁突然不来了吧？” 苏冷听到这心一抽，恍然想到，他不来的这个原因，会不会是她。 一想到这，她的心就被绳索勒紧，痛感强烈。 怕自己失态，苏冷离开了宴会。 原本只想去洗手间整理下，出来后，她又不再想回到那个满是宋烟礼的场合，就离开了晚宴大厦。 跑到外面，潮湿闷热随风袭来，外面道路一侧，停满一排排车，清一色的黑色匍匐在长街上，被一盏盏昏黄的路灯照亮。 苏冷找到自己的接送车，从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只有风声。 打火机滋地一声很刺耳，火焰被风吹得摇晃，烟被点燃，她轻吸了一长口。 好像从回国后，她的烟瘾更重了。 苏冷沿着漫长的街道向前走，经过一辆又一辆车。 清一色都是主办方安排接送艺人的车，只有少数几辆停着的豪华保姆车不是。 高跟鞋踩着脚疼，这种痛感身为模特的她早已习惯。现在不在T台上，周围没有人，没有摄像机，她走得很慢，吸一口烟才能走五步，像是有动力才能艰难往前行的机械。 直到路过一辆黑色亮眼的越野车型豪车，苏冷一口烟吸入一半戛然而止，烟雾堵在喉咙，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昏黄的路灯照亮漆黑的车身，纸醉金迷的街道，熟悉的车牌号出现在视线里，回忆如潮汐席卷上岸，汹涌得她来不及反应。 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向前迈去，漆黑的车一步步向后倒退，从被黑窗遮蔽的后排座位到车头，一点一点没入眼里。 驾驶座上的人一只手伸到车窗外，冷白手腕上的三颗痣被他指尖香烟弥散出的白雾遮掩，影影绰绰。 苏冷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好像连呼吸都被停滞。 有风吹过来，卷开他手上的烟雾，苏冷停在不远处，看清楚了他的手腕。那三颗痣的旁边圈着块百达翡丽腕表，银黑相间，晕成一团苏冷看不清的墨。 苏冷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某一瞬间，她好像把这七年给忘了，只是一步一步走过去，直到站在车旁。 她停下，还没去看车里的人，便伸手拿他指尖夹着的烟。 指尖触碰到他的手指，指间的温度沾染到她手上，他的手似乎颤动了下，但苏冷已经拿过他手中的烟，并未察觉到。 拿来的半截烟被她含进嘴里，浓烈的烟草味吸入口腔，苏冷被呛得喉间一阵刺痛，手拿下烟，抬眼，和宋烟礼的视线相撞。 车里的男人穿着身板正的西服，黑发短发被灌进来的风吹得拂动，鼻梁冷白皮肤上一颗黑痣点缀，五官轮廓比七年前更凌厉，整个人和当初有着脱胎换骨般的不同。 漆黑的眉压着一双桃花眼，偏斜着落在苏冷身上，透着久经名利场的成熟冷视，少年气不再，只有上位者的游刃有余。 苏冷才突然意识到，七年过去，他已不再是十八岁。 二十五岁的宋烟礼看向她的眼神，只有玩味与冷漠。 而她目光透过他的身旁，看到了副驾驶上的女人。 狼狈又讽刺的场面，这就是她和宋烟礼的重逢。 苏冷没有动作，脖颈上的金属花饰坠得她不停往下陷，似乎快要被嵌进瓷砖下的水泥地。 她用了不到几秒，又好像用了很漫长的时间，接受了眼前的状况，表现得不为所动，若无其事站在他的车窗前。 宋烟礼像看陌生人一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没有温度，却冷得让皮肤瑟缩。 “苏冷。” 宋烟礼的手还搭在窗外，喊她名字的声音浸了冰一样。 苏冷一动不动，风吹得她发丝微乱，她听到他漫不经心吐出后几个字。 “好久不见。” 苏冷没有回答，她手里摩挲着他吸了一半的烟，似乎在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找个合适的借口，然后发现，在他眼里只能是她又刻意接近的手段。 沉默蔓延，坐在车里的方沁雪觉察到气氛不对经，她将苏冷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在两人之间来回审视，蓦然明白过来，然后弯唇一笑，手伸过去揽住宋烟礼的胳膊。 见他没动作，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手揽得更紧，娇嗔着说道： “烟礼，这位是谁啊？” 苏冷看了眼女人挽着宋烟礼的手，眼眸闪动，收回视线，垂眸说，“大学同学，来借根烟。” 宋烟礼眼眸敛着，听到这话也不置一词。 他看着她手中的烟，深沉漆黑的眸望着她被金属花饰缠绕的瘦削脖颈，又回到脸上。 所到之处，像有烟头在脖颈处生生烫了几个疤洞。 苏冷此刻垂着眸，宋烟礼能看到她左眼皮间的小痣，隐没在眼影里，视线循着往下，眼睛下的那颗痣却被厚厚的粉遮住。 化了妆的她像戴了层面具，让宋烟礼看不透。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的烟瘾还这么重？”宋烟礼的眼神像刺刀一样，割开苏冷心上的伤疤，即使一句不提当初两人之间的事，也好像在提醒苏冷，她才是那个拿刀的人。 持刀伤人者无法心安理得祈求原谅，更没有资格以为自己才是可怜的那个，苏冷抬起眼，迎上宋烟礼的眸，看着他淡漠如寒夜的眼睛，说：“我不是一直如此。” 说完，苏冷唇扬起一个很大的弧度，弯得很深，整张脸都在笑，手里的半根烟落在地上，风一吹，烟头的火星一瞬间的明亮，然后稍纵即逝，下一刻就灭得干干净净。 “我来跟老同学打声招呼，打扰了。”苏冷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十厘米的尖头高跟鞋踩在地上，走得很快，逃离般离开这里。 不到片刻，便远离了宋烟礼的车。 方沁雪早就松开了手，看着男人还偏向窗外的脸。 宋烟礼搭在车窗的手不自觉摩挲，就算烟的余温尚存，人的指温也早散了，他看向车前的目光没有着落点，让人看不穿。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方沁雪知道现在应该保持沉默，但刚看了一出精彩的戏，又实在没见过宋烟礼这副模样，偏好来犯犯贱，笑着说，“烟礼，你和老同学久别重逢，不好好叙叙旧，就让她这么走了？” 宋烟礼没说话，仿佛没听到这话，压着的眼眸冷沉寒人。 方沁雪看他不爱听，阴阳怪气地哼了声，“既然人都走远了，窗户总可以关上了吧，你不热，我还嫌热呢。” 宋烟礼没看她，还是没搭理。 方沁雪瞅了宋烟礼一眼，又呵了一声，也不管他了，自顾自地拿镜子补妆。 过了片刻，就听到冷冷一声：“下车。” 方沁雪愣了下，看了几眼对方，没忍住翻白眼，忍了忍，临走前决定做个好人，“行，我回去就跟江阿姨说，不用操心你的终身大事了。” 说完这话，就拎着自己的包，打开车门下了车。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宋烟礼的手还搭在打开的车窗上，手臂已经有些麻，他失神看着车窗外，手下意识伸到嘴边，张开口想抽烟，却落了空。 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手，他才恍然意识到，他的烟早在苏冷那里。 他头仰着靠在座背上，闭上眼睛，投在眼下的睫影闪动。 过了好一阵，他打开车门准备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落在地上的半截烟。 烟早就已经灭掉，没有一点火星，宋烟礼伸手捡起来，将烟夹在手中。 打火机的声音划破寂静，火苗倏地窜起火焰，将冷掉的烟头重新点燃。 他深深吸了一口。 如果可以的话，宋烟礼连阿冷踩过的地板都要撅起来收藏[垂耳兔头] (猜猜这家伙能忍到第几章亲阿冷[坏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第三章 苏冷不记得晚上喝了多少的酒，又是怎么被高昀的车接回酒店，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时，就接到高昀的电话。 “你上热搜了，和宋烟礼一起。” 一句话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酒意顷刻间醒了大半，苏冷一句话没说就挂掉电话，点开微博，就看到她和宋烟礼的名字霸占热搜前排。 #宋烟礼 苏冷# #宋烟礼 抽烟# #苏冷是谁# #苏冷拿走宋烟礼抽的烟# #宋烟礼 三角戏# 词条上她和宋烟礼的名字一起出现，不用点进去，苏冷就猜到，是昨天的事被人拍到了。 一个很出名的狗仔大V晒出几张模糊的照片，一张照片是苏冷伸手拿烟，手刚好和宋烟礼的手相触的画面，还有两张动图。 照片是从她身后而拍，宋烟礼的脸虽然模糊，但还是能认得出来是他，而苏冷的脸虽然看不到，但凭着身上的礼服，对应红毯亮相，也自然能知道是她。 不止他们两个人，车里的女人也在图中露出面孔，配文也很讽刺。 【哇，车里一个，车外一个，猜猜到底谁是真的女友】 苏冷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想到昨天她的行为会闯出这么大的祸，现在完全想不到任何可以弥补的办法。 她慌乱着思考，看着热搜，察觉到什么。 以她在国内的名气，昨晚被拍到爆出来，话题的热度也只会在宋烟礼上，从主贴就可以看出，爆料对象针对的是宋烟礼。而她的名字却直接在热搜词条里出现，有些可疑。 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几个有着她名字的热搜，一定有她公司的助力。 回国后，为了方便在国内发展，苏冷签约了国内的经纪公司，对接她在国内的工作。 她没想到，他们会为了打开她在国内的知名度，不打一声招呼就做出这种事。 热搜昨天晚上爆出，现在已经将近十二点，宋烟礼那边一定也知道了。 苏冷想到这一点，身体就有些脱力，心脏像被绳索紧紧捆扎，闷闷喘不过气来。 因为她昨天的行为，害他也身处舆论之中，和她又牵扯到一起。 过了七年，她一回来就再一次中伤他。 脑子里一片混乱，苏冷来不及整理自己思绪，迅速穿好衣服，刚收拾好，高昀就打来电话。 “我在楼下等你。” “好。” 苏冷很快下了楼，高昀就站在车前，她不用找就能看到对方，苏冷坐到后座，心脏还是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因为慌乱还是害怕。 高昀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吃点面包垫垫肚子。” 昨天苏冷就早上吃了点沙拉，后面什么也没吃，就喝了酒，但她早就习惯了挨饿，现在也没胃口，接过了袋子，但并没有打开。 高昀看她把袋子放一边，也没说话。 苏冷不是个别人劝她就会听的人，很多事情，他怎么说都没用。 一路上苏冷都很不舒服，昨天喝了太多酒，她现在非但不饿，还有种反胃想吐的感觉，胃里像有蚂蚁爬过，一点一点向上爬过，啃咬着肉。 * 办公室里，张楚坐在他们对面，说完利害，给他们解释，“娱乐圈的规则就是这样，黑红也是红，想出名就得用点手段，何况这也没啥坏处，你看，苏冷不是一下在国内打开知名度了吗？” “这种也叫知名度？”高昀冷着声，“你看到网上都是怎么说苏冷的吗？” 苏冷在一旁没说话，她没看那些骂她的词条帖子，但不用看，她也知道那些人会怎么评价她。 无非是说她刻意接近勾引，想要傍上宋烟礼而已。 这些事，她早就经历过一次，当初她蓄意接近宋烟礼时，周围的人都这样说。 只是当初确实是她别有意图，别人怎么说她可以做到不在意。 现在不一样，苏冷做不到不在意，她不想再影响宋烟礼的生活。 可偏偏她一回来，就影响到他，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像个瘟神，沾染上谁，谁便会倒霉。 张楚看苏冷脸色一直白着，冷到吓人，宽解道：“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宋烟礼经纪人和我联系了，澄清你们两人是同学关系就好。” 张楚说到这声音里满是乐，她当初签苏冷主要还是看中她外貌，有时尚资源，没想过苏冷在国内有什么人脉，“我说苏冷啊，你跟宋烟礼是同学也不给我说一声，背靠大树好乘凉，你有这么个同学就很好挤进电影圈了。” 张楚沉浸在这个好消息中无法自拔，一点也没管其他两个人，自顾自地说：“不过你昨天主动去找他也该事先给公司说一声，不然来不及……” “别说了。” 高昀冷不丁一声，张楚才注意到两个人表情都不对， 但他也不在乎两个人怎么想，有的人就是不识时务，不经历磋磨，就不知道这种争议在这个圈子里根本就没啥，要是连这道德心理上都不能接受，干脆别混了。 他打住话题说正事，“总之，待会宋烟礼那边会发回应，我们这边也要回应一下。” 苏冷一直没开口，或许是昨天宿醉的副作用，喉间像有刀片堵着，她感觉自己说不出来话。 两个人走出公司大楼，到了车上，苏冷还是忍不住点开了微博。 看着词条上她和宋烟礼的名字连在一起，苏冷知道，比起怪公司，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其实是她自己。 昨天那种场合，那么多记者，她却还是主动凑上前，又故意接近。 她点进去，一个帖子一条评论地看着。 每天帖子的评论前排都被宋烟礼的粉丝占据，为他控评，而她在国内粉丝几乎为零，自然没有人维护她，就连路人也不会偏向她。 【天生富贵人：我就说娱乐圈男明星操的禁欲人设都是假的吧，哪有人真的会一直单纯没女朋友？像宋烟礼这样的，正牌女友可以说没有，其他的额怕是没断过吧】 【想吸烟：有些人能不能考虑事实再说话？宋烟礼什么都没做好吧？是某个不知名的谁自己靠近，分明是故意蹭宋烟礼流量吧？热搜上某女星名字出现得可比宋烟礼多】 【又有瓜要吃：为什么没人关心宋烟礼车里还有一位啊[笑哭]重点难道不是车里的人，怎么大家都只关心车外的】 【拨云见日：照片里明显车外的才是女主啊，而且宋烟礼也一直看着车外的，坐车里的那位跟透明人一样】 【Dhjhi：那是方沁雪啊，圈内的知名经纪人，专爱包养小鲜肉，有啥可说的，谁不知道她是宋烟礼朋友，两个人在一起可能性为0好吗】 【小女子有礼了：某女星一回国就试图蹭宋烟礼，宋烟礼入行一直零绯闻望众知，别企图用这种手段上位，想傍人找错人了吧】 这些人没有说错，她当初接近宋烟礼，确实是别有意图，带着目的接近。 大学时候的宋烟礼，一进校就很出名，家里有钱，人长得帅，这两点就让他成为学校里的明星，那个时候苏冷大三，陪着新媒体部的室友去拍摄新生军训，第一次见到宋烟礼。 方阵里的人穿着同样的军训服，唯独他耀眼突出，新媒体部打算拍他来做版面，室友叮嘱苏冷要多拍几张他的特写照片。 拍摄时，却被宋烟礼找上来。 “这位同学，你偷拍啊？” 大学时候的苏冷忙着学业和兼职，一边要攒学费生活费，一边要提高绩点获奖学金评优，整个人很安静，甚至孤僻，对其他事都是无所谓不在意。 宋烟礼来质问，她也不说话，两个人面对着面僵持很久，最后还是室友回来删掉照片，宋烟礼才离开。 初次见面，苏冷对宋烟礼还没有认识，只是听到周围人说宋烟礼家有钱，校里校外很多女孩主动靠近，但这些都与她无关，她也从不关心这些话题。 后来她也成为了那些女孩中的一员，也跟其他人一样，无论用什么方法，宋烟礼都无动于衷。 刚入梅雨季的上海潮湿闷热，那段时间的苏冷窘迫到极致，打工的钱一边要付照顾妈妈护工的钱，还有自己的生活费，学费都还欠着，助学贷款又必须要父母一方担保，就连实习工作也不顺。 她躲在操场附近无人的楼脚下抽烟，被宋烟礼撞见。 苏冷看到宋烟礼眼里明显的厌恶，掐掉烟，看着对方。 “你竟然还抽烟？”宋烟礼说这话时压着眉，眼里的嫌弃多于意外，说完这句话就要走，一刻也不想待在这烟味缭绕的地方。 “宋烟礼。”苏冷在背后叫住他。 虽然厌恶，宋烟礼还是停下来，转过身看向她，“有事？” “我喜欢你。” 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苏冷说得轻而易举，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说喜欢，没有少女表白羞怯，甚至可以说毫不在乎。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宋烟礼，宋烟礼也看着她。 风好像在此刻停住，窄巷里的烟雾散不去，一点一点圈住两个人，宋烟礼像是要被这烟丝卷入其中。 他不耐地蹙蹙眉：“你戒戒烟吧，真挺臭的。” 这话比直接的拒绝可能更伤人，但苏冷听到也没什么波动，像是在和宋烟礼谈合作条件，问他：“我戒了烟你就会和我在一起吗？” 宋烟礼大概没听到过有人这样跟自己讲条件，愣了片刻，忍不住笑了声，挑了下眉。 在他眼里，苏冷跟其他女孩一样，他对她不会有什么例外。 “你戒了烟，我也不会喜欢你。” 这个时候嘴有多硬后面就有多打脸 后面申请榜单控制一下字数，停更两天[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第四章 那个时候苏冷接近宋烟礼的原因有很多，唯独没有想让宋烟礼喜欢自己，即使宋烟礼回绝得很伤人，苏冷也没有多在乎。 她有自己的目的，不会因为宋烟礼的一句话就打退堂鼓。 苏冷不想这么结束，又或许，宋烟礼的话多少有点激她，刺激到她的自尊心。 又或许，她只是太想要钱了。 苏冷和宋烟礼打了个赌。 她赌，自己能让宋烟礼喜欢上自己。 * 这场赌注苏冷最后赢了，她追了宋烟礼整整一年，宋烟礼才和她在一起，而在他们在一起的第七天，她悄无声息地出了国。 一个有执念的人很难意识到自己的喜欢，苏冷一直不在乎自己的感受，以至于连自己的感情有时候都会忽略。 追到又甩掉，一字不留的分手。 苏冷以为这是她面对宋烟礼的胜利，赢的人终归是她。 可当离开后，苏冷才知道，她早已染上了宋烟礼的瘾。刚开始她还自欺欺人，认为只是一时难受，她在国外刚开始孤身一人打拼，生活潦倒，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才会留恋其他人。 到后来，整整七年，当初戒掉的烟瘾又复发，苏冷已经无法欺骗自己，她怎么也戒不掉烟，就像怎么也戒不掉宋烟礼。 突然的铃声将苏冷从回忆中抽离，她视线重新在手机屏幕上聚集，看到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苏冷很少接陌生号码，但这次她犹豫了下，眼睛落在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上，心突然飘到了半空中，她有种预感。 手指按下接听，手机扬声器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 “苏冷。” 苏冷的心跳一下静止。 是宋烟礼。 去了国外后，苏冷换掉了自己所有的联系方式，也没记录任何人的电话微信，只是有些已经深深记在心里的号码，想忘也忘不掉。 苏冷突然想起来，自己有一次醉酒，意识混乱时，曾拨通了宋烟礼的电话号码，第一遍直到铃声响完，也没有人接听。 那时她醉得迷迷糊糊，不知道哪来的无知固执，打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没人接听。她知道，宋烟礼也换了电话号码。 她的这个手机号码，宋烟礼应该是通过公司那边知道，这通电话打来的原因自然也不言而喻。 “这就是你昨晚的目的吗？” 手机扬声器让人的声音更加清晰，宋烟礼的声线冰冷，说出的话也刺骨。 苏冷说不出话，感觉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个字都难以开口。 通话沉默下来，宋烟礼站在窗边，拉进的窗帘刚好透进一束光，照得他眼眸一阵刺感。 这通电话直到现在，接电话的人都没开口，连一个字也不愿和他说。 他勾唇嘲弄一笑。 “你还有什么别的意图？不妨说来看看。” 苏冷说不出话，面对宋烟礼，她连最简单的“对不起”三个字她都说不出，想要解释，可也没法解释，即使昨晚的事不是她故意，但过去的事她否认不了。 宋烟礼从前问过她一样的话，那个时候，苏冷能面不改色地说没有。 现在，她却说不出口。 何况，即使她说自己没有其他目的，现在的宋烟礼也不会相信。 僵持良久，苏冷挂掉了电话。 她瘫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记录，在一串数字上来来回回看了无数次，最后，小偷一样把电话存了下来。 连备注都不敢存他的名字。 下午两点，宋烟礼那边发了一条微博。 大学同学@苏冷。 四个字，简单说明了两人的关系，澄清了热搜上的绯闻。 苏冷公司这边也注册了她的微博号做了回应，解释了昨晚的事。 老同学重逢，无意占用公共资源[[抱拳]。 苏冷整个下午都躺在酒店里，高昀打来电话她才点开微博看，她微博号刚注册，公司那边为了回应这件事，关注了宋烟礼，宋烟礼那边也回关了她。 她看了很久这条澄清的帖子，眼睛落在“同学”四个字上很久，最后，关上了手机。 * 荷园的私人别墅内，烟亮了又灭，房间里昏昏暗暗，只有烟的火星熄燃，烟味浓重，将香薰的气味全部笼盖，压一点得人难以喘气。 宋烟礼名下房产无数，在沪市也有数栋，但这座别墅有点不一样，是他父母十八岁时送他的生日礼物，他大学就一直住在这里。 即使后来宋烟礼赚了很多钱，自己买了很多套新的，荷园这套还是他最常住的。 昨晚晚宴结束后，他没回酒店，自己一个人开车到了这里，到现在都没离开。 已经是晚上八点，宋烟礼喝了点酒，烟也抽了几根。 厌烟证大约是刻进了骨子里，哪怕他现在是一个抽烟的人，待在这满是烟味的房间，整个人还是难受。 敲门声响起，宋烟礼抬眸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没管，伸手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彩色陶瓷烟灰缸已经被烟灰染得看不清图案，灰蒙蒙隐没在脏污里。 吴念远拿着一堆东西进来，一开灯就看到宋烟礼整个人坐在地上，跟前的茶几上一缸烟灰。 万幸，没喝酒。 他今晚来找宋烟礼是有点忐忑的。 跟了宋烟礼快五年，他很清楚宋烟礼的性格，昨天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到现在吴念远都没忘记，他打电话过去问的的时候宋烟礼有多可怕。 以往媒体炒作的这些绯闻他都是淡淡的应对，澄清得官方又了当，可昨天，吴念远光从电话里的声音就觉察到不对，宋烟礼明显生气了。 但演员没有时间处理自己的情绪，他还是得赶工作进度。 “热搜现在已经澄清了，放心，大家都清楚你清心寡欲，不会把你和那个什么苏冷扯到一块。” 吴念远说完这话，好像没起到什么安抚的作用，宋烟礼神色更暗了些许，他闭住嘴不再提，转而说起正事。 “这段时间递来的这些本子，你看看觉得哪个好？”吴念远说着往桌上一个一个放着包里的剧本大纲，摆放得整整齐齐，方便宋烟礼看。 宋烟礼不说话，拿起一本翻了翻，没多多久，吴念远就看他面无表情地放下。 然后又拿起一本，又放下，表情一直没什么变化。 吴念远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 宋烟礼的咖位和资源，找上来的剧本都是一等一的本子和班底，但无奈，宋烟礼太挑了。 他出道这些年演的电影不算多，但每一本单挑出来都可以称得上经典电影，没一部水的，无论从获奖声誉还是卖座率上看，拿得出手的不计其数。 唯一能被人诟病的，只有他不拍吻戏、床戏这件事，本身就没演过爱情电影，有些电影里存在感情片段，也都是眉目传情，没有任何肢体上的互动交锋，守身如玉到可怕。 圈子里都说，宋烟礼怕女人。 吴念远之前也猜测过宋烟礼是不是早就隐婚，但后来证实，宋烟礼住的地方除了他连个鬼都没有，更别说女人。 后来他也有点相信了这个传言，虽然不一定是怕女人，但宋烟礼大概对女人不感兴趣。 但是这次的本子很不一样，吴念远还是插在了那堆剧本大纲里，但热搜的事刚发生，男女话题还比较禁忌，不知道会不会牵动他的那条怒火。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观察着宋烟礼的反应。 剧本被宋烟礼拿起一本又放下，一拿一放已经数不清多少回，终于还是拿到了他特意插进去的那本。 吴念远莫名有些紧张，捧着水杯喝水，假装若无其事，但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没从宋烟礼上离开。 果然，宋烟礼只看了一眼，眉头就一蹙，都没翻开第二页就放回了桌上。 “你把这个本子拿来干什么？” 吴念远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语重心长说：“你先别拒绝，这些本子我一个个都看了，陈朦导演递来的这个是真不错，虽然是感情戏，但很深刻细腻，可以说是这些本子里最好的一个，说得清楚点，很有获奖相，虽然有吻戏和床戏，但这些也是演戏的一部分，也是一个演员的表演功底，你去年就和威尼斯影帝擦肩而过，这类文艺片又一向是各类奖项的香饽饽，拍了你不亏。” 宋烟礼听了不说话，表情一如既往，冷得寒人。 吴念远不想放弃，继续说，“昨晚陈朦导演还专门找了我，这个饼的女主演她一直在苏州海选，几万人里精挑细选都找不到满意的，男主演就老早就属意你，不说别的，你至少把这个本子看完再做决定。” 吴念远说完一大堆，等着宋烟礼的反应，隔了一会儿，宋烟礼嗯了一声。 他以为是同意了的意思，刚高兴起来，宋烟礼就对他说说：“你先走吧。” “……”合着还是没说服。 吴念远只能起身，走到门口，心里还是堵得慌，又走回客厅里，看着宋烟礼，抱着必死的决心，问了一个自己一直想问却都没问出口的问题。 “你到底为什么一直不肯拍这种戏？” 宋烟礼抬眸看过来，吴念远一下就怂了，转念一想，自己作为他的经纪人，有关工作的事他有资格问。 “总要说个原因。” 房间里静寂许久，安静得气氛有些诡异，吴念远以为自己等不到宋烟礼的回答，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关门声哒的一声，房间里又沉默下来。 宋烟礼闭眼皱了下眉，从地上起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的卧室很简单，单一的灰格调，很沉闷，只有一把紫檀木琵琶立在床头柜上，琵琶木身上用大漆彩绘了八只自由飞翔的瑞鹤，飞在绿影上，贴上金银箔料，层层晕染开，琵琶整体像一幅独立的画。 宋烟礼将琵琶拿出来，又到客厅原来的位置坐下，将琵琶放在了桌上。 手指拨了下弦，一声清脆圆润的弦音在房间里传开，水波一样荡漾。 这琵琶被他保养得很好，弦音跟七年前刚做好的时候都没差别。 宋烟礼就拨了这一下，就被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思绪。 打电话的人是彭文青，宋烟礼看了手机屏幕片刻，还是接了。 “你和苏冷见面了？” 电话那头彭文青一开口就是这句。 “你如果不想我挂掉电话的话，最好说正事。” 彭文青笑了声，“你既然和苏冷见面了，你应该有她联系方式吧？” 宋烟礼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彭文青又笑了声，声音有点哑，和宋烟礼说话的声音对比起来，显得格外冷静：“过了这么多年，你还介意我和苏冷的事？” 宋烟礼眼眸压得深黑，听到这话一个字没回。 “好，过去的事我不提，但我有事找苏冷，麻烦你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彭文青转而说道，知道宋烟礼会推辞，又说，“我知道你有。” 他说完，过了片刻，电话里沉默的人总算开了口。 “你要苏冷电话干什么？” 彭文青直说道：“是陈朦的新电影，她想找一位苏州本地女演员演。” “我想了下，打算推荐苏冷去试镜。” 宋烟礼听到这句话，看向被搁置在地上的一堆剧本，陈朦的本子被压在最底下，他连电影名字都看不到。 过了片刻，他才说：“她不是演员。” “我知道，但这戏很适合她，而且……” “也很适合你。” 打脸就是来得这么快 不是不拍吻戏，是只和一个人拍吻戏，猜猜是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第五章 热搜的事过去得很快，从那通电话之后，苏冷和宋烟礼又没有了交集。 这些天苏冷也都在工作中，杂志期刊的拍摄采访，广告代言的合作事宜，六月又是男装成衣周，高昀已经回了美国，她也在纽约、米兰、巴黎、伦敦几个城市间连轴转。 接到彭文青的电话时，她刚下米兰的飞机。 电话里彭文青没有说什么事，但苏冷还是答应了回国之后见面吃个饭。 面对这些帮过她的人，苏冷心里总是有歉意。 大学四年，苏冷一直在做兼职，那个时候她还没想过出国，更没想当后面会成为模特。 到了大四特别忙，除了毕业论文，苏冷还要一边实习一边秋招，她累到生了一场病，硬挺了一段时间没去医院，直到昏倒了才被实习公司的导师送去医院，后面不得已辞掉了当时的实习工作，换了一份简单的兼职。 这份兼职就是给彭文青的弟弟家教，那个时候她就和彭文青熟了起来。彭文青家里是做家居行业的，也很有钱，他们一家人都对她很好，很多时候家教结束，彭文青的妈妈都会开车送她回学校，家教的报酬也很高，比她实习工资高好几倍。 那个时候彭文青追求过苏冷，苏冷没有同意，后面就还是和彭文青以朋友的方式相处。 吃放的地方是他们以前常一起吃的一家海鲜日料店，苏冷提前十分钟到了地方，服务员领她进去时，在门口告诉她，里面的人已经到了很久了。 包间的门被推开，一直坐着的彭文青看向门口进来的人，眼睛微微一顿。 苏冷今天穿得很简单，白色T恤和黑色阔腿裤，头发松松束着，也没化妆，即使彭文星已经在手机上见过她现在的样子，还是没有真正见到的冲击到。 七年过去，苏冷的外貌没有变，但整个人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眉眼少了从前的那种锋利与淡漠，没化妆的她一点也看不出是红毯亮相时那个张扬气场十足的人。 明明身高一米七八，却好像风吹便能飘走，人太瘦了，一点不像从前那个劲劲的苏冷。 彭文青喉间哽了哽，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唇角略弯起一个笑，像一个普通的老友打招呼一样，说：“好久不见，苏冷。” 苏冷在他对面坐下，也开口：“好久不见。” 人到了一定年纪，尤其是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长相会定格，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但七年时间里，有从大学到进入社会的跨度，即使长相没多少变化，人还是会看起来大不相同。 但彭文青好像跟以前一样，还是带着副眼镜，沉稳文艺，气质长相都是文艺圈的人。 苏冷不用猜，就知道他走上了他七年前一直想走的路，踏入了电影圈。 彭文青没有叙旧，过去的很多事没有提的必要，他更怕提到让苏冷触景生情，所以开门见山到：“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一部电影的选角。” “陈朦导演的新作要选一位苏州籍女演员来演，她在苏州海选了很多人到现在都没看中，我是这部电影的制作人，我打算推荐你去试镜，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愿？” 苏冷愣了下，她没想到彭文青是因为这件事找她，但下一刻，她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陈朦，这个名字她那天在晚宴听到过，她还记得那个女艺人说的一些话。 陈朦是奔着宋烟礼来的。 苏冷没有犹豫，直接开口拒绝：“我不是演员。” 彭文青知道苏冷拒绝的不是这个，一个很有事业心，或者准确点来说，想赚钱的人，没有职业壁垒。苏冷从来不会拒绝到手的机会，这一点，她不会变。 但他没有戳穿：“任何人在没演戏之前都不是演员，我本来想通过你公司那边联系你，但这个本子，我想你的意见更重要，你可以先看过剧本大纲再回答我。” 彭文青从自己包里拿出剧本大纲推到苏冷面前，笑了声，试图让这场见面轻松点：“老实说，我看到本子第一次想到就是你。” 苏冷不懂彭文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将桌上的本子拿起来，看到了电影的名字。 《琵琶雨》。 她抬头看向对方：“因为我会弹琵琶？” 苏冷略睁大着眼睛，显得有些不解，每当她这样的时候，眼角的痣都会跟着灵动起来，彭文青恍惚一瞬，好像又看到了从前那个苏冷。 彭文青垂下了眼，搭在膝盖上的手略微收紧，看向苏冷落在剧本上的手，在她打开剧本前，说，“其实，我怕你会拒绝。” 这句话又让苏冷不怎么明白，手拿着剧本准备翻看，就听到彭文青的又一句话。 “这部电影的男主演大概会是宋烟礼。” 苏冷的手瞬间一滞，被手拿着的纸页都跟着颤了颤，悬停几秒，还没彻底翻开的第一页又被合上。 剧本被放回桌上，苏冷垂下眸，再看剧本上面“琵琶雨”三个字，想的已经不再是自己会弹琵琶这一点。 宋烟礼会接这部电影吗？ 如果她成了那个女主演，他还会演这部电影吗？ 彭文青看苏冷一直垂着眼睛，知道她在想什么，开口说：“你不用在意宋烟礼，只考虑自己真实想法，看完剧本，想不想演，随时可以联系我。” 剧本还是被搁在桌子上，苏冷没有再拿起，她不说话，心早就飘到了另一边。 彭文青无奈说：“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心觉得你适合这个角色，何况，我只是推荐你去试镜，选角的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导演和编剧手中。” 苏冷掐着手，她不是个纯模特，如果有任何递上来的好机会，她都不会拒绝，在事业上她一直如此。但一旦和宋烟礼有关，这个机会就不会是纯粹的事业。 她问彭文青：“如果我去试镜，他会介意吗？” “我不知道，”彭文青开口说，“但宋烟礼知道我来找你，你的电话号码就是他给的我。” 听到这句话，苏冷瞬间抬起眼，看向彭文青，对方看见她震惊的表情，笑了声，“你们又不是仇人，你不用这么害怕他。” 他说完这句话，苏冷又看向了地面，彭文青知道过去的事苏冷是最释怀不了的那一个，只能选择不提。 “如果你很在意这一点，你可以自己问他。” 彭文青走后，苏冷一直坐在包间里没有离开，她看了桌子的剧本封面好久，一直看着“琵琶雨”三个字，最后还是拿了起来。 回到酒店后，苏冷把剧本大纲放在了桌上，她手几次想去拿，却总是在想要打开的时候想到宋烟礼。 最后，她去阳台抽了根烟，才回到客厅，拿起大纲，打开了第一页。 琵琶雨的故事发生在苏州，是一个雨、琵琶、一男一女的故事。 女人叫苏蓝，苏州人，男人叫顾凉雨，上海人。 苏蓝是一个孤儿，七岁时便被父母抛弃，被戏园里的师傅捡到，从此练习琵琶唱曲，以此谋生。戏园里摸爬滚打，吃喝靠的是自己那场戏的收入分红，排戏要看自己这个角儿有不有名，能不能为戏园赚到钱，在这种环境成长下来，苏蓝成长为一个市侩爱钱的女人。 她长得很漂亮，有很多有钱人慕名来看她弹琵琶，苏蓝便成了戏园的头牌。她跟很多商人打交道，除了弹琵琶唱曲的报酬，也会得到额外的钱。 顾凉雨便是这众多有钱人中的一个，但他跟其他有钱人也有点不一样，没那么老，没那么丑，相反，他很年轻俊朗，甚至比苏蓝年纪还要小点，还在读书的年纪。 最不一样的是，顾凉雨只听苏蓝弹琵琶唱曲，却给了苏蓝很多钱，多到她不用再去和其他有钱人交际。 电影讲的就是苏蓝和顾凉雨之间的故事。编剧还在扉页上写到，这整部电影要讲的不是爱情，只是苏蓝和顾凉雨这两个人。 苏冷一页一页翻着，眼前一点一点逐渐模糊起来，忽然就完全看不到，抬手抹了下眼睛，手指一片湿润。 现实和电影有很多不同之处，苏冷却在苏蓝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苏冷没有将大纲看完，才看到一半，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胸口泛出，全身的肉有被无形的东西啃咬，呼吸都困难，手里的剧本掉在地上，她用手撑着桌子，艰难站起来，结果重重摔在了地上。 呼吸变得急促，连同她的手都在不停颤抖，她没有力气，只能跌跌撞撞撑着地面和墙壁，花了很长时间才到卧室床跟前。 用尽力气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板白色的药粒。 苏冷常年有抑郁症，平常不算严重，她可以自己调节，但时常伴随急性应激反应，需要吃药才行，但精神类的很多药物会导致发胖，她很少吃，很多时候都是自己硬抗过去，只有自己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吃几颗□□。 但这病没有特效药，即使吃了后，苏冷很多时候还要自己硬抗。 抗了这么多年，苏冷已经学会和这个病相处，但这次不一样，她尝试冷静了很久，都无济于事。脑海里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却还是一遍又一遍出现宋烟礼。 赌我喜欢你？你有什么可输给我的东西？ 把自己喝得这么醉，不抽烟就喝酒，苏冷，你是不是一定要找罪受…… 苏冷，你有这么喜欢我吗？ 你是追求我还是害我？因为你，我第一次得了倒数第一。 我刚才听你弹琵琶，弹得很好。 你不是赌我喜欢你吗？你赢了。 琵琶送给你，以后，没有人能不让你弹。 …… 眼泪像河水一样流出来，眼睛刚清明一刻又立马被泪水模糊，她脸上一片湿润，身下的白色地毯也被晕湿。 过去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苏冷知道，这场梦是被她自己打碎的。 过去的故事大纲是我写哭了的程度，感觉片段回忆还不足够呈现，打算最后写在番外里 另，苏冷的过去很痛苦，大概现在也是，但未来不会是了（越写越想加快进度…… 这个电影故事折射苏冷和宋烟礼，但并不一样，包括人也是很不相同，相似又不相似。我想治疗病痛得用药，越是苦药越是解药，如果说宋烟礼是苏冷的解药，那这个电影就是药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第六章 苏冷这一夜睡得格外不好，她本身就很难入睡，即使吃了药，入睡后仍然睡得很浅，有时候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 这个晚上，她做了很多梦，梦到很多从前的事。 醒来时，身上出了一身的汗。 她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给彭文青发了一条短信。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我要演】 发完后，苏冷将手机扔到沙发上，拿了根烟，走到了落地窗边。银色打火机滋的一声划破清晨，她透过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看向远方的日出。 东边的日出格外早，不到五点天就已亮，远处的天际深邃的蓝紫和明亮的粉金层层晕染，变幻不断，江面也被染色，倒映这斑驳的云影。 苏冷缓慢吸着烟，烟灰落在指上，被她手轻轻弹开。 她不敢确定，这个决定她做得是否正确，选错的后果恐怕她也没办法承受。 但她只能赌。 ** 试镜的事最后通过公司那边的程序，张楚接到彭文青的联系时，别提多开心，一听原来苏冷和彭文青也很熟，乐得自掏腰包请苏冷吃了一顿大餐。 餐桌上，张楚乐呵呵，对苏冷的态度跟之前比来了个大转弯，言语中甚至有点讨好之意。 苏冷认识宋烟礼，还认识彭文青，这些可都是电影圈的人脉。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认识，居然一来就给她送了这么一个大饼。 原本她之前觉得苏冷这冷淡的性格不适合在圈子内混，谁知道她认识这么些人物。在这个圈子里，什么都没有人脉重要。 母贫子贵，带出有名气的艺人，她这个经纪人身价也会水涨船高。 苏冷一直没有怎么理会，只关心试镜的事。 陈朦导演为了找到合适的女主角，苏州人、会苏州话这两点是她定的硬性条约，女演员里找不到，她就专门在苏州选，所以试镜的地点也在苏州。 苏冷推掉了后面的工作，提前去了苏州，把自己关在酒店里，练习试镜片段。 对于一个从未接触电影的人来说，演戏本就不简单。 更难的是，苏冷要避免代入她自己和宋烟礼。 她要彻底成为苏蓝，忘掉自己，忘掉宋烟礼。 她努力让自己不受过去的影响，将自己专注在这个故事中。 一开始顾凉雨就对苏蓝一见钟情，后来便常常去看苏蓝弹琵琶，但一直没有主动搭话，戏园的人已经都知道这位有钱的少爷看上了苏蓝，玩笑对苏蓝说让她把握住机会，苏蓝也在等，可顾凉雨始终只是远远听她弹琴，从不靠近。 直到他让人精心打造的琵琶完成，才拿着赠礼前去认识。 试镜的片段就是顾凉雨赠琵琶给苏蓝的情节，也是苏蓝和顾凉雨第一次对话。 戏并不难，只是一段对话，但苏冷却总是想到那把自己早已经卖掉的琵琶。 那把不知道现在在谁手中的琵琶，是宋烟礼给她告白时的礼物。 * 陈朦去年刚有一部上映票房口碑双丰收的电影，这次选拔即使只限定了苏州人，报名的人很多，到现场的人已经是层层筛选了三遍留下的，却还是挤满了候场区。 苏冷一直站在，候场室空调开得很低，没多久彭文青从外面进来，朝她轻微点了下头，但没过来招呼，直接进了试镜间内。 没多久苏冷手机响了下，她拿起一看，是彭文青发来的。 【不用紧张，陈朦导演很好说话】 苏冷发了“谢谢”两个字过去，关上了手机。 已经到了试镜开始的时间点，候场区的大门敞开，导演一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陈朦走在最当中，她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很年轻，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很文艺女青年，连说话的声音都很柔和：“不好意思，今天你们对戏的男主演还没到，可能要晚十分钟左右。” 一听到男主演，不少人都好奇起来，有大胆地开口问：“男主演是谁啊？” 陈朦神秘地笑了笑，“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导演说这话的时候，苏冷抬起眼，和彭文青的视线对上，一瞬间，她就知道了是谁。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后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 所有人都转身看向后面，苏冷也转过了身。 和那天晚宴重逢不一样，宋烟礼今天穿得很休闲，黑T长裤，没有一点明星的架子。 来的路上或许下了雨，他额前的发丝略微湿了些，迈着步子朝他们走过来，走得太快，身后的助理都跟不上。 他朝她们这边的方向看过来，某一瞬间，苏冷好像和宋烟里的视线交接，但他移开得太快，仿佛只是不经意瞥过。 在场来试戏的素人都很震惊，虽然有传闻说陈朦导演的这部新作男主很属意宋烟礼，但宋烟礼不拍感情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怎么会愿意接这部戏。 所有的猜测最终都落到一个原因上，这个本子确实是好，才能打动宋烟礼，让他破例一次出演感情戏。 这里的人有惊有喜的，宋烟礼一到，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他身上。 苏冷此刻一片空白，看着宋烟礼的背影，一点一点，直到试镜间的门完全关上。 她没有料到宋烟礼会来试镜现场。 男主演一到，没过多久，就开始了试镜，被叫到名字的演员一个个进去，又一个个出来。 每出来一个，苏冷都害怕下一个会叫到自己的名字。 但该来的终归还是躲不掉，最终还是轮到了她。 “苏冷，到你了。” 苏冷走到门前脚步停住，垂着眸，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踏了进去。 她不敢到处看，害怕和宋烟礼的视线对上，一进去，就只看向导演。 陈朦手里拿着她的资料，等她走到面前时，眼睛弯起来：“你叫苏冷，还会弹琵琶，跟这个角色真是有缘啊。” 说完，就问她：“准备好了吗？” 苏冷心里深呼吸了下，点了下头。 在她的余光里，坐着位置上的宋烟礼站了起来，朝她走了过来，明明她没看他，却能感受他愈见逼近的压迫感。 身体可以控制不动，心跳却早就乱了阵脚。 下一刻，苏冷听到了宋烟礼的声音。 “开始了，你要看着我。” 苏冷几乎是下意识抬起头，对上宋烟礼的视线，整个人一下愣住。 宋烟礼一双眼很亮地看着她，眼里含着溢出来的笑，让她一瞬间恍惚。 陈朦注意到苏冷的怔愣，笑着说：“男演员选得太好看还是有坏处，影响女演员对戏啊。” 苏冷听到这话头低下来，想说不好意思，刚张开口，头顶就落下宋烟礼的声音。 “不是因为我长得吓人吗？” 这话一出，导演编剧都笑了起来，只有知道详情的彭文青没笑，有点担心地看向苏冷。 这会功夫，苏冷又给自己做了遍心理建设。 宋烟礼是个很专业的演员，无论他对她有多么厌恶，至少在演戏的这一刻，他不会是厌恶她的那个宋烟礼，而是喜欢苏蓝的顾凉雨。 想到这，她再去演，抬头对上宋烟礼的眼睛，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烟礼面对着她低下头，手里做着抱琵琶的姿势，脸上露出青涩的羞怯，说：“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苏冷看了眼他怀里不存在的琵琶，又抬头，看向宋烟礼的脸。 明明是和晚宴那天同样的一张脸，此刻，却真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没那么锋利，没那么冷漠，只剩下青涩少年初次心动的小心翼翼。 但这情绪不是对她，苏冷清楚，这只是他演出来的。 表演还没结束，陈朦叫了停，叹了口气，问苏冷，“你之前有没有准备下？” 苏冷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光速淘汰时，旁边站着的人动了下。 她以为自己会听到宋烟礼扫地出门的话，头垂得低低的。 “让她弹一下琵琶吧。” 宋烟礼说这话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像是随口一句建议，声音冷淡疏离，一下就与刚才那个青涩羞怯的声音切割。 然后，又补充说了一句：“苏蓝这个人物的灵魂在弹琵琶上。” 陈朦无奈说，“这是个好提议，但我们现场没有准备琵琶。” “我让人带了。” 宋烟礼丢下这句话就走向门口，打开门，朝外面的人打了声招呼，拿着琵琶又回来，走到苏冷面前。 “你还会弹吗？” 苏冷彻底愣住，已经混乱到无措，只是机械地接过琵琶。 只是一把很普通的鸡翅木琵琶，拿在手中却刺得掌心泛起疼，像被针扎。 陈朦还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编剧意识到什么，开口问：“烟礼，你们认识？” 宋烟礼笑了声，让人听不出意味，撩起眼看向苏冷，眼神不像是两个人很熟的样子。 苏冷听到了四个字。 “大学校友。” 她联想到微博的澄清话术，心里庆幸，导演她们没关注到她和宋烟礼的热搜事件。 等她坐下来，陈朦开口说：“现在也没有琵琶曲谱，就弹一首你记得的吧，不用弹完，能弹几段就好。” 苏冷抱着琵琶，想着能弹哪一首。 七年没弹琵琶，她记得的曲子不多，但有一个共同点，都和宋烟礼有关，没有多余的选择。 她垂着眸，不知道宋烟礼是置身事外，还是在看着她，苏冷没有多少时间纠结，最后选了一首比较急促欢快的曲子。 原本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手一挨到琴弦，熟悉而陌生的弦音再度响起，情绪还是控制不住涌动，她几乎是竭力压抑着自己，才忍住眼泪没直接掉下来。 好在为了后面的试镜能够全部完成，导演没让她弹完。 苏冷走出试镜间，整个人浑身都一松。 她知道自己肯定没戏，已经不抱任何期望。 等所有人试镜完，试镜间里几个人就开始讨论，编剧开口说：“老实说，看了这么几个月的试镜，也就刚才苏冷弹琵琶的那段，给我恍惚是真的苏蓝。” “我也有那样的感觉，”陈朦说，“在弹一首欢快曲子的时候表现出极力隐忍痛苦，欲哭却不流泪，这一段演得简直太传神了，我都快怀疑苏冷知道后面的剧本。” 彭文青：“别怀疑我啊，我可没开小灶。” “但我还是有点担心，苏蓝这个角色需要很细腻的情绪表演，眼神戏必须要很好才行，第一次接触演戏的话能行吗？”陈朦有些犹豫。 彭文青：“倒是有专业演员来试镜，你不是嫌弃人家气质一点都不苏蓝吗？” “对对对，苏冷的气质其实还挺接近苏蓝的，冷冷淡淡的那种味儿很对！”陈朦说完，转而问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宋烟礼。 “你整个对戏下来，有稍微满意的吗？” 宋烟礼手指轻点着放在凳子上的琵琶面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彭文青看着他，笑了一声。 “不用问了，他不是让人弹琵琶了吗？” 承认吧宋烟礼，你就是想听阿冷弹琵琶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第七章 试镜的表现太糟糕，结束后苏冷就以为自己没戏，结果没过多久，她就接到了陈朦打来的电话。 “我们最终决定，选择你来出演琵琶雨的女主角苏蓝。” 苏冷听到这句话，感觉是在做梦，大脑空白，整个人完全愣住。 她反问了一遍，“确实是我吗？” “确定是你，苏冷。” 听到再次确定，苏冷才相信这是真的。 第一反应是欣喜，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拿到这个角色，一下踏进电影圈。 但这欣喜只有片刻，苏冷就很快冷静下来。 接下这部戏，意味着她将和宋烟礼共演，她的能力能不能展现苏蓝这个角色是一件事，她能不能抛开宋烟礼的影响专注到表演中又是一件事，这两件事她都没有把握。 前一件事苏冷告诉了陈朦，对方却一点顾虑也无。 “我这个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选择你来演，就说明我对你有信心。” 苏冷很感谢陈朦这样说，但还是没在电话上明确答应，只说她先考虑一下自己能否胜任。 陈朦听她这样说，就和她约了个时间私下见面。 这一次私下见面，主要谈的还是《琵琶雨》这部戏。 苏冷没法告诉陈朦她和宋烟礼的过去，只能表明对自己初次参演电影的担心。 不是科班出身，也不算是个电影迷，无论是表演还是电影方面，她都完全是个小白。 但陈朦却是真的不担心，反倒说：“我这样说不完全正确，但演戏在某方面不是靠演技就行，我们试镜也不是看谁演技最好就选谁，很多时候，是看谁更适合，更有那个角色本身的感觉，这种感觉有时候靠演技，有时候靠缘分，那么多试镜者里，只有你给过我们苏蓝的感觉。” 苏冷听到这话，已经没有能说出口的理由，只能试探性问：“……宋烟礼知道你们选择了我吗？ “这一点你也放心，宋烟礼不是个欺压新人的演员，”说到这陈朦突然想起来，“你们不是同学吗？” 苏冷：“不是太熟的同学。” “这样啊，你也不用担心，他也觉得你很适合这个角色。” 苏冷愣了下。 过去的横亘在他们之间，但即使是这样，宋烟礼还是没有因为以前的事就排斥她。 “我希望这部电影能成为你一场漂亮的荧幕亮相。”陈朦举起杯，开口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 要和宋烟礼演电影这件事，苏冷在电话里告诉了高昀。 高昀沉默了很久，最后只开口说了句：“好。” 没有惊讶，连一个问题也没问她，只告诉她保护好身体。 电话挂断，苏冷又去抽了根烟。 她和高昀的关系很早之前就已经说清，两个人只做朋友，很多事情苏冷只能对不起他。 一根烟抽完，苏冷将《琵琶梦》的整个剧本先看了一遍，第一次，她只是以一个读者的身份看完，像读一本书那样，将场景、动作、台词串联，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最后才尝试让自己来演，拿着相机拍摄，对着镜子观察，一遍又一遍，适应表演。 陈朦导演的所有电影作品苏冷看了个遍，又补了其他的经典电影作品，笔记都记了几个G。 剧本里的亲密戏很多，苏冷很怕宋烟礼和她演不了。 当初，她和宋烟礼在一起的时间算算只有一周，在那短暂的七天里，他们并没有发生任何实质上的关系，只接过吻。 而这部戏里，身体接触要比接吻更加亲密。 宋烟礼那样厌恶自己，就算是再专业的演员，也很难做到演这样的亲密戏。 这部电影的背景在上个世纪，苏蓝这个角色的服饰多半是旗袍，所以定妆上花了很多功夫，按照苏冷的身材设计了很多款式的旗袍，搭配不同的配饰，妆容倒是简单得多，那个年代的妆容并不复杂，只需要涂粉、描眉和口红。 她的定妆没有和宋烟礼一起，反倒是和这部电影的女二号，凑到了一起。 饰演女二的是那天晚宴和苏冷搭话的赵心蕾，那天她抽中了陈朦的酒，就在之后主动向陈朦自荐，通过试镜，拿到了女二这个角色。 陈朦的选角倾向很不一样，别人是找有演技、有号召力的演员，她更偏向于找和这个角色本身就很像的人。 赵心蕾和女二王佳琴很像，很热情开朗的性格，话也总是说不停。 赵心蕾再见到苏冷，就成功加上了她微信，然后，苏冷的微信聊天消息就没断过。 苏冷不擅长聊天，但还是有一句是一句回复，直到赵心蕾问到宋烟礼。 【有个事想问，一直不太好意思】 【你和宋烟礼真的只是大学同学吗】 苏冷看这个消息看了很久，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一个字也没敲下。 仔细想她和宋烟礼的以前的关系，可能除了大学同学，其他关系都算不上。 不是朋友，男女朋友更算不上。 她太久没答复，那边很快又发了一条消息。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害怕如果你和他有其他关系的话，我这张嘴吧嗒吧嗒会说出什么不能说的话】 苏冷看到这条消息，回了句。 【就当我和他没关系就好】 * 琵琶雨正式开机已经是九月中旬，苏州还很热。 电影的开机仪式按照传统，领导和整个主创团队一起要进行烧香仪式，这是距那天试戏后，苏冷第二次见到宋烟礼。 宋烟礼戴个了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到现场后，两个人也没有什么交流。 但作为电影的男女主，苏冷和宋烟礼还是被安排站到了一块。 站在身旁，苏冷还是不由得紧张，肩膀往自己的另一旁靠着，尽量不碰到宋烟礼。 旁边人突然一挤，苏冷的身体还是没控制住，往宋烟礼这边一靠，几乎是下意识，她的身体一颤，一抬头，刚好对上宋烟礼的视线，又倏地收回。 “对不起。” 宋烟礼一动没动，低头看着苏冷垂下的脸，很白的皮肤上，眼睛上的那颗小痣微微颤了下。 很久没听到搭话，苏冷以为宋烟礼压根不想理她，刚准备往另一边再退退，右手边就被一靠。 九月热气蒸腾，连带皮肤身体的温度也很高，贴上去，瞬间烫得苏冷肩膀一阵麻，成了一座静止的雕像。 但深埋在这座雕像下的一颗心，早已方寸大乱。 宋烟礼低下头，唇逐渐靠近苏冷的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你最好适应下和我的身体接触，别让这戏拍不下去。” 僵硬的雕像被刀一划，苏冷没说话。 宋烟礼这话什么旧事也没提，她听到心还是一顿痛。 工作人员依次发香到他们手上，苏冷抬头看到递过来的香，伸向前接的手一怔。 和一般常见的寺庙竹签香不一样，这根香的芯骨很粗，外卖的香粉也裹了厚厚一层，拿到手就能闻到淡淡的沉香味。 回忆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袭来，苏冷拿着手中的香，突然想到她上一次，也是人生第一次去寺庙烧香的时候。 苏冷没有这种信仰，从不用烧香拜佛来寻求心理安慰，寺庙更是一次都没去过。 那次去寺庙，她没有什么想求的事，只是去偶遇宋烟礼。 和宋烟礼有了那个赌注后，苏冷一直在寻求接近宋烟礼的机会，平时他要上课，苏冷也要忙各种事，只有抓住这不多的机会，主动去见。 去参拜的寺庙很大，靠近寺庙中心的一座殿有僧人在诵经，里面传来阵阵梵音。 苏冷进了寺庙后就四处寻找宋烟礼的身影，找到的时候，宋烟礼就站在大殿外的红漆矮墙边，手合在一起，低下头，做出祷告的模样。 向来锋芒毕露的一个人此刻安安静静站在，不和自己针锋相对，苏冷难得看他顺眼。 宋烟礼外貌确实很出众，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即使是苏冷这样的身高，靠近时，也得抬眼才能看见他的脸。 他面朝大殿低下头，十二月，天气很冷，他穿了件黑色冲锋衣，领口没扣，胳膊抬着，便露出一截手腕。 皮肤白得过于晃眼，手腕处的三颗小黑痣也被凸显得很清晰，这是苏冷第一次注意到他手腕上有痣。 当时，她拿出手机，镜头对向宋烟礼，按下快门的一瞬间，一道咔嚓的声音划破寂静。 宋烟礼原本闭上的眼睁开，往她这边一看，对上苏冷视线的时候，微微一愣，眼中只闪过一下意外，又恢复如常，往她这边走过去。 苏冷已经收起了手机，站在原地，看着宋烟礼走向自己。那个时候她从不怕对上宋烟礼的视线，即使心有所图，她也能坦然。 宋烟礼走到跟前，嗤笑了声，声音压得很低，凌冽的眼神冷淡地落在苏冷身上，开口说：“你没看到这里不允许拍照吗？” 苏冷一直迎上他的视线，听到这话也没虚，说：“我拍的是你。” “哦，”宋烟礼听到她这么坦然地说，笑了一声，像是觉得她这话有趣，“但是我这里也不允许拍照。” 苏冷眨了眨眼，不动也不说话。 宋烟礼看着她，接着道：“所以你这是偷拍，侵犯了我的肖像权。” 苏冷也“哦”了声，挑起眉，迎上宋烟礼的视线毫不惧，说出的话有点挑衅。 “那你报警吧。” 宋烟礼拿那时的她完全没有办法，苏冷跟着他，他甩不掉，只把她当空气。 苏冷一直跟他到烧香殿取了香祈福，跟着他一起将香插进了香炉。 香炉里的香太多，这里满是沉香味，很浓，人跟着也染上这种味，苏冷觉得在这种情况了，人也似佛了。 寻求脱离苦海的办法，大多的人求佛，而她，选择求人。 “这么多香，佛祖能选中几个人的愿望实现？” “大概选不中你这种罪孽深重的。” “我的愿望不用佛祖实现，你就可以帮我实现。” 宋烟礼听到她这**裸的话又笑，“怎么，我是你的佛吗？” 苏冷点了点头，肯定道。 “你是。” 宋烟礼听到这话盯了她眼睛好久，或许是在品味真心与假意。苏冷也跟他一样，看着他，从他眼神里探知他对自己的态度是否有转变。 最后她也看不出宋烟礼想的是什么，直到他偏过头，不再看她，耳边落下兴致索然的声音。 “少看点烂俗情话。” ** 过去，无论违心的话，直白的话，苏冷都说得出口。 现在面对旁边同样拿着香的宋烟礼，连说一个字她都觉得字字泣血。 三根香已经点燃，了了香灰升起，顶端一点点逐渐变灰，跟着所有的剧组人员，苏冷垂身，朝着面前拜了三下，又转身向另一边，再拜三下。 三香拜四面，万事皆顺意。 这是曾经他教过她的拜法。 拔智齿痛得我几天没写，私密马赛[爆哭] 今天晚上还有一更 明天也会更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第八章 祈福结束后，剧组要一起合影，刚隔开的距离又要拉近，苏冷再次和宋烟礼靠到了一起。 分开七年，苏冷没想到第一张和宋烟礼的照片，居然是剧组的合影。 或许也只有在这种官方的场合，她才能重新和宋烟礼站在一起。 合影结束后，苏冷给助理Tina说了声，一个人躲在房后的白墙下，点了根烟。 苏州的房子白墙灰瓦，低低的连成一片，依水而建，她从小生活在这里，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不会感到陌生。 苏冷背靠着白墙，面前就是一条河。 以前每到晚上，这里就会聚集很多钓鱼客。 烟抽到一半，右手虎口处突然有些麻痛，她弹了下手，发现并没有烟灰落在上面。应该是刚才拜的时候没注意，把香灰落在了手上。 怪她祈福的时候不虔诚，想了不该想的事。 手中苏烟的味道很甜润，击喉感不强，可能是阳光太烈的原因，连烟气都很柔和，隐隐约约，像雾。 和酒不一样，烟上瘾只会缓慢无形地摧残身体，不会让人意识昏沉、混乱，大部分时间苏冷都需要保持清醒，所以比起喝酒，她更对抽烟上瘾。 一根烟还没抽尽，旁边突然来了人，苏冷刚准备把手中的烟灭掉，走来的人就停在她旁边。 “有火吗？” 苏冷灭烟的动作顿住，抬眼对上宋烟礼的视线，愣住没有反应。 刚才戴着的渔夫帽已经摘下，此刻宋烟礼的眼神淡漠，落在她身上两个着力点也没有，看不出什么情绪，好像只是来找她借火，没有别的含义。 苏冷的眼睛从他脸上移到手中，那修长指节间夹着的烟，也是根苏烟，连牌子都和她手中的一样。 也真是巧。 她把手里的打火机递给他，宋烟礼接的很快，两个人连手指都没碰到。 夹在她手中的烟还在缓慢地燃，她没有再吸，一直盯着她递出去的打火机。 宋烟礼一只手拿着打火机，指腹在滚轮上轻轻一拨，一股火苗倏地点燃，他嘴含着烟靠近，烟头被火焰点燃，然后一明一灭。 一阵烟雾吐出，宋烟礼手指夹住烟取下，一直没看她。 那一口吐出来的烟味太浓，苏冷突然想到一件事。 从前的宋烟礼，明明最讨厌烟味。 她移开视线，过去这七年，除了事业上的一些事，其他有关宋烟礼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都说身处在娱乐圈的人精神压力很大，没有什么别的释放方式，就很容易染上抽烟、喝酒这些习惯，原来宋烟礼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宋烟礼知道苏冷在看他手里的烟，手抖了下，烟灰四散，他看向她，开口说：“很意外吗，我现在也抽烟了。” 苏冷没说话，宋烟礼也不再说什么，两个人兀自抽烟，站在同一面墙下，像毫无关系的两个陌生人。 “你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手，苏蓝这个角色弹琵琶，会有手部的特写。”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苏冷没明白她说什么，看向他时，宋烟礼只是在自顾自地抽烟，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句。 过了一下，苏冷注意着自己拿烟的手，看到虎口处，才猛然意识过来，是她刚才香灰烫在上面的斑迹。 她听不少人说过宋烟礼的敬业，演戏连导演都没察觉到的细枝末节都要注意，为了适应角色形象，哪怕只是脸上的一点纹路他也会注重。 很多人评价他是颠覆式演技，演得每个角色都能深入人心，纵使名气那么高，什么资源都不缺，却从来不参加综艺，尽量弱化自己本人在观众心里的形象，大家提到他，先想到的总是电影角色。 这点苏冷也不得不承认，即使她做什么都无法摆脱宋烟礼本人的影响，在看他的电影时，她却能做到抛开很多杂念，进入电影本身的剧情和他饰演的角色中，直到电影结束，她才恍然。 宋烟礼这样提醒她，应该也怕她拖累这部电影。 这也无可厚非，她没演过戏，一般人都会担心。 苏冷吸了口烟，吐出长长一口雾。 能做到不受从前的影响，苏冷真挺羡慕宋烟礼。 手中的烟没有抽完，她就离开了这里。 剩下宋烟礼一个人在这里，抽着手中的烟，有一口没一口的，另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 打火机被捂在手心很久，金属的外壳还是烫的。 宋烟礼笑了一声。 怎么染上的烟瘾，这个原因刻在宋烟礼心里，过去，现在，哪怕以后，他都不会忘记。 ** 在《琵琶语》的电影阵容官宣之后，苏冷和宋烟礼的名字再一次上了热搜，两个人的关系从绯闻对象变成了合作搭档，体面了不少，但这次引起的热议却远远比上次要大。 大家关注点全在宋烟礼要演情感电影上，更奇怪的是，合作的女演员竟然是前不久才和自己闹出绯闻的人。 微博热搜一下炸了，全平台都在分析这件事。 【又有瓜要吃：前几天刷到大V说还不信，宋烟礼居然真的要演感情片了，他不是守身如玉吗，怎么突然破戒？】 【知书达礼：宋烟礼是专业演员，从来没说过不演感情片好吧[作揖]有好的本子当然要接，宋烟礼尊重大大小小所有的角色，请关注作品本身，期待演员宋烟礼为大家带来更多精彩的角色】 【团子吃零食：没人觉得这很奇怪吗？刚搜了下女主演员，竟然是个模特，陈朦在苏州海选几万人就选了个这[笑哭]没开玩笑吧】 【娱乐圈福尔摩斯：这两人不是同学吗，应该是走后门吧。。。总觉得这两人关系不简单，要是亲密戏宋烟礼不找替身，那这关系铁定了】 【又有瓜要吃：楼上福尔摩斯，你觉得宋烟礼可能找替身吗？要需要找替身他就不会接这部戏了】 【发炎的智齿：陈朦在苏州海选选了个关系户？用脑子想想都不可能吧，万一人家就是去试镜选上了的呢？】 …… 网上各种争议不断，最后闹得实在没有办法，片方联合苏冷这边发布了澄清的微博，陈朦导演的澄清更是干脆，直接甩上来苏冷试镜弹琵琶的片段，配文“这就是我心目中的苏蓝”。 这段片段虽然没有表演，但比起表演评价的主观性，这种客观性很强的技术性表演往往更直接，效果也更明显。 苏冷的琵琶确实弹得很好，即使这么多年不弹，坚实的童子功功底也让她这段简短的表演很夺目。 更何况出众的外貌能为表演加分，苏冷的漂亮更让这段演奏观赏性强不少，很符合电影中苏蓝“苏州第一琵琶”的称号。 但网友对一个人的挖掘是不会因为任何澄清就停止的，电影还没正式开拍，苏冷的过去就被刨析在了各大社交平台。 从在国外的模特事业、大学的获奖成绩、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高中照片，甚至连她六岁学琵琶的视频都翻了出来。 好处是，确实证明了她有出演苏蓝这个角色的条件。 但苏冷和宋烟礼的过去，还是被挖掘出来。 刚开始只是电影话题下的一条评论，顶着“洗发水”id的一个网友说苏冷和宋烟礼是男女朋友关系，这条评论获赞不少，很快被顶上了前排，引来一堆网友求爆料。 “洗发水”便单独发了一条帖子。 【洗发水：不是乱传谣言，更不是什么cp粉，但我说得不准确，是“前男女朋友”关系，两个人在大学谈过，我是同校校友知道而已，其他多余的事我就不说了，请不要再私信问我详情了，我别的也不知道】 这条帖子一出，两个人又一起上了热搜，有关苏冷和宋烟礼的关系讨论更多了，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两人谈过恋爱，但冒出来很多校友评论发帖，有大V把这些信息总结起来，梳理了事件经过： 【我在娱乐圈吃瓜：#宋烟礼苏冷到底谈没谈过#宋烟礼苏冷过往梳理 从目前各种小道消息来看，总结起来就是：清冷学姐大学的时候刻意接近傲娇学弟，追求了整整一年，傲娇学弟最后动心，主动告白，结果两人在一起不到七天，清冷学姐就出国，狠狠伤了傲娇学弟的心】 【又有瓜要吃：妈呀妈呀，这下真有瓜要吃了，原来宋烟礼守身如玉的真相是这，应该是被伤害了一次PTSD了吧】 【天生富贵人：突然有点怜爱宋烟礼了，看到有人说这还是宋烟礼第一次恋爱，结果被人狠狠耍了，真惨，难怪他零绯闻，前车之鉴啊】 【东汉末年是三国：之前就猜到了一半，哪有普通大学同学重逢，上前去拿对方抽过的烟抽。。。】 【小女子有礼了：一些人几句话就能说明宋烟礼和她谈过恋爱了？这不典型某女星拿来蹭的水军贴，信了的人这辈子有了】 【想吸烟：有的人小说看多了就开始编故事，期待早日与顾凉雨见面@电影琵琶雨】 【吃了药再说：粉丝别控评了，就算是真的，宋烟礼接这部戏不就说明他本人一点不在意吗？都七年前的事了，估计他们两个人都没当回事】 手机屏幕的光照在苏冷脸上，她一条一条翻着评论，面前的烟灰缸里积满了灰。 经纪人、助理、高昀，很多人打来了电话，她一个也没接，将自己关在酒店里，看着这些评论。 天下确实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她和宋烟礼一起上热搜后她就应该想到，后面两个人一旦再联系起来，过去的事早晚会被人挖出来。 即使宋烟礼那边撤热搜撤得再快，也没法掩盖所有的事情，他封不了所有人的嘴。 这件事过去没多久，《琵琶雨》就正式进入了拍摄阶段。 陈朦因为热搜上的事很担心，开拍之前，还特意找了两个人谈话：“我就实诚点问，就是热搜上的事……” “是真的。” 她话还没说完，宋烟礼就开了口，其他两个人都看向了他。 男人表情散漫冷淡，模样毫不在意，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苏冷看了宋烟礼一眼，她没想到宋烟礼会先开口，更想不到他会直接承认。陈朦刚才问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连陈朦都愣了下，左右看看两个人，才说：“我没别的意思，这是你们的私事，我本来不应该问，但毕竟你们都是这部戏的演员，我还是得问一下。” “放心，导演，这件事不会影响到电影的拍摄。”宋烟礼说的很坦荡直接，弄得陈朦也不好再说什么，看了看苏冷。 “那好吧。” 其实宋烟礼陈朦倒不怎么担心，他在演戏上确实无可挑剔，让很多导演都放心，本人又不会耍大牌用身份资本压人，反而自身的资本还会给电影投资，带来很多额外好处。 等他离开后，她才单独问苏冷：“之前你的顾虑，是宋烟礼？” 事情已经被所有人知道，苏冷也没有必要隐瞒，“嗯。” “但你放心，我会尽力不影响到电影的拍摄。” 陈朦听出她话里还有害怕，安慰说：“不用太担心，演员不是一个人的职业，你的对戏人，还有我们这些幕后的人，都会帮你排除干扰，让你进入角色。” “谢谢。” 作为一个新人，能碰到陈朦这样的导演，苏冷很幸运，也真心感谢。 回去后，苏冷就开始做妆造，第一场戏拍的就是苏蓝和顾凉雨的初遇，苏蓝作为戏园的招牌，被邀请到一个商人举办的游船会上表演，表演的地点就在苏州河畔。 游船会被邀请来的富贵名流很多，顾凉雨的父亲顾伟严就是其中一位，顾伟严是沪市有名的富商，靠船只贸易发家，在三角洲这块很有名气，顾凉雨是他家的少子，上面还有个哥哥，叫顾天佑。 顾天佑被父亲带着经商，二十七岁风华正茂，外正气内狡黠，思维性格都很商人，只是没有他爹那么迂腐。而顾凉雨不一样，被顾伟严说天生没有经商这根筋，走的是读书人的路子。 顾凉雨学的文学，成绩也确实不错，已经写了不少有名的诗篇，原本顾伟严不喜欢他，因为时常有人在他面前称赞少子才华，也日渐开始对这第二个儿子喜爱了起来，每当有商会娱乐时，便经常带上顾凉雨，去结识各位叔伯。 这段戏开场便是苏蓝在船上弹琵琶，在商人间交际，寻求额外打赏，顾凉雨就在同一搜船上，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苏蓝第一眼便吸引到了他，但此时，苏蓝并没关注到这个青年，只是看了他一眼，连个模样都没看清。 因为是晚上的外景，开拍之前，演员都在旁边的狭长河岸边等待，群演很多，密密麻麻排满了整个河道。 这场初遇的戏，苏蓝是船上的商女，要和周围一圈黑灰白的商人形成对比。 苏冷穿的是一件极其艳丽的红色丝绸旗袍，右侧腰间有一处桂花刺绣，正好卡着腰窝，头发也弄做了手推水波纹，妆画得很浓，眉描得又细又长，唇也艳红。 助理Tina还从未见过苏冷这幅打扮，看得眼睛发愣，忍不住说：“Thea，你穿旗袍真好看，我就说你真的很适合演电影。” Tina是四川人，苏冷在国外用Thea这个名字做模特时，她还在美国留学，刚开始做苏冷助理原本只打算实习一段时间，后来觉得当助理不错，就一直干了下去，算下来，也陪了苏冷快六年。 苏冷笑了笑，不知怎的，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另一边的宋烟礼。 和往常电影里的造型都不一样，因为电影里顾凉雨还是个大学生，宋烟礼今天穿的是一件板正的黑色中山装。 或许因为是学生校服，他穿着这件衣服真的很有学生样，让苏冷想到了他刚进大学的时候。 穿着军训服，眉眼再不羁冷傲，也还是个青涩的学生。 她看得入神，突然间，对方的头就转过来，眼睛看向她，似乎发现她的偷窥，苏冷一下就收回了视线，低下头，装作无事。 心跳宛若擂鼓，苏冷霎时间什么都想了一遍，她很怕因为她的什么举动引起宋烟礼的反感，有时候竭力控制，也会一不小心逾矩。 所有人都能明目张胆地注视他，欣赏他，谈论他，只有她不能。 这部电影的拍摄，或许能让她真正和过去断联割舍，放开手，不再把自己禁锢在和宋烟礼的旧事回忆里。 想到这，苏冷轻轻呼了一口气出来。 昨天说更的那章和今天稍稍合并了下，这章一共4500字（修改了一遍4800） 我觉得这个电影不算爱情电影，准确点说，是个讲人的剧情片，但这个剧情重点就是围绕苏蓝和顾凉雨之间的关系展开，这个关系里面包含爱情，就这样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第九章 第一场戏只拍宋烟礼，因为是船上的戏，设备上不了船，船上只有宋烟礼和摄影师几个人，两个人，其他的人都在岸上。 为了不影响拍摄效果，河水沿岸原本的路灯都没开，只临时开了几盏剧组制作的暗灯，光线不亮，黄黄的，很暗，灰绿的石板路也被照得发黄。 苏冷站在监视器一旁，和所有人一起看宋烟礼表演。 这一幕拍的是顾凉雨站在一旁看苏蓝的戏份，没有台词，镜头拍的是顾凉雨脸部特写。 完全靠眼神传递情绪，这个情绪既要能让观众看得出、感受得到，又不能夸张、突兀，这对一个演员的功底要求很强。 苏冷看过宋烟礼演过的所有电影，但这是她第一次就站在现场看他演，她没有看向监视器。 演戏的时候宋烟礼无法察觉，苏冷就可以没那么多顾虑，直接看向宋烟礼的脸。 场记还没打板，宋烟礼就已经在酝酿，刚一开始，他就已经完全进入角色状态，那双原本凌厉冷淡的眼神一下变得干净澄澈，完全成了顾凉雨。 监视器里，宋烟礼的视线先是一亮，眉眼惊喜一瞬，而后惊喜慢慢消退，垂下眸，眼睛里流露出不解、疑惑，还有一点微弱的失落，再抬眼时，又仿佛满怀惊喜。 这段演的是顾凉雨的一见钟情，才子见佳人的第一次心动，顾凉雨被苏蓝的面容惊艳，又亲眼目睹她迎合周围商人的举动，作为一个读书人，他对这种行为本能的厌恶，又因为心动的人和他不是同一路人、没有可能而失落，但这只是一瞬，在看到苏蓝弹琵琶时，他还是不自觉沉入其中。 “喜欢一个人的情绪是控制不住的，即使她身上有再多他厌恶的东西存在，一旦心动开始，厌恶就再也抵不过喜欢，”陈朦看着监视器里的表演，也被惊艳到，“烟礼的眼神情绪传达得太到位了。” 周围无论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是演员，都对宋烟礼的这段表演很称赞，只有苏冷有些恍惚。 这段表演已经结束，她都没有回过神，直到宋烟礼看向她这边，视线不小心撞上，苏冷才回神，立马就低下了头。 宋烟礼走过来看监视器的记录，侧身经过她身旁，低下头和陈朦说话，好像她没有存在一样。 这段过于出色的表演，让苏冷的压力更大，虽然知道拿自己跟宋烟礼比有点自欺欺人，但在这个工作的场合，人很难不拿自己和同事对比。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今晚没有和宋烟礼的对手戏，宋烟礼只要拍完他的部分就可以离开，到后面拍她的时候，苏冷压力可以小点，也少一层因素影响。 但怕什么来什么，宋烟礼今晚的部分已经拍完，道具组、灯光组已经在布置拍下一幕的船景，宋烟礼还是没走。 反而助理给他要了把椅子，他直接就着戏服，坐到陈朦旁边，一点也不像要离开的样子。 完全出乎苏冷意料，她本来就紧张，现在心跳更加慌乱，只能低头看剧本，想办法让自己不去注意他。 陈朦觉得奇怪，留下来观摩别人表演不奇怪，但这一般是那些年轻演员想学习取经才这么干，今晚这里面可没有谁够格让宋烟礼观摩学习。 “你要留在这看？” 宋烟礼插着手，一副懒散随意的模样，眼皮却撩起，远远落在不远处心不在焉的人身上。 “我一般没事都会留下来看对手演员的戏。” “是担心苏冷吗？”陈朦笑了笑，“我这个导演都不担心，你也得相信自己的搭档啊哈哈。” “我不担心她的表演，她能把这个角色演好。” 宋烟礼还看着苏冷，视线里，原本正在看剧本的人又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一对上他的视线就移开，跟猫见了豹子一样。 他哼着笑了一声，从前也没见她这么怕他的视线。 宋烟礼存在感太强，苏冷转移注意力的办法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她还是没办法完全忽略他的存在。 只能说服自己，她已经接了这部戏，和宋烟礼对戏都是早晚的事，何况现场被他看着演戏。 她没有退路，必须要克服心里这道障碍。 在上船之前，陈朦特意给她仔细讲了下：“这一幕虽然台词不多，但要表现出苏蓝这个人物的特点还是有点难度，她为了钱表演，在这个场合，她知道自己沦为周围人的谈资，有多少男人在觊觎，即使不喜欢这些人，也要面上带笑，去迎合、去接受，这个笑要表演得很真，但不能太真，让人看着觉得这就是苏蓝本人。” “好，导演。” 其实这段时间苏冷已经将剧本读了好几遍，知道有的地方要表达什么，人物的一些深层心理、情绪她也能领悟到。 苏冷更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演到位。 苏冷走上船，抱着琵琶坐到木凳上，这整个期间，她都没有看向监视器的方向，让自己尽量忽视宋烟礼的存在，专注在苏蓝这个角色中。 刚开始还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到了一个关键点，反反复复拍了好几次，都没过关。 是苏蓝对顾凉雨的那一瞥。 这一幕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个眼神戏，不需要特意表演出什么情绪，苏蓝这一眼只是简单一看，连顾凉雨什么外貌都没记住，只需要苏冷不经意瞥一眼，自然些就好。 但来来回回拍了好几遍，陈朦总觉得不对。 “停下。” 不知道是第几遍NG，苏冷被叫下船，走到监视器前，陈朦让她把前面几次拍摄记录都看了一遍，最后暂停在她最后一次表演“看过去”的瞬间，手指着屏幕上的眼睛：“这里有点问题。” 苏冷看着监视器，还没等到陈朦开口，另一边原本保持沉默的宋烟礼就开了口。 “在苏蓝眼中，顾凉雨这个时候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区别，他对她是没有面孔的，苏蓝不能是看，这个地方，她应该是掠过，只是这一掠刚好经过顾凉雨的方向，在顾凉雨眼中，自己被苏蓝看到，但其实苏蓝并没有看到。” “就像老师点名一样，掠过每一个学生的人头，但不看人的面孔长相。” 苏冷看着宋烟礼说完，愣了一下，宋烟礼的解释很清楚易懂，但她还是有点困惑。 宋烟礼说的和剧本有点不一样。 剧本上这一段写的是“苏蓝的眼睛在顾凉雨脸上划过”，确实是看到顾凉雨的脸，只是没刻意记住。 苏冷心里有疑惑，害怕开口，可专业上的事她不能不问，犹豫后还是开了口。 “这里顾凉雨看苏蓝和别的男人都不同，周围那么多同样的人，她看到唯一一个人不一样的视线，还是那样热切的眼神，不会注意到吗？” 她说完这句话，原本一直低着头的人抬起眼，看向了站着的她，苏冷对上宋烟礼的视线，本能躲了下，又想是演戏上的交流，又再次抬起看向对方。 蓦然，宋烟礼笑了下，看着她问：“你觉得顾凉雨对苏蓝来说和其他人有区别？” 他没有等她的回答，直接说了下去：“这个地方的剧本写的就有点问题，无论别人对她真心假意苏蓝都不会在意，更何况只是看着她，苏蓝并不是个寻觅知音的琵琶家或者寻找真爱的痴情女，她这个时候表演只是赚钱，看一个有钱人的视线都要比看一个喜欢她的人的视线都要有情绪。” “一个普通的学生，对她来说什么也不是。” “她第一次真正注意顾凉雨，是在乔香香告诉她顾凉雨是顾伟严的儿子，知道他是有钱人，将他列入自己顾客名单的时候。”宋烟礼说到这停住，看向苏冷，眉梢仿佛轻挑了下。 明明是在笑，却很刺人。 “这一点，你不应该清楚吗？” 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只有苏冷能听出来，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以为这是一个专业的演员在指责一个业余的人。 陈朦就在一旁说，“这里确实是剧本写得有点问题，没事，再演一遍就好。” 宋烟礼已经不再看她，苏冷僵硬地说了声“好”，抱着琵琶重新回到船上。 这一遍出乎意料地顺利，苏冷一次就将那种完全忽视的冷漠表演出来，陈朦都有点惊讶。 “苏冷有演戏的天分啊，你刚一说，她就知道怎么演了，一点就通，”陈朦笑，“烟礼，看来你比我更适合当导演。” 宋烟礼看着苏冷，“她是有演戏的天分。” 不然，自己当初也不会被轻易骗到。 一晚上的戏，拍的苏冷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直到她拍完，宋烟礼才离开。 她去换好衣服后，回酒店之前，陈朦又来找了她。 “今天第一次演戏感觉怎么样？” 苏冷开口说：“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演出苏蓝，有时候我在感觉自己在假装另一个人。” “那就说明你领悟到了苏蓝这个角色，她本来一直也在扮演另一个人，只是演着演着就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样子，”陈朦和她说，“其实演戏有时候比起跟着剧本演，更多的是理解角色、然后去表达这个角色，如果你觉得剧本哪一块有问题，或者有自己不理解的地方，可以提出来，不用担心不合适什么的。” 她说完，顿了顿，有点犹豫，最后还是开口问，“你现在和宋烟礼的关系怎么样？” 苏冷听到这话，低着头，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不清楚。 已经分手七年的人，应该称不上有什么关系。 “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 陈朦不清楚他们之间的过去，只能站在导演的角度去提建议。 “其实你有什么也可以问宋烟礼，他在演戏方面经验多，而且也是个愿意指导别人的人。” 苏冷心不在焉地点头：“好。” 想到刚才的指导，苏冷甚至会卑鄙地想，宋烟礼没有因为她拒演这部电影，是不是就是想报复她，借苏蓝这个角色一遍一遍鞭笞她，提醒过去她所做的事。 但这样的报复轻微到连惩罚都谈不上，只是她自己太脆弱，连只言片语都受不了。 回到酒店后，苏冷洗了澡，卸掉妆，直接躺到了床上。 脑海只要一空下来，宋烟礼的话就会在耳边响起，苏冷面朝着头顶的灯，让光线刺痛眼睛，眼睑逐渐变得涩疼。 没有什么比事实更刺人，但凡那些过去是宋烟礼误解、歪曲了她，苏冷都不会如此难受。 偏偏他说的一个字都没错。 当初第一眼看到宋烟礼时，在她眼中，他确实跟其他任何人都没区别。 即使周围人都在关注宋烟礼的家世，外貌，成绩，谈论他的一切，这些对当时的苏冷而言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羡慕他有钱家世好又游戏，更不会生出一些莫名的幻想，更谈不上什么心动、喜欢。 一个连自己生活都快过不下去的人，没有一点时间与余力关注别人的生活，苏冷大学四年只有学习、赚钱、还债，单调的只会灰黑白三种色彩，暗淡没有光。 要说她第一次真正对宋烟礼这个人有什么情绪，还是在柴芊羽的生日派对上。 柴芊羽和宋烟礼是同一届的学生，是高中同学。 苏冷和她认识是因为彭文青，他们一圈都是上海人，都是不同圈的太子公主，都是朋友。 原本苏冷和柴芊羽不算熟悉，但柴芊羽天生热情，见到任何人都会自然熟络的那种，即使是苏冷这样冷漠的人，她也会主动去贴。 “我们同一个专业，你是大我三届的学姐，这不是很有缘吗？” 因为这点缘分，柴芊羽加了她的微信，时不时就来找她聊天，苏冷虽然冷淡，话也不多，但每次还是会回复。 可能因为柴芊羽确实把她当做了朋友，后来过生日，就邀请她去参加生日派对。 这个举办的地方，就在宋烟礼的别墅。 不是他家的别墅，是他自己的别墅。 那个时候是十一月份，上海的冬天晚上很爱刮风，吹在身上格外的冷，苏冷在实习工作，被柴芊羽软磨硬泡下，即使刚开始已经拒绝，最后还是松口，答应去她的生日派对。 实习工作六点下班，柴芊羽在微信上给她发来地址，苏冷输入导航，要做一个小时的地铁，还有一段距离。 她怕去迟，只能打车，车停到目的地时，她站在别墅的大门跟前，跟柴芊羽发了信息过去。 每隔多久，柴芊羽就发信息给她，说有人来接她。 出来接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宋烟礼。 风刮在身上跟刀子一样，苏冷穿的这件棉服一点都不防风，冷的整个人缩住一团。 宋烟礼看到她这幅模样时，蹙了蹙眉：“你不知道多穿点吗？” 苏冷听到声音才知道他来，抬头看了他一眼。 宋烟礼穿着件黑色大衣，人很高，低着眼看他，什么情绪也没有，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苏冷没说话。 这个时候她只跟宋烟礼有过几次接触，还都不是什么很好的印象，她对于这种人向来都不怎么搭理。 她冷得手都已经僵住，直到进入房间，整个人才暖和起来。 不是一般的暖和，房子里和外面就像两个世界一样，外面是冬天，里面却温暖得像是春天。 她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了柴芊羽。 生日派对的主人公今天穿了件很漂亮的蓝色礼服，像童话里的公主，美丽、快乐、被所有人簇拥在中心。 派对很热闹，但苏冷不在这个热闹里面，将礼物交给柴芊羽后，她一个人躲在一边，并不想自己被任何人注意到。 一群人先是玩了很多游戏，苏冷没参与，柴芊羽知道她不喜欢和别人交际，也没逼她玩。苏冷就一直一个人在旁看着。 还有另外一个人一直没玩，就是宋烟礼。 但和她不一样，宋烟礼只是嫌游戏幼稚。 到了拆礼物的环节，所有人嚷嚷要看宋烟礼送柴芊羽的礼物，苏冷刚开始还没意识到为什么，直到礼物拆开，她听到周围人说，这是要将近二十几万的一个包、四万的一条手链、还有一支定制的镶钻话筒。 柴芊羽梦想是当主持人，这份礼物无论是金钱上的价值，还是心意，都高得让苏冷望尘莫及。 那一天晚上，是苏冷第一次隐隐冒出点不找边际的自卑。 即使很淡，那种让人天旋地转的差距还是让她头昏了一刻，忘记自己早就清楚，人和人从来一直就存在这种天差地别。 她送的那条手链是自己从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中省出一笔，买的两百多块的手链，对她来说，这已经的一个很昂贵的礼物。 她从来没给任何人送过礼，自己的声音也从不庆祝，对她来说，生日只是象征自己又长了一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意义。 二十多万，苏冷从大一实习到大四，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赚钱，也没赚到这么多。 然而这笔钱对宋烟礼来说，只是随手送出去的一份礼物。 二十多万，都够买下她这个人的命了。 这件事仿佛成了她的心魔，以后的时间里，苏冷总是时不时想起。 在自己忙到晚上十点下班做地铁时，在晚上躺到床上失眠时，在向不同的账户汇去自己刚发下来的工资时，在每一天，每一个晚上。 她甚至天真地想，要是宋烟礼能成为她朋友有多好，这样，她过生日的时候，只要他送个礼，她就能还清所有的债务，不用那么累了。 只可惜，一无所有的她，和宋烟礼什么关系都没有。 * 苏冷抽了一根烟，这还是她竭力控制后，才只做到抽了一根。 空调开得很低，冷得她好像再次回到了那个冬天。 她觉得自己很有时候挺自作自受，为了钱接近宋烟礼，好不容易真的骗过了对方，却在他真的上钩时，又直接离开。 离开后，又七年没忘。 苏冷吐了口烟，头靠着床沿，闭上眼睛，突然发现，她好像一直很擅长折磨自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