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当我是替身,我死后她疯了》 第1章 就此别过 我从未想过妻子沈楠悠会在事后主动钻进我的怀里。 我们结婚三年,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和我温存。 抱着她柔软温热的身子,我心里砰砰直跳,几乎产生了我们非常相爱的错觉。 我想,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多好。 下一秒,沈楠悠从我的怀里起身去浴室洗澡。 几分钟后,浴室的门被拉开,沈楠悠穿着浴袍走出来。 我和从前一样,起身要去给她吹头发。 刚把吹风机插进插座里,她侧目看我一眼,声音淡漠,“不必了。” 我的动作顿住,不必了是什么意思? 沈楠悠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把它签了吧,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我狐疑地看过去,“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猝不及防钻进了我的眼中。 心口传来剧烈的疼痛,突如其来的耳鸣刺得我耳中嗡嗡作响。 我和沈楠悠结婚三年,虽然我早就知道我们会分开,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我勉强撑住身子,嗓音依旧温柔,“楠楠,可以推迟三个月吗?” 医生说我如果没有匹配的骨髓,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我只能为她洗三个月的衣服,做三个月的饭。 而且,明天是我们结婚三年纪念日。 在我的生命终止之前,我想多保存一些和她的美好回忆。 尽管这一切的美好都只是我一厢情愿。 因为她不爱我,一点都不爱。 沈楠悠凝视我的眼睛,迟迟没有给回应。 我的心渐渐沉下去,我明白了她的决定。 我们之间的婚姻本就是一场意外,我也深知自己一直不被沈楠悠重视的原因。 因为我是赘婿,家庭也很普通,若非父亲对沈家有恩,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到这么有钱的女人。 婚后,我精心当一个体贴温柔的丈夫,小心经营我们的婚姻。 我的人生,全部被沈楠悠填满。 可现实给了我一巴掌。 沈楠悠的心,从来没有在我的身上。 我接过离婚协议书,看到“夫妻感情破裂”这一行,心口的绞痛愈发强烈。 哪来的感情破裂啊,自始至终都没有过感情。 “好。”我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正好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现在签吗?” 沈楠悠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心中有些不悦。 我回答得这么干脆,她大概觉得我早就想和她断掉了。 我不敢看她,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按捺不住欲要崩溃的情绪,随手抓过一支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楠悠的视线追随着我,见我清俊的脸上没有半分不舍,甚至还有一种解脱的释然。 看来是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兴许是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了,我忽然产生一种变态的兴奋感,“那我和你离了婚是不是就能找别的女人?凭我的姿色,就算是二婚也一定抢手。” 我向来在她面前是逆来顺受的,姿态也极其卑微,说出这种话是在努力给自己挣点面子罢了。 我试图从沈楠悠的脸上看到不一样的神情,然而什么都没有,她平静得让我觉得说出这番话显得我特别幼稚。 沈楠悠移开目光,没有捕捉到我眸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与我无关。” 也是,我要找什么样的女人,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婚内她都不在乎,离婚了她更不会放在心上。 我站在沈楠悠身后,看她细心地给自己描眉,席卷全身的疼痛让我险些站不住。 我垂在身侧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如果此时她回眸看我一眼,就会发觉我的身体有异样。 楠楠,我快死了。 我在心里喃喃自语,猩红的眸中盛满了不舍与挣扎。 视线落到无名指上的婚戒,我像是赌气一般,将戒指摘了下来。 “既然离婚了,这个还你。” 沈楠悠瞥了一眼婚戒,也把自己的戒指摘下来。 两枚婚戒靠得很近,看起来那么亲密。 可我们之间的距离却是十万八千里。 我就这么站在那里,看她梳妆,打扮得明媚动人。 沈楠悠站起身,“早上有例会,我先走了。” 说罢,她拎着包就要走。 “楠楠!”我叫住她,做最后的挽留,“周末我的生日,你我好歹夫妻一场,可以赏脸来一趟吗?” 沈楠悠放在门把手上的纤细手指有一瞬的停滞,“再说吧。” 看着门被关上,我的一颗心沉到了极点。 我抹了一把脸,从抽屉里拿出许久没有打开的香烟盒。 沈楠悠不喜欢烟味,我已经戒烟许久。 生病之后更不能抽烟,但此时的我需要一个发泄口。 重新点燃打火机的瞬间,我的世界似乎也被一把火烧得只剩下灰烬。 满屋子都是烟草味,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片刻后,门开了。 是沈楠悠的助理,宋泽。 “陆先生,这是沈总给您的支票,算是给您的一些补偿,另外,沈总说虽然你们离婚,但并不影响您继续当公司的财务总监。” 我夹着香烟的手指抖了一下。 我的工作是沈楠悠安排的,我想我们应该断得干净一些。 “不用了,你还给她吧。” 宋泽听着我沙哑的嗓音,没再说什么,把支票放在桌上就走出去。 门关上的一瞬,我陡然觉得鼻间一热。 我慌乱地抬手擦了一下,手背上的殷红刺着我的双目。 我烟头都来不及掐灭,光着脚冲进浴室里打开水龙头。 我一遍又一遍地擦拭,鼻血却迟迟停不下来。 伴随着身子一阵阵发冷,我明白自己发起了高烧。 好不容易止住鼻血,已经用尽了我的力气。 我直起身子,透过镜子看着自己。 我怎么瘦了这么多? 偏偏沈楠悠没有任何察觉。 我洗了把脸,扶着墙回到卧室,还是强撑着把沈楠悠换下来的衣裳拿去手洗。 这是我最后一次为她洗衣服了。 第2章 再没有爱的时间 我是被冻醒的。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皆是一片黑暗。 四周安静极了,整间屋子都透着冷清。 我盯着昏暗的天花板,混沌的思绪缓缓回转。 对,这里是沈楠悠的别墅,我早上签了离婚协议书。 我们,分开了。 再次确定我们离婚的事实,我坐起,开始收拾行李。 我不会要沈楠悠的一分一毫,更不会厚着脸皮继续住在这里。 我的行李并没有多少,一只箱子就能全部装下。 离开前,我走到梳妆台前,两枚婚戒还在。 我拿起沈楠悠的那只,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又放回原处,就当做是和她最后的道别。 我回了陆家。 我拿出钥匙打开门,母亲方雪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发觉我回来了,身后还拖着一只行李箱,眉头顿时紧紧皱起。 “又跟那位吵架了?” 我坐在沙发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没吵。” “没吵?”方雪显然不信,“没吵你回来干什么?还带着行李,夫妻哪有隔夜仇的,你回家来人家会怎么想?” 她伸手推了推我的肩膀,“快回去。”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和沈楠悠离婚的事,随口撒了个谎,“她出差了,家里没人,我就回来看看。” “当真?”方雪狐疑地看着我,“去几天?” “三四天吧。”我站起身,“我去看看爸。” 我的父亲陆忠三年前因为救下沈老爷子,被车撞成了植物人,至今没有要苏醒的迹象,只能靠着仪器维持身体机能。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家才会让我和沈楠悠结婚。 方雪跟着走进,靠在门边不悦地努了努嘴,“沈楠悠也真是的,这都多久没来看你爸了,打电话也不接。” 我感觉心口又被扎了一刀。 “可能公司忙吧。” “公司忙也不能不管自己的公公吧?”方雪挪了张凳子坐在床边,“人不来也好歹把钱送来,你爸这个月的医药费还是我给垫着的呢......” 我神情微僵。 “我那点养老钱存得容易吗?这一来一去的就花了四五万,你爸还没好利索,大大小小的药品不能断,回头你跟沈楠悠多要点,每个月十万打发叫花子呢。” 听着方雪在耳边的埋怨,我心中莫名来了火气。 “妈,那是沈家的钱!跟陆家没有一点关系!” 方雪被我语气中的怒意吓了一跳,睁大眼睛说道:“什么沈家的,你和沈楠悠是合法夫妻,她的钱有一半是你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还入赘到她家,她给点钱怎么了?” 简直理直气壮得让人无言以对。 我忍住怒火,“我会把医药费给你。” “行。”方雪趁热打铁,“还有这个月的生活费,记得一起给了。” 我没再说什么,回到自己并不宽敞的房间,有一种想把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毁掉的冲动。 我想不明白人的心肠怎么可以硬到这种程度,是不是我死了,沈楠悠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甚至家里人还要晃着我的尸体说一句还没捞够,让我晚点再死。 这一刻,我觉得活着真没意思。 别人没发现我的变化也就算了,怎么连方雪都没有。 我瘦到眼窝深陷,脸色也白得不正常。 她是我的母亲,难道不是更能察觉到吗? 就算我是被领养的,这么多年也和亲儿子没什么区别吧? 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到底有谁会为我的离去感到悲痛呢? 我想到了在海城唯一的朋友,秦燃。 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是过命的交情。 只是自从和沈楠悠结婚之后,我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现在想想,真是够蠢的。 方雪还在客厅里唠叨,听到开门声,转过头一看,我穿好衣服,似乎要出门。 “这大晚上的,去哪?” 我把一张卡放在茶几上,“密码是爸的生日。” 方雪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刚才公司来电话,我也得出差一段时间,这钱你拿着。”我往陆忠的房间看了一眼,“如果我爸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方雪拿过卡,顿时眉开眼笑,说话的语气也慈爱了许多,“去吧,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我无声地勾了勾唇角,离开这个让我心灰意冷的地方。 都说家是唯一的港湾。 可我没感受到,甚至觉得无比窒息。 来到秦燃的住处,已经接近凌晨。 我抬手敲门,秦燃打开门,神情愣了一下,“明绪?” 我故作轻松地说:“大哥,江湖救急。” 秦燃接过我的行李,“进屋说。” 我扫视一圈偌大的客厅,“苒姐呢?” “苒苒回乡下了。”秦燃给我拿了一双拖鞋,“吃饭了没?给你做点?” “吃了。”我不好意思麻烦他,随意糊弄过去。 秦燃站在我面前打量我,英挺的长眉渐渐拢在一起,“明绪,你怎么瘦成这样了?生病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有些猝不及防,又有些温暖。 果然,只有秦燃才能看穿我。 但我不想说出真相让好兄弟伤心。 “没,就最近忙的,没好好吃饭。” 秦燃天生就是爱操心的老妈子性格,不管不顾地系上围裙,“我给你下碗面条。” 我拗不过他,只得答应。 秦燃一边忙活一边问,“你和沈楠悠怎么回事?” “离婚了。”我回答得轻描淡写。 “什么?!”秦燃从厨房里跑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离婚了?她外面有人了?” 我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了,“难道离婚就只有这个理由?” 秦燃换上一副心疼的表情,“真的没事吗?” “没有。”我垂下眼睫,不让他看见自己落寞的眼神,“就是过不下去了,而且我们俩结婚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的。” 听他这么说,秦燃也不好多问,特意给我煎了两个鸡蛋。 香喷喷的面条端上来,我眼眶发热,“谢谢。” 秦燃拍拍我的肩,“好兄弟,往前看,会有更好的等着你。” 不会了。 我不会再爱任何人。 我也没有时间再爱。 第3章 三年笑话一场 翌日,我早早去了沈氏集团,在办公室里写完辞呈准备打印。 “陆总。”秘书裴舒送来一堆文件,“麻烦您签字。” 我原本想拒绝,但一看她因为改文件熬得乌青的眼睛,终究是不忍心。 签完这批文件,我就可以离开这里。 我认真审阅每一行文字,陡然发现有纰漏,“这份五个亿的项目得盖沈总的私印。” 裴舒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看着我,“陆总,你替我去吧,我一进沈总的办公室就腿软。” 我轻抿嘴唇。 公司的人并不知道我和沈楠悠结婚的事,即便是婚姻关系还在的时候,我们都是隐婚状态。 我们已经分开,这个时候碰面,我的心中有些不自然。 裴舒开始撒娇,“陆总,求求你了。” 我无奈,只得拿起文件去总裁办公室。 等电梯的间隙,有人走到我身边,“陆总要去找沈总吗?” 我闻声回头,是艺术部的许诚。 “嗯,有份文件找她盖章。” “长风国际今天上任新的CEO,沈总去参加任职典礼了。” 我莫名松了一口气。 不能和沈楠悠碰面,也许是一件好事。 我还做不到平静地站在她面前。 “好,那我晚点再过来。” “陆总今天恐怕等不到沈总了。”许诚一脸八卦地靠近。 我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现在身体不好,各种奇怪的味道都有可能刺激到我。 许诚似是察觉不到,笑得一脸邪肆,“我估摸着沈总别说不来公司,没准今晚连家都不回。” 男人最懂男人,我很清楚对方的这个笑容带了多少内涵。 我的心口一窒。 沈楠悠提出离婚,我一直没往出轨那方面想。 难道她真的是因为外面有人了,才这么迫不及待吗? 许诚是公司里的小灵通,手握无数第一手八卦。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冷漠地睨了他一眼,“造沈总的黄谣,你活腻了?” “这可不是造谣。”许诚一脸坦然,伸手拨了拨刘海,“能让沈总亲自过去的人可不一般,那可是她的白月光薛翊。” 尽管做好了准备,我还是感觉心口被狠狠剜了一刀。 我想起第一次见沈楠悠的时候。 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我不爱你,我和你结婚是因为我爷爷。” 她说得干净又决绝。 在我们的新婚夜,沈楠悠喝得烂醉如泥,窝在我的怀中,嘴里呢喃着“阿翊”。 “沈总和薛翊可是青梅竹马,本来二人准备结婚了,俩人突然闹了点矛盾,薛翊出国深造,沈总等了人家三年,这次回来,肯定是要再续前缘的。” 许诚自顾自地说着,满眼透着羡慕,没注意到我渐渐苍白的脸。 “妈的,薛翊命可真好啊,要是能娶到我们沈总,真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我静静地听着,曾经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神情恍惚地回到办公室,拿出手机划开沈楠悠的微信。 我真想发一条消息问问,她是不是要和薛翊好了? 但我不敢,一旦问了,只会让沈楠悠厌恶我。 桌上的日历台本被我用红笔圈了一个日期。 今天原本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啊。 也好,在知道薛翊回来之前就和她断掉,也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否则今晚一定是我一个人守在家里等着她回家。 眼前的事物变得有些模糊,我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沈氏集团有明确规定,所有高管离职都得由总裁亲自审批,否则我完全可以把辞呈交给人事就卷铺盖走人。 一早上,我都过得浑浑噩噩。 中午,裴舒见我还坐在办公室里,特意提醒我去吃饭。 我没打算去员工食堂,而是出了公司。 刚迈出大厅,侧方突然开过来几辆豪车。 我侧目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为首的车是沈楠悠的。 我不知为何,心中染上一层喜悦。 我就知道许诚那张嘴里说的话可信度极低,她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然而下一秒,我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 从车上下来的人,不是沈楠悠,而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我瞪大眼睛,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的颤抖。 他的眉眼竟然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 下车之后,男人微微俯身朝车内伸出手。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搭在他的手心,被他紧紧握住。 是沈楠悠。 我如中雷殛。 薛翊牵着沈楠悠下车,深邃的五官英挺帅气,浑身带着天生的矜贵。 沈楠悠身形高挑,气质清冷孤傲,两人走在一起,般配极了。 我不敢多看,几乎是狼狈的转身离开。 走进前厅前,沈楠悠顿下脚步,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怎么了?”薛翊低声问。 “没什么。”沈楠悠收回视线,亲自带着他参观她一手打下的商业帝国。 我背靠在街角的墙壁上,脑海中一直浮现薛翊牵着沈楠悠的画面,让我的眼眶红得似要滴血。 我终于明白沈楠悠为什么会轻易答应沈老爷子和我结婚。 原来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心中的白月光。 难怪新婚夜把我当成了薛翊,喊的也是薛翊的名字。 我陆明绪,当了整整三年的替身! 我的所有付出在沈楠悠眼里都是一个笑话! 如今正主回来了,沈楠悠就迫不及待地把我踹掉。 我嘴角泛起苦涩,庆幸自己刚才跑得快,否则被看到了,我更加无地自容。 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晃了两个小时,我才回公司。 我第一时间拿了辞呈,准备去找沈楠悠审核签字。 我站在总裁办公室前敲门,调理好情绪,推门进去。 沈楠悠没在,但休息的内室开着门。 我盯着那条门缝,呼吸有一瞬的停滞。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从内传来,随即是薛翊高大的身形。 他看见站在外面的陆明绪,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另一只手顺手关上门,压低声音说:“嘘,楠楠睡着了。” 楠楠。 他这么亲密地叫她。 第4章 沈总,我要辞职 我心中隐有怒意,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对薛翊礼貌点头。 这个时候我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这关乎男人的尊严。 倒是薛翊盯着我看了半晌,陡然轻笑一声,“你是哪位?” 我的声音很淡漠,“财务总监陆明绪。” 薛翊坐到沙发上,跷起一条腿,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姿态气极嚣张,仿佛这间办公室是他自己的。 他上下打量我,“要签字吗?给我看看。” 我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眼神也逐渐冰冷,“这位先生,这涉及到沈氏集团的商业机密,您的要求恕我不能答应。” 薛翊从小被人捧习惯了,谁见了他不得低声下气,此时却被一个小小财务踩到了头上。 他不屑地睨了我一眼,“你不认识我?” 我一看他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就不舒服。 尽管他浑身上下的穿着都是名牌,气质也很好,但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的满是高高在上和不可一世。 我并不介意身居高位的人有点自己的性格,然而眼前这位的眼神一直带着冒犯,这让我非常不爽。 这里是沈楠悠的办公室,我不想挑起端倪。 “不认识。”我面色平静,“既然沈总在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我转身就要走。 “站住。”薛翊叫住我,用命令地语气对我说,“长风国际和沈氏即将达成合作,未来我就是你的顶头上司,你这个态度,是不想干了吗?” 我回头,保持淡然的浅笑,“那就等合作了再说,你目前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没资格对我发号施令。” 我怎么听不出来薛翊话里的意思。 无非是觉得自己和沈楠悠和好了,沈氏集团会有一半是他的,今天打着参观公司的名义,实则是过来耍威风。 我这一刻突然觉得,沈楠悠的眼光真差。 薛翊也察觉到了对方语气里的火药味,原本还算文雅的表情眨眼间变得阴沉。 气氛正僵硬,内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沈楠悠揉着太阳穴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争锋相对的二人。 她的视线最先落到我身上,秀气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你来干什么?” 我还没开口,薛翊最先站起来揽住她的肩膀,又恢复那副豁达的虚假面孔,“没什么,就是来找你签字的,我担心他吵醒你,就和他简单的聊了两句。” 他放在沈楠悠肩上的手像针一样刺着我的眼睛。 手中的辞呈被我用力捏皱了一角。 沈楠悠并不介意薛翊当着别人的面和她亲密,她冷冷地对我说:“去给我和薛总泡杯咖啡。” 我没动。 沈楠悠侧头,见我木头似的杵在原地,愈发不耐道:“没听见吗?” 我深呼一口气,“沈总,泡咖啡是秘书或者宋助理的工作,不在财务部的工作范围内。” 沈楠悠揉眉心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缓缓放下手,眸中染上一层愕然。 她刚才没听错吧?陆明绪竟然在违抗她的命令? 先不说她是我的老板,结婚三年,我一直都是低声下气的,她最烦我身上那种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像一圈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在她看来,我一身都是软骨头。 现在却像换了另一个人,连老板的话都不听了。 “陆明绪。”沈楠悠的嗓音冷下来,“我劝你认清楚一点,这里是公司。” 我听出她是在提醒我,别把离婚的怨气带到这里。 可我没有。 在得知自己是替身的那一刻,我对沈楠悠仅存的期待全部湮灭。 没有人愿意当替身,我也是。 薛翊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地瞪了我一眼。 我熟视无睹,提步走上前,“沈总先签个字吧。” 沈楠悠心里窝着一股火,用力夺过我手中的纸张,堵着一口气拿起笔正要签下去,笔尖接触到纸张的瞬间,她才发现要签的文件不对劲。 她飞速扫了一遍,抬眸注视陆明绪,“辞职?” “没错。”我点头,“沈总,我不干了。” 我不干她的员工,也不干她的替身,我要彻底离开她。 沈楠悠握着笔的手不禁收紧。 自从我上任财务总监以来,沈氏的所有财务问题她根本不用担心,我的底子扎实,三年来从无纰漏,是公司的一把好手。 但沈氏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我不会以为没了我,沈氏资金就运转不了吧? 沈楠悠心中冷哼,却没有签下名字。 “目前还有几个项目在走流程,你现在退出,短期之内让我上哪找人?” 我若有若无地瞥向薛翊,“这位先生刚刚对我的工作似乎很感兴趣,沈总或许可以用他。” 闻言,薛翊脸色一变。 他绝对不会做这种繁杂到掉头发的工作! 沈楠悠只认为我是在置气。 她知道我介怀薛翊的存在。 但她不在乎,她向来不会去猜我有什么心事。 “要走可以。”沈楠悠放下笔,双手环在胸前,“等这个月的所有项目结束后,我立刻给你签字。” 我还想说什么,然而看她明显已经不耐烦到了极致,只得忍住了。 目前还有两个项目尚未结束,按照正常流程,月底就可以拍板。 我仔细算了算,也就十多天的时间。 “好。”我拿走辞呈,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随手把辞呈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 好累。 硬撑着给自己争面子真的好累。 下班之前,萧燃给我发微信,说自己在菜市场,问我想吃什么。 我今天得去一趟医院,对萧燃谎称自己要加班,不用等他。 海城人民医院,肿瘤科。 我的主治医生面带歉意,“陆先生,实在是抱歉,骨髓库那边还没有找到与您匹配的骨髓。”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我礼貌地接过医生手中的单子,“没事的,还剩三个月的时间,没准哪天就有了。” 这个机率微乎其微。 医生见我清俊温雅,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种病,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今天给您安排一次化疗吧。” “好。”我点头。 医生在电脑上一边开单子,一边和我闲聊,“怎么没有家属陪您一起?您的夫人呢?” 第5章 沈总,这是我的私事 我的病历上写着已婚,可是从确诊到现在,医生一直没见过我的妻子。 “她忙。”我淡然回答,“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化疗的过程痛苦难当,我走出医院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冷汗完全打湿了我的衬衫,夜风吹过来,冷得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次医生又给我开了不少药,满满当当的一大袋子。 我把药放在车里,趴在方向盘上缓了好一会儿,等到力气恢复不少才开车回秦燃那边。 其实我完全可以在外面找个房子或是酒店先住着,但我太怕孤独。 得知自己当了三年的替身对我打击太大,回家又没感受到方雪的温暖,我只能找到秦燃。 也许这个月过去了,我就可以平静地接受自己一个人。 前方是红灯,我踩下刹车,中控台上的手机响了。 我按下接听,“宋助理。” 宋泽在那边公事公办地说:“陆先生,沈总晚上有个饭局,需要您陪同。“ 我觉得有些好笑,“不好意思,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 “沈总只给您二十分钟。”宋泽只负责转告,“我把地址发到您的手机上。” 电话挂断,宋泽的微信就弹了过来。 我心中一阵烦躁。 我已经很疲惫了,换做以前,我可以毫无怨言地陪沈楠悠加班,但我现在身体不允许,我也不愿意! 宋泽的消息里提到,饭局上有个重要人物,是一个国外珠宝供应商的负责人。 我仔细回想了一番,握住方向盘的手骤然用力。 我记得那个负责人,仗着自己身份特殊,最喜欢征服女商人,到手不成还会使一些卑鄙手段。 我说服自己,沈楠悠过去一定会带保镖和宋泽,我无须担心。 但绿灯亮起之后,我的车却去了另一个方向。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等到思绪清醒时,车子已经停在了高档酒店前。 我对着后视镜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发,穿上外套去坐电梯。 走进包房里,我一眼就看到了沈楠悠。 她的身边正是那位负责人查理斯,对方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说话的时候还不住的往前凑。 沈楠悠神态自若,礼貌得体,面上的表情却是冷淡。 她幽幽抬眸,也看到了陆明绪,“陆总,坐这边。” 众人闻声往门口看去。 有人认出陆明绪,起身打招呼,“哟,陆总来了,快坐。” 我一一点头回应,坐到沈楠悠的另一边。 查理斯吊儿郎当地坐着,手臂肆无忌惮地搭在沈楠悠的椅背上,不屑地扫了陆明绪一眼,用一口蹩脚的中文说:“楠,她是谁?” 沈楠悠淡然回答:“我的财务总监。” 查理斯笑了,“吃个饭而已,又不是签合同,让财务过来干什么?” 沈楠悠眉目清冷,没再答话。 查理斯吃了闭门羹,放下手坐直身子,端起香槟喝了一口。 我眼尖地看见他在桌下的手在往沈楠悠的大腿上探。 我双目微沉,迅速给沈楠悠夹了一只虾,即将放到她的盘子里时,我装作不小心抖了一下,沾了油的虾落在了她的腿上。 沈楠悠被烫得拧起眉头,侧头睨了我一眼。 “抱歉沈总。”我勾起唇角,“是我不小心,我带您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沈楠悠站起身,说了一句“失陪“。 查理斯的目的被我识破,眉间霎时阴沉一片。 我也递给他一个冷厉的眼神。 尽管我怨恨沈楠悠,却不会让她在这种场合下被查理斯这么恶心的男人欺负。 但很快,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沈楠悠足足去了十分钟都不见回来。 反观查理斯正闲庭自若地喝酒,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我双目微凛,拿起手机装作去外面接电话,出了包房后迅速赶往洗手间。 我不敢贸然进女厕,只得叫来一个保洁,“你好,麻烦你帮我进去叫一下我的老......” “婆”字还未说出口,我迅速换了称呼,“我的朋友,她已经进去很久了,我担心她出事。” 保洁应了一声,走进去大声唤道:“女士,你朋友在外面等你呢。” 无人应答,但其中有个隔间的门是关着的。 保洁还有工作要做,叫了几遍后就去忙自己的事。 我在外面,迟迟没等到沈楠悠出来。 我实在是担心她在洗手间里就被查理斯的人下了药,当即硬着头皮冲进去。 “沈总!” 隔间的门打开了,出来的却不是沈楠悠,而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她似是喝醉了,跌跌撞撞地朝陆明绪走过去,纤细的胳膊直接搭上我的脖子,“亲爱的,是你吗?” 我躲闪不及,被她抱了个正着。 我抬手箍住女人的肩,想把她推开。 但女人缠得紧,抱着我退出洗手间来到走廊上。 我刚把她的胳膊拉下来,转身时陡然又被女人抱住,“亲爱的,别走,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我不耐烦地低吼,“你认错人了!” 两人正在拉扯间,一道狐疑的男声传过来,“陆总?” 我听出是宋泽的声音。 我循声望过去,身体顿时僵在了原地。 沈楠悠换了一条裙子,正冷冷地盯着我,以及贴在我身上的女人。 隔着一段距离,我都能感受到她眸中的讥讽。 她踩着高跟鞋走上前,轻蔑地扫了一眼神志不清的女人,视线移到我的脸上,“这就是你离婚后要找的女人?” 我呼吸一窒,“不是,我......” 我想解释,我是因为担心她,到这里找她才会被陌生人缠上,这不是我找的女人。 然而话到嘴边,我又咽了下去。 沈楠悠在离婚第二天就和薛翊出双入对,凭什么我不能找别人,难道还要为她守身吗? 巨大的不甘和憋屈让我的眼睛有些发红,“这是我的私事,似乎与沈总无关。” 沈楠悠冷笑,“让你过来是和我谈公事,没想到你这么急不可耐,需要我给你们开一间房吗?丢了公司的脸面,你赔偿?” 说罢,她朝宋泽使了个眼神。 宋泽递出一张房卡,“这是沈总在酒店长包的房间。” 我死死地盯着那张黑金房卡,有一种被沈楠悠狠狠扇了一巴掌的感觉。 为什么我在面对她时,总是输得一塌糊涂? 第7章 我与她再无瓜葛 沈楠悠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嗓音夹着笑意反问,“你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她身子微微前倾,眉宇间都是对我的厌恶,“你忘了我们当初为什么会结婚?” 我的心口猛地疼了一下。 “你爸救了我的爷爷没错,但沈家完全可以承担你爸后半生的所有医药费用作为补偿,但你那贪得无厌的妈缠着爷爷,让你入赘到沈家,美名其曰为沈家当牛做马,实则是为了沈家的钱。” 沈楠悠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往我的身上扎。 “只要钱晚一分钟到账,你妈就要冲到沈家上吊。”她的声音愈发冷冽,“这三年我对你那么冷淡,你都能舔着脸留下,你和你妈有什么区别?真是让我恶心。” 我身上的温度都在往下退,我忍着胃里的疼,颤着声音说:“你觉得我这三年对你的好都是假的?” 我真怕听到她承认。 “没错。”沈楠悠毫不犹豫回答,“你那些廉价的好,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轰——” 有什么东西在眨眼间坍塌,巨大的耳鸣声充斥在我的耳蜗里,让我脑海中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痛苦。 “既然你早就看穿我和我妈是那样的人,为什么当初就不直接拒绝爷爷?” 我知道自己在问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但我还是想从她的口中亲耳听到,这会让我彻底死心。 沈楠悠抬手轻抚我的侧脸,明明动作是温柔的,语气却充满了鄙夷,“陆明绪,你有几分像薛翊,是你的荣幸。” 这就是她的答案了。 一个让我仅存的尊严尽数扫地的答案。 我不用再质问为什么要让我当替身,又为什么要抛开我。 都不重要了。 所有的原因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不爱我。 我原本以为自己听到后会崩溃,会和她大吵大闹。 然而心死之后,我只想安静地离开。 我没有再和沈楠悠说话,只拉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 在外面等待的宋泽见我捂着胃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有些担忧,“陆总,您还好吗?还是送您回去吧。” “让他走。”沈楠悠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从车窗传出来。 宋泽拧了一下眉头,“可是看陆总这副样子,应该是身体很不舒服。” “他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尚未走远,将沈楠悠的话一字不落地全部听进去。 我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确实快死了,也真的与她无关了。 回到车上,我拿出手机叫了代驾,回去的方向却是往医院。 代驾小哥见我面色苍白地靠在副驾驶上紧闭着双眼,眉心紧紧拧在一起,似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兄弟。”小哥紧张地伸手拍拍我的肩膀,“你撑着点,我开快些。” 我没有力气回应。 凌晨三点,我醒了。 刺鼻的消毒水味在鼻间蔓延,我知道自己又从鬼门关外走了一圈。 病房的门被打开,进来的是几个小时前为我做化疗的医生。 “陆先生,你怎么回事!”他有些生气,“做完化疗就去喝酒,你是不想活命了吗?” 我虚弱地对他笑了笑,“陈医生,你就别指责我了,我知道错了。” 我为沈楠悠挡酒是错,遇见她又爱上她更是错上加错。 “你现在的病情非常不稳定,随时会有生命危险。”陈医生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你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工作了,不如把工作辞掉,好好在医院治疗。” “我已经提了辞呈。”我怔怔地看着上方滴落的点滴,“估计审批结束得月底了,这十多天我还是撑得住的。” “你啊!”陈医生无奈叹气,伸手帮我把点滴调慢一些,“这大晚上的,叫个人来照顾你吧。” 谁能照顾我?谁愿意照顾我? 我闭了闭眼睛。 把我当摇钱树的母亲,还是厌恶我的前妻?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要我的钱,一个要我的命。 我想到了秦燃,眸中亮起了一点光,然而很快又熄灭。 秦燃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他有一个非常美丽温柔且爱着他的未婚妻。 我很清楚秦燃的性格,如果对方知道我生病了,势必会陪我到生命终止的最后一秒。 由此也会耽误他和周苒的婚事。 我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两个相爱的人幸福。 “我没什么事,不用麻烦别人。”我故作轻松地说,“挂完点滴我就回家了。” 陈医生沉吟片刻,还是没忍住问,“和媳妇闹矛盾了?” 否则他生这么大的病一次都没来过。 “有一点。”我低笑,“她可不好哄。” 陈医生嘀咕了一句,“这得多大仇多大恨呐,老公得了白血病都不来照顾......” 我没再开口。 挂完点滴,天色已经蒙蒙亮。 我在天亮之前只眯了半个小时,这会儿脑袋疼得要爆炸。 开车到公司还没到上班时间,我索性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再眯一下。 裴舒哼着歌推门走进,看到沙发上蜷着个人,冷不丁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这不是陆总吗?昨晚没回家? 办公室里还有淡淡的酒气。 裴舒是个工作狂人,不管做什么都兢兢业业,当下悄悄退出去。 等到我醒来,茶几上已经摆了一杯冒着热气的醒酒茶和叠放整齐的干净西装。 我坐起来揉揉太阳穴,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皱了皱眉头,拿起衣服去内室快速洗漱一番。 正打着领带,裴舒踩着高跟鞋进来,“陆总,喝酒伤身,您还是注意保养,男人到了年纪也是会枯萎的。” 我啼笑皆非,“我知道了。” 早上的例会,沈楠悠准时出现。 各个部门高管逐个汇报工作,她扫视一圈会议室,我和往常一样,坐在会议室最角落里。 我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和昨晚简直判若两人。 她心中冷哼,果然是在演戏。 她最瞧不起装惨博取女人注意力的男人。 很快就轮到我,我平静地进行汇报,沈楠悠突然打断了我的话。 “两个月前在星海广场成立的汽车销售点销售金额浮动太大,我想派个人过去调查一段时间,诸位有没有人推荐?” 第8章 无需施舍的尊严 在会议室里汇报工作被打断,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抬眼看向沈楠悠。 对方背靠椅背,单手搭在左边扶手上,整个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漠然地收回目光。 我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但我仍是不自在。 桌上众人都没有发话,沈总直接点名销售金额有问题,这不明摆着是让财务的过去吗? 昨天一起参加饭局的高管有些不解。 陆总不是还英雄救美来着,今天就要被流放了? 这是得罪沈总了? 我也知道这是针对自己的,我并没有觉得生气和不公平。 “我去。”我冷声回答。 正好我不想在公司里看见沈楠悠。 调查结束我就可以离职,中间这段时间眼不见心不烦。 沈楠悠拿起桌上的笔,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敲了敲,“陆总还有项目在身,忙得过来吗?” 经过昨天发生的一切,我已经不在乎沈楠悠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欺压我,只要不在公司里,我去哪都无所谓。 至于工作任务会增加,我也不在乎。 “可以。”我淡漠回答,“会议结束后我就过去。” 沈楠悠眸中微沉。 还真是有骨气。 “之后给你发双倍工资,辛苦了,陆总监。” 我听着她不阴不阳的话,心中冷笑一声,“这是我应得的。” 此言一出,公司里的那些老油条就已经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陆总肯定和沈总有点事儿! 陆总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这会儿却明里暗里的在怼人呢。 甚至有人幸灾乐祸,没准陆总回来之后,财务总监这位置,就得让别人来坐了。 还自告奋勇的过去,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沈楠悠依旧是那副疏离的态度,“行,你继续。” 我几乎没有停顿的汇报完工作,结束的第一时间就走出会议室。 走廊上,许诚又凑上来了,“哎,真把沈总得罪了?” 我唇角微扬,“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两只都看见了。”许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星海广场那儿的销售负责人可不是个善茬,调查这种事儿没问题还好,真有问题就是动了别人的蛋糕,你过去了小心点。” 我无声笑了笑。 总裁办公室,沈楠悠正在看文件,但看了几页就有些烦躁。 她昨晚回别墅,在房间里看见了陆明绪留下的支票,还有她曾经每个月往里打钱的银行卡。 别墅中的一切摆设都还保持原样,只有衣柜里少了几件陆明绪的衣服。 其余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仿佛这三年来,他根本没住过。 沈楠悠微微眯起双眸。 他不是和方雪一样很爱钱吗?怎么离婚了给他的补偿反而不要了? 刚才在会议室里还一副凛然的样子。 她只觉得十分可笑。 “宋泽。” 沈楠悠按下内线电话,让宋泽进来。 “沈总。”宋泽推门而入,“我查过了,这张卡里的钱......” 沈楠悠见他欲言又止,眉头微微皱起,“直说。” “卡里的钱一分没动。” 沈楠悠微怔,“没动?” “是的。”宋泽如实回答,“您每个月让我往卡里打十万块,三年下来,一共三百六十万,一分不少,甚至还多出六十八万八。” 他说完,小心觑了沈楠悠一眼。 果然,沈总的脸色在眨眼间变得难看至极。 沈楠悠握着钢笔的手渐渐收紧。 那六十八万八,有一个特殊的含义。 陆明绪曾跟她说过,虽然他入赘到沈家,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卑微,既然她是他的妻子,他该给的会给。 六十八万八,是他给的彩礼。 沈楠悠当时嗤之以鼻,六十八万八对沈家而言九牛一毛,根本没放在眼里。 如今陆明绪真的兑现了曾经说过的话,给了她六十八万八。 这是打算彻底和她划清界限了。 沈楠悠心里腾起一种异样的情绪,她拿过宋泽手中的卡,毫不犹豫掰成了两半。 替身而已,哪来的尊严可言。 ...... 我只简单带了几样东西,下午就去星海广场的销售点。 我找了一圈才找到停车位,正值夏日,下午的太阳晒得眼前的事物都是扭曲的。 我担心自己出状况,又回到车上先把药吃了。 到了销售点,前台小姐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几个销售员凑在一起斗地主,主管不见踪影。 氛围要多散漫有多散漫。 我走到前台,抬手敲敲桌面,“你好。” 余渺被吓了一跳,慌忙睁开眼睛,视线都还没聚焦,嘴巴就先做出了反应,“你好,欢迎光临!” 待她看清来人后,刚才还迷蒙的瞳孔瞬间亮起了光。 是个大帅哥! 我对她礼貌微笑。 原本凑在一起的销售员看到来人了,纷纷起身抢着要来接待。 一时之间,我的身边围了三四个女人,各种味道的香水味萦绕在鼻间,让我感觉太阳穴在涨着疼。 “先生,您看您喜欢哪种款式的车,我详细为您介绍。” “看您这么帅,一定有女朋友了吧?我推荐这款超跑造型的,带女朋友出去逛街一定特别拉风。” ...... 我嘴角的弧度都快僵硬了。 “其实我......” 我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计划,本来这个销售点就有问题,是沈氏旗下所有销售点销量最差的一个,但沈氏的汽车在市场上一直都是名列前茅。 其中一定另有玄机,悄悄拿回扣这种事并不少见,要想拿到证据,我得换个身份。 “其实我是来找工作的。” 我笑着说。 闻言,围着我转悠的几个女人都愣住了。 余渺更是惊讶地重复了一遍,“找工作?” 我微微点头,“我在外面看到你们这在招聘销售员,我就进来了。” 四周寂静了三秒。 三秒后,我身边的空气舒畅了。 那几个女销售员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 还以为来了个公子哥,没想到是上赶着来当牛马的。 虽然长得是很帅,但这年头没钱长得帅又有什么用,她们又不是看脸玩男人的富婆。 余渺还算有点业务素质,给陆明绪倒了一杯热水,“那您在这等一下,我们主管在忙。” 我点点头,坐到休息区耐心等待。 第9章 虚伪的表演 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我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形婀娜,烫着一头大波浪的性感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出来。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一脸餍足的猥琐模样。 女人转身,声音娇滴滴的,“赵总,您说话可得算话,我这个月能不能拿奖金就靠您了。” 男人系上领带,在她的纤细的后腰上拍了拍,“放心吧。” 我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没分辨出谁才是主管。 女人目送男人走出去,转身时原本还笑意盈盈的脸顿时垮下去,一边走一边抽了张纸巾,非常嫌弃地擦擦嘴。 余渺赶紧给她端水,“笙姐,有人来面试。” “谁?” 余渺指了指休息区的陆明绪。 我站起身,“主管你好。” 燕笙迈开大长腿朝我走去,上下打量我一番。 形象气质都很好,就是脸色白了些。 她直接开门见上,“干过销售吗?” “没有。” 我必须把自己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白,才能降低对方的警惕。 燕笙在我对面坐下,跷起一条腿,“我们这里不收没经验的人。” 都是些面试的寻常问题,我语气真诚,“我可以学。” 燕笙被我逗笑了,“弟弟,刚大学毕业?”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毕业几年了。” 燕笙的视线停留在我的腰上,嗯,看上去很有力。 “行,正好我最近有空,可以带带新人,你就留下吧,从今天起跟在我身边好好学。” 我佯装惊喜的样子,“谢谢主管!” 燕笙红唇微启,“叫我笙姐就行,找前台给你办理入职手续吧。” 时间还早,我被带到办公室先熟悉业务流程。 “陆明绪?”燕笙突然出现在我后面。 “笙姐,有什么吩咐吗?”我站起身,清俊的脸上端着一副礼貌假笑。 “没什么。”燕笙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在我的肩膀上按了一下,“你坐。” 我只得先坐下。 燕笙就站在我身后没走,眸中飞快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 刚才她按那一下,就判断这个新来的身材一定很好。 我熟悉完业务,接了一杯水就去站大厅了。 几个男销售员最近本来就没开什么单,工资只能拿底薪,苦不堪言的天天都想辞职走人。 今天又来了个抢饭碗的,一来就被主管看上了,他们都自动把陆明绪从小团体里排出去,站得离我远远的。 我并不在意这些,反正我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卖车,只要有机会接触到燕笙电脑里的秘密,我就可以完美收工。 刚才和燕笙简单聊了几句,我就知道对方的确不是个好对付的。 她是个女人,会有什么手段是连许诚都特意提醒我要小心的呢? 我站在靠门口的位置,开始仔细盘算下一步。 一下午,一个顾客都没有。 我按时下班,正往停车场走去时,一辆红色保时捷停在我的身边。 车窗降下来,露出燕笙的瓜子脸。 她戴着大大的蛤蟆镜,酒红色的大波浪性感而张扬。 “上哪?我送你。” 我礼貌拒绝,“不用了笙姐,我自己开车来的。” “行。”燕笙没多说,朝我扬扬下巴,踩下油门先离开。 我坐到车上,拿出小本子记录下今天在销售点发现的一切,准备开车回秦燃那边,手机突然响起。 我拿起来一看,是沈家老宅那边来的电话。 我降下车窗,深呼吸调整好语气按下接听,“喂,爷爷。” “小绪啊,晚上来我这吃个饭吧。” 我正要拒绝,沈老爷子又说:“正好我还叫了亲家一起,你下班后直接过来就行。” 不愧是曾经在商场叱咤风云的老前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都能被他说得跟圣旨似的。 我原本不想去,但一听方雪也被邀请,我担心方雪当着老爷子的面说错话,只得答应。 只是......又得和沈楠悠碰面了。 黑色奔驰驶进沈家老宅的大院中。 我下车,一眼就看到了沈楠悠的车。 我淡漠地收回视线,正提步往里走,宋泽跑过来知会,“陆先生,沈总让您去车上说话。” 沈楠悠没进去? 我思忖半晌,应该是要我去对对口风。 毕竟沈老爷子脾气不好,要是知道二人背着他悄悄把婚离了,定是要大发雷霆。 我打开车门坐上去,还没坐稳,一个精致的袋子就扔到了我的怀中。 沈楠悠冷漠地看我一眼,“换上。” 我拿出袋子里的东西,是一条新的条纹领带。 “什么意思?” 干嘛突然送我东西。 “待会儿爷爷会问结婚纪念日都给对方买了什么礼物。”沈楠悠简单解释,说罢就打开车门从另一边下车,丝毫不愿意和我多待一秒钟。 我拿着领带,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换做是以前,沈楠悠要是送我一条领带,我能高兴一个月。 现在送这个,未免有点讽刺。 纪念日前一天就离了婚,这还算哪门子的纪念日。 昨天她可是让我没少受罪。 我可以在沈老爷子面前做戏,但不代表我什么都要听她的。 我并没有换上领带,把袋子原封不动的放回去,下车走进老宅。 一进门,沈老爷子就招呼,“小绪,快过来。” 沈老爷子虽已古稀之年,但仍然精神矍铄,尤其是那双眼睛,深沉且锐利。 方雪还没到,我先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爷爷。” 沈楠悠在旁边泡茶,泡好之后挨着我坐下,手还自然地挽上我的胳膊。 我身子微僵,想把胳膊抽出来。 沈楠悠的另一只手却攥住我的袖子,身子主动贴近。 沈老爷子见状,一时眉开眼笑,“小绪,你和楠楠结婚都三年了,什么时候要孩子?” 基本上每次回老宅,沈老爷子都要问一次。 从前沈楠悠听了会不耐烦,甚至还会甩脸子,今天却耐着性子回答,“爷爷,明绪最近手上有好几个项目没结束呢,我要是怀孕了谁照顾我啊?等他忙完再说吧。” 我听在耳中,只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我有提过和沈楠悠生一个孩子,但她一句“你不配让我给你生孩子”,让我当爸爸的梦彻底破碎。 这会儿又假惺惺的,倒成了我不愿意了。 我借着端茶杯的机会,将胳膊从沈楠悠手中抽出来,“我们会安排好的,爷爷放心。” 沈楠悠看见我并没有换领带,还模棱两可地糊弄沈老爷子,当下就有点想发火。 这时,门口传来方雪的声音,“哎呀楠楠!妈终于在这见到你了!” 第10章 净身出户的理由 沈楠悠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我知道她非常厌恶我妈这种去哪都揣着一个大嗓门的性格,根本不分场合。 她一听到我妈的声音就不舒服,自从和我结婚以来,“妈”都没有叫过一声。 我妈没什么文化,做客风格还是乡下那套,直接拎着一只老母鸡就进来了。 “看,妈给你买来补身子的!” 她拎着老母鸡走上前,被绑着脚的老母鸡猛地挣扎,鸡毛到处乱飞。 “啊!”沈楠悠被吓了一跳,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你拿远一点!”她丝毫不掩盖对我妈的嫌弃,铁青着脸离她远远的。 沈老爷子赶紧叫来佣人把鸡带下去,但茶几上还是落了不少鸡毛。 我平静地收拾这个凌乱的局面,我早就预料到沈楠悠会是这个反应。 “妈,下次你过来别带老母鸡了。”我刻意带着笑意说,“楠楠她不喜欢。” “不喜欢?”我妈有点不乐意。 以前在村里没条件的时候,过年都未必能吃上一只鸡。 她当然知道沈楠悠一定会喜欢更贵的东西,但到她手上的钱怎么可能再给别人花出去的道理。 买只鸡过来已经是很给沈楠悠面子了。 “那不买了。”我妈坐到沙发上,嘀嘀咕咕轻声说了一句,“真难伺候。” 沈老爷子上了年纪没听见,沈楠悠却听得清清楚楚。 说她难伺候? 呵呵! 谁稀罕她伺候?花的不还是沈家的钱? 沈楠悠瞪了她一眼,懒得和她起冲突,自己上了楼。 “亲家,陆先生最近身体怎么样?”沈老爷子问。 “就那样呗。”我妈嗑着瓜子,“靠药续命,能撑一天是一天吧。” 说着说着,她开始抹眼泪,“可怜我家明绪,我们两个真是当他的拖油瓶了。” 我双目微沉,我可没听出半点心疼我的意思,否则上次不会刚回家就向我要钱。 面对救命恩人一家,沈老爷子是心存愧疚的,当下让老管家过来又给了我妈一笔钱。 我妈眉开眼笑,朝我得意地眨眨眼。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这副虚伪的做派,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客厅上楼。 我记得我有一本书落在这,正好可以取了。 路过一间卧室时,卧室的门是虚掩的,我听到沈楠悠在打电话。 我原本没打算听下去,但从她的口中听到了薛翊的名字,让我迈出去的脚步顿了下来。 “阿翊,我晚上过去陪你。” 语气温柔得几乎让人产生错觉。 这真的是一直清冷孤傲的沈楠悠? 我从未在她的口中听到她这么温柔的呼唤我的名字。 果然女人爱一个男人时,才会温柔。 沈楠悠爱薛翊。 我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现在都离婚了。 再过段时间,如果还是没等到骨髓,我就永远在她的眼前消失了。 我取了书就回到客厅,晚饭时间沈楠悠才下来。 按照以前的习惯,来沈老爷子这里晚上是要留宿的,我还在想找个什么借口推拒,沈楠悠开口了,“爷爷,公司还有点事,我晚上得过去一趟。”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撒谎,也没有拆穿。 “这样啊,那让明绪送你过去吧。” 我猝不及防被点了名,嘴巴张了张,话还没说出去,沈楠悠自顾自地接过话头,“他累了一天,就在这休息吧,不麻烦他了。” 听起来真是个无比关心丈夫的好妻子。 沈老爷子很满意。 倒是我妈的视线在我和沈楠悠中间看来看去,她总觉得沈楠悠是不愿意让我送。 “送送呗,反正又花不了多少时间。”她推推我的肩膀,“去,送送楠楠。” 沈老爷子也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真想大发雷霆,送她去见她的白月光? 我可没大度到什么都可以做。 “既然楠楠这么关心我,我就不和她争了,宋泽还在呢,爷爷和妈不必担心。” 沈楠悠冷冷的目光在我的脸上扫了一眼,没再多说离开别墅。 晚上,我一人坐在卧室的阳台上,静静地望着院子里随风摇摆的秋千。 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跟我妈和沈老爷子摊牌? 我已经不想和沈楠悠再有什么瓜葛,和她演戏真的很累,而且也没意义。 只会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犯贱。 我决定离职当天就坦白,这样和沈楠悠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沈老爷子再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至于我妈会不会骂我,我也无所谓,反正这么些年,她也捞了不少钱。 正这么想着,房间外有人敲门。 我起身去开门,我妈披着外套站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往走廊两边看了看,迅速钻进房间里。 “妈?这么晚有事吗?” “有!还是大事儿!”我妈在床尾盘腿坐下,“你老实跟妈说,沈楠悠在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 我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倒水,“你说什么呢。” “你别看你妈我是个乡下人,但我的眼睛尖着呢!”我妈撇撇嘴,“那沈楠悠今晚明摆着是不想让你送她,在外面包小白脸的富婆多的是,我看她沈楠悠也一样。” 我有些想笑,如果薛翊知道有人说他是小白脸,估计得气死。 “我跟你说,一个女人如果不想和你生孩子,那一定就是想给别人生孩子,否则都三年了,她那肚子就跟个石头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妈双目冒着精明的光,压低了声音,“儿子,你听妈的,找个人跟踪沈楠悠一段时间,如果她真的出轨了,你就和她离婚!她是过错方,她得净身出户!” 这才是她过来的真实目的吧? 我唇角的笑意渐渐收敛。 我妈还是太天真了,而且我也不想这么折腾。 我是替代品已经让我够痛苦的了,让我再去看沈楠悠和薛翊出双入对的证据,不亚于自虐。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活久一点,开始新生活。 我的人生没必要始终围着沈楠悠转。 “妈,你还是少看那些狗血电视剧吧。”我开始下逐客令,“时间不早了,回去睡吧。” “我可是提醒过你的,到时候哭鼻子了可别怪我这个当妈的没站在你这边。”我妈不情不愿地走出房间。 我一晚没睡好,第二天抵达星海广场销售点时,思绪都还有些混沌。 我倒了杯水把药吃了,坐到工位上打开电脑,眼前突然出现一份早饭。 我疑惑回头,燕笙笑意浅浅地看着我。 第11章 狭路相逢的尴尬 “那个叫陆明绪的第二天到岗,主管就主动给他送早餐!” “我靠,年少不知富婆好,错把萝莉当成宝,他小子命真好。” “我就说笙姐留下他一定不是让他卖车这么简单,没准昨晚两个人就......” 大厅里的几个男销售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时不时的往站在门边的我看来。 看我的眼神多数夹着着羡慕嫉妒恨。 我并不知道自己被同事背地里造谣了,满脑子都在思考怎么接近燕笙的电脑。 燕笙哼着歌路过我的工位,发现她给我送的早餐还放在办工作上,一口都没吃。 她好看的眉毛皱了一下,随即又展开。 小伙子还挺懂分寸。 她踩着高跟鞋走到大厅,看到我穿着白衬衣的挺拔身影,眸中闪过一道幽暗的光。 我站了半个小时就有点撑不住,返回茶水间倒了一杯水,在椅子上坐了五分钟又出去。 这时,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老太太背着手走进来,黑裤子黑布鞋,和菜市场那些老太太没什么区别。 其他的销售员看见她就跟没看见似的,他们绝对不会认为这老太太是来买车的。 就她那一身的穷酸味,没准是进来要饭的。 我走上前,礼貌问道,“老太太,您要买车吗?” “嗯呐。”老太太一点头,刚才还瞧不上我的几个销售员都后悔了。 还没等我问她要买什么车,老太太指了指独立展厅里的超跑,“就那辆,给我开单子吧。” 这下不仅是别人,我也惊呆了。 老太太要开超跑?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柔声问,“是要给您的孙女或孙子开吗?” “不啊,我自己开。”老太太睨了我一眼,“怎么,觉得我不会开?” “不不不。”我连连摇头,“老太太您身体真好,我这就去给您开单子。” 老太太坐到休息区,跷起一条腿,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 我去前台取册子,余渺对我眨眨眼,“绪哥,你真厉害,上班第二天就开单!” “运气罢了。”我淡然微笑。 余渺趁机和我套近乎,“那辆超跑价格可不少,你这个月的业绩一辆车就赚回来了,不如绪哥教教我,我干脆转岗到销售罢了。” 我事先并没打算拿业绩,但老太太这一来,算是给我打开调查的一个口子。 卖车势必要上报主管,还得记录报表,我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探探燕笙的口风。 我蹲在老太太身边,非常耐心地跟她介绍。 老太太也没嫌我啰嗦,只是表情有些心不在焉,说什么都只是点点头。 “小伙子,待会儿我把车取了,你跟我出去遛个弯儿。”老太太突然开口。 “什么?”我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得先试驾吧,出了问题不得找你?”老太太起身,依旧慢条斯理地背着手。 我合上嘴巴。 买车要试驾是正常流程,但老太太开超跑,我还是有点害怕。 虽然我只剩三个月,但三个月后死和现在死,完全是两个概念。 “信不过我?”老太太撇撇嘴,“我先给你买个保险呗?” “不用不用。”我放下手中的东西,“我和您一起去。” 老太太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这里我就瞅你最顺眼,别个儿都以貌取人,呸,老太太可瞧不上他们。” 她说到后半句,故意提高声量,刚才还嫌弃她的销售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坐进副驾驶,我扣好安全带,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老太太,可以走了。” 超跑刚驶出店里,“轰”的一声油门响彻整条马路。 我只感觉身子猛地往后一仰,车子如离箭的弦疾驰出去。 半个小时后,我的脸色已经白得跟纸没什么两样。 老太太的车技太猛了,直接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可能得交代了。 超跑停在市区人工湖旁,我几乎是爬下副驾驶,蹲在地上干呕。 我浑身难受极了,尤其是脑袋,又涨又疼。 老太太几个巴掌拍在我的背上,差点给我拍岔气。 “小伙子,你不行嘛!” 我连连摆手,“老人家,是您太厉害了!” 老太太心情非常不错,“行,这车我要了,就不开回去了,你把发票给我就行。” 我从兜里拿出发票递给她,她上车又是“轰”的一声,超跑眨眼之间消失了。 我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我得自己回去了。 我走到路边准备打车,耀眼的红色保时捷再次停到我面前,车窗降下,燕笙扬扬下巴,“这里打车不方便,上车。” 我只得坐上车。 一坐进去,浓烈的车载香水就刺得我差点又呕出来。 真是什么性格就用什么香水。 沈楠悠清冷,香水就是淡淡的,但不容忽视。 燕笙却是相反,霸道又有冲击力,让人不得不承受。 我看着窗外一言不发,有点恼怒自己怎么又想起了沈楠悠。 燕笙侧目看了我一眼,“听说你开单了?不错嘛,我还没教你你就拿下那么大的单子,真是无师自通。” 我礼貌回应几句。 燕笙调转方向盘,“正好现在也中午了,吃个午饭再回去。” 车子停在一家高档餐厅前,燕笙要了个靠窗的位置。 我坐在她对面,眉目舒朗的面容有几分发白。 “怎么了?”燕笙问,“身体不舒服?” “没有。”我笑了笑,“就是有点晕车。” 燕笙捂住嘴笑出声,“你一个大男人还会晕车?” 我轻抿嘴唇,这是我生病之后才有的症状,但我没必要解释得那么清楚。 我想了想,试探问道:“笙姐,今天开的单子,我能拿多少提成?” 燕笙挑眉,身子往前倾几分,“虽然不少,但你不会就满足了吧?” 我故作腼腆,“我这不是失业后好久没发工资,有点心急了。” 燕笙盯着我的脸,“放心,该给你的一分不会少,不过我谈了个大单子,正准备找个人和我一起,不如跟我去?” 我放在腿上的手悄然握紧,我听出了别的东西。 “好,今天这顿饭我请了,谢谢笙姐对我的照顾。” 燕笙很满意地靠回去。 这时,餐厅门再次打开,薛翊走在前面,“楠楠,这家餐厅新上了菜品,味道非常不错,待会儿试试?” 沈楠悠跟在他身后,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抬眸扫视一圈餐厅,目光落到窗边时骤然变冷。 她看到陆明绪对面坐着一个穿着酒红色吊带裙的女人。 桌下,女人的高跟鞋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裤脚。 暧昧得让人浮想联翩。 第12章 离婚了还管我? 我也看到了沈楠悠,以及她身边的薛翊。 薛翊拉开椅子,沈楠悠正好坐在我对面。 二人视线相交的瞬间,我对她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注意力再次放回燕笙身上。 沈楠悠眉心皱了一下,坐下之后一言不发。 薛翊发觉她神情有异,回头一看,“哟”了一声。 这不是之前在办公室里嚣张得不行的财务吗? 这不得去打个招呼? 他刚要站起来,沈楠悠叫住他。 “阿翊,点菜吧。” 薛翊的动作顿住,一时摸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转变语气。 他想开口问,但她拿出手机在回消息,也就没再问。 薛翊点了菜交给服务员,服务员一看,面露难色,“这位先生,这道菜是今天最后一份,已经被您身后那桌的先生点了。” 什么? 薛翊脸色微变。 他今天特意带沈楠悠过来,就是为了讨她欢心,这个时候告诉他菜没了,不是打他的脸吗? 他扫了一眼菜品后的数字,眸中闪过一道不屑。 这么贵的菜,他一个小财务吃得起? 他今天就要让陆明绪看看,他那点钱根本算不上是钱。 “菜上了吗?” 服务员摇头,“还没有,厨房正在准备。” “我付双倍的钱,端到我们这桌。” 服务员有些为难,“先生,这......” “怎么?觉得不够?”薛翊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今天不端过来,明天我就让这家餐厅倒闭!” 服务员看他气质不凡,语气也不善,是个得罪不起的,只能暂且答应,走到我这桌,和我小声商量。 “先生,不好意思,您点的那份菜被隔壁那位先生要了,您看要不要换其他的,本店还有很多味道不错的菜。” 我抬眸,薛翊挑衅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冲我而来。 还真是一只花孔雀,赶着在沈楠悠面前开屏。 这家餐厅我以前和沈楠悠来过,沈楠悠给我开了会员卡,卡里还有三十多万。 没想到今天可以派上用场。 “我们先点的,凭什么给他们?”我平静说道。 燕笙忙着回消息没回头,听到我这么一说轻笑道:“弟弟今天是打算给姐姐下血本了?” 我盯着薛翊,嘴唇微动,“请笙姐吃饭,乐意至极。” 我双臂环在胸口,身子靠在椅背上,吩咐服务员,“他出双倍,我出四倍,你看着办吧。” 我的声音不小,薛翊和沈楠悠都听得一清二楚。 薛翊只觉得这是男人之间的竞争,然而沈楠悠可不这么认为。 她刚才一眼就认出和陆明绪在一起的女人是燕笙,出了名的百男斩,风评不是很好。 陆明绪这么饥不择食?刚过去星海广场就和人家勾搭上了。 让他去调查,他却在这花前月下。 甚至为了一道菜愿意花一大笔钱。 她还真是小看了陆明绪,以前他可是连买菜都要讲价的人。 男人有了新欢就是不一样。 薛翊还想再争,沈楠悠幽幽开口,“一道菜而已,没必要争,下次再来就是了。” 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把对面那桌的账单给我,这顿我请了。” 薛翊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他站起身要去理论,但一看沈楠悠明显开始不高兴,只得悻悻坐回来。 他又不是付不起!现在却被一个财务踩在了头上,他心口堵着一口恶气,将一杯水全部灌进口中。 燕笙闻言也是惊诧不已,“弟弟,你不是失业了吗?出手这么阔绰。” “今天不是开了一个大单吗,就当提前先花了。” 燕笙看着我的脸,真是越看越喜欢。 长得帅又舍得,她果然没看错人。 她倒要看看后面是谁让陆明绪为了她花大钱,正有动作,手机突然响起,她只得先出去接电话,“失陪一下。” 她身形婀娜,又穿着包臀长裙,每一步都摇曳生姿,餐厅里很多男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看向我的眼神夹杂着诸多复杂的情绪。 我视而不见,只安静地吃饭。 男人在外面的面子是自己给的,就让他们羡慕去。 沈楠悠垂下眼睫,纤密的睫毛掩住眸中的情绪。 这时,她的手机弹出一条扣费短信。 她只扫了一眼,表情微微僵住。 扣款方分明是这家餐厅,一共扣了十二万!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陆明绪刚才怎么那么硬气,她都忘了他的手中有会员卡。 用她的钱打薛翊的脸。 她还真是小瞧了他的城府。 她心中微沉,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打了几个字,按下发送。 我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一声。 发消息的人没有备注,只简简单单的一个N。 我狐疑地抬头看向沈楠悠,对方朝我勾起一个讥讽的笑。 我滑开消息,“谁都想要,就不怕得病?” 我几乎没有思考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先是在酒店走廊里认错人的醉酒女,现在又是燕笙。 都离婚了,她还操心这些干嘛? 我没回,把她的微信拉黑。 沈楠悠没等到他的反驳,又发了一条讽刺意味十足的消息。 然而刚按下发送键,一个刺目的红色感叹号映入她的眼中。 她震惊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陆明绪竟然把她拉黑了! 他怎么敢的! 薛翊一直在观察沈楠悠,自从走进餐厅,他就发觉她有点不对劲,现在更是连表情都没控制住,她可从来不会这么失态。 他起身坐到她身边,伸长脖子去看她的手机,“怎么了?出事了吗?” 沈楠悠立刻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又恢复了那副高冷模样,“没什么。” 薛翊将信将疑。 他连她的手机都看不得了? 他的心中有些不爽,冷着一张脸坐回去。 服务员很快把菜端上来,一顿饭吃得甚是沉默。 燕笙接完电话回来了。 她刚才背对后面的那桌,并不知道沈楠悠也在。 这会儿走回来,才发现自己的顶头上司竟然也来了这家餐厅。 “沈总!”燕笙笑意盈盈地走上前伸出手,“沈总你好,我是星海广场销售点的负责人,燕笙。” 沈楠悠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手都没抬一下。 燕笙的笑容僵在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就在她悻悻收回手时,薛翊突然开口,“非工作时间,小姐还是不要打扰沈总用餐。” 一连被两个人丢了面子,燕笙脸上有些挂不住。 “不过待会儿可以再过来。”薛翊自作主张,他就想看看如今的沈楠悠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他回国以后,她对他明显冷淡了许多,全然没有从前那般爱他爱得要死要活。 虽然二人和好了,但中间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墙。 干销售的,哪个不是人精,燕笙立刻就听懂了。 她重新端上笑脸,身子微微弯下,手指轻轻在薛翊后背上点了点,“好的先生。” 沈楠悠还沉浸在自己被陆明绪拉黑的情绪中,没发现薛翊已经和别的女人勾搭上了。 她越想越不舒服,索性拿起手机站起身,拨通陆明绪的号码。 她踩着高跟鞋路过我的餐桌,电话接通的须臾冷声下令,“出来。” 第13章 前夫前妻 我悠然起身,难得心情非常好,想看看沈楠悠到底想怎样,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走出餐厅。 外面,沈楠悠抱臂站在树下。 “有事?”我走上前,态度疏离淡漠。 “为什么把我拉黑?”沈楠悠转身,语气严肃地问。 “我为什么不能拉黑?”我反问,“我俩现在什么关系?前妻前夫?那更没必要留着。” 沈楠悠咬紧牙根。 身前的男人让她感到陌生。 如今和她说话时甚至带了不耐烦,和从前总是笑脸相对的他判若两人。 她只不过是好心提醒他一下,他却像把她当敌人似的。 “我还是你的上司。”沈楠悠紧紧攫住我的脸,“你把我拉黑,还怎么跟我汇报工作?” 我抬眸,递给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沈总是忙晕了吗?汇报工作一定要通过微信?还是说沈总没把我当公司的员工,不让我去参加例会了?” 接连几个问题堵得沈楠悠哑口无言。 她能感受到陆明绪口吻中的火药味。 她深呼一口气,忍着火气说:“燕笙不干净,你最好离她远点。” 我嗤笑一声,“沈总,同样是女人,你还是别在背后给别人造黄谣,很没品。” 沈楠悠猝不及防被他指责,怒意登时忍不住了。 “你花我的钱让薛翊难堪,还能讨燕笙的欢心,陆明绪,你还是个男人吗?” 我早就预料到她会用钱来攻击我。 “不好意思沈总,是你的薛总财大气粗,一顿饭就花了十二万,我和燕笙的账可没花你的一分一毫,沈总下次骂人之前能不能先搞清楚真相?” 我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没再和她多说,转身回餐厅。 沈楠悠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她望着我推门而入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最会演戏! 和她还是夫妻时对她百依百顺,为了钱低声下气得要命,现在离了婚就原形毕露,根本不把她放眼里了! 她早该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见钱眼开的小人! 那就让燕笙玩死他,到时候别来找她哭! 沈楠悠撩了一把长发,平复好心情也走回去。 路过前台,她特意问了一句。 前台礼貌回复,“是的,那位先生是分开付的账。” 沈楠悠脸色更冷。 然而还没走到自己那桌,就看到燕笙坐在薛翊身边,胸脯若有若无地贴着他的胳膊,整个人恨不得直接坐进他的怀中。 而我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 沈楠悠快步走上前,在我身边说了一声,“管好你的女人!” 我听若未闻。 管谁?我又没女人。 沈楠悠没再继续吃饭,拎了包就走。 燕笙见状,娇滴滴地推了一下薛翊,“哎呀薛总,沈总好像生气了,您快去看看。” 薛翊心中一喜,提步追上去。 人一走,燕笙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她坐回我对面,慢条斯理地拿出镜子补口红。 “弟弟,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人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勾唇浅笑,“笙姐好本事,我还得多学学。” 车内,沈楠悠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薛翊观察她的神色,试探地说:“楠楠,你吃醋了?” 沈楠悠没有给任何回应,仿佛什么都没听进去。 薛翊脸上有几分不悦。 他根本没从沈楠悠的脸上看到任何吃醋的表情,只有一片冷漠。 他了解沈楠悠的脾气,她向来不喜于色,但刚才在餐厅里,他分明看到她一见到陆明绪就有了变化。 薛翊沉着脸踩下油门,车子停在路边。 “楠楠,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在因为当年的事和我置气?” 沈楠悠终于侧头来看他,“都过去了,还提起来干什么?” 薛翊心中堵着气,声调不自觉提高,“我知道你让那个陆明绪来当财务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像我,既然你那么爱我,为什么我回国提出结婚你一直在回避?” 沈楠悠有些心烦,“晚点结不也一样?” “不一样。”薛翊深呼吸,轻轻握住她的手,“楠楠,我想照顾你一辈子,用行动证明我会对你好的。” 沈楠悠嘴唇勾了勾,没做答话。 薛翊并不知道陆明绪其实和她有了一段婚姻。 她也不想很快就开启第二段。 薛翊用力握住方向盘,他急需一个发泄口来发泄心中积郁的心情。 今天那个姓陆的让他被狠狠打脸,沈楠悠还拦着不让他还击,他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他微微眯起眼睛,想起了刚才和他套近乎的燕笙。 ...... 下午,燕笙没让陆明绪回星海广场,而是让他提前下班。 我也没跟她客气,直接回了秦燃的住所。 秦燃没在家,我走进客卧,衣服都没脱,直接扑倒在床上。 这几天我没睡过一个好觉,现在有时间休息了,可是明明身体很疲惫,脑子却很清醒。 沈楠悠那副咄咄逼人的嘴脸一直在我的脑海中盘旋。 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和她走到这一步。 我和她对峙之后并没有感到有多舒心,相反的,心中空洞的地方越来越大。 我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没办法把所有的感情都从沈楠悠身上收回,我还需要时间。 我一边要隐忍自己的爱,一边还要在沈楠悠面前维护自尊,这让我的情绪波动很大,从而加重病情。 我坐起,翻出药吃下,打算先睡一觉。 也许一觉醒来,我对沈楠悠的爱就能减少一些。 下午六点,我被手机吵醒。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觉得浑身都在发冷。 我又发起了高烧。 我按下接听,声音沙哑得厉害,“喂?” “明绪。”燕笙的声音传过来,“还在睡吗?我约了个老板谈单子,到时候把提成算到你头上,你现在就过来吧。” 我舔舔干裂的嘴唇,撑着身子坐起,“好。” 其实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我完全可以在星海广场那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我不想被沈楠悠看不起,也不允许自己的职业生涯在即将落幕时还留下不完美的黑点。 而且我一个新人,燕笙怎么会把所有业绩都给我? 其中肯定有猫腻。 我扶着墙走进浴室洗了把冷水脸,又吃了退烧药,等到稍微缓解一些才出门开车。 我记得燕笙发过来的地址,是海城最大的娱乐会所。 这种花钱越多的地方,越容易出事。 不管是男是女,进去之后都得保持警惕。 我整理好西装领口,在侍应生的引导下前往一间VIP包房。 门一开,燕笙笑眯眯地迎上来,手臂自然而然地挽住我的胳膊,“明绪,你终于来了,就等你呢。” 我不自然地推拒一下,抽出自己的胳膊和她保持距离。 燕笙有些不乐意,但没说什么。 包房内光线昏暗,我往前走几步,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衬衫的男人。 竟然是薛翊。 第14章 他的羞辱 我没想到燕笙这么快就搭上了薛翊。 我今天在餐厅也看到燕笙是怎么往薛翊身上贴的。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根本不需要花多少的心思就能明白。 没有男人能拒绝主动贴上来的女人,尤其是燕笙这种身材顶级好的美女。 看来薛翊在沈楠悠面前表现出的深情,不过如此。 我眸中迅速划过一道冷意,“笙姐,你要我过来见的老板在哪?” 燕笙笑意盈盈地坐到薛翊身边,“就是这位了,长风国际的CEO。” 我闻言,心中微沉。 长风国际旗下有自己的品牌汽车,根本没必要来沈氏集团购买。 即便是真要购买,他完全可以直接和沈楠悠说,何必要从燕笙这边绕一圈? 我直觉今天过来,不仅仅是谈单子这么简单。 像薛翊这种极好面子的富家公子哥,今天在餐厅里丢了面,不还回来就不是他的作风。 “燕小姐,不介绍一下?”薛翊眉尾微扬,不怀好意地看着陆明绪。 我面色淡然的和他对视。 燕笙只是一个销售点负责人,除了年会的时候有可能会受邀请去总部参加活动,其余时间可以见到公司总部高管的机会很少。 这也是我选择隐瞒身份去调查的原因。 但薛翊知道我的职位,一旦被揭露,一定会打草惊蛇,燕笙不会再信任我。 “薛总,这位是陆明绪,很有灵性的新人。”燕笙蹲在桌边倒酒,并没有察觉到陆明绪和薛翊之间古怪的气氛。 “怎么就在那干站着?”薛翊再次发话,“出来谈生意得懂点规矩。” 燕笙起身上前扯了扯陆明绪的袖子,“去,敬薛总一杯。” 今天她真是走了大运了,出门能遇见长风国际的CEO,原本她还在琢磨怎么搭上这条线,下午就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不愧是跨国公司高管,开口就要一百辆! 那可是一大笔钱! 而且这个新人看上去没什么城府,那些提成她完全可以从中做点手脚...... “去吧。”燕笙拍拍陆明绪的肩膀,鼓励我道,“薛总很好说话的。” 我深呼一口气。 一面是沈楠悠的男人,一面是任务在身。 我摇摆不定。 要我去给薛翊敬酒,那就是放低了自己。 我已经当了薛翊三年的替身,难道现在还要被他羞辱吗? 燕笙见我还木讷的站着,一时着急,声调不自觉提高,“快去啊,磨磨蹭蹭的!” 我侧目看了她一眼,缓步走上前,却不是端起酒杯。 我出门之前吃了药,若是喝酒的话,我一定会死在这。 “薛总,我以茶代酒。” 燕笙在后面听着,脸色骤然变了。 这小子怎么回事? 薛翊双臂展开搭在沙发靠背上,对陆明绪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当然知道这小子在顾及什么,要不是他提前问了沈楠悠一句,他还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喝茶?”薛翊嗤笑一声,“这么谨慎,还出来做什么生意?趁早滚回去算了。” 他喝掉燕笙倒的那杯酒,神色渐渐冷下来。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既然薛总这么喜欢喝酒,我来给你倒。” 我暗中决定,不管今晚发生什么,我一定不会喝这个酒。 我保持警惕,刚拿起酒瓶,薛翊突然倾身按住我的手腕,抬眸攫住我的眼睛。 “倒酒可以,不过......” 我和他对视,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我要你跪下倒。” 此言一出,我眸中骤然一冷。 就连在一旁看着的燕笙也有些诧异。 这个新人和薛总有过节? 我握紧酒瓶,咬紧牙根压低声音,“薛翊,你不要欺人太甚。” 薛翊挑挑眉毛,满不在乎,“你可以不倒,但要是暴露了,沈楠悠交给你的任务你没完成,到时候她会如何瞧不起你,我就不知道了。” 他满脸都是轻蔑的神色。 他拿准了陆明绪曾经是自己替身的事实,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打压。 一个没身份,没背景,靠着女人得到一切的男人,真是有够窝囊。 眼看气氛变得僵硬,燕笙赶紧上前打圆场,“薛总,他才干销售不到两天,很多规矩不是很懂,还望薛总担待点儿。” 她拿过陆明绪手中的酒瓶,回头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少说话,先出去。 “啧啧,燕小姐真会怜惜人。”薛翊跷起一条长腿,“我说燕小姐怎么会找一个没经验的新人来培养,想必燕小姐是另有心思吧,毕竟这位长得挺不错。” 我忍不了了,正要张口怼回去,包房的门再次打开。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走近,随即是沈楠悠清冷的声音,“阿翊。” 我的脊背有一瞬的僵硬。 我没敢回头,一时觉得如芒在背。 沈楠悠一眼就看到了身形英挺的陆明绪,还有手放在我肩膀上的燕笙。 来这种地方玩儿,花样还真多。 “楠楠。”薛翊起身,“你来了,快到我身边来。” 沈楠悠提步上前,坐到薛翊身边。 薛翊解释道:“我打算采购一批员工用车,正和燕小姐商量呢。” 沈楠悠表情很淡。 “我想着你中午没吃饱,就让你来这等我,待会儿结束了我带你去另一家餐厅吃饭。” 薛翊体贴地拿过手边的西装外套盖住她露在外面的腿,还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乖乖等我。” 燕笙重新换上一副笑脸,“既然沈总都来了,那我这杯酒一定要先给沈总,薛总不会怪我吧?” 不料下一秒薛翊就变了语气,“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出去等着就行。” 燕笙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薛翊的手指了指陆明绪,“他留下来,他是男人,楠楠会放心一些。” 燕笙嘴角抽了抽。 她怎么感觉这三人之间有问题呢? 但为了钱,她不能多待,只叮嘱陆明绪谨慎一些,扭着腰往外走,“那我就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的,及时找我就好。” 包房门关上。 尽管我努力不去看沈楠悠,但仍能感受到她落到自己身上冰冷的视线。 她如果不在,我有的是办法对付薛翊。 但她来了,我就像丢了一半的功力,满脑子只想着离开。 “单子我自会签给燕笙,不过你的任务还没做完。”薛翊搂住沈楠悠的腰,对陆明绪递过去一个挑衅的目光,“给我倒杯酒,你得罪我的事儿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又补充了一句,笑容越发邪肆,“记住,是跪着倒。” 第15章 最后的尊严 我下意识去看沈楠悠,只见她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白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没有听到她的旧爱,要她的前夫下跪。 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呼吸不畅的窒息感瞬间席卷我的全身。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是沙哑的,“沈总,你也觉得这酒我非倒不可?” 沈楠悠眼帘轻抬,“与我无关。” 是他自告奋勇要去调查星海广场的事,所以不管发生什么,都和她没关系。 他隐瞒身份也好,忍辱负重也好,她向来只要一个结果。 我的手在发抖。 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在沈楠悠心中的地位了。 原以为就算是对我没感情,也不至于让我在薛翊面前丢掉尊严。 不,我根本就没在她的心里,所以她才不在乎我有没有自尊可言。 “快点儿。”薛翊催促,满眼都是得意。 他就是要让这小子当着沈楠悠的面给他下跪,好让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什么都不是。 敢跟他作对,真是活腻了。 浓烈的悲哀笼罩住我的心。 我缓缓抬手,重新握住酒瓶,膝盖慢慢地弯下去。 沈楠悠眼皮一跳,又不动声色的别过脸去。 薛翊的脸上露出一种病态的兴奋,一旦陆明绪跪下,他就一脚踹翻他,让他像个窝囊废一样在地上挣扎。 他都想好该出哪条腿了。 然而下一秒,我举起酒瓶狠狠地砸到了他的头上! “砰!” 谁都没有看清我是怎么出手的,等到酒瓶子碎裂的残渣崩到沈楠悠身上,她才猛然站起身。 “啊!” 薛翊根本没预料到陆明绪会来这一招,他毫无防备,脑袋疼得似乎要炸开。 鲜血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滴,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咬牙切齿地威胁,“陆明绪,我跟你没完!” “陆明绪!”沈楠悠焦急地用手帕捂住薛翊被砸破的地方,红着眼睛瞪着陆明绪,“你疯了吗?!” 我惨然轻笑。 我是一个将死之人,换做是以前,我还会考虑如果冲动了,以后的日子会怎么办? 但现在我不会了。 我只剩三个月,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不过是换一个地方死罢了。 我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薛总,在没弄清楚你对面是个什么人之前,还是低调些好。” 我把纸巾揣进口袋里,转身往外走。 外面,燕笙正在抽烟,看到门打开,有一瞬的惊讶,“这么快?” 陆明绪没回答,径自离开走廊。 燕笙跑进去一看,差点吓得魂不附体。 薛翊已经陷入昏迷,沈楠悠在给他止血,回头看到目瞪口呆地燕笙,大声说道:“叫救护车啊!”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会所,又怎么坐进车里的。 我脑中昏昏沉沉,酒瓶碎裂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 我抬起右手,手心上有几道细微的伤口还在渗血。 那是我刚才给薛翊开瓢用力过度不小心弄伤的。 想起薛翊那张满脸是血的脸,我的心中腾起一股病态的畅快。 爽! 我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发泄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今天这么做一定会惹来薛翊更大的报复,但我都无所谓了。 看淡生死之后,我根本不怕。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黑色奔驰停在马路对面,我透过车窗往会所门口看去。 只见薛翊被抬出来,沈楠悠紧跟其后,脸上焦急的神情是那么明显。 如果知道我快死了,你也会这么慌张吗? 我在心中问道。 很快我就否决了。 不,沈楠悠不会。 我把薛翊的脑袋打破了,她只会巴不得我赶紧去死。 我收回视线,低头趴在方向盘上。 巨大的心情波动让我的身体开始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犹如在被虫子啃噬。 我此时没有半分力气能把车开走,只能坐在车内把这段时间熬过去。 好疼。 我自诩是忍耐力极好的人,此时的我却有点撑不住的迹象。 我掏出手机想找个代驾过来送自己去医院,手机却从裤兜里掉出来,弹到了副驾驶的底部。 我伸手要去够,然而脑中的眩晕让我忍不住干呕出声。 仅仅是一个轻微的动作都在消耗我的力气,我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我要死了吗? 突然,我感觉车子猛地震了一下。 我知道是后面有车没停好,撞了我的车,但我现在没有精力去处理。 白色大众的门打开,一双穿着裸色高跟鞋的脚踩在地上,随即是因为动作在空中划出弧度的白色裙角。 孟若匆忙跑上前,隐约看到驾驶座上有人。 她拍了拍车窗,“先生,不好意思,我撞了您的车,您可以下来取证,该怎么赔偿我都给。” 里面的人没回应。 她狐疑地走到车前,只见里面靠着一个面色痛苦的男人,心中一惊,当下拿出手机打电话。 很快,陆明绪被抬上了救护车的担架。 孟若坐在救护车上心急如焚。 她今天下班是来给朋友过生日的,她刚拿到驾照不久,没想到第一天上路,停车错把刹车当油门,直接撞上了人家的车屁股。 车主还突发疾病。 她双手合十,祈祷他千万不要有事。 在给陆明绪进行急救的医生看了她一眼,“孟医生,你还真是天生救人的命,才从医院离开,救了人又得跟咱们回去了。” 孟若撇撇嘴,小脸垮下去,“大哥,你就别打趣我了。” 海城人民医院。 陆明绪被推进抢救室。 孟若在外面守着,看到肿瘤科的陈医生一边戴口罩一边走过来。 她眼睛一亮,“陈医生,今天又是你值班?” 陈医生对她礼貌点头,“是的,人是你送来的吗?” 孟若点头。 “他是我的病人,有白血病。”陈医生简单交代一句进了抢救室。 白血病? 孟若有片刻的震惊。 她同样是肿瘤科的医生,前段时间才从国外进修回来,开会时听过陈医生提起新收的一个男性白血病患者。 原来就是他吗? 难怪看他的脸色那么白,五官明明是精致的,脸型却瘦削。 看上去很年轻啊。 真是可惜了。 第16章 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陆明绪从抢救室里推出来时,孟若还没走。 她看着病床上陷入昏迷的男人,上前走到陈医生身边。 “陈医生,他的病情到哪个程度了?” 陈医生摘下口罩叹了口气,“唉,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几天恶化的速度已经超过了我的预期,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恐怕连三个月都撑不到。” 孟若心中惋惜,“骨髓库那边没消息吗?” “想在短时间内找到与自己合适的骨髓,机率太小了。”陈医生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有些埋怨,“我提过让他的直系亲属过来配对,但他一直没给家里人说。” 身患重大疾病的人,大多数都不愿意让家人知道自己生病,这种情况分为两种。 第一,是真的治不好,第二,担心拖累家人。 “孟医生,这边没什么问题,你下班吧。”陈医生说完就要去病房看陆明绪的情况。 “等等。”孟若跟进去,“我今天把他的车撞了,我得等他醒了,问问他是私了还是让交警过去处理。” 我其实已经醒了,但我浑身没力气,连眼皮都不想动。 我听见病房里陈医生在和另一个女生说话,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先生。”孟若站在病床前,小声叫了叫陆明绪。 我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温柔的凤眼。 对方的睫毛卷而翘,澄澈的眸中隐有担忧的神色。 莫名的,我被她盯得脸颊有些发烫。 我移开视线,喉头上下滚动,“让交警处理吧。” 孟若得到答案,正准备去打电话,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我。 “这是你的手机吧,我叫救护车过来的时候顺便拿走了,想着紧急时刻联系你的家人。”孟若把手机放到床头柜,“看你现在没事,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先走了。” 我微微点头。 孟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出病房。 一时之间,病房里陷入寂静。 我恢复了一些力气,伸手把手机拿过来。 屏幕按亮的一瞬,十一个未接来电。 我呼吸一窒,大拇指滑开屏幕,想看看会不会有那个熟悉的号码。 然而没有。 十一个未接来电全是燕笙的。 我眸中的光渐渐暗淡下去。 薛翊也进了医院,沈楠悠应该在那边心急如焚,又怎么会想起我呢? 我深呼一口气,拨回燕笙的号码。 “陆明绪!”对面接了就开始骂人,“你怎么回事啊?让你来谈单子是这样谈的吗?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人是谁?” 我唇角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 “你和薛总到底有什么过节?我看你脾气挺稳重也好说话,怎么就突然给人的脑袋开瓢了呢?” “没什么。”我的声音很淡,“看他不爽,就开了。” 燕笙被堵得哑口无言。 几秒钟后,她敛了语气,“在哪?我带你去给薛总赔礼道歉。” 不可能! 我握紧手机,“笙姐,我想请假。” “什么?!”燕笙没控制住提高音调,“这才上班第几天,你闯了这么大的祸还要请假?你别以为你开了个大单就飘了!” 我太阳穴涨着疼,耐着性子说:“我身体不舒服,如果带病上岗出什么事,笙姐也担不了这个责任。” 燕笙气得差点开口骂娘,还学会威胁人了! “行,几天?” “两天。”我抬眸看看往下滴的点滴,“两天后我会到岗。” 燕笙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我发了会儿呆。 我本来没打算请假,但我想起来,明天就是我28岁的生日了。 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过29岁的生日。 这一天,我想让自己快乐一些,别的什么都不去想。 我掀开被子下床,拎着点滴瓶去洗手间。 走廊上,孟若刚和交警大队那边商量完,正打算过去,转头一看,就见我一个人又是挂水又是拎瓶子的。 一个大男人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她一时心中有些复杂。 也许是自己撞了我的车,心中愧疚的原因,孟若走上前礼貌说道:“陆先生,让我帮你好吗?” 我回头,“你......” “我叫孟若。”孟若很自然地拿走我手中的药瓶,“我也是肿瘤科的医生,和你的主治医生是同事,他已经跟我说过你的病情了。” 我唇角扯了扯,“看来又多一个人知道我快死了。” “嗯?”孟若没听清,但见我神情落寞,又不好再说什么。 “我自己进去就行。”我把瓶子拿回来,走进男厕所。 我可不习惯有女人来照顾我。 孟若没有急着离开,我出来,看见她还站在门口,眉心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 “孟小姐,交警处理有后续了会通知我,你不用一直跟着我,我也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孟若勾唇浅笑,“陆先生您误会了,我是医生,自然得对这里的每一个病人负责,我把你送回病房再走。” 真是尽责啊。 我没和她多说,走过转角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我的视线中。 仅仅是一个侧脸,我就一眼认出是沈楠悠。 她在护士站前和护士说话,神色很严肃。 我猜到是为了薛翊的事。 我只觉得讽刺,她身份那么高贵的人,竟会为了别人亲力亲为。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要真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假的。 她可是我爱了三年的女人,却亲眼目睹她在为了另一个男人跑前跑后。 我心如刀绞,面上却不动声色。 忽然,人群外的沈楠悠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侧目往我这边看过来。 我心中猛地一跳,慌忙转身就走。 孟若发现我神情不对,狐疑地跟上去,“怎么了?” 我嘴唇紧闭一言不发,脚下走得飞快。 后面有高跟鞋的声音跟了过来。 我心里砰砰直跳,进了病房后一把将孟若拉进去。 “陆先生?”孟若抬眸,眼前的男人嘴唇苍白,额头上有冷汗,看上去很不对劲。 “我没事。”我撑着门板,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定。 我拎着瓶子走回床边,余光里瞥到一抹红。 “哎呀,你的手背走针了!”孟若惊呼一声,赶紧冲上前握住我的手,“你别动了,我去让护士过来重新给你扎。” 孟若拉开门走出去,我抬头看了看挂得差不多的药水,咬紧牙根一把扯掉了手背上的针头。 我只简单地按了几秒,穿上外套戴好口罩,从医院悄然离开。 沈楠悠在这,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生病了,我绝对不能让她看见我。 第17章 我本就如此 孟若叫来护士,推开病房门,里面哪里还有陆明绪的影子。 “人呢?”她喃喃自语,觉得刚才陆明绪的反应很不对劲。 他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人,神情很慌张。 是仇人吗? 我走出一楼大厅,紧绷的神经才敢放松。 我走到门外的花坛边,用力呼吸。 我知道刚才的自己一定狼狈极了。 我就连生病都不敢让沈楠悠发觉。 在我生命最后的时间里,我不想在沈楠悠的冷嘲热讽中度过。 外面刮起了冷风,我感觉喉间火辣辣的疼。 我走到路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秦燃的住址后就靠在椅背上休息。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体中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悄然流逝,但我无能为力。 我频繁的发烧就已经足以说明,我的病情在恶化。 我还能等到骨髓吗? 我闭了闭眼睛,对死亡的恐惧渐渐笼罩全身,我降下车窗让夜风灌进来,好让我保持清醒不去想太多。 到了小区,我抬头往上看。 秦燃所在的楼层是开着灯的,说明他在家。 我走进楼下小卖部,勉强吃了一点关东煮,让脸色看上去好一些才上楼。 我拿出钥匙正要开门,门却朝里被打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人却不是秦燃,而是周苒。 “苒姐。”我愣了一下,“你回来了。” 周苒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应该是要下楼扔垃圾。 “呀,是明绪啊。”周苒也很意外,“好久没见到你了,快进屋,我马上回来。” 我走进房子,秦燃在厨房里忙活,还哼着小曲儿,看样子心情非常好。 我环视一圈,看到餐桌上放着一束鲜艳的玫瑰,以及几个礼品盒,无不彰显着这个房子的主人过得很幸福。 我眸中黯淡下去,觉得自己可以离开了。 秦燃端着一盘菜转过身,见陆明绪闷声不吭气地站在客厅里,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好家伙,你要吓死我啊?” 我敛了思绪走上前,“哥,苒姐今天回来的?” “嗯,我刚去机场接回来呢。”秦燃英俊的侧脸洋溢着温柔的笑,“一路上跟我念叨着说想吃我做的宫保鸡丁,正好你回来赶上了,算你小子有口福。” 我倚在厨房门边看他忙上忙下,脸上羡慕的神色丝毫不遮掩。 秦燃和周苒真是天生一对。 就连名字都那么像。 我想起以前每天给沈楠悠做饭,都是提前做好发给她,让她在图片上挑出不想吃的,我会在她下班回家之前另做。 就像是一个等着领导审批的下属。 她不会撒娇,也不会向我提任何要求,冷淡得不像是一个女人。 “哥,我找到房子了。”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我打算待会儿就过去。” “这么急干嘛?”秦燃睨了我一眼,“你就先住着,你苒姐又不会说你什么。” “不了。”我不想打扰他们,“房子离公司近,我早上还能多睡会儿。” 秦燃似是想到了什么,切菜的动作停下来。 他抬眸看向我,有几分欲言又止。 “明绪......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我眉尾微扬,“我俩之间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和沈楠悠离婚,没分到一些财产吗?” “分了。”我笑意悠然,“但我没要。” 那是沈家的钱,和我陆明绪没有关系。 什么婚前婚后财产,算起来倒显得我这个男人不大气。 而且,我也不想再因为钱的事和沈楠悠争执。 秦燃心中有数,不好再问,转了话头,“明天不是你的生日吗?我和你苒姐给你办个生日派对呗。” “不用那么麻烦。”我随意摆摆手,“生日年年都过,没啥新意了都,我明天可能还得加班呢,就不过了。” 其实我的心里难受极了。 我根本不敢面对即将到来的28岁,因为这很可能意味着这是我的最后一个生日。 我害怕情绪崩溃被秦燃察觉。 只要我像从前一样,每个生日都不放在心上,我就有一种自己还能活很久的错觉。 见我这么坚持,秦燃也没坚持劝下去。 他全当我是因为和沈楠悠离婚的事还伤心着,想自己先疗疗伤。 在周苒回来之前,我先拎着行李箱离开。 我的车还没去取回来,只得继续打车。 但上了车之后,我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 我在海城生活二十多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无家可归的沧桑感。 “小哥,去哪?”司机已经第三次问话。 我最终选择去酒店。 三个月的房费,我还是付得起的。 深夜,我躺在酒店偌大的床上辗转反侧,枕头边的手机突然亮起了屏幕。 这么晚谁还给我发信息? 我抬手拿过来,看清发信人之后,手指有一瞬的停顿。 “薛翊要起诉你,我可以帮你找律师。” 是沈楠悠。 我的太阳穴突然涨得发疼。 这算什么? 我砸了她旧爱的脑袋,她还帮我找律师? 我只觉得沈楠悠莫名其妙。 一旦答应了,事后没准又说我的未来是她保下的,再高高在上的指责我。 我没回,大不了就死在看守所里,还省得我担心没人给我收尸。 十分钟后,沈楠悠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直接挂断。 但对方好似我不接就不罢休,一直打个不停。 我心中一阵烦躁,按下接听却不说话。 “我问你,你今天为什么会在医院?” 沈楠悠并没有提起刚才要请律师的事。 我望着昏暗中的天花板,声音很冷,“当然是去看薛翊有没有被我一瓶子抡死。” 她竟然真的看见我了。 那边沉默了几秒。 “陆明绪,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吗?我好心提醒你,薛翊这次不会善罢甘休,你没必要像只刺猬似的对我发起攻击。” “收起你的好心,我不需要。”我心里堵着一口气,手心不禁握紧,“我的语气很正常,这就是原本的我。” 沈楠悠也来了气,“那你就等着坐牢吧!” 嘟嘟嘟...... 电话挂断,我把手机狠狠往下一砸,手机从床上弹到地板。 屏幕还亮着,我清楚地看见如蜘蛛网一般碎裂的屏幕。 就像我和沈楠悠的关系。 第18章 眼里只剩一个滚字 与此同时,海城人民医院。 薛翊已经醒了。 他脑袋上的伤口并不显眼,藏在了发际线下,检查结果也只是轻微脑震荡。 他趁着身子坐起,在阳台上看到了一抹纤细的身影。 沈楠悠背对他,手里握着手机,侧脸线条柔美,但仍是清冷。 她似乎心情非常不好,好几次都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 薛翊目光微凛,“楠楠。” 沈楠悠听到他的声音,匆忙敛了神色,转身微笑看着他,“阿翊,你醒了。” 薛翊淡然点头,“今晚留在这吧?” “不了。”沈楠悠拿过桌上的包,“医生说你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公司还有事要去处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薛翊还想说什么,门已经关上。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沈楠悠明显是心不在焉。 他都被打成这样了,她一句关心都没有,反而急着要离开。 会是谁在牵动她的思绪? 除了陆明绪,他想不到任何人。 薛翊的五官渐渐变得扭曲,拿过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语气狠戾,“把那小子弄进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翌日,清晨的阳光从落地窗外透在房间,我睁开眼,恍惚的视线落到地板斑驳光影上。 我抬手挡在眼前,心里想着,这是多活了一天,还是少活了一天? 昨晚沈楠悠打电话过来后,我一夜未眠,直到临近天亮才眯了一会儿。 我依稀想起来,沈楠悠说薛翊要起诉我。 但我没想到,警察来得那么快。 我刚洗漱完,就有人在外面敲门。 拉开门的一瞬,一个男人神色严肃道:“陆明绪是吧,跟我们走一趟。” 坐到派出所审讯室时,我的内心一直都很平静。 我如实把怎么敲薛翊脑袋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只是想到沈楠悠冷眼旁观的样子,心口还是不可避免地疼了一下。 审讯结束后,我被带到另一个空旷的房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 我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唇角不禁扬了一下,盛满了苦涩的味道。 我还打算在死之前安安静静地过个生日呢。 可是上天似乎丝毫没有怜悯我。 突然,房间的门被打开。 我刚转过头,一个人影冲上来,一巴掌狠狠甩在了我的脸上。 方雪面容狰狞地吼道:“你真是有出息了!竟然打破人家脑袋,你这辈子就有案底了知不知道!” 我被那一巴掌扇懵了。 方雪年轻时经常下地干活,力度比寻常女性还要大,这一巴掌让我久久没回过神。 等我尝到嘴里的血腥味,才后知后觉嘴角被打破了。 我颤抖着嘴唇,声音沙哑,“妈,你怎么来了?” 方雪在我的肩膀上用力推了一下,“人家派出所的电话打到我这来了,从小到大你就只会给我惹麻烦,这么大个人了做事前不知道考虑后果吗?” 她不问我为什么要打人,一进来就开始指责。 二十多年来一直都这样,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我的错。 门口还站着两个警员,我心中更不是滋味。 方雪脾气上来,从来不会给我面子。 “我现在让沈楠悠过来保释你。”方雪狠狠戳了戳我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拨电话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说我给沈家丢脸云云。 我抬手擦了擦嘴角,在看清手背上那一抹红色时,我满目悲哀。 我就想安安静静过最后这段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如果方雪去查查那张银行卡的余额,就会发现里面有一百二十万,那是我三分之二的积蓄,剩下的,我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些。 或许我能等到骨髓呢? 正想着,沈楠悠来了。 她一眼就看到陆明绪的脸上有一个红色巴掌印。 一个大男人顶着这个印子,尊严体面碎得一塌糊涂。 莫名的,沈楠悠心里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竟然觉得这样的陆明绪有点可怜。 然而一想到他昨晚和她说话的态度,她眸中的温度又恢复了冰冷。 “楠楠,真是不好意思。”方雪赔笑道,“还要麻烦你过来跑一趟,你看明绪这边怎么弄?” 不知怎的,我看见她这副百般讨好的态度,突然爆发了。 “妈,不用她管!”我倏然站起身一把将方雪拉到身后,眉头紧紧皱着看向沈楠悠,“不是要把我送进去坐牢?你还来这干什么?你回去告诉薛翊,只要我没死,我再见到他我照样给他脑袋开瓢!” 沈楠悠脸色骤变。 身后的方雪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薛翊?那是谁啊?你打的那个人就是他吗?” 我喉头微动,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和沈楠悠离婚的事,但我忍住了。 我不想让方雪认为没留住沈楠悠,是自己没本事。 我眼角猩红得近乎滴血,呼吸间都是血腥气。 “咳咳......”我喉间发痒,捂住嘴咳嗽两声,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下去。 在外面的警员面面相觑,又是两男争一女的把戏,这种案子最难麻烦了。 沈楠悠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 她根本没想到陆明绪会突然发怒,字字句句都是对她和薛翊的恨。 我简直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在说话。 她扬起手,想一巴掌扇过去。 我嗤笑,双目里交织着愤怒和悲戚两种情绪,以至于让我的眼睛看起来像盛了泪光。 沈楠悠的手在发抖,迟迟没扇下去。 方雪从短暂地震撼中回过神,“你的意思是沈楠悠在外面有人了?” 她早就提醒过儿子,像沈楠悠这么有钱的人,在外面包几个小白脸很常见。 让他多多留意,我非不听! “沈楠悠,你未免有点欺人太甚!”方雪上前一步,“我家明绪虽然是入赘到你家,但自始至终心里就你一人,你倒好,给他戴绿帽子,你不要脸!” 沈楠悠深呼吸,耐着性子说:“方女士,请你不要在这胡搅蛮缠,这是我和陆明绪的事。” 我现在根本不想看见她,“你出去吧,保释的钱我会转给你。” “你!”沈楠悠气不过,“你现在还是公司的财务总监,如果你真要把这件事闹大,对你没有好处!” “是你拖着不让我离职。”我觉得她真是不可理喻,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公司。 “请你立刻,马上,把我的辞呈审批。”我一字一句道,“项目进度我已经给裴舒交接,你可以另外安排人,星海广场的事我也马上退出,可以了吗?沈楠悠。” 我的语气已经够客气了,但沈楠悠仿佛在我的脸上看到一个大大的字。 “滚!” 第19章 这就是我的生日 不仅沈楠悠,方雪也因为我脸上的表情感到万分震撼。 她以前只要说一句沈楠悠不好,我都会和她争执,现在我看沈楠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看来沈楠悠外面有人是真的了! 有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能淡定? 方雪当下也忍不住了,指着沈楠悠的鼻子开始大骂,“你们沈家也是大门大户的,怎么会教出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你就不怕把你爷爷气死?” 沈楠悠的脸色难看至极,“注意你的言辞!” “我说错了吗?”方雪丝毫不退缩,“敢做还不让人说了,换成我们那个年代你得浸猪笼!管你是不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她骂得越来越难听,我皱起眉头,拽住她的胳膊将人推出去,“在外面等着。” “砰!” 门被大力关上,方雪愣了两秒,不甘心地拍门,“沈楠悠,你今天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当我的儿子是什么人?” 警员上前呵斥,“吵什么呢?这里不是菜市场!” 方雪只得暂时闭嘴。 房间内。 我抹了一把脸,深深地看了沈楠悠一眼,“我知道你过来是因为不想让薛翊知道你和我结过婚,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 沈楠悠的心仿佛被一根小刺轻轻扎了一下。 她有时候真讨厌陆明绪什么都明白却又装糊涂的样子,虚伪得让她厌恶。 她深呼一口气,抬眸和我对视,“说吧,要多少钱?” 他不就是想要钱?对她来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 我早就知道她会来这一套,“我不要钱。” 沈楠悠只觉得他还在装清高。 “薛翊要是不撤诉,以你故意伤害的罪名没个几年出不来,你还不如拿笔钱请一个好点的律师,争取判少一些。” “律师我自己会请,我不会用你的钱,你也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会有今天,拜你所赐。” 沈楠悠的喉咙仿佛被一只大手陡然紧紧握住。 我的后半句话让她哑口无言。 “但我有一件事,的确需要你。”我又说。 沈楠悠嘴唇张了张,“你说。” “我要你亲自去爷爷面前告诉他我们已经离婚,放我和沈家一刀两断。” 我凝视那双曾经让我沉沦的眸子,从她的瞳孔中看到了面无波澜的自己。 沈楠悠没回话。 她知道薛翊不会放过陆明绪,所以一大早就让宋泽打点派出所的人,打算暂时先把陆明绪保释出来。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是他招惹薛翊惹出了麻烦。 可是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把他当了三年的替身,应该有一点愧疚,而且确实是薛翊说话过分在先。 她知道他恨她,那如果她保住他的前程,他们就扯平了,断得也更干净。 沈楠悠思绪回转,“我会告诉爷爷,但不是今天,你先跟我离开派出所。” 我没动。 沈楠悠忽然急了,“难道你真的甘愿坐牢?你要是坐牢了,你妈和你爸怎么办?我可不会帮你料理陆家。” 我盯着她的脸,蓦然笑了,“沈楠悠,我发现我突然不懂你了,薛翊要我坐牢,你却想办法捞我,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楠悠撩了一把长发,“我只是不喜欢欠任何人。” 她的话点到为止。 我听懂了。 “好。”我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小房间门一打开,方雪立刻扑上去,眼神死死地瞪着沈楠悠,恨不得在她姣好的脸蛋上烙上几道抓痕。 沈楠悠戴上墨镜先离开。 走出派出所,正是大中午。 我的视线被太阳晃得睁不开,身体忽然失了力道,脚下一个趔趄,直直地往前扑去。 跟在我身边骂骂咧咧的方雪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我。 “怎么了这是?” 我摆摆手,示意自己无恙,“妈,你回去吧。” 方雪咬牙切齿地掐了我一把,“没出息的!连自己老婆都看不住,你提离婚没?提离婚的话得多要点钱,反正他们沈家好面子,不多给点封口费,我就到沈家公司闹去!” 我闻言,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我就知道方雪的那张嘴说不出什么好话。 “行了,之后再说吧。”我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方雪塞进去。 方雪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我一眼。 她才不会善罢甘休呢! 我打车回了酒店,拿起屏幕破掉的手机一看,半个小时前有一条银行汇款信息。 沈楠悠给了我三百万。 她向来说到做到。 我靠在床上,开始在网上找律所。 沈楠悠说得没错,我如果坐牢,方雪和陆忠真的就没人管了。 虽然我时常会恨方雪,但我是她养大的,养育之恩束缚着我,我做不到真的坐视不管。 陆忠为人谦和,一生平庸却真诚,教会了我许多道理。 我是真的把他们当亲生父母。 情绪退去,理智渐渐浮上来。 我找了一名律师,和对方说了大概,约了明天中午见面。 折腾一上午,我实在累极了,迷迷糊糊靠着枕头睡去。 另一边,金池会所。 总经理一脸谄媚地站在沙发边,“沈总,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我这儿了?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沈楠悠眉目清冷,朝宋泽使了个眼神。 宋泽会意,将一个铁皮箱子放在桌上打开。 总经理看过去,眼睛都直了,“沈总这是?” “我要903号包房的监控视频。” 趁着派出所还没过来取证,她必须先销毁掉证据。 总经理是个人精,一听就知道有事儿,他就喜欢爽快的人。 “行,这就让人给您。” 很快,有人送来一个U盘。 宋泽接过U盘,“沈总,可以走了。” 沈楠悠起身,离开前冷冷地看了一眼总经理,“如果被我发现还有视频没销毁,你这会所就别想开下去了。” 沈氏集团在海城只手遮天,历来都是男人掌权,如今出了唯一一位女总裁,能杀到这个位置,说明手段不容小觑。 总经理点头哈腰,“绝对销毁得干干净净,沈总放心。” 沈楠悠坐进车里,薛翊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楠楠,不是说早上来看我吗?怎么没见到你人?” 沈楠悠揉了揉眉心,“有点事耽搁了,我现在就过来。” 电话挂断,宋泽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有几分欲言又止。 “沈总,今天好像是陆先生的生日。” 第20章 孤影与烛光 沈楠悠有一瞬的恍惚。 她依稀想起提出离婚的那天,陆明绪说过这周末是他的生日,希望她赏脸过去一趟。 她连婚姻关系存续的时候都没陪他过生日,离婚了更不会。 她眸中神色微动,嗓音冷漠,“和我没关系。” 宋泽只得闭嘴不再提。 抵达医院,沈楠悠推开薛翊的病房。 他刚接完一个电话,是金池会所的总经理打来的。 告知他监控视频已经被沈楠悠拿走,就连原视频也被销毁。 薛翊心里窝着一股火。 沈楠悠果然对那个姓陆的有私心! 听见开门声,薛翊阴沉的脸瞬间换上一副笑脸,“楠楠,你终于来了,我都想你了。” 沈楠悠对他表示的亲昵没什么反应,只拉了张凳子坐在床边,“吃过饭了吗?” “你不在我哪吃得下。”薛翊拉住她的手,见她眼睛下方有两个深深的黑眼圈。 她昨晚一定没睡好。 是因为陆明绪吗? 薛翊心中腾起一股嫉妒,面上却笑得温柔。 他装作不经意问道:“对了,你公司里姓陆的财务,你还打算用吗?” 沈楠悠轻抬眼皮,“他还是公司的员工,当然用。” 薛翊忍住怒火又说:“可他砸破了我的脑袋,此人明显有强烈的暴力倾向,这种人德行不好,留在公司只会给你丢脸。” 沈楠悠静静地看着他,“阿翊,那是我的公司。” 薛翊听出她话中的意味,垂下眼睫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抱歉,是我僭越了。” 他话锋一转,“但这件事得就事论事,他用酒瓶砸我的脑袋,就是故意伤害和故意杀人,我咽不下这口气。” 沈楠悠把手从他的手心抽回来,“你要起诉他我不会干涉。” 监控视频都被你买走了,还起诉个屁! 没了证据,难道全凭他的一张嘴吗? 薛翊心中咆哮,见她转身去窗边,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他真想质问她,为什么要护着姓陆的? 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过什么吗? “楠楠。”薛翊闭了闭眼,努力克制住情绪,“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沈楠悠放在窗台上的手微微一滞。 “三年前是我不对,但我现在回来是真心想对你好。”薛翊起身从后面抱住她,亲吻她的鬓角,“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 感受到耳旁温热的呼吸,沈楠悠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另一张脸。 她被吓了一跳,挣开薛翊的双臂,回头看他,“结婚的事不急。” 薛翊凝视她的脸,试图在她的脸上看出其他的表情。 但她隐藏得很好,除了一片清冷,什么都没有。 沈楠悠变得让他看不清了。 “好吧。”薛翊面露失落,“那在此之前,我会好好给你策划一个求婚仪式。” 沈楠悠唇角勾了勾,“好。” 这时,有护士端着药走进,“薛先生,到换药的时候了。” “我先出去一下。”沈楠悠对薛翊浅浅微笑,拉开病房门走出去。 她站在走廊上长呼一口气,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渐渐散开。 她清楚地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很抗拒薛翊的触碰。 为什么呢? 明明他们曾经那么相爱。 沈楠悠想不明白,只把原因归咎于他们还没彻底和好,就像刚开始谈恋爱那样。 她靠着墙壁,拿出手机处理工作。 “昨天他怎么就走了呢?我让护士过来重新给他扎针,他跑得人影都没了。”孟若双手插在白大褂里和同事吐槽,“不听话的病人真的很让我头疼。” 沈楠悠听到她的声音,微微抬了一下眼皮。 孟若也正好看过来,二人的视线短暂的交接了一下。 孟若对她礼貌点头,继续往前。 沈楠悠眯起眼睛,觉得这个女生有些眼熟,她似乎在哪见过。 然而在记忆里搜寻一遍,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没有名字。 “孟医生,你知道刚才在走廊里的是谁吗?”同事回头看了一眼,眼里盛满了兴奋和羡慕。 “不知道。”孟若笑着说,“不过她很美。” “她是沈氏集团史上第一位女总裁,可牛了。”同事双目放光,“我下辈子就按照她的标准投胎。” 孟若被她逗笑了,“先祈祷祈祷待会儿开会不会被主任骂吧。” ...... 我被酒店客房服务叫醒。 我听到外面有敲门声,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走过去开门。 “先生您好,前台登记系统识别到今天是您的生日,为了表示您对本店的支持,本店送您一个爱心小蛋糕,祝您生日快乐。” 侍应生从餐车上端起一个小蛋糕。 虽然只有巴掌大,但很精致,中间还插着一根蜡烛。 我小心翼翼接过来,“谢谢。” 我捧着蛋糕坐到沙发边,一时心情复杂。 我从来没想到给我过生日的,会是酒店。 就连方雪都忘记了。 我拿过手机,有几个秦燃的未接来电。 我拨回去。 “干嘛呢?一直没接电话。” 我淡然撒谎,“刚才忙,没看手机。” 秦燃在那边无奈,“我真服了你了,过生日还加班。” “没办法。”我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说了几分钟。 挂电话前,秦燃又道:“明天来我这吃饭,你苒姐请客,一定来啊。” “行。” 一阵忙音后,世界再次归为一片沉寂。 我的手指放在屏幕上,我犹豫了几秒钟,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划开微信,沈楠悠的微信聊天框已经不在置顶了。 如果没有把沈楠悠拉黑,是不是会收到她的一句生日快乐呢? 这个想法刚从我脑海里冒出来,我就自嘲地笑了一声。 一个人如果想联系你,方式有很多种,又何必执着于一个微信? 她只不过是忘记了,也没把我放在心上。 算了,三年来她没有陪我过过一个生日,现在更不会再奢求。 我放下手机,从侍应生送的纸盒里拿出火柴。 火光点燃蜡烛的那一刻,原本冷清的房间忽然就像有了温度。 我的影子被投到墙上,仿佛也有了生命。 我双手合十,对着蛋糕许愿。 “陆明绪,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第21章 迈巴赫疑云 第二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我疑惑接起来,“你好,哪位?” “陆先生。”孟若嗓音柔和,“是我,前天撞了你车的那位。” “哦,有事吗?” 孟若听着我冷淡的声音,心里说了一句这个人真高冷。 “交警大队那边已经处理好了,您车子的维修费用我会全部承担。”她侧头看了眼地铁来的方向,顺着人流往车厢里走。 “这样,我加您一个微信,到时候你算下来告诉我一声,我把钱转给您。” 我还赶着去见律师,只简单说了一句,“我的号码就是。” 不待孟若回话,我直接挂了电话。 孟若握着栏杆,嘴巴撇了撇。 生病的人脾气都古怪。 她点开一个微信头像,发了个“撒娇”的表情包。 那边很快就回了,“没钱。” “哥,江湖救急!我撞了别人的车,要赔钱呢,你也知道的,我刚入职没多久......” “臭丫头。” 孟若看着对方发来的钱,乐呵呵地收了,“谢谢哥。” 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奶奶今晚包饺子,早点回来。” 孟若笑了笑,“好滴。” 孟昭放下手机,助理刚好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孟律,和委托人见面的时间快到了。” 孟昭起身拿起西装外套穿上,特意叮嘱道:“记得给小姐送饭。” 助理点头会意。 抵达见面地点,孟昭一眼就看到窗边坐了个身形瘦削的男人。 他戴着鸭舌帽,从侧面看过去,仍能看出是个英俊的男人。 只是这大夏天的,他怎么还穿着长袖卫衣? 孟昭走上前,“你好,请问是陆先生吗?” 我正捧着一杯咖啡发呆,听到有人叫我才回神,“我是,你好孟律师。” 孟昭放下公文包,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陆先生,针对您昨天给我的概述,我有百分之百的胜算为您打赢这场官司。” 我有些诧异。 我在网上查律所的时候,看到这位名叫孟昭的律师是金牌律师,职业生涯从无败绩,当时还以为只是律所的噱头。 “可是包房里有监控,能看到是我先动的手。” 我觉得他在夸大其词。 孟昭双手相扣放到桌上,身子微微前倾,镜片后的狭长眼睛透出一丝狡黠。 “您放心交给我就行。” 半个小时后,孟昭离开。 我一个人坐在原处,脑子还有点没转过弯来。 我找的这位律师给我的印象不是正直,而是有点......邪乎? 这是我最深的感受。 但人已经找了,总不能中途把人换掉。 我戴上口罩,离开之际接到了燕笙的电话。 “弟弟,好些了吗?”燕笙坐在办公室里跷着一条长腿,高跟鞋在脚尖摇摇欲坠。 “好些了。”我看了眼时间,我得去金池会所那边把车开走,之后再送到维修店。 “行,那你今天收拾一下行李,明天过来了之后跟我出趟差。” 我有些意外,我搞砸了燕笙和薛翊的交易,她竟然还用我。 沈楠悠的审批一直没进度,我还不能离开岗位,否则就是违约,将面临巨大的违约金赔付,这也意味着星海广场的事,我得继续调查。 我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好的,我记住了。” 挂断电话,我取了车,直接去秦燃的住所。 我已经鸽了秦燃太多次,这次可不能再失约,否则容易引起秦燃怀疑。 到了秦燃的住处,我没有直接上去,转而给秦燃打电话,反正待会儿要出去。 “哥,我在楼下了。” “行,我拖完地就下来。” 我找了个花坛坐下。 尽管今天是个好天气,我也穿着长袖,但还是觉得温度有些低。 这个时候的我一场感冒都有可能带走我的生命,我打算明天出差带上厚衣服。 我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骤然看到前面的停车道上驶来一辆迈巴赫。 这里不是高档小区,怎么会开进来这种豪车? 男人见了车就移不开眼睛,我也是。 我眼看迈巴赫停下,副驾驶的门打开了。 在看清下来的人之后,我猛地瞪大眼睛。 竟然是周苒? 周苒手上垮了几个高档品牌的纸袋,踩着高跟鞋绕到驾驶座,很温柔地对里面的人说了一句“再见”。 我突然心脏砰砰直跳,慌乱地躲进了楼道中。 难道周苒也出轨了?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就被我掐灭。 周苒和秦燃从大学就在一起,携手走过了近十年! 如果她和秦燃都能分开,那我就再也不相信这个世上有至死不渝的爱情。 我转念又想,刚才离得远,又有光照在车前,我没看清开车的是谁。 万一车里的是个女的呢? 正想着,周苒走进楼道,猝不及防看到里面站着个男人,冷不丁吓了一跳。 我闻声回头,不自然地扬起唇角,“苒姐。” 周苒松了口气,“是你啊,怎么不上去?” “没事,在楼下等也一样。” 周苒若有所思,眉毛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心中微沉,面不改色地撒谎,“十多分钟前吧,外面太阳太大了,我就进来躲着。” “哦。”周苒对我微笑,“我上去放个东西。” 我注视她上楼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十分钟后,秦燃和周苒手牵着手一起下来。 秦燃打趣道:“你苒姐今天发工资,说什么都要请我们下馆子,明绪你别跟她客气。” 周苒抱着他的胳膊,小鸟依人地撒娇,“我刚才和小姐妹逛街回来,不够的话还得老公贴上。” 秦燃捏捏她的鼻子,笑得甚是宠溺。 我听到她说“小姐妹”,断定刚才是自己多心了。 点菜期间,周苒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时秦燃正好看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了屏幕。 他侧过脑袋想看看是谁,恰巧周苒回来,伸手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若无其事地说:“都点好了吗?” 秦燃心中有些古怪,但没想太多。 倒是对面的我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刚平复下去的疑心又上来了。 伴侣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不看手机和不给看手机是两码事。 刚才周苒分明是不让秦燃看。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决定为了兄弟的后半生幸福,待会儿还是提醒一下。 吃过饭正好是日落时分,周苒提出散步回去,秦燃没意见。 她拍拍他的肩,“我去补个妆。” 等到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我才开口,“哥,苒姐的小姐妹有开迈巴赫的吗?” 秦燃被我问得莫名其妙,“不清楚,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我笑了一声,“随便问问。” 我点到为止,至于秦燃会不会起疑心去问周苒,我无法干涉。 到了分岔路口,我提出先回去,跟二人道别后回了酒店。 前脚刚踏进门,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我拿出来看眼,是孟若发来的好友验证。 第22章 你缺钱吗 我随手点了同意就没再管,收拾完出差的行李,洗漱吃了药后就上床睡觉。 孟家别墅。 孟若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夹着饺子,迟迟没送进嘴里。 她秀气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在表情栏翻了几遍都没发现适合的表情包发过去。 她该怎么打招呼才显得不刻意? 她想起陆明绪那张清俊却表情淡漠的脸,想想还是不发了,等他把账单发过来就行。 孟昭从她身后路过,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看什么呢?饺子都凉了。” 孟若放下手机,白皙的小脸笼上一层愁色。 “怎么了?”孟昭很快发现妹妹的异样。 “哥,你说巧不巧?”孟若开口道,“被我撞了车的车主竟然是我们科室的病人。” “那正好,发挥你救死扶伤的精神。”孟昭调笑道,“只是别忘了赔人家钱。” “钱我肯定会赔的,就是这个人太冷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 孟老太太端着一盘饺子走过来,“那就不交流,外面的男人都坏得很。” 孟若嘴角抽了一下。 “当初你爸不让你学医,你非要学,现在好了吧,医生当上了,人都瘦成一根针了!”孟老太心疼不已。 孟若噘了噘嘴,“哪有奶奶说的那么夸张。” 孟老太太瞪了她一眼,“都说让司机接送你上下班,你偏不肯,这下闯祸了吧。” 孟若默不作声吃饺子,努力装鹌鹑。 “上班归上班,但人生大事也要提上行程。”孟老太太唠叨得停不下来,“要是医院里有品行好的医生,多和人家接触接触,争取年底给我带一个回来。” 长辈催着找对象这种事,最好的回击方法就是保持沉默。 饶是在法庭上从无败绩的孟昭,这会儿也得闭嘴,生怕老太太说到自己身上。 孟老太太忽然放下筷子,“对了,我前几天去买车,遇见个小伙子,我看着就挺好,介绍给小若认识认识。” 孟若一个头两个大,“奶奶,吃饺子吧。” 眼看两个孙儿都不想和她聊这个话题,孟老太太只得暂且作罢。 她就是觉得那天卖车的小伙人不错,长得高高大大的,性格又温和有礼,将来肯定能照顾好他的宝贝孙女。 ...... 我一早就去星海广场等着。 推门进去时,展厅里只有余渺一个人。 她看见我手边的行李箱,丝毫不掩盖羡慕的神色,“绪哥运气真好,才来没几天笙姐就带你出差。” 我简单和她客气几句,坐到休息区等燕笙。 十分钟后,燕笙踩着高跟鞋出现在门口。 “明绪。”她摘下墨镜,敲敲玻璃门。 我循声回头,拎着行李箱上前。 燕笙领着我往停车场走,有些哭笑不得,“出趟差而已,用不了那么多东西,怎么直接拎个箱子?” 我淡淡回答:“习惯了。” 我确实习惯了。 以前沈楠悠要出差,都是我给她收拾的行李,确保她什么都不会缺,到了自己身上,这个习惯已经已经很难改掉。 “你以后一定是个好丈夫。”燕笙红唇微启,“你老婆有福了。” 我嘴角微扯,没做答话。 出差的地方是隔壁宛城,开车过去三个小时。 一路上,我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没有主动提起工作上的事。 我感觉自己一天比一天嗜睡,但总是睡不好。 昨晚吃了酒店的蛋糕,今早还拉肚子。 病情已经影响到我的消化系统,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吃多少好吃的东西。 “明绪。”燕笙抬手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 我睁开眼睛坐直身子,“笙姐。” “别怪笙姐八卦啊。”燕笙握着方向盘,“你和长风国际的薛总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我侧头看向窗外,语气很淡,“就是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没收住。” “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燕笙想起泡汤的一百辆车,心里仍是不甘心。 好在这次要谈的单子也是个老板,虽然不如薛翊,但也算能捞到一笔钱。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我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一声。 我拿起来看眼,是沈楠悠发来的消息。 “我给你找了律师,约个时间见面。” 我没回复,直接删掉了她的短信。 我只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和沈楠悠彻底断掉。 临近中午,我和燕笙抵达宛城,直接去见要合作的老板。 我扮演的角色就是个助理,全程都是燕笙在交谈。 我想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要叫上我一起,分明余渺更适合。 很快,对面爽快地签了合同。 吃过晚饭后,天色已经黑了。 燕笙喝了酒开不了车,我也不好把她一个人留在宛城自己回去,只得带着她先去酒店落脚。 等到了地方,我傻眼了。 “不好意思先生,目前只有一间单人房间了。” 前台再次表示歉意。 我扶着喝多的燕笙,只觉得麻烦不已。 我正打算换个地方,燕笙突然干呕一声,似乎是憋不住了。 前台大惊失色,“女士,您还好吗?” 大晚上的,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喝醉的女人来开房,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前台小姐拿起座机,有点想报警。 两个人正拉扯中,有人从酒店外走进。 前台顿时换上一副笑脸,“沈总。” 沈总?哪个沈总? 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回头,和沈楠悠的眼睛对上。 她今天穿了一身西装,长发挽在脑后,干练又有气场。 我呼吸一窒。 她怎么会在这? 沈楠悠只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但我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了其他东西。 我现在和燕笙靠得很近,是个人都会误会。 眼看燕笙要坚持不住了,我心中一横,要了单人房间。 好不容易将人扶回房间,我把燕笙放到床上,打算自己另外找个酒店住下。 不料刚一转身,便觉得腰上一紧。 燕笙紧紧搂住我,嘴里喃喃道:“别走。” 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用力掰开她的手,“笙姐,你好好休息。” 燕笙听到我的声音,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一些。 她睁开迷蒙的眼睛,看清眼前的男人,陡然笑了一声。 “哟,是你啊。” 我以为她回神了,点了点头。 燕笙眯起双目,红唇微启,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明绪,你想要钱吗?” 我心中猛地一跳,意识到燕笙话里有话。 第23章 从未有过的爱 “这次带你出来是想让你看看姐姐我的本事。”燕笙伸手拉住我的手腕,神情暧昧。 我稳住心神,佯装手机响了,趁着拿出手机的间隙飞快打开录音之后又放回去。 “笙姐,你喝多了。”我故作担忧。 “我没有,我很清醒。”燕笙拉着我不放,“你们男人不是很喜欢在外面包养女人吗?我也可以包养男人。” 她突然起身,在我的胸口推了一把。 我跌坐在床上,她坐到我的腿上,搂住我的脖颈,纤细的手指轻轻勾勒我的脸部轮廓。 我浑身绷得紧紧的,大气都不敢出。 “你知道吗?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包你。”燕笙直言不讳,迷离的眼神在我的脸上游移,“而且是长包,只要你跟我,我就把一半的业绩算到你的名下,你既能得到钱,还能完成工作量,两全其美的事,你答不答应?” 我心中冷笑。 天上可不会掉馅饼。 对于爱钱和爱色的男人来说,燕笙提出的条件确实很吸引人。 但我不想一样,我只想调查结束早早离开沈氏。 “笙姐,我没什么本事,您看上我什么了?”我开始引导她继续往下说。 “因为你长得好看。”燕笙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捏了捏我的脸,“就凭你的这张脸,我愿意为你花钱。” “啊?”我故作惊讶,“可是我听说包养要花的钱不少,笙姐不会反悔吧。” 燕笙嗤笑一声,从我的身上起身,坐到沙发上点了一根烟。 “我燕笙也不怕告诉你实话,和我做生意的老板都是老熟人,熟人之间做生意,走的就是互惠共利。” 只此一句,我就意识到不对劲。 “老熟人买车可以打折吗?”我又问。 燕笙笑而不语,只盯着我看,“你要是答应我,我就告诉你赚钱的门路。” 我双目微凛,语气却唯唯诺诺的,“笙姐,你让我考虑考虑。” “行。”燕笙掸了掸烟灰,对我暧昧地抛了个飞吻,“明早给我答案。” 我从床上起身,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走出房间。 我心里砰砰直跳,拿出手机结束录音,把音频文件保存好。 燕笙一定有问题。 我现在不能心急,得继续获取燕笙的信任。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燕笙竟然会产生想包我的想法,只是我对此毫无兴趣。 我收敛思绪,按下电梯下楼。 房间里,燕笙抽完烟之后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虽然喝了酒,但她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壁纸是一张婚纱照。 照片上的她一脸幸福,身边的男人看向她的眼中满是温柔。 燕笙冷笑一声,“你能在外面养女人,我就不能养男人?” 她甩掉手机,起身去浴室。 酒店楼下。 我站在路边看地图,准备打车去另一个酒店。 一辆劳斯莱斯从我面前驶过。 我一眼就认出是沈楠悠的车,偏过头去当没看见。 车子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沈楠悠清冷的侧脸,“上车。” 我开口拒绝,“我还有事。” 沈楠悠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头,“我让你上车。” 我不想在这和她争执,只得拉开车门坐上去。 门刚关上,沈楠悠就闻到我身上的陌生香水味。 她知道是这股味道是燕笙的,心中没来由的起了怒意。 “宋泽,开窗。” 宋泽只降下后座的三分之一窗户。 沈楠悠似乎觉得不够,厉声说道:“全部放下来!” 宋泽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所有车窗。 夜风灌进来,我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 我担心自己吹感冒,伸手要关上自己这边的窗户。 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按住了我的手腕。 我侧目,沈楠悠发红的眼睛近在咫尺。 “我让你关了吗?” 我嘴巴嘴巴张了张。 我今天似乎没惹到她吧?她冲我发什么火? 感受到手腕上的手是冰冷的,我一动声色的把手收回,任由夜风往车里灌。 沈楠悠的掌心落了空。 她能感受到我在抗拒她的触碰,这让她没来由的心中一沉。 她坐直身子,望向窗外一言不发。 等到鼻间那股令她反感的香水味消失后,她才让宋泽关上窗。 窗户合上的一瞬,车内显得更安静。 眼看车子往另一个方向开去,我忍不住开口,“宋助理,停车吧。” 宋泽从后视镜里飞快瞥了一眼沈楠悠。 总裁没发话,他可不敢擅自做主。 我也开始烦躁起来,“沈楠悠,你让我上车倒是说有什么你直说啊。” 沈楠悠冷声问:“为什么不回我的短信?”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有这么回事。 “律师我已经自己找了。”我语气淡漠,“不用麻烦你。” “你找的能是什么好律师?”沈楠悠冷笑一声,“别到时候在法庭上被薛翊的律师说得哑口无言,两个人面面相觑。” 听着她冷嘲热讽的声音,我只觉得好笑。 “沈楠悠,我发现你现在真的很奇怪。” 我身子往她那边倾过去,“你一边不想让薛翊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一边又悄悄帮我找律师,你让薛翊怎么想?” 沈楠悠侧目,对上我蕴着调笑的眼睛,“我说了,我不想欠任何人,如果你觉得是我自作多情,我可以什么都不管。” 我和她对视良久,陡然低笑一声,“如果你早点因为让我当薛翊的替身而产生愧疚,或许我现在会接受。” “我没有愧疚。”沈楠悠的口吻一如既往地冷漠,“我只是不想我以后的生活里还有你的身影。” 我骤然心口一疼。 她在以为我以后会纠缠不清吗? “你知道的。”沈楠悠一字一句道,“我从未爱过你。” 他就是一个替身,别的什么都不是。 可是看到他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她就莫名的心烦意乱。 仿佛只有通过这种往我心口上扎的方式,才能将那种异样的感觉驱逐掉。 我的手悄然握紧,我凝视她的脸看了半晌,最后笑着说了一句,“巧了,我也是。” 第24章 尊严一文不值 闻言,沈楠悠的心仿佛被一根细微的针在最软弱的地方扎了一下。 他说,他也是。 指的是什么? 是希望以后的生活没有她的身影,还是,从未爱过她?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沈楠悠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等案子结束,你把我的辞呈一批,咱们分道扬镳。”陆明绪坐回去靠在椅背上,说得云淡风轻,“到时候我一定如你所愿,彻底消失在你的生活里。” 沈楠悠紧紧攫住他的侧脸,声音哑了几分,“你说到做到?” “是。”陆明绪没看她,“我说到做到,所以现在可以把我放下去了吗?” 莫名的,沈楠悠的怒火瞬间烧到了极致。 “停车!” 宋泽闻言,赶紧把车停在路边。 “滚!”沈楠悠大声吼出声,眼眶有些发红。 陆明绪一言不发,拉开车门后头也不回地下车。 劳斯莱斯在夜色中疾驰而去。 沈楠悠烦躁地抬手搭在额头上,闭上眼睛努力消化情绪。 陆明绪和燕笙在一起的画面,以及方才他说的话不停地在她脑海中交织,犹如一只无形的手在撕扯她的神经。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有情绪失控的情况。 一定是她还没习惯陆明绪现在这副样子。 她习惯了他逆来顺受,此刻说着反话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沈楠悠安慰自己,睁开眼靠在椅背上。 她今天来宛城原本只是谈工作,决定住一晚明天再回海城。 然而陆明绪和燕笙的出现扰乱了她的计划,她根本不想和他们住同一个酒店。 宋泽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家总裁满脸冷色,有几分欲言又止。 他奔波一天,已经很疲惫了。 这会儿还要开车连夜返回海城,心里有苦说不出。 翌日,我被电话吵醒。 我眯起眼睛接电话,“喂?” “明绪,你在哪?” 是燕笙。 她今天说话的语气尤其温柔,我的睡意瞬间就消失了。 我报了地址,收拾好东西下楼等待燕笙开车过来。 回海城的路上,轮到我开车。 副驾驶上,燕笙时不时地会侧头来看我,甚至偶尔还会伸手搭在我的大腿上。 我浑身紧绷,心里排斥到了极点。 但为了燕笙的秘密,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明绪。”燕笙侧着身子看向我,“姐姐昨天提的事,考虑好了吗?” 我嘴角轻扯,“笙姐,我还没考虑好,我没谈过恋爱,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没谈过恋爱?”燕笙有些诧异。 “嗯。”我点头,目中情绪晦涩不明。 我确实没谈过恋爱,直接就和沈楠悠结婚了。 燕笙凝视他清俊的侧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霍霍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小伙子...... 燕笙突然有些不忍心。 但一想到那个男人,她动摇的心思再次坚定。 爱情值个屁的钱,不如来点实在的。 反正男女那些事,不都那样。 “那算是我赚大了。”燕笙靠回去,“如果你答应,我多给你一点,算是给你的补偿。” 我轻抿嘴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倒是燕笙似乎非常急着要我给个决定,路上又提了几次,都被我轻描淡写的掠过。 燕笙下车前,有些生气。 这么拖沓的男人,她完全可以另找。 但陆明绪那张脸又实在好看,身材也好。 想想还是再给他一段时间。 我和燕笙一起走进店里,几个男销售员互相对视几眼,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到了几分意味深长。 有人轻咳几声,可以大声说:“有些人命可真好,谁说靠脸不能吃饭的?” “对啊。”另一个人附和,“要是我也长了一张小白脸,就不用在这里一站站一天了。” 燕笙拍拍桌子,“都很闲吗?干活去。” 我回到办公室拿了自己的杯子去茶水间,正好撞见刚才对我阴阳怪气的两个男人。 二人一见我进来,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我熟视无睹,接了水就要走,不料一只脚伸过来,想要将我绊倒。 好在我动作迅速躲过了,面无表情地直接从那人的脚上踩上去,黑色皮鞋沾上一个非常清晰的脚印。 “姓陆的!”对方急了,“你别以为仗着有笙姐撑腰就嚣张,现在谁不知道你是她包养的小白脸,一个大男人靠女人捞钱,呸!没种!” 我眉头微拧,转过身淡然开口,“我看你是想被包都没人包吧,看你这张脸和癞蛤蟆没什么区别,果然癞蛤蟆都想吃天鹅肉。” 那人的脸狠狠抽了一下。 他的同伴在我胸口推了一把,“我劝你老实一点,下班后记得后脑勺也长眼睛站站岗。” 我直接把水杯里的水往前一洒,厉声说道:“我看店里销量不好就是因为有你这张丑脸的存在,没门面的店果然不好混!” 热水并不烫,但足够侮辱人。 两人都被我戳中了心窝子,憋得脸都发紫了,只是碍于在公司不敢动手。 我冷笑一声,拉开门走出去。 刚关上门,正好在走廊里看到燕笙,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她应该是听到刚才里面的对话了。 我佯装难堪的样子,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从她身边路过。 燕笙双臂环在胸口,红唇挑起一个兴味的弧度。 她走到展厅,开口说道:“晚上我请客,大家都别走啊。” 我心里一千万个不愿意。 我并不喜欢聚餐这种活动,人喝多了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尤其我刚才还得罪了两个同事,保不准借着酒劲也给我的脑袋开瓢。 我正想着怎么婉拒,兜里的手机响了。 “喂,陈医生。” “陆先生,医院这边到了一批新药,你下班之后过来取一下吧。” 我应了一声挂断电话,转身抱歉说道:“不好意思各位,我下班之后有急事,就不和大家一起去了。” 先前被我怼了的人讥讽道:“笙姐都说了她请客,又不用你掏钱。” 我走到前台,让余渺翻出前几天开单的复印件,拿起来晃了晃,“我第一笔开单的提成,今晚全部拿来请大家玩,都是同事,别客气。” 我转而看向燕笙,“笙姐,真不好意思,我真的有急事。” 众人都被我的做法惊呆了。 卖出一辆超跑,提成最少三十万,就这么全部拿出来了? 一时间,余渺看陆明绪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燕笙也对我刮目相看。 小伙子挺会做人。 我对众人礼貌点头,拿过外套离开。 第25章 陌上花开 孟若今晚值夜班,正和同事商量着去食堂吃什么,迎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往药房的方向走。 她拍拍同事的肩膀示意对方先去,跟上了陆明绪。 “陆先生。” 我正在药房窗口等医生拿药,听到有人叫我,侧头对上一双好看的眼睛。 “孟医生。”我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没说其他的。 孟若有几分苦恼。 别人的车被撞了,恨不得一天给撞车的人打八百个电话要维修费,这人怎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陆先生,你车子的维修费出来了吗?” 她没话找话。 “没。”我接过药,拿过笔在单子上签字,一点聊天的欲望都没有。 孟若有些苦恼。 她从小到大的性格都是开朗并且擅长交际的,却在陆明绪这里栽了跟头。 她挠了挠脸颊,“陆先生,你吃饭了吗?要不我请你吃饭吧,撞了你的车我挺不好意思的。” 我接过药房的药,终于转身面对她。 “如果不是你撞了我的车,或许我已经死在了车里。” 孟若抬眸,捕捉到他嘴角浅浅的笑意,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原来他会笑的啊...... “而且你也不是故意的。”我抬手看了眼腕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孟若嘴唇嗫嚅几分,还没想好再说什么,人已经离开了。 她凝视陆明绪高大英挺的背影,低声嘀咕道:“谁说女孩子主动就能事半功倍......” “主动什么?” 耳边传来一道蕴着笑意的男声。 孟若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哥,你怎么来了?” 孟昭一身藏青色西装,衬得整个人帅气逼人。 他无奈地拎起手中的保温盒,“奶奶让我来给你送晚饭。” 孟若挽上他的胳膊,“今天怎么没加班呢?” “谁说不加班,给你说送完饭我还得回律所。” “是最近有什么棘手的案子吗?” 孟昭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嗯,对方请的是国际知名律师,我还要再准备准备。” 孟若有些诧异,“是什么案子,居然让国际律师来打。” 孟昭想了想,这案子还真不是什么大案。 但对方似乎铁了心的要把陆明绪送进去。 “给你说你也不懂。”孟昭把妹妹送到办公室门口,“好好吃饭,我回去了。” 孟若拎着保温盒跑上去,“哥,我还有一个问题。” “又怎么了?”孟昭无奈转身。 孟若感觉脸颊有些发热,“就是,你们男生都喜欢什么礼物啊?” 孟昭丝毫不给她一点面子,“是送我的吗?不是送我的我就不知道。” 开什么玩笑,外面那些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孟若涉世未深,别被黄毛骗了。 “女孩子家家的给男人买什么礼物,浪费钱。”孟昭抬手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记住,给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除了你哥我。” 孟若:“......” 双标! 她对着孟昭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抱住保温盒回办公室吃饭。 吃着吃着,思绪就转移到了陆明绪身上。 既然维修费迟迟下不来,请吃饭又不肯,送个礼物总行了吧? 要不然她的心里总过意不去。 就这么决定了! ...... 医院外。 我给维修店打电话询问车子维修进度。 那边告知今天就可以提车。 正在路边打车,我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迅速躲到一旁的树后。 我可以在任何地方和沈楠悠相遇,但决不能是医院。 我垂眸看了眼手上装满药的塑料袋,嘴角泛起苦涩。 药一天都没停,身体却一点也没好。 我悄然探出脑袋,看见沈楠悠站在车边,似乎在等人。 很快,薛翊出来了。 他的脑袋上还缠着纱布,走到沈楠悠面前时,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猜测沈楠悠应该是来接薛翊出院的。 我没有再看,转而向地铁站走去。 反正时间还早,我也不想回了酒店只是睡觉。 趁着身体状况还不错,不如多感受普通人活在人间的感觉。 另一边。 薛翊坐在沈楠悠的车里,手心握着她微凉的手,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侧脸上。 “楠楠,你来接我出院我很高兴。” 沈楠悠浅浅笑了一下,“正好忙完了,就过来了。” 薛翊往她那边靠近,“脑震荡的滋味可太难受了,我的脑袋不会留疤吧。” 他刻意提起这件事,细细观察沈楠悠的表情。 “留疤是肯定的。”沈楠悠目视前方,“但靠近发际线的位置,不仔细看也看不见。” 她的意思是他小题大做了? 薛翊心生不悦,“楠楠,我和陆明绪打官司,你不会生气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沈楠悠收回自己的手,“他打了你,你起诉他,无可非议。” 薛翊装作不经意地说:“但是我的律师告诉我,事发当天,包厢里的监控视频不见了。” 沈楠悠双目微凛,偏过头去看窗外,“那是会所的责任,我不是律师,你跟我说也没用。” 薛翊放在腿上的手骤然握紧。 沈楠悠还在撒谎! “视频消失也没关系。”薛翊靠在后背上,脸上笼上一层阴冷,“我请的律师,最少让陆明绪蹲个十年。” 沈楠悠眉心微拧,“你请的谁?” “这就与你无关了,反正你不是当事人。” 薛翊唇角勾起一抹冷意。 是陆明绪作死在先,沈楠悠不坦诚在后,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车内的气氛很冷。 直到把薛翊送回家,二人都没再说话。 车子掉头,沈楠悠陡然发话,“宋泽,去查查陆明绪和薛翊分别请的律师是谁。” 宋泽点头,“是。” 他从后视镜里觑了她一眼,“沈总,回哪?” 最近几天,沈总晚上都睡在公司,他不确定今晚是否还过去。 沈楠悠思忖片刻才说道:“岚月湾。” 宋泽有几分诧异。 岚月湾,是沈楠悠和宋泽曾经同居的别墅。 沈总可好些日子没回去了。 沈楠悠走进房子,佣人恭敬上前,“小姐,今晚想吃什么?” 沈楠悠正换鞋,思绪有一阵恍惚。 往常她回来,一定能闻到陆明绪做好的饭菜香味。 他绝对不会让她下班之后还要等待才能吃晚饭。 她闭了闭眼,将莫名其妙的情绪压下去,“随便弄点就好。” 这栋别墅原本没有佣人,一直都是陆明绪打理。 他离开之后,沈楠悠找了佣人和管家,确保别墅里依然井井有条。 但她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她站在客厅里,看向落地窗前的花架。 花架上还摆着陆明绪曾经种下的茉莉。 他记得她喜欢茉莉。 如今他没在,花已经开了。 第26章 迈巴赫里的男人 沈楠悠收回视线,叫来佣人,“把花架上的茉莉撤走。” 佣人有些惋惜,“小姐,这茉莉开得那么好。” “我不喜欢茉莉的味道。” 佣人无奈,只好把茉莉搬走。 沈楠悠坐到沙发上,宋泽打来电话。 “沈总,您让我去查的事有结果了。” 宋泽办事速度向来很快,沈楠悠很满意,“说。” “陆先生请的律师是近几年律界的黑马律师,孟昭。” 孟昭? 沈楠悠眯起眼睛,依稀记得此人似乎曾经当过长风国际的法务,后来辞职出来单干,打起官司很犀利的一个人。 “薛翊呢?” “薛总那边是孙铭孙律师。” 此人的名号在律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孙铭以诡辩在律界打遍无敌手,死的能说成活的。 沈楠悠双目微沉,为了一个陆明绪,薛翊竟然请这么一尊大佛过来。 案子尚未开庭,陆明绪已经注定了会输。 看来他的目的就是要陆明绪无法翻身。 然而想起陆明绪拒绝她的冰冷模样,沈楠悠唇角勾起一抹冷意。 既然这么固执不愿意接受她找的律师,那就随便他。 ...... 我站在展厅里,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自打从宛城回来,燕笙不止一次反复向我提起要包我的事,对我的兴趣一点都没减。 我其实已经开始烦躁了。 我每天都要在燕笙面前扮演一副未经人事的样子,燕笙时不时地逗逗我,乐得自在。 “明绪。”燕笙走到我身后,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眸中微不可察地划过一丝冷意,转身时又是另一副面孔,“笙姐。” “我的车送去保养了,下班后麻烦你送我一程呗。” 旁边的人顿时朝我投来嫉妒的目光。 我故作为难,“笙姐,我下班后还有事。” 我今天又到了化疗的日子。 燕笙不悦道:“你在拒绝我?” “当然没有。” “没有就别说那些借口,你一个单身汉下班后能有什么事。”燕笙双手环在胸口,有些怨恨地瞪了我一眼。 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开窍,她的耐心都快要被耗尽了。 如果今天他还是一副榆木疙瘩模样,那她就换人! 长得好的不缺他一个,有钱不赚,都是傻子。 我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不耐,只好端着笑,“笙姐别嫌弃我的车就成。” 我收拾好东西,去停车场取车。 燕笙站在路边等,手里拿着手机在看消息。 聊天框里只有对方几天前发来的一句话,“出差。” 她抿紧嘴唇关掉手机,我的车正好开过来。 她下意识要去拉副驾驶的车门,拉了几下却没开。 我降下车窗,略带歉意地说:“笙姐,不好意思,副驾驶放了东西。” 燕笙往车里一看,副驾座椅上确实放了几个袋子,都装着衣服。 她心中不满,“衣服放后座去啊。” “待会儿我还得去朋友家,麻烦。” 我按下锁,脸上的笑容真诚得看不出任何破绽。 燕笙撇撇嘴,拉开后座坐进去。 我往旁边看了一眼,心口突然疼了一下。 我的车从始至终只有沈楠悠一个女人坐过副驾驶。 我虽然恨她,怨她,但我暂时做不到让别的女人来代替她。 我踩下油门,随口问了一句,“笙姐,你家住哪?” 燕笙的语气不是很好,冷冷地报了一个地方。 我察觉到她此时心情极差,也就闭了嘴。 到地方后,燕笙没有急着下车,“明绪,我家里灯坏了,一直没时间请人修,帮笙姐一个忙吧。” 我顿时警惕起来。 我对燕笙了解不多,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已婚。 邀请男人去家里,万一弄好了陷阱等着我跳,那我真的得不偿失。 “笙姐,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对电路一窍不通。” 燕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怒气冲冲地拉开车门下车。 果然只是个小白脸,除了空有一张长得好看的脸,其余的什么都不行。 她用力把门甩上,转身时突然瞥见有一辆熟悉的车驶向停车库。 车子的车牌号她倒背如流。 燕笙神情微怔,他怎么回来了? 不远处,开着迈巴赫的男人也看到了燕笙。 下一秒,燕笙绕到驾驶座敲了敲玻璃。 我降下车窗,脸颊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 我猛地睁大眼睛。 燕笙笑得妩媚,“再见。” 我装作错愕不已的样子,目送她走进楼道。 等到看不见人了,我的目光骤然冷下来,扯了一张纸狠狠擦拭被亲过的地方。 我调转方向盘,抬眸时发现对面停了一辆车。 莫名的,我觉得有几分熟悉。 车子缓缓开过去,和迈巴赫错身而过。 我侧目往驾驶位上看,对方也看过来。 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但看我的眼神很冷,甚至带了敌意。 我心中感到莫名其妙,随手关上了窗户。 开出小区后,我似乎想起什么,骤然一脚踩下刹车! 那辆迈巴赫,不正是前几天送周苒回去的那辆吗? 难道那天车上的不是周苒的小姐妹? 周苒撒了谎! 我怒不可遏,为秦燃感到不值! 那么多年的感情,表面是一层巧克力,内里却是一坨狗屎! 我当下拿出手机要给秦燃打电话,转念间又想。 光凭一辆车就给周苒定罪,实在没有说服力。 我渐渐冷静。 秦燃很爱周苒,而且他们快要结婚了,这个时候告诉秦燃,对方肯定无法接受。 或许只有秦燃亲眼看见,他才会狠下心断掉。 我双目微沉,决定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我还是保持沉默。 ...... 另一边,燕笙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客厅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滴——” 门开了。 听到开门声,她循声看过去,一身高定西装的男人面色阴冷地站在玄关处。 “哟,在外面玩够了?” 孙铭勾起一抹冷笑,“燕笙,你的口味还真是没变,喜欢的都是一个类型。” 燕笙移开目光,“我的口味和你一样,都喜欢年轻的,怎么?那位把你喂饱了?今天愿意和我说话了。” 孙铭没有答话,鞋也没换,径自走进主卧。 十分钟后,他拎出一个行李箱,头也不回地拉开门离开。 第27章 模糊的身影 “砰!” 门被大力关上,燕笙的手抖了一下。 忽然,她面目狰狞的把酒杯狠狠砸到地上,酒杯碎了一地。 她对着门口的方向歇斯底里地骂道:“孙铭,你个混蛋!” 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烂到了这个地步,孙铭还是不提出离婚。 他是律界最厉害的律师,即便她一次又一次的提起离婚诉讼,官司从没有赢过。 不离婚,却要一直折磨她。 燕笙捂着脸痛哭不已。 楼下,孙铭在接电话。 “孙律师,什么时候开庭?” 孙铭走出楼道,淡然回答,“下周就可以。” “辛苦孙律师,我在江边定了餐厅,咱们面聊。” “好的薛总。” ...... 海城人民医院。 我坐在陈医生的办公室里,一五一十地回答他这几天的身体状况。 我已经不像以前一那样,每次过来都要问问骨髓的事。 陈医生也默契地不提起,照常询问后就开始给我开化疗的单子。 我安静地坐着,想到化疗的痛苦,手心不禁缓缓收紧。 “陆先生,做完这次化疗,可以先停一段时间再看看。” 我点头,“好的。” 拿着单子去化疗室,我抬手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请进。” 我推开门,孟若抬眸,二人目光交接。 “是你啊。”孟若戴着口罩,下意识想笑一下。 然而想到在这种地方表现出惊喜似乎不太礼貌,她只得收敛唇角的弧度。 我也有些诧异,“今天是你负责化疗?” “没错。”孟若拿过我手中的单子,“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她边说边看单子,在看到“白血病”这三个字时,心口莫名地抽了一下。 我已经在护士的指引下走到床边,脱掉了外套。 孟若看过去,捕捉到我唇边的一抹笑意,眸中的光变得黯淡。 多可惜啊。 他还那么年轻。 怎么化疗也没个家属陪同呢? 我躺在床上,沉默地看着天花板。 孟若走到我身边,“陆先生,可以开始了。” 我对她微微点头,闭上了眼睛。 熟悉的疼痛缓缓袭来,我攥紧手心,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都无法缓解一些。 孟若瞥见我手背凸起的青筋,莫名有些不忍。 我咬紧牙根,紧绷的下颚线彰显着此时我正在承受剧烈的痛苦。 这是我化疗过程中不良反应的表现。 孟若见我额头渗出了汗水,赶紧停下,在我的耳边轻唤我的名字,“陆先生?” 我脑中昏沉,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 我依稀感觉到有一双温热的手在轻轻抚摸我的额头。 “陆先生,听得见我说话吗?”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我的视线上方有一个身影在动。 几乎是毫不犹豫,我的脑海中想起了沈楠悠。 是她吗? 不知道是受药物影响,还是沈楠悠真的来了,我猛然抬手,用尽力气握住了额头上的那只手。 孟若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收回来。 然而感受到我掌心的冰冷,她的动作停下,转而反握住。 “陆先生,你坚持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这是我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孟若察觉手上的力度缓缓减小,心中猛地一跳,“陆先生!” ...... 疼,浑身都疼。 我紧闭双眼,眉心紧紧拢在一起。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无数个长着獠牙的怪物在撕扯我的身体,直到我亲眼看见自己变成了细碎的尘埃,我才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陆先生!” 孟若见我睁开眼,立刻上前叫我。 我喉间干涩,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谢谢。” 孟若愣了一下,随即温柔笑道:“我给你做化疗让你晕过去了,你还谢我。” 说罢,她敛了脸上的笑意,换上一副严肃的神色,“你没吃晚饭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呢?空腹做化疗可是很危险的。” 我勉强勾了勾唇角,“反正吃了还要吐,不如不吃。” 孟若被堵得哑口无言。 我撑着身子坐起,“我先回去了。” “哎!”孟若伸手按住我的肩膀,“你在躺一会儿吧,你现在很虚弱。” 我不喜欢不熟悉的人碰我。 我的目光移到肩膀白皙的小手上,“孟医生,你的手。” 孟若听出我话语间的抗拒,有些难为情的收回去,“抱歉。” 她昨天下班之后在商场里买了一份礼物,打算再次见到陆明绪的时候给他赔礼道歉。 但看我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她还是放弃了。 从小到大,只有男生跟在她的身后送这送那,除了哥哥,她还是第一次送男生礼物。 遗憾的是,她这次无法送出去。 我下床穿好鞋,侧目见她垂着脑袋,姣好的小脸有几分丧气。 我以为她在因为给我做化疗导致我昏迷而心生愧疚,无奈地笑了一声。 孟若抬眸,恰巧看见我唇边没敛去的笑意。 她不明所以,“陆先生?” “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怪你。”我解释,“下次我一定记得吃饭。” 孟若轻抿嘴唇,“陆先生,你的车......” 这小姑娘还真是固执。 “车子只是掉了一点漆,没什么大事,不用赔我钱了。” 我拿过外套,对她礼貌点头,拉开门走出去。 孟若的唇角渐渐下压。 礼物没送出去,钱也不用还,那他回去是不是要把她的微信删了? 她倍感失落,觉得自己的桃花刚冒点芽就被扼杀掉了。 果然男人高冷起来,比女生更甚。 我刚走到地下车库,方雪的电话打来了。 我盯着手机上的备注,深呼吸几次才按下接听。 “儿子,下班了吗?晚上回家吃饭吧。” 我知道她是因为沈楠悠的事按捺不住了。 事已至此,我也不打算隐瞒。 “好。” 和沈楠悠离婚,沈老爷子那边我不用再管,可是方雪不好对付。 她的眼里只有钱,没准会因为钱,勒令让我重新把沈楠悠追回来。 我已经做好回家被方雪言语轰炸的心理准备。 第28章 那些缺席的约会,她去了哪里 回到陆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 我空腹做化疗,这会儿胃里有些发疼。 我一手捂住胃部,一手拿出钥匙打开门。 方雪正在厨房忙活,听到开门声,拿着锅铲跑出来看了一眼。 “回来啦,先坐着等会儿啊。” 我坐到沙发上,闻到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饭菜香气,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讽刺。 在我的记忆中,方雪很少会给我做饭。 陆忠在工地上的时间较多,平时很少回家,小时候的我在放学后要先做好饭等待打麻将的方雪回来。 一旦哪一次方雪回家没看到饭菜,我少不了要挨一顿毒打。 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了。 我都忘记她的手艺是什么味道了。 我看向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没忍住起身走过去,“妈,我来吧。” 方雪还真的就退到了一边,甚至把围裙解下来戴到我的脖子上。 我面无表情地进行炒菜的动作,她不主动提起,那我就闭嘴。 但我了解方雪,她不可能是个藏得住的。 果不其然,方雪在旁边看了半晌后,好奇问道:“上次你在派出所提到的那个男人,真和沈楠悠有关系?” 我神情淡漠地“嗯”了一声。 “这事儿沈老爷子知道吗?”方雪又问。 我关掉煤气,语气依旧淡淡的,“不清楚。” 我端起盘子,转身时看到方雪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有些烦躁。 “我和沈楠悠已经离婚了。” 这件事除了秦燃,我谁都没说。 然而再次说出口时,我心中最柔软的位置还是不可避免地疼了一下。 我再一次接受了我和沈楠悠分开的事实。 “就离了?!” 方雪诧异地瞪大眼睛,随即满面怒容,在我的胳膊上推了一把。 “你没跟她要钱?” 看吧,我就知道会有这句话。 我端着菜走出去,“要什么钱?难道这三年沈家给的钱还少吗?” 方雪咬牙切齿,五官变得狰狞无比。 她猛地冲上来,在桌面上用力拍了一巴掌。 “你是个男人,能不能有骨气一点?我知道你喜欢沈楠悠,但这次是她对不起你在先,按照法律规定,就算不是净身出户,她也得给你一半的财产!” 我已经麻木了,坐下来端起米饭就要吃。 方雪见状伸手一把夺走我手中的碗筷,重重地砸到桌子上。 “我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盯着空荡荡的手心,油然而生一种无力感。 “妈,我现在和沈家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这么些年给你的钱也够维持爸的医药费和你的生活,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根本不是够不够的问题!”方雪言辞力争,“这本来就是你该得的东西!” 她越说越气愤,“没准这三年他俩早就背着你有一腿,只是你一直没发现罢了!” 我的手不禁抖了抖。 方雪的话就像一根针,在我的脑神经上狠狠扎了一下。 我努力扬起嘴角,沙哑着声音说:“不可能。” 如果真的和方雪说的那样,沈楠悠怎么可能还会和我亲密那么多次? 她那么清冷孤傲的人,绝对不屑于做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事。 我在心里一遍遍的说服自己。 可是有一个声音在反驳,沈楠悠和薛翊可是青梅竹马,她嫁给你是因为赌气。 人家才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情侣分分合合那么正常,或许早就和好了,只是碍于沈家,沈楠悠才忍了三年。 这种事根本不能想。 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甚至往更离谱的反向延伸,思绪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似的飘远了。 我想起曾经半夜醒来,沈楠悠坐在沙发上回消息的身影,时常失约的约会。 那些时候,她到底在陪谁? 我陡然感觉喉间传来一股血腥气,让我忍不住深呼吸了几下。 我握紧双手,轻声笑道:“妈,你别把沈楠悠想得那么坏。” “她都背叛你了,她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方雪坐下,一脸严肃道,“儿子,妈一定要给你讨个公道!咱们陆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我们都离婚了,没必要弄得鸡飞狗跳的。”我劝道,“我不想到最后都得不到一个体面。” 方雪恨铁不成钢的在我的脑门上狠狠戳了一下,“你个窝囊废!” 我眼眶通红,痛苦不已。 对,我就是窝囊废,直到现在我还在维护着自己可笑的尊严。 三年替身,换成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 我大可在沈楠悠面前大闹一场,然而我做不到。 我爱她,早已超出了我可以控制的范围。 尽管我已经在努力收回了,我仍是会想起她。 没有一段感情是说忘就忘的。 我需要时间来治愈自己。 “算了,跟你说不通。”方雪瞪了我一眼,“头上绿到反光还维护人家,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所谓的爱到底值几个钱。” 她不想看见我,起身进了房间。 客厅里就剩我一人。 我默默地坐了好久,才重新拿过碗筷开始吃饭。 菜已经凉了,我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嘴里塞,机械地嚼着饭菜。 忽然,我的眼前模糊了。 我心中一惊,赶紧抬手在眼角抹了一下。 我不敢看袖子上的水迹,生怕击碎我心中仅存不多的壁垒。 我撑着额头,等到情绪渐渐平复才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我把厨房清扫干净,走到方雪的房间前敲门,“妈,我走了。” “砰!” 里面传来重物砸到门上的碰撞声,随即是方雪的怒吼,“滚!” 我没多留。 屋内,方雪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等到外面安静下来,她才拿过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毫不犹豫拨出去。 沈家老宅。 沈老爷子突然接到方雪的电话,还有些惊讶这个时候亲家怎么会打来这里。 “方女士?” 方雪开始哭诉,“沈老爷子,我们家明绪虽然是沈家的赘婿,但也有男人的尊严!” 沈老爷子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事了?” 方雪眸中闪过一道冷意。 沈楠悠,这是你自找的! 第29章 一个得不到的答案 我从陆家出来,夜风迎面拂过,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夏天快要结束了,风里已经有了初秋的味道。 海城入秋之后气温会直线下降。 我抬头看向路灯,灯光下摇曳的树叶在我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很快就会和这些树叶一起枯萎,在秋季萧瑟的风里长眠。 或许是因为方雪的那一番话刺激到了我,我站在楼下,拨了沈楠悠的电话。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此时的我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即便是谎言。 电话很久才被接起,沈楠悠淡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想清楚了?” 她抱着笔记本正在看文件,手机突然弹出陆明绪的电话,她第一反应就是他要来找她帮忙。 毕竟孟昭对上孙铭,简直毫无胜算可言。 如果这个时候陆明绪求求她,她可以既往不咎帮他更换律师。 然而电话里的我并没有开口,她只听到一声轻笑。 沈楠悠眉心微皱,“陆明绪?” 我单手插在外套的兜里,声音很平静,“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沈楠悠,我们结婚这三年......”我听到自己的嗓音是沙哑的。 我喉结上下滚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缓了两秒才说下去。 “这三年,你有没有和薛翊联系?” 我最终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然而我问出口之后,却又害怕听到沈楠悠的回答。 电话那边陷入了沉默。 我握紧手机,几乎用尽力气追问:“你说话。” “你现在问这些有意义吗?”沈楠悠反问。 我突然就有些站不住了。 我蹲在路灯下,感觉浑身都在发抖。 “原来你说从未爱过我,是真的......” 我说的是气话,她说的是真相。 沈楠悠听到他语气中的悲戚,呼吸忽然一窒。 “陆......” 他的名字还没叫出口,对方已经挂断了。 沈楠悠想拨回去,手按下的须臾又想到她和陆明绪现在的关系,最后按掉了屏幕。 ...... 翌日,我最后一个抵达星海广场销售点。 燕笙已经在办公室里坐着了。 我直接推门而入,脸上端着温柔的笑意,“笙姐。” 燕笙指间的香烟快要燃尽了都没察觉到,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出神。 听到陆明绪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明绪啊,找我有事吗?” 我关上办公室的门,提步走到她面前,“笙姐,你说的事我考虑好了。” 燕笙心中一跳,“真的?” “嗯。”我唇角微勾,“笙姐对我那么好,我要是一直吊着你,那我真是有点不识抬举了。” 燕笙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这也是她预料中的答案。 没有谁能在钱面前守住底线,除了生下来就有钱的人。 “很好。”燕笙朝他勾勾手指,涂了口红的红唇性感又诱人,“到我这来。” 我蹲在她身前,接受她温热的手掌在轻轻抚摸自己的脸。 燕笙凝视他看了片刻,陡然笑了。 我走出办公室时,微信里收到了燕笙转过来的五万块。 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就算是开始了。 然而我没有领。 我低头回复,“笙姐,先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这个月我的表现没有让你满意,这钱我收得也不踏实,以后每个月月底再给吧。” 燕笙很久之后才回,“行。” 虽说二人是包与被包的关系,但燕笙从未提出那种要求,我甚至连她的手都没碰一下。 一个星期下来,我除了接送她上下班,其余的什么都没发生。 这种寡淡的包养关系,我自己都觉得稀奇。 我的日子似乎步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我没有再接到沈楠悠的电话,除了孟昭偶尔会联系我告知案子进程,我的生活毫无波澜。 这天,我照常等待下班时间送燕笙回家。 我收拾好东西,打算先到停车场取车,走出大门时,却看到了沈楠悠。 她一身卡其色风衣,黑色长发披在肩上,将她周身的清冷削弱了不少,看上去温柔了一些。 只是她的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淡漠的。 她一个人站在门外,似乎等了很久。 二人隔着一段距离对望,谁都没有主动上前。 明明也才一个多星期没见到,却像过了很久。 听到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我收回目光,换上温柔的笑,“笙姐。” 燕笙非常自然地挽上我的胳膊,抬眸时对上了沈楠悠的视线。 她愣了一下,“沈总?” 沈楠悠的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燕主管的新男友?” 燕笙没有直接回答,“沈总来视察工作吗?” “不是。”沈楠悠上前一步,“上周报上来的销售表我看了,星海广场售出一辆超跑,我记得那辆车是这里的镇店之宝,我想看看是谁这么有本事把车卖了出去。” 燕笙侧目看向陆明绪,感觉有点不对劲。 以沈楠悠的身份,八百年都不可能会来这种地方,今天大驾光临,就为了这件事? 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沈楠悠眼神幽暗了几分,“燕主管,不介意我和你的这位得力手下单独聊聊吧。” 燕笙到底只是在人家手下做事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这位是总裁。 “当然不介意。”燕笙收回手,“您请便。” 她对我使了个眼神,扭着纤细的腰肢先走了。 沈楠悠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明白她来这里的目的,为了不让人产生怀疑,只能提步跟上去。 劳斯莱斯停在路边,我坐上车,门刚关上,一份文件猛地砸到了我的脸上。 车内的气氛压抑得吓人。 沈楠悠的脸蕴着一层冰霜,眼神狠狠地盯着我。 “陆明绪,我自诩这几年没有亏待过你家任何人,但你妈是怎么对我的?” 我不明所以,拿起文件一看,心中猛地一沉。 这是一份身体检测报告,上面是沈老爷子的名字,日期是一个星期前。 沈老爷子早些年做过心脏搭桥手术,随着年龄的增长,心脏的状况也不复从前,一直在家好好养着,就怕哪天受了刺激突然发病。 沈楠悠的眼里都是红血丝,“我答应过你一切结束后会给爷爷坦白,你妈迫不及待一个电话打过去,爷爷知道我们瞒着他离婚,生气之下发了病,现在还在ICU里躺着,你和你妈都满意了?” 我的思绪有一瞬的恍惚。 我没想到方雪竟然会闹到沈家去。 “爷爷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和方雪没完!” 沈楠悠的话就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 第30章 她的时间安排得真满 我捏着报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现在百口莫辩。 方雪是我的母亲,无论我说什么,在沈楠悠看来都是在为方雪辩解。 尽管这件事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参与。 沈楠悠见我沉默不语,怒意再次飙升。 她一把揪住陆明绪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既然你和方雪不想让我沈家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我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了浓浓的恨意。 我感觉喉咙仿佛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 明明是沈楠悠做错事在先,却要我来承担一切后果。 我倍感身心俱疲。 “我去看看爷......” 我顿了一下,换了另一个称呼。 “我去看看沈老先生。” 沈楠悠对我这种刻意拉开两家关系的称呼的行为嗤之以鼻。 “爷爷不会见你。” 她松开手,面上的表情愈发冰冷。 我问道:“那你要我怎么做?” 让我替沈老爷子受过吗? 我现在每天都被病痛折磨,又有谁来心疼我呢? 沈楠悠没有答话。 她望向窗外,手心紧紧捏在一起。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陆明绪做什么。 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可能为了哄沈老爷子开心而复婚。 她就是气不过。 陆明绪一个大男人,竟然拦不住一个方雪。 她瞧不起我。 想到此处,沈楠悠冷声道:“回去告诉方雪,如果每个月还想收到你爸的医药费,就老实一点,不该她觊觎的东西,她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 我自然听得懂这句话中的深意。 我们离了婚,沈楠悠依然会承担陆忠的那笔花销,没有别的原因,只因陆忠救过沈老爷子。 这份恩情,沈家得还一辈子。 至于我们二人,才是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我的嘴角无力地扯了一下,“这句话恐怕得由你亲自去说。” 方雪才不会听我的,甚至会认为我在撒谎。 我根本无法和她心平气和的交流。 沈楠悠冷哼一声,“我凭什么要给她打电话。” 她听到方雪的声音就烦。 我把报告放回她手边,思绪渐渐归为平静。 “如果她愿意听我的,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我抬手放到车门上,侧目看向她,“你不给她打电话,没准她会直接去你的公司拉横幅。” 沈楠悠气极,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以方雪的做事风格,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她嗤笑道:“你这个妈还真是奇葩。” 我不以为意,拉开车门要下车。 我刚迈出一条腿,沈楠悠又叫住我,“等等。” 我回头看她。 沈楠悠攫住我有些苍白的脸,“你和燕笙在一起了?” 我轻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如你所见。” 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下车甩上车门,头也没回。 沈楠悠的视线移到后视镜上。 燕笙站在路口等着,看到陆明绪后小跑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和他说话。 脸上的表情温柔又美丽,甚至蕴着一丝幸福。 沈楠悠没忍住嗤笑一声,让宋泽开车离开。 余光里,劳斯莱斯驶离。 我松了一口气,唇角微微勾起,“笙姐,怎么跑到这等了?” 燕笙抬手在我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省得我还要去停车场,去开车吧。” 我对她这番亲密的行为没有半分心动。 将她送回家后,我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还是去了医院。 沈老爷子在ICU病房,病房外站了几个保镖。 看到陆明绪出现,纷纷点头示意。 他们自然认得这是小姐的人,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也没什么意外。 沈老爷子的私人医生正好从外面回来,“陆先生。” 我闻声转身,“唐医生,老爷子他怎么样?” “老毛病了。”唐医生往我身后看了一眼,“楠楠呢?今天没跟你一起来?” 我摇摇头,“我先过来了。” “哦,这样。”唐医生又说,“老爷子目前情况稳定了不少,明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怎么好端端的就发病了呢?一来就这么气势汹汹,差点吓死我。” 唐医生问道,“家里最近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我有些过意不去,但没说实话,简单几句糊弄过去,唐医生也就没再追问。 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暗了。 回酒店的路上,我接到了孟昭的电话,告知我下周开庭。 我不敢大意,把车停在路边,打算先把这件事好好聊聊。 当我得知薛翊请的律师是孙铭时,并没有觉得有多惊讶。 薛翊一心要把我送进去,当然得大费周章。 “孟律师,你尽力打就好,结果是怎样我都接受。” 孟昭一听,瞬间不服了。 “陆先生这是不信任我?既然我接了你的案子,就有把握让你赢。” 我低笑道,“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抱歉,我不该打击您。” “开庭那天准时过来,别迟到。” “好。” 我挂断电话,抬头往外看了一眼。 商场灯火通明。 夏天快要结束了,我想给自己买点厚衣服。 可进了商场,我的脚步却不受控制的走向了女装店。 导购立刻笑脸盈盈地迎上来,“先生,本店新上了新款秋装,您看看喜欢什么款式呢?” 我的目光落在一件米色毛衣上,下意识报了沈楠悠的尺码。 说完之后我才后知后觉。 我苦笑一声,开口正要让导购不用拿了,抬眸时看见两个人走进了店里。 双目交接的刹那,我有一瞬的愣神。 沈楠悠依然是淡漠的,身边的薛翊却是满面春风。 他搂着她的腰,二人看上去无比亲密。 薛翊也看到了我,故意调侃道:“这是女装店,我没走错吧?陆先生来给女朋友买衣服?” 我凝视沈楠悠的脸,只觉得万分好笑。 几个小时前,她找到我责怪了一通,我去了趟医院,没在那里看见她。 原来和我见面之后,她就跑去找薛翊了。 她还真是日理万机,时间管理大师。 “天气即将转凉,自然得提前给女朋友买衣服。”我唇角微勾,接过导购递来的毛衣,眉宇间蕴着一层温柔。 沈楠悠不可避免的想起了燕笙。 她瞥了一眼我手上的毛衣,唇边勾起冷意,“陆先生的眼光看来得多练练,这么丑的毛衣,带回去也不怕女朋友生气吗?” “她不会。”我并没有生气,“只要是我买的,她都喜欢。” 第31章 她终究还是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沈楠悠突然产生了一种自取其辱的错觉。 以前陆明绪每次到快要换季的时候,都会给她买一堆新衣服挂在衣柜里。 但她一件也不喜欢,甚至穿都没穿过。 如今听到陆明绪给燕笙买衣服,对方还那么体谅她,她只觉得心中一阵烦躁不已。 这得多深厚的感情,才会无比珍惜对方买的任何东西。 陆明绪过去星海广场才多久,他和燕笙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沈楠悠面上细微的神情变化被身边的薛翊一眼就捕捉到了。 旁人听不出来,他能听不出来刚才沈楠悠的语气里夹杂了多少醋意吗? 薛翊松开她的腰,挑衅地看向我,“你也太抠了吧?给自己的女人买衣服就买一件?男人兜里没点钱,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我知道他在嘲讽我,心中也不恼怒,我也没必要多说。 我结了账,接过袋子后对二人礼貌点头,提步走出店里。 薛翊完全被无视了。 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陆明绪离去的背影,怒火烧得噼啪作响。 尽管陆明绪没有表现出要和他争个高低的架势,但他莫名就觉得自己的面子被狠狠按在地面上摩擦。 他想起自己被陆明绪砸破脑袋的事,眸中寒意更甚。 他倒要看看姓陆的还能嚣张多久! 我回到酒店,把买来的毛衣顺手放进了柜子里。 我知道这件衣服这辈子都不可能送出去了。 就当做是我最后的念想吧。 时间过得很快,开庭的日子即将来临。 开庭前一天,我往沈楠悠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 按下发送的那一秒,我忽然觉得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消失了。 这段时间我和燕笙相处得平平淡淡。 虽然表面是那层关系,实则寡淡得无味。 答应燕笙之前,她偶尔还会对我动手动脚,没想到确定之后,倒像是个知心大姐姐。 二人独处的时候,除了聊聊生活上的趣事,更多的都是在聊工作。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套出了她的话。 燕笙的手确实不干净。 那些和她合作的老熟人,都是有生产线的汽车企业。 她以成本价出售,车子卖出去被对方二次利用再高价售出,和对方一起拿回扣。 那些报上去的数据,全是假的。 燕笙说的所有话都被我录了音,我将音频文件整理好发给沈楠悠,结果会怎样,那是公司督察部门的事了。 燕笙对此一无所知。 开庭这天,我特意请了假。 燕笙追问原因,我只说自己要回一趟老家,早早就去法院和孟昭碰面。 等待开庭期间,我正坐在走廊的凳子上喝水。 这时,有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靠近。 我抬头看去,第一眼看到的,是薛翊身后的男人。 看清他的面容后,我心中一惊。 竟然是那个开迈巴赫和我打过照面的男人! 对方显然也认出我了。 孙铭阴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 这海城还真是小。 燕笙的新欢竟然是被告方。 那就有点意思了。 薛翊走到我面前,朝我投过去一个不屑的眼神。 “姓陆的,珍惜你现在的自由时间吧。” 说罢,他领着孙铭先离开。 临近九点,即将开庭。 我站起身,并没有感到紧张,相反的,我很平静。 星海广场的事调查清楚后,也意味着我的职业生涯就此结束。 只需要沈楠悠在我的辞呈上签个字,我马上就可以开启新的生活。 只是这新生活是自由的,还是在牢里度过,我无从得知。 我准备进场,孟昭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对我抱歉地点点头,走到一边接电话,“人呢?不是说今天来听审?” 听筒里传来孟若气喘吁吁的声音,“哥,你别急,我已经到电梯口了,马上就到!” 孟昭到底是不忍心责怪自己的亲妹子,语气也放柔了一些,“好,跑慢点。” 他挂断电话,见我正好奇地看过来。 “我的妹妹。”孟昭无奈地笑了笑,“她今天夜班,正好趁着白天过来,想看我打官司。” 我勾唇浅笑,“有妹妹挂念是好事。” 音落瞬间,我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哥!” 孟若背着小包包跑过来,由于跑得太快,白皙的小脸染了一层淡粉色。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撑着膝盖,“哥,你今天要是打输了,那可真对不起我利用休息时间过来。” 我凝视她,心情一时很复杂。 孟若竟然就是孟昭的妹妹。 我现在怀疑海城其实是圆的。 孟若深呼一口气,直起身子后神情一怔,“陆......陆先生?” 孟昭见状,也有几分意外,“认识?” 孟若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嗯,我先前撞到的那辆车车主,就是这位陆先生。” “真是巧了。”孟昭眉尾微挑,“我今天要打的官司,委托人也是这位陆先生。” 说罢,他的脑海中骤然闪过一句话。 孟若曾说过,她撞的那辆车车主是她科室的病人。 陆明绪......生病了? 察觉到孟昭探究的视线,我转移话头,“时间快到了,我们进去吧。” 我转身先走。 身后,孟昭拉住孟若的手臂,严肃问道:“他生的是什么病?” 孟若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落寞,“白血病,目前还没等到和他适配的骨髓。” 她扯了扯哥哥的袖子,“哥,你一定要帮陆先生打赢这场官司!” 孟昭敛了思绪,领着她往里走。 九点整,准时开庭。 我坐在被告席上,一直感受到有一道视线落在我的身上。 我不用看都知道是孟若。 这小姑娘对我有一种谜一样的热情,每次见到我都笑意盈盈的。 她应该就是那种很受欢迎的开心果,到哪里都是团宠。 换做是以前,我喜欢的类型就是孟若这样的女生,但遇到沈楠悠之后,我才发觉喜欢一个人完全不受自己意识的控制。 我有些懊恼地掐了掐手心,都这个时候了,我竟然还会想起沈楠悠。 她知道我今天开庭吗? 前夫和前男友打官司,我想想都觉得好笑。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高挑的身影。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我抬眸,脸色微僵。 沈楠悠真的来了。 第32章 她的选择刺痛了我 尽管沈楠悠戴着墨镜和口罩,我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我们朝夕相处三年,我怎么会不知道是她? 沈楠悠只淡淡瞥了我一眼,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和孟若一前一后。 薛翊也认出了她,脸上的得意丝毫不遮掩。 他对陆明绪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随即又不屑地轻瞥孟昭。 我移开目光,原本平静的心情忽然就忐忑起来。 沈楠悠的出现仿佛在我竖起的壁垒上打开了一条裂缝。 如果这场官司我输了,她就要亲眼看着我去坐牢。 我为她付出了整整三年,到头来还要被她的爱着的男人送进去。 想到这,我心中不甘,一时情绪涌动,剧烈咳嗽起来。 孟若一直在注视他,看到他捂着嘴躬下身子在咳嗽,一时倍感揪心。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打官司,但他生了那么重的病,直到现在也没看见他的一个朋友或是亲人。 她忽然有些心疼他。 这种心疼是来自于医生对患者的关怀,无关其他。 但她还是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汗。 盯着陆明绪的还有另一个人。 孙铭漫不经心地整理桌面上的资料,冰冷的视线裹挟着锋利的利刃。 他和燕笙一直貌合神离,自从燕笙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们之间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燕笙哭过闹过,也说过要在外面养人,他也时常会听到一些风声,但他都没放在心上。 燕笙再怎么闹,都绝对不会主动提离婚。 因为他知道燕笙需要钱,她离不开他的扶持。 直到他看见燕笙真的在外面养人了,还是这场官司的被告。 孙铭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燕笙给他戴绿帽,无疑是挑战他的权威和男人的尊严。 他心里窝着一股火,今天绝对不会放过燕笙养的这个小白脸。 正式开庭。 一切都按照正常流程走,我被提问时,都按照孟昭事先告诉我的话一一阐述。 不该我说话的时候我就安静坐着。 场上一时只有孟昭和孙铭对战的声音。 孟昭不愧是律界的黑马,即便是遇到孙铭这位不败战神也游刃有余,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而出现差错。 孙铭刚开始并没有把孟昭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场官司顶多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结束。 然而对方一直在钻空子,对陆明绪提出的控诉都被他轻而易举地推翻。 官司没有得到实质性进展,法官只得暂时叫停,所有人出场等候。 孟昭扯了一下陆明绪的胳膊,沉声说道:“跟我来。” 我跟着他去走廊另一边,“怎么了孟律师?” 孟昭凝视我的眼睛,“我打算换另一个办法,但得征求你的同意。” 我轻声笑了一下,“我现在的命运都由你掌控,何必说得这么客气,你直说就是。” 孟昭往前站了一步,“我打算将你塑造成为了赚钱治病的底层人民,薛翊仗着自己的身份对你言语挑衅,你都是被逼的。” 我神情微怔。 这还需要塑造吗?这本来就是事实。 我侧过头,看见沈楠悠站在薛翊身边,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薛翊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深情又温柔。 沈楠悠在场,我不想在法庭上公布我只能活三个月的事。 见他陷入犹豫,孟昭朝在旁边一直观望的孟若勾勾手。 孟若走到他身边,“哥。” 孟昭盯着陆明绪又说:“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可以让我妹妹把你的病历调出来。” “不必了。”我陡然开口。 我唇角的弧度噙着苦涩,“孟律师,希望你能理解一个将死之人想安静过日子的决定。” 孟昭是律师,思绪反应和洞察能力比旁人要高出很多。 他听出陆明绪是在有意隐瞒。 “可这是打赢这场官司最快的办法,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我摇摇头,“不了。” 孟若听着二人的对话,也跟着纠结了。 “陆先生,你相信我哥哥,他真的能让你赢的。” 我苦笑,“我一直相信他,但这个方法我不接受。” 孟若嘴唇张了张,只能闭嘴。 很快,庭审继续。 孙铭不知道和薛翊商量了什么,一上来就开始对陆明绪进行非常苛刻的言语攻击,甚至上升到他的道德品行。 我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耳朵深处突然传来尖锐的耳鸣声。 我心里猛的一跳,抬手捂了捂耳朵。 孟若捕捉到他突如其来的变化,意识到他的身体突然出了状况。 白血病晚期会造成多个器官衰竭,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陆明绪打不完这场官司就晕过去。 突然,法官叫了陆明绪,询问他事发当时是否受原告言语挑衅。 我抬眸,对上孟昭深邃的双眸。 他对陆明绪眨眨眼。 我会意,点头称是,“薛翊让我给他下跪,说了不止一次。” 此言一出,薛翊脸色微变。 孟若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骂了一句仗势欺人。 “陆先生,证据呢?”孙铭反问,“法庭上讲究的是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当事人言语挑衅你?” 我的视线下意识投到了听审席。 沈楠悠与我隔空对望,视线仅仅相交一瞬她就把目光移开。 我的心沉到了极点。 我想起事发当天,薛翊让我跪下时,沈楠悠淡漠的表情。 她甚至不觉得让我当着她的面给薛翊下跪有什么不妥。 其实只要她站出来说一句,薛翊确实说过这句话,我就会出现转机。 但她不会。 那可是她青梅竹马又失而复得的爱人,她珍惜都来不及,怎么会和薛翊对着来呢。 如果她有那么在乎我一点,当时就会出口制止了。 我感觉身上的温度在渐渐变冷。 孙铭趁机又说:“没有证据就是凭空捏造,在法庭上都敢撒谎,陆先生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孟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他正要开口,却被孙铭反驳,“我这里有一份视频,想必大家都想看看吧?” 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的沈楠悠心中猛然一沉。 视频中,陆明绪举起酒瓶砸到薛翊脑袋上的画面清清楚楚。 她骤然握紧双手,眸中闪过错愕。 这段视频不是被她买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孙铭的手上? 第33章 恍惚间的香气 法庭上陷入短暂的沉默。 薛翊趁着这个时候幽幽说道:“这段视频今天原本不可能出现,但我花了不少钱才拿到手,只可惜有些人做得不够绝,给别人留后路就是给自己留把柄。” 他回头看向沈楠悠,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沈楠悠震惊地盯着他。 金池会所的总经理骗了她! 他根本没有把视频销毁,甚至早就发给了薛翊。 他早就等着她跳进陷阱里,还看着她撒谎。 这招未雨绸缪,杀得孟昭措手不及。 他先前也去过金池会所,总经理非常真诚地说监控视频已经没了,他又去派出所找到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员,那边也没有。 原本可以仗着没有视频和孙铭周旋,但证据摆在面前,我百口莫辩。 突然,孟昭站了起来,“我手上有去派出所取证的记录,当时的警员告知他们并没有取得这份视频,那么孙律师又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孙铭冷笑,话还没说出口又被孟昭堵回去。 “我申请核实视频真实性,是否存在合成与造假。” 两句话,为陆明绪争取了一线生机。 一审结束。 我看见沈楠悠站起身朝我走过来,眼神透着急切。 但她还没抵达我的身边,就被薛翊拦住了。 他箍着她的肩膀,脸上是邪肆的笑。 他有的是办法让陆明绪在二审的时候就被判决,现在不急,他还有更大的筹码在手。 周遭的一切都闹哄哄的,我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追随沈楠悠,直到她消失在法庭上。 走出法院,孟昭的脸色很难看。 他现在也担心视频如果是真的,陆明绪很有可能真的要进去蹲几年。 “陆先生。”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走得慢吞吞的男人,“你和薛翊是不是有私仇?” 我其实有些撑不住了。 我嘴唇惨白,后背全是冷汗。 我勉强站直身子,“我们并不认识。” 我如果说真话,就会暴露我曾经和沈楠悠的关系。 孟昭并没有放弃,“没关系,还有二审,这段时间我再好好整理一下。” 我礼貌道谢。 孟昭急着回律所,拉开车门时才想起还有一个孟若。 他扫视一圈,看见孟若走在最后面,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大声喊道:“小若,哥先走了。” 孟若回神,“好。” 她跟在我身后,我们二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看到那段监控视频的时候,确实被陆明绪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看上去那么温雅淡漠的人,怎么会砸别人的脑袋呢? 正想着,眼前高大的身影突然趔趄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孟若迅速冲上去,伸手扶住我,“陆先生!” 她握住我的手腕,发现我的皮肤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孟若有些惊慌,“我送你去医院。” 我整个人都是虚浮的,根本听不清是谁在我的耳边说话,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 我只觉得好累,好想睡觉。 我身形高大,孟若娇小,扶着我我们两个人都站不稳。 “陆先生!” 孟若试图唤回我的意识,咬紧牙根说:“陆先生,你别晕啊!我扶不住你了!” 音落瞬间,我膝下一软,直直往地上栽去。 孟若被吓了一跳,用尽力气扶住我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一看我苍白的脸色,赶紧下车跟着一起把人扶进车里。 孟若关上车门,把我揽过来让我靠住她,语气着急,“师傅,去人民医院!” 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丝毫不敢耽搁。 我靠在孟若的肩上,混沌的脑子让我不知道自己目前身在何处。 我依稀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突然刺激了一下我的神经。 茉莉...... “楠楠......” 孟若正一手拿着手机联系科室的医生准备接病人,耳边传来一声低柔的呼唤。 她愣了一下。 楠楠? 这一听就是一个女生的名字。 他在叫他的女朋友吗? 莫名的,孟若心中有生出一丝酸涩。 她低头问道:“陆先生,需要我帮你联系她吗?” 我没听清,只觉得这股茉莉花香好闻极了,脑袋不禁往前蹭了蹭。 孟若感受到发烫的额头在自己颈侧蹭了一下,脸颊有些发热。 她还从来没有和那个男生这么亲密过。 如果不是陆明绪生着病,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能和一个男生靠得这么近。 她心里砰砰直跳,抬手想摸摸他的脸。 手刚伸出去她就赶紧放下。 不行!女孩子要矜持! 出租车停在人民医院门口,司机帮忙把我扶进去。 孟若让同事先把我推到肿瘤科,径自去办公室换上白大褂。 陈医生见到她有些诧异,“孟医生?你不是晚班吗?来这么早。” 孟若慌里慌张地把头发扎起来,“情况紧急!” 陈医生闻言,跟着她一起前往检查室。 看到躺在床上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陈医生沉默了。 “他这样子来回折腾不行的。”陈医生严肃道,“我建议让他住院。” 孟若在一旁忙活,“住院的事我们没法替他决定,还是等他清醒了再问问他吧。” 陈医生叹了一口气,上前一起帮忙。 孟若亲自接过护士拿来的点滴给我扎上,绑胶带时陡然问了一句,“陈医生,这位陆先生的家属有来过吗?” 提起这件事,陈医生就来气。 “来个屁。”他双手插在白大褂里,替陆明绪抱不平,“从确诊到现在,甚至是化疗,他老婆都没出现过。” 孟若动作一滞,难以置信地抬头,“老婆?” 她又问了一句,“他结婚了?” 陈医生觉得有些好笑,“孟医生,他这个年纪结婚不是很正常吗?” 孟若垂眸看向我。 原来他已经结婚了...... 难怪和他相处的时候那么有分寸感,甚至是疏离。 他口中的“楠楠”,一定就是他的老婆。 那既然已婚,他的老婆怎么不来看他呢?今天他打官司,也没见到他有人陪伴啊。 孟若百思不得其解。 陆明绪在她的眼里有一种神秘感,他看上去总是冷冰冰的,只有叫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显露出了几分脆弱。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病成这样无人照顾,他口中的“楠楠”真的爱他吗? 第34章 嫁给我,我就放过他 另一边,薛翊将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楠悠塞进车里。 他钻进车中,狠狠关上车门。 司机从后视镜小心翼翼觑了他一眼,“薛总......” 话还没说完就被薛翊厉声打断,“滚下去!” 司机被他语气中的狠意吓了一跳,慌忙打开车门下车走得远远的,生怕殃及无辜。 车内气氛很僵硬。 沈楠悠一言不发地坐着,脸上的神情被淡漠掩盖,让人猜不透她此时在想什么。 她知道薛翊很生气,她同样也压着怒火,谁都没有开口先说话。 薛翊坐在她身边,掏出香烟点燃,阴沉着脸用力吸了一口。 他知道沈楠悠不喜欢烟味,但此时的他不想让她好过。 沈楠悠眉心皱了皱,抬手想把车窗降下来,手腕陡然被薛翊扣住,随即身子被转过去,薛翊将她压到了车窗上。 她的腰被硌到,疼得她低呼出声,抬眸时对上薛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他在等她主动承认金池会所的监控被她买走,她却淡然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要说她对那个姓陆的没有一点心思,那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没什么好解释的。” 沈楠悠推了推他的肩膀,发现推不动也就放弃了,任由他怒不可遏地盯着自己。 “你事先不也隐瞒了我,提前把视频拿走了?” 薛翊被气笑了,“如果你不去买视频,又怎么会发现我早就做了准备?” 他抬手轻抚她的侧脸,声音明明是温柔的,却让人不寒而栗。 “楠楠,这三年你找了个我的替身放在身边,难道对他用心了?所以才做出这种事情来惹我生气。” 沈楠悠凝视他的眼睛,回答得很果决,“没有。” 她怎么可能会对陆明绪用心。 薛翊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个替代品。 一个替代品,她为什么要对他用心? 薛翊的手转而落到她的脖颈上,轻轻地握了一下,“那为什么要买视频?嗯?如果没有这段视频,这场官司还要打很久。” 他想起孟昭在法庭上的表现,就连孙铭出来之后也说要小心为妙。 不过这是律师的事,他管不着。 沈楠悠喉头动了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薛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陡然俯身凑近。 浓烈的烟草味扑面而来,沈楠悠下意识别过头去,薛翊的嘴唇堪堪擦过她的脸。 这个举动彻底惹怒了他。 他掐灭烟头扔出窗外,双手捧住她的脸,再次吻下去。 沈楠悠抬手推拒,冷声呵斥:“薛翊!” 薛翊的嘴唇离她的只有一毫米,二人呈现出一个要吻或是已经吻完的距离。 沈楠悠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了阴冷。 她深一口气,声音放柔了一些,“陆明绪是公司的财务,视频一旦流出,对公司影响不好。” 薛翊下颚线紧绷,嗓音森冷,“这就是你的理由?” “没错。”沈楠悠放在他肩上的手悄然握紧,“不然你以为呢?如果我心里有他,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薛翊将信将疑,片刻后松手退了回去。 沈楠悠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一颗心沉到了极点。 “你说过,那是你的公司,跟我有什么关系?”薛翊陡然嗤笑一声。 沈楠悠动作一顿,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他侧头来看她,一字一句道,“他这个牢,坐定了,谁都救不了他。” 沈楠悠神情微怔。 薛翊降下车窗,让车内的烟味消散一些。 “陆明绪现在可不止我一个仇人。”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有的是人不想让他好过。” 沈楠悠想开口询问对方是谁,话到嘴边又转了话题,“你为什么一定要陆明绪进去?” 薛翊闻言轻声笑了,他放低声音,“他顶着一张和我那么像的脸,我怎么确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没有把我当成他?只有他进去了,我才会相信你的心里有我。” 沈楠悠轻抿唇瓣,一时哑口无言。 “楠楠。”薛翊重新握住她的手,“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也给你一个机会。” 沈楠悠眼睫微垂,沉默不语。 “你答应和我结婚,我就撤诉,放那姓陆的一条活路。” 沈楠悠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什么?” “反正我们迟早要结婚,不对吗?”薛翊反问,“还是说,你想结婚的人,另有其人?你家里人知道吗?” 沈楠悠握紧手心。 她怎么听不出薛翊是在威胁她? 薛家在海城的势力和沈家平起平坐,甚至根基比沈家还要扎实。 她是沈家唯一一位女总裁,沈家旁支有很多叔叔伯伯和他们的儿子都盯着这个位置。 薛翊作为薛家的独子,更是倍受扶持,如果想对沈家动手,沈家不一定招架得住。 这也是沈楠悠一直以来在他面前都稍微放低姿态的原因。 她也深知一旦陆明绪进了监牢,薛翊有的是办法让他在里面生不如死。 如果她表现出一点对陆明绪有异样的态度,陆明绪会更惨。 沈楠悠思忖半晌,她和陆明绪已经离婚了,以后他们的人生不会有任何交集。 那她嫁给谁,都和他无关。 这样既打消了薛翊的疑心,也让陆明绪彻底死心。 “好。”沈楠悠点头,“我答应你。” 薛翊笑着在她的脸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我会给你一个难忘的订婚仪式。” 沈楠悠唇角无声地勾起,“我很期待。” 薛翊叫回司机,把她送到公司,临走前又说了一句,“楠楠,下班后我来接你。” 沈楠悠站在公司门口,眸中的神色冰冷至极。 宋泽跑来,见她面色不佳,“沈总?” 沈楠悠沉声道:“找几个人,跟我去金池。” 宋泽一时不解,但还是照做。 下午两点,金池会所。 几辆豪车停在门口,保镖从车上下来,拉开为首豪车的车门。 一双穿着黑色红底高跟鞋的腿最先迈出来。 沈楠悠踏进大厅,总经理看见她立刻笑眯眯地迎过来。 “沈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沈楠悠没答话,只冷冷地扫视一圈。 一旁的宋泽使了个眼神,数名保镖冲上去控制住大厅里的所有人,顺手关上会所大门,就连电源也被切断。 总经理一头雾水,“沈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楠悠幽冷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关门,打狗!” 第35章 再无瓜葛 二十分钟后,总经理跪在地上,脸上青紫一片。 他这个时候才明白沈楠悠为什么会过来找他的麻烦,但他并不慌张。 “沈总,金池会所是薛总的产业,即便你是他的女人,你这样做和打他的脸有什么区别?你就不怕得罪他吗?” 身形高挑的女人坐在沙发上,跷起一条长腿,高跟鞋尖正好对准他的脸。 不提薛翊还好,一提起沈楠悠就想起他威胁她说的那番话。 她生平最恨有人威胁,但此人偏偏是薛翊。 她完全可以不看往日情面和他对着来,但沈家的家业,不能因为她的私人恩怨受到任何重创。 凡事以大局为重,这是爷爷对她的嘱咐。 要想维持沈家的基业,得学会低头。 但这不意味着人人都可以踩到她的头上。 沈楠悠的鞋尖挑起总经理的下巴,嗓音清冽,“我上次警告过你,如果那段视频还在,我就让金池关门,你以为我在吓唬你?” 总经理冷哼讥讽,“那我得夸沈总一句女中豪杰,性情中人了。” “薛翊如果要保你,又怎么会让我带人过来?”沈楠悠直接攻他的心里防线,“都被当做弃子了,还想着怎么效忠呢?” 总经理脸色巨变。 沈楠悠收回脚悠然起身,不愿多说:“处理掉,别让我在海城再看见这张脸。” 宋泽点头称是。 总经理面如死灰。 ...... 海城人民医院。 我被兜里的手机震醒。 我睁开眼睛,后知后觉自己又来了老地方。 我掏出手机按下接听,嗓子有些沙哑,“喂,孟律师。” 电话那边传来孟昭诧异的声音,“陆先生,薛翊突然撤诉了!” “什么?”我目露震惊,“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我接到了法院的通知。”孟昭看着桌上还没准备好的文件,心里堵着一口气。 薛翊突然撤诉,让他有一种烽火戏诸侯的感觉,非常不爽。 但事已至此,这个案子他再跟也没有意义。 “算了,撤了就撤吧。”孟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们的合作也到此为止了。” 电话挂断后,我还是懵的。 薛翊竟然会放过我? 我总觉得不简单,具体的我又说不上来。 正想着,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是燕笙。 我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猜测沈楠悠应该看了我发过去的邮件,这会儿督查组的人已经到星海广场抓人去了。 我敛了思绪,按下接听。 出乎预料的,燕笙没有对我破口大骂,质问我为什么要出卖她,相反的,她很平静。 我喉结上下滚动,“燕女士。” 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没必要再叫她“笙姐。” 燕笙听到我疏离的口吻,轻轻笑了一声,“弟弟,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我抬眸看了一眼快要吊完的点滴,没有说话。 “我打电话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句抱歉。” “为什么?” 燕笙沉默了几秒才说:“其实我结婚了,我包你是为了气我老公。” 我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你老公?” “嗯。”燕笙又道,“你还记得你有一次你送我回家,在楼下开过来一辆迈巴赫吗?” 我握紧手机。 “那就是我老公的车,他看见我亲你了。” 燕笙说这句话的口吻蕴着一种报复之后的病态快感,“很抱歉骗了你,但你也骗了我,我们扯平,陆总监。” 音落,她挂了电话。 我听着手机里的忙音,陡然低声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戏台班子,不是你演就是我演。 当你以为自己是猎人时,兴许早就提前被人当做了猎物。 我利用了燕笙,燕笙也利用了我。 难怪孙铭在法庭上恨不得让我判死刑,当时和孙铭第一次碰面时,原来对方的敌意不是无缘无故的。 既然星海广场的事有了结果,那沈楠悠是不是可以给我批辞呈了? 没等到点滴吊完,我拔了针,穿好鞋准备离开。 拉开门时,孟若正好走进,见我脸色好看了不少,惊喜道:“陆先生,你醒啦!” 我这个时候才依稀想起来好像是她送我来的医院。 “谢谢你,孟医生。”只是我的态度依然很冷淡,“我还有急事,借过。” “陆先生!”孟若叫住我,“你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我建议你还是住院吧。” 我停住脚步转身,凝视她有几分担忧的脸,唇角微微勾起,“孟医生,你知道我生的是什么病吧?” 孟若嘴唇张了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我的笑容在她的眼里仿佛噙满了一种释然的苦涩。 “移植骨髓是我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但现在,我似乎还没得到。”我唇边的笑意渐渐放大,“住院也只是等死而已,我不想在医院里浪费我剩下的时间。” 孟若当医生以来,见过不少生离死别。 也见过很多病人得知自己生病之后有多崩溃。 或许是陆明绪的眼神太过悲戚,以至于她倍感深受,连跟着也感受到了那种绝望。 “可是......”孟若顿了顿,“可是你不治疗的话,不是死得更快吗?” 后半句她的声音变小了,我没听清。 “放心吧,我会定期来医院检查。”我柔声安慰,一时不知道是安慰的到底是谁。 孟若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离开,心里揪成了一片。 我回了一趟沈氏集团。 我前脚刚进办公室,秘书裴舒踩着高跟鞋小跑过来,“陆总,你终于回来了!” 我扫视一圈半个多月没回来的办公室,“嗯,交给你的项目完成得怎么样?” 裴舒噘了噘嘴,“还说呢,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把项目都移交到我的手上,我只是一个秘书。” 说罢,她露出几分古怪的神情,“但是让我更不理解的是,沈总都不找别人来接你的工作,这段日子我累得长了好几条皱纹。” 我被她逗笑了,故意打趣道:“兴许沈总在培养你当下一个财务总监。” 裴舒根本不信,“陆总,你就别给我画大饼了。” 我没再多说,径自去了总裁办公室。 我推门进去,沈楠悠正在看文件,见我往她走过来时,心跳没来由的漏了一拍。 “沈总,你交代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完了,可以给我批辞呈了吗?” 我脸上没什么表情,保持着淡漠和疏离。 沈楠悠脸色微沉,“陆明绪,你想好了?” 我笑了一声,“我早就做好了决定,是你一直在拖延我的时间。” 我没问她薛翊为什么要撤诉,我只想在仅存的时间里过得快乐一些。 至于他们要做什么,已经与我无关了。 沈楠悠听着我语气中的责怪,冷笑了一声,什么都没多说,给我审批通过并盖了章。 “谢谢。” 我丝毫没有逗留,拉开门走出去。 我知道从迈出去的那一秒起,我的人生里不会再有沈楠悠的名字。 我们之间,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第36章 我什么都没留下 我最后回了一次办公室,确认是否还有什么东西没带走。 我仔细看了一圈,视线突然落在电脑旁的一个摆件上。 那是一个雪人水晶球,是公司周年庆时,沈楠悠抽到的礼物,随手就送给了我。 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但我这三年来一直很珍惜,摆在电脑旁边,仿佛就是沈楠悠在陪着我。 我拿起水晶球,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这个摆件没有带走的必要了。 “陆总......”裴舒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开口,脸上有几分欲言又止,显然已经知道我离职的事。 “怎么样?我没给你画大饼吧?”我迅速敛了神色,换上温柔的表情看向她,“你跟了我三年,也应该学了不少东西,好好干,我的这个位置非你莫属。” 裴舒性格开朗,整天都笑呵呵的,即便是天塌下来,她都觉得还有个子高的顶着,好像一直都那么开心。 但此刻看着我有些消瘦的背影,她突然觉得好难过。 她初来乍到时,什么都不懂,是我耐心教会她很多东西。 她那会儿还会被部门里的老员工欺负,也是我在维护她。 我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个上司,更像是一个大哥哥,帮助她成长。 裴舒眨眨眼,把快要掉下来的泪花憋回去,“陆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想着要离职?” 我没多说,对她笑了笑,“累了。” 就这么一句简答的话,却饱含了很多深意。 我确实很累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 “那可以申请休假啊。”裴舒还想挽留。 “不必了。”我把桌面擦干净,“人总得休息一段时间才知道未来要怎么走。” 裴舒抿紧唇瓣,不知道还能怎么说。 “好了,别这么伤古悲秋的,我又不是死了。” 说到这,我笑了一声,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 “有机会还能见面的。” 我抬手看了眼腕表,“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下班,我就先走一步了。” 裴舒只能目送我离开。 走出沈氏集团大厦,我莫名松了一口气。 我的世界好像一瞬间消失了很多东西。 这时,一辆豪车从侧面开过来,稳稳地停在门口。 后座车窗降下来,露出薛翊似笑非笑的脸。 我和他对视,在他的脸上看到了讥讽和得意。 我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 回到酒店,我把自己摔在床上。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和薛翊打官司一审结束,突然接到撤诉的消息,二来得知自己也被燕笙利用,最后终于辞掉了工作。 再加上我今天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感觉累极了,迷迷糊糊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我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爬起来洗漱完,正准备出门吃午饭,突然接到了沈老爷子的电话。 我犹豫了片刻,才按下接听。 “明绪啊,你还好吗?” 沈老爷子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和愧疚。 “挺好的。”我没有再称呼他“爷爷”。 “唉。”沈老爷子叹了口气,“你和楠楠的事,我都知道了,是我们沈家对不住你。” 我笑道:“沈老先生,您别这么说,缘聚缘散是很正常的事,不存在谁对不起谁。” “薛家那小子和楠楠确实有那么一段过去,但我一直以为他们不会再和好了。”沈老爷子试图消掉我的心结,“总之这件事是楠楠不对。” 我站在镜子前,抬眸凝视镜子中的自己。 这段时间我瘦得太快了,说话时脸颊甚至会凹进去,就连我最引以为傲的一头浓密黑发也变得枯黄。 我感觉自己犹如一棵生了大病的树,很快就会枯萎,不会再出现生机盎然的模样。 我听着沈老爷子在电话里指责沈楠悠,内心一片风平浪静。 我连命都快没了,我在意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沈老爷子最后说了一句,“既然和楠楠做不成夫妻,那也还是朋友,有空的时候来老宅和我下下棋。” “好。”我淡然答应,挂了电话后拿了一顶帽子戴上。 我今天还得去医院一趟,打算把最后这段时间的药都买了。 ...... 沈氏集团,会议室。 沈楠悠照旧坐在首位,听各个部门负责人汇报工作。 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视线虚无地落在手中的钢笔上。 几位高管汇报完了,都没听到她提建议或是否决。 众人疑惑地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沈总今天是怎么了。 她向来不允许别人在会议上开小差,怎么自己却像丢了魂似的? 宋泽俯身在沈楠悠耳边轻声说道:“沈总。” 沈楠悠的思绪渐渐回拢,眉间恢复了清冷,“都说完了?财务部呢?” 众人面色古怪,财务部总监不是辞职了吗? 还以为沈总会立刻找人填补空位,但到现在都没个消息。 宋泽再次小声提醒,“沈总,财务部目前没人接管。” 沈楠悠这个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竟然因为陆明绪辞职而耽误了公司正常运作。 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另一边。 那里是陆明绪每次开会时落座的位置。 如今空了出来,桌面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莫名的,沈楠悠心里有些烦躁。 她坐直身子,声音淡漠道:“待会儿让人事部的来找我。” 宋泽点头称是。 沈楠悠刚回办公室,就看见薛翊在沙发上坐着,桌上还摆了一束红玫瑰。 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 她不喜欢红玫瑰,所有艳丽的东西她都不喜欢。 宋泽识相地关上门退出去。 “楠楠,场地我都看好了。”薛翊起身走向沈楠悠,伸手将她圈在怀里,“是你喜欢的森系场地,不会太浮夸。” 沈楠悠身子微僵,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怎么这么快?” “当然是为了早点把你娶回家。”薛翊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你别紧张,这只是订婚的场地,真正结婚的地方,我还是会和你商量商量的。” 沈楠悠推开他走到办公桌后,“好。” 薛翊怀中落了空,顿时有些不爽。 他明显感觉到沈楠悠对他们的婚礼没有半分兴趣,甚至没有要嫁人的欢喜。 她平静得仿佛结婚这件事对她来说只是吃一顿饭一样寻常。 薛翊眸中闪过一道阴鸷,语气不容置喙。 “楠楠,我们公开吧。” 第37章 雨中送行 我从医院停车场出来,外面下起了大雨。 我没带伞,淋着雨跑到医院入口。 我抹了一把被雨水打湿的额发,走进电梯按下肿瘤科的楼层。 电梯里人很多,我站在最角落,思考待会儿怎么开口让陈医生开两个月药品的处方。 一次性开那么多药,对方恐怕不愿意。 但我不想来回折腾。 走到肿瘤科,我敲开诊室的门,里面的人却不是陈医生。 孟若正在看病历,听到开门声抬头看过去,顿时眼睛一亮,“陆先生!” 我礼貌点头,“孟医生。” “快进来。”孟若站起身,很热情地给他倒水。 我有些不自然地接过水杯,“陈医生呢,我找他有点事。” “他出去接电话了。”孟若靠在桌前,“是要来拿药吗?” 我嘴唇轻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孟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陈医生推门进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我媳妇要生了!” 音落瞬间,他看见办公室里还坐了一个人,立刻收敛了情绪,“陆先生,是你啊。” 我轻笑道:“陈医生,恭喜你。” 我站起身说明来意,“我想多拿点药,麻烦您给我开个单子。” 孟若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医生的处方药都是按照疗程开的,吃完再来找医生就是了。 可她记得陆明绪才拿了药没多久,这会儿怎么还要拿? 陈医生也疑惑不解,“上次的你拿的药吃完了?” “没有。”我面不改色地撒谎,“我要离开海城一段时间,担心路上没药才过来的。” “你要去哪?”孟若下意识问。 问完她就后悔了。 她和陆明绪连朋友都不是,问这个问题实在是冒犯。 陈医生再三劝道:“陆先生,您真的不考虑住院吗?” “不了。”我回答得很果决。 陈医生无奈,只好坐到电脑后给我开处方。 孟若站在一旁,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到陆明绪身上。 她想起他昨天离开医院前说的那番话,此时心里难受极了。 我察觉到她在看自己,微微侧目看过去。 孟若迅速移开目光,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陈医生,我出去一下。” 她拉开门走到走廊上,深深呼了一口气。 她刚才竟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陆明绪的眼睛很好看,双眼皮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年少的时候一定非常意气风发。 但此刻她在他眸中看见的只有千帆过后的平静。 他似乎经历了很多,所以对自己的病情已经到了可以毫无波澜接受的程度。 他越是淡然,就越是让她心疼。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明明他们没多少交集,甚至从一开始都只是她一个人和他交流。 他从来没有主动和她说话。 孟若敛了思绪,走到消防楼梯间给孟昭打电话。 “哥,在忙吗?” 孟昭听出她的声音夹杂着失落,关切问道:“哟,谁欺负我们家小若了?哥帮你教训他。” “没有。”孟若坐到台阶上,单手环住膝盖,声音闷闷的,“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孟昭被吓了一跳,“请?你又闯什么祸了?” 孟若没心思和他开玩笑,“哥,我记得你有个朋友在省骨髓移植中心工作......” “停!”她的话还没说完,孟昭厉声打断,口吻严肃道,“小若,医生的职业操守和律师是一样,就是要公平公正,我不会帮你走后门的。” 孟若有些懊恼,她这个哥哥太懂她也不是一件好事。 “我只是想问问而已。” 孟昭话锋一转,“你是为了陆明绪吧?” 听见小心思被戳穿了,孟若没来由脸颊有些发热,“没,不是他。” 孟昭冷哼一声,“你操心这些做什么?他又不是你的病人。” 孟若沉默了。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离谱。 等着骨髓移植的病人那么多,谁都不是特别的那个人。 她也做不出抢别人骨髓这种事。 孟若在楼梯间冷静了一会儿才回去。 她这周都是夜班,这个时候也到了下班的时候。 她打了卡准备去坐地铁,走出医院时才发现外面的雨还没停。 雨势甚至越来越大,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她把包高高举起挡在头顶,跑到路口去打车。 下雨天打车并不方便,她淋了一会儿雨就感觉浑身发冷。 自从她开车撞了陆明绪的车,奶奶就不准她开车了,她也不愿意家里的司机来接她,以至于医院里没人知道她的家境到底是怎样的。 孟若吸了吸鼻子,侧目看向车流的方向。 我正开着车返回,突然瞥见马路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定睛一看,孟若身上的裙子都湿了,看上去有些可怜。 我把车开到她面前按下车窗。 孟若狐疑弯下腰来,对上我淡漠的眸子,“陆先生?” 我按了门锁,“上车吧。” 孟若有几分不好意思,但雨太大了,她又迟迟没打到车,只得硬着头皮拉开后座坐进去。 她记得陆明绪已经结婚的事,所以没有坐副驾驶。 门关上,我踩下油门,顺便问了一句,“你家在哪?我送你过去。” 孟若正拿着纸巾擦头发和身上的水,闻声下意识回答:“天景园23号。” 我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她身上的裙子已经湿透,娇小的身子缩在一起,努力不让身上的水渍沾到其他地方,看上去很是小心翼翼。 我拿起副驾驶上的外套递到后面,“不介意的话先披上吧。” 孟若疑惑地低头一看,顿时小脸一红,接过外套把自己裹严实。 我打开暖气,随意开口说:“海城这一周都是雨,出门记得带伞。” 孟若愣了一下,小声回答:“好。” 车内重新归为安静。 孟若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开了暖气之后她感觉暖和多了。 她揪着外套一角,心中忐忑不已。 每次和陆明绪独处,她都会觉得紧张。 她依稀能闻到身上外套的淡淡清冽味道,让她心脏砰砰直跳。 一路无言。 奔驰停在一栋精致的小洋房前。 孟若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迟迟没有下车。 我提醒,“孟医生,到了。” 孟若回过神,红着脸打开车门,“谢谢你,陆先生。” 我微微扬了一下唇角。 孟若关上车门,站在树下目送黑色奔驰驶远。 她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往家走时猛然停下脚步。 她忘记把陆明绪的外套还给他了! 第38章 她的决绝 孟若有些懊恼,她的记性向来很好,怎么在陆明绪面前脑子就有点转不过弯来呢? 她低头看眼披在身上的黑色西装,决定洗干净之后找个机会再还给他。 她走到门口,突然想起陆明绪今天在医院说,他要离开海城一段时间。 那他们还能见面吗? 孟若有些失落地回到家,刚一进门就听到孟老太太咳嗽的声音。 她疑惑抬头,对上孟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眼神。 “奶奶,你感冒了?” 孟老太太的视线落在她披着的外套上,意味深长地说:“不请人家进来坐坐?” 孟若后知后觉,脸颊微红,“奶奶,不是你想的那样。” 孟老太太撇撇嘴,“我记得你可从来不让男生送你回家。” 孟若尴尬地挠了挠脸颊,转身往楼上走,“不跟你说了。” 走进自己的房间,她赶紧拿出手机给陆明绪发消息,“陆先生,非常不好意思,您的外套我洗干净之后再还给您。” 她小心翼翼的按下发送,没看到红色感叹号,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陆明绪没有删掉她。 孟老太太推门进来,看见孙女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出神。 她上前坐到她身边,“小若,跟奶奶说实话,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孟若毫不犹豫地否认,继而又道,“奶奶你知道的,我没打算结婚。” 孟老太太不乐意了,“哪有女儿家不结婚的,你别被你爸妈影响了,像你爸那么渣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 孟若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段不好的回忆,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这跟他们没关系。” 孟老太太往前凑近,“还是说,你还没忘掉高中时候救下你的那小子?你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想着要等他呢?” 孟若垂下眼睫沉默不语。 孟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唉,算了算了,我就不该操心这些事。” 孟若的目光移到一旁的黑色外套上,一时心情复杂。 奶奶说的没错,她的心里确实有一个少年的存在,她记得他的声音,却记不得他的脸。 只因那天他出现时,巷子里的光线太过昏暗。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再也没见过他。 她以为自己可能就要靠回忆过一辈子了,但陆明绪的出现却让她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记忆中那个少年的模样似乎变得有些模糊。 或许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 我拎着从医院开的一口袋药下车,一边往电梯方向走,一边拿出手机。 一个没有备注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 我眉心皱了一下,这是谁? 点开内容一看,才意识到是孟若。 我简单回了“好”,设置一个“孟医生”的备注,走进电梯里。 我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药,眸中毫无波澜。 也许还等不到吃完口袋里的药,我就已经死了。 买这么多,也只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酒店房间每天都有保洁过来打扫。 我推开门走进去,扫视一圈被整理好的床铺,突然有点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万一死在这里,影响了酒店生意的声誉,我的心里会过意不去。 我站在窗边思忖片刻,或许可以买一个小一点的公寓。 等我死后,就留给方雪吧。 想到方雪,我后知后觉。 自从和沈楠悠告知方雪到沈老爷子那里闹了一通后,就没有再给我打过电话。 这不像是她的作风啊。 我坐到沙发上,犹豫片刻还是拨了方雪的号码。 但电话迟迟没人接,就在我准备挂断时,方雪的声音传来了。 “儿子。” 她的嗓音不似往常那般像个大喇叭,反而很平静。 我察觉到不对劲,“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能有什么事?”方雪冷哼一声,“我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不清楚吗?” 她的口吻不阴不阳,我有些不舒服,“您有话直说好吗?” “我还哪敢和你说啊。”方雪的语气愈发讥讽,“你不是让沈楠悠打电话过来威胁我,如果我再找沈家的麻烦,就给你爸断药吗?” 我脸色微变,“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陆明绪!”方雪陡然发了狠,“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我和你爸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放任那个女人欺负到我们头上!” “滚!别再给我打电话!” 我听着听筒里的忙音,心里越来越沉。 我确实让沈楠悠亲自给方雪打电话说明情况,让方雪不要再去沈家争那些不属于她的钱。 但我没想到沈楠悠竟然是以断药要挟方雪。 一旦陆忠断药,肯定是活不了的。 沈楠悠这是拿陆忠的生命为由和陆家断掉关系。 我抬手抹了一把脸。 我以为自己已经够果决了,可沈楠悠比我还要狠。 我打开通讯录,把沈楠悠的电话号码拉进黑名单里。 这是我们最后的联系方式。 如今我已经从公司辞职,以后也不会有联系的必要。 就这么各过各的,挺好。 今天的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房间里的光线渐渐变暗。 我听着外面的雨声,决定还是回去看看陆忠。 那是我的养父,我不可能因为自己和沈楠悠的私人恩怨对他不管不顾。 我回到陆家,方雪和往常一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我回来的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 仿佛我就是个透明人。 我心里疼了一下,那一声“妈”堵在喉间,怎么都叫不出来。 谁家的母子关系只能靠钱来维持? 我暂时收敛情绪,推开陆忠的房间门。 陆忠躺在床上,床边是各种仪器,整个空间里仅能听见细微的电流声。 我走上前坐到凳子上,握住父亲的手抵在额头上,声音微微发颤,“爸,您快点醒过来吧。” 我轻轻抚摸陆忠掌心的茧,心里愈发绞痛。 “爸,我生病了,您再不醒来,就见不到我啦。” 我简直不敢想象哪天陆忠醒来,得知自己的儿子已经离世会有多痛苦。 我虽然不是陆忠的亲生儿子,但陆忠将我视为己出,从小就倾尽所能给我最好的。 相比方雪对我的打骂,陆忠才是我可以依靠的大树。 然而这棵大树现在进入休眠,已经三年没有开口和我说过话。 我还能等到那天吗? 第39章 男人也会受伤 十分钟后,方雪听到房间门打开的声音,脸上寒意更甚。 我想跟她说说话,但看她巴不得我赶紧滚蛋的神情,我还是落寞地开门走了。 我走到楼下,抬头看向亮着灯的三楼。 我还能回这里多少次呢? 我很快找到了新房子,虽然只有八十平,但装修得很温馨。 签下合同拿了钥匙后,我呆呆地站在客厅里。 我在28岁这年,才真正拥有自己的房子。 在和沈楠悠结婚之前,我憧憬过自己的未来。 我会有一个大房子,家里有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女儿,我还会养一条狗。 这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幸福的日子。 然而现实完全相反。 我在将死之年有了房子,却是孤身一人。 那些美好,不过都是我的幻想罢了。 夏天结束了。 我某一天下楼散步,闻到小区里的桂花香,没忍住抬手摘了一些放进口袋里。 我在努力记住还活着时能接触到的一切事物。 这是我对这个世界仅存的依恋。 还没走一圈,我就觉得很累。 我找了个地方坐下,随即戴上卫衣的帽兜。 前几次化疗让我的头发掉了不少,我想过不如全部剃光,但我觉得自己没有头发会很丑。 戴上帽子暖和了一点,我望着远处的小湖开始放空思绪。 突然,我兜里的手机响了。 我拿出来看眼,是秦燃打来的电话。 我清了清沙哑的嗓子,维持寻常的口吻开口,“燃哥,怎么了?” “明绪!你看新闻了吗?”秦燃的语气很焦急。 我愣了一下,“新闻?” “你没在公司吗?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应该知晓才对。” 我轻抿嘴唇,“燃哥,我前段时间辞职了。” 秦燃短暂的惊讶后又觉得陆明绪辞职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以陆明绪和沈楠悠的关系,继续在沈氏集团待下去,只会让他更难受。 我追问:“到底是什么事?” 秦燃叹了一口气,“唉,算了,我把新闻发给你吧。” 我的微信弹出秦燃发来的消息。 我看清标题的一瞬,握住手机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沈楠悠要和薛翊订婚了。 尽管我早就做好会有这一天到来的准备,但没想到那么快。 我们离婚到现在,才过去一个月啊。 我忽然感觉呼吸有些不畅,深呼吸几次才有勇气点开新闻。 图片上的沈楠悠挽着薛翊的胳膊,向来清冷的她在面对记者镜头时竟然露出了温婉的笑容。 那是她从未在我面前展露过的神情。 她身边的薛翊意气风发,像打了胜仗一般。 两个人站在一起,真是无比的般配。 新闻内容都是对他们的一些采访,我没有往下看,关闭了新闻。 一瞬间,细细密密的疼在四肢百骸里蔓延,疼得我不得不弯下腰。 我一时分不清是因为发病,还是自己被沈楠悠影响到,只能攥紧手心缓解这近乎锥心刺骨的痛苦。 电话一直没挂断,秦燃听着那边没有声音,忍不住开口,“明绪,你和她离婚是因为这个薛翊吧?” 我喉头上下滚动,努力保持平静,“都过去了。” “妈的!她怎么会是这种人?我看新闻上面说他俩是青梅竹马,在一起很久又分开了三年,薛翊回国之后又和好,那这三年岂不是都在耍你?” 我有些想笑,“燃哥,你把我说得好可怜。” 我吸了吸鼻子,佯装镇定道:“挺好的,她和薛翊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秦燃是真心疼这个兄弟,“明绪,你今晚来我这吧。” 我生怕他多心,只得应下来,“好。” 我回到家里先吃了药,等到身体缓解了一些才出门。 刚进秦燃的家门,对方就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无奈拍拍他的后背,“燃哥,我是男人,你这样显得我多矫情啊。” 秦燃松开我,说得义愤填膺,“男人怎么了?男人就不会受伤,不会疼吗?” 他是真的生气,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怒意。 但反观陆明绪,他实在是平静得不正常。 秦燃这时才注意到我戴着鸭舌帽。 “在家还戴什么帽子?” 我扶了扶帽檐,“来得太急,头发油了没洗。” 秦燃被我逗笑了,“来见我还注意形象呢。” 我勾唇微笑,和他插科打诨,“那可不。” “家里没菜,我订了餐。”秦燃从冰箱里拿出几瓶啤酒,“难得你苒姐不在,我陪你喝点,发泄出来总归要好受一些。” “苒姐不在?”我陡然想起了孙铭,“她又回老家了?” “不是,她出差了。”秦燃察觉到我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我轻笑一声,“没什么,苒姐的工作确实很忙。” “是啊。”秦燃在我身边坐下,“我们本来都约好去拍婚纱照了,但她一直没时间,只能往后拖延。” “不对,让你来是我安慰你的,怎么变成说我的事了。”秦燃抬手想要揽住我的肩膀。 我往旁边躲了一下。 我的身体消瘦了很多,我担心秦燃碰到我后发现什么。 “这么肉麻。”我佯装开玩笑,“不就是离过婚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秦燃有些担忧,“你真这么认为?” 我刻意岔开话题,“燃哥,你不会因为我结过婚就不让我当你的伴郎了吧?” 秦燃“啧”了一声,“你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欠揍。” 我们俩互相调侃,不再对沈楠悠和薛翊即将订婚的事闭口不谈。 我今晚以感冒吃了药为由,没有和秦燃喝酒,只吃了饭后就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秦燃又问:“你现在住哪?” 我把新房子的地址报给他,“有空去坐坐,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闲得很。” “好。” 秦燃喝得有点多,我没让他送下楼。 回到家里,我拿了猫粮打算去楼下喂喂流浪猫。 这是我打发时间的乐子之一。 我蹲在路灯下,正给几只狸花猫喂猫条,突然听到有人走过来。 我循声看去,是一对男女。 男人搂着女人的腰,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女人娇嗔着在他的胸口捶了一拳。 “孙律师,你真是玩得花。” 这个声音! 我起身,迅速躲到了旁边的树后。 等到二人走近,我猛然瞪大眼睛! 第40章 我把证据拿给燃哥 在看清来人的面容后,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倍感惊心。 几个小时前,秦燃告诉我在外出差的周苒,此时在孙铭的怀里笑得千娇百媚。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拿出手机,打开了摄像头。 我刚才喂流浪猫的路灯旁正好有提供路人休息的石凳子。 周苒和孙铭在石凳上坐下,二人都没有发现躲在树后的我。 孙铭搂住周苒的肩膀,“小苒,这个小区还满意吗?” 周苒靠在他的肩头,“当然满意,你给什么我都喜欢。” 我听着二人调情,眉心紧紧拧在一起,怒火在心口燃烧。 我之前的疑心是对的,周苒果然在骗秦燃! 我把摄像头对准他们,屏住呼吸录下证据。 “孙律师,你什么时候离婚呀?”周苒突然问了这个问题,“你一天不离婚,我们就得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 孙铭侧头瞥了她一眼,“你不是也和你那个男朋友还在一起?” 周苒听他提起秦燃,明显不乐意了,“提他干什么?真晦气。” “你们不是在一起很多年了?”孙铭挑眉,语气蕴着调笑,“你才跟了我多久,就想对我死心塌地了?” “就他那点工资,还想让我跟他过一辈子?做梦吧。”周苒面露嫌弃,“我早就想甩掉他了,只是看他对我还算好,一直忍着没提。”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还是温柔善解人意的苒姐吗? 我忍住想要冲上去质问她的冲动,躲在暗处继续偷听。 周苒急不可耐地扯了扯孙铭的胳膊,噘着嘴撒娇,“孙律师,你到底离不离啊?” “不离。”孙铭回答得很果决,“燕笙最近摊上了官司,我等着她来求我。” 周苒顿时黑了脸。 “我没跟你说过吗?”孙铭的脸色也冷下来,“燕笙曾经背弃我,我还没报复够呢。” 周苒抿着唇不说话。 孙铭站起身将她拉起来,“行了,回去吧,有时间我过来看你。” 周苒站在原地看着他毫不留恋的离开,不甘心的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 我从树后走出来,脸色阴沉得吓人。 难怪秦燃说明明定了拍婚纱照的日子,周苒却一直在拖延时间。 原来她早就背叛了秦燃! 让我觉得更巧的是,周苒居然和我也住在同一个小区。 那个孙铭和燕笙的关系也让我觉得奇怪。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了车再次去了秦燃家。 我绝对不会看着自己的兄弟被一个女人欺蒙一辈子。 秦燃晚上喝得有点多,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正睡得迷糊,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他跌跌撞撞地打开门,却见是陆明绪。 “明绪?”秦燃眯着惺忪的眼睛,“怎么回来了?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我走进屋子里,反手把门关好,去卫生间掬了一捧冷水,毫不犹豫地洒在跟过来的秦燃脸上。 冰冷的水碰到皮肤,秦燃猛地瞪大眼睛,思绪清醒了不少,“你干嘛?” 我握住他的肩膀,“燃哥,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秦燃见我表情肃冷,和平常的我判若两人,心里只觉得古怪。 我拿出手机打开事先录好的视频,“燃哥,你先看看这个吧。” 秦燃狐疑地接过来,看到周苒和孙铭身影的那一刻,呼吸顿时堵在了喉间。 视频时间长达三分钟,将周苒和孙铭的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录了下来。 我盯着秦燃的脸,看他的表情从疑惑转为震惊,再到愤怒,最后失望。 “她骗我。”秦燃哑声低语,“她骗我!” 我坐在他身边,听着他一直在重复这三个字,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燃哥,趁你和周苒还没结婚,及时止损吧。” 感情中被背叛,那种痛苦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了解。 我和沈楠悠三年,都几乎要了我半条命,更何况是秦燃和周苒的十年呢? 这晚,秦燃一夜未眠,我就在他身边守了一夜。 天亮后,秦燃僵硬的身子才动了动。 他慢慢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再出来时,眼睛红得厉害。 “燃哥。”我见他状态不好,不由得劝道,“不如你今天请假吧。” 秦燃却是淡淡笑了一下,“我没事,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总不能因为周苒,连吃饭的家伙都不要了吧?” 我还想说什么,大门开了。 门口传来周苒的声音,“亲爱的,我回来啦!” 屋内的二人同时朝她看过去。 周苒手里拎着行李箱,抬头时看见陆明绪也在,表情僵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明绪?你也在啊。” 我移开目光,神色凌厉。 周苒又去看秦燃,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当下嗔怪道:“亲爱的,出差好累哦,你快过来帮我提一下行李。”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个时候在这里待着也不合适,“燃哥,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秦燃朝我扬扬下巴,递给我一个安抚的眼神。 我一走,周苒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她走到秦燃身边,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喝酒了?怎么澡都不洗?” 秦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真的去出差了?” 周苒顿时来了气生气,“我不出差难道是去玩吗?我很累的好不好,你能不能别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秦燃见她坐到沙发上紧绷着脸,陡然冷笑一声,“周苒,我们分手吧。” 周苒难以置信地侧过头,“你说什么?” 秦燃没和她多说,拿过外套出了门。 楼下,我坐在车里没走。 秦燃认出我的车,拉开车门坐进去。 我什么都没问,踩下油门离开小区。 一路上,秦燃都很沉默,我把他送到公司楼下,“燃哥,我的房子还有空房间,你可以搬过来。” 秦燃扯了扯唇角,“行,我过段时间就搬。” 我目送他走进公司大门,这才开车离开。 但我不知道的是,在我走后,秦燃又走出来,在车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他上车报了一个地址,“去北衡律所。” 第41章 朋友的麻烦 我一晚上没睡,回到家就发起了高烧。 我勉强撑起来去拿退烧药,顺手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开。 等到整个空间都变得暖和,我才好受一些。 但这次的药似乎没有起作用。 我躺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半个小时后,体温一直没有降下去,我反而感觉越来越冷。 高烧加上身体的疼痛,让我忍不住闷哼出声。 正一个人独自承受痛苦时,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 我从被子里伸出手拿过来看眼,是孟若发来的。 “陆先生,您的衣服我已经洗干净了,方便给我个地址吗?我给您送过去。” 我眉头紧皱,依稀想起来似乎的确有一件衣服在孟若那边。 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人家已经洗干净,不拿回来有些说不过去。 我给孟若发了定位,并附上具体门牌号,翻了个身就没再管。 半个小时后,门外有人敲门。 我抬手摸了摸额头,体温终于降下去了一些,掀开被子去开门。 孟若站在门外来回踱步,思索着见到人该怎么开口。 门一打开,她立刻站直身子,“陆先生!” 我被她这副站得像军姿的模样逗笑了,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麻烦你了,孟医生。” 孟若把手中的袋子递给我,“不麻烦,本来就是我疏忽了。” 她的视线忍不住往里面瞟。 陆先生的妻子在不在啊? 她不会误会吧? 我见她一脸好奇,把门完全打开,侧身让路,“不介意的话可以进来喝一杯茶。” 孟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心里想着要拒绝,脚步却不听使唤地迈进去。 她走到客厅环视一圈,发现并没有女人居住的痕迹,阳台上一件女人的衣服都没有。 难道陆先生和他的妻子分居了? 孟若胡乱猜测,一杯热茶递到她的眼前。 她赶紧接过来,“谢谢。” 我在她对面坐下,简单的寒暄,“孟医生今天休息?” “嗯。”孟若双手捧着被子微微点头,心里有诸多疑问,但她不好开口,只得换了话题,“陆先生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靠在沙发靠背上,语气淡然,“就那样。” 孟若心里懊恼自己怎么问了个这么蠢的问题。 “我看你的脸颊有些发红,是又发烧了吗?” “嗯,不过刚吃完退烧药。” 二人你问一句我答一句,客气又疏离。 孟若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尴尬到不行,放下杯子就要走,“那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我还没开口,手机再次响起。 我对孟若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拿过手机按下接听,“喂,你好。” 电话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陆明绪吗?你是秦燃的朋友吧?” “我是。” “他打人了,现在来派出所一趟吧。” 我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孟若见我神色有异,起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拿过沙发上的外套,一边穿上一边说:“不好意思孟医生,我现在有急事得出门一趟。” 孟若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还发着烧呢,开车不安全!” 她上前拿过我手中的车钥匙,“我送你过去。” 不待我开口,她已经先我一步出门。 我只得提步跟上。 车里,孟若有些紧张地握住方向盘。 自从上次把陆明绪的车撞了,她就没再开过车。 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把我的车撞了。 我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把秦燃保出来。 我早上就觉得秦燃平静得有点不正常,当时因为周苒突然回来,我没机会叮嘱,现在果然出事了。 他打的人一定是孙铭。 得罪了孙铭,秦燃很危险。 车子停在派出所门口,我下车之前交代孟若,“你在车上等我。” 孟若点头,看着我跑进派出所。 警员一看来人是陆明绪,冷不丁嘲讽了一句,“又是你,你和你朋友还真是人以类聚。” 我没时间和他顶嘴,“秦燃在哪?” 警员将我领到一间房子里,果不其然,孙铭也在。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手里拿着冰块在给伤口消肿,眼里盛满了怒火。 秦燃就在他对面,同样也挂了彩。 孙铭听见开门声抬头看过去,对上了我的视线。 他嗤笑一声,“真是有意思。” 我没理他,上前走到秦燃对面,“燃哥,你怎么样?” 秦燃眼神死死地盯着孙铭,“呸!道貌岸然的王八蛋畜生!” 他由于情绪过激,从凳子上站起来。 在旁边登记的警员见状,当下拍着桌子厉声呵斥,“干什么呢?想被关进去是吧?” “燃哥!”我赶紧按住秦燃。 这里是派出所,一旦秦燃再次动手,事情会变得更严重。 我回头看了一眼孙铭,对方也盯着我。 视线交汇的一瞬,我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 我有预感,孙铭不会放过秦燃。 在此之前,我因为燕笙就已经得罪过孙铭,只因薛翊突然撤诉,孙铭没办法继续针对我。 但秦燃不一样,孙铭是当事人,他一定让秦燃把牢底坐穿。 我深呼一口气,打算好好和孙铭商量商量。 但孙铭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我和这个姓秦的素不相识,他不由分说闯进我的律所不说,还直接动手,如果我不把他送进去,我就不姓孙!” 秦燃眼睛猩红得近乎要滴血,“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只要老子不死,出来后照样打得你亲妈都不认识!” 我头疼不已。 若非我录下周苒出轨的视频,告诉秦燃真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我不能瞒着秦燃,眼睁睁看着他被蒙在鼓里,成为周苒的提款机。 秦燃很了解我,不想让我因为自己而陷入自责的情绪,“明绪,这件事与你无关,我还得感谢你让我看清周苒的真面目。” 孙铭悠然起身,挑衅地看着秦燃,“警官,像他这种无故殴打陌生人的人,实在是很有危险性。” 我心中一惊,当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燃无法取保候审了。 [done 第42章 那个许久未曾听闻的名字 对社会有危险性的人,是无法取保候审的。 孙铭在律界的地位极高,他说的话分量十足,在旁边做记录的警员一听就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喉头上下滚动,为秦燃争取机会,“孙律师,我和秦燃是很多年的朋友,他的性格很好,从没见过他对谁脸红过,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言下意指孙铭抢了秦燃女朋友的事。 孙铭不屑地勾起唇角,“误会?在我的面前,只有事实,没有误会。” 说罢,他不再和我周旋,“姓陆的,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插手警察办案,小心你自己也进去。” 眼看秦燃就要被带去拘留,我慌张地拉住他的胳膊,“燃哥。” 秦燃一脸无所谓,“明绪,你不必为我辩解,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也不后悔。” 我眼睛猩红得近乎滴血,“燃哥......” 秦燃陡然笑了一声,“回去吧,法院会给我安排律师,你不用替我操心这些,大不了就是蹲几年。” 警员冷漠地把我的手拔下去,口吻严肃,“让你过来是通知你一声,你还真把这里当成伸冤的地方了。” 秦燃对我笑了笑,随即就被铐上手铐。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 孙铭嗤笑道:“呵,不自量力。”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派出所,孟若正守在车边,见我下楼梯时身体摇摇欲坠,赶紧冲上前去扶住我的胳膊。 “陆先生,您还好吗?” 我不习惯别人的触碰,轻轻地把手臂从她的手中抽出来。 孟若愣了一下,嘴唇张了张,一时哑口无言。 她不知道我在派出所里发生了什么,以她的身份,她也不好开口问。 我拉开车门,“孟医生,我送你回去。” 孟若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孙铭带着助理走出来。 是他! 孟若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上了我的车。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 孟若时不时地会抬眸看我,却见我下颚线紧绷,神情很严肃。 直到下车,她才问了一句,“陆先生,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我的思绪渐渐回拢,“没有。” 孟若有些失落地站在路边,看着我开车离开。 我去了秦燃的家。 来开门的是周苒,她的手里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我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侧身往里走。 周苒这个时候才察觉到有问题。 她挂断电话跟进去。 我直接推开二人的卧室,找了个箱子开始装秦燃的东西。 周苒见状,上前问道:“明绪,你这是做什么?” 我垂着眼睫没看她,口吻凶狠,“离我远点。” 周苒一愣,感觉自己特别委屈,“你怎么了?我招你惹你了?” 我听到她的声音就烦,抬手在她的肩头推了一把,“走开,我怕我忍不住扇你!” 周苒脚下一个趔趄撞到了墙上,瞪大眼睛说:“陆明绪,你真把这里当你家啊?秦燃呢?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要和我分手就联系不上了,他是不是要去你家?” 提起秦燃,我的怒火瞬间就上来了。 我忍不住低吼出声:“周苒!你还想骗他多久?你和孙铭搂搂抱抱的时候,他在家给你洗衣做饭,你骗他在出差,他还满心期待着和你去拍婚纱照,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主动滚远一点!” 周苒闻言,嘴唇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原来秦燃都知道了。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是我让他给我洗衣服做饭的吗?要是他有点出息,找个佣人就可以做这些事。”周苒讥讽道,“还婚纱照呢,我凭什么要跟着他过苦日子!” “你!”我狠狠扬起手,又逼着自己放下。 我知道还轮不到自己来教训周苒,但我就是替秦燃感到不值。 我懒得继续和周苒说,收好秦燃的东西拎着行李箱离开。 周苒还嫌不够,追到门边在楼道里大声说:“你告诉秦燃,他这辈子就这样了!永远也别想成为有钱人!” “砰!” 门被大力关上,我紧抿嘴唇,把行李箱放上车。 我感觉呼吸有些急促,趴在方向盘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舒服一些。 我坐直身子,盯着方向盘上的标识发呆。 秦燃的家庭情况其实比我的还要糟糕。 我记得他曾经说过,他从小父母早逝,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十岁的时候,爷爷也生病离世,就剩下奶奶一人和他相依为命。 奶奶靠做农活和捡垃圾扶持他读书,他也没有辜负奶奶,努力考上了大学。 秦燃有一个愿望,他在城里安家之后,就把乡下的奶奶接过来养老。 然而如今秦燃被拘留,老人家不知情,还眼巴巴地等着孙子来接自己。 我越想越难受。 秦燃和我是好兄弟,是过命的交情,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 沈氏集团。 沈楠悠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回到办公室就看到薛翊坐在沙发上,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她没有上前和他坐在一起,转而坐到办公桌后,随口问道:“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楠楠,你最近好像很忙。”薛翊有些不悦,“既然没空和我见面,我就自己来了。” 沈楠悠微微笑了一下,拿过堆在旁边的文件开始看。 薛翊眸中闪过一道阴鸷。 自从他公开要和沈楠悠订婚之后,沈楠悠对他的态度愈发不冷不热。 仿佛要订婚的人不是她,也和她无关。 薛翊往后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开口:“对了,我听说一件特别有趣的事,你要听吗?” 沈楠悠没抬头,“你说。” 薛翊紧紧攫住她的脸,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神情,“刚才孙铭给我打电话,说是一个叫秦燃的对他动手了,说来也巧,这个秦燃是陆明绪的朋友。” 沈楠悠握着钢笔的手顿了一下。 陆明绪离开公司后,她的生活如她所愿,没有再出现过他的身影。 这会儿听到薛翊突然提起,她才发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名字了。 第43章 谈一桩买卖 沈楠悠在文件上签下名字,眉目依然清冷,“是吗?为什么打人呢?” 薛翊没有察觉到她刚才细微的情绪变化,见她没什么反应,心里才满意。 “还能是因为什么,不就是男男女女那些事,孙铭在外面包了个女人,被那女人的男朋友发现了。” 薛翊说完,轻蔑地嗤笑一声,“不愧是陆明绪是一路人,都一样的蠢。” 沈楠悠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薛翊站起身朝她走来,双手撑在她的办公桌上往前倾过身子,“这个秦燃可就没陆明绪这么好运了,得罪了孙铭,有他的好苦头吃。” 沈楠悠抬眸和他对视,“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听这些八卦了?” “这算什么八卦。”薛翊挑眉,“我在国外就和孙铭认识了,朋友跟我吐槽遇到的脑残罢了。” 沈楠悠瞧着他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就有点不舒服。 她拿过椅背后的风衣穿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薛翊陡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就这么走了?你和我待了还不到五分钟。” 沈楠悠的目光落到手腕上,“阿翊,别闹。” 薛翊将她拉到身前,搂住她的腰,“今晚来我家住,我就放你走。” 他们和好以来,一次亲密都没有过。 每次靠近,都会被她以各种理由推脱。 “看情况吧。”沈楠悠推开他,“回来得早我就过去。” 不等薛翊再说,她已经出了门。 办公室里,薛翊的脸渐渐沉下来。 不让碰的女人,她到底在为谁守身? 劳斯莱斯里,沈楠悠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宋泽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沈总,去哪?” 其实今天沈楠悠并没有外出的行程,但她就是不想和薛翊共处一室。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抗拒薛翊的靠近。 每次他抱着她时,她总是不可避免的会想到陆明绪的身影。 她有些烦躁地撩了一把头发,非常瞧不起这种想起旧人的行为。 但她似乎控制不住,“陆明绪最近在干什么?” 宋泽愣了一下,“陆先生?这个我也不清楚,应该在家照顾他的父亲吧。” 沈楠悠看向窗外,片刻后才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拨出去后,她神色诧异。 陆明绪的电话打不通了。 宋泽见她脸色微变,“沈总?” 沈楠悠不动声色的挂断电话。 “最近有一批新药,你打电话联系他,问他还要不要给他的父亲。” 宋泽撇了撇嘴,刚才沈总肯定是给陆先生打电话没打通。 他当着沈楠悠的面拨了陆明绪的号码,随即机械地转过头,“沈总,我也被拉黑了。” 也? 沈楠悠眉头轻拧,对上宋泽复杂的眼神,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看向窗外,“那算了。” 宋泽又问:“沈总,去哪?” 沈楠悠被问得心烦,“方向盘在你手上,你不会自己开吗?” 宋泽:“......” 怎么好端端的就发火了? 打工人心里苦。 劳斯莱斯漫无目的地往前开。 沈楠悠眉间凝着一层霜雪,兀自生了一会儿莫名的闷气,陡然开口道:“回老宅。” 宋泽终于松了一口气,调转方向盘前往沈家老宅。 沈楠悠走进房子里,沈老爷子正和唐医生在下棋,瞧见她走进,有几分意外,“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沈楠悠没答话,上前拿过他手边的棋子落在棋盘上。 唐医生“嚯”一声,“大小姐还真是狠,一来就把我堵了,我这条完全是死路,看来大小姐今天心情不好,那我不玩了。” 他没有多留,起身告辞。 沈老爷子见自家孙女看上去不开心,关切问道:“公司遇到难题了?” “没。” 沈楠悠的声音闷闷的,自己一个人对弈。 偏偏沈老爷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和明绪还有联系吗?” 沈楠悠手中的黑子放歪了地方,“我和他没有联系的必要。” “唉。”沈老爷子叹道,“怎么说他也照顾了你三年,做人还是别太绝情。” 沈楠悠抬眸看他,“我要和薛翊订婚了,如果和陆明绪不清不楚,他会怎么想?” 沈老爷子莫名来了气,“你这会儿倒是会为薛翊着想,那明绪呢?你赌气和他结婚,薛翊回国就把人家踢了,未免太过分。” 沈楠悠无声勾了勾唇角,“爷爷,他又不爱我,我们早点分开,他还能去找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她记得他亲口承认的,他从未爱过她。 “那你爱薛翊吗?”沈老爷子反问,“你是真的想和他结婚,还是觉得你们曾经破碎的感情还有转圜的机会?” 沈楠悠呼吸一窒。 沈老爷子沉声道:“回答我。” 沈楠悠沉默了。 “既然不想嫁,就早点说清楚,免得以后后悔。” 十分钟后,在外面等待的宋泽收到沈楠悠发来的消息,“去查陆明绪现在的住址。” 宋泽一个头两个大,沈总这是要干嘛啊? 他都怕哪天被薛翊拧了脑袋。 但上司安排的事,他即便是哭也得照做。 ...... 我刚和孟昭聊完秦燃的案子。 我找的律师还是孟昭,原本以为孟昭会因为上次的事不会再接了,没想到对方一听涉及到孙铭,当下就答应了。 孙铭是律界的不败神话,孟昭如果能打败他,将名声大噪。 尤其孟昭非常看不惯孙铭只给有钱人打官司的原则作风,在他看来完全就是帮着有钱有权的人欺凌弱小。 秦燃和我都是海城的普通人,摊上这些权贵,能翻身的机会很小。 挂断电话,我靠在沙发靠背上。 我感觉太阳穴涨着疼,鼻间的呼吸也是炙热的。 眼看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我打算出去买晚饭随便应付一下。 正准备出门,我听到有人敲门。 我刚才叫了水,以为是送水的到了,穿好外套去开门。 “谢......” 话还没说完就堵在了喉间。 门外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我几乎认为是自己看错了。 “你......” 沈楠悠唇角微勾,“很意外?” 我很快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找我有事吗?” 沈楠悠凝视我的脸。 我逆光而站,深邃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下丝毫没有凌厉感。 沈楠悠抬手扯住我的衣领,提步往里走。 我不明所以,只能步步后退。 沈楠悠反手关门,直将我抵到墙上,微凉的手转而揽住我的后颈。 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冷香味,喉结上下滚动,“你到底来干嘛?” 沈楠悠凑近,几乎贴着我的嘴唇说:“我来和你做一笔交易。” 第44章 她的疯狂独占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沈楠悠离我很近,几乎整个人都贴在我身上。 在我的记忆中,沈楠悠不会主动抱我,亲我,更不会做出这种举动。 我靠着墙,手心触碰到冰冷的墙面,猛然拉回了我的思绪。 “你......”我喉结上下滚动几分,抬手在沈楠悠的肩上推了一下,“我们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沈楠悠抬眸和我对视,并没有在我的眸中捕捉到任何和从前一样难以压抑的情欲。 她的眉眼往下压了几许,最后还是往后退开。 鼻间的淡淡香气远了,我这才觉得呼吸舒畅了不少,就连空气都流动了。 我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淡漠地凝视沈楠悠,“什么交易?难道我对你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吗?” 沈楠悠听着我语气中的疏离,眉头拧了一下。 我还是对薛翊的出现耿耿于怀。 但想到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和我吵架,也就暂时作罢。 沈楠悠环视一圈屋子,“你就住在这?” 我不想和她兜圈子,“有事你就直说,我还要出门。” 沈楠悠在沙发上坐下,悠然抬眸看我,“我记得你有个朋友叫秦燃。” 我神情微怔,“你都知道了?” “是。”沈楠悠直言不讳,“我的这笔交易,你一定会感兴趣。” 我沉默地看着她。 “回到我身边,我订婚之后,我就放你走。”沈楠悠淡然和我对视,“至于你的朋友,我会让他安然出来,不会有半点案底。” 我瞳孔猛然紧缩。 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我听到沈楠悠说,让我回到她身边,守着她直到她订婚? 她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把我当成了什么? 我冷笑,“沈楠悠,你是有未婚夫的人,还要前夫去伺候你,照顾你,你就不怕别人说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沈楠悠并没有因为我的冷嘲热讽而动怒。 她翘起一条长腿,高跟鞋尖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轻微晃动,整个人都带着久居高位的傲然。 “我承认,你走之后我确实有点不习惯。”她勾起唇角,“但并不意味着我对你有什么感情,我只需要你和从前一样,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听听,她就是把我当成了保姆。 我气笑了,“这种事你随便找个人都能做,没必要来这羞辱我。” “你和别人不一样。”沈楠悠凝视我的眼睛,“只有你最懂我的喜好。” 我的心口突然疼了一下。 原来她也知道我记得她的一切。 那她怎么就看不清楚谁才是爱她的人呢? 我勾唇浅笑,“我以什么身份回到你身边?情人?小三?” 我顿了一下,故意说道:“我还需要当你的床伴吗?” 果然,沈楠悠的脸色眨眼间变了。 “你让我回去的主要目的也包括这个吧?毕竟我们三年来都很和谐,不是吗?” 看着沈楠悠变冷的表情,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报复性的快感。 “你和薛翊没有吗?还是说你躺在他身边时,叫的是我的名字?” 我很清楚这么说会惹怒沈楠悠,但我就是忍不住。 那些我掏心掏肺的日子,全都变成了一个莫大的谎言。 我直到此刻都无法接受,我也没那么大度可以既往不咎。 “砰!” 沈楠悠突然拿过茶几上的水杯,对着陆明绪狠狠砸了过去,水杯砸在了我身后的墙上,碎了一地的玻璃。 “陆明绪!” 她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我问你,你是不是和燕笙睡了?” 她清楚地记得燕笙和我出双入对的场景。 难怪燕笙得知被陆明绪利用都没生气,被调查时也将我都摘了出去。 要说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谁会信?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燕笙,这和燕笙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沉默在她看来就是默认。 她强烈的占有欲突然爆发,上前一把扯过我的衣服,扣住我的后脑往下压,吻上了我的唇。 我的思绪顿时中断,呼吸间满是她清冷的味道。 直到唇上传来疼痛的感觉。 沈楠悠根本不是在吻我,而是发泄似的在咬我的嘴唇。 她睁着眼睛,将我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我和她对视,在她的眸中捕捉到浓浓的狠意。 我陡然清醒,别过头躲开她的靠近,“沈楠悠,你......” 话还没说完,沈楠悠抬手捂住了我的嘴。 “陆明绪,你是我玩了三年的男人,你的一切都属于我,没经过我的允许,你就去碰别人,你怎么敢?”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眼角红得近乎要滴血。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楠悠,一时之间竟忘了推开她。 我很了解沈楠悠,她对她的所有东西占有欲都极强,别人碰一下她都会生气。 但我没想过其中会包括自己。 我想开口说话,但被沈楠悠捂住嘴,我稍一动就会吻上她的手心,我不想这样做。 沈楠悠见我安静下来才放下手。 她清楚地看见我的唇瓣上有一道被咬出来的细微伤口,非常满意地眯了一下眼睛。 她再次抬手,修长的手指在我的伤口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陆明绪,我警告你,只要我一天没结婚,你就别想找别的女人。” 我眉头紧皱,觉得眼前的女人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疯子。 我们已经离婚了,她凭什么还要来干涉我的生活? 她不像是会出尔反尔的人。 我沙哑着声音问:“薛翊知道你这么做吗?” 我现在已经分不清了,到底谁才是谁的替身。 “我想做什么是我的事,谁能管得了我?” 换言之,薛翊也不行。 “如果你不想秦燃被孙铭弄死,晚上十点前,我要在岚月湾看见你。” 沈楠悠丢下这句话,不在乎我是什么表情,径自拉开门走出去。 我独自一人站在原地。 我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口腔里传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提醒我刚才沈楠悠对我做的荒唐事,是真的。 我垂眸看着地板上的一地碎玻璃,思绪挣扎不已。 既然沈楠悠提出会帮秦燃,那她一定就会做到。 我不想让秦燃坐牢,也不忍心在乡下等他的奶奶好几年收不到孙子的消息。 我深呼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孟昭发消息。 我犹豫片刻,才打下一行字,“对不起,孟律师,我另外找了律师。” 第45章 那个叫言熹的女人 孟家。 孟昭正在给孟若煮银耳汤。 收到陆明绪的消息,他愤怒地把勺子往旁边一砸! 在沙发上耍手机的孟若听到厨房里的动静,赶紧穿好拖鞋跑进去,“哥?” 孟昭满面怒容,“这个陆明绪到底是怎么回事?三番两次的耍我!” 听到他提起陆明绪,孟若好奇心上来了,“他怎么了?” 孟昭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怒火,捡起掉在地上的勺子走到水龙头边清洗。 “他有个朋友打了孙铭。” 孟若若有所思。 陆明绪那么慌张的去派出所,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吗? 孟昭是律师,她自然也跟着了解不少律界的情况。 孙铭这个人出了名的狡诈,黑的能说成白的。 恐怕陆明绪的那位朋友很难出来了。 孟若又问:“哥,他找你打官司吗?” “本来我是接了这个案子的,但他刚刚给我发消息,突然要换律师。” 孟昭不是一个爱发脾气的人,也很有自己的原则。 然而陆明绪在他斗志最昂扬的时候突然撤走,这分明就是在耍他! 孟若轻抿嘴唇,她总觉得陆明绪会这样做,不是他的本意。 “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呢?” 孟昭看向孟若,语重心长道:“小若,有时候善解人意不是用到这种人身上的。” 孟若被噎了一下。 “既然他找了别人,那我就懒得管了。”孟昭绷着脸,“以后我也不会再接他的官司。” 孟若看他气得不轻,赶紧找个借口先溜了。 她回到房间,坐到床上望向窗外,半晌后翻出一个号码拨过去,“喂?言熹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对面传来一个女生欣喜的声音,“死丫头,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呢?什么事啊?” 孟若低头看自己的脚,“我有个朋友要打官司,正找律师呢。” 言熹有些意外,“怎么不找你哥?” “说来话长了。”孟若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国?” “这不巧了吗?我正好接了个案子,今天的飞机,我和委托人见一面之后就来找你。” “好。” 孟若挂断电话,心里想着或许言熹能帮得上陆明绪。 言熹打官司的功夫不比孙铭差,甚至发展得越来越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陆明绪,兴许是因为......他的生命快要结束了吧? ...... 晚上十点。 我准时出现在岚月湾。 我没有带多少东西,行李箱里有一半都是药。 我到的时候,沈楠悠正在客厅沙发上看文件。 她幽幽开口,“来得正好,给我煮个夜宵。” 我什么都没说,放下行李箱进了厨房。 十分钟后,一碗很简单的蛋炒饭放在餐桌上。 沈楠悠起身,对我做的东西很满意。 深夜,我躺在熟悉的床上,视线虚无的落在某处。 一双温热的胳膊伸过来拍了拍我的手臂,“转过来。” 我面无表情地翻身。 沈楠悠拉住我的手放到自己腰上,冷漠地发号施令,“抱我。” 我喉头滚动,将她揽进怀里。 沈楠悠趴在我的胸口,闻到我身上熟悉的味道,心情变得很好。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这么贪恋我的怀抱。 二人在黑夜里相拥,却是各怀心思。 片刻后,我陡然开口:“你找的律师确定能让秦燃出来?” 沈楠悠已经有了困意,声音变得温柔不少,“嗯。” 她往我的肩头蹭了蹭,很快陷入沉睡。 我抱着她,却是睁眼到天亮。 翌日,我轻轻抽出被沈楠悠枕着的胳膊,下楼给她做早饭。 我机械地切着番茄,仿佛在做一件不需要动脑子就能完成的事。 我像从前一样,做好早饭,煮好咖啡,再去叫沈楠悠起床。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楠......” 我顿了一秒,换了称呼,“沈总,起床了。” 沈楠悠睁开眼睛,眸中有不悦,“叫我什么?” “沈总。”我又重复了一遍。 沈楠悠陡然伸手扯住我的衣领往下拉,贴着我的唇角说:“和从前一样叫我。” 我却叫不出口。 二人对视良久,沈楠悠不爽地推开我,掀开被子下床。 我犹如一个木头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收拾完房间才下楼,沈楠悠已经吃好了早饭。 “什么时候带我见律师?”我站在客厅中央问。 沈楠悠侧头轻瞥我一眼,“跟我先去一趟公司。” 我下意识拒绝,“不去。” 我一个辞职的人,又回去干嘛? 沈楠悠幽冷的目光投到我身上,“你觉得你有和我商量的余地?” 我咬紧牙根。 宋泽按照正常时间来接沈楠悠上班,走进客厅里看见我的身影,有一瞬的愣神。 “陆先生?” 我只对他礼貌地点点头。 宋泽神情复杂。 昨天沈总才让他去查陆先生的住所,今天就在这儿看到人了。 沈总到底想干嘛?真的不怕薛总发怒吗? 宋泽不敢多待,径自去外面等着。 沈楠悠换了衣服,把包随手扔给我,“跟上。” 我跟在她身后,就像一个保镖。 坐进车里,宋泽正在汇报沈楠悠今天的行程。 “沈总,律师十点钟抵达帝都。” 我敏锐地捕捉到“律师”这两个关键字。 我侧头去看沈楠悠,却见她兴致缺缺,似乎暂时不想提这件事。 我只得作罢,安静地坐在一边。 迈进沈氏大楼,有人看见我,都觉得意外。 尤其路过总裁办时,办公区域的众多秘书和助理纷纷朝我看过去。 “难道沈总又把陆总挖回来了?” “不清楚,陆总突然离职我就觉得蹊跷,他俩不会有什么八卦吧?” 沈楠悠冷冷地朝旁边看了一眼,众人顿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赶紧闭嘴去做自己的事。 裴舒听说陆明绪回来了,咖啡都没喝完,踩着高跟鞋直接冲到了总裁办公室。 “陆总!” 她实在太过激动,一时忘了收敛一些,站在门口就喊人。 我闻声转头,唇边绽开一抹浅笑。 裴舒确实坐上了我曾经的位置,身上的秘书套装都换了。 她想和我寒暄几句,却见沈楠悠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只简单说了一句,“陆总,待会儿下来玩!” 门一关上,沈楠悠漫不经心地对我说:“看来你在公司里还笼络了不少人心。” 裴舒一走,我的笑容就消失了。 沈楠悠低头看了眼手机,随口道:“你让宋泽送你去机场接一下言律师。” 言?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我感觉有些恍惚。 沈楠悠又道:“她叫言熹,别叫错名字。” 我脑中轰的一声,久远的记忆铺天盖地般卷土重来。 第46章 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名字 沈楠悠没听到我的回应,狐疑抬头,却见我站在原地,脸色有点发白。 “怎么?不想去?” 我思绪渐渐回拢,轻轻勾了一下唇角,“没有。” 沈楠悠单手撑着下颌,上下打量我一番,“我让你做的事,你最好一一照做。” 如果这句话在一个月前说出来,我绝对不会和她多说,甚至还有讽刺两句。 但如今关系到秦燃是否能安然从看守所里出来,我只能忍了。 “好。” 这时,宋泽从外面进来,“沈总,孟老回来了,北部矿山开发代理的事,您看?” 沈楠悠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今天回的?” 宋泽点头称是。 沈楠悠坐直身子,手指在桌面上轻叩。 沈氏一直在和几个百年家族争夺北部矿山开发代理权,如果能拿下,势必能压上薛氏一头。 这件事对沈氏而言非常重要。 沈楠悠已经等了很久。 她继而看向陆明绪,“宋泽我要带走,你自己去行吗?” 我淡然点头。 宋泽把车钥匙给我,“陆先生,辛苦你跑一趟。” 我没多留,问了航班落地时间,径自去停车场取车。 我坐进车里,双手握住方向盘,努力抑制的情绪这个时候才敢显露出来。 言熹...... 这个在我心里尘封了多年的名字。 在沈楠悠出现之前,这个名字占据了我整个青春年少时期。 我降下车窗,让车内空气流通才觉得思绪清醒一些。 我踩下油门,开车前往机场。 按照原本的时间规划,我半个小时就能抵达机场。 但刚上高速就下起了大雨。 外面雷声滚滚,天边还有闪电眨眼即逝。 我在高速上堵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赶到机场。 我抬手看了眼腕表,距离接机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我停好车,连忙往接机大厅跑。 一路上,我听到自己耳中充斥着砰砰的心跳声。 伴随跑起来的每一步,我控制不住的想起上一次在机场狂奔,是为了追上离开我的言熹。 我们约定好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录取通知书拿到手上的那天,却得知她要出国。 我难以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匆忙赶到机场,想要询问言熹为什么要骗我。 可我没有赶上,我连言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18岁的我,天真的以为爱能抵万难。 然而打不通的电话,从来没有显示阅读和回复的邮件,将我的爱一点一点磨灭。 大学四年我没有谈过恋爱,毕业后也只努力工作。 直到陆忠出车祸,从此,我和沈楠悠有了牵连。 当言熹这两个字从记忆深处解开枷锁再次重现时,我仍是忘不掉那天绝望悲痛的心情。 我赶到接机大厅,看见大屏幕上显示言熹乘坐的航班延迟了,落地还有二十分钟。 我松了口气,走到最显眼的位置去静静等待。 由于跑了一段距离,我的喉间有血腥气。 我咽了咽发疼的喉咙,祈祷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别突然发烧。 半个小时后,出口走出来一个身形高挑的身影。 在看清她的一瞬,我以为自己会有很强烈的情绪波动。 然而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我向来是个很会安慰自己的人。 相比沈楠悠背叛我和薛翊和好的事,我竟然觉得言熹的不告而别简直不值一提。 那张脸褪去了青涩,变得更加明媚动人。 言熹也看到了陆明绪。 起先她并没有认出来是谁,只匆匆瞥了一眼。 然而当陆明绪走到她面前时,她神色微僵,不确定地说:“你是......明绪?” 我礼貌点头,“嗯,我替沈总来接您。” 我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转过身,没有和她多说。 言熹见我这么冷淡,积压多年的愧疚感突然涌上心头。 她跟在我身后,声音很轻,我却听得很清楚。 她说:“明绪,你还恨我吗?” 我打开后备箱把行李放进去,关门时见她正以一种很复杂的眼神在看自己。 “言律师,您说笑了,我恨您做什么?” 我一口一个“您”,言熹清楚地感知到我在努力和她保持疏离。 “明绪,对不起,我当时也是被我的继父逼着出国的,我根本没时间和你说就......” “言律师。”我拉开后座的车门,“上车吧。” 她的话被打断,言熹心中有些难受。 她抿了抿嘴唇,坐进车里。 我绕到驾驶座,踩下油门离开机场。 言熹安静了一会儿就有点坐不住。 她一直盯着陆明绪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 我变得更帅气了,浑身都带着内敛的成熟男人气质,比高中时期的我更吸引人。 她的视线落到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上,犹豫几许还是开口问:“明绪......你结婚了吗?” 我下意识地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婚戒早已摘掉了。 “结了。” 言熹心里咯噔一声。 我继而又说:“又离了。” 言熹的情绪简直是随着我的话上下起伏。 离婚是很常见的事,谁都没办法保证曾经一起迈入婚姻殿堂的人会陪伴自己一生。 言熹试探问道:“那你现在是单身吗?” 我没有回答,“言律师,这是我的私事。” 言熹后知后觉,连忙道歉,“不好意思。” 我抬头看后视镜,时刻关注后方是否有车,言熹再次抬眸时,我正好看过去,我们的目光猝不及防的碰撞在一起。 言熹没有躲,我却不动声色地移开了。 我曾经很喜欢言熹的眼睛,用我当时的夸奖水平来说,她的眼睛堪比天上的星辰。 我无数次被她注视时,都会忍不住心动。 可是我的孤注一掷没有得到回应。 原以为我的感情付之东流后,我不会再轻易爱上任何人。 直到沈楠悠的出现,彻底打破了我心底的防线。 朝夕相处的日子,同床共枕的夜晚,以及沈楠悠偶尔流露出的温柔,让我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 然而我的幸福只维持了三年。 一次懵懂,一次浓烈,两段感情都要了我的半条命。 我认为自己可能是上辈子辜负了很多人,所以这辈子才亲自受过。 或许等我撒手人寰的那天,我也就还清了上辈子的债。 第47章 碰过别人的手不干净 车子刚下高速,我才想起沈楠悠没交代怎么安置言熹。 我不得不再次把沈楠悠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拨了她的电话。 那边接通之后传来沈楠悠压低的声音,“什么事?” “沈总,人我已经接到了,送言律师去酒店还是去公司?” 沈楠悠那边顿了几秒,又说:“宋泽会把消息发到你手上,有事找他。” 电话随之被挂断。 她应该在忙很重要的事,所以跟我说话的语气很冷。 我已经习惯了。 宋泽的消息发过来,他已经定好了餐厅,结束之后沈楠悠会亲自过去和言熹碰面。 我没回复,继续专心开车。 我觉得有几分诧异,沈楠悠竟然会亲自和律师见面。 看来是真的在帮我捞秦燃。 我没再多想。 “明绪。”言熹刚才听到我打电话,心中疑惑,“你在沈氏工作吗?” 我面不改色地撒谎,“目前是沈总的特助之一。” 我险些就要说出“保姆”这两个字了。 见我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心思,言熹只好再次沉默。 偌大的豪华包厢内,宋泽已经等着了。 我把人带到就往外走。 我只负责送人,没必要在包厢里陪着。 刚走出去,宋泽快步跟上我,小声说道:“沈总在来的路上,麻烦陆先生去楼下接她。” 我还没开口,言熹走上来,“宋助理,我和他一起去吧。” 说罢,她径自走在前。 宋泽不好多说,只得留在包厢内做准备工作。 电梯里,两个人都很沉默。 言熹凝视电梯门上的倒影,身边的男人身形高大而挺拔,一眼看去就很有安全感。 她突然有些后悔了。 如果当时她勇敢一些和继父说清楚,那和陆明绪结婚的人,会不会就是她了呢? 正想着,电梯门打开。 我侧身让言熹先走。 言熹坐了一晚上的飞机,早饭也没吃,一路劳累奔波,突然眼前一黑。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一只大手托住了她的后腰。 “言律师。” 她脚下站不稳,不由自主地往我的怀里靠,等到眼前的黑影消失了才看清是陆明绪。 “抱歉。”言熹站直身子,脸颊微红。 我收回手,并没有在意。 言熹揉了揉眉心,眩晕感消散,才跟着陆明绪去门口接人。 不料在大厅里,看到了已经抵达的沈楠悠。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脸上的神情很冷。 我猜测她应该是看到了刚才言熹倒在我的怀里。 但我并不打算解释,换做是任何男人,都会伸手去扶一下。 “沈总。”言熹走上前伸出右手,“很荣幸能接到你的合作邀请。” 沈楠悠淡漠的视线从陆明绪身上移开,伸手和言熹简单地握了一下,态度不冷不热。 我上前要去接沈楠悠的包,却被她躲开,仿佛我的手是什么脏东西。 我手指蜷缩几下,又放回身侧,跟着一起进电梯。 包厢内,宋泽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完毕。 我没有跟进去,我没有陪着吃饭的必要。 我随手把门关上,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静静等待。 很快,我就觉得有点累。 走廊上没有椅子,我想到大厅里坐着等,又担心沈楠悠随时找我。 我蹲下去,盯着柔软地毯上的瑰丽花纹发呆。 我百无聊赖地蹲下又站起,反反复复数次,才听到开门声。 最先出来的是言熹,她已经和沈楠悠交谈完毕,现在要回酒店休息。 我以为沈楠悠又让我送,宋泽却领着言熹先走了。 言熹侧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 我在外面等了片刻,也没见沈楠悠出来。 我疑惑地往里看,却见她站在窗边,高挑的背影透着冷意。 “沈总,回公司吗?” 沈楠悠的手放在窗沿上,听到我的声音手指微微收紧,“进来,关上门。” 我没多想,一一照做。 我坐下。 沈楠悠没上前,就那么冷冷地凝视我。 几分钟后,门被推开,服务生推着一个水盆进来,头也不敢抬。 我闻到了酒精的味道。 沈楠悠这个时候才缓步上前。 她冷声发话,“你就这么喜欢抱别的女人?” 我眉心一蹙。 “把你的手洗干净,现在,立刻!” 我抬头对上她凌寒的眼睛,“沈楠悠,你疯了?” 沈楠悠勾起唇角,“看来你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她拿过桌上的纸巾裹住我的右手手腕,将我的手按进装了半盆酒精的盆里。 我错愕地瞪大眼睛。 “脏东西就得好好消消毒。” 沈楠悠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坐到一边跷起一条长腿。 我的怒火蔓延到了胸口,我觉得现在的沈楠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她的占有欲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她有这么阴暗的一面? 我正要收回手,沈楠悠陡然开口,“我让你拿出来了吗?” “沈楠悠,你如果对所有女人都那么有敌意,你干脆把我锁起来算了。” 我赌气说道。 “你以为我不会?”沈楠悠幽冷的目光攫住我的脸,“你最好别挑战我的底线。” 我放弃和她讲道理。 我泡了将近十分钟,沈楠悠才让我收手。 手上的酒精味传到鼻间,我差点没忍住干呕出来。 我走进洗手间里,按了满满一掌心的洗手液才把那股难闻的味道洗干净。 沈楠悠倚在门边,心情看上去好了不少。 我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只觉得沈楠悠真是老天派来折磨我的克星。 沈楠悠完全没把我当成一个正常男人看待,如果说以前我是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保姆,现在完全就是奴隶。 因为我不能违抗她的任何命令。 沈楠悠见我一直在重复洗手的动作,不屑地笑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我扯了纸巾用力擦拭双手,直到手心手背被擦得通红才罢休。 直到沈楠悠下班,他们都没再说一句话。 晚上,沈楠悠接到了薛翊的电话。 她看向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眉骨下压,“怎么了?” “楠楠,你在哪?” 沈楠悠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书,“在家。” “正好,我马上到岚月湾。” 沈楠悠动作一顿,“你来干什么?” 薛翊低笑一声,“当然是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电话挂断,沈楠悠抬头看向厨房。 我站在那边,“需要我回避吗?” 沈楠悠把书放在一边,“你先上楼。” 第48章 别把自己看得太重 我面无表情地脱掉围裙,径自上楼。 薛翊来了我无所谓,倒是沈楠悠偷偷摸摸的让我觉得很好笑。 我推开客卧的门,找了一本书打发时间,至于楼下发生什么,我并不在意。 沈楠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她自己收拾。 楼下,薛翊迈步走进客厅,一眼就正在沙发上看书的沈楠悠。 他走上前从沙发后抱住她,侧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语气有些不悦,“宁愿回家都不来找我,是不想见到我吗?” 沈楠悠眉头拧了一下,拉开他的手臂,“我只是想多一些自己的时间。” “那我们结婚了之后难道各回各家吗?”薛翊语气不好,松开手站直身子,“楠楠,你这样很难让我信任你。” 他记得她以前是很粘人的,他在公司加班,她都会去公司陪着。 现在一天天神龙不见首尾,他连她的行程都不知道。 他坐到沈楠悠身边,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回答我啊。” 沈楠悠心中顿时烦躁起来。 她别过头挣开他,“结婚再说结婚的事。” 薛翊的怒火瞬间上来了,“沈楠悠,你到底......”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就堵在了喉间。 他看到一旁的开放式厨房里,砧板上放着没切完的菜,锅里还炖着汤。 薛翊心中警铃大作。 沈楠悠最讨厌的就是进厨房,她怎么可能会自己做饭? 沈楠悠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顺着看过去,眸中闪过一道冷意。 陆明绪故意的吧? 薛翊喉头上下滚动,忍着怒意故意打趣,“楠楠什么时候还学会做饭了?” 沈楠悠的神色依旧淡漠,“随便学点打发时间。” 薛翊根本不信,起身走进厨房。 从切菜的刀工来看,根本不是一个厨房新手会有的刀法。 “你不在的这三年里,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沈楠悠猝不及防说道。 果然,薛翊的脸色变了变。 三年前是他对不起她,他后悔了才决定回国,想要和她重新开始。 当一个人违背自己的喜好和意愿开始去学某种事,一定是为了找一个精神寄托。 心中的愧疚感慢慢涌上来。 薛翊走回去将沈楠悠抱在怀里,“对不起楠楠,我不该怀疑你。” “怀疑?”沈楠悠从他的怀中抬头,“你怀疑我什么?” 薛翊垂眸在她的脸上捕捉到了冷意,愧疚感更浓了,“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沈楠悠冷笑一声,“你不会以为是陆明绪吧?” 眼看心中的疑问直接被拆穿,薛翊有几分尴尬,“怎么会?他算什么东西。” 沈楠悠唇角微勾,眸中却没有笑意。 二人互相僵持了一会儿,薛翊也不是有耐心哄人的,“那我先回去了。” 沈楠悠没理他。 薛翊沉着脸走了。 楼上,我听到院子里汽车引擎开走的声音,嘴角的弧度愈发讥讽。 三分钟后,客卧的门打开了。 沈楠悠站在门口,瞥见我嘲讽的笑容,面无表情地说:“下来,做饭。” 我把书随手往旁边一扔,“怎么不留薛总吃晚饭?” 沈楠悠回眸,眼神如寒潭,“陆明绪,认清你的身份,你现在没资格和任何人争风吃醋。” 我嗤笑一声,任由她误会自己,与她错身而过。 ...... 孟家。 孟老太太拉着言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小熹啊,都长这么大啦,这都多少年没回国了?” 言熹礼貌地和老太太聊天。 一旁的孟若把言熹拉到身边,“奶奶,我和言熹姐还有正事,待会儿再下来陪你。” 说罢,她牵着言熹上楼回房间。 言熹双手环在胸口,“我处理完工作立刻就过来了,你不打算让我休息休息吗?” 孟若将她按到沙发上坐下,严肃说道:“我也有十万火急的事!” 言熹被她逗笑了,“好好好,你说。” 孟若如实阐述。 言熹听到一半就觉得有几分耳熟。 她抬手示意孟若先别说。 孟若停下来,“怎么了?” 言熹试探问道:“你让我帮的人,是不是叫秦燃,他还有个朋友叫陆明绪?” 孟若愣了一下,“言熹姐,你怎么知道的?” 言熹沉默了。 怎么会发生这么巧的事? 她今天才从沈楠悠那边了解大概经过,得知和陆明绪有关,她就察觉到沈楠悠对陆明绪有些不一样,哪有上司帮下属找律师的。 所以她离开的时候,没有和陆明绪说话。 现在孟若让她帮的也是陆明绪,这丫头可从来不会多管闲事的,怎么会急着要见她呢? 言熹凝视孟若的眼睛,“小若,你对那个陆明绪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孟若的脸红了。 她的心猛地沉下去。 言熹心情复杂极了。 她知道自己的心里还有陆明绪,甚至想过和他解开误会之后或许还能重新开始。 孟家和言家关系非常好,她一直把孟若当成亲妹妹来看待,此时看她红着脸的样子,她很难不多想。 和妹妹喜欢同一个男人,她从未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言熹姐,你误会了。”孟若挠了挠脸颊,“我对他不是那种心思。” 她心里还留着那个少年的身影,暂时没打算重新开始。 但她一直没有给言熹说过这件事。 少女的心事,总是要埋在心里最柔软的位置。 言熹心中一喜,“真的吗?” “当然。”孟若点头。 女孩子凑在一起就喜欢说点悄悄话。 交代完正事后,两人就窝在沙发上闲聊。 孟若靠在言熹的肩膀上,“对了言熹姐,你和你的初恋真的没联系了吗?” 她知道言熹在高中时期偷偷摸摸的和一个男生谈恋爱,只不过言熹突然出国,只能遗憾结束。 言熹嘴角泛起苦涩,“没。” 孟若好奇地抬头看她,“那你这么多年孤身一人,是在等他吗?” 言熹的心口陡然狠狠疼了一下。 果然只有女人最懂女人。 她甚至都不敢告诉陆明绪她一直在祈祷着能和他重逢。 只是她的继父控制欲极强,她根本没法回国。 若非这次得知是沈氏集团总裁邀请,她的继父才不会放人。 但他给她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她必须回去。 言熹的视线虚无地落在某处,突然产生了一个叛逆的想法。 或许她应该不顾一切的勇敢一次。 第49章 男人的担当 我回到沈楠悠身边已经一个星期。 在这段日子里,我每天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沈楠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除了那种事。 沈楠悠偶尔会吻我,但我都不回应。 明明以前只要她靠近我,我就会开心一整天。 或许这就是心死的表现。 这天,我按照沈楠悠的喜好做好午饭,送到公司后就去看守所看秦燃。 临走前,沈楠悠叫住我,“晚上有一个宴会。”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沈总,这种场合我出现的话不太合适吧?” 我还是叫她沈总,这么多天一直这样。 沈楠悠双目微凛,“我没说让你当我的男伴。” 我一愣,随机勾起一抹冷笑,“沈总,你还真把我当一块砖,哪里需要就让我去哪。” 沈楠悠靠在椅背上,神色倨傲,“这次如你所愿,你可以抱言熹了。” 听着她不阴不阳的语气,我眉头拢在一起,“什么意思?” “城南钟家小女学成归来,钟家和沈家关系不错,我自然会到场,言家和钟家也有一些渊源,你觉得言熹不该去吗?” 我最不喜欢有人反问式回答,言熹去不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上流社会的事我并不感兴趣,即便和沈楠悠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我都从来没有和她参与过这些活动,如今更不会去。 倒是我觉得有几分古怪。 沈楠悠对言熹有莫名的敌意。 明明我和燕笙一起出现在她面前时,她都没有这样。 “所以你是让我去当言熹的男伴?”我觉得有几分好笑。 前妻让前夫当前夫前女友的男伴。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如果沈楠悠知道我曾经爱过言熹,又会怎么想呢? 她会不会气得马上让言熹滚回去?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沈楠悠不会是这种人,她虽然对我有占有欲,但不代表她会吃醋。 “行。”我答应下来,“几点?” 沈楠悠给我报了个时间。 我拉开总裁办公室的门走出去,没注意到沈楠悠渐渐冷下来的神情。 我终于见到了秦燃。 我知道能顺利探望,离不开沈楠悠在背后打点。 “燃哥。”我和秦燃隔着一道玻璃打电话,“你还好吗?” 秦燃瘦了一圈,满面胡茬,眼睛下方一片青色,面对我时还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好着呢。”他凝视我的脸,“倒是你,脸都快没血色了,是生病了吗?” 我随口糊弄过去,“最近外面降温,我感冒了而已。” 我继而转移话题,“燃哥,你见过律师了吗?” 秦燃无所谓的耸耸肩,“给我派了个姓言的律师。” 我心中微沉。 看来沈楠悠并没有让秦燃知晓言熹的来历,只让他以为是法院随机派给他的。 “燃哥,言律师不会让你坐牢的。”我柔声安慰,“你只需要好好配合她就是了。” 秦燃似乎不想聊这个话题,明显有抗拒的表情。 我只得转移他的注意力,“这周末我会去乡下替你看看奶奶。” 提起奶奶,秦燃的眼眶渐渐变红,头也低了下去。 “谢谢你,明绪。” 他此时心中无限挣扎,一边觉得自己如果坐牢,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奶奶,一边又想和孙铭对抗到底。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有警员过来提醒探视时间到了。 我最后说了一句,“燃哥,照顾好自己。” 秦燃对我微微笑了一下。 走出派出所,我心情也很凝重。 不管男女,爱得最多的那个永远最痛。 沈楠悠伤我至深,同样的,秦燃也被周苒伤得体无完肤。 我们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接到言熹打来的电话时,我并没有感到诧异。 “言律师,方便的话告诉我一个地址,我去接你。” 听着我话里刻意保持距离的语气,言熹在电话那边苦笑一声,“明绪,你不用对我保持这么高的警惕。” 我面无表情地开着车。 “不说这些了,我在海悦商城,你来这边找我吧。” 挂断电话,我按照言熹告知的地址开车过去。 到地方后,言熹手里拎着一套高定西服走过来在我身前比了比,非常满意,“就这套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言律师,您没必要为我破费。” 言熹自然知道我是不想和她有牵连,故作轻松地说:“当我的男伴总不能就穿得这么简单吧。” 我勾了一下唇角,这是担心我给她丢脸。 言熹给我挑的是一套剪裁得体的藏青色西装。 我本来就长得高大,穿上西装更显得宽肩窄腰,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言熹看着我从换衣间出来,心里砰砰直跳。 果然男人和男孩有不一样的韵味。 只是她从我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情绪,仿佛不管穿什么都不会激起我半点波澜。 我太冷了,却不是那种冷厉的冷,而是平静到好像所有的东西在我眼里都是死的。 包括我自己。 我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侧目看来。 言熹也换好了礼服,一身白色收腰长裙,身后拖着长长的鱼尾,衬得身材愈发婀娜。 她踩着高跟鞋走到我身边,踌躇几分,还是挽上了我的手臂。 见我没有抗拒,她松了一口气。 店员站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们,由衷赞叹道:“二人真的好般配。” 言熹耳朵一热。 她确实有一种和陆明绪走红毯的微妙心思,但她不敢表现出来。 我的神色依旧是淡漠疏离,我对店员说:“结账。” 言熹一愣,“明绪,我没有要让你付钱的意思。” 我淡淡道:“言律师,请你把我当成一个正常的男人。” 言熹连忙解释,“你误会了,让你当我的男伴就已经够麻烦你了,我怎么还能让你付钱呢。” 说罢,她转身小跑着去取手包,刚拿出银行卡,我已经把一张卡递到了店员的手中。 在我看来,和女人出门,男人付钱天经地义。 言熹心里溢出一丝甜蜜,“谢谢。” 两套高定礼服算下来要花不少钱,但我不在乎。 反正我都要死了。 钱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罢了。 第50章 最热烈的爱已成往事 前往钟家宴会的路上,言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时不时地会侧头去看专心开车的我。 她这几天想了很多,心里压抑的情感越来越有冲破桎梏的冲动。 尤其此时我和她盛装出席宴会,她根本无法忽视对我的心动。 言熹深呼一口气,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明绪,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目视前方,声音淡漠,“言律师请说。” 言熹轻抿嘴唇,“你可以不叫我言律师吗?” 我没有回话。 在我看来,我和言熹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也不想因为和言熹走得近让沈楠悠莫名奇妙的对我发脾气。 我已经很累了,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那些曾经的爱恨纠葛,我也没精力去追究谁对谁错。 言熹没有得到我的回应,神情有几分落寞。 “明绪,其实我......” 她轻抿嘴唇,按捺住紧张说:“其实我这么多年都没忘记你。” 我眸中微动,很快又恢复平静。 “我也没有和别的男人谈恋爱,一直想回国找你。” 言熹一鼓作气,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神色紧张的观察我的表情。 我起先是诧异的。 言熹这么优秀的女人,身边肯定不乏追求者。 谈不谈恋爱是她的自由。 但听到后半句,她说她一直想回国找我,我最后一点残留的情绪也释怀了。 如果真的想找我,为什么她离开之后从未联系过我?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来过。 但凡她说一句让我等她,我都可以坚持下去。 但言熹没有,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言律师,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我直视前方,“你我现在都有各自的日子要过,我和你的人生也不会再有交集,往前看吧。” 言熹的心随着我的每一个字渐渐往下沉。 她是真受不了我这般疏离的态度。 她倒宁愿我质问她,甚至骂我也可以。 但别对我这么冷。 “明绪,你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言熹有些着急,“这次我会和我的继父说清楚,我会留在国内,留在你身边,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说到最后,她的口吻几乎变成了祈求。 前方正好是红绿灯。 我踩下刹车,按下旁边的车窗。 我能察觉到言熹迫切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我终于侧过头和她对视。 言熹放在腿上的手悄然收紧,“明绪......” 我凝视她姣好的脸蛋,陡然低笑了一声。 “到我这个年纪,你觉得我还有多少爱留着给你?” 我知道自己说话过于直白,但我必须要让言熹死心。 果然,言熹的眼眶立刻红了。 “一个结过婚,又离了婚的男人,他把最热烈的爱给过别人,后面不管是谁,得到的感情都不纯粹了,你懂吗?” 我说完,脑海中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沈楠悠的脸。 我承认我恨她,然而这种恨的来源,是爱。 爱与恨交织,我深陷其中,倍感折磨。 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才能让沈楠悠不用那种蔑视的眼神看我。 我将视线从言熹脸上收回,重新踩下油门,不再和她多说。 言熹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她做好的所有准备都被我一两句话轻而易举地击碎。 她心里有我,所以听到我的那番话她会心疼。 但更多的,是后悔。 年少时期的我,开朗阳光,对她的爱青涩却真诚。 如今听到我承认他最热烈的爱给了别人,言熹嫉妒不已。 终究还是错过了吗? 言熹收敛情绪,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被你深爱过的那个女人可真幸运,有机会的话,我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你付出这么多。” 我无声扯了扯唇角,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种事对如今的我来说,毫无意义。 抵达钟家设宴的高档酒店,我绕到副驾驶给言熹开门。 既然是沈楠悠吩咐的事,我自然会尽心尽力地做到最好。 言熹下车,犹豫再三还是挽上我的手臂。 在这么多人面前,私人的事必须暂且放在一边。 二人走进宴会大厅,已经到场的贵宾看过去,纷纷露出惊艳的神色。 我本来就长得好看,加上高定西装的加持,整个人都带着一股矜贵和沉稳的气质。 “这是哪家公司的少爷?以前怎么没见过?” “应该是钟小姐的朋友,不然根本进不来。” 再看我身边的言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站在一起很是般配。 “言熹!” 侧面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 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女生拎起裙摆跑过来,张开双臂给了言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还想着回国之后怎么联系你呢,没想到你也回来了。” 言熹拍拍她的背,“说明我俩命中注定要见面。” 钟玥玥松开手,笑意盈盈地视线落到我身上,暧昧地朝言熹抛了个眼神,“男朋友?” 她说话向来直白,也不在乎会不会得罪人。 言熹心中苦涩,如果真的是男朋友就好了。 “不是,只是一个多年的朋友。” 我对钟玥玥礼貌点头,伸出手和她握手,“恭喜钟小姐学成归来。” 我们简单地聊了几句。 今天是钟玥玥的主场,言熹和我走到另一边。 有人上来搭讪,言熹都一一拒绝。 越往后她就越难过。 我根本是对她一点都不在乎了。 否则来要她号码的男人那么多,我为什么一点表现都没有呢? 言熹心中失落,端了一杯香槟走到阳台上透气。 我尽管不愿意,但还是像个保镖似的跟上去,和她隔着几步的距离。 然而美女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吸引人的存在,尤其是言熹这种等级的美女。 她虽然拒绝了不少男人,但不乏心有不甘之人,站在暗处一直盯着她。 她的男伴看起来和她并不亲密,肯定不是男女关系。 我站得有点无聊,侧头看过去,看到一个男人紧紧盯着言熹,眼里丝毫不掩饰对她的渴望。 再看言熹,似乎毫无察觉。 这种宴会,喝了酒带走个把女人不是什么稀奇事。 我想了想,还是靠近言熹,站在了她的身后,挡住男人锐利的眼神。 言熹原本在发呆,突然感觉后背有人靠近,她转过头,只见我和她站得很近,她的背几乎贴上了我的胸膛。 我单手搭在她身前的栏杆上,呈现出一个将她护在怀里的姿势。 言熹有些诧异,“明绪?” 我垂眸和她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言熹转过身去,心中砰砰直跳,刚才还失落的心情这会儿变得明朗不少。 她不免想着,或许他们还是有转圜的余地呢? 第51章 骤然惊变 十分钟后,宴会即将开始。 宴会厅里传来钟玥玥上台发言的声音,言熹轻轻戳了一下我的手臂,“明绪,该进去了。” 我收回手,任由她挽住我坐进宴会厅。 宴会无非就是觥筹交错,谈谈生意的场合。 言熹被钟玥玥邀请过去聊天,我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新闻。 这时,门口的方向传来惊呼。 “薛总,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有幸啊!” “是啊,薛总和沈总还是和从前一样,当真是郎才女貌,什么时候好事将近呢?” 我在屏幕上滑动的手指顿住,抬头循声看过去。 只见沈楠悠一身黑色礼服,纤细白皙的手臂上戴着丝绒手套,头发挽成发髻,旁边别了一朵黑色玫瑰轻纱夹,优雅又贵气。 薛翊身上的西装和她同色系,男的俊美,女的冷艳,属实是整个宴会厅最耀眼的存在。 沈楠悠扫视一圈,在落地窗户边看到了我。 我和她隔着一段距离,视线在空中交汇。 沈楠悠见过陆明绪穿西装的样子,但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他穿着藏青色的高定会那么好看。 我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装作没看见她。 这时,言熹扬起明媚的笑脸走到我身边,“明绪,待会儿一起跳舞吗?” 我不会跳舞,也没兴趣跳舞。 我收回手机,单手插在兜里,“不了,我在外面等你。” 言熹的笑容僵在脸上。 沈楠悠看着这一幕,心中冷哼一声。 薛翊和别人寒暄完,正准备牵着沈楠悠去另一边和各个集团的高管聊天,却见她的目光落在另一边。 他循着看过去,看到了陆明绪往门口走去的身影。 又是他! 每次陆明绪出现,他在沈楠悠身边仿佛就成了一个透明人。 薛翊眉骨下压,抬手搂住沈楠悠的腰,“看什么呢?” 沈楠悠扬起唇角,“没什么。” 薛翊眸中阴沉,心里突然做了个决定。 宴会厅分为两个空间,隔壁就是跳舞的场地。 钟家包了整整三层给钟玥玥办宴会,顶层有空中花园,很安静。 我决定上去清净清净。 顶层的阳台上开着颜色各异的花,但没有人来欣赏。 我关上玻璃门,坐到白色长椅上,静静地享受片刻的安宁。 至于言熹,我没过多放在心上。 只要她不离开宴会厅,就不会有危险。 那个男人再怎么胆大,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出手。 阳台的空气有淡淡的花香。 我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犯困。 我最近一直没休息好,回到沈楠悠身边并没有让我的睡眠得到改善。 相反的,我经常睁眼到天亮。 我算了算时间,距离确诊到今天,已经过去一个多月。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我好像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 我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事已至此,我连去哪的自由都没有。 我盯着一束百合发呆,渐渐地忘却了时间。 楼下宴会厅。 言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陆明绪,脸上有显而易见的落寞。 “言律师。” 身后传来沈楠悠的声音。 言熹转过身,“沈总。” 沈楠悠眉尾微扬,“在找人?” 言熹“嗯”了一声,“不知道陆先生去哪了。” 沈楠悠和她站在一起闲聊,“言律师似乎挺依赖他?” 言熹神情微怔,佯装镇定回答,“没有,他是我的男伴,我自然得和他待在一起。” 沈楠悠勾了一下唇角,“我还以为把他安排给你,你会不习惯。” “怎么会?”言熹轻笑,“陆先生很好。” 他一直都很好,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沈楠悠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言熹忙着去找人,礼貌说道:“沈总,失陪一下。” 沈楠悠凝视她匆匆离场的背影,眸中寒意更甚。 言熹提着裙摆走到外面寻找陆明绪,饶了一圈都没有看见。 正当她打算上楼时,一个男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小姐在找谁?” 言熹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 她认出来这是先前被她拒绝过的男人。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往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请让一让。” “是在找你的男伴吗?”男人不依不饶。 言熹顿住脚步,“你见到他了?” “是的。”男人点头,“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走廊上的人很少,言熹一时警惕起来。 但转念又想到这是酒店,他不敢做什么,“麻烦你带路。” 男人按下电梯,言熹提步走进去,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电梯门打开,她第一时间往外走,不料手臂陡然被男人扯住。 言熹心中一惊,“你要干什么?!” 男人将她拉进怀中,笑得邪肆,“这里不会有人来的,随你怎么叫。” 言熹顿时害怕起来,用力挣扎,“你放开我!” 但她的力气根本不足以和男人抗衡,她直接被拖到了楼梯间。 “救命啊!” 男人将她压在墙上,伸手就去扯她的裙子。 她捂住领口,绝望得直掉眼泪。 我在阳台上差点睡过去。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估算这个时间第一场舞应该结束了。 我再怎么想偷懒,也不能放任言熹不管。 我拉开阳台门往电梯口走,耳边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 我停下脚步,依稀听见是一个女生在哭。 “求求你放开我......” 是言熹! 我瞳孔倏然紧缩,提步迅速往楼梯间跑过去。 我推开门,入目便看见言熹被压在楼梯上。 我猛地冲上去拽开男人,狠狠一拳砸到他脸上。 “混蛋!” 男人猝不及防被揍了一拳,眼前直冒金星。 我再次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往地上一摔,用力一脚踹在他的腹部。 怒火烧得我眼睛发红。 我一脚接着一脚,男人哀嚎不断。 声音很快引来安保,男人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立刻脱下外套裹住言熹。 言熹扑进我的怀中大哭起来。 我心中自责,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柔声安慰,“没事了,我在这。” 安保已经报了警,为了避免更多人知道,我抱起言熹离开。 我将她抱到阳台,放到椅子上后又关上门。 言熹裹着我的外套,浑身都在发抖。 我蹲在她面前,将衣服拢了拢。 言熹哭得停不下来。 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不是陆明绪及时赶到,她会遭遇什么可怕的事。 此时透过泪光看见我的脸,她对我的依赖达到了顶峰。 言熹伸手搂住我的脖子,在我的颈侧低声啜泣。 我没有挣开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言熹哭着摇摇头。 那个男人还来不及做什么,我就赶到了。 “明绪,我想离开这了。” “好。” 我抬手将她的手臂往下拉,“你在这等我,我下去和沈总说一声就来接你。” 言熹实在害怕,抓着我不松手,“我和你一起去。” 我无奈,只得任由她牵住我的小拇指,带她下楼。 第52章 她的幸福不是我 言熹穿着高跟鞋走不快,刚才又发生了让她无比害怕的事分了心神,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崴到脚。 我察觉到她的状态,垂眸看了一眼被她握住的右手小拇指。 我无奈开口:“言律师,你还是挽着我的手臂吧,我不想让别人误会。” 言熹固执地看着我,眼睛里还盛着泪花,“我以前就是这么牵着你的。” 我却直接把她的手推开,“言律师,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 牵手和挽手臂,意义可不一样。 言熹本来就心有余悸,这会儿快到宴会厅,我不让她牵着了,她不可避免的想到是不是我害怕被谁看见。 “宴会厅里有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吗?” 她语气委屈。 我深呼一口气,“没有。” 言熹正还要说,钟玥玥从宴会厅里跑出来,看见言熹眼睛红红的,上前关切道:“怎么了这是?” 言熹侧目看了一眼陆明绪,嘴角微微上扬,“没什么,刚刚有东西迷眼了,陆先生帮我看看而已。” 钟玥玥“哦”了一声,突然兴奋道:“你们回来得正好!长风国际的薛总借我的场地有大事要宣布,快,我们进去看看热闹!” 说罢,她挽住言熹急不可耐地往大厅里走。 我在原地站了几秒,眸中迅速划过一道黯淡。 我依稀猜到薛翊要宣布的大事是什么。 我提步走进去,薛翊正好三步并作两步登上了台子。 他手里拿着话筒,眼睛直直看向人群中和别人交谈的沈楠悠,“楠楠!” 整个宴会厅回荡着他深情的声音。 沈楠悠闻言,抬起头看过去。 她隐约察觉到薛翊的目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本人薛翊,今天借着钟小姐的场地,即刻公布一件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事。” 沈楠悠脸色微变,放下酒杯走上前想要制止。 然而薛翊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抬手指着沈楠悠的方向,大声说:“我和我的爱人沈楠悠,将于本周末在海城森林公园举办订婚仪式,届时还望大家为我们见证!” 轰—— 我感觉心口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尽管从得知沈楠悠和薛翊公开的那一天我就做好了准备,可当沈楠悠和薛翊的日子真的定下来了,我还是感受到了锥心刺骨般的疼痛。 按照沈楠悠提的要求,算下来我只能在她的身边待最后三天。 有人开始起哄,“沈总不上台吗?” 沈楠悠难以置信地看着薛翊,她根本没想到薛翊会在今天不经过她的同意直接定下日子。 现在有那么多人在场,她再怎么想拒绝都没用了。 台上,薛翊朝她伸出手,“楠楠,上来吧。” 沈楠悠的脚步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薛翊直接下台牵住她走到台上。 沈楠悠站稳的那一秒,看到了人群最后方的陆明绪。 我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 但莫名的,她的心突然慌了一下。 周遭的声音她仿佛都听不见了,只有陆明绪孤身一人站在台下的身影像一根刺在她的心口一次次地扎下去。 这时,大厅里响起了音乐。 薛翊搂着沈楠悠的腰,在台上跳起了华尔兹。 她在他的动作带领之下转了个圈,回眸时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往陆明绪的方向看去。 可我已经不在原地。 沈楠悠开始在台下搜寻,最终看见我走到了言熹的身边。 钟玥玥双手合十,满脸憧憬,“薛总真的好浪漫!” 相比她的羡慕,言熹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先前还担心沈楠悠对陆明绪是否真的有些不一样。 如今沈楠悠和薛翊已经定下来了,她才彻底放心。 正这么想着,她察觉到有人走过来。 她狐疑侧头,却见是陆明绪。 我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是要走吗?” 我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后,她不禁红了脸,轻轻点头,“好。” 台上,沈楠悠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见陆明绪离言熹很近,对方身上还披着陆明绪的外套。 不知道我说了什么,言熹的脸上露出几分羞赫。 随即她挽上我的胳膊,旁若无人地从人群中穿过,一起离开了宴会厅。 沈楠悠松开薛翊的手,一曲华尔兹被迫中断。 她勉强维持笑意,对着台下说:“今天是钟小姐的主场,我们还是不要喧宾夺主。” 薛翊刚才离她很近,早已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她果然对陆明绪不一般。 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不管她说什么,他们订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沈楠悠眉目清冷,从另一边的台阶走下台。 众人纷纷给她让出一条路。 薛翊跟上去,故意问道:“楠楠,你不开心吗?” 沈楠悠没回答,加快步子走向电梯。 薛翊握住她的胳膊,让她转过来面对自己,“楠楠,你说话啊。” 沈楠悠深呼一口气,抬眸和他对视,“薛翊,你下次做决定之前能不能先和商量商量?” 听出她语气中的怒意,薛翊也来了火气,“你有时间和我商量吗?一天天我连你的人都见不到,如果我今天不做决定,你还要拖延多久?” 他已经忍到了极致,沈楠悠分明一直在逃避,每次提起订婚或是直接结婚,她总有借口推辞。 沈楠悠冷冷地看着他。 他们明明只是一个面对面的距离,中间却仿佛隔了千沟万壑。 沈楠悠在这个时候才恍惚觉得,其实她不爱薛翊了。 然而事情发展至此,已经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不甘心才和他和好,还是因为别的东西。 她淡漠地收回视线迈进电梯里,薛翊没有跟上去。 沈楠悠走到停车场,正好撞见言熹上了陆明绪的车。 我关上副驾驶的门,绕到了另一边。 沈楠悠猛然顿住脚步。 她记得我当初买车的时候说过,我的副驾驶只能坐她一个女人。 当时她嗤之以鼻,觉得我的这种行为非常幼稚。 可曾经独属于她的位置,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沈总。”宋泽走到她身边小声提醒。 沈楠悠收回思绪,冷声问道:“查到了吗?” 宋泽点头,“查到了,确实和您的猜测一致,言律师和陆先生曾经是恋人,只是后来言律师被继父强制送出了国,陆先生也一直没谈恋爱,直到和您结婚。” 沈楠悠眉间渐渐凝起一层寒霜。 难怪我对薛翊刚才那么离谱的行为没有半点反应。 原来我爱的人回到了我的身边,我重新有了归宿。 她只觉得太巧,给她找的律师,竟然和他有一段过去。 那算不算是她亲手将陆明绪推给了言熹? 沈楠悠此时脑中一片乱麻,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宋泽回头问:“沈总,去哪?” 片刻后,沈楠悠幽幽开口,“跟上他。” [done] 第53章 滚出我的世界 城中心,黑色奔驰在马路上匀速行驶。 言熹捏着身上的外套一角柔声开口,“明绪,谢谢你。” 我淡淡地勾了一下唇角,“没事,你住在哪?我送你过去。“ 言熹报了个酒店的名字。 车头调转方向开往另一个路口。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抵达酒店前,言熹犹豫片刻再次开口,“明绪,你可以送我上去吗?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经历过那种事,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确实会后怕。 我点头,“好。” 我把车停好,非常绅士地给言熹开门。 言熹走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我,嘴角泛起一抹甜蜜的笑意。 马路另一边,劳斯莱斯里的沈楠悠亲自看着他们走进了酒店。 坐在前排的宋泽感觉气氛压抑极了,想开窗透透气都不敢。 沈楠悠就那么静静地盯着酒店大门,既不说离开,也不说其他的。 她知道自己在赌,如果十分钟后陆明绪没出来,那他留在她的身边也没什么必要了。 她不会留一个心里在别人身上的人在自己身边。 我将言熹送到房间门口,“言律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明绪!”言熹叫住我,“你朋友的案子,我想和你聊聊。” 听到关于秦燃,我转身的动作停下来。 言熹刷卡进房间,“进来说吧。” 她见我还在原地站着,无奈笑了笑,“你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我无声轻扬嘴角,“我没那么自恋。” 言熹也确实如她所说,除了秦燃的案子,别的什么都没说。 我听得很认真,特意记下关键的地方,打算下次去秦燃的时候和他聊聊。 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下来。 劳斯莱斯里,沈楠悠漠然地收回视线。 十分钟已经结束了,甚至过去了半个小时。 陆明绪没有出来。 她平静地说:“回去吧。” 等到言熹说得差不多,我才起身礼貌告别。 言熹将我送到门口,把我的西装外套还给我。 我接过,手刚放在门把手上,骤然感觉腰间一紧。 言熹抱住我,声音带着不舍,“明绪,可以不走吗?” 我垂眸,“言熹,别毁掉你在我的记忆中最美好的样子。” 一个女人让一个男人留宿,我当然知道言熹是什么意思。 言熹错愕地抬头,在我的眼中只看到一片冷漠。 她突然有些难堪,后知后觉自己简直是疯了。 以她的教养怎么说出这种话呢? 言熹松开手,“对不起......” 我没多说什么,拉开门离开。 走出酒店,我长呼一口气。 我觉得真的累极了,坐进车里趴在方向盘上缓了好一会儿。 然而我今天还不能休息,只要还没到订婚的那一天,我和沈楠悠就断不干净。 由于生病,我几乎感受不到饿,等到胃部传来疼痛感,我才想起今天没吃东西。 我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经晚上八点了。 虽然沈楠悠很可能还在钟家宴会上,但我还是要赶回去把饭做了。 至于吃不吃,那是她的事。 回到岚月湾,别墅里黑漆漆的没开灯。 我以为是沈楠悠还没回来,顺手按下门边的开关。 灯光亮起的一瞬,我看见坐在沙发上背对我的沈楠悠。 “怎么不开灯?” 我脱掉外套,一边问一边挽起袖子往厨房走。 “陆明绪。” 沈楠悠陡然叫我的名字。 “有事?”我没回头,和寻常一样打开冰箱。 沈楠悠淡漠开口,“我不需要你了,你走吧。” 我的身子猛地僵住。 “我发现你在或不在,对我的生活也没什么影响。”沈楠悠侧头看我,“你的存在依然让我觉得碍眼。” 客厅里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我还放在冰箱门上的手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 我极力做了几个呼吸才缓过来,“你想好了?” 沈楠悠移开目光,“是。” 我的眼前突然有些看不清了。 沈楠悠的身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剪影,忽近忽远,直到我的耳中传来尖锐的耳鸣,我才仿若大梦初醒一般慢慢把冰箱门关上。 “好。”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沈楠悠抛弃。 而且这次我回来,也是因为我有所求。 她从来都不是因为不舍才让我短暂的留一段时间。 她是沈楠悠,是高高在上的女总裁,她怎么会为别人放低姿态呢? 薛翊除外。 我稳住情绪,“那秦燃的事?” 沈楠悠扬了扬下巴,“照常进行。” 我放下心,上楼去收拾我的东西。 我带来的东西并不多,还是只有一个行李箱。 将最后一件物品放进去时,我忽然听到玻璃上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外面下起了大雨。 我看着雨滴在玻璃上滑落,最后还是关上了卧室的门。 我拎着行李箱下楼,沈楠悠依然坐在原先的位置。 沈楠悠听到声音回过头,见他垂着眼睫没看自己,甚至连原因都不问,怒意和烦躁顿时涌上来。 她陡然站起身走到门边一把将门打开,指着外面厉声说:“你能不能快点!立刻马上!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的位置正好对着门的方向,冷风迎面吹过来,我感觉冷极了。 但这个温度不及沈楠悠看我的眼神。 她说话的口吻和神情都写满了厌恶。 我什么都没说,与她错身而过。 “砰!” 我刚迈出去,门就被大力关上,将我和沈楠悠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我一步一步往外走,明明到铁门外的距离并不远,我却觉得似乎走了很久。 屋内,沈楠悠透过落地窗,看着陆明绪走在雨幕中,直到他驱车离开。 莫名的,她疯了一般把手边的花架推倒在地。 花盆全部碎了一地,前段时间被佣人照顾得很好的花眨眼间失去了生命。 只不过这些碎片中,早已没了茉莉。 有关陆明绪存在的痕迹,什么都没留下。 沈楠悠盯着地上的狼藉看了半晌,穿上外套拿了车钥匙,冒着雨开车离开岚月湾。 第54章 我和他殊途同归 雨越下越大。 我的车被堵在了高架上。 我静静凝视前方车辆的尾灯,心情很平静。 我以为被沈楠悠第二次赶出岚月湾应该会比上次还要心痛,然而当我驶离往家的方向回去时,我突然就很平静了。 那里从来就不是我的归宿,也不是我的家。 从一开始我和沈楠悠就注定要背道而驰。 只不过这次是因为秦燃才让我们重新有了短暂的交集,如今事情已经定下来,我也确实该离开了。 我只恨自己没本事,如果我也是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又何必让自己再三变成沈楠悠羞辱的对象。 我捂住隐隐作痛的胃,心里想着今天应该是和沈楠悠最后一次见面了。 车流终于开始缓缓移动。 我踩下油门,想着待会儿去给自己买一碗热馄饨,尽管我没什么胃口,但为了让自己还能活几天,还是过一点正常的生活。 然而我连一碗馄饨都没吃完。 第四个馄饨下去时,我的胃里骤然一阵翻滚。 我冲到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吐了很久,浑身冷得直发抖。 我知道自己的病已经影响到了我的消化系统,我体内的癌细胞正在疯狂吞噬我的生命。 我无力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墙,等到体力恢复一些才缓缓起身。 我走到洗手台前,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抬眸凝视镜子中的自己。 眼下发青,嘴唇苍白,一点活力都没有了。 我苦笑几声,任由冰冷的水从我的指间流过。 我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到了今天亦然。 但我不想放弃。 我拿出手机拨打陈医生的电话,哑着嗓子问:“陈医生,医院那边有我的骨髓了吗?” 陈医生叹道:“陆先生,很抱歉......” 后面的话我根本没听进去。 我想活,然而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 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 我在沙发上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里的我和沈楠悠一起站在雨幕中,我浑身狼狈,她手里的伞也没有朝我倾斜。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我看不清她了,她都没有对我笑一下。 我恍惚觉得,如果真的能在梦里死去,好像也不是很痛苦了。 ...... 金池会所。 高档VIP包厢内,沈楠悠喝得面颊酡红。 此时的她才算彻底明白为什么男人喜欢来这种地方了。 这里确实可以让她短暂地忘掉某些耿耿于怀的人和事。 她从未酗酒成性,今天也算是放纵了一把。 只是莫名的,她的心口还是堵得慌。 偌大的包房内,除了她,还有四五个面容英俊或精致的年轻男人。 他们都是被沈楠悠叫来的。 但他们不敢真的和她喝酒,只能看着她一个人沉默地喝了两瓶。 “沈总这是怎么了?看着好像心情非常糟糕。” “不清楚,可能失恋了?” “没有吧,我今天还听某个集团高管说薛总已经把他们订婚的日子定下来了。” 沈楠悠敏锐地捕捉到了“订婚”这两个字。 然而在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张脸。 那张有些瘦削,又带着几分固执的脸,渐渐凝聚成了一个名字。 陆明绪。 在确认真的是他后,沈楠悠有片刻的愣神。 这种时候,她根本不该,也不可能想起他才对。 她突然变得烦躁起来,让一个年轻男人给她倒酒。 被点到的那个男人大气不敢出,倒了一杯红酒推到她的手边。 沈楠悠抬眸看过去。 包厢内的男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崇拜或者是倾慕的,哪里会像那个不知好歹的陆明绪一样淡漠。 可她越喝,陆明绪的脸就越挥之不去。 她明明也学着男人找乐子的方式来这里,为什么还会那么难受? 一想到陆明绪在她之前爱过别人,她就一阵恼怒。 但她又说不清产生这种情绪的原因,只归咎于陆明绪不知好歹。 眼看沈楠悠越喝越多,那几个男人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金池会所可是薛翊的产业,他的女人在这里点男人,还喝得酩酊大醉,他们总觉得后怕。 “要不让总经理给薛总打个电话来接沈总吧?” 音落瞬间,沈楠悠陡然冷冷开口,“我不想看见薛翊。” 男人闻言立刻闭嘴。 沈楠悠清醒了一些,被她极力想要忘却的一段回忆渐渐开始回放。 薛翊背叛过她,如今陆明绪也重奔旧爱的怀抱。 她只觉得可笑无比。 沈楠悠没了兴致,拿出手机正准备让宋泽来接自己,视线迷糊中按错了号码。 我被困在梦魇中久久醒不过来,是手机铃声将我惊醒。 我睁开眼睛,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心口紧缩了一下。 沈楠悠为什么还要给我打电话? 我记得我已经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没有在岚月湾落下任何东西。 我拿过手机,按了挂断,随后重新把沈楠悠的号码再次拉进黑名单。 我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第二天,我开车去看秦燃在乡下的奶奶。 老人家再三询问为什么秦燃这两个星期都没给她打电话,言语间无不带着对秦燃的关切。 我只能撒谎,说秦燃出差跟一个特殊的项目,因为工作性质不能和外界联系。 临走前,老人家还让我带两件自己做的袄子回去给秦燃。 返回的路上,我看了看副驾驶上的衣服。 不是不羡慕的,被亲人牵挂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然而我的幸福在陆忠出车祸那天戛然而止。 除了陆忠,没人会惦记我。 我想到了方雪。 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 大概是真的不想和我有联系了吧。 周六,秦燃的案子终于开庭。 沈楠悠也确实如她承诺的那样,保住了秦燃,秦燃直接被释放。 但秦燃要离开。 “为什么要走?”我看向副驾驶的秦燃。 “我来海城上班最大的目的本来就是接奶奶来城里,如今我和周苒已经分手,我留在这里也没必要,不如回乡下陪奶奶。” 我嘴巴张了张,心里渐渐沉下去。 我险些没忍住告诉秦燃我生病的事。 转念又想到秦燃知道后一定会留下来照顾我,我不想麻烦任何人,也就选择了闭嘴。 将秦燃送到车站,秦燃进站前对我说:“过段时间我给你打电话,你过来和我一起摘柿子,和从前一样。” 我微笑着回应,“好。” 可我知道,我活不到还能和秦燃一起摘柿子的日子了。 第55章 刺眼的红 把秦燃送走后,我回到家中正准备随便做点饭打发一下脆弱不堪的胃,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我狐疑地拉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快递员。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份快递,“陆先生是吗?” 我不明所以,“是我。” 快递员把快递递到我手上,“这是同城快递,麻烦您签个字。” 我带着疑惑签了字,关上门后一边往里走一边拆快递。 当里面的东西露出一角时,我的动作猛地顿住。 那是一个绘着瑰丽纹路的请柬一角。 我其实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把请柬拿出来,握着请柬的手抑制不住的微微发颤。 是沈楠悠和薛翊的订婚请柬。 分明只是一个订婚仪式,却弄得和结婚一样隆重而正式。 我凝视请柬上靠得很近的两个名字,陡然低声笑了一声。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我和沈楠悠没有订婚仪式,也没有举办婚礼,甚至领证当天,我在民政局等了一天才等到她。 薛翊一定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只是为什么要给我送请柬呢? 是想让我亲眼看着她和喜欢的人终成眷属吗? 我自诩做不到这么大度。 我把请柬收好放进抽屉里,关上时瞥见上次买的药已经差不多要吃完了。 看来又要去一趟医院。 翌日,我起床开窗的时候感觉降温了。 别人穿短袖的时候我要穿长袖,现在到长袖的季节了,我却又早早的穿上毛衣。 我总要比别人超时一些,这也意味着我的生命流逝得比别人还要快。 我的心态已经稳定了不少,到医院后还特意给陈医生送了个小礼物。 陈医生被吓得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不停地摆动,“陆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我轻笑道:“上次来医院听到你说你要当爸爸了,这份礼品就当是给小朋友的一点祝福吧。” 陈医生觉得我的这句话有几分古怪。 他听出了道别的意味。 想到陆明绪的病情,他不免心中惋惜。 对方是他遇见的最温雅得体的病人。 我坐在旁边等待陈医生给我开处方,有人推门走进。 “陈医生,3床的病人今天要换药。” 孟若一边翻看记录本一边说,余光里猝不及防闯进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侧头看去,正好对上我温和的眸子。 孟若的心猛地一跳。 她最后一次见我,是秦燃出事那天。 明明也过去没多久,他怎么瘦成这样了? 我唇角轻扬,“孟医生。” 孟若愣在了原地。 自从她撞了我的车因此和我结识之后,我从来没有对她露出过这么温柔的笑。 她见过很多病人,只有生命快到终点的时候性格会变,会有这种变化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绝望。 不知为何,孟若突然好难过。 “陆先生......” 我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孟律师还生我的气吗?上次是我考虑不周,让他白忙活一场,有机会的话我想当面给他道歉。” 孟若感觉眼睛酸涩,别过头去疯狂眨眨眼,再看过去时已经恢复了刚才的表情。 “我哥没放在心上,打官司这种事,本来就是要找最有把握的律师。” 她把记录本放在陈医生手边,垂下眼睫掩盖住眸中的情绪,“陆先生来拿药?” “嗯。”我微微点头,“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拿药了。” 孟若装作听不懂,“那下次是你朋友来替你拿吗?” 陈医生闻言,诧异地抬头看向她。 她身为医生,应该早已看淡生死了才对,这个时候竟然也自欺欺人。 我接过陈医生的处方,“孟医生,借你吉言。” 门诊室的门被轻轻关上。 陈医生凝视孟若的脸,小声提醒:“孟医生,你的眼睛红了。” 孟若轻笑,“你要是连续上一个月的夜班,你的眼睛也红。” 陈医生没有戳破,只无奈叹气。 还是太年轻。 孟若回到办公室换下白大褂,和来交班的同事简单交代了几句准备下班。 她打开柜子,看到最里面一个精致纸袋子。 她犹豫片刻还是拿了出来。 纸袋子里是一条红色围巾。 那是她先前买来准备给陆明绪赔礼道歉的,但她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 因为陆明绪生病,于是她特意挑的红色,希望可以给他带来一点好运。 此时看见围巾还在,孟若一时有些怅惘。 “小若。”言熹站在办公室外喊了一声。 孟若迅速拢了思绪,把纸袋子放回去,关上柜子的门转身。 “言熹姐,你来得好早。” 言熹笑道:“今天不是要去参加沈氏和薛氏的订婚宴吗?造型店我都定好了。” 孟若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往外走,“言熹姐,我有点不想去。” 言熹语重心长道地说:“这可不是你能选择的事,孟爷爷前阵子回来,因为矿山开发的项目见了沈楠悠一面,今天沈楠悠订婚,自然要给孟家送请柬,孟爷爷老了不喜欢这种场合,你得代替他去。” 孟若噘了噘嘴,“那为什么不让我哥去?” “孟昭那个工作狂,你觉得他有时间?” “好吧。” 二人手挽着手走到一楼,经过药房时,言熹猛地顿住脚步,视线紧紧攫住站在窗口的一个高大身影。 身边的孟若疑惑道:“怎么了言熹姐?” 她循着对方看的方向看过去。 是我。 我正礼貌地和窗口的药师说话,侧脸依然英俊。 言熹将手臂从孟若手中抽回来,“小若,你在这里等我。” 孟若察觉到不对劲。 “明绪。” 我听到有人叫我,转过身刚好对上言熹柔情似水地眼睛。 “言律师。” 言熹的视线落在我书中的药盒上,“你生病了?” 我若无其事地把盒子倒扣过来,淡然回答:“来拿点感冒药。” 孟若走上来,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你们认识?” 不待言熹回答,我说道:“高中同学。” 言熹的心仿佛被刀割了一下。 同学? 她已经倒退到同学这个身份了吗? 第56章 她终究还是知道了 我清楚地看见自己说出“同学”两个字后,言熹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心里很平静,不动声色地把药装进口袋里,“抱歉,我还有点事,就不耽误二位的时间了。” 不待言熹和孟若回答,我已经戴上卫衣帽兜往出口走去。 言熹一直凝视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才落寞的垂下眼睫。 一句“同学”,直接抹杀了他们的所有过去。 她从未想过陆明绪会变得这么狠。 “言熹姐。”孟若小声叫她的名字,“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言熹迅速敛了思绪,重新换上笑容,“没有,你看错了,我们走吧。” 她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孟若即使心存怀疑也不好再问。 做造型期间,言熹总是控制不住去想陆明绪,以及他说他感冒了。 莫名的,她心里有些不安。 她其实已经看见药盒上的名字了。 言熹往旁边看了一眼,孟若在做头发,看上去也有些心不在焉。 她起身走到窗边,在搜索框里输入药品的名字。 “白血病”这三个字像针一般刺痛了她的眼睛。 言熹再三确认之后,几乎站不稳身子。 她感觉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全部凝固住,耳中也嗡嗡作响。 她极力呼吸几下,告诉自己陆明绪不可能会得这种病,他一定是给别人带的药。 然而即便她一次又一次的试图说服自己,心跳的速度却很快。 她根本没心情做造型参加沈楠悠的订婚宴,她要亲自去确认。 “小若,我有急事,宴会我不能陪你去了。” 言熹拿过手包,匆匆丢下这么一句就转身跑出去。 孟若大声唤道:“言熹姐!” 然而言熹头也没回一下。 孟若只觉得古怪极了,言熹可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 言熹跑到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开车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并不知道陆明绪的住址。 她拿出手机翻出陆明绪的号码,深呼吸几次才拨过去。 我正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盯着电视机发呆,看到言熹电话打过来时有一瞬的愣神。 “喂?” 言熹佯装镇定地说:“明绪,我有事想当面和你说,你在哪?” 我以为她还要坚持和自己和好,无奈开口道:“言熹,我们已经是过去式了。“ 言熹呼吸窒了一下,保持平静说:“你误会了,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个,而是......”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在腿上掐了一把才稳定住,“我突然想起你的朋友那天让我给你说一件事,我必须当面告诉你。” 一听有关秦燃,我没有犹豫,“好吧。” 我把地址报给言熹,起身把家里收拾了一下。 车上,言熹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害怕陆明绪拒绝。 她甚至想过只要陆明绪平安,她可以带着遗憾回去,不再揪着他们的过去不放。 我听到敲门声,上前开门。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言熹直接冲了进去。 她知道如果是直白地问,陆明绪或许会撒谎。 她冒着惹他生气的风险,也要先把这个屋子翻一遍。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言熹在自己家里翻来翻去,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你在找什么?” 言熹没回答,冲进我的卧室,一把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一份海城人民医院检查报告静静地躺在里面。 我心里一紧,上前就要拿走。 言熹眼疾手快地拿出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去看诊断结果。 她听到自己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倒塌了。 她拿着报告结果的手不可抑制地在发抖。 她不确定地翻回第一页,确认了无数遍上面的名字是陆明绪后,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无声哭了起来。 我伸出去阻拦的手僵在半空,手指蜷缩了几下,缓缓放了下去。 我刚才看见言熹拿出检查报告的时候,确实慌了一下。 可当言熹知道真相后,我反而平静了。 不管谁看见这份检查报告,我活不了了是事实。 言熹泪眼婆娑地抬头,在她的视野中,陆明绪的身影变得模糊。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直到能将他看清才停下。 “明绪......” 我上前抽走她手中的检查报告,非常平静地装好放回抽屉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言熹伸出手想抱他,又担心他会反感,只能侧攥紧手心来缓解锥心刺骨般的疼痛。 “还有多久?” 她颤抖着声音问。 我也回答得很直接,“慢的话一个多月,快的话也许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 我实在是太过冷静,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言熹流着泪凝视他,“我带你出国,我们去国外治。” 我低笑一声,“我不想这么折腾。” “明绪!”言熹陡然提高声音,“你别对我那么抗拒,我是真的想帮你。” “比起死在国外,我更宁愿死在海城。” 我抽出几张纸递给她,“擦擦吧,妆都哭花了。” 言熹根本无心什么宴会,满脑子都是想把陆明绪带走。 “我在国外认识几个非常厉害的医生,他们一定能把你治好。” 她上前扯住陆明绪的衣角,近乎祈求地说:“明绪,相信我好吗?” 我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你知道白血病是什么意思吗?没有骨髓,你就是往我的身体里塞各种保命的药我也活不了。” “万一呢?”言熹固执地抓着他,“万一国外的骨髓库里有和你匹配的呢?明绪,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嘴角泛起苦涩,“言熹,海城人民医院肿瘤科和国外是合作的。” 我继而补充道:“换句话说,骨髓库是通用的,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消息。” “那我们就一直换!”言熹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有那么多国家,我就不信治不好你!” 我突然被逗笑了,我侧目看着言熹,“你就不怕我随时随地死在你身边?带着一具尸体,你不得天天做噩梦?” 言熹哭得更厉害了,手指关节由于用力而泛白。 他都已经快死了,还说一些调笑的话。 他还是和高中一样,心态比任何人都要好。 可她爱的人如今快要消失了。 “好了,不哭了。”我放柔了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言熹深呼一口气,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我会留下来照顾你。”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直到......直到你......” 后面的字她无法说出口。 我扯了扯唇角,“言熹,你何必呢?” “你放心,我不会僭越。”言熹抹掉脸上的泪,“就算你拒绝我,我也会坚持每天都过来。” 我的喉咙仿佛被浸了水的棉花堵住。 我别过头去,表情淡漠,“随你。” 第57章 他与她,终究是错过 言熹紧握的手终于松开,她先我一步走出卧室,主动把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放回原位。 我倚在门边,“放下吧,待会儿我来收拾。“ 言熹听若未闻,她现在必须让自己忙碌起来才会不去想我生病的事实。 她一边收拾一边擦眼泪,到最后哭得累了,才发觉耳边安静下了。 她直起身子去寻找我的身影,却见我拿了一盒猫粮,看上去要出门。 “去喂喂楼下的猫。”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言熹立刻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楼下,被我养得胖了不少的几只猫在我的脚边蹭来蹭去。 我挨个摸了摸它们的头,“多吃点,没准哪天你们就断口粮了。” 言熹站在我身后,心情再次变得凝重。 这些小家伙被我养活,一旦我走了,还有谁会来看它们呢? 这三只流浪猫,会成为我的遗物之一。 言熹越想越难受,偏过脸去迅速擦掉再次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昨天下了大雨,今天却是个好天气。 我手里捏着一根猫条喂猫,思绪却渐渐走远了。 这么好的天气,森林公园一定美极了。 我没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个时候的沈楠悠,应该在和薛翊接受宾客的祝福了吧? 与此同时,海城森林公园。 薛翊包下了整个公园,给沈楠悠置办订婚场地。 沈楠悠坐在化妆室内,任由化妆师在她的头上插上装饰。 她静静地凝视镜子中的自己,清冷的面容没有喜色。 “沈总,您真的好美。”化妆师站在她身后由衷的赞叹。 沈楠悠没有回应,侧头看向窗外。 订婚场地就设置在森林公园最中间的湖边,浪漫得如梦似幻。 薛翊一身白色西装,在和宾客聊天。 举手投足间满是矜贵和优雅。 他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眸看过去,远远地和沈楠悠的视线对上。 “失陪。”他对身边的人礼貌点头,提步往这边走来。 沈楠悠收回视线。 化妆室的门被打开,薛翊走到她身边,“楠楠,刚才你是在看我吗?” 沈楠悠的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你说是就是吧。” 薛翊很喜欢她这种无奈的语气,会让他有一种极致的征服感。 沈氏多年来唯一的一位女总裁,不还是要听他的。 薛翊拉了张椅子坐下,“楠楠,希望我今天的准备没有让你失望,也能弥补我们曾经的遗憾。” 遗憾吗? 沈楠悠突然对这个词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曾经她确实很嫁给薛翊,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向薛翊求婚。 然而当她把一周的工作提前完成,连夜坐飞机赶往他在国外的住所时,推开门看见的,却是他搂着别的女人睡得正香。 她没有吵也没有闹,回来之后就答应了爷爷的要求,和陆明绪结婚。 薛翊是在一周后才知道沈楠悠来过。 那时候的他认为沈楠悠是个无趣的女人,除了工作,几乎没什么兴趣,他们不会成为一路人。 可后来他后悔了,沈楠悠也不计前嫌,和他重归于好。 然而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安全感。 因为沈楠悠的心思在别人身上。 那个男人除了长了一张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其余的普普通通,他根本就看不上眼。 但沈楠悠竟然为了帮他,不惜和孙铭作对。 她甚至在他的会所喝得烂醉。 这根本不是沈楠悠会做出来的事。 于是薛翊给陆明绪寄了一份请柬,如果陆明绪来了,他一定让对方有去无回。 “楠楠,你看上去好像不开心?”薛翊握住沈楠悠的手,“昨天没休息好吗?” “没有。”沈楠悠淡然开口,“人都到齐了吗?” “差不多了。”薛翊盯着她的侧脸,故意说道,“对了,我给陆明绪寄了请柬,你不会生气吧?” 沈楠悠眸中迅速闪过一道晦涩不明的光,“我为什么要生气?” “也对,毕竟他曾经是你的财务总监,来参加订婚宴也无可非议。” 薛翊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我们出去吧,爸妈已经等不及了。” 沈楠悠身上穿的是白色鱼尾裙,走起路来裙摆的碎钻伴随着光熠熠生辉,犹如把银河穿在了身上。 她被薛翊牵出去时,早已等候多时的宾客立刻发出惊艳的赞叹。 薛翊的父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要说海城谁最有资格当薛家的儿媳妇,非沈楠悠莫属。 他们对沈楠悠非常满意。 但今天沈家来的只有沈老爷子。 他坐在对面看着自己的孙女挽着薛翊的手臂走上前,心里长叹一声。 他还是觉得陆明绪才是孙女的良配,然而事已至此,他就算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于事无补。 孟若坐在台下,拿出手机对准沈楠悠和薛翊拍了几张照片。 同样身为女性,她很欣赏沈楠悠,也觉得她特别美。 她把照片发给言熹,“言熹姐,你今天没来真是可惜,沈总和薛总般配我一脸。” 沈楠悠和薛翊站在一起给他的父母敬酒。 薛父笑眯眯地看着她,“楠楠,嫁到我们薛家,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薛母趁热打铁,“下个月你们就要正式办婚礼了,有什么需要的都跟我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沈楠悠只淡淡勾了勾唇角。 订婚仪式很简单,说几句之后就可以各玩各的。 沈楠悠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薛翊一直在观察她,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在找陆明绪?” 沈楠悠一愣,抬眸和他对视。 薛翊脸上划过一道冷意,端着香槟去了另一边。 反正他们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他也没必要什么都依着她。 “楠楠。” 沈楠悠听见沈老爷子叫她,转身走过去,“爷爷。” 沈老爷子面露难色,有几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问:“明绪知道你今天和薛翊订婚吗?” 沈楠悠的心莫名漏了一拍,“知道的。” 沈老爷子仅存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 他还指望陆明绪能冲进来把沈楠悠带走呢。 “好吧。”沈老爷子无奈摇摇头,“爷爷以后不会再在你的面前提起他。” 沈楠悠迅速垂下眼睫,掩盖住眸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陆明绪没来,她应该高兴才对。 她明明说过不想再看见他。 可当他和薛翊站在一起面对宾客时,她竟然想起了和陆明绪领证那天。 她特意掐着民政局关门的时间过去,到了大厅后,他一个人坐在凳子上,见到她的第一眼,不是问她为什么现在才来,而是饱含歉意的说是自己耽误了她的时间。 她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具体又说不上来。 沈楠悠垂眸凝视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的戒痕还在。 下个月就会有新的戒指覆盖住。 至此,她和陆明绪缘分已尽。 第58章 突如其来的撞击 言熹收到孟若发来的消息时,正蹲在陆明绪身边和他一起喂猫。 她听到手机响了两声,拿出来看眼。 几张沈楠悠和薛翊的照片被孟若拍得很清楚。 照片上的一男一女般配极了,俨然是一对壁人。 她正犹豫着该怎么回复,却发现身边的人转过了头。 她侧目看去,我的视线并不在她的身上,而是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停留。 “孟若发来的。”言熹没有多想,索性把屏幕递到我面前,“本来今天我要和她一起参加沈总的订婚典礼,但......”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只因我似乎并没有听进去,而是一直紧紧盯着照片。 “明绪?”言熹狐疑地叫了我一声,“你在想什么?” 我淡漠地收回视线,伸手摸了摸趴在我脚边的猫,“没什么。”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真好啊。 这是我看到照片的第一感受。 不管是哪个女生,人生大事都得按照正常流程来。 谈恋爱,订婚,再结婚,缺一个步骤都不可以。 沈楠悠和薛翊谈过恋爱,如今薛翊给她一个隆重的订婚仪式也很正常。 哪里像我。 我们甚至只见过一面就直接领了证。 我有些想不明白,日久生情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让我一时分不清是自己太贱,还是沈楠悠本身就有让别人对她死心塌地的魅力。 我很快就接受了沈楠悠和薛翊订婚的事。 可莫名的,我的心为什么那么痛呢? 最软弱的位置被一把名为“沈楠悠”的锋利刀刃来回切割,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不是早就死心了吗? 我为什么还会因为她痛苦不堪呢? 我突然恨极了此时的自己。 我觉得自己非常没出息,明明沈楠悠伤我至深,我却做不到真的无动于衷。 我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站起身时眼前骤然一黑,身体摇摇晃晃。 “明绪!”言熹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身体状况太糟糕了,他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去医院呢? 我缓了一会儿,等到混沌的思绪变清明才把手从言熹的手中抽出来。 “我没事,我送你回去吧。” 言熹陡然来了气,“陆明绪!” 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人待着,言熹的存在让我很不适应。 发病的时候,我连自己都无法接受那么丑陋的样子。 狰狞的面容,湿透的头发,我根本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那副样子。 言熹快步跟上去。 然而她还没进门,我已经拿着她的包走出来,将她堵在了门外。 言熹不明所以,“你要赶我走?可是你不是答应让我照顾你吗?” 我凝视她的脸,故作轻松道:“我还没到需要人随时看着的地步,我的身体我很清楚,今天就暂时到这吧,我送你回去。” 言熹伸手抓住他的袖子,哀求道:“明绪,求你,让我留下来好吗?” 我毫不留情地把她的手拨掉,语气放柔了一些,“太晚了,明天再过来吧。” 言熹嘴唇张了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 她了解陆明绪,他如果固执起来,根本不会因为谁的话而动摇。 “好。”言熹只得妥协,“我听你的。” 坐上陆明绪的车,二人都没说话。 言熹还住在先前的酒店,开车过去也就二十分钟的时间。 我默不作声地握着方向盘,猝不及防打了个寒颤,熟悉的感觉渐渐来袭。 我喉头滚动几分,将油门踩到了底。 言熹沉浸在明天过去给他带什么东西,没察觉到他的变化。 我戴着鸭舌帽,抵达酒店门口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已经湿了。 身上细细密密的疼痛感在逐渐加重。 言熹打开车门下车,“明绪,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见。” 我努力保持镇定,“好。” 我踩下油门往另一边开过去,脑袋“轰”的一声,仿佛被一把大锤子狠狠砸了一下。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车子直直地冲着马路中间横穿过去! “砰!” 一声巨响,言熹的还没走进酒店的脚步猛然停住! 她迅速回头,看见陆明绪的车撞在一辆白色面包车上,车头已经凹陷进去。 四周的声音都消失了,言熹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仿佛被按下了缓慢键。 酒店里冲出去救人的保安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疼痛感袭来,将她停止运转的思绪撞得恢复了清醒。 “明绪!” 言熹红着眼睛跑上去。 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已经弹出,整个车前玻璃都碎了。 陆明绪被卡在中间,头上全是血。 “明绪!”言熹的声音由于害怕而发抖。 在法庭上镇定自若的她此时竟然不知所措地只会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救救他!”她歇斯底里地求着路人,“求你们救救他!”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城中央呼啸而过。 言熹坐在车内,眼泪一直在往下掉。 陆明绪毫无生气地躺在担架上,嘴唇脸上都是苍白的。 言熹后悔极了。 他都生病了,为什么还要让他送自己回酒店? 她想要握住他的手,又生怕感受不到他的体温更加崩溃,只能坐在一旁无助地看着他。 旁边的心电监测仪发出警报,医生惊呼:“心率太低了!准备心肺复苏!” 一句话,将言熹打入了无边的深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到救护车抵达医院的。 直到跟车的护士大声提醒,“女士,帮忙推一下!” 言熹恍惚回神,跟着医生将陆明绪推进急救室。 大门在她眼前被合上,那一刻她感到了极致的害怕。 她浑身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手脚满是冷汗。 她在门前来回踱步,不断祈祷他能够脱险。 白血病再加上车祸,她根本不敢想象会是什么结果。 有医生走过来询问:“请问您是病人家属吗?” 言熹神情微怔。 她和陆明绪要真说有什么关系,那确实就只是前男友与前女友。 她根本没有身份在他的手术单上签字。 这一刻,悲哀和懊悔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对,我是他的未婚妻。” 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她在心里暗道:明绪,不要怪我自作主张。 “那麻烦你签个字,然后去给他办理手续。” 言熹接过笔在最后一栏签上自己签过无数次的名字,然而这次是她写得最丑的一次。 她抬眸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忍着内心的不安去办理手续。 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办好之后就迅速返回急救室外。 突然,急救室里出来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神色冲冲地往另一边跑去。 言熹的心猛然漏了一拍,浓烈的不安席卷全身。 第59章 我生命中的倒计时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海城森林公园。 薛翊请了最好的乐队给宾客奏乐,小湖边觥筹交错。 宾客伴随音乐的节奏悠闲地跳着舞。 沈老爷子和薛翊的父母已经离开,留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沈楠悠坐在另一边,静静地凝视湖面上倒映的灯光。 她的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却迟迟没有喝下去的兴致。 不知怎的,她总感觉心跳很快,莫名的心慌。 她抬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眉头微微拧在一起。 “跳个舞?”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 沈楠悠抬眸,但见薛翊一手背在身后,逆着光向她发出邀请。 她盯着那只手,犹豫片刻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薛翊牵着她走进人群中央,搂住她的腰开始摆动身体,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脸。 沈楠悠却没和他对视,那种心慌的感觉再次袭来。 是她最近没休息太累导致的吗? “楠楠,你在想谁?”薛翊问得直白。 沈楠悠抬眸,勾了勾唇角,“没谁。” “可是我在你的眼里看不见我。”薛翊的声音明明很温柔,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冷意。 明明是他们的订婚宴,他从早上就发觉她并不开心。 她不是很想嫁给他吗?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和他求婚。 如今他满足了她的愿望,她却一直冷着一张脸。 薛翊搂住她后腰的手稍微收紧,将她往身前一带,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我知道你在想谁,你现在和薛家已经绑在一起,如果不想让陆明绪出事,你最好安分一点。” 沈楠悠的舞步骤然不稳,甚至踩在了他锃亮的皮鞋上。 薛翊停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沈楠悠,你还没那个本事和薛家抗衡,认清你的身份。” 他松开她往另一边走去。 沈楠悠独自站在草地上。 夜风扬起她的发丝。 她的耳边回旋着薛翊刚刚的警告。 她突然觉得,薛翊其实也不爱她了。 那他们为什么会订婚呢? 沈楠悠恍惚间感觉自己似乎走了一条非常错误的路。 宴会散去,宾客陆陆续续返回。 可她还要保持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和薛翊站在一起完成订婚宴的最后一个流程。 等到最后一个宾客离开,薛翊淡漠地看向沈楠悠,“不走吗?” 他们订婚了,从今天就该住在一起。 然而沈楠悠却没打算和他回去,“公司还有事要忙。” 薛翊冷笑一声,“随你。” 他坐上车,丢下沈楠悠一个人扬长而去。 “沈总。”宋泽将一件外套披到她的肩上,“您这是何必呢?” 沈楠悠捏着外套一角,幽幽说道:“宋泽,我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人或事会成为遗憾,不无它的道理,或许遗憾就是最好的结局。” 宋泽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适合,但还是没忍住开口:“有些东西表面看着没变,实则里面已经变质了。” 沈楠悠陡然轻笑一声,“宋泽,你认为我和薛翊订婚是在赌气吗?” “不是。”宋泽回答得很干脆,“沈总不爱陆先生,哪来的赌气呢?” 宋泽的话仿佛给了沈楠悠一颗定心丸。 是啊,她又不爱陆明绪,那她就没必要反思自己。 坐回劳斯莱斯上,宋泽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沈楠悠,“沈总,去公司吗?” “不了。”沈楠悠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回岚月湾。” 突然,她的心口绞痛了一下,让她没忍住闷哼出声。 宋泽察觉到她不对劲,紧张说道:“沈总,我带您去医院看看吧,” 心绞痛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沈家有心脏病遗传史。 她的父亲就是因为心绞痛没来得及救治早早去世。 虽然沈楠悠的身体向来很好,但谁都不确定会不会有意外发生。 ...... 言熹已经在急救室外等了一个多小时,期间不停有医生从急救室里进进出出。 她每次都想上前询问陆明绪的情况,又担心耽误了时间,只能不时地抬头看急救室的灯,希望早点能听到好消息。 沉默且漫长的等待是最折磨人的。 言熹蹲在地上,低头埋在臂弯里,没忍住低声啜泣。 她上一次守在急救室外,是十六岁时父亲突发疾病。 那个时候她刚上高二,收到母亲消息的时候,她慌了神。 是陆明绪特意请假亲自将她送到医院,默默陪伴她等了一晚上。 父亲的葬礼上,母亲和一众亲戚为了争言家的财产吵得面红耳赤。 是陆明绪将她抱在怀里,捂住她的耳朵让她不要听。 如今她第二次守在急救室外,等待的对象却成了她曾经依赖的人。 言熹害怕极了,收紧双手努力抑制住发抖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言小姐?” 言熹缓缓抬头,却见身前站着的是医生。 她站起身,嗓音艰涩,“医生,他还好吗?” 医生叹了一口气,“言小姐,陆先生是白血病患者,光是止血就消耗了不少功夫,有一个事实,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言熹感觉浑身的温度都在倒退,血液仿佛在身体里凝固。 “虽然车祸造成的伤不足以致命,但白血病导致陆先生体内多个器官衰竭,达到这个程度,时间也就不多了。” 医生拍拍她的肩膀,不再和她多说。 言熹呆呆地站在原地,耳中嗡嗡作响。 她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崩塌成了废墟。 她和陆明绪那么多年没见,原以为这次回国是他们重逢的机会,没想到现实却那么残忍。 她很快就要彻底失去他了。 她紧紧咬着唇瓣,口中尝到了血腥味也没松开。 随后,我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言熹不能进去探视,只能站在外面透过玻璃看着我。 我身上插着管子,检测仪上显示我的心跳非常弱。 她看着看着,眼前就变成了一团模糊的白影。 医生走过来递给她一沓厚厚的单子,“言女士,麻烦您去缴一下费用。” 言熹飞快抹掉眼角的眼泪,“好。” 她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她得保存好体力照顾陆明绪。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 言熹拿着单子去一楼。 一天的时间,让她连续遭受两次打击,她的精神和身体都有些承受不住。 她去找护士要了一杯葡萄糖,喝完返回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门走进来。 对方一身白色鱼尾裙,身上披了一件外套,在一众普通人中简直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言熹有些疑惑,那不是今天订婚的沈楠悠吗? 第60章 走廊里的窃窃私语 沈楠悠也看到了言熹。 二人隔着不远的距离,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疑惑。 最终还是言熹先上前,“沈总身体不舒服吗?” 沈楠悠一想到眼前的女人是陆明绪的初恋,她就有些不悦。 更让她不爽的是,言熹还是她弄巧成拙给陆明绪找来的律师。 沈楠悠的表情很淡漠,“嗯,言律师也是?” 言熹没有把陆明绪出车祸的和生病的事说出来。 他一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连医院也不愿住。 “我有点低血糖,来开点药。” 沈楠悠盯着她看了片刻,幽幽开口,“言律师,你的眼睛很红,妆也花了。” 有哪个低血糖发作会像哭了很久一样。 言熹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女人生病的时候总归是要脆弱一点的。” 沈楠悠眉眼微沉。 难怪上次在餐厅大厅里,低血糖犯了就往陆明绪怀里倒。 沈楠悠无声勾了勾唇角,“那看来言律师需要找个男朋友,随时随地照顾你。” 她的语气算不上友好,甚至有几分阴阳怪气。 言熹听得明白,也有几分不快。 “我哪有沈总这么好的福气,能和薛总结为连理。” 说罢,她无视沈楠悠微变的脸色,径自走上前去排队。 “沈总。”宋泽拿着一个单子走来,“可以去检查了。” 沈楠悠深深地看了一眼言熹,跟着宋泽去打心电图。 等待结果期间,她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没忍住多看她几眼。 她看上去就不是普通人,怎么会来这种医院? 就连宋泽也有几分疑惑。 他本来想带沈总去海城最顶尖的私人医院,可沈总偏要来这里。 女人的心事总是难猜,他也就只好作罢。 沈楠悠靠在椅背上,视线虚无地落在某处。 刚才还心悸的感觉消散了不少,但心口闷闷的仍然不舒服。 两个推着车的小护士从她面前经过,一边聊一边走。 “肿瘤科那边有个患者好可怜,白血病晚期不说,还出了车祸,换成是我我都不想活了。”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有哪个生病的人不想活命,那是没办法罢了。” “哎,他的未婚妻很爱他,在急救室外一直哭呢。” 沈楠悠将她们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 饶是她向来共情这些悲剧,此时也难免动容。 她侧头看向走廊上的指示牌。 肿瘤科在三楼,就在她的楼上。 不过很快她的思绪就归为平静。 那是别人的人生,和她无关。 “沈总。”宋泽走到她身边恭敬说道,“结果出来了。” 检查下来没什么问题,医生只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别熬夜。 沈楠悠坐回车上,胸闷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仔细思考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自从她把陆明绪赶走那天起,她去金池会所喝了一晚后,直到今天,她的睡眠质量直线下降。 她一直都睡不好,但陆明绪在的那几天,竟然是她最安心的日子。 沈楠悠放下手,眉间凝起一层霜雪。 如今她和陆明绪桥归桥,路归路,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那就没必要再回想过去。 ...... 我没有昏迷多久,第二天凌晨就醒了。 我做了个漫长的梦,从六岁时和亲生父母走散,再到意识消失的那一秒发生车祸,全部都在梦里重现了一遍。 我醒来时累极了,有一种看了一场超长电影的感觉。 我迷茫的睁着双眼,耳边是检测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等到思绪渐渐回拢,我才恍惚明白自己在医院。 我的手指艰难的动了动,努力去看玻璃外。 我的视线还有些模糊,依稀只能看见玻璃外坐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对方靠在椅背上,应该是睡着了。 我迷蒙间想,是谁在守着我?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出车祸那天,我的意识彻底消失之前,耳边一直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是个女生。 不知怎的,我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张清冷淡漠的脸。 我喉头滚动几分,骂了自己一句。 走廊上,陆明绪昏迷了多久,言熹就守了多久。 她根本不敢睡,每次感觉要睡过去时就在自己的腿上狠狠掐一下。 突然,有脚步声迅速往这边靠近。 言熹浑身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孟若焦急万分的脸。 她直到今天来接班的时候才知道陆明绪出了那么大的事。 “小若,你来了。”言熹对她无力地笑了笑,下意识去看玻璃内。 她猛地站起身,伸手去拉孟若的手,“快快,明绪醒了!” 她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子。 孟若狐疑地盯着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但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消毒完毕,进了陆明绪的病房。 她没有靠得太近,只是站在床尾看他。 陆明绪戴着氧气罩,眼角微微弯起。 孟若莫名眼睛一酸,上前询问,“有没有哪里疼?撑不住的话我让护士给你用点止疼药。” 陆明绪的头部有伤,还不能大弧度摆动。 他眨了两下眼睛,表示自己能忍。 孟若深呼吸,故意和他开玩笑,“这下你不想住院也不得不住了。” 她凝视陆明绪没有多少血色的脸,想起他的检测报告单。 体内多处器官衰竭。 她根本没勇气看下去,换了衣服就过来了。 陆明绪不是她的病人,她也不能僭越,把他移到自己手中。 然而得知他的生命正在以一个夸张的速度流逝,孟若还是没出息的在卫生间里哭了几分钟。 她觉得自己对陆明绪的感情太复杂了。 复杂到她都觉得莫名其妙。 明明他们没有多少交集。 “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孟若调整一下陆明绪的点滴,转身开门出去。 “小若,明绪他怎么样?”言熹对着孟若说话,视线却在看陆明绪。 孟若如实回答:“他现在刚醒没多久,得再观察观察。” 言熹闻言,提起的心依然没落下去。 孟若拉住她的手,“言熹姐,我们过去说吧。” 消防楼梯间。 言熹不顾会不会弄脏身上的裙子,直接坐在台阶上。 孟若站在她的身后,没有主动问任何问题。 陆明绪对言熹肯定是无比特别的,否则她不会露出那种害怕又慌乱的神情。 片刻的沉默后,言熹终于开口:“小若,你不是一直好奇我高中时期的男朋友是谁吗?就是他。” 孟若倏然睁大眼睛。 第61章 不想有亏欠 孟若和言熹虽然是好姐妹,但两人并不在同一所高中。 孟若对言熹这段年少的感情经历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言熹很喜欢他,二人还约定好考同一所大学。 但世事无常,家庭的变故让言熹不得不离开海城,被迫和她喜欢的少年一刀两断。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忘记他。”言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很多次尝试回国找他,可是都会被我的继父抓住。” 她想起刚到国外那段时间,她用尽办法想逃出去。 她买通佣人订机票,甚至到了机场又被继父带人抓回去,将她关在房间里,直到她的希望一天天被磨灭。 得知沈氏集团联系她,继父终于因为沈氏在商圈的地位放她回国。 谁知道和陆明绪重逢没几天,她就被推向更绝望的境地。 言熹抱紧双臂,低头埋在臂弯里,“可是我很快就要失去他了,见到他的每一眼都是在倒计时。” 孟若从未见过这么悲伤的言熹。 仿佛她的希望在一夜之间全部崩塌。 她一定还爱着陆明绪。 可是他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言熹姐又该以什么身份和他相处呢? 孟若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不断地轻拍她的后背。 言熹抬头和她对视,眼睛红得近乎滴血,“小若,他一定会好的对不对?” 作为医生,要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然而此时的孟若竟也撒起了谎,“会好的。” 言熹靠在她的肩头默默流眼眼泪。 孟若盯着楼梯间的某处出神,最终还是没忍住说:“言熹姐,我记得陆先生说过他已婚,你......” 言熹打断他的话,“他离婚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孟若再次震惊。 难怪一直没见过陆明绪的妻子。 看来她才是对他了解最少的人。 看着言熹因为陆明绪这么痛苦不堪,孟若心中原本冒出来的细微苗头收了回去。 ...... 一周后我转到了普通病房。 这几天都是言熹在照顾我。 我每次和她对上视线,看着她因为照顾我而变得憔悴的脸,我的心里都五味陈杂。 我没想过在死之前,还要欠这么大一份人情。 我凝视背对我在拿口服药的言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言熹听到我的叹息声,身子紧绷了一下。 她生怕我开口让她离开,每次察觉到我的疏离,言熹的心就揪成一团,总会找借口走出去,避免和我说到那些会让她难过的话题。 这次也一样。 她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去问问护士今天要挂几瓶水。” 走到病房门口,我叫住她。 “言熹。” 她不敢多留,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拉开门走出去。 我躺在床上,无奈地抿了抿嘴唇。 言熹刚走出去,孟若进来了。 她双手插在白大褂里,简单和我聊几句。 我陡然开口,“孟医生,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孟若面对我时,总有些不自然。 “你说。” 我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半个小时后,言熹回来了。 她在外面把情绪自我消化后才敢重新和我独处。 她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柜,静静凝视由于挂点滴陷入沉睡的我。 言熹拉了张凳子坐在床边,没忍住伸出手轻轻勾勒我的五官轮廓。 “明绪,别赶我走,好吗?” 她只有在我睡着的时候才敢说出这句话。 言熹依恋的目光落在我的侧脸上,迟迟没有移开。 我其实并没有睡着。 药物作用下,我的身体确实很疲惫,但思绪却是清醒的。 我听到了言熹刚才说的那句话,放在被子下的右手悄然握紧。 言熹趴在我的手边,竟然睡着了。 不到片刻她又被手机发来的消息震醒。 她迅速捂住口袋,生怕发出的声响吵到我。 她拿出手机起身走到另一边,看到消息的那一秒,心口仿佛被一把大锤重重锤了一下。 连带着她的灵魂都疼了。 消息是银行发来的,她的账户上无缘无故多了三十万。 她几乎没有思考就知道这笔钱是谁打过来的。 言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她红着眼睛去看我,“明绪,你真的要和我分得这么清吗?” 他给我三十万,无非是感谢她这段时间的照顾。 他生病还需要花不少钱,他竟然给了她这么多。 言熹眼睛酸涩,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冲出去。 中途撞到去查房的孟若。 “言熹姐!” 孟若叫了她一声,交代护士做好记录赶紧跟上去。 言熹一直跑到医院外,停在一处花坛前。 来回路过的人都很麻木。 在医院这种地方,眼泪是最常见的东西。 孟若在门口环视一圈才在角落里看到她。 “言熹姐。” 言熹哭得眼睛都肿了,“小若,是你告诉他的对不对?” 孟若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她忘不了陆明绪祈求她帮忙的眼神。 她也无法拒绝一个生命垂危的人。 “我倒宁愿他直说让我滚蛋,也别这么对我。” 言熹攥紧双手,从心里钻出来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陆明绪给她钱,分明是不想欠她人情,也不打算和她有扯不清楚的牵连。 可他快活不了了啊! 他还在乎这些做什么呢? 言熹生平第一次这么不喜欢陆明绪的固执。 孟若的心情也变得低落。 她从白大褂里拿出纸巾递给言熹,“言熹姐,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你要是去质问他,他反而会更介怀,他给你这笔钱,其实就是默认让你照顾的。” 言熹摇摇头,“可我不想要他的钱,万一哪天他可以移植骨髓了没钱怎么办?虽然我能给,但他一定不会要我的钱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孟若找不到别的话安慰,“骨髓移植中心那边我也会盯着。” 言熹跑出去的那一秒,我就睁开了眼睛。 等到护士进来换药,我礼貌问道:“你好,请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护士一脸惊讶,“你还想着要出院?” 我勾唇浅笑,“我就随口问问。” 言熹回来时,我正靠在床头盯着窗外发呆。 她走到我身边柔声问:“明绪,你想吃什么?” 我的态度很冷,“我现在这副样子能吃什么,你不知道吗?” 言熹愣了一下。 我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 “那我去给你买点粥好吗?” 我侧过头来冷冷注视她,“言熹,你不会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重新爱上你吧?” 第62章 狭路相逢 言熹深呼一口气,忍住心头细微的疼痛回话:“我知道你用这种方式是故意赶我走,我不会生气的。” 我嗤笑一声,“女人太主动不是一件好事。” 言熹装作没听见,继续刚才的话题,“瘦肉粥可以吗?” 我躺下去,没再和她说话。 言熹盯着我的背影看了半晌,最终只能无奈地暂时离开。 听到关门声,我闭了闭眼睛。 我是真的没精力处理任何感情问题了。 我现在就想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等待生命终结。 我第一次觉得偌大的海城由于一座牢笼,将我困在其中。 明明双腿是自由,走到哪仿佛却好像被桎梏其中。 我不知道是因为心无所依才会有这种感觉,还是破罐子破摔。 我盯着没有血色的左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无名指上。 戴了三年的婚戒足以在我的皮肤上留下印记。 如今上面空落落的,连带着我的心也犹如一艘不知道该往哪靠岸的小船。 我把手收回被窝里,低声骂了自己一句:“真没用。” 事到如今,明明在我身边的人是言熹,我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另一个伤我至深的女人。 这根本不是什么深情,而是作践自己。 我喉结上下滚动几分。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女人,都带给我程度不一的伤疤。 初恋言熹,前妻沈楠悠暂且不提,还有一个人。 她真的不认我了吗? 我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找出方雪的号码。 或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我鼓起勇气拨了电话。 那边一如既往直到快挂断才接起。 我还未开口,听筒里冷冷传来一句,“没空。” 突如其来的忙音将我好不容易筑起的堡垒击得粉碎。 方雪分明是不愿意和我说话了。 就因为我和沈楠悠离婚,断了她的财路。 浓烈的悲哀和绝望瞬间笼罩住全身,我低笑两声。 是我自作多情了。 或许直到死的那一天,方雪都不会来看我一眼。 ...... 一个星期后,我出院。 陈医生想劝也劝不动了,依照我目前的病情,住院其实也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我非常平静地接过他递过来的单子,“陈医生,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陈医生摇着头叹息,什么都没说。 当医生的救不了病人,心情和患者没什么区别。 我从诊室出来,言熹就在外面等着。 自从我把话挑明之后,我们二人就很少说话。 言熹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开口,但面对我冰冷的目光,她完全没有勇气说下去。 她心里想着,只要陆明绪还让她跟着,哪怕什么都不说也好。 我走出医院,已经有凉意的秋风迎面吹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万物开始枯萎的气息。 我戴上帽子,回头看了一眼默默跟在身后的言熹,“饿吗?” 言熹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了我几秒。 我继而又说:“我带你去吃饭。” 言熹回过神,嘴角扬起惊喜的笑,“好!” 他愿意和她说话了,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妥协了? 她小跑跟上去,“我请你吧!庆祝你出院。” 我轻扯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先回家放东西。” 一路上,言熹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即便我没回应,她也说得起劲,似乎要把这几天没说的都全说完。 电梯门打开,言熹拎着两包东西先跑出去,“明绪,快点!” 然而她抬眸看向楼道时,脚步猛然蹲下,笑容僵在脸上。 我走出来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愣在了原地。 只见我的房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风衣的高挑身影。 外面是阴天,楼道里的光线并不亮堂。 沈楠悠置身在晦暗的光中,本就清冷的面容在看到我们二人一起回来时变得愈发冰冷。 尽管还隔着一段距离,我仍能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多凌厉。 言熹同样被她的眼神吓到了,下意识挪动脚步躲到我的身后。 我没有让开。 从沈楠悠的角度看过去,我呈现出一个保护的姿势。 是怕她对言熹动手么? 沈楠悠提步往前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犹如一把重锤,每一下都敲打在我的心上。 她走到我的面前,轻瞥一眼只露出半张脸的言熹,转而对我说道:“你还挺会挑人,知道挑一个不缺钱的人,你妈应该又开心了。” 音落,她越过我走向电梯口,其余的没再多说。 言熹小心翼翼看过去,从即将合上的电梯门缝猝不及防地和沈楠悠对上了视线。 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第一次从女人的身上感觉到了可怕。 “明绪,沈总她是什么意思?” 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波澜不惊道:“不知道。” 我不会做解释,也没必要做解释,我们早已结束,沈楠悠的任何事都和自己无关。 言熹满脸疑惑,“你不是她的助理吗?是不是生病请假太久她生气了?” “没。”我拧开门锁,“我已经辞职了。” 言熹还是觉得不对劲,但她生怕问多了让我反感,也就不再提。 “明绪,你想吃什么?”言熹坐在沙发上看餐厅,言语间都是对我的关心,“你不能吃油腻的,我们吃清淡一些好吗?” 我站在窗边,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上了停在小区里的劳斯莱斯,这一看,就看出了神。 言熹迟迟没听到回答,抬头看过去。 只见我的手放在窗户的把手上,却迟迟没把窗户打开。 我呆呆地看向外面,不知道在看什么,灵魂仿佛都被定在了原地。 言熹起身上前,“明绪,你在看什么?” 她循着我看的方向看过去,只有几个在小区里玩耍的小孩,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我的思绪渐渐回笼,“你定就好。” 言熹没多想,最终选了离小区不远的餐厅。 落座后,她让服务员先把菜单给我。 我却推回去,“你点。” 言熹耳朵微红,垂下眼睫点菜。 我凝视她漂亮的脸,陡然说了一句:“言熹,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追你吗?” 第63章 把绝情说给自己听 言熹翻菜单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抬眸看向对面,迷茫地眨眨眼,“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不是亲自把我们的那段过去抹掉了吗? 她好不容易接受了,不奢望还能和我在一起,只求能陪我走最后一段路程,我为什么又提起了呢? 我倾身把她手中的菜单抽过来,点了几个最贵的。 “因为你家有钱,而我是个穷小子。” 言熹放在腿上的手骤然握紧。 “你知道的,读高中那会儿,我妈只知道打麻将,我爸只是工地上的工人,一个月就那么几千块钱。”我的语气很淡。 “好在我成绩比较好,能和你上同一所高中,但很多人看不起我的家庭,那时候班上就你家最有钱,如果靠自己,估计我连高中都上不完。” 我静静看着对面的言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对她来说是否会很残忍。 “我注意你很久了,知道你爸妈感情不和睦,经常吵架,你很缺爱,所以我就追你,你爸爸去世那天,我是故意跟着要去的。” “别说了!”言熹猛然提高声调,说话时声音都在发抖,“你别说了。” 我听若未闻,“果然,你最脆弱的时候身边有我陪着,你很快就喜欢上我了,正好如我所愿,从此我在学校里都能横着走。” 言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全部凝固住。 “骗你考同一所大学也是假的。”我靠在椅背上,唇边的弧度很冷,甚至带了讥讽的意味,“我的第一志愿其实不是海城A大,是滑档了才去的A大。“ “别说了。”言熹眼眶红得近乎滴血。 她根本不敢看陆明绪的眼睛,她害怕会看到让自己崩溃的东西。 “还有,你出国之后我从来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写过邮件。”我低笑几声,“你走了也好,我不喜欢异国恋。” 言熹的喉间仿佛被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塞住。 她颤着声音说:“明绪,你别编这些气话气我好不好?我留下来照顾你并没有什么目的,你不必用这种方式来推开我。” 我嗤笑一声,“谁骗你了,我要是真爱你,也不会和别人结婚。” 我顿了一下,“我如果是个好男人,也就不会和我前妻离婚。” 眼泪砸在手背上,言熹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变模糊了。 我在说什么她都听不清了,她耳中嗡嗡作响,离开和留下两个决定在心中来回纠缠,扯得她心脏的神经带动四肢百骸一起疼。 她不相信曾经给她撑过伞的少年是那么的不堪。 也不相信在盛夏为了能让她好好睡一个午觉,在她的身边硬生生晒了一中午的太阳,只为为她挡住刺目的光。 我那么真诚又热烈,怎么会是这个目的呢? 言熹不断说服自己,片刻后终于清醒了一些。 她快速抹掉脸上的眼泪,若无其事地抬头笑了笑,“先吃饭吧。” 我紧紧盯着她,“所以,你还要和一个只会靠女人的男人待在一起吗?” 她是千金小姐,是高高在上的,绝对不会容许同一个错误再犯第二次。 她应该立刻冲上来,狠狠给我一耳光,说自己这么些年瞎了眼睛。 但言熹没有。 她的眼角甚至带着笑意,“我们先吃饭,好吗?” 我突然莫名烦躁起来。 “言熹,你还要我说得多明白?”我的口吻骤然变得更加不耐,“你今天能在我家看到沈楠悠不是意外,她就是我的前妻,我就是因为傍上她才找到了好工作!如果我没有生病,你这次回国将会成为我第二个傍的对象!” “砰!” 言熹刚端起来的水杯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清脆的碎裂声很快引来服务员的注意。 她快步走上前想收拾干净,靠近时发现两位顾客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只好硬着头皮返回去。 言熹听到自己的世界也和这个杯子一样,碎得不成样子。 她先前就察觉到沈楠悠对陆明绪有几分不一样,那个时候她还天真的以为这是上司对员工的普通关切而已。 原来他们曾经是夫妻吗?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来接她那天在车上说的,把最热烈的爱给了别人,给的人就是沈楠悠吗? 难怪后来她能感觉到沈楠悠对她的敌意。 “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言熹抬眸和陆明绪对视,“你给了我三十万,怎么会还要傍我?”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的口吻依然很冷漠,“付出三十万,能得到更多,何乐而不为?” “那你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真相?” “因为你让我觉得麻烦,你想要我的感情,这让我很困扰。” 言熹勾了下唇角,剧烈的难堪渐渐爬上心口。 “你走吧。”我收回目光看向窗外,“你留着我的病也不会好,看到你只会让我病情加重。” 我把所有的话都说出口,心里莫名刺痛了一下。 我竟然可以像沈楠悠一样去伤害别人,原来不爱一个人,真的不会在乎对方会不会难过崩溃。 我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对不起,紧绷的下颌线带着疏离。 我的话已经说得这么绝,言熹应该会走了吧? 短暂的沉默后,已经备好菜的服务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这边,赶紧把菜送上去就离开。 言熹深呼一口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到陆明绪的碗中。 “吃完饭再说吧。” 言熹一个人默默吃着饭,时不时会往我的碗里夹菜,我连筷子没动一下。 她就像是一个只会吃饭的机器人,咀嚼的动作一直没停。 我也没有催她,只是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外面。 言熹其实根本吃不了那么多,但她就是不愿停下。 也许食物可以填补她心口不断渗血的窟窿。 最终,她吃完了所有东西。 她轻轻放下筷子,“明绪,再送我一次好吗?” 我的身子终于动了动。 但我的回答再一次化作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的捅进了她的心口。 “抱歉,我没那么闲。” 第64章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言熹神情微怔,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悲戚。 她艰难开口:“明绪,你真的要把我赶走吗?” 他们这段时间不是相处得很好吗?尽管很少说话,但她只是想留在他的身边,仅此而已。 “不是赶你走。”我故意抬手看了眼腕表,“而是没时间和你周旋,你占据了我的私人空间,这让我很烦。”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言熹,我和你就到这吧,后会无期。” 说罢,我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 言熹听着餐厅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连带着心神也跟着变得恍惚。 她缓缓侧头看过去。 陆明绪已经拉开车门,毫不留恋地上车。 黑色奔驰毫不犹豫地离开,开车的人丝毫不在留下言熹一个人是否会让她心碎彻底。 眼泪即将夺眶而出,言熹抬头,把泪水逼了回去。 她苦苦坚守这么多年美好的回忆,忽然之间全部崩塌成一片废墟。 为什么陆明绪早不说晚不说,非要在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时候才告诉她呢? 这让她即便是恨他,也恨得不纯粹。 我漫无目的地开着车,虽然我有自己的住处,但我不想回去。 我眼角猩红,心脏的位置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 我根本不是什么狠心的人,那些裹着刀片的话是我倾注了这辈子所有的狠才能说出口。 我知道自己早就不爱言熹了,然而更因为是这样,我面对一个悉心照顾我一段时间的故人那般恶语相向,连我都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可是我不想死了之后让言熹还要牵挂我一辈子。 言熹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个倔脾气。 我生怕她这辈子就这么守着那段并不长久的回忆过一生。 言熹值得更好的男人,也值得过上更幸福的生活。 我握紧方向盘,一遍又一遍在心里说对不起。 前方正好是红绿灯,我踩下刹车,望着倒数的红灯发呆。 一股浓烈的悲哀缓缓席卷全身。 我忽然觉得自己挺可怜的。 我想要的,都把我抛弃,我不想要的,却总在我左右,我又亲手推开。 可能人就是贱吧,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我终于读懂了这句话的意义。 绿灯亮起,我继续地往前开,思忖片刻还是调转方向盘去了陆家。 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想去看看父亲。 车子驶进小区,我看见楼下停了一辆劳斯莱斯。 我看着熟悉的车牌号有片刻的愣神。 沈楠悠怎么来了? 我想起今天沈楠悠莫名出现在我家门口,难道她找我有事? 诸多想法突然交织成一块名为沈楠悠的网,将我困在其中。 我趴在方向盘上缓了几分钟才下车往楼上走。 我正要掏出钥匙开门,门被推开了。 我抬眸,对上方雪的眼睛。 我嗓音沙哑,说出那个好久没说出口的称呼,“妈。” “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快进来。”方雪对我的态度有了转变。 我不明所以地走进屋中。 沙发上,沈楠悠捧着一个茶杯,似乎已经来了很久。 二人的视线短暂的交接了一瞬。 我悄然深呼吸,“你怎么来了?” 音落,方雪一巴掌狠狠拍在我的背上,“你干嘛去了你?楠楠说去找你你不在,这段时间你也不来看你爸,是在外面逍遥上了是吧?” 我的身体不比从前,方雪手劲大,这一巴掌拍得我直咳嗽。 沈楠悠看着他捂住胸口,弯腰剧烈咳嗽的模样,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不过半个多月时间没见,陆明绪瘦得脸都凹陷进去了。 海城现在的温度并不低,但他早早就戴上了针织帽子,这让她觉得很不寻常。 他生病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 他们现在毫无关系,他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方雪盯着我,“你也太夸张了,我又没用力。” 我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喉咙里有淡淡的血腥气。 我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全部喝掉才缓解一些。 我闭了闭眼睛,转身走向沙发,坐在沈楠悠对面,“你来这有事吗?” 沈楠悠放下茶杯,幽幽开口,“沈氏旗下的医疗产业最近有了新进展,从国外引进一批新型药物,有助于植物人的大脑恢复,我联系不上你,只能来这了。” 方雪坐在我身边,笑意盈盈地附和道:“虽然你和楠楠离婚了,但她还记挂着你爸爸呢,还不快感谢人家。” 我觉得方雪真是好笑。 先前把沈楠悠骂得一塌糊涂,今天人家来了又是另一副面孔。 不过她向来如此,当着人是一套,背着人是一套,尤其又关系到陆忠,她演戏也很正常。 我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那种药多少钱?我买。” 方雪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把夺走了我的手机,“你说什么胡话呢?这是楠楠的一片心意,你给钱岂不是伤到人家?” 沈楠悠淡漠地看着对面的母子俩,心里冷笑一声。 那种药的价格确实不便宜,一个疗程下来不是一笔小数目。 陆明绪这么大方,应该确实和言熹好上了。 他就是这样,为了钱可以不要男人的尊严,她只觉得言熹是个蠢货,两次都栽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我根本不想欠沈楠悠任何东西。 我拧着眉头把手机抢过来,厉声呵斥道:“妈,你能不能别把别人对我们家的好当做理所应当!” 我真是烦透了。 在方雪的世界里,陆忠是第一位,第二位是钱,而我陆明绪只能排在最后。 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去算那些有的没的账,能给就给了吧,反正我也带不走。 那笔留着移植骨髓的钱,也用不上了。 方雪被我严厉的语气唬住了。 陆明绪竟然会用这种口吻和她说话。 尽管她一直没把这个儿子放在眼里,但想到以后还得靠他,即便心中万分不爽,也只能暂时忍了。 我重新对沈楠悠说:“麻烦你跟我说一个价格。” 沈楠悠也不想因为几盒药继续和陆明绪有牵扯,很爽快的报了价。 我索性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推到沈楠悠面前,“密码没变。” 沈楠悠垂眸看过去。 那是陆明绪的工资卡。 曾经他很幼稚的说男人赚的钱都要上交给老婆,她不屑一顾。 如今再看到这张卡,沈楠悠的心里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里面的钱不多不少。”我淡淡开口,“下次买的话我让我妈联系你。” 我不确定还能否坚持到陆忠用完一个疗程的药,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沈楠悠修长的手指从卡上拂过,随后捏住一角,“行。” 说罢,她悠然起身,“那就这样。” 方雪刚才一听那笔钱就吓得不轻,她推了推我的胳膊,“去,快送送楠楠。” 我不为所动,我自然知道方雪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让我去求沈楠悠,让她便宜一点把药卖给我。 我绝对不可能去求她。 第65章 熟悉的质问 沈楠悠下楼坐进劳斯莱斯里。 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中,右边口袋里的银行卡被她紧紧捏住,尖锐的一角硌着她的掌心,虽然不疼,但她难以忽视。 她没忍住把卡拿出来。 她记得这张卡的密码,是他们领证那天的日期。 这是陆明绪有些直男的浪漫。 沈楠悠凝视卡面上的数字,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连自己都没发现。 宋泽从后视镜里捕捉到她的笑意,诧异地睁大眼睛。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沈总笑了。 这个时候他不敢开口说话,生怕打扰到她的情绪。 然而很快,沈楠悠唇角的笑意就消失了。 陆明绪把工资卡给了她,是不是意味着言熹已经给了他更多的钱,所以他才那么毫不犹豫。 言家虽然比不上沈家,但也是商圈有头有脸的人。 陆明绪果然如她所言,真会挑人。 沈楠悠眸中划过一道厌恶,将卡随手扔在旁边的座椅上,不愿再碰一下。 ...... 陆家。 沈南悠一走,方雪原本的嘴脸再次浮现。 她明明是挨着陆明绪坐的,门刚关上,她仿佛像沾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迅速起身。 “你看看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到底在外面干什么去了?瘦得跟鬼一样,如果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你早点死外面吧,别连累我和你爸!” 我静静听着。 方雪终于发现我的身体变化,却不是在关心我,而是怀疑染上了不良嗜好。 甚至还让我死外边。 即便我的心已经和铁一样,但此时也无法真的做到无动于衷。 “妈,如果我哪天比你和爸先走,你会难过吗?” 我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方雪的神情有短暂的凝滞,随后不屑地说:“那也是你的命,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也得先安排好我和你爸,两手一撒就走,是不孝!” 我听着听着,突然就笑了。 方雪疑惑地看着我,“你笑什么?神经病啊!” 我摇摇头,起身去了陆忠的房间。 我就站在床尾没有靠近,静静凝视陆忠的脸。 直到我的眼睛发酸,身体有些支撑不住才离开。 我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来了。 方雪还在外面骂骂咧咧,说他给家里的钱就抠抠搜搜,给沈南悠就毫不犹豫,也不想着重新找个女人来伺候她。 我听若未闻,背对她把陆家的钥匙摘下来,轻轻放在了桌上。 临出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方雪,“妈,我走了。” “滚滚滚!”方雪厌恶地摆摆手,“看见你就心烦!” 我环视一圈曾经住了很多年的小屋,终于推开门离开。 车子开到新家楼下停车场,我正准备去坐电梯,一道刺目的车灯突然朝我照射过来。 我眼睛承受不住,不禁眯起眼睛,抬手挡在眼前。 车灯亮了几秒又暗下去,随即响起了鸣笛声。 我抬眸看过去。 驾驶位的车窗渐渐放下来,沈楠悠那张美丽得不容亵渎的清冷面容闯入我的眼中。 我有片刻的愣神。 她怎么又来了? 沈楠悠盯着我,不耐烦地又按了两声喇叭。 我很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转身就走,但那双冷厉的眼睛始终落在我的身上,仿佛将我钉在了原地。 我踌躇片刻,还是朝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楠悠把锁打开,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上车。” 我拧了一下眉头,“有什么话就在说吧。“ “我让你上车!” 沈楠悠陡然发了火,看我的眼神也变得锐利几分。 我担心待会儿会有车开进来,看见我和沈氏的总裁走得近,只得无奈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进去。 沈楠悠一脚油门踩出去。 突如其来的推背感险些让我吐出来。 我微微侧头。 驾驶座上的女人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车子开得飞快。 我系上安全带,右手悄然握住了门边的把手。 车子在马路上疾驰。 天色已经暗下来。 飞速倒退的街景在我的眼中形成了眨眼即逝的光点。 我不知道沈楠悠要带我去哪,只觉得她这么做实在是莫名其妙。 她已经和薛翊订婚了,为什么还要三番两次的来找我? 我没忍住又看了她一眼。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言熹就住的酒店对面。 我看见前面的路口,想起来自己就是在这发生了车祸,险些没救过来,对这个地方也就有几分心有余悸。 “带我来这里干嘛?” 听到我毫无波澜的质问,沈楠悠握住方向盘的手悄然收紧。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和言熹睡过了?” 她没忘记那天钟家的宴会还没结束,他和言熹走进这家酒店,一直没有出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二人又是彼此的初恋。 如果说什么都没发生,傻子都不会信。 我不屑地低笑一声,“沈总,什么时候你也成了爱打听这种事的人了?我和谁睡关你什么事。” 沈楠悠今天本来没想再来找他,但回去的路上,她路过这个酒店,心里一直紧绷的某根弦突然就断了。 “回答我!” 我被她莫名其妙的怒火也扰得生了气。 但我不能因为生气就让言熹一个女生丢掉名声。 我堵着一口气,冷冰冰说道:“没有。” “呵。”沈楠悠显然不信,“陆明绪,你撒起谎来还真是脸都不红一下。” 她很想直接说那天她在酒店对面看了很久,但说出来无疑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她会跟出来,连自己都觉得是疯了。 我深呼一口气,“沈总,我和谁睡是我的事,你问这么多倒是显得你很在乎我的私生活。” 沈楠悠忽略我的讥讽,“是因为对她余情未了?” 她顿了一下,几乎是咄咄逼人的问道:“她给了你多少?” 她说的每一个字无疑都是在我心中的伤口上撒盐。 她到现在都还认为我是为了言熹的钱。 我根本没心情和她解释,“这件事不用沈总操心。” “陆明绪,你还真是贪得无厌!” “对,我贪得无厌。”我忍着浑身的疼淡漠开口,“我想得到很多钱,即便是死了也要在我的棺材里装满钱。” 沈楠悠听着我的话,陡然发了狠,一把揪住我的衣领让我靠近自己。 眼前这张与我同床共枕三年的脸近在咫尺,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 “陆明绪,我问你,和我在一起这三年,你是不是和言熹保持着联系?” 我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听起来还真是有些耳熟。 曾经,我也这么问过。 那是因为我爱沈楠悠,所以才那么介意。 沈楠悠呢?也是因为爱我,才会这么问吗? 第66章 我们,回不去了 我只觉得自己的猜测无比可笑。 沈楠悠爱我?我倒宁愿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出来。 我的领子被她揪着,和她的距离很近。 我将眼前这张爱了三年的脸刻进了心里最深处,放在最柔软的地方供养着,曾经我以为自己是可以陪沈楠悠一辈子的。 我抬手握住沈楠悠的手腕,稍一用力,想让她松开,“沈总,您没必要揪着过去的痕迹不放,再怎么问,我们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 沈楠悠却握紧了手,微微上翘的眼角是猩红的。 “我要你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有些无奈。 她现在来问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呢? 我深呼一口气,淡漠回答:“没有。” 我不想说谎话,也不想让言熹卷进我和沈楠悠之间。 沈楠悠的手有一瞬的松动,可是眸中凝聚的冰雪丝毫没有消融的迹象。 她侧头看向对面的酒店,仿佛不问个清楚就不罢休,“那天你和她睡了多少次?” 我的眉头紧紧拧起,“沈楠悠,你现在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我让你每天准时去岚月湾报道,你那天迟到了,不是和她在酒店里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只要一想到言熹很可能就窝在陆明绪的怀中,他像对她一样抱着言熹,哄着言熹入睡,她就无比的烦躁,甚至想毁掉身边的一切。 我的怒火已经快要控制不住。 我狠狠把沈楠悠的手拨开,“你简直是疯了!” 沈楠悠的手落了空,连带着心里有什么东西也随着下坠。 她紧紧攫住我的脸,“你在心虚对不对?我就知道你刚才在骗我!” 我嘴角紧抿,想要打开车门下车,然而沈楠悠没有开锁。 整个车内的气氛都让我觉得压抑无比。 沈楠悠始终把“睡”这个字挂在唇边,仿佛在对我进行审判。 我的心口细细密密的疼。 她总是把我得那么不堪。 我突然就觉得非常疲惫。 “沈楠悠,你这样很没意思知道吗?” 我侧目凝视她的脸,“我现在是自由身,和谁在一起由我自己决定,但你不一样,你和薛翊已经订婚了,你揪着前夫问这问那,薛翊不会多想吗?我不想和你们拉扯,你放过我好不好?” 沈楠悠逼人的神色有一瞬的僵硬。 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从订完婚那天起,她竟然和薛翊一点联系都没有。 没有消息,也没有电话。 薛翊也没来她的公司看她。 订婚对于二人来说好像只是完成了一件任务,过后就各自过自己的生活。 将近半个月的断联,她居然没有想起过薛翊。 反而她的脑中总是时不时会浮现陆明绪的脸,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惊扰她的梦。 沈楠悠喉头上下滚动几分,伸手轻轻抚摸我的侧脸,嗓音也变得喑哑几分。 “陆明绪,如果我和薛翊退婚,你会回到我身边吗?” 我猛然睁大眼睛,“沈楠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陡然提高的声调犹如一把重锤狠狠敲醒了她。 沈楠悠回过神,慢慢把手放下去。 我只觉得她应该是被气疯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 车内静默了几分钟。 “沈楠悠,往前看吧。”我嗓音沉沉,“我们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沈楠悠没回话,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中难以自拔。 她侧着身子,以至于我看不清她眸中的挣扎。 “我不想当薛翊的替身了,他才是你的后半生。” 我几乎是缠着声音说出这句话。 要把爱的人推给别人,这种痛苦只有我清楚。 但即便是我苦苦纠缠,不是相爱,都没意义。 “呵呵呵......” 沈楠悠忽然笑了起来。 她重新侧目来看我,眸中再次恢复了疏离。 “陆明绪,你还真是不经逗。” 我身子僵住。 “我就是随便逗逗你,你就急成这个样,你还真以为我会为你牺牲那么大?” 沈楠悠往后靠,整个身体都呈现放松的状态,“什么替身不替身,真会往脸上贴金,你连薛翊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她自顾自的说,完全没去管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被她再次伤害,几乎快要流不出血来。 “嗯,我知道。” 我的声音很平静,“所以我很有自知之明不纠缠你,而你也别再来找我,行吗?” 沈楠悠按下门锁,“滚吧,我大发慈悲放你自由。” 我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开门之际,我没忍住回头看她,“沈楠悠,记住我说的话。” 沈楠悠冷笑一声,“滚快点行不行?” 我打开车门下车,往劳斯莱斯的反方向离开。 沈楠悠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目光不受控制地往后视镜看。 镜子里的陆明绪走得很慢,但脊背一直是挺直的,丝毫看不出刚才是被人赶下的车。 他一次头都没有回,直到消失在街角,沈楠悠才收回目光。 “滴——” 一声尖锐的鸣笛路边响起。 是沈楠悠重重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 她撩了一把长发,突然觉得连头发也很碍事。 她踩下油门,劳斯莱斯疾驰出去。 我还没到家,天空就下起了雨。 雨水打在我的脸上,我才后知后觉。 离家还有一段路程,我不得不放快速度,然而我的身体实在是有点撑不住,只能暂时进了小区便利店里休息休息。 我坐下之后要了一杯热咖啡,静静看着窗外逐渐加大的雨势。 天空乌云密布,这是入秋之后的第一场大雨。 我双手捧着杯子,心里默默估计自己还能看多少次雨,多少次日升月落。 我今天被沈楠悠近乎凌迟一般折磨了一次,感觉灵魂都快要被撕碎了。 我低头看了看衣领,领子已经被揪得起了褶皱。 我长叹一声,再次抬眸去看窗外。 这时,便利店走进一个女人。 她一身米色的针织长裙,外搭米色大衣,整个人看上去很贵气。 她让店员给他打包一份快餐,等待时看见坐在一边发呆的陆明绪。 周苒以为自己看错了,眯起眼睛细细看,确认是陆明绪之后,她的五官陡然变得狰狞。 她可没忘记陆明绪是怎么骂她的。 她走到柜台边,低声问正在算账的店员,“那边那位先生是新搬进来的吗?” 店员摇摇头,“不是的周小姐,他比你搬进来早一点时间。” 周苒双目微沉,秦燃那么果断的和她分手,离不开陆明绪从中作梗,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她可咽不下被男人甩掉这口气。 周苒接过店员递来的快餐盒,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往外走。 电话接通的一瞬,她娇滴滴地开口:“孙律师,你猜我看见了谁?” 第67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我直到雨停了才准备回家。 我今天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喝了咖啡之后反而有些胃疼。 但我实在是没有胃口吃晚饭,打算吃点止疼药,好好睡一觉。 回到家里,沙发上还放着从医院带回来的几个袋子。 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强撑着身子先把家里收拾好。 言熹在我住院期间,给我买了很多衣服,我一件也没穿过。 我仔细数了数,竟然有十多套。 我双手叉腰,看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十套新衣服,想了想决定捐掉。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在小区的公园里散了会儿步,打算等到物业上班就把衣服拿过去。 我照旧去喂流浪猫,几只原本瘦骨嶙峋的猫在我搬来之后被我喂胖了不少。 我挨个摸摸它们的头,和它们说它们听不懂的话。 这时,我兜里的手机响了。 我坐到长椅上拿出手机,是秦燃打来的电话。 “喂,燃哥。” “明绪,在哪呢?” 我把一只猫抱到腿上,轻轻挠着它的下巴,“在家。” “我带我奶奶来城里逛逛,你有时间来接我们吗?” 我果断答应了。 我以为自己要一个人等死了,先前答应和秦燃一起回乡下打柿子也不可能了。 没想到秦燃突然回城,这应该是我人生最后一段时间里最开心的事了。 我把衣服送到物业之后,开车去了火车站。 远远的,我看见秦燃和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太待在一起,身边放着两个很常见的条纹袋子。 “明绪!” 秦燃对我招招手。 我快步走上前,笑意盈盈地对秦奶奶问好,“奶奶,又见面了。” 秦奶奶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捏捏我的手臂,“明绪,你怎么比上次来看我还瘦了?” “最近胃不舒服,就没怎么吃东西。”我不想老人家为自己担心,随口撒了个谎,“走吧,就住我那,别去住酒店了。” 秦燃也没跟我客气,兄弟之间不需要说太多,说多了反而显得矫情。 一路上,秦奶奶像个小孩儿似的趴在窗边看街景,秦燃非常有耐心地给她解释。 一老一少之间的气氛其乐融融。 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说不羡慕是假的。 我也多么希望能有亲人可以陪我。 可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成了奢望。 回到小区,我把两个卧室整理出来,让秦燃和秦奶奶挑选。 秦奶奶是乡下人,总觉得住这么好的地方很拘谨。 “明绪啊,真是麻烦你了。” 我摆摆手,“您跟我客气什么。” 秦奶奶弓着身子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黑色袋子。 秦燃主动接过来递给陆明绪,“这是我奶奶今年做的臭豆腐,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喜欢吗?喏,都给你。” 我双手接过来,“谢谢奶奶。” 我把臭豆腐放进冰箱里,面对空无一物的冰箱,叹了口气。 恐怕这袋臭豆腐我是吃不了多少了。 老人觉多,坐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秦燃拿过毯子给她盖上,对陆明绪勾勾手,“明绪,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跟上去,轻轻把门关上,“怎么了?” 秦燃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奶奶这次进城是想看看周苒,她还不知道我和周苒分手的事,还把周苒当成自己的孙媳妇。” 我眉头拧起,“那你怎么骗过她?” “我不知道,如果要骗她,我的心里总过意不去。”秦燃面露惆怅,“你呢,你有办法吗?” 我挠挠头,“不如说她出差了?” “这能行吗?”秦燃有几分顾虑,“万一我奶奶要等到周苒回来怎么办?我看这架势八成是的。” 我倚在墙边,无奈摇摇头,“那总不能真的让她去见周苒吧,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万一见了说了什么话刺激到老人家呢?” “唉。”秦燃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没媳妇在长辈眼里和不孝没什么区别,奶奶还整天催我赶紧和周苒领证呢,殊不知他孙子的头顶都绿得反光了。” 他用幽默的语气说出让他悲痛了好一段时间的事实,但我知道,他不可能会好得这么快。 秦燃把话题转到陆明绪身上,“你呢?和沈楠悠离婚之后还打算找吗?” “不找了。”我回答得很果断,“我家那个情况,找哪家的姑娘对人家都不好。” 秦燃愣了一下,“忠叔还没有醒的迹象吗?” “嗯。”我眸中飞速划过一道落寞,“还得靠药养着。” 秦燃陡然苦笑两声,“妈的,咱哥俩真是一个比一个惨。” 我也跟着附和,“大概真是来渡劫的了。” 我们俩在房间内聊了一会儿,打算晚上出去吃。 考虑到老人家的身体,我特意选了菜品清淡的餐厅。 将车停好,我和秦燃一左一右搀扶着秦奶奶进去。 突然,我的脚步一顿,侧目往另一边看。 我感觉有人一直在盯着我。 “怎么了?”秦燃疑惑问道。 我看了半晌,也没看见可疑的人,只得归咎于是自己多想了,“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不远处一辆黑色商务车后,言熹蹲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她还是放不下陆明绪,担心他孤苦一人离开,一直在他家小区下面徘徊。 今天看到他出门,鬼使神差地就跟了过来。 看到他还好好的,她稍微放下心。 只是她刚才差点被发现,以至于她的心脏还砰砰直跳。 言熹悄悄探出头,思忖片刻,去了餐厅对面的咖啡店。 她坐下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二楼,陆明绪就坐在落地窗边。 隔着一段距离,言熹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桌上的手机骤然震动,骇了她一跳。 她下意识要按下接听,然而看清屏幕上的号码后,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根本不敢接这通电话,等到对面挂断之后,她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懈一些。 然而下一秒,屏幕上弹出来一条短信。 言熹的手微微发抖,深呼一口气才点开短信。 寥寥几个字,却充满了极致的压迫感。 “还不想回来?” 第68章 最后的体面 言熹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几个字,感觉浑身的温度在顷刻间倒退。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发短信的号码没有任何备注,她却倒背如流。 当年她的亲生父亲离世,母亲余婉孤立无援,面对巨大的经济纠纷,是庄诚接手了摇摇欲坠的言家。 代价却是母亲和她一同成为他发泄控制欲的对象。 庄诚的控制欲恐怖得让人毛骨悚然,稍有一点不顺着他,他有千百种方式来惩罚她和余婉。 想到此处,言熹的后背忍不住发凉。 她深呼一口气,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由于紧张和害怕,她全然忘记了咖啡还很烫,一口下去烫得她浑身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找纸巾。 店员发现她的异样,迅速走上前,“还好吗女士?” 言熹捂着嘴摇摇头,快步往洗手间走去。 她收拾完后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在镜子前站了很久。 她凝视镜子里的自己,恐惧占据了她的双目,随即便是浓烈的不甘和狠意。 她知道如果再在海城待下去,继父一定会亲自来海城带她走。 这也意味着,她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陆明绪。 言熹眼眶发红,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冷水脸才冷静下来。 她回到座位上,做了几分钟的心里建设才回消息。 “案子还没结束。” 很快,电话再次响起来。 打电话的人却不是她的继父。 言熹按下了接听,“妈。” “言熹,你怎么回事?”余婉的语气中明显有怒意,“沈氏集团托你办的案子你还需要多久?你爸爸已经没耐心了你知道吗?” 言熹单手撑着额头,声音很闷,“妈,结束之后我就立刻赶回来。” “我警告你,你别想耍什么花样,要是被你爸知道你在撒谎,你知道你会有什么后果。” 电话随之被挂断。 言熹还保持接电话的姿势,许久之后才缓缓放下。 余婉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一旦被她的继父庄诚知道真相,她很有可能连律师的工作都保不住。 言熹侧头看向对面。 陆明绪和秦燃不知道在聊什么,连带着身边的老太太也笑得合不拢嘴。 言熹的唇角也微微上扬。 看来她留在陆明绪身边,真的只会给他压力。 她从回国直到今天,从未看见陆明绪在面对她时露出这般发自内心的笑。 他总是冷着一张脸,甚至面对孟若,他都会保持得体的微笑。 言熹在心里默默地说:明绪,我一定会坚持留下来,即便我们无法相见。 她还是想默默陪伴他走完最后一程。 餐厅里,我坐了一会儿就有点支撑不住。 桌上的饭菜我并没有吃多少,但为了不让秦燃和秦奶奶看出什么,我还是强撑着夹了一些菜放到碗里,假装吃了很多的样子。 “明绪,这大热天的你为什么要戴帽子啊?你昨天也戴着。”秦燃打趣道,“出门前我还提醒你,今天温度比昨天的要高。” 我理了理头上的黑色针织帽,“人老了,吹不得一点凉风。” 秦奶奶不满接话,“在我面前可不能说这些哦。” 我轻笑道:“其实是剪了一个很丑的发型,丑到我无法接受。” 秦燃一听,双目亮起。 好兄弟之间就喜欢看对方的糗样。 他伸手要去摘我的帽子,“给我看看。” 我心中一惊,按住帽子往后躲。 我因为生病掉了很多头发,每次照镜子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我绝对不能让秦燃看见。 然而我如今的力度不比从前,根本争不过秦燃。 眼看秦燃的手就要碰到我的帽子,我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这时,秦奶奶一巴掌拍在秦燃的身上,“别欺负人家明绪,混小子。” 秦燃被呵斥了,悻悻地缩回手。 我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得找机会去理发店里买一顶假发戴上。 晚饭结束后,秦燃提出带秦奶奶去江边走走。 我受不了晚上江边的冷风,随便找了个理由,“燃哥,你和奶奶先逛着,我回家给你们煮点吊梨汤。” 秦燃没放在心上,“行,你去吧。” 我看着二人走远才去取车,调转反向盘去了一家理发店。 我记得我从前在这家店里办的会员卡还没过期,再不用就浪费了。 车子停在店门口。 我走进店里,老板认出我,笑眯眯地迎上来,“陆先生,可好久没看见你了,剪头发还是做保养?” 我比了个推头发的姿势,平静说道:“剃光。” 老板神情微怔,“剃光?海城入秋了之后温度下降得很快,这个时候剃光可不是一个好时间。” 我勾唇浅笑,“没事,我嫌麻烦。” 老板不好再说什么,领着我去另一边。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抬手摘掉了帽子。 老板看见我的头发,眼睛猛然睁大,“陆先生,你这是?” 我把帽子攥在手心,“没办法,生病了。” 老板难以置信,“怎么会?” 我苦笑着摇摇头,“其实早就应该剃光的,只是我无法接受。” 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也就随便吧。 老板心里猜到了什么,不敢再继续戳我的伤口,只默默地给我推掉所剩不多的头发。 “对了,你们店里有假发吗?”我陡然开口,“待会儿给我拿一顶,出门的时候总得要点体面。” “有的。”老板停下动作叫来一个员工,“去给这位先生选一顶最好的假发。” 他俯身对我说:“陆先生,这顶假发我送给你,不收钱,就当是我的心意,祝你早日康复。” 我心中微暖,“老板,你一定会发财。” 二人从镜子中相视一笑,彼此都心照不宣。 这时,一个员工跑过来,“老师,楼上那位贵宾的药水应该可以了,您去看看?” 老板拍拍我的肩,“不好意思陆先生,我去去就来。” 我点点头。 十分钟后,老板下来,脸色有几分惊魂未定。 我察觉到,关切问道:“遇到难缠的客人了?” “也不是。”老板继续给我剃,“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我们都不敢懈怠了,她也是来剪头发,顺便做保养。” “那挺好。” “可惜了,她的黑色长发真的很好看,我劝了几次,说什么都要剪短。” 老板没直接说哪位大人物,半个小时之前,他看见走进来的人,眼珠子差点掉地上,恨不得让店里所有人都弯腰恭迎。 然而对方只简单丢下“剪短”这两个字就上了楼。 很快,我的头发全部都落在了地上,我有点不敢看镜子中的自己。 老板也很贴心地为我戴好假发才让我抬头,“陆先生看看,还合适吗?” 我缓缓抬头,一时有些恍惚。 戴上假发的我,仿佛回到了身体还健康的时候。 但我无法自欺欺人,我眸中的疲惫是掩盖不住的。 “很好。” 我离开理发店,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一点,这下就不用担心秦燃随时抢我的帽子了。 老板目送我的车离开,又迅速跑上楼。 “沈总,换我为您服务可以吗?” 第69章 情绪的决堤 沈楠悠闭着眼睛,清冷的面容在白色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高高在上。 她随口问道:“楼下客人很多?” 老板站在她身后给她已经剪到锁骨的短发上药水,“来了个熟人,我估计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他剪头发了。” 沈楠悠闻言睁开眼睛,“为什么?” “他生病了。”老板叹了一口气,“头发都快掉光了,剃了头之后找我要了顶假发,估计是不想让家人担心。” 沈楠悠没继续问。 这种事对她而言不过是随便闲聊几句。 老板却打开了话匣子,“这位先生人很好的,是我见过最温雅的男人,可惜了。” 老板看着手心浓密柔顺的黑发,又想起陆明绪摘掉帽子后露出来的枯黄短发,两种鲜明的对比让他一时难受极了。 为什么好人总是要遭受这些痛苦呢? ...... 我匆匆回到家中,为了不让秦燃和秦奶奶发现破绽,赶紧开始炖吊梨汤。 但我由于太过心急,在切梨子的时候手不可避免的抖了一下,锋利的刀刃切在我的手指上,很快就见了红。 我凝视出血的部位,崩溃的情绪突然就上来了。 我将弄脏的梨子全部用力扫进洗漱池中,后退几步,背靠着墙蹲下去。 我根本无法接受如此废物的自己。 厨房以前对我来说是我最擅长彰显自我的地方,做什么都得心应手。 然而我现在连切个梨都做不好。 这种变化让我的心中很不好受。 我压抑着自己,喉间发出野兽垂危般的低吼。 我红着眼抬起头,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我仿佛感受不到疼似的重新站起来,打开水龙头,让冰水冲洗。 可这道伤口似乎在跟我作对,一直在流血。 我麻木地一直站着,直到察觉到不能浪费水,才找出创可贴贴上。 情绪崩溃让我耽误了不少时间。 我重新开始,刚把汤炖好,秦燃回来了。 我听到开门声,迅速抹了一把脸,换上笑容从厨房里走出去。 “回来啦,时间刚刚好,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然而秦燃只扶着秦奶奶进房间,一句话也没说。 我察觉到不对劲,等到秦燃关上门出来才上前问,“出事了吗?” 秦燃面色凝重,“我和奶奶在江边遇到周苒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 我和秦燃今天可是跟老人家撒谎,说周苒去邻市出差了。 在海城遇见,这不就是穿帮了吗? 秦燃走到窗边打开窗,点了一根烟夹在指间,“其实遇到周苒一个人也没事,但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眉头紧拧,“孙铭也在?” “嗯。”秦燃的心里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周苒还跟着那个王八蛋呢。” 我神色紧张,“你没和孙铭发生冲突吧?” “没。”秦燃吸了一口烟,“我这会儿已经很清醒了。” 我这才稍微放下心。 我为了捞秦燃才回到沈楠悠身边过了一段日子,虽然看似并没有付出什么很重的代价,但我的灵魂和尊严都被沈楠悠踩在了脚下。 我知道自己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本事帮秦燃什么了。 只要他好好的,给秦奶奶养老就好。 “那奶奶呢?她知道了吗?” 提到此处,秦燃的眸中腾起愠色。 “奶奶看见周苒,上去问她为什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被周苒说了几句。” 周苒的嘴里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我也就没再问。 “奶奶是真伤心了,我担心会因影响到她的身体。”秦燃抬眸看向陆明绪,“明绪,我明天带奶奶去医院做个身体检查,你就不用跟着了,怪麻烦你的。” “燃哥,咱俩什么关系,说这些干嘛?”我上前和他站在一起,“不过既然你都做了决定,我就不去掺和了,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秦燃的脸上露出几分浅浅的笑意,抬眸打量我的头发,抬手揉了几下,“这不剪得挺好的吗?哪儿丑了。” 我也跟着笑了,只是心中的苦涩愈发浓烈。 翌日,秦燃早早带秦奶奶去医院。 我就在家里打扫卫生。 我必须找点什么事让自己忙起来,这样才不会让我清晰的感受到生命在流逝。 为了让自己保持好心情,我打算去花店买点鲜花放在家里摆着。 出门之前,我还是习惯性要戴帽子。 说不在意别人的看法,那是假的。 小区对面就有几个花店。 我慢慢走过去,让店主给我包一束向日葵。 店里很小,遍地摆的都是鲜花,我索性在店外蹲着等。 捧着一束金灿灿的向日葵,我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 果然一切富有生命力的东西都会让人有不同的感触。 我往家走,刚迈进小区就看见保安被几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围住,一看就不是善茬。 我顿住脚步,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我左右看了看,躲在了一个石雕后。 保安被那几个男人推搡来推搡去。 “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一个住户叫陆明绪的?” 保安哭丧着脸,“我不清楚啊,我只是一个保安,这你得去问物业。” 我清楚地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猛然想起周苒也在这个小区。 一定是看到我也在动了歪心思。 她被秦燃甩了,现在还和孙铭好着,不借着孙铭的势力给我一点好看就不是她。 再加上周苒昨晚在江边和秦燃遇见,今天就有人来找我,我断定找来一帮黑衣人的就是周苒。 我很快就把思绪捋清楚。 现在秦燃和秦奶奶也住在这,说不准秦燃也会被孙铭的人暗中做手脚。 秦燃把孙铭揍了一顿,官司又打输了,孙铭不可能就放任这件事过去。 我悄然离开,给秦燃打电话。 那边很久之后才接,“怎么了明绪?” “燃哥,我出来买点东西,顺便去接你们吧。”我得想办法先把今天躲过去。 “行,我们也快好了,你来吧。” 我挂断电话,远远地看了一眼不罢休的几个黑衣人,转身往地下停车库走。 第70章 最后的守护 去医院的路上,我开得很小心,一直在留意身后是否有车在跟踪。 好在一路没发生意外,抵达医院时,秦燃正好和秦奶奶出来。 “燃哥。”我走上前,“奶奶怎么样?” 说话间,我特意关注了一下身边的老人家。 自从得知周苒背叛秦燃之后,老太太就一直精神萎靡。 然而这种事旁人不好多说,真要打开心结,还得秦燃亲自去。 “报告上没什么大问题。” 我稍微放下心,“既然都出来了,我们在外面玩会儿再回去吧。” 秦燃摇摇头,“奶奶的身体虽然没什么大毛病,但检查过程中遭了不少罪,我还是想带她回去休息。” 我心中微沉。 小区里那帮黑衣人不知道还有没有在蹲点,现在贸然回去过于冒险。 然而看着秦奶奶疲惫的脸,我又于心不忍。 秦燃很了解我,很快就察觉到我有几分欲言又止。 他凑到我身边低声问:“出事儿了?” 我摇摇头,面上很冷静,“能出什么事呀?” 秦燃板起脸,“明绪,我们之间不必撒谎。” 我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选择告诉他真相,也让他好有个防备。 “周苒借着孙铭的人在找我们。” 听到周苒的名字,秦燃的脸色立刻变得阴冷。 “她想对我们动手?” “有这个可能。” 秦燃双目微微眯起,眸光中透着冷意。 我担心他冲动和对方硬碰硬,小声叮嘱道:“燃哥,我们从长计议。” 秦燃点头,转而走向秦奶奶,“奶奶,您累了我们就回去吧。” 秦奶奶摆摆手,苍老的面孔带着几分失落,“我来城里本来就是想看看苒苒,但你们缘分已尽,我也没心情留下来,不如今天就回乡下算了。” 秦燃心中也在纠结,他如果跟着离开,海城就剩下陆明绪一人,一旦周苒的人对陆明绪发难,他没有帮手怎么行? 然而他让奶奶一个人住在乡下,又担心周苒带上孙铭去乡下闹事,给他难堪。 当亲人和朋友都成为了备选项,秦燃无限挣扎。 我看出他的顾虑,忙开口道:“我这边没事的,你送奶奶回去吧。” 秦燃眉头紧皱,“那你呢?” “我能有什么事。”我故作轻松道,“难道他们还能取我小命吗?” 秦燃仍然不放心,“我把奶奶送回去就立刻赶回来,把你这边的事处理了再说。” 我见他坚持,也不好多说什么。 “既然这样,我送你们去车站,行李就暂时不拿了,下次燃哥来了再带回去。” 秦燃点点头,询问秦奶奶的意见,“奶奶,行李太多了,拿着不方便,我们先回家,我再回来取行吗?” 老太太满心都是她地里还没收的玉米,“行行,都听你的。” 我让二人上车,秦燃发现副驾驶还放着一捧向日葵,好奇问道:“你买花做什么呢?” 我随口说道:“男人也要把日子过精致一点。” 秦燃此时却笑不出来,他是真的担心陆明绪。 我们兄弟二人在火车站分别。 我目送他们进站才坐回车上。 秦燃和秦奶奶一走,我反而放心了。 先前小心翼翼是生怕连累到他们,如今就剩我一人,我根本不在乎周苒和孙铭会把我怎样。 反正我快死了,早死晚死对我来说都一样。 回到小区,那帮人已经不在了。 我决定这几天都不出门,买了两袋速成食物回到家就把门反锁住,随后躺在沙发上睡觉。 我不知道的是,在电梯口,有人盯着我房间的门看了很久。 言熹把自己包裹严实,戴着帽子和口罩,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他发现。 她刚才听到反锁的声音,心中有些不安。 她想了想,去了一趟售楼中心。 言熹开门见山,“8栋302的房子我要了。” 工作人员无比惊讶,“女士,你说真的?” “难道302被卖掉了?”言熹坐在沙发上,神色很冷静,“那麻烦你们给我一个户主的电话,我愿意出双倍的价格要他这套房子。” 302就在陆明绪的隔壁,两套房中间的距离从阳台跨过去轻而易举。 她可以注意到他的情况。 虽然这很有可能被陆明绪发现,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工作人员心里乐开了花,“没卖没卖,女士您看什么时候有空签合同?” “就现在。”言熹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推过去,“待会儿直接把钥匙给我就好,不必带我去看房。” 人越多,很可能引起陆明绪的注意。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值不值得,尽管陆明绪那些伤人的话还在耳边盘旋,然而对她而言,目前没有什么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言熹进了302室后,迅速跑到阳台上往旁边看。 两套房子的间距在她能跨过去的范围,她稍微放下心。 陆明绪那边的阳台门是开着的,她仔细听了一会儿,依稀能听见客厅传来电视机里的声音。 言熹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才去逛一遍新房子。 这是她离陆明绪最近的一次。 言熹仿佛都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她心里微微发疼,突然就做了一个更大的决定。 海城人民医院。 孟若自从陆明绪出院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她是真的很担心他的病情,每次想打电话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又担心拨过去之后得到的回应是一个噩耗。 亦或是永远打不通这个电话。 她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回白大褂口袋里。 今天是夜班,她刚交接完工作准备去查房,有人推门进来。 “言熹姐?” 孟若震惊地睁大眼睛。 她也同样很久没见到言熹了。 想起言熹曾经说过的往事,孟若是真的想问对方和陆明绪现在怎么样了。 然而眼前的言熹让她心惊不已。 言熹瘦了很多,连带着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都失去了光彩,看上去仿佛也生了一场大病。 孟若上前拉住她的手,“言熹姐,你看上去不太好。” 言熹反握住她的,语气坚定道:“小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孟若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言熹深呼一口气,“我要捐骨髓。” 第71章 纠结的爱意 孟若手中的查房本“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宁静。 孟若愕然地看着言熹,“言熹姐,你不会是?” “嗯。”言熹直言不讳,“我想试试我的骨髓是否和明绪的适配,如果不适配,就留给别人,如果适配......” 她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如果适配,那他就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我也好跟他提条件。” 孟若眼睛渐渐红了。 言熹竟然爱陆明绪爱到了这个程度。 比起她只敢抱着手机犹豫是否要给陆明绪打电话,言熹的勇敢让她无比震撼。 “可是骨髓穿刺会疼。” “没事。”言熹唇角微勾,“我可以忍。” 孟若嘴巴张了张,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言熹恳求道:“小若,你就帮我这一次好吗?” 她的声音渐渐带了哭腔,“我不想让明绪死。” 孟若被她的情绪感染,连带着心情也变得压抑。 “我妈和继父已经在催我回去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在海城待多久,这是我最后能为明绪做的事,虽然概率很小,但总得试试不是吗?” 眼泪顺着言熹的眼角滑落,她光是想到陆明绪被病痛折磨就心疼。 那种疼贯穿四肢百骸,每个细胞和神经都无法忽略。 她当然会恨陆明绪,但前提是他能好好活着。 孟若喉间艰涩,最终缓缓点头,“好,我给你安排。” 言熹勉强勾起一个笑容,“小若,谢谢你。” ...... 第二天,我被电话的震动声吵醒。 我迷迷糊糊地拿过手机。 我的太阳穴涨着疼,连带着视野都是模糊的。 我看了半晌才看清是秦燃的来电。 我坐起来,清清发干的嗓子,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喂?燃哥。” “明绪,我这边走不开了。”秦燃的口吻带着几分歉意,“奶奶刚到家就发起了高烧,我得留下照顾她。” “没事的,奶奶要紧。”我揉着眉心,“你先把奶奶照顾好吧,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等奶奶好一点我就赶回来。” 我低笑一声,“行,拦不住你。” 秦燃又说了几句,叮嘱我出门回家都小心一点才挂断电话。 我倒回去想继续睡,然而体内的疼痛让我根本无法入眠,只能强撑着爬起来找药吃。 我每天早上都会习惯性去阳台吹吹风。 我一手捧着一把药,一手端着杯子,正打算吃下去,忽然看见隔壁阳台上有变化。 我愣了一下。 隔壁阳台上的晾衣区有几件女生的衣服。 来邻居了? 我倾过身子往前看,阳台门却是关着的。 我很快就撤回来。 如果对方发现一个大男人在观察她,一定会被吓到。 我坐在椅子上晒了会儿太阳又开始昏昏欲睡。 察觉到不能在这睡,我再次起身回去倒在床上。 迷迷糊糊间,我似乎听见有人在敲门。 然而我实在是没力气起来,直接昏睡过去。 走廊里,周苒面色阴沉,她的身边还站着几个身形魁梧的男人。 自从她跟孙铭说见到陆明绪后,孙铭就给了她一拨人。 她知道孙铭很奸诈,把事情都甩给她。 但她相信孙铭会为她兜底,因为他默许她去展开报复。 而且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周苒厉声吼道:“给我砸!门坏了我赔!” 跟着她的几个男人面露难色,“周小姐,在这里动手恐怕不太好,到处都是监控。” 周苒不屑道:“有孙律师在怕什么?” 众人心照不宣地互相对视。 孙律师养着的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蠢了。 他们虽然做的是不光彩的事,但没到直接入室打人的程度。 都是混口饭吃,没必要把自己也交代进去。 “周小姐,我们的建议是在外面动手。” 周苒眼睛瞪着说话的男人,“让你们蹲个人都蹲不到,我还指望你们能在外面动手?” 她指着紧闭的门,“我今天不把姓陆的揪出来我就不信周!” 然而没人听她的。 几个男人转身就走,“周小姐的这笔钱,我们赚得不爽快,您另寻他人吧。” 眼看他们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周苒急得说道:“你们是孙律师给我的人,就不怕我跟孙律师说吗?” 没人听她在说什么。 眼看人在眼前消失,周苒怒不可遏,狠狠一脚踹在陆明绪的房门上。 最终,她也只能忍着怒火离开。 屋内,我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黑衣人前脚刚离开,周苒也从楼里出来,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没注意到对面停了一辆劳斯莱斯。 车内,沈楠悠冷冷注视着周苒。 她当然认识这是孙铭的女人。 她怎么会进陆明绪所在的楼? 宋泽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沈总,恐怕周苒是想借着孙铭的势力找陆先生的麻烦。” 沈楠悠抬头,透过车窗往上看。 她来得不是时候,没能在阳台上看见陆明绪。 她没打算来这个地方,然而路过时,还是让宋泽把车开了进来。 自从上次发生争吵后,她剪了长发,想把陆明绪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从生命中抹去。 然而她不受控制地总会想起那天在车里,他看着她绝望又有几分深情的眼神。 难道是她误会了他吗? 正想着,迎面走来一个纤细的身影。 宋泽出声提醒,“沈总,是言律师。” 沈楠悠的眉间渐渐凝起一层霜雪。 言熹刚从医院做完骨髓穿刺回来,走路的速度并不快。 她从劳斯莱斯旁路过,进了楼道里。 宋泽错愕地瞪大眼睛。 沈楠悠陡然冷笑一声。 看来言熹和陆明绪已经同居了。 那她来这里还真是自讨没趣。 沈楠悠冷声发话,“回去吧。” 劳斯莱斯驶离小区。 宋泽感受到车内的气氛实在太僵硬。 他现在也摸不清楚沈楠悠的心思了。 一边厌恶陆明绪,一边又悄悄来看他。 难道沈总没发现自己对沈总的感情很别扭吗? 或许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然而沈楠悠和薛翊婚期在即,即便她醒悟,也来不及了。 劳斯莱斯后方,一辆迈巴赫不近不远地跟着。 后座的薛翊脸色阴冷,紧紧盯着前面匀速行驶的劳斯莱斯。 他刻意冷了沈楠悠一段日子,没想到她非但不主动联系他,甚至连薛家也不去了。 他以为订了婚,沈楠悠应该对陆明绪死心了才对。 没想到今天心血来潮想看看她都在做什么,看到的却是她在陆明绪的楼下坐了将近半个小时! 这对薛翊来说无疑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他有一种被深深背叛的感觉,尽管他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沈楠悠和陆明绪之间有不一般的关系。 但他不信什么痕迹都找不到。 “薛总,沈总的车往岚月湾去了。” 薛翊唇边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超过去,我给她一个惊喜。” 第72章 撕破的伪装 宋泽正专心开着车,一辆迈巴赫突然超了上来。 他原本没注意,直到看清车牌号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他想给沈楠悠说一声,然而从后视镜看过去时,沈楠悠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看上去似乎睡着了。 宋泽只好暂时闭嘴,保持平稳的速度把车开到岚月湾。 劳斯莱斯驶过拐角,他忽然看见迈巴赫已经停在了别墅门口。 薛翊就靠在车头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劳斯莱斯驶过来的方向。 宋泽心中猛地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小声叫醒沈楠悠,“沈总,到了。” 沈楠悠睁开眼睛,正要开门下车,听见宋泽又说:“沈总,薛总过来了。” 沈楠悠放在门把上的手顿了一顿,下意识抬眸往前看,果然看见薛翊保持一个非常悠闲的姿态在等待。 她轻轻拧起眉头,“他来干什么?” 宋泽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又担心沈楠悠觉得他僭越,只得闭嘴。 薛翊直接走上前来,拉开后座的门,俯身往里看。 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在看见沈楠悠剪短的头发之后僵住了。 沈楠悠若无其事下车,声音很淡漠,“怎么过来了?” 薛翊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冷声质问:“为什么要把头发剪了?” 他和沈楠悠认识这么多年以来,她留的都是长发。 如今悄无声息剪得那么短,他直接肯定有问题。 所以他必须问清楚。 沈楠悠轻笑道:“你这个问题未免有点莫名其妙,剪头发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换成是别人很正常,放在沈楠悠身上就是异常。 薛翊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不是一直很喜欢长发?” “现在不喜欢了。”沈楠悠面无表情地把胳膊从他的手中抽出来,“长头发麻烦。” 薛翊眸中微凛,“最近怎么没联系我?” 沈楠悠往别墅里走,还是那个理由,“公司忙。” “忙到发条短信,打个电话都没空吗?”薛翊紧追不舍。 沈楠悠还真是懂得怎么轻易惹怒他。 “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不跟我住在一起就算了,连薛家也不去看看,你不知道这样会让爸妈生气吗?” 听着他一直咄咄逼人的质问,沈楠悠莫名烦躁。 她脱掉外套放在沙发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转身看他,“薛翊,我们还没结婚,你和你爸妈就开始限制我的自由了是吗?” 薛翊眼神阴鸷地盯着她,“沈楠悠,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清楚,别逼我撕破脸。” 沈楠悠觉得他的语气实在是太过阴阳怪气,一时不想再和他说。 “随你怎么想,你自便。” 语毕,她径自往楼上走。 薛翊当然不会就此罢休,直接跟了上去。 主卧的洗手间被关上,他站在最中间,环视偌大的空间,目光锁定了和卧室连通的衣帽间。 他疾步上前拉开所有柜子。 里面挂的都是沈楠悠的衣服,一点男人居住过的痕迹都没有。 薛翊又拉开抽屉,沈楠悠的首饰一一摆放得很整齐。 他很了解沈楠悠,对生活上的一切都必须规规整整。 但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薛翊返回卧室,听着洗手间里的水声,眸中的阴冷越来越浓烈。 沈楠悠在里面冲了很久。 其实她早就结束了,只是不想出去面对薛翊。 她站在淋浴头下闭着眼睛思考自己和薛翊的关系。 在楼下,薛翊问她的那些问题可真是讽刺。 曾经她也是这么质问他。 如今角色反过来了,她只觉得薛翊心烦,无理取闹。 想到今天得知陆明绪和言熹同居了,那种烦躁更加让她不爽。 沈楠悠把水开到最大,直到将自己冲冷静了才裹上浴袍出去。 然而门一拉开,她看见薛翊没走,就坐在床尾冷冷地看着他。 沈楠悠很不喜欢别人坐她的床,“旁边有沙发。” 薛翊眉间笼上一层阴沉,抬手扯了扯领带,解开两颗扣子后对沈楠悠招招手。 “过来。” 他是薛家的独子和继承人,浑身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发起怒来是很吓人的。 但这招对沈楠悠没用。 “薛翊,你回去吧。” 被拒绝的薛翊陡然发了怒,“我让你过来!” 他的声调几乎穿透了沈楠悠的耳膜。 她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薛翊失去耐心,直接上前拽住她的手腕,将她狠狠摔在床上。 沈楠悠身上穿的是宽松的浴袍,这么大的动作导致她的领口大敞,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薛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骤然变得幽暗,他上前将她的双手手腕压在耳侧,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沈楠悠,你以为我有那么多的耐心隐忍你吗?” 沈楠悠察觉到了极致的危险。 现在别墅里就只有她和薛翊,她此时除了一件浴袍,什么都没穿。 她很害怕薛翊会乱来。 然而她挣扎了几下,也没从薛翊的手中挣脱出来。 她抬眸和薛翊对视,“你冷静一点好吗?” “沈楠悠,你还真是撒谎成性!”薛翊的眼睛红得几乎要滴血,“你没空给我发消息,打电话,回薛家,却有时间在陆明绪家楼下待半个小时!” 沈楠悠心中猛然一沉。 薛翊近乎在咆哮,“你拒绝我的触碰,不愿意和我亲密,你在为谁守身如玉?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想查,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医院!” 沈楠悠难以置信地看着视线上方的男人。 薛翊从未像现在这样表现出要发狂的状态。 这让她竟然平白生出了几分恐惧。 她和薛翊在一起那些年,并没有发生过关系。 可她和陆明绪...... 薛翊刚才说带她去医院,要查什么,二人心知肚明。 沈楠悠的怒火突然不受控制地涌上来,“薛翊,你混蛋!” “被我说中了是吧?”薛翊低笑几声,“沈楠悠,我就知道你表面清高全是假的,你和陆明绪早就睡过了,我不计前嫌还愿意娶你,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沈楠悠的双腿乱蹬,“滚!你给我滚!” 薛翊盯着她不断起伏的胸口,陡然来了兴致,“反正我们都要做夫妻,我做一点丈夫该做的事不过分吧?” 说罢,他低头就要去吻沈楠悠。 沈楠悠别过脸,用尽浑身力气把一只手抽了出来,随即狠狠一巴掌打在了薛翊的脸上! 第73章 最后的告别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卧室里响起。 薛翊被打懵了。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告诉他,沈楠悠刚才确实对他动手了。 他瞪大眼睛,怒火烧得他几乎毫不犹豫抬手就要打回去。 薛家是男人做主,被一个女人打了脸,无疑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眼看耳光就要落在脸上,沈楠悠惊呼一声,扯过旁边的枕头挡在身前。 忽然,一道金属反射的光照进了薛翊的眸中。 他顺着看过去,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沈楠悠这个时候也迅速反应过来他看到了什么,立刻伸手把一直藏在枕头下的东西握在手心。 尽管她的动作很快,薛翊还是看清了。 那是两枚婚戒。 男士那款比他的手指要细一圈,根本不是他能戴的。 薛翊缓缓放下手,紧紧攫住沈楠悠的脸,“沈楠悠,你在耍我?” 沈楠悠脸色苍白,将两枚戒指紧紧握住,浑身都是对薛翊的防备。 薛翊还压在她的身上,将她眸中的嫌恶和警惕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刻,他忽然发觉沈楠悠变得好陌生。 她不是三年前追在他身后要他娶她的女人了。 而且这三年间,她很可能做了一件让他更震撼的事。 薛翊缓缓起身,拾起落在地上的外套,食指点了点床上惊魂未定的女人,“沈楠悠,你给我等着,你最好祈祷我什么都查不出来。” “砰!” 卧室大门被用力甩上。 沈楠悠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听到楼下铁门被薛翊狠狠踹了一脚的声音,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松懈。 她坐起来缓缓摊开手心。 两枚婚戒安静地躺在一起。 连她也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不是刚才情急之下要自保,根本不会有人想得到,她把曾经和陆明绪戴的婚戒藏在了自己的枕头下。 自从陆明绪在离婚那天把戒指留下后,她就把婚戒收起来,每天枕着戒指入睡。 如今薛翊发现了她的秘密,她想,她和薛翊一定是没法结婚了的。 莫名的,沈楠悠心中有些高兴。 她起身把凌乱的床整理好,把戒指重新放到原本的位置,若无其事地拿出吹风机。 暖风出来的那一秒,沈楠悠恍惚感觉陆明绪似乎还站在她的身后,温柔地给她吹头发。 她忽然就发了疯似的把吹风机砸在地上。 “滚!” 陆明绪是她见过最不知好歹的男人,薛翊是她见过最不要脸的男人。 无论是谁,她此时都厌恶至极! ...... 迈巴赫里,薛翊阴沉着脸给孙铭打了个电话。 “薛总,有什么吩咐吗?” “给我查查沈楠悠有没有结过婚。” 孙铭是律师,想查这种东西轻而易举。 “好,给我十分钟。” 薛翊看向窗外,握住手机的手悄然握紧。 十分钟后,孙铭回了电话。 他迅速按下接听,“怎么样?” 孙铭的语气带着玩味,“薛总,我还真是有点同情你了,你说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巧合的事?” 薛翊有不好的预感。 “沈楠悠确实结了婚,配偶是陆明绪,不过双方两个月前离了婚。” 薛翊将孙铭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 当听到沈楠悠和陆明绪结过婚时,手机几乎要被他捏碎。 “我知道了。” 孙铭突然又说:“薛总,我知道你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不如我俩合作?” 燕笙和陆明绪的那一段,他可没忘记。 薛翊烦躁地揉着眉心,“你说。” 两分钟后,电话挂断。 他仔细想了想,两个月前他回国,正好和沈楠悠离婚的时间对上。 他还真是小看了沈楠悠。 玩腻了一个,又无缝衔接来玩另一个是吧? 难怪沈楠悠在他身边时,时常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甚至在订婚当天,她都在想陆明绪。 她还把他们的婚戒放在枕头下面,是还在怀念他们的过去吗? 他薛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如今居然要取一个二婚的女人。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刚才想和沈家退婚的想法被孙铭的一番话打消。 报复沈楠悠的方式并不是公布和沈家解除婚约,而是把她留在身边,慢慢折磨。 薛翊唇边浮现一抹冷笑。 他有的是办法和时间和沈楠悠慢慢玩。 ...... 我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拿过手机看时间,恍惚反应过来我竟然昏睡了一天。 然而这并没有让我的身体好受一些,相反的,我疲惫至极。 我从床上坐起来,缓了一会儿才去厨房给自己做晚饭。 我倚在墙边静静等待锅里的水冒开。 我依稀有一种自己命不久矣的错觉。 醒来时清冷的房子,都让我有一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生病会让心理状况发生改变,这一点我很清楚。 所以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开心。 然而这个时候的我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看来我应该写遗书了。 想到这,我关掉灶台的火,从抽屉里拿出纸张,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开始构思。 可是临近落笔时,我竟然不知道该写什么。 我似乎找不到什么话要对别人说。 想了想,我先给秦燃留了几句,随后是方雪,我还是把这套房子留给了她。 写完之后,一半的纸张都没用掉。 我想起了沈楠悠。 钢笔在纸张上写下这三个字后,就没了后续。 我最终还是选择作罢,我们的人生已经错开,没必要在我死了之后还把沈楠悠牵扯进来。 仔细算算,这封遗书只有几百个字。 我念了一遍,突然就释然了。 我这辈子就到这了,希望下辈子别当人,对我来说太苦了。 这时,隔壁阳台传来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我合上笔帽,起身走到阳台上。 我双手扶在栏杆上看过去,隔壁的阳台灯是熄灭的,屋子里也没点灯。 我狐疑地多看了几眼,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也就没放在心上,关上阳台门走回去。 隔壁,言熹靠在墙边,捂住嘴极力隐忍住膝盖上传来的痛感。 她刚才去阳台收衣服,不小心脚下一滑摔了一跤,膝盖磕在地上破了皮。 为了不让隔壁的陆明绪起疑心,她硬生生忍着疼跑回去,蹲在地上制造出隔壁没人的假象。 听到关阳台门的声音,她才缓缓把手放下来,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言熹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上坐下,卷起裤脚看伤口。 膝盖已经青紫一片。 她今天做了骨髓穿刺回来之后就一直很疲惫,再加上低血糖发作才会摔跤。 想到这,她拿过手机给孟若发消息,“小若,结果出来了吗?” 孟若很久之后才回复,“还没呢,没有那么快的言熹姐。” 言熹失落地放下手机,盯着黑漆漆的电视屏幕发呆。 她希望骨髓配对早点出结果。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如果救不了陆明绪,她也只能逼着自己接受现实。 言熹双手合十,默默在心中为陆明绪祈祷。 上天啊,求求你让他活下去吧。 第74章 希望降临 沈楠悠一夜没睡。 她独自一人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在黑暗中待了一晚上。 经过这晚,她已经做好要跟薛翊退婚的决定。 眼看天色渐渐亮起来,她才缓缓起身,准备去公司,让宋泽发公告。 出门之前,她接到了公司的电话。 “沈总,出事了!” 沈楠悠赶到公司,听了汇报之后满面阴沉。 薛氏竟然暗中砍断了沈氏一半的生产线,一个晚上,沈氏亏损巨大。 沈氏突然面临困难的新闻很快占领头条。 我看到这条新闻时,已经是中午。 我拿着手机有片刻的愣神。 沈氏集团怎么会出这么大的问题? 自从沈楠悠接手沈氏之后,不管是运转还是产业拓展都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海城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生产线出问题这种事不应该出现沈氏集团。 我想不明白,沈楠悠不是和薛翊订婚了吗? 沈家和薛家是要绑在一起的,薛翊应该帮沈楠悠才对。 但事情发酵已经过去了半天,还没看到进展。 我想了片刻,太阳穴开始涨着疼。 我放下手机,打算去扔个垃圾。 我出门之前很小心,确定走廊上没有人才拧开门。 到了楼下,我没有看到先前蹲点的黑衣人。 我有些疑惑,难道周苒放弃了? 但我断定周苒不可能是这种人。 趁着现在还安全,我去小区的超市里买点必须品。 收银台的小姑娘认出我,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陆先生,可有一段日子没见你了。” 我礼貌回答:“嗯,最近比较忙。” 最后面的货架旁,在挑选东西的言熹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手中的水杯险些掉在地上。 她侧身躲在架子后,探出脑袋悄然看过去,果然看见陆明绪朝着她的方向来了。 言熹心中砰砰直跳,左右看了看,选择蹲下身挪到另一个区域去。 然而陆明绪的走向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对方的脚步声时远时近,让她根本无法确定他要去哪里。 眼看陆明绪越来越近,言熹心急如焚。 她非常害怕被发现,却又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 这时,有补货的店员抱着一大个纸箱子走过来。 言熹瞧准时机,借着箱子的阻挡,从店员的身后迅速窜过去,正好和货架另一边的陆明绪错开。 言熹不敢多留,连东西都来不及结账,飞快掏出几张钞票放到收银台就跑出去。 “哎!女士!”收银员开口叫她,但她已经跑得没了影子。 “真奇怪,是店里闹鬼了吗?跑得这么快。”收银员拿过钞票数了数,足足有一千多。 刚才她看见跑出去的那位手里也就几包抽纸而已,一下子给这么多,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我买了几包速冻饺子就过来结账,看见收银员捏着钞票望着外面出神,不由得打趣道:“外面有UFO飞过吗?” 店员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就是遇见一个奇怪的姑娘,看着面生,应该是新来的住户。” 我拿出手机结账,没打算多留。 我走远后,言熹才敢从一棵梧桐树后走出来,望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 想起刚才躲躲藏藏的自己,她自嘲地笑了几声。 言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你好,请问你到了吗?” “到了到了,刚进小区门口。” 言熹亲自去接人,来人是家政公司的保姆,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 这是言熹特意找来的,她的厨艺水平并不好,又担心陆明绪只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 于是找个阿姨过来做饭,让她以邻居的名义送给他。 言熹特意交代,“如果隔壁那位先生问起来我的姓名,你就说我叫谢梦,记住了吗?” 阿姨点头,“好的谢小姐。” 我在厨房里盯着在热水里翻滚的饺子,思绪渐渐就远了。 其实冰箱里还有很多囤起来的食物,我都没怎么吃。 然而我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每三天就去一趟超市,制造出自己的生活还很正常的假象。 可是我根本就吃不下,光是坐着站着我都觉得累。 突然,我听到有人敲门。 我顿时戒备起来,关掉煤气,从房间里拿出高尔夫球棍。 如果是周苒的人,我拿着球棍还能支撑几分钟。 我从猫眼往外看,外面站着的却是一个面容慈祥的阿姨。 我心生疑惑,但没有松懈。 我拧开门把手,只露出个脑袋,“你好,找谁?” 阿姨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你好,我住在你的隔壁,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过来拜访,我炖了一些鸡汤,特意送来给您尝尝,咱们以就是邻居了。” 说罢,阿姨拎起一个保温盒在我眼前晃晃,满面真诚看上去不像是假的。 我回想在阳台上看见的女士衣服,分明是年轻人穿的。 阿姨看出我的顾虑,连忙解释道:“哦,我女儿出差了,房子空着没人住我才过来的,可能得住一段时间呢。” 我这才放松。 阿姨把保温盒递给我,“尝尝?” 我面露为难,原本想拒绝,但一看对方是个和方雪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心一软伸手接了过来,“谢谢您,对了,您稍等一下。” 邻居之间,有来就有往。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袋买来却没吃的橙子递给阿姨,“这个给您,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阿姨乐呵呵地接住,“小伙子,你是个好人,有空过来坐坐啊。” 我笑着看她走进房子才返回去。 我拎着保温盒犯了难。 我没胃口喝,不喝又觉得对不起人家的一片好心。 挣扎几许,我还是拿了碗,勉强喝了一些。 隔壁,言熹见阿姨回来,匆忙上前,“怎么样?他接了吗?” 阿姨点头,“接了。” 言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阿姨,以后你就每天固定时间过来做饭,隔一顿就给他送过去。” 阿姨不理解言熹的意图,但这是雇主的事,她没有权利过问。 “好。” 也许上天真的听到了言熹的祷告,下午临近黄昏,她接到了孟若的电话。 言熹生怕听到的结果让自己失望,深呼吸几下才按下接听。 “言熹姐,结果出来了!” 言熹愣了一秒,“什么?” 孟若激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你的骨髓和陆明绪完全匹配,他有救了!” 第75章 绝望尽头的曙光 我把剩下的鸡汤用大碗装起来放进冰箱里,顺便把阿姨的保温盒洗干净准备还回去,客厅里的手机骤然响起。 我以为是秦燃打来的电话,连忙跑过去拿手机,一看屏幕却是陈医生。 对方应该是来询问我最近的身体状况吧? 我按下接听,“你好,陈医生。” “陆先生,恭喜你,我们这边等到了与您适配的骨髓。”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炸开了。 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不好意思陈医生,您刚才说的我没听清。” 陈医生很耐心地又说了一次。 我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 我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呆,片刻后无声笑起来。 我完全没想到在写完遗书的第二天,我忽然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现在更加确定自己上辈子一定十恶不赦,所以才让我经历这种大起大落。 陈医生在电话里叮嘱道:“陆先生,医院这边准备好了会再通知您。” 我抹了一把脸,“好,谢谢陈医生。” 电话挂断,我没忍住对准空气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尽管我最近的心态很糟糕,甚至已经放弃了希望。 可是听到终于有了适配的骨髓,我才发现自己对活下去的渴望那么浓烈。 与我相反的,隔壁言熹却是泣不成声。 孟若在电话那边安慰了很久,“言熹姐,这是好事啊,不哭了不哭了。” 言熹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哽咽着声音说:“小若,你记得让医院给我保密。” “放心吧言熹姐,我都明白的。”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言熹一人。 她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陆明绪有救了明明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她在短暂的欣喜之后,却陷入了更大的悲戚。 她留在海城的时间不多了,甚至可能还等不到陆明绪移植骨髓,她随时都会被庄诚抓回去。 如此她和陆明绪就真的无法再见面。 捐骨髓那天说要让他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她就可以向他提出任何条件,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如果陆明绪知道自己得到的骨髓是她的,或许宁愿死,都不愿接受。 言熹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她低头埋在臂弯里,默默承受心里如刀割一般的痛苦。 ...... 沈氏集团。 会议室里议论纷纷。 所有部门的高管都被叫了过来,为这次突然出现的困难出谋划策。 这时,有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赶紧闭了嘴。 沈楠悠走到首位上却没落座。 她双手撑在桌面上,幽冷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她的眼神极具子弹般的穿透力,没有人敢正面与她对视。 “我还真是瞎了眼,养了几条白眼狼。” 沈楠悠冷冷开口,“别人给几块肉,就把主人忘了?” 这句话的含义足够耐人寻味。 沈楠悠花了一天的时间,找出了生产线被斩断的原因。 原来是有人背叛了她,收了薛翊给的高价,不经过她的同意直接把生产线卖了! 薛翊接手之后并没有让生产线进行正常运作,而是直接斩断,一夜之间,数千名工人集体下岗。 卖掉生产线的叛徒已经被薛翊送出国,要想抓人回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楠悠知道这是薛翊对她的报复,逼着沈氏成为薛氏的附属品。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必须放在公司,至于退不退婚,只能放到一边。 薛翊的这招真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沈楠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食指敲了敲桌面,“半个小时之内,我要见到新的方案。” 众人大气不敢出。 回到办公室里,沈楠悠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心里很清楚,她和薛翊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如果只是和薛家对抗,她可以坚持很久。 但沈家旁支的叔伯以及他们的儿子,趁着沈氏出问题,竟然决定和薛翊联手把她从总裁的位置上周摘下去。 只因她是沈氏集团成立以来唯一一位女总裁,这无疑让沈家那些依仗她发家的男人无比嫉妒。 一旦他们和薛翊联手,沈楠悠不确定自己能否还能继续稳坐现在的位置。 甚至沈氏都很有可能变成薛家的公司。 沈楠悠一口气喝掉一杯红酒,心中烦得要命。 薛家。 薛翊在客厅里悠闲地看电影,偶尔会拿过手机看看消息。 然而直到现在,沈楠悠都没有给他发信息求他。 薛翊并不急,放下手机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薛母笑意盈盈地坐到他旁边,“儿子,就凭她沈楠悠的本事,还真以为海城商圈由她做主,你这么一出手,要不了多久,她就会乖乖认输的。” 薛母并不清楚薛翊突然对沈氏发难的原因,她要的只是沈楠悠嫁进薛家,这对薛家只有利没有弊。 若非如此,她根本就不愿意让沈楠悠和薛翊结婚。 那个女人清高自恃,让她很不顺眼。 “妈,酒店定好了吗?”薛翊陡然问,“距离婚期就剩一个星期的时间,你很快就有儿媳妇了。” 薛母笑得合不拢嘴,“这还需要你操心?妈早就准备妥当了,到时候只要沈楠悠嫁进来,还不是都得听你的。” 母子俩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接连三天,沈楠悠都住在公司里,她三天都没好好睡觉,此时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她一直在想办法解决问题,但薛翊来势汹汹,公司还有不少漏洞需要填补。 就在她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时,宋泽进来了,“沈总,楚总愿意见您了。” 沈楠悠立刻从椅子上起身,不料眼前一黑,扶着桌子又坐下去。 “沈总!”宋泽跑上前担忧问道,“你还好吗?要不要先去医院?” 沈楠悠从抽屉里拿了点缓解头疼的药吃下,“不用,我们抓紧时间。” 宋泽口中的这位楚总,是海城的首富,目前是她最后的救命筹码。 但楚宗明性情古怪,难得见一面,要想得到他的帮助,沈楠悠这三天没少往楚家跑,却都被拒之门外。 今天好不容易收到好消息,她绝对不能耽搁了。 第76章 破碎的重生 楚家庄园。 沈楠悠下车前特意在车里补了个妆,确保自己保持在最好状态。 宋泽回头有些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沈总,您确定您的身体没问题吗?” 沈楠悠打开车门,冷声道:“废话少说。” 宋泽叹了一口气,迅速跟上去。 前来迎接的管家恭敬说道:“沈小姐请跟我来。” 沈楠悠被管家带到客厅,然而客厅里并没有楚宗明的身影。 求人办事,多等等也没什么。 沈楠悠坐在客厅耐心等待。 直到半个小时后,楚宗明才从楼上下来。 沈楠悠立刻起身,“楚总。” 楚宗明年过半百,浑身带着久居高位的矜贵和威严。 虽然已经有了白发,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 他年轻的时候,是商圈里的不败神话,只是后来家中变故,他就此收手,把产业交给专业团队打理,不再亲力亲为。 即便如此,到现在都没有人敢撼动他的地位。 他依然是海城的首富。 楚宗明只淡淡地瞥了一眼沈楠悠,“坐吧,我又不是皇帝,没必要站起来迎。” 沈楠悠保持礼貌得体的微笑坐回去。 楚宗明坐在她对面,接过佣人的咖啡后跷起一条腿。 “外面的事我听说了一些,我记得沈小姐和薛家公子婚期在即,他怎么没帮你?” 沈楠悠轻笑道:“私人的事和公司无关,一码归一码。” 楚宗明凝视她的眼睛,“家妻最近身体不佳,我无心见客,今天才和沈小姐见面,沈小姐别往心里去。” 沈楠悠知道这些不过都是场面上的客套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她敏锐地捕捉到楚宗明这句话里的关键词。 楚夫人身体不佳。 楚家唯一没有涉足的是医疗产业,只因楚宗明不愿意赚老百姓看病的钱。 他愿意见她,恐怕也是有所求。 沈楠悠心中有了猜测。 不出所料,二人经过一番周旋,终于说到了最重要的部分。 楚宗明点了一根雪茄,眉眼间难掩忧愁,“自从我儿子失踪后,月柔身体就一直不好,现在更是生了一场大病。” 他苦笑一声,“是白血病,我有足够的钱可以给她找骨髓,现在却有钱都花不出去。” “楚总如果愿意让我帮忙的话,我可以帮您留意。” 楚宗明的目光再次落到沈楠悠身上,“那就麻烦你了。” 离开楚家庄园,沈楠悠的心终于放下不少。 有了楚宗明的帮助,对抗薛翊不是一件难事了。 “宋泽,你去查查最近骨髓库里的数据,尚未入库的也一并查了。” 宋泽点头称是。 沈楠悠坐进车里,拿出手机想给沈老爷子打电话,思忖片刻还是作罢。 沈老爷子一定知道沈氏的情况,他没有主动联系她,应该是相信她能够解决。 当年为了争夺沈氏继承人的位置,是沈老爷子一直坚定的选择和扶持她。 她如今也不想说多了让他操心。 当晚,宋泽打来电话,“沈总,找到和楚夫人适配的骨髓了。” 沈楠悠冷声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抢过来。” ...... 翌日,我早早起床开始收拾要住院的行李。 我等了三天,终于在昨天等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告知我随时可以住院等待骨髓移植。 收拾结束后我才去洗手间洗漱。 刷牙的时候,我特意从镜子里观察自己的脸。 虽然依然消瘦,但我的眸中出现了许久未见的意气。 我戴好假发,对着镜子微笑。 临走前,我还特意准备了一份自己做的甜品,打算待会儿放在邻居家门口。 我已经想好了,骨髓移植过后,我再把真相告诉秦燃。 那个时候我已经能活了,秦燃顶多只会骂我两句。 我心情非常好,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 希望我再次回来时,迎接我的是新的生活。 我环视一圈,确保没什么东西落下,拎着行李箱准备出门。 突然,我兜里的手机响起来。 是陈医生。 我接起来开口,“陈医生,我今天就来医院,马上就要出门了。” 陈医生沉默了几秒,“陆先生,真的很抱歉,您的那份骨髓,给了另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我愣了一下,浑身开始发寒,“陈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你不是说我的骨髓已经到了吗?你昨天还让我来医院住院呢。” 陈医生语气无奈,“陆先生,我们也没有办法,很抱歉。”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我几乎站不稳身子,勉强扶住墙才不至于摔倒。 我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身体在虚无的时空里漂浮,迟迟找不到落地的地方。 怎么会? 我手中的甜品落在地上,碎得不成样子。 我喉间发出悲鸣,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眼角滑落。 我明明可以活了,为什么又要让我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从来就没有收到有适配骨髓的消息。 我一下子从云端摔到了地上,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靠在墙上用力呼吸,巨大的情绪波动让我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我绝望地盯着窗外枯黄的树叶,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命运。 我这次,是真的活不了了。 ...... 海城人民医院,院长办公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是拿病人当猴耍!”孟若歇斯底里地吼着,眼眶红得厉害。 她特意申请了给陆明绪做骨髓移植的手术,一早来到医院核对时却发现陆明绪的名字不见了。 她去询问陈医生,对方只简单说了几句。 陆明绪的骨髓被人抢了。 孟若的怒火瞬间烧到了头上。 她怒气冲冲地冲进院长办公室,厉声斥责对方这种不负责的行为。 “这对陆先生根本不公平!” 院长眉头紧皱,“孟医生,注意你的言辞!难道骨髓给别人就不是救人了吗?” 孟若大声吼道:“可你们也在杀人!” 院长顿时拍案而起,在医院说这种话,如果被有心之人听到,处理起来很麻烦。 “孟若!” 人民医院的院长和孟若的爷爷是好友,孟若在这里上班也时常得到他的照顾。 此时这个年轻的女孩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在和他理论,甚至说出杀人这种话,把他气得不轻。 孟若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原以为你和爷爷一样都是善良的人,没想到你为了钱竟然不惜牺牲别人,我真是瞎了眼!” 她脱下身上的白大褂狠狠砸在地上,口吻狠绝,“你真让我失望!” 第77章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这是孟若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用力推开办公室的门,怒气冲冲地拿了包就走。 陈医生猜到她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只无奈长叹一声。 在资本面前,没有公平公正可言。 他有家庭,做不到和孟若一样脾气上来说走就走。 孟若走出医院大楼,没几步就忍不住哭了。 她抬手狠狠抹掉眼泪,想到言熹的付出就觉得心痛。 如今陆明绪的生机被抹杀,言熹一定比她还要更痛苦。 ...... 言熹在家里等了很久,迟迟没听到隔壁关门的声音。 孟若告诉她,医院已经通知陆明绪去住院了,可到现在隔壁都没动静。 难道他还没醒? 言熹心中隐有不安,却又不好直接去敲门。 这时,孟若打来电话。 “小若?” “言熹姐。”孟若哭着说,“我对不起你,没能保住给陆先生的骨髓。” 言熹的心跳漏了一拍,“怎么回事?你别哭,慢慢说。” 孟若将今天知道的所有全部说了。 言熹眼前一阵发黑。 怎么会这样? 那陆明绪是不是因为知道骨髓被抢的事,所以一直没出门? 言熹猛然站起身,手已经放到了门把手上,即将拧开时,她忽然冷静下来。 “小若,我可以再捐一次吗?” 不就是再疼一次,她能忍。 “言熹姐,再捐第二次至少得隔半个月,捐得太频繁对你的身体不好。” “我没关系的。”言熹用力呼吸,“只要能救明绪,我什么都可以。” 她挂断电话,简单收拾之后拉开门走出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隔壁大门,心里默默说道:明绪,等我。 言熹的脚步很快,她一心想着要赶紧去医院再捐一次,没注意到有人已经在楼下等了很久。 两个黑衣人突然冲上来拦住她,“小姐,该回去了。” 言熹的瞳孔倏然紧缩,骤然反应过来他们是谁,下意识转身就跑。 然而她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过男人,没跑几步就被抓回去。 言熹被架在中间,她用力挣扎,“放开我!” 前面停着一辆黑色豪车,光是看一眼,恐惧瞬间笼罩住她的全身。 她知道车里坐着谁,挣扎得更厉害了。 “救命啊!”言熹大声呼救,希望引来附近居民的注意。 可是没人能救她。 后座车门被打开,言熹被塞了进去。 她甚至没看坐在车里的人,伸手就要开车门。 早就等候的司机按下锁,车门被锁死了。 言熹用力扳着门把手,“放我下去!” 突然,一只大手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还想玩多久?” 言熹听到他冷厉的声音,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庄诚嘴角浮现一抹阴冷的笑,“小熹,看见爸爸就跑,是不是过于没礼貌了?” 言熹始终不敢抬头看他,“你放开我!” “别挑战我的耐心。”庄诚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小熹,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欺骗爸爸?” 言熹由于害怕,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庄诚果然已经知道她撒谎留在海城了,所以才飞过来抓她回去。 可是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要选择今天! 陆明绪还等着她的骨髓救命啊! 言熹放软了态度,“爸爸,我还有事情没处理完,结束之后我立刻跟你回去,好吗?” 庄诚冷笑一声,“小熹,你没有和我商量的余地,你已经触碰了我的底线。” 说罢,他让司机开车。 言熹顿时尖叫起来,“不要!我不走!” 一旦她离开海城,陆明绪就必死无疑! “爸爸,我求求你,你让我再多待一天吧!”言熹哭得歇斯底里,“不,就半天,半天的时间我就跟你回去!” 只要她去医院再捐一次骨髓,她就可以完全放弃陆明绪。 庄诚一手擒住她的手腕,一手拿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 透过迷蒙的眼泪,言熹还是看清了视频里是谁。 余婉双手被反绑关在一间房间里,奄奄一息地躺在地板上。 这个房间她很熟悉,每次惹怒庄诚,她和母亲都会被关在里面,不给她们送食物和水,直到她们坚持不住开口求他才能出来。 她骗了余婉,余婉当时肯定把她的话告诉了庄诚,如此一来就成了母女二人都在骗他。 言熹连连摇头,“不......” “知道你母亲被关了几天吗?”庄诚关掉视频,“你猜她还能不能等到你回家的那天?” 言熹满脸都是对庄诚的恐惧。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在外,他是风光霁月的商圈大佬,在家,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现在做好决定了吗?”庄诚欣赏着言熹惊恐的表情,“是去处理你的事,还是你母亲的命重要?” 言熹一瞬间掉入了绝望的深渊。 四周的逼仄感让她的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跟庄诚回去,陆明绪就会死,不回去,母亲很可能危在旦夕。 言熹崩溃得大哭出声。 “对不起......” 庄诚并不知道她在对不起谁,也没兴趣知道。 言熹被带上了庄诚的私人飞机。 飞机起飞了。 言熹蜷缩在椅座上抱住自己。 疼痛贯穿了她的每一个细胞。 她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陆明绪病重的模样和母亲奄奄一息的身体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撕碎她的灵魂。 这一刻,她对庄诚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 孟若等了很久都没等到言熹过来。 她打了几通电话都是关机。 孟若有不好的预感。 她直接打车去了陆明绪的住所,她记得言熹说过自己也住在那里。 抵达小区,孟若步履匆匆往里走,突然听到有人在议论。 “你们没看见那个小姑娘被绑上车吗?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她是被她爸带走的,当时我躲着,听到她在车里让她爸爸放她下车。” “那没事了,没准是不听话的闺女跑出来才被她爹抓回去。” 孟若猛地顿下脚步,倒回去询问,“请问,你们说的小姑娘是不是长得很白,头发是长卷发,身高和我差不多?” “是的是的。” 孟若立刻明白过来,言熹被她的继父带走了! 言熹在国外每次给她打电话,都不能说太久,否则就会被她的继父责骂。 她知道言熹的继父控制欲很变态,没想到这次直接来海城抓人。 孟若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言熹的离开意味着陆明绪无法进行骨髓移植。 他......他真的不能活了。 第78章 最后的余晖 孟若当医生这么久,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浓烈的无力感。 或许是因为言熹和陆明绪都是和她结识的朋友,如果出了什么事,她就会失去他们。 言熹如今面临家庭的逼迫不告而别。 而等待骨髓救命的陆明绪,又是言熹爱的人。 孟若眼眶通红,在她看来,生离死别是很正常的事。 但分别之前的痛苦才是最折磨人的。 她抬手擦掉眼角的眼泪,还是打算去陆明绪家里看看。 走到楼道里,孟若跑上前,深呼几口气抬手敲门。 里面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孟若以为是陆明绪没听见,特意喊了几声,“陆先生在家吗?” 几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孟若只觉得疑惑,他生着病,能去哪呢? 难道去医院了? 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陆明绪现在恨医院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过去。 “陆先生,我是孟若。” 孟若又敲了敲门。 整个楼道里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在回荡。 她握着挎包的带子,心情渐渐变得凝重。 “不在家吗......” 她拿出手机拨了陆明绪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孟若只得放弃,慢吞吞地从陆明绪家门口离开。 其实她的每一声呼唤,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就靠在门后的那面墙上,神情麻木地盯着某处发呆。 我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 哀莫大于心死。 我今天算是把这句话的含义体会得淋漓尽致。 我缓缓转动眼珠,只觉得自己准备去做手术之前的欢喜心情极其可笑。 或许那句我有了适配的骨髓,只是我的一个梦。 梦醒了之后,我还是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我突然就想通了。 我扶着墙站起来,把行李重新放回去,只是没打算再出门。 我把自己锁起来,隔绝了和外面的一切联系。 先前是倒在床上就疲惫不已,现在睁眼几个小时,我都无法入睡。 直到夕阳的金色余晖从窗外投进来,我才微微动了动身子。 我想着,我还能看多少次夕阳呢? 我把自己锁在家里锁了六天。 言熹突然离开,被她请来做饭的阿姨并不知情,依旧每天都过来。 按照她先前的吩咐,隔一顿就去给陆明绪送饭。 可她渐渐发觉不对劲。 她放在隔壁门口的保温盒一直没有人动,从阳台听声音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阿姨被吓坏了。 她记得言熹曾说过,如果隔壁排除出门的状况,一直没有声音的话,就去敲门,没人答应就报警。 阿姨哪遇见过这种状况,当下拿出手机就要报警。 这时,有人敲响了隔壁的门。 “明绪,你在吗?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啊?” 阿姨小心翼翼打开门,却见隔壁门外站着一个英俊的男人。 对方看见她,礼貌的微微点头。 阿姨连忙问:“你是这位陆先生的朋友吗?” 秦燃愣了一下,“我是。” “哎呦你快报警吧!”阿姨神色焦急,“他都好几天没出门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秦燃闻言,心中猛然一跳。 他用力拍打门板,“明绪!” 屋子里,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依稀听见是秦燃的声音。 燃哥回来了? 我坐起身掀开身上的毯子,晃了晃发晕的脑袋,一路撑着墙去开门。 “明绪!” 秦燃最后喊了一声,拿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即将按下去的须臾,门开了。 阿姨一直躲在旁边看,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看见陆明绪长了胡茬的下颌。 她终于放下心,又倒了回去。 秦燃也松了一口气,有些抱怨道:“你小子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睡死了呢。” 我的脸色白得吓人,我微微低着头不让秦燃看清楚。 “没有,昨晚熬夜玩游戏了。” 秦燃按下玄关的灯,“奶奶好多了,我就立刻过来了。” 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我一阵头晕目眩。 我想扶住自己,但手脚在一瞬间失去了力气,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倒。 “奶奶给你的臭豆腐你吃完没?她又托我给你带了一些。” 秦燃自顾自地说,进了厨房检查陆明绪的余粮。 突然听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他慌忙跑出去。 却见地上躺着晕过去的陆明绪。 “明绪!” 秦燃焦急上前将他扶起,却因为动作太大,导致陆明绪忙着来开门之前随便戴上的假发随着脖子往后仰,直接落在了地上。 陆明绪剃光的脑袋在灯光下猝不及防地闯进了秦燃的眼睛里。 秦燃的心跳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安在心口迅速蔓延。 他晃了晃陆明绪的身体,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 秦燃当即打了急救电话,期间一直在呼唤陆明绪的名字。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隔壁正在做饭的阿姨听见走廊上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连忙开门出去看。 刚刚还好好的陆明绪已经被医生抬上担架,看上去情况非常不好。 秦燃急得眼眶通红,拿了包赶紧跟上去。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市中心马路上呼啸。 秦燃坐在旁边,脑中一片空白,手脚不受控制在发抖。 他刚才抱陆明绪的时候,发现他瘦得硌手,他宽大的衣服下根本就没有多少肉了! 先前问他为什么瘦了,他只说是累的,或者胃口不好没有好好吃饭。 可这些并不足以让一个大男人瘦成这样啊。 陆明绪一定生了很久的病,只是他没有给任何人说。 秦燃抹了一把僵硬的脸,视线落在陆明绪毫无生气的脸上。 恐惧感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除了奶奶,陆明绪是他在这世界上第二个在乎的人。 如果陆明绪不在了,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多痛苦。 “明绪,你一定要醒过来......” 救护车开到最近的医院,秦燃跟着下车。 医生一边推着他往急救室去,一边问:“你是病人家属吗?” “我是他哥。”秦燃红着眼睛说。 “他有没有什么过往病史?” 秦燃被问住了,“我......我不知道。” 医生只得赶紧让人去联系其他医院,看看能否调到陆明绪的病历。 眼看着陆明绪被推进急救室,秦燃浑身冰冷。 他此时无比自责。 刚才医生问他的问题,他一个也答不上来。 陆明绪明明已经病成这样了,他还一概不知。 这时,走廊上匆匆跑来一个医生,“病人是白血病晚期,体内多处器官衰竭,一个月前出过车祸,得抓紧时间!” 秦燃被吓了一跳,心里祈祷这个医生说的不是陆明绪。 然而当医生匆匆进入陆明绪所在的急救室时,他努力构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第79章 心爱之人终嫁意中人 秦燃坐在外面等候,喉间干涩得发出沙哑的低吼声。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手机上搜索白血病晚期,一次又一次被那些文字刺得眼睛发疼。 陆明绪为什么会得这个病呢? 他的身体一直都那么好。 秦燃满脑子都是为什么,迟迟不愿接受陆明绪很可能就要离世的事实。 “明绪,哥求你,别丢下我。” 秦燃忍不住捂住脸低声痛哭。 他很清楚自己的未来是怎样的。 奶奶不可能陪他一辈子。 但陆明绪可以啊。 他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完全可以一起老去。 可是他的美梦被无情的打破了。 秦燃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时,急救室的门被打开了。 他猛然抬头,顾不上擦掉脸上的泪冲上去,“医生,我弟弟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摇摇头,“暂时保住了,不过以他的情况来看,也就这段时间了,回去做后事准备吧。“ 轰—— 秦燃的瞳孔猛然紧缩,脑中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 他似乎听不懂医生说的话,扯住对方的袖子问:“什么叫也就这段时间了?我回去准备什么?我警告你你别乱咒我弟弟,不然我揍你信不信?” 医生很理解他的心情,“先生,与其质问我,不如多去陪陪他吧,他已经醒了。” 医生拉开秦燃的手,无奈地离开。 陆明绪已经被推进了病房。 秦燃手里拿着一堆单子站在外面,迟迟没有进去,只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 摘掉假发的陆明绪无比憔悴。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躺在床上,被子下的身体都没多少分量。 秦燃心疼得无以复加,转身先去交费用。 等到他回来悄悄拧开锁,我睁开了眼睛。 我被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太累导致我暂时无法睁眼。 秦燃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哽咽着说:“你不是说头发被剪毁了吗?我还以为有多丑,没想到你小子直接剃光了。” 我看见他红肿的眼睛,心里明白秦燃已经知道了。 “对不起啊燃哥。”我戴着氧气罩,说话时呼吸将罩子蒙上一层白雾,“我原本想等我好了再告诉你的。” 秦燃听着我虚弱的声音,骤然别过头去,用力眨了眨眼睛,又咬了一下嘴唇才转回来。 “那你就赶紧好。”他在病床边坐下,“等你好了我再找你算账。” 我轻笑一声,目光移到上方的点滴上,幽幽开口:“燃哥,我好不了了。” “你别忽悠我。”秦燃立刻反驳。 其实我们各自都很清楚结果,只是谁也没有直接点破。 秦燃去交单子的时候,特意去了一趟办公室询问医生,如果进行骨髓移植,陆明绪能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 医生的回答很无情,却很现实。 “如果是一个星期前,他还有救,但现在做这个手术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他的器官根本承受不住。” 秦燃垂下脑袋,强撑着不让自己流泪。 病房里陷入安静,只有柜子上的检测仪发出的声音代表此时我还活着。 片刻后,我突然开口:“燃哥,别告诉我妈好吗?” 秦燃抬眸,“为什么?” “我想走得轻松一些。”我淡淡回答,“我不想等我死了,她第一反应是能得到我留下的多少遗产。” 秦燃是知道陆明绪的一些家庭情况的。 他也不喜欢方雪,当下就答应了,“好,我不跟她说。” “至于我爸......”我顿了一下,“我死之后,还得麻烦你替我多去看看他。” 秦燃听着陆明绪犹如遗言的话,只默默点头。 “还有......”我想到了沈楠悠。 我算了算时间,沈楠悠和薛翊的婚期就是这几天了。 真好,她终于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得偿所愿。 而我只能带着遗憾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秦燃见陆明绪欲言又止,心里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只是感情的事旁人无法感同身受,他的决定不代表就是陆明绪的,只能一切都遵循他的意愿。 然而我没有继续往下说。 我闭上眼睛陷入了昏睡。 ...... 与此同时,漂亮国。 言熹跪在庄诚面前,面上一片沉寂。 她回到这里后,接连被庄诚折磨了好几次。 她的后背全是被鞭子抽打出来的血痕。 余婉虽然没有被庄诚饿死,但此时也躺在房间里久久没有恢复元气。 “小熹,抬头看着爸爸。” 言熹面无表情地抬眸,澄澈的眼睛里满是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恨意。 庄诚仿佛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俯身凑近和她对视。 “啧啧,多美丽的一双眼睛,真想挖掉用罐子泡起来。” 言熹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任由庄诚捏住她的下巴。 “小熹,这是我给你的警告,如果再骗我,刚才的话我说到做到。” 言熹垂下眼睫,纤密的睫毛掩盖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我记住了爸爸。” 庄诚对她这副乖顺的模样非常满意,抬手拍了拍她的脸,“乖孩子。” 言熹一个人在客厅里跪了很久。 直到周围的佣人都睡了,她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她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往楼上深深看了一眼,从家里悄悄跑了出去。 漂亮国治安不比海城。 大半夜她一个女生走在街道上,很容易受到那些不轨之徒的骚扰。 然而她今天的运气非常好,一路上见到的地痞流氓都没有上前靠近她。 言熹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一个赌场。 守在外面的保安还算有礼貌,“很抱歉女士,您的着装不符合进去的标准。” 言熹挺直脊背,“我要见查瑞斯。” 保安面面相觑,一个东方面孔的小姑娘满身伤痕的来这里要见老大,实在是匪夷所思。 或许其中有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您稍等。” 言熹很快就见到了查瑞斯,这位漂亮国黑手党太子爷。 他漫不经心地打量面前的女孩儿,清纯无比的脸上带着血痕,有一种嗜血的美感,让他眼前一亮。 “虽然我对东方女人很感兴趣,但不喜欢这么落魄的。” 言熹无视他的调侃,毫不畏惧地上前,在他充满兴味的眼神中开始脱衣服。 “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查瑞斯被她白皙的身体吸引住,墨绿的双眼微微眯起,“杀谁?” “我的继父,庄氏珠宝的总裁,庄诚。” 第80章 黑暗将我吞噬 海城高级私人医院。 楚宗明的夫人进行骨髓移植手术已经过去了五天,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医生说只要她能醒,就代表有希望。 楚宗明在病房里等待妻子苏醒,沈楠悠和宋泽则守在门外。 沈氏的危机并没有结束,薛翊还在不停打压。 沈楠悠相信楚宗明,给他的夫人找来骨髓之后就等待他帮自己一把。 只是目前他的夫人尚未苏醒,她也不好开口让楚宗明履行承诺。 眼看她和薛翊的婚期就在后天,要真说不慌,那是假的。 沈楠悠明白薛翊的意图,他不提出退婚,是打算让她和他结婚之后,这辈子都受他的压制。 想到此处,沈楠悠心里一阵犯恶心。 薛翊仅存没多少的美好形象在她的心里崩得一塌糊涂。 突然,她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沈楠悠走到一边接电话,却见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号码。 一瞬间,她浑身如坠冰窖。 曾经那段黑暗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向来镇定自若的沈楠悠双手不禁微微发颤。 她深一口气,按下接听,“妈妈。” 顾琳低笑两声,“我的乖女儿,妈妈回来看看你,你在哪儿?来机场接妈妈吧?” 对面说的话明明很寻常,在沈楠悠的耳里却成了恶毒的咒语。 这个让她惊恐不已的女人,三年都没出现过,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 沈楠悠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好。” 挂断电话,她站在窗边用力深呼吸,稳定思绪后才走回去,“宋泽,你留在这里,我去一趟机场。” 宋泽点头称是。 沈楠悠坐进车里,去机场的路上,满脑子都是顾琳将她关在阴暗的地下室,用镊子拔掉她指甲的恐怖记忆。 顾琳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一直在国外疗养。 今天突然来电话,难道是好了吗? 沈楠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只要顾琳出现,她的生活一定会变得水深火热。 抵达机场,沈楠悠看见一个穿着长袍,像个女巫似的女人。 她面颊消瘦,一双眼睛浑浊不堪,但和沈楠悠的视线接触上时,陡然发出骇人的光亮。 沈楠悠忍住内心的害怕走上前,“妈妈。” 顾琳伸出枯朽的手摸摸她的脸,“我的乖女儿,有没有想妈妈?” 沈楠悠不确定她的病是否已经痊愈,生怕自己说的话刺激到她让她再次发疯。 “想的,妈妈。” 顾琳打量愈发美丽的女儿,眸中迅速闪过一抹嫉妒。 凭什么她在国外受苦受难,沈楠悠在海城就过着安稳的生活? 如果不是沈楠悠的父亲在外面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她怎么会生病? 顾琳恨透了沈楠悠的父亲,连带着沈楠悠也一并恨着。 她挽住沈楠悠的手往外走,“听说你要和薛翊结婚了,妈妈特地回来送你出嫁。” 沈楠悠心中一沉,直觉顾琳回来不是那么简单。 ...... 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我每次睁开眼睛,眼前都是一片漆黑。 我以为是天没亮,然而耳边听到秦燃说话的声音,却看不见对方的脸时,我惊慌地叫了出来。 “燃哥,你在哪?” 秦燃闻声迅速上前握住我的手,“我在这呢明绪,怎么了?” 我感受到他温热的掌心,心却一阵阵发寒。 “燃哥,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秦燃眉头紧拧,抬手在我的眼前晃晃,我的眼珠没有任何反应。 “你等着,我去叫医生!” 秦燃慌张地跑去叫医生。 我呆呆地躺在床上,抬手在自己眼前晃动,然而眼前还是一片黑色。 我仿佛置身无尽的黑暗时空里,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我突然就崩溃了,压抑着声音哭了出来。 在我生命的倒计时中,我的眼睛先抛弃了我。 这意味着我要在一片黑暗中死去,我想在临死前再看看朋友,看看这个世界都不可能了。 医生很快赶过来,观察一番后,遗憾说道:“白血病细胞已经渗入陆先生的中枢神经系统,损伤了视神经,所以才导致失明。” 秦燃焦急道:“那还能治好吗?” 医生没有回答,只默默走出病房。 床上,我一遍又一遍地在眼前做各种手势,即便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都能让我好受一些。 可是什么都没有。 秦燃心里难受极了。 他上前抱住陆明绪,沙哑着声音说:“没事的明绪,你想去哪我带你去,我描述给你听,我当你的眼睛。” 我闻到病房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再加上眼睛失明,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我要回家,燃哥,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我握着秦燃的胳膊苦苦哀求。 明明是一个大男人,此时我却露出一个孩子般的无助。 秦燃心疼如刀绞。 他看着在他怀中失声痛哭的陆明绪,忽然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进大学报道那天,由于他的坏脾气得罪了学长,收拾好宿舍去后门超市买东西时,被学长带了几个人围堵。 是陆明绪冲进来,拿着一把水果刀吓退了他们。 当时的陆明绪手里还拎着一提长长的卫生纸,留着憨憨的厚刘海,回头问:“哥们你没被揍吧?” 从此,他们是室友,也是朋友,兄弟。 十八岁时的陆明绪,英勇无畏。 而二十七岁的陆明绪...... 秦燃忽然就不敢看怀里的人。 我还在苦苦哀求,“燃哥,带我回家好不好?” 秦燃很清楚,陆明绪现在的身体根本离不开仪器和药物维持,贸然回家只会加快他死亡的速度。 但他不想让陆明绪难受。 “好,燃哥带你回家。” 他按住我的肩膀让我躺下,“你在这先等等我,我去办出院手续,马上就带你回家。” 我信了,乖乖躺在床上等待。 然而秦燃并没有去办手续。 他在消防楼梯间整整坐了二十分钟,脚边是一地的烟头,双眼布满了红血丝。 他做不到真的听陆明绪的话出院回家,这无疑是亲自送对方去死。 秦燃掐灭烟头,去找护士要了一台轮椅。 他敲敲医生的门,“医生,我可以带明绪出去遛遛吗?” 医生点头,“可以,但别太远,尽早回来。” 秦燃推着轮椅回到我的病房,刻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回家喽明绪。” 我脸上一喜,“谢谢你,燃哥。” 秦燃故意在我身边制造出在收拾行李的声音,“你再等等,我把东西收拾好咱们就走。” 我侧耳仔细听着,确实听到在把各种东西装进袋子里,唇边的笑意渐渐加深。 秦燃回头看了他一眼,差点没控制住情绪。 “走吧,我收拾好了。” 秦燃上前把我扶到轮椅上,为了表现得更真实一些,他还拿了一个装了东西的袋子放到我的腿上。 “我手上拿不完,你帮燃哥抱着一个。” 我捏了捏袋子,里面应该是我的衣服。 终于要离开这个让我恐惧的地方,我的语气也带了喜悦,“好!” 第81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秦燃推着我走出医院,他伸手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司机。 秦燃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纸条递过去,对女司机双手合十做了个祈求的动作。 女司机狐疑接过来一看,目光落到秦燃身边的我身上,一时心情复杂极了。 “你们上来吧。” 秦燃拉开车门,把我扶上车,“明绪,我放一下轮椅。” 我乖乖点头,很主动地往里面缩了缩。 秦燃上车关上门,故意大声说:“师傅,别开错地方了,我们家就住那边。” 司机应了一声。 我摸索着手边,想要开窗透透气。 秦燃按住我的手,“风太大,咱忍忍,很快就到家了。” 我点点头。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眼睛也微微发红。 她无奈摇摇头,按照秦燃的指示,一直在医院周边打转。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又回到了原地。 “明绪,我们到了。” 秦燃叫了叫差点睡着的我。 他打开车门,将我扶下车。 我完全不知道状况,抓着他的手臂寸步不离。 秦燃推着我回医院,我歪着头问:“燃哥,为什么周围这么吵?” 秦燃忍着情绪撒谎,“小区里突然来了好多人,可能有什么活动吧。” 我“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秦燃突然停下来,“明绪,我们在外面晒晒太阳再回家吧,好吗?” 我点头,“好。” 今天阳光很好,住院部有不少病人都在楼下。 我仔细倾听,听到有老人和小孩说话的声音。 是我熟悉的小区。 楼下经常会有老人带着孩子出来玩。 “燃哥,你看到几只胖胖的猫没?”我笑着问。 秦燃愣了一下,“什么猫?” “楼下有几只流浪猫,我都把它们喂胖了。” 秦燃闭了闭眼睛,“没呢,可能跑到哪里睡大觉去了。” 他知道自己瞒不了多久的。 医院和家里的氛围根本不一样,甚至都不用等到晚上,待会儿回病房里做检查就瞒不住。 但他还是想让我开心一段时间。 哪怕很短暂,那也足够了。 秦燃静静地坐在我身边,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两个人拍了一张照片。 他凝视照片里的人,刚压下去的情绪又上来了。 我其实知道秦燃在骗我。 空气中有淡淡的桂花香味。 小区楼下是没有种桂花的。 我知道这里还是医院。 只不过秦燃给我编织了一个已经回家的美梦。 我也没有拆穿,我很感激秦燃愿意耐着性子哄哄我。 到如今这个地步,身边还有人陪着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原本我以为自己要独自一人离开的。 我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或许这是为了提前让我适应死亡的感觉。 反正人死之后,也是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 “燃哥,上楼吧。”我陡然开口,“我有点困了。” 秦燃连忙收回手机,“好。” 进入电梯,熟悉的消毒水味再次袭来。 秦燃紧张地观察我的表情,见我没什么异常才稍微放下心。 回到病房,我躺到床上,背对秦燃缩进被子里。 秦燃悄然退出去,让我安静休息。 ...... 岚月湾。 沈楠悠刚把顾琳送到家就接到了宋泽的电话。 她回头看了一眼四处环顾的顾琳,走到旁边按下接听。 “沈总,楚夫人的情况不太好。” 沈楠悠心中微沉,“怎么回事?” “排异现象很严重,楚总现在根本走不开,我也不敢多说。” “我去看看。” 沈楠悠挂断电话,深呼一口气转身看向顾琳,“妈,你先休息一会儿,公司有急事我得去处理,晚上我带你出去吃。” 顾琳随意摆摆手,“去吧。” 沈楠悠一走,顾琳蕴着笑意的眼睛顿时变得阴沉。 她给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动手。” 沈楠悠赶到医院,楚夫人再次进了急救室。 楚宗明的头发短短几天又白了不少。 沈楠悠想安慰几句,却又不好开口。 她给楚夫人找来了骨髓,该做的也都做了。 可楚宗明一直不提答应她的事。 沈楠悠心里很清楚,如果楚夫人没救过来。 她的计划根本无法实施下去。 为了保住沈氏,她只能和薛翊结婚。 沈楠悠决定暂时离开。 她坐到车上疲惫地揉揉眼睛。 她能想到可以帮自己一把的人都想到了,可始终不如愿。 她实在累极了,没忍住给沈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那边却迟迟没接。 沈楠悠猜测老爷子应该在休息,也就没有再打扰。 她退出屏幕时,不经意地瞥到屏幕上的日历。 明天就是她和薛翊的婚期...... 沈楠悠烦躁不已,趴在方向盘上久久不能平静。 事情发展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和薛翊对抗? 原以为拿下矿山代理权就可以和薛家平起平坐,没想到孟老迟迟不松口,甚至带上老伴到处旅游去了。 沈楠悠忽然想起了陆明绪。 他现在应该和言熹过得很幸福吧? 她觉得有些讽刺。 她的生活一团糟,陆明绪的却是美满。 或许这就是风水轮流转。 沈楠悠在车里坐了一会儿,开车回岚月湾。 “妈,我回来了。” 她鞋也没换,上楼找顾琳。 然而找遍所有房间,都不见顾琳的身影。 沈楠悠的心猛然一沉。 难道发病跑出去了? 她正要给顾琳打电话,薛翊突然发来一条微信。 沈楠悠点开,瞳孔倏然紧缩。 照片里,沈老爷子被双手反绑着,身后是万丈悬崖。 沈楠悠立刻慌起来,直接拨通薛翊的电话。 “薛翊,你要干什么?你带我爷爷去哪了?” 薛翊冷笑道:“不好意思,无可奉告。沈楠悠,这就是你耍我的代价!” 沈楠悠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放了我爷爷,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别伤害他。” “很简单。”薛翊漫不经心地说:“想救你爷爷,明天早上九点,请你准时去酒店参加我们的婚礼,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第82章 陆家噩耗 沈楠悠顿时如坠冰窖,周身的血液迅速往脚底倒流。 不知道薛翊是不是故意的,电话挂断之前,她听到他说:“琳姨,辛苦你了。” 琳姨? 沈楠悠愣了一秒。 顾琳!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她赶紧伸手扶住墙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她就知道顾琳回国肯定另有目的,可她根本没有往顾琳去帮薛翊这方面想。 顾琳到底是有多恨沈家,竟然联合薛翊把沈老爷子绑了! 怒火烧得沈楠悠双目通红。 她给宋泽发消息,让她去查薛翊电话的IP。 她现在绝对不能冲动报警,沈老爷子在薛翊手上,她害怕老爷子出事。 这时,岚月湾的大门被用力踹开。 沈楠悠匆忙走出去。 只见沈家旁支的叔伯都指着她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 “老爷子不见了,都是你干的好事!” “沈楠悠,你连自己的家人都保不住,你还做什么总裁,趁早滚蛋吧你!” “如果老爷子出什么事,我看你还有没有脸待在沈家!你对得起你爸吗你!” 短短几天时间。 除了沈老爷子,沈楠悠所有的亲人都背弃了她。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商量怎么应对吗? 为什么都在指责她?把她往薛家的火坑里推? 沈楠悠站在院子里,突然就觉得好冷。 突然,有个女人冲上来,抬手就要扇她一耳光。 沈楠悠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冷厉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二婶,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被她称为二婶的女人丝毫不惧,将手用力抽回来。 “当年你爸在外面乱搞,把自己搞死在女人床上,老爷子还偏袒他,让你当他的继承人,现在老爷子肯定后悔极了。” 女人不依不饶,“早知如此,老爷子就该把公司交给你二叔!留给你这个不成气候的,真是给沈家丢......” “啪!” 女人话还没说完,沈楠悠一巴掌扇了过去。 她愣在原地,被沈楠悠眼里的冷意骇住了。 “你怎么打你二婶呢?”沈家老二冲上来。 后面的人都要上前教训沈楠悠。 “我看谁敢动我?” 沈楠悠厉声呵斥,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所有人。 “我会把爷爷安然带回来,到时候我就给他看看,他出事的时候你们都是什么样的嘴脸!” 众人慌忙把脸捂住,生怕被拍进去。 他们都是仰仗沈家吃饭的,如果老爷子动怒,他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沈楠悠冷冷道:“滚出我的房子!” 众人尽管不甘心,但在镜头面前,还是陆陆续续退了回去。 沈楠悠用力把门关上,回到房子里做决定。 ...... 天色微微亮起时,我突然醒了。 我沙哑着声音呼唤秦燃,“燃哥,几点了?” 秦燃一直守着,为了能让自己第一时间听见陆明绪的动静,不敢睡得很熟。 “明绪,也就早上七点过,太阳都还没升起呢。” 我苦笑一声,“我梦到我亲妈了。” 秦燃坐到床边,“阿姨长什么样?” “很美。”我无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她说这次要带我一起回家。” 秦燃察觉到我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心里没来由地一慌。 “明绪!”他拍拍我的脸,让我的意识回转。 “燃哥,你的手好冰。”我摇摇头躲开,“你上床来,我们一起躺着,和大学里一样。” 秦燃脱掉鞋子,和我挤在并不宽敞的病床上。 “燃哥,我还记得读书那会儿,我就喜欢钻进你的被窝里一起看恐怖片,你总是一惊一乍的,我没被鬼吓到,倒是被你吓得不轻。” 秦燃轻笑道:“你燃哥我胆小得很,平时都是装出来的。” 我一直在说过去发生的事,期间就没停过。 秦燃听着听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滑下来,落到了陆明绪的太阳穴上。 “咦。”我抬手摸了一下,“什么东西滴下来了?” 秦燃强忍着悲痛回答:“刚才你说学校后的炒米粉,馋得我的口水都流下来了,你别嫌弃我啊。” 我陡然哈哈大笑起来。 秦燃也跟着笑,只是越笑,眼泪就越止不住。 他抬手挡在眼前,努力抑制住哭声和发抖的身体。 他太难过了,陆明绪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应该是这个结局。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救他了吗? 这时,查房的医生推开房门走进来,看到挤在一起的两哥俩也没说什么。 “该量体温咯。” 秦燃下床,摸了摸陆明绪的脑袋,“我去给你买早饭,乖乖的噢。” 我夹着体温计,满脑子都是沈楠悠的面孔。 我刚才特意问秦燃时间,就是在确认是否天亮了。 今天,沈楠悠就要和薛翊结婚了。 真想看看她穿婚纱是什么样子呀。 我回想起我们的过去,我甚至没有和沈楠悠拍过一张婚纱照,就连合照都没有。 要说没有遗憾,那不可能。 我心里想着,薛翊给沈楠悠的戒指是不是更好看? 我给沈楠悠买婚戒的时候,身上还没多少钱,只买了很小的钻戒。 薛翊一定会给沈楠悠订做最贵,最精致的婚戒。 他们的结婚场地想必美极了。 我唇角微微上扬,这一刻,我忽然就释怀了。 知道沈楠悠正在迈向她的幸福,我也跟着高兴。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 我摸索半天才摸到。 医生还在病房里,我抱歉说道:“不好意思医生,我看不见,麻烦您给我按个接听。” 医生在我的手机上滑了一下,“好了。” 我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儿子啊,家里出事了!你快回来看看吧!”方雪凄惨的哭声从电话那边传过来,“你爸活不了了!你到底在哪啊?” 我心里一慌,“我爸怎么了?” 方雪哭着说:“今天一大早家里闯进来好几个不认识的人,二话不说就去你爸的房间,现在你爸的呼吸机啥的都被撤了,你快来啊!!!”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方雪这么无助的声音。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孙铭和薛翊,除了他们,我在海城根本没有仇人。 我拿出体温计,摸索着要下床。 “哎,你别动呀!”医生连忙按住我,“你这个样子能去哪?” 我心脏砰砰直跳,陆忠的身体一旦撤掉机器,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我要赶回去! “明绪!” 秦燃冲进来,“你要去哪?” “燃哥,快!带我回家,我爸出事了!” 第83章 婚与丧 第一缕阳光投进岚月湾某栋别墅中。 坐在客厅里整整一夜的沈楠悠终于动了动。 她缓缓抬起右手,无名指上的戒痕在提醒她,今天会有新的戒指覆盖住这个痕迹了。 她站起身,开门走出去。 门外,已经有车等着。 薛翊断定她一定会来,所以早就安排人过去。 沈楠悠坐进车里,心情很平静。 到了此刻,嫁给谁对她来说都一样。 只要能把爷爷保下来,她毫无怨言。 至于以后的事,她不想考虑那么多。 车子往海城最高级的酒店驶去。 沈楠悠走进化妆间,看到了窗边塑料模特上的白色婚纱。 裙摆上全是碎钻,在灯光下熠熠发光。 她只淡淡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薛翊一身白色西装倚在门边,“楠楠,你今天一定会很美。” 沈楠悠没回头,“婚礼结束后,放了我爷爷。” “你放心,我还不会丧心病狂到对一个老人家下手。” 沈楠悠闭了闭眼睛。 “不过嘛......”薛翊故意拉长声线,却没有往下说,“算了,待会儿再告诉你吧。” 沈楠悠握紧手心,心口忽然漏了一拍。 订婚那天出现的心慌胸闷又出现了。 她没多想,只归咎于没休息好。 整个酒店都被薛翊包了下来,前来祝贺的公司集团络绎不绝。 停车位上全是豪车。 这边喜气洋洋,海城另一边的老小区却在经历一场悲剧。 出租车停在一栋老房子前,秦燃最先下来,伸手拉住陆明绪,将他背到身上就往楼上跑。 期间,他感受到背后的人心跳很快,快到连带自己也感觉心慌。 “明绪,忠叔一定会没事的。” 我的眼睛失明了,只能睁大眼睛仔细听声音。 还没到门口,我就听到了方雪的哭声。 陆家的门是打开的。 秦燃背着陆明绪跑过去,“方姨!” 映入眼前的一幕让秦燃愣在了原地。 整个房子都被砸得惨不忍睹。 方雪跌坐在地上抱着陆忠哭得几乎要背过去。 我慌忙从秦燃的背上下来,却因为看不见,往前的时候撞到了倒在地上的椅子,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扑。 秦燃想拉住我已经来不及。 我摔倒在地上,手心被满地的碎玻璃划开几道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妈,我爸呢?” 我往前爬,“我爸怎么样?” 方雪透过眼泪看到瘦得不成样子的陆明绪,有一瞬间的愣神,“明绪,你......” 我着急大吼,“我爸呢!” 方雪呆住了。 陆忠明明就在她的怀里,我却对准另一个方向在说话。 他看不见吗? 我的声音都在发抖,“爸,我回来了爸,你别吓我,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秦燃悲痛地握了一下手心,上前将我扶起来拉到方雪面前。 母子俩面对面,方雪看见我的瞳孔没有焦距,分明是一双瞎子的眼睛。 秦燃大跨步上前,“方姨,我们先送忠叔去医院吧!” “没用了!”方雪悲痛欲绝,抱着陆忠的尸体痛哭,“你忠叔他走了!那帮坏人撤了他的所有机器,我眼睁睁看着他在我的面前断了气!”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妈,你在胡说什么?” “你爸被人害死了!”方雪歇斯底里吼道,骤然抬手在我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到底去哪了?你这个不孝子!” 秦燃看不下去了,“方姨,明绪他生病了!白血病,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他现在看不见就是因为生病了!你能不能别打他!” 音落瞬间,方雪的哭声堵在了喉间。 她怔怔地看着正在努力寻找陆忠的陆明绪,她的世界轰然倒塌。 “爸,对不起,对不起。”我涕泗横流,“我不该一直在外面,我就该一直守着你,对不起......” 我终于摸到方雪怀中已经冰凉的陆忠。 “爸,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明绪啊!” 我几乎喊破了喉咙。 秦燃用力擦了擦眼睛,“方姨,你知道来的人是谁吗?” 方雪完全听不进去,她在短短几分钟之内经历丈夫离世,儿子重病。 双重打击让她根本承受不住。 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方雪面露惊恐,抱住陆忠的尸体大声呵斥,“你们还来干什么?你们这群杀人犯!” 我闻声回头,然而我什么都看不见。 一旁的秦燃却看得清清楚楚。 站在一众黑衣人身后的,是孙铭。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老女人,谁让你一开门就动手打人,我们本来没打算把事情做绝。” 秦燃怒不可遏地冲上去,“孙铭!” 然而他一个人根本打不过那么多人,很快,他就被人压着脑袋扣在地上。 “孙铭!你是律师却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冤有头债有主,我过来并不是没理由。”孙铭的目光落到陆明绪身上,“要怪就怪你这兄弟不老实,动了我的女人,还要动薛翊的,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陆明绪,薛翊和沈楠悠今天结婚你知道吗?”孙铭残忍地在我的心口扎刀子,“人家办喜事,你家办丧事,这也太戏剧化了,哈哈哈......” 我咬牙切齿地从地上爬起来,脚步趔趄地往前扑过去,“我杀了你!” 可我看不见,接二连三被地上的东西绊倒,最终扑倒在孙铭的脚下。 孙铭往前一步,抬脚踩在我的背上。 我被他踩得呕出了一口血。 “明绪!”秦燃用力挣扎,看见陆明绪吐血瞬间慌了神,“你们放了明绪,要打就打我,我可以承受,你们别动他!” 方雪也顾不上陆忠的尸体,第一次做出了保护陆明绪的举动,“我和你们拼了!” 孙铭身边的黑衣人当下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 方雪痛苦地倒地不起。 我听着耳边的声音,浑身都在发抖。 我想起来反抗,可这副残败的身体让我无法保护自己的母亲和兄弟。 我恨极了现在的自己。 绝望裹挟住我的灵魂,让我犹如身处地狱般无比煎熬。 孙铭脚下用力,“陆明绪,如果识相的话,就带着你妈滚出海城,否则我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说罢,他带人离开。 秦燃被松开的第一秒就迅速爬起来,他把方雪扶到墙边靠着,连滚带爬地扑到我身边。 “明绪,你怎么样?” 我靠在他的臂弯里,嘴角不停地在吐血。 “燃......燃哥,我妈呢?” “她没事。”秦燃手忙脚乱地擦掉我嘴角的血,可是不管他怎么擦,根本就擦不完。 “明绪你别吓我。”秦燃的声音和手都在不受控制的发颤。 “燃哥,我好疼。” 我被口中的血呛得咳嗽起来,“燃哥,我不想死......我要给我爸报仇......” “好!”秦燃的眼泪砸在我的脸上,“燃哥陪你报仇!” 他拿出手机叫救护车,期间一直在和陆明绪说话,“明绪,你别睡,等我们养好了身体就去报仇,你别睡,你跟燃哥说说话!” 救护车赶到,医生和护士都被房子里的现场状况吓得不轻。 我和方雪被抬上担架先送下楼。 秦燃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背起陆忠的尸体跟在后面。 短短两个小时。 我家破人亡。 第84章 是你夺走了我的生机 海城高级酒店。 沈楠悠一袭白色碎钻婚纱,化妆师将头纱戴在她的头上,小声提醒,“沈总,时间快到了。” 沈楠悠没有动,视线一直看向外面。 海城明明晴了几天,今天却是阴雨绵绵。 城市上方乌云密布,无形中让整座城都陷入一种浓郁的忧愁。 沈楠悠最讨厌这种天气,但今天莫名的,她看了很久。 “铛——” 室内的挂钟发出到了整点的响声,室内所有人都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沈楠悠一人。 她下意识轻抚右手无名指上的戒痕,思绪渐渐飘远了。 她丝毫没有要结婚的欢喜,相反的,她一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失望。 沈楠悠不知道自己在等谁,但她知道,这个人不可能会来。 等到门再次被推开,她缓缓回头。 她以为来的人是薛翊,却见站在门口的,是顾琳。 对方将会以她母亲的身份,送她出嫁。 顾琳走上前,消瘦的脸颊在灯光下显得愈发骇人。 尽管她化了妆,看上去却让人不自觉的想远离。 都说相由心生,沈楠悠这个时候才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 顾琳的狠已经表现在脸上了。 “楠楠,还好妈妈没错过你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双手放在沈楠悠的肩膀上,紧紧盯着镜子里的人,“妈妈曾经也和你一样,无比期待能有这一天。” 沈楠悠眉间闪过一道厌恶的神色,她肩膀动了动,不让顾琳触碰。 “时间到了,走吧。” 她率先站起来,拎着裙摆往外走。 顾琳的手落了空。 她恶毒的目光跟随着沈楠悠,嘴里低声说道:“沈楠悠,你以后有的是苦日子过。” 她尝过的苦,全都要沈楠悠也遭受千百遍。 沈楠悠没听见,她走得很快。 自从踏入这个酒店,她的心就一直很慌。 她很担心薛翊对沈老爷子做些什么,只想赶紧把婚礼结束之后,把沈老爷子带回来。 婚礼即将进入倒计时。 海城某座医院的急救室内,心跳检测仪上的数据也呈现出下降状况。 我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我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在哭,却不知道是谁。 我心里默默想着,能为我哭的应该只有秦燃了。 我想睁开眼睛,浑身却疼得什么地方都动不了。 “明绪......” 是一个女人很温柔的声音。 我氧气管下的嘴巴动了动,我想出声回应,然而喉头一动,大口的鲜血就从喉咙里喷涌出来。 “病人肺部受损很严重!去通知血库,做好输血的准备!” 我完全不在意医生在说什么,我的注意力全被那声温柔的呼唤吸引住。 是谁在叫我? 这时,我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忽然有了一束光。 我看见自己正在往这束光的方向走过去。 伴随着光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光源中心站着一个温婉的女人。 “明绪,你来啦。” 我停下脚步,略微迟疑地问:“妈妈?” 女人笑着点头,上前抱住我,轻轻抚摸我的后脑,“对不起,妈妈来晚了。” 我忽然就哭了。 一旁的医生听见我似乎在说话,俯身凑近,听到我在喊“妈妈”。 医生眼神复杂。 秦燃守在外面,头发乱做一团,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这是他这辈子经历的最无措的一天。 方雪去了另一边的急救室,检验结果是脾脏破裂,正在进行手术。 陆明绪这边同样在和死神赛跑。 陆忠的尸体原本不被允许放在医院太平间,是秦燃求了很久,医院心软,同意暂时寄存。 秦燃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明绪一定没事的......” 然而双手不受他的控制,抖得愈发厉害。 他张嘴狠狠咬住右手手背,强迫自己要冷静。 急救室内,我在和我的亲生母亲坐在一起聊天,我好想她,跟她说了这么多年的经历。 女人静静听着,慈爱地摸摸我的脸,“妈妈带你回家。” “好。”我点头。 突然,心电监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急救医生满头大汗,“病人心率极速降低,准备电击!” 我的身体在手术台上弹起来又重重落下去。 咚—— 一声剧烈的心跳声在沈楠悠的耳朵里轰然炸开。 她猛然捂住心口,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发白。 宴会厅的大门在她的眼前缓缓打开。 隔着一段距离,薛翊站在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顾琳冷声提醒,“楠楠,走吧。” 沈楠悠被刚才剧烈的心悸吓得浑身发冷。 她喉头动了动,让自己保持镇定,挽上顾琳的胳膊,伴随着轻缓的音乐走上红地毯。 顾琳把她的手交给薛翊,“我们家楠楠就交给你了,得对她多多关照哦。” 薛翊牵着沈楠悠的手,笑得意味深长,“放心,薛家不会亏待楠楠。” 结婚仪式照常进行,很快就到交换戒指的环节。 沈楠悠拿出薛翊的那枚,毫不犹豫地给他戴上。 然而薛翊要为她戴戒指时,她迟迟没有伸手。 薛翊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事到如今,她还想着那个陆明绪! 他的唇边勾起一抹冷意,缓缓凑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陆明绪。” 沈楠悠瞳孔倏然紧缩。 薛翊偏过头凝视她的侧脸,“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对他动手吗?因为他本身就活不长,白血病晚期。” 沈楠悠如中雷殛。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说什么?” “想知道得更详细吗?我告诉你。”薛翊往前迈了一步,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 台下的人只看见了他温柔的拥抱,殊不知他在沈楠悠耳边说出的话,却是残酷至极。 “你为了让楚宗明帮你,给他的夫人找了骨髓,对吧?”薛翊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里,眼里蒙上一层阴鸷,“你抢走的那份骨髓,原本是给陆明绪的。” 沈楠悠手中的捧花坠落在地。 她怎么也无法相信陆明绪会生病。 她一直以为他那么虚弱是在外面鬼混,自己作出来的。 现在薛翊告诉他,他得了白血病? “不......” 薛翊缓缓直起身子,从她耳边掠过时残忍说道:“是你亲手送他去死!” 尖锐的耳鸣声刺得沈楠悠猛地抬手捂住耳朵。 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变得扭曲了。 她满脑子都是薛翊刚才说的话。 她把陆明绪的骨髓抢了,她剥夺了他活下去的机会! 铺天盖地的痛苦席卷全身,陆明绪的名字仿佛化作了千万片锋利的刀刃在她的身体里切割,连带着她的灵魂都被撕扯开来。 她感觉心口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有什么东西在从她的身体里流逝。 她只不过一段时间没见到陆明绪,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不是应该和言熹好好在一起的吗? 他什么时候生的病?为什么一直不说? 她要去问个明白! 沈楠悠顾不上婚礼还在进行,拎起裙摆跑下台,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把扯掉头纱,匆匆离开了现场! 第85章 她的眼泪不属于这里 薛翊保持温雅的笑,他并不介意他的新娘在婚礼当天跑掉,反正他的手里不止一个筹码。 他甚至还担心沈楠悠不跑。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在所有人眼中,他才是无辜的受害者。 沈楠悠的后半生,将由他薛翊掌控! 外面阴雨不断。 宋泽紧紧跟在沈楠悠身后,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宋泽,立刻给我查陆明绪现在在哪家医院,快!” 宋泽第一次见沈楠悠慌成这个样子,甩上车门的同时拨了一个电话。 沈楠悠还穿着婚纱,刚才一路跑来,裙子末尾沾了不少灰尘。 她拿出手机给陆明绪打电话,可是那边传来的,是机械冰冷的电子音。 她的号码早就被陆明绪拉黑,她失去了所有联系他的方式。 直到这一刻,沈楠悠才惊觉陆明绪对他的重要性。 她知道自己早就爱他了,只是她一直不愿承认。 她放不下自己的身段去接受自己喜欢一个普通的男人。 更不会让自己回头去求陆明绪和她复婚。 “沈总,查到了。” 沈楠悠立刻抬头,“带我去见他!” 劳斯莱斯驶离酒店,在城中心的马路上疾驰。 一切都在争分夺秒。 急救室里,我已经感受不到身体的痛苦了。 我只觉得无比疲惫,好想睡觉..... 急救医生互相对视,最终还是放弃了。 外面,秦燃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对着窗外磕头。 他多希望医生出来之后,告诉他的会是好消息。 陆明绪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承受不住失去他的痛苦。 “陆明绪家属在吗?” 秦燃听到声音,迅速从地上站起来冲过去,“医生,明绪他能活的对不对?” 医生叹道:“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趁他还有点意识,进去告个别吧。” 秦燃张着嘴,半晌才回过神。 他仅仅抓着医生袖子的手无力垂下去,“明绪......” 他几乎是冲进了急救室。 冰冷的台子上,我安静地躺着。 秦燃抱住我的上半身,大声吼道:“陆明绪,你给老子醒来!你要是不醒,我马上把你那些糗事都说出去!” 我唇角微微扬起,“燃哥,你的声音好大,有点吵。” 秦燃轻轻捧住我的脸,“明绪,你好好的啊,我们还要一起回乡下打柿子呢,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干活儿呀!” “等你好了,我们就回乡下一起住,和以前一样,我负责下田给你抓鱼,你就在岸上支个火架子烤,好不好?” 我想回话,但我开始听不清了。 我转动眼珠,看向急救室门口。 秦燃忽然停下说话,发现我在看其他地方,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期许。 他知道我在等谁。 可那个人怎么会来呢? 我知道自己看不见,但还是想再试试。 万一沈楠悠来了,我就能看见了呢? 哪怕只是一秒,那也足够了...... 突然,走廊上传来高跟鞋奔跑的声音。 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跑进来,“陆明绪!” 她慌乱的嗓音在急救室里回响。 沈楠悠一眼就看见躺在那里毫无生气的男人。 她忽然就没有勇气上前了。 那不是她认识的陆明绪。 这个男人应该温文尔雅的,而不是现在这样,没有头发,脸颊凹陷,眼神空洞。 沈楠悠的胸口剧烈起伏,提步缓缓走过去。 这段距离分明不远,她却觉得好长,为什么一直走都走不到? 她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她的一个梦。 陆明绪只是因为在生她的气,所以在她的梦里来故意吓唬她。 沈楠悠终于走到我身边,“是我,明绪,是我......” 她滚烫的眼泪砸在了我的脸上,烫得我麻木的心再次有了疼痛的感觉。 沈楠悠握住我冰凉的手,哽咽着说:“我逗你的,我没有和薛翊结婚,你起来,我重新嫁你一次好不好?” “我们去你喜欢的雪山下办婚礼,这次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好好活下去。” 沈楠悠心痛到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恨透了自己。 如果她没有抢走陆明绪的骨髓,他就不会躺在这里。 可她不敢坦白,她害怕陆明绪会恨她一辈子。 我听着沈楠悠的话,嘴角泛起苦涩。 来的人根本不是沈楠悠,她那么骄傲的人,才不会为了我落泪,更不会说这些话来哄我。 如果可以重来,我根本不愿意和她在一起。 但我此时又有些高兴,这个人的声音和沈楠悠很像,就当是她来看我了吧。 我用尽所有力气说了一句,“谢谢。” 我抬起手,想让秦燃过来。 可在沈楠悠的眼里,却变成了我在找她。 她唇边绽开一抹欣喜的笑容。 我还愿意靠近她,是不是意味着我不会恨她? 沈楠悠缓缓低头,想让我摸到自己的脸。 然而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秒,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无比寂静。 在沈楠悠的期盼的目光中,我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沈楠悠保持低头的姿势,一滴眼泪准确地落在陆明绪的左眼,可他没有任何反应。 “陆明绪?” 她尝试着呼唤他,却迟迟没等到他的回应。 她忽然发了疯似的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侧脸,“我就在这,你摸摸看啊!” 秦燃悲痛万分,一把将沈楠悠推到一边,红着眼睛怒吼道:“你滚!你这辈子都对不起明绪!” 她在别人的怀抱里时,是否想过陆明绪在遭受病痛的折磨? 他那么爱她,薛翊回来,她毫不犹豫地就赶走他。 她大张旗鼓地和薛翊站在一起接受那些祝福声,陆明绪都没有说过一句她不好。 如今陆明绪出了事,她穿着婚纱从婚礼现场跑来。 在秦燃的眼中,沈楠悠就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她既不爱陆明绪,也不爱薛翊。 她自私自利,她始终爱的只有自己! 她不配在陆明绪的身边哭! 沈楠悠没站稳,直接被推倒在地上。 她保持摔倒的姿势,久久没有回过神。 秦燃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他来不及悲痛太久,陆明绪交代他的事他还没做完,他不能让陆明绪走了之后还记挂着。 沈楠悠呆呆地坐在地上,几个戴口罩的医生进来把陆明绪推走她都没反应。 直到宋泽进来提醒,“沈总,我们出去吧,陆先生已经被推走了。” 沈楠悠茫然抬头,“他们带他去哪?” 他刚才不是还在和她说话的吗?为什么这个时候就看不见人了? 宋泽于心不忍,不敢说下去,伸手将她扶起来,“沈总,节哀。” 第86章 她曾是我的妻子 沈楠悠根本就站不稳。 她无法接受我已经离开的事实,一直盯着刚才我还躺着的位置。 通红的眼眶里盛满了难以置信和痛楚。 宋泽用力搀扶着她,防止她再次摔倒在地,“沈总!” 沈楠悠终于站起来,视线透过迷蒙的泪水看向宋泽,颤抖着声音问:“陆明绪呢?” 宋泽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他分明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 他刚才已经说过陆先生被推走了,沈楠悠却一直在重复这个问题。 守在外面准备给急救室消毒的护士没忍住催促,“家属可以出来了。” 宋泽扶着沈楠悠走出急救室,略带歉意地对护士点点头。 走廊上无比安静,沈楠悠此时耳边却嗡嗡作响。 她的心脏传来剧烈的刺痛,几乎掠夺了她的呼吸。 她捂住心口,想要将这股疼痛按下去。 然而那种犹如被千万把锋利刀刃一起切到身体的疼痛感,一次又一次在她的身体里回转。 巨大的愧疚感笼罩全身,沈楠悠哭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无法想象自己竟然是送陆明绪去死的凶手。 她分明已经决定和我划清界限,各过各的生活了,没想到她无意的一个行径,却让我和她天人永隔。 我们的人生不仅不会再有交集,甚至连偶遇都成了一个泡影。 懊悔和愧疚两种情绪在沈楠悠的心里交织,两者用力地撕扯她的灵魂,仿佛要把她一起拽入地狱。 沈楠悠伸手扶住墙,等到自己恢复了一点力气才重新抓住宋泽的手臂,“带我去见他。” 宋泽于心不忍,“好。” 我已经被推到太平间,等待秦燃过去安排后事。 秦燃刚从方雪那边过来,方雪的手术已经完成,只是躺在病房中,还没苏醒。 今天整个在医院上班的医生和护士都听说了这件悲惨的事。 一家三口,父亲离世,儿子相隔没多久也走了,母亲脾脏破裂还在昏迷。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才会让这个普通的家庭遭受了如此重创。 秦燃拿着单子匆匆赶到太平间,正好和抵达的沈楠悠撞见。 他狠狠瞪了她一眼,先她一步往里走。 沈楠悠深呼一口气,缓缓提步跟上去。 我的尸体已经被蒙上一层白布,医院得遵循家属意愿,带回家处理还是送到殡仪馆。 秦燃站在我的尸体边,无数次想伸手揭开布再看看我的脸。 可他没有勇气。 他现在全靠一口气撑着,他害怕如果再看见陆明绪,最后的那点力量分崩离析。 “明绪,我们该走了。”秦燃俯身在我的身上靠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旁边的工作人员,艰难开口,“去殡仪馆。” 对方会意,立刻去安排车。 这时,沈楠悠上前,沙哑着声音说:“不行!我要带他回家!” 秦燃眉间顿时涌上一层厌恶,碍于这里是特殊的地方不能大声说话,口吻却很凶狠,“你有什么资格!你还嫌明绪不够惨吗?我终于摆脱了你,你还想在我死后对我做什么?” 沈楠悠知道秦燃恨自己,“我......我只是想带他回家。” “他哪里还有家?”秦燃没忍住将她推开,“去你和薛翊的新家吗?你滚啊!” 沈楠悠往后退,宋泽赶紧扶住他,面色肃冷地看向秦燃,“秦先生,好好说话别动手。” “你又是什么人?”秦燃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看上去很吓人,“带着你的老板滚远点!” 工作人员挂断电话过来问道:“殡仪馆那边需要死亡证明,你们谁去办?” “我!”沈楠悠顾不上身体和心理的疼痛回答。 办理死亡证明是一件非常无比痛苦折磨的事。 她明明是不敢的,可她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这是她为数不多可以为陆明绪做的事了。 秦燃正要开口让她少假惺惺,沈楠悠对工作人员说:“我......我是他的前妻......” 说出这个称呼时,沈楠悠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的抖了一下。 原来他们已经离婚三个月这么久了吗? 工作人员点头,“那你尽快。” 沈楠悠深深看了一眼白布下的陆明绪,跌跌撞撞地走出去。 核实身份信息时,沈楠悠犹如失去灵魂的布娃娃,对方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她还是没有勇气点头确认签字。 一直等到工作人员敲敲玻璃提醒,“女士,后面还有人在等着。” 沈楠悠的思绪渐渐回拢,拿过我的身份证和死亡证明缓缓起身。 她凝视单子上陆明绪的名字,泪水再一次落下来。 她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情绪继续崩溃。 宋泽出声提醒,“沈总,我们走吧,秦先生还等着。” 殡仪馆的车很快过来,秦燃和工作人员一起把陆明绪抬上去。 沈楠悠想要跟上去,秦燃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在她面前把车门用力关上。 宋泽赶紧把车开过来,沈楠悠拉开后座上车。 抵达殡仪馆时,沈楠悠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和齐膝长裙。 秦燃推着陆明绪去做最后的仪容整理,看也没看她一眼。 沈楠悠多想跟上去,可她没有勇气。 她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陆明绪离她越来越远。 这时,宋泽走到她身边,神色很凝重,“沈总,现在外面全是关于您逃婚的新闻,薛总在背后操作,沈氏的股价正在持续下跌。” 沈楠悠双目黯淡,什么也没说。 她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顾及其他。 股价跌了还可以想办法涨起来,可我呢...... “秦先生,先到这里吧,我们整理好会立刻送陆先生出来。” 殡仪馆工作人员把秦燃拦在外面。 秦燃嗓音低哑,“我......我想亲手给他换衣服。” 那是他的好兄弟,他怎么可能会感觉到害怕呢? “我们会代替您做好,别耽误时间,陆先生也在等着不是吗?” 秦燃怅然地张了张嘴。 我走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我一定很冷。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好。” 门被关上。 秦燃刚压下去的情绪再次反噬。 他靠在墙上渐渐滑下去,空洞的眼神里盛满了绝望。 医生告诉他,导致陆明绪这么快丧命最主要的原因是被人用力伤害到了肺部,送到医院的时候,我的整个腹腔都是血。 是孙铭的那一脚,加快了陆明绪死亡的进程。 秦燃自责地攥住头发用力撕扯,如果他当时能把明绪救下来,明绪是不是就能活久一点? 可是时光不会倒流,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让他重来。 他最在乎的好朋友,永远的离开了他。 第87章 诀别此间 半个小时后,门被打开。 秦燃抹了一把脸站起来。 工作人员再三跟他确认,“是陆明绪先生的家属吧?” 秦燃微微点头,“我是。” “为您安排在第三号厅,进来一起推吧。” 秦燃跟着进去,当他看见最中间的木棺时,神情微微一愣。 他迅速扑上去,用力想把棺盖推开,棺盖却纹丝不动。 他满目凶光,厉声质问:“为什么就封棺了?” 工作人员无奈回答:“先生,他是病死的,受了很多折磨,长时间暴露在人世间,只会更舍不得走。” 秦燃从不信鬼神之说,然而听到这句话,凶狠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这次,他选择了相信。 他趴在棺材上,对里面小声说话,“明绪,你别怕啊,哥一定好好陪着你。” 棺材被推往3号厅。 沈楠悠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听到声音后浑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她缓缓抬眸,却见秦燃扶着棺材往这边走来。 她猛地站起身,突然发了疯似的跑上前,“他呢?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秦燃没理她,和工作人员一起把棺材推到事先准备好的灵堂中间。 那么多白色的花朵簇拥着黑漆漆的棺材,一眼看过去,沉重而压抑。 秦燃还得去忙着处理陆忠的尸体和尚在昏迷的方雪,此时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在灵堂里守着。 他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沈楠悠。 平时里矜贵高傲的女总裁,此时只是一个失去爱人的普通人,浑身都带着一股浓郁的悲伤。 秦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现在的沈楠悠一定很后悔吧? 所以她不惜从婚礼现场跑过来,将薛翊一个人留在婚礼现场。 然而这并没有让秦燃会选择原谅她。 他做了很大的决心才跟她说话,“你先帮我守着明绪。” 沈楠悠默默点头。 她当然会守着他。 以前都是我在守护她,这次轮到她来了。 她缓缓上前走到棺材边,伸手轻轻抚摸,“明绪,对不起......” 医院。 方雪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陆明绪。 “我儿子呢?我儿子现在怎么样?” 秦燃走进病房,上前安抚情绪激动的方雪,“方姨,你刚动完手术,要好好休息。” 方雪瞪大眼睛看着他,“秦燃,明绪呢?他为什么没和你一起进来?” 秦燃喉头上下滚动,迟迟开不了口。 “他是不是还在急救室?”方雪问,“你推我去守着,好不好?” “方姨......”秦燃艰难说道,“明绪他......他走了。” “走了?”方雪神情微怔,“走了是什么意思?” 秦燃保持沉默。 下一秒,方雪痛哭的声音传遍病房。 “儿子啊!我可怜的儿子!” 秦燃闭了闭眼睛,心如刀割。 ...... 陆忠的灵堂就设立在陆明绪旁边。 殡仪馆工作人员唏嘘不已。 父子俩在同一天离世,实在是太过悲惨。 方雪不能离开医院,所有后事都是秦燃一手操办。 这晚,沈楠悠在陆明绪的棺材边守了一夜。 她保持一个姿势坐着,原本清冷的眸子里只剩下一片空洞。 她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可她仿佛感觉不到疲惫,宋泽给她送来水,她也一口也没喝。 沈楠悠的手里紧紧攥着陆明绪的身份证。 身份证照片上的我面容英俊,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微微弯起的眼睛里盛满了柔和的光。 沈楠悠轻轻摩挲他的脸,似乎这样就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灵堂里很安静,偶尔会听见几风声从窗边溜过。 她每次听到风声都会循着声音看过去,“明绪,是你吗?” 然而无人回应。 沈楠悠闭了闭眼睛,撕心裂肺的痛楚再次袭来。 她此时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要守着陆明绪,沈老爷子还在薛翊手上,她却无法离开这里去把他带走。 她知道今天从婚礼现场离开,是把薛家得罪透顶了。 薛翊的目的没有完全达到之前,沈老爷子暂时是安全的。 沈楠悠陡然低笑一声。 她自诩在商圈上运筹帷幄,到头来最糊涂的,还是她。 凌晨三点,宋泽忍不住上前提醒,“沈总,您休息休息吧,换我来守陆先生。” “不用。”沈楠悠抬眸看向旁边的棺材,“我每次生病,他都熬夜守着我......”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骤然坠落的眼泪。 沈楠悠深陷在过去的回忆里无法脱离。 曾经她只是一个简单的感冒,我会拿着药和水杯跟在她身后,追着哄着要她吃药。 可我生了这么严重的病,她竟然自始至终都不知道。 沈楠悠哭得浑身发抖,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忏悔。 天亮之际,秦燃按照陆明绪曾经说的,不要守着他太久,一晚上就好。 一整夜,足以他对这个世界进行告别。 所以秦燃决定今天就把陆明绪先火化。 沈楠悠对这些并不知情,等到工作人员要来推棺材,她忽然心中一阵慌乱,双手按着棺材呵斥道:“你们要干什么?谁准你们动他了?” 可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拦下。 主办人是秦燃,一切得由秦燃的意思照办。 沈楠悠陡然大哭起来,“别送他走,我是他的妻子,就不能让他再和我多待一会儿吗?” 秦燃听到这句话就觉得反感。 他上前一把拉开沈楠悠,“你不是!你少给明绪加这些枷锁!” 沈楠悠哭得声音嘶哑,“求求你,秦燃,你让我再和明绪多待一会儿好吗?” 她此时无助极了。 她到底要用什么方式,才能让陆明绪留下。 向来聪明冷静的沈楠悠此时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只能用自己并不大的力气去阻拦,然而陆明绪的棺材还是被推到焚化房。 “不要烧,求求你们不要烧......”她疯了似的要往里面闯。 宋泽赶紧将她拦住,“沈总,不能进去啊!” 眼看焚化房的大门在眼前重重关上,沈楠悠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全部消失。 她跌坐在地上,无尽的悲痛将她牢牢罩住。 “明绪......” 沈楠悠轻轻呢喃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她再也看不见他了。 我如她所愿,不会再进入她的生活。 可她后悔了。 每个人都有反悔的权利,可我为什么就不等等她呢? 她可以不和薛翊结婚,可以放下所有身段祈求他回到自己身边...... 不,她没有这个机会。 沈楠悠目光变得呆滞。 是她夺走了属于陆明绪的骨髓,是她害死了他! 这个事实化作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疼的她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我那么恨她,绝对不会再回来了。 第88章 魂归之处 秦燃站在一旁,将沈楠悠悲痛欲绝的表情都看进眼里。 她表现得太过真实,连带着他都觉得我的逝去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无比崩溃的事。 可他忘不了我和她离婚之后,拖着行李箱来他的家中寄住。 他打开门时,我落寞又极力隐忍难过的神情历历在目。 甚至我们离婚还没多久,沈楠悠和薛翊要订婚的消息就直接公布。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生了重病。 秦燃在心中冷哼一声。 女人演起戏来,还真是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如果她真的爱陆明绪,当初为什么又要和他离婚? 沈楠悠一直盯着焚化房的大门,仿佛要将那扇铁门盯出个洞。 很快,工作人员抱着一个骨灰盒走出来,正要交到秦燃的手上。 沈楠悠陡然冲过去,先秦燃一步将骨灰盒抱在怀中牢牢护住。 秦燃见状,怒火瞬间涌上头,“沈楠悠,你少在这假惺惺做派,把明绪的骨灰给我!” 沈楠悠连连摇头,双臂紧紧抱着骨灰盒,仿佛在她怀中的,是一件无比珍贵的物件。 秦燃上手就要抢。 “宋泽,拦住他!” 宋泽为了提防薛翊带人来陆明绪的灵堂闹事,早已事先安排了人。 听到沈楠悠的命令,一直等在旁边的保镖立刻冲上前将秦燃堵在外面。 沈楠悠往后退几步,通红的眼睛盯着秦燃,“他是我的!” 她不允许任何人把他带走! 秦燃被几个保镖拦住,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闯过去把骨灰盒抢回来。 这让他想起我被孙铭踩在脚下时,他也是这般被困住。 秦燃额头青筋暴起,这一刻对这些有权势的人恨到了极点! 沈楠悠抱着骨灰盒转身,根本没给秦燃留任何机会。 秦燃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骨灰被沈楠悠带走。 他站在原地歇斯底里地嘶吼,“你把明绪还给我!” 明绪那么恨沈楠悠,被她带走一定不会开心的。 然而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沈楠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的眼前。 从殡仪馆出来,外面下起了大雨。 宋泽连忙撑伞跟上去。 沈楠悠将骨灰盒护在怀中,不让它沾到一点雨水。 她冷得嘴唇都在发抖,可这些都不及她内心的悲凉。 “宋泽,去给他挑一块墓地。” 宋泽实在担心沈楠悠的状况,“沈总,我交给别人去选吧,我在你身边你也好随时吩咐。” “快去!”沈楠悠低喝出声。 除了宋泽,她谁都不相信。 宋泽没办法,只好让保镖过来撑伞,自己迅速去找墓地。 沈楠悠坐上车的时候,肩膀已经湿透了。 步入秋天的海城,下雨天的温度堪比初冬。 她抱着冰冷的盒子,寒冷浸入了她的骨子里,她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 沈楠悠弓着身子,依旧呈现出一个保护的姿态。 她缓缓低头,长及锁骨的头发轻轻落在盒子上。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对不起,我擅自带你走,你不要生我的气。” 宋泽办事的速度很快,将墓地联系好之后,保镖立刻把车开往目的地。 沈楠悠站在挑选好的地方,看着提前挖好的坑,迟迟不愿把骨灰盒放下去。 宋泽上前提醒,“沈总?” 沈楠悠飘忽的思绪渐渐回转,她微微侧头看向宋泽,“我要给他立碑。” 宋泽愣了一下,“沈总,您的身份恐怕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沈楠悠固执地说,不知是不是在安慰自己,“他连离婚证都没拿,我们就没离,不是吗?” 宋泽嘴巴张了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退到她身后为她撑伞。 沈楠悠看着墓碑上的“未亡人沈楠悠”这几个字,唇角微微上扬。 他陆明绪即便是死了,也必须和她沈楠悠绑在一起! 这种疯狂又偏执的行径,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惊不已。 沈总这么做,后面该如何应对薛翊呢? 宋泽轻声问道:“沈总,要给陆先生举办葬礼吗?” “不。”沈楠悠回答得很干脆,“他不喜欢吵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吧。” 宋泽只好作罢。 沈楠悠走上前蹲在墓碑前,抬手擦掉落在墓碑照片上的雨水。 她特意让宋泽挑了我和她结婚证上的照片作为墓碑上的遗照。 照片上的我有几分傻气,糊里糊涂的就结了婚,换个人都会是这副表情。 “傻瓜。”沈楠悠一遍又一遍的摩挲,“早知道当初和我结婚把你吓成这样子,就该先和你谈恋爱。” 她的声音很轻柔,是我从未亲耳听过的语气。 可我再也听不见了。 沈楠悠此时无比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她可以试着做一个温柔贤良的妻子,学着去和我互相照顾彼此。 她也会在我下班的之前提前做好饭,我累的时候带我出去放松。 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我留下的,只有一张黑白照。 殡仪馆。 秦燃守在陆忠的棺材边哭得泣不成声。 整个灵堂就只有他一个人,他终于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发泄自己。 “忠叔,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明绪,他叫我一声哥,我却没有尽好当哥哥的责任。” 秦燃心中又气又恨。 到头来,他连陆明绪的骨灰都没能留下。 届时方雪问起来,他该怎么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 秦燃此时无助极了,可是他不能放任自己这么颓靡下去。 陆忠的后事,还在医院的方雪,都需要他去处理。 这是他唯一能为陆明绪做的了。 秦燃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正准备给医院打电话询问方雪的情况。 突然,一群黑衣人冲进了灵堂。 秦燃立刻浑身戒备挡在陆忠的棺材前。 随后,身穿藏青色西装的薛翊提步走进来。 他看见灵堂里只有秦燃一人,冷冷嗤笑一声,“陆家混得也太差了,老子儿子接连去世,连个吊唁的人都没有。” 秦燃在新闻里见过薛翊,猜测他应该是来找沈楠悠。 虽然他同样恨这个男人,但他不想因为冲动打扰到陆忠的安宁。 薛翊也没兴趣和秦燃多说,只简单问道:“沈楠悠呢?” 秦燃淡漠回答:“我怎么知道。” 他生怕说多了惹怒薛翊,届时连陆明绪的骨灰都保不住。 薛翊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看来他来晚了。 很快他就察觉到有问题。 陆明绪的好兄弟为什么守在这?他应该去给陆明绪下葬才对。 薛翊双目微沉,心中有了猜测。 沈楠悠还真是肆意妄为! 看着薛翊带着一众人离开,秦燃紧绷的神经缓缓松懈。 直到天色渐渐黑下来,沈楠悠才离开墓园。 她还有事情要处理,不能陷在悲伤里太久。 她必须逼着自己把一切都安排好,才有足够的时间思念我。 宋泽拉开车门,沈楠悠抬眸,看见远处有豪车开过来。 她一眼认出为首的是薛翊的车。 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 他终于还是来了。 第89章 罪孽的代价 沈楠悠逃婚的新闻一直挂在头条上。 众多媒体都在为薛翊抱不平,声称就连高富帅也逃不过被背叛。 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沈楠悠的谩骂。 尤其那些早就想攀上薛翊的女人,幸灾乐祸的同时,恨不得自己披上婚纱去求薛翊娶自己。 薛翊对这些都不闻不问,他放任新闻热度不减反增,这对他来说无比有利。 如今沈楠悠名声扫地,沈氏集团岌岌可危,她除了来求他,不可能有别的办法。 薛翊早就想好了下一步。 他从车上下来,看见沈楠悠一身黑衣站在雨里。 才两天没见,她身上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 这一切都是因为陆明绪。 薛翊压抑着怒火走上前,“楠楠,忙完了也该回来了吧?” 沈楠悠神情淡漠地看着他。 在殡仪馆这两天,她虽然守在陆明绪的棺材边,但没忘记去调查。 陆明绪的骨髓被她抢走没错,但加快他死亡进程的,是孙铭和薛翊。 薛翊和孙铭早就事先计划好要在她和薛翊婚礼当天去对陆明绪的家人出手。 他们真是恨不得陆明绪赶紧死! 她和他们一样,都是害死陆明绪的凶手! 她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忏悔,但在此之前,她不会放过薛翊和孙铭。 薛翊见沈楠悠没回话,冷声嘲讽道:“人死了就死了,怎么,你还打算为他点长明灯?或者吃斋念佛?他配......”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雨中显得尤其清晰。 没人看见沈楠悠是怎么抬手的,那一巴掌极其用力,直接把薛翊的脸打得偏过去。 “薛翊,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沈楠悠看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厌恶和憎恨。 薛翊缓缓别过脸,舌头顶了顶口腔,陡然低笑出声。 “楠楠,你为了一个死人打我?” 他刻意把“死人”两个字咬得尤其清晰,因为他知道这样会让沈楠悠情绪崩溃。 果不其然,沈楠悠眸中闪过一抹痛色。 她好不容易重新建立的心理防线,被薛翊残忍地击碎。 她深呼一口气,转身要上车。 不料薛翊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他伸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满面阴鸷,“沈楠悠,我给了你两天的时间过来赔罪,是你自己不要这个机会,别怪我不客气!” 音落瞬间,他将她拽往自己的车。 “你放开我!”沈楠悠用力挣扎,对薛翊的恨意此时达到了顶峰。 身后的保镖见状,立刻上前,却被薛翊带来的人堵住。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在墓园门口打起来。 沈楠悠忽然回头往墓园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别在这闹事。” 保镖们只得停下。 只有宋泽知道,她是担心打扰到陆明绪。 沈楠悠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任凭薛翊把自己塞进车里。 上车前,她特意给宋泽使了个眼神。 宋泽会意,暂时没有跟上去。 车门关上,沈楠悠才发现副驾驶上还坐了一个人。 她转过头来,露出一抹阴冷的笑,“楠楠,你真的很不听话。” 看清顾琳的脸后,沈楠悠并没有像先前那般感到不安。 她抬眸和顾琳对视,“所以呢?再把我关到地下室里?” 顾琳很不喜欢她这副态度,“沈楠悠,你知道我恨你吧?” 沈楠悠嗤笑一声,侧过脸去不看她。 顾琳最讨厌的就是沈楠悠和他父亲一样,总是保持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全世界的人都被他们踩在脚下。 背地里却做了那么多龌龊的事。 那个负心汉死在别人的床上,沈楠悠又为了别的男人逃婚。 不愧是父女俩,一样的恶心! 顾琳还想嘲讽几句,抬眸对上薛翊警告的眼神,她只能先缩回去。 她是被薛翊从精神病院里带出来的,薛翊对她有恩,她不能表现得太过。 车子驶进薛家偌大的别墅。 沈楠悠率先开门出来,冒着雨往里走。 尽管她的身子看上去很疲惫,脊背却挺直,丝毫看不出如今正深陷薛翊给的压迫中。 客厅里,薛翊的父母早早就等着,看见沈楠悠走进来,同时冷哼一声。 沈楠悠熟视无睹,目光落到摆放在桌面的两份文件上。 她已经猜到了是什么。 薛翊径自走到沙发上坐下,“沈楠悠,念及我们曾经相爱过,我不想把事情做绝,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沈楠悠闻言,只觉得可笑无比。 曾经相爱过的两个人到了这个地步,薛翊竟然还有脸提起从前。 薛翊忽略她面上的嘲讽,“要么明天就和我去领证,要么签了收购沈氏的同意书。” 他顿了一下,眼神更加阴沉,“忘了提醒你,沈老爷子还在我的手上,你自己考虑清楚。” 沈楠悠站在客厅中央,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 薛翊看似给了她两个选择,其实都一样。 只要他们领了证,沈氏有一半会成为薛家的财产。 至于收购同意书,完全就是来抢了。 无论是哪一条,她的身后都没有退路。 “楠楠,薛翊实际上是在为你考虑呀。”顾琳陡然开口,“女人就该以家庭为主,成天在外面忙碌,有谁心疼啊?不如把公司都交给薛翊,让他给你打理,你就负责当全职太太,给他生个孩子,相夫教子的过平淡日子不好吗?” 薛母也符合道:“亲家母说的没错,楠楠,闯了这么多年也该休息休息了。” 沈楠悠静静听着,心中沉到了极点。 薛家分明是要将她从沈氏集团总裁的位置上拉下来! 她绝对不会轻易妥协。 她还有最后一个筹码,只要成功了,她就有翻身的机会。 ...... 与此同时,海城高级私人医院。 楚宗明在病房里守了很久,这几天楚夫人进行过数次抢救,每一次都被医生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但她一直昏迷不醒,这让楚宗明内心很是不安。 他握着妻子的手,嘴里低声呢喃,“月柔,你一定要醒过来。” 他这辈子什么都有了,却在数年前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如今就连妻子也危在旦夕,他忽然觉得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如果姜月柔真的走了,那他就...... 楚宗明深陷在悲伤中,没有注意到躺在床上的美丽女人眼皮微微动了动。 第90章 以我之命,换她所有 偌大的高级病房内只有仪器发出的细微声响。 楚宗明握着爱人的手抵在额头上,心里不停地在为她祈祷。 忽然,他感觉柔软的手动了动。 楚宗明迅速抬头,当他的视线和姜月柔的眼睛对上时,惊喜地唤道:“月柔,你终于醒了!” 姜月柔微微扬起唇角。 楚宗明欢喜不已,马上让助理叫来医生。 经过一番检查之后,医生终于长呼一口气,“楚总,夫人她终于脱离了危险,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楚宗明再次握住妻子的手,连续熬了几天的他此时满眼都是红血丝。 “月柔,你得好好活着,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了。” 姜月柔还很虚弱,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睁眼。 “宗明,我梦到我们的儿子了。” 楚宗明闻言,嘴角泛起苦涩。 自从他的儿子六岁时失踪后,姜月柔已经无数次说过梦到儿子这种话。 他也一直在寻找儿子的踪迹。 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他没有等到一个好消息。 能找回来的希望也变得渺茫,甚至变成了绝望。 他只能归咎于儿子和楚家没有缘分。 即便如此,面对爱人,楚宗明还是耐着性子问:“梦到他什么了?” 姜月柔的眼角泛起泪花,“他让我回来,不让我带他一起走。” 楚宗明神情微怔。 年轻时,他天不怕地不怕,才能一手创建自己的商业帝国。 如今到了年纪,反而对那些曾经嗤之以鼻的说法产生了敬畏。 他微微笑道:“那咱得谢谢儿子,他叫你自己回家,你才能苏醒。” 姜月柔移开视线,没忍住哭了,“他到底在哪儿啊?” 楚宗明伸手擦掉她的眼泪,沙哑着声音安慰:“他会回来的。” 其实他和姜月柔都知道,这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月柔,你好好休息。”楚宗明给她盖好被子,“我出去一会儿。” 楚宗明拉开病房的门,果然看见宋泽已经早早等候。 “楚总,恭喜您。” 楚宗明恢复肃冷的面容,“既然月柔醒了,我也会遵守我的诺言。” 宋泽心中一喜,“多谢楚总!” ...... 薛家。 沈楠悠迟迟没有给薛翊一个回复,她只静静地站在客厅中间,将薛家人连带着顾琳的嘴脸一并刻进脑海中。 她知道今天不给出一个答案,薛翊不可能会放过她。 她在等,等宋泽的消息。 薛翊失去了耐心,一脸烦躁地站起来,“沈楠悠,既然你做不了决定,那我帮你!” 音落瞬间,守在院子里的保镖走进,就要把沈楠悠架起来。 顾琳一脸幸灾乐祸。 她真希望沈楠悠的下场比她还要惨。 一旦沈氏集团在她的手上陨落,看她还怎么在沈家抬头做人! 就在保镖即将伸手去抓沈楠悠的胳膊,薛翊的助理接了个电话,神色凝重的跑进来,在薛翊的耳边说了几句。 薛翊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看着他脸色大变,薛父迅速站起来,“怎么了儿子?” 薛翊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楚宗明不是收手很多年了吗?今天怎么突然出来了?” 提及楚宗明这个名字,薛父面露错愕,“他做什么了?” 薛翊的视线缓缓落到沈楠悠波澜不惊的脸上,嗓音阴沉,“是你做的?” 沈楠悠陡然冷笑一声,“薛翊,不是只有你有筹码。” 薛翊面色阴冷。 楚宗明略一出手,沈氏集团起死回生。 他竟然愿意把楚家的生产线租给沈楠悠,甚至还投了大笔资金,为沈氏填补了漏洞。 这位在商圈叱咤风云的神话人物,即便是沉寂多年,再次有动作仍然让人闻风丧胆。 沈楠悠一步一步走向放着收购书的桌子,修长的手指拿起收购书,一页接着一页的慢慢撕掉。 “如今沈氏有六成以上的项目都与楚家有合作,难道你们是想和楚家作对吗?” 她字字清晰,脚下铺满了一地碎纸。 薛翊的计划被楚宗明横插一脚,怒火瞬间烧了上来。 他冲上前一把掐住沈楠悠的脖子,猩红的眼睛恐怖骇人,“沈楠悠,你别以为你找了楚家当靠山我就拿你没办法,你要是不和我领证,我现在就让那老东西去死!” 沈楠悠被他掐得后腰抵在桌沿,身子微微后仰。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面目可憎的男人,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被你拿捏吧?” 薛翊被她眸中的得意晃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楠悠抬手握住他的手腕,指甲陷进了他的皮肤里。 “薛翊,你别忘了我是怎么坐上沈氏总裁的位置,我上任的时候,你还打着留学的旗号,在女人的床上醉生梦死!” 她往前靠近,咬牙切齿道:“你狠,我就比你更狠!” “你少胡说八道!”薛母厉声呵斥,“你别给我们家薛翊扣帽子,他那么想娶你,你呢?你瞒着他先和别的男人结了婚,薛家没嫌弃你是二婚就不错了!” 沈楠悠的心口骤然狠狠疼了一下。 那个和她结过婚的男人...... 她把眼泪逼回去,用力将薛翊推开,“你不会真以为我原谅了你的背叛吧?我一想到那些事,我看见你就犯恶心!” 薛翊气得脸色铁青,“你就不恶心吗?你要是真喜欢陆明绪,你就不会把他踢掉和我和好!说白了你就是权衡利弊!沈楠悠,你才是最自私的人!” 沈楠悠听到陆明绪的名字,眸中闪过一丝痛楚。 她悔恨不已,却已无济于事。 我永远的离开了她,她亲手埋葬了我的骨灰。 眼看二人已经撕破脸,这个婚根本就结不成。 薛翊一脚踹翻旁边的凳子,“沈楠悠,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 沈楠悠冷笑一声,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走出别墅。 身后,顾琳得知是薛翊背叛在先,震惊得哑口无言。 她最痛恨的就是出轨的男人,她从国外回来是想把沈楠悠拉下水的,到头来却告诉她,她站错队了? 她本来就是为了逼沈楠悠嫁给薛翊,如今两人闹掰,她对薛翊已经失去了作用,没准还会迁怒于她,将她送回精神病院去。 想到这,顾琳有些慌了。 她匆匆跟上沈楠悠,伸手要去拉她,“楠楠,你听妈妈说......” “离我远点。”沈楠悠嗓音淡漠,口吻间满是厌恶。 顾琳愣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宋泽已经提前抵达,沈楠悠上车后,他赶紧汇报情况。 “沈总,楚总已经帮忙找到了老爷子的位置,人已经救下来了,没什么大碍,私人医生已经赶去公馆。” 他说完之后,却见沈楠悠没有任何反应。 她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片刻才缓缓抬眸。 沈氏的危机已经解除,沈老爷子也脱离危险。 然而她根本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一切,都是用我的生命换来的。 那份本该属于我的骨髓,被她抢来给了楚宗明的发妻,所以楚宗明才会帮她。 可只有她清楚,她无比悔恨。 原本属于她的一切都保住了,唯独陆明绪,她彻彻底底的失去。 第91章 我最后的言语 海城人民医院。 秦燃再一次被方雪从病房里轰出来。 “我要我儿子!让我儿子来见我!”方雪歇斯底里地喊着陆明绪的名字。 她躺在床上,双目通红地盯着天花板,脸上的泪痕依旧清晰。 她从未想过陆明绪会死。 那可是她的儿子啊!他还那么年轻! 如今陆忠被害死,陆明绪病故,留她一个年过五十的妇人活着,她实在痛苦难耐。 方雪一想到后半生都得孤苦一人,心里就闷得厉害。 虽然秦燃这几天在照顾她,可她以后老了,总不能还一直麻烦人家。 方雪咬紧牙根默默哭泣。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丧夫又丧子,不如让他们把她也带走吧! 方雪哭得眼睛红肿,太阳穴发胀。 陆明绪是白血病,为什么不早点治? 沈楠悠呢?知道他生病了为什么不给他治病? 方雪忽然目露凶光。 这一切都是沈楠悠害的! 自从她给陆明绪戴绿帽子之后,明绪就一直不顺。 想到这,方雪眸中闪过一抹狠意。 秦燃透过病房上方的玻璃往里看。 方雪背对着他,头发凌乱的样子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方雪无论如何都要送陆忠一程,秦燃只好让陆忠的灵堂多摆放几天。 他走出医院,心中闷得厉害。 他忽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了。 和周苒租的那套房子已经退租,他在海城没有了容身之地。 他最好的朋友离开了他,他还能去哪呢? 秦燃抹了一把脸。 他不能让自己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 他还要为去给陆明绪整理遗物。 他的骨灰被沈楠悠带走,肯定不会高兴吧。 他要给明绪烧点东西,让明绪在下面能开心一些。 秦燃回到陆明绪的住处。 掏钥匙开门时,他的手控制不住的在发抖。 他深呼一口气,压抑住内心涌上来的悲伤,将钥匙插进锁眼中轻轻转动。 门开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熟悉的场景,眼睛骤然变得酸涩。 秦燃提步往里走,他哽咽着声音说:“明绪,我回来了......” 回应他的,是无尽的空旷和寂寥。 秦燃的情绪忽然就崩溃了。 他捂着眼睛无声的流泪,手掌心被泪水打湿,连带着他的世界也变得一片潮湿。 他哭了一会儿才觉得好受一些。 他走进陆明绪的卧室里,开始把衣柜里的衣服都装起来。 翻到衣柜最里面时,秦燃看见架子上挂着一件米色的女士毛衣。 他狐疑地拿出来。 陆明绪的房子里怎么会有女人的衣服? 他拿下来翻了翻,发现吊牌都没拆,毛衣还是新的。 是陆明绪要送给谁的吗? 秦燃心中疑惑,很快就想到这个人应该是沈楠悠。 他当下就要把衣服扔掉,走到垃圾桶边时又顿住了脚步。 或许这件毛衣,是陆明绪最后的念想了。 尽管他很恨沈楠悠,但逝者为大,他不想让陆明绪在下面也难过。 秦燃把毛衣和陆明绪的衣服装在一起,转而去翻抽屉,想看看陆明绪有没有留下遗书。 他翻找了一会儿,最后在书架上找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秦燃捏着信封一角,眼前渐渐变得模糊。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缓缓把遗书打开。 “燃哥,我猜到第一个发现遗书的人肯定是你,所以我要把你写在第一位。 我多希望你没有打开这封遗书,这样说明我就还活着,可是我活不了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和你做兄弟这些年真的很开心,你一直照顾我,让着我,在我平凡的生活里充当一棵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燃哥,谢谢你,下辈子还和你做兄弟。 信封里有一张银行卡,那是我留给你的一点心意,以后你结婚了,就当是我送你的份子钱,不多,希望你不要嫌弃,祝你平安顺遂,幸福一生。” 秦燃看到后面,身子几乎站不住。 他蹲到地上,拿出第二张纸。 我终究还是没能真的恨方雪。 我在信里感谢方雪和陆忠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很抱歉没办法为二老养老,将这套房子留给了方雪。 我写到这里就停下了,后面什么都没有。 秦燃拿过信封,里面果然有一张银行卡。 他拿着银行卡,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抱着膝盖缓了片刻,继续给陆明绪整理遗物。 这时,陆明绪的手机响了。 秦燃拿起来,屏幕上显示的人叫“孟医生”。 他没接,对面却一直打个不停。 他最终按下接听。 “陆先生,您在哪?我来找你你没在家,你现在身体还好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自来看看你。” 是一个声音很温柔的女生。 秦燃喉头滚动,嗓音沙哑,“抱歉,明绪已经过世了,这个号码我会给他一直留着,只是你不必再打过来了。” 听着电话里陌生的男声,孟若有片刻的愣神。 她握着手机,大脑一片空白。 陆明绪......过世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口开始细细密密的疼起来,眼前也渐渐变得模糊。 她艰难开口,“那......那我可以来参加他的葬礼吗?” “不用了,明绪的骨灰已经被安葬。” 孟若还要说什么,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她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怎么会...... 陆明绪走得太突然了。 孟昭刚好下班回来,一进客厅就看家孟若站在落地窗前默默流泪。 他心中担忧,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孟若转过头来看他,“哥哥......” 刚一开口,她的声音就变成了哭腔。 孟昭赶紧给她擦眼泪,耐着性子轻哄,“不哭了,跟哥说谁欺负你了?” 孟若哭得停不下来,“哥哥,陆先生去世了。” 孟昭当然知道她口中的“陆先生”是谁。 听到这个消息,他也有些意外。 孟若靠在他的肩头哭了几分钟,随后自己上楼回了房间。 她拿过手机想联系言熹,却又觉得告诉她陆明绪离世的消息太过残忍。 陆明绪可是言熹深爱的人啊。 她没能给陆明绪留下骨髓,又被继父带走,如果她得知消息一定会崩溃吧? 孟若思忖片刻,还是选择了隐瞒。 她扑倒在床上,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 海城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雨。 沈氏集团危机解除之后,沈家和薛家彻底成为敌人。 沈楠悠去见沈老爷子时,只字不提陆明绪过世的事。 她每天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一旦她闲下来,她就会想起那张失了血色,毫无生气的脸。 明明他原本长了一张异常英俊的脸。 沈楠悠接连熬了几天,眼睛下方已经乌青一片。 宋泽将她的状态看在眼里,没忍住开口劝道:“沈总,您还是回家休息休息吧,继续熬下去,您的身体真的扛不住的。” 沈楠悠握着钢笔的手顿了一下。 她抬眸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沈总?”宋泽再一次轻唤出声,“我送您回去吧。” 沈楠悠拒绝了,“没事,我自己回,你可以下班了。” 说罢,她合上盖帽,拿过椅子后背上的外套,离开办公室。 坐进车里,她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 几分钟后,沈楠悠启动车子,方向却不是去往岚月湾。 第92章 我头七这天,她喝醉了 枫山墓园修建在整个海城的最高处,可以俯瞰到海城最繁华的地段。 我就葬在这里。 城市中心灯火通明,墓园却处处清冷。 沈楠悠的车停在墓园门口,她却迟迟没有下车。 只因今天是我的头七。 她趴在反向盘上,用力呼吸了几下才缓缓抬头往墓园的东北方向看。 她眼眶通红,极力按捺出弥漫了整个心口的悲伤,拿过副驾驶的花和袋子开门下车。 门口的保安走上前,“这位女士,现在墓园已经关闭了,这个时间不能进去。” 沈楠悠冷冷地看着他,“新来的?” 枫山墓园是沈家的产业,只是她很少会管这片,都是交给手下的专业团队打理。 保安微微点头,见她气质绝佳,试探问道:“您是......沈总?” 他上次远远的就看到她抱着一个骨灰盒进来,葬下的那个人对她来说很重要。 但他没听说沈家谁离世了啊。 沈楠悠没再多说,抱着花往里走。 保安忍不住多嘴,“沈总,这大晚上的,您不害怕吗?我陪你进去吧。” “不用。” 沈楠悠脚下的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在寂静的墓园中尤其清晰。 她走到我的墓碑前。 已经有人比她先来过了。 两束并不一样的百合放在一起。 沈楠悠知道其中一人是秦燃,但另一个,是谁呢? 她蹲下身,抬手擦掉墓碑上的水珠。 她的动作很轻,仿佛在触碰我的脸。 沈楠悠的声音变得沙哑,“你还有其他朋友吗?怎么没听你跟我提起。” 她凝视碑上的照片。 眼前忽然就变模糊了。 “明绪......” 沈楠悠轻声呢喃,尽管知道已经不会有人再回应她。 夜风拂过,墓园周边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落叶被风吹过来,从她的颊侧轻轻拂过。 沈楠悠神色微怔,俯身将那片落叶捡起来。 “明绪,是你吗?” 四周无人应答。 她轻轻捏着落叶,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她记得我说过很喜欢秋天,我提过很多次要带她去看枫叶,看芦苇。 那时她只觉得我无聊,四季每年都有,我偏要执着于那一年。 如今海城的秋天已经到了,我却带着曾经的约定一起离开。 细细密密的疼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沈楠悠的眼泪砸在了地上。 她好后悔没有早点发现我的异常,我在忍受病痛折磨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呢? 她有点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每次和我见面,她总会说一些让我伤心难过的话。 不是不爱他的吗? 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她那么痛苦。 她骗了我,骗了所有人,甚至连自己也骗了过去。 沈楠悠捂住脸,一次又一次的在心中道歉。 她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短暂的忘记这些悲痛。 她能想到的办法,只有酒精。 沈楠悠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几瓶酒,静静地坐在原地喝酒。 也许喝醉了,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喝着喝着,她似乎看见有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明绪?” 我站在她面前,身上穿的是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的灰色卫衣和牛仔裤。 看上去阳光又帅气。 我静静地俯视她,嘴唇微微张开,说了一句话。 “什么?”沈楠悠没有听清,“明绪,你要跟我说什么?” 然而我没有重复,只摇摇头,转身离开。 “明绪!” 沈楠悠突然慌张起来,提步就要追过去。 然而刚起身,她沉重的身子一个趔趄,膝盖狠狠地磕在了墓碑边。 疼痛让她混沌的思绪陡然回转。 我不见了。 她呆呆地看着我刚刚站的位置,巨大的失望笼罩全身。 沈楠悠的眼角猩红得近乎滴血,“你是在赶我走吗?你真的恨我,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你都不愿意。” 她继续坐回去,没有再说话,只望着墓园里的路灯默默喝酒。 夜色浓重,有心事的人根本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 翌日,宋泽早早抵达公司,却没看见沈楠悠的身影。 昨天沈楠悠走之前,特意交代过第二天早上不用来接她。 眼看例会时间快到了,沈楠悠还是没出现。 沈总从来不会迟到。 虽然沈氏集团的危机暂时度过,但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沈总应该不会懈怠才对。 宋泽站在会议室门口,拿出手机拨打沈楠悠的电话。 那边没人接。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陆明绪的离世对沈楠悠的打击实在太大,尽管埋葬了他的骨灰之后,沈楠悠每天都在正常工作,但他知道,沈楠悠的精神一直处于抑郁状态。 他记得昨天是陆明绪的头七,然而作为外人,他不能主动过问太多。 电话即将挂断之际,屏幕上陡然一变,电话通了。 “沈总,您在哪?” 接电话的人却不是沈楠悠,而是一个有外地口音的男人。 “你是这个手机主人的朋友吗?” 宋泽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我是。” “你朋友在枫山墓园喝醉了,在这睡了一整夜,正发着高烧呢!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眼看各个部门的高管已经在办公室等着,宋泽挂断电话走进去,匆匆说了一句,“沈总行程有变,会议取消。” 宋泽赶到医院时,沈楠悠已经醒了。 她靠在床上,脸上的疲惫感清晰可见。 “沈总,您还好吗?” 听到宋泽的声音,沈楠悠头也没回。 她只看着窗外已经发黄的银杏,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泽只好退出,去找医生问情况。 孟若来上班时听到同事说沈氏集团总裁宿醉,已经被送到了医院。 她知道沈楠悠逃婚的事,却不明白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昨天打了陆明绪的电话,求了他的朋友好久才知道陆明绪埋葬的墓园。 她看到墓碑上的照片,这才相信陆明绪真的走了。 孟若的心情很低落,明明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深,可自从他走了之后,她的心里就空了一块。 “孟医生,你说沈总是不是有个前男友啊?不然为什么要逃婚?” 同事的声音拉回孟若的思绪。 她浅浅笑了一下,“那么八卦干什么,和我们又没关系。” 同事撇撇嘴,没有再说。 孟若回到诊室,准备开始看诊,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清清嗓子,“爷爷。” “小若,我和你奶奶今天就回来了,和哥哥来接我们吧。” 孟若神色微怔,“您和奶奶不是还要玩很久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姜阿姨病重许久,前几天有了好消息,爷爷带你和哥哥过去看望看望。” 孟若拿起笔闷闷不乐地说:“那是你们大人的事,我和哥哥就不参与了吧。” 孟老爷子不悦道:“这是什么话,那是你楚叔叔和姜阿姨,你小时候还经常跑到楚家让你姜阿姨给你烤小饼干吃呢。” 被爷爷指责,孟若只得无奈答应,“好吧,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仔细回想了一番。 她记得姜阿姨好像也是白血病,一直在等适配的骨髓。 听孟老爷子这么说,应该是等到了。 孟若的心再次沉下去。 为什么陆明绪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那个抢了他骨髓的人,现在一定已经活过来了吧? 孟若一阵心烦意乱。 第93章 她用一生换我重生 陆明绪的头七过后,沈楠悠仿佛换了一个人。 她照旧每天都去公司,表面上还是那个清冷孤傲的沈氏总裁。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一个人在岚月湾是什么样子。 她蜷缩在沙发上,手中握着一个酒瓶,四周全是喝空的瓶子。 整栋别墅里都没有开灯,空气中满是酒精的味道。 昏暗的光线里,她看着客厅内的摆设,愈发感到冷清。 沈楠悠缓缓坐起,仰头喝了一口酒。 她背靠在沙发椅背上,盯着落地窗前发呆。 那里本来有一个花架,曾经上面还摆了几盆茉莉,很快就要开了,届时客厅里都会是淡淡的茉莉华花香。 可如今什么都没有,花架被她砸烂了,别墅里没有一丝生气。 沈楠悠低笑几声。 以前有陆明绪在的时候,别墅被他布置得很温馨,花园中空着的狗屋都挂着星星夜灯。 那时的她丝毫没在意过,现在她才后知后觉,自己错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沈楠悠喉头上下滚动,突然,她感觉胃里一阵绞痛。 她明白这是空腹喝酒的后果。 她捂着胃部,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和陆明绪离婚的第二天,她就被他叫去陪了三杯伏特加。 结束之后他捂着胃跌跌撞撞地从她的车上离开。 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生病了,他努力强撑着喝下三杯伏特加,胃里一定疼极了。 而她还认为他是装的,甚至说他的死活和她没有关系。 沈楠悠苦笑一声,懊悔和愧疚再次席卷全身。 此时她也承受着大量酗酒过后带来的疼痛,可她不打算去医院。 她自虐般享受着胃里的撕扯,仿佛只要经历过陆明绪也承受过的痛,她就可以不用再愧疚。 然而一切都没用,不管她做什么,陆明绪都不可能活过来。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隐入耳边的碎发中。 “明绪......” 沈楠悠呢喃低语,轻声呼唤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名字。 或许痛晕过去,她就能梦到他...... 宋泽开车来到别墅前,从铁门往里看,一片漆黑。 他有些疑惑,沈总不是说回家了吗?睡了吗? 他从副驾驶拿起一份紧急文件,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沈总最不喜欢离开公司之后才告诉她还有工作没结束。 宋泽打开车门下车,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也不会擅自过来。 铁门是开着的。 他走到别墅门口按响门铃,按了几下也没人来开门。 他探头从窗户往里看,依稀看见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影,沙发周边全是酒瓶子。 宋泽心中猛然一跳,打开手机灯照进去,顿时被吓得脸色发白。 沈楠悠的脸上有血迹。 “沈总!” 沈楠悠被紧急送往医院,医生焦急说道:“急性胃出血,准备胃镜电凝止血!” 宋泽额头满是冷汗,目睹沈楠悠进了急救室。 他双手满是鲜血,错愕地看着急救室大门在眼前被关上。 ......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岚月湾,你可以自由出入,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事。” 穿着一身干练西装的沈楠悠将一把钥匙放在陆明绪面前,“还有,对外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结婚证请你放好。” 陆明绪接过钥匙,“好。” “楠楠,今晚我做了烛光晚餐,早点回来吧?” “不了,你不用等我。” 陆明绪落寞地挂掉电话,一个人坐到了天亮。 “楠楠,我们要个孩子吧?” “陆明绪,你别妄想用孩子牵住我,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不配让我为你生孩子。” “你和你那个妈一样,贪得无厌!真让我恶心!” “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 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在脑中来回浮现,我感觉头疼得快要爆炸。 我缓缓睁开眼,沈楠悠满是厌恶的脸不见了,连带着她那些带刺的话也从耳边渐渐消散。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依稀只能看见一点轮廓。 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模糊的轮廓终于变得清晰。 偌大切奢华的房间里,一切都陌生极了。 窗边的法式流苏窗帘被风吹起来轻轻飘扬。 空气中隐有淡淡的花香味,偶尔还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我想起身,可我的身体实在太过沉重,只能保持平躺的姿势。 我细细思索,这里是哪?我不是死了吗? 我的眼睛不是看不见了吗?为什么现在看得那么清楚? 我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被压住,温热的温度让我难以忽视。 我移动视线,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趴在我的床边,似乎睡着了。 她是谁? 正想着,对方抬起了头。 金发碧眼,是一张陌生的脸。 二人对视了几秒,空气中的一切仿佛都凝固了。 对方的神情从迷茫到震惊,再到惊喜。 她猛然站起来欢呼一声,兴高采烈地往外跑。 我这个时候才看清她身上的穿着,看上去像是一个女佣。 几分钟后,房间门再次打开。 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走进来。 “瞧瞧,这就是医学奇迹。” 说话的男人长了一张英俊的混血面容,墨绿的瞳孔中充满了兴味。 他搂紧身边的女人,侧头在她的发顶上落下一吻,“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我愕然地看着这一幕,艰涩的嗓子里发出难听的喑哑声:“言熹......” 言熹走近,随手拉过椅子坐下。 她靠近后,我看得更真切了。 言熹化着浓艳的妆,曾经淡雅的眼睛被深色眼影覆盖,穿着性感的吊带裙。 原本一头乌黑的直发变成了大波浪,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风情万种。 她的变化让我差点没认出来。 “是我。”言熹微微扬起唇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听到她毫不犹豫地肯定,我的思绪一片乱麻。 “我怎么会在这?” 言熹放在膝盖上的手搓了搓,突然很想抽烟。 她深呼一口气,淡淡地说:“明绪,我擅自把你带到国外,你不会生气的,对吧?” 我不明所以。 言熹没忍住伸手握住我的手,“我找了查瑞斯,他在漂亮国有很大的势力,他帮我把你从海城带走,我找到了和你适配的骨髓,你已经进行了骨髓移植手术,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康复了。” 短短几句话,让我久久回不过神。 我分明记得自己在找秦燃,还没碰到就失去了意识。 “你当时只是进入了休克状态。”言熹柔声解释,“查瑞斯的人早早就在医院等着,送到太平间的时候悄悄把你换掉。” “将你从医院带走后,查瑞斯找来的专业医生一直在对你进行抢救。”言熹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当时被查瑞斯关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准去,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查瑞斯的身上。 她无比害怕查瑞斯回来之后,告诉她的是一个坏消息。 言熹保持镇定继续说:“抵达漂亮国,你第一时间被送往医院骨髓移植,时隔今日,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她握着我的手抵在额头,“明绪,我真怕你醒不过来。” 我喉头上下滚动,这一刻彻底明白了。 言熹为了救我,把自己送给了查瑞斯。 这个我曾经用心呵护的女孩,从此堕入了无边的黑暗。 言熹抬头,红着眼睛看我,“明绪,你别同情我,也别......别嫌弃我,可以吗?比起这些,我更无法接受你离世。” 她小心翼翼的口吻让我心口一紧。 “我不会。” 她用自己换来我的重生,我便欠了她一辈子。 第94章 最后的十四天 听到陆明绪的回答,言熹的眼中盛满了泪水。 她静静地凝视他依然瘦削的脸,心痛到无以复加。 曾经她期盼着和他重逢之后可以重新开始,如今他活下来了,她却失去了继续纠缠他的身份。 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女人,她只能把对他的所有感情都藏在心里。 我看出她的痛楚,努力抬手,轻轻擦掉言熹眼角的泪水。 “谢谢你。” 我现在一无所有,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言熹艰难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好好活着就行,我不需要你回报我。” 她松开陆明绪的手,“这里是漂亮国南部的一栋海湾别墅,你好好养病,好了之后你就可以回海城了。” “那你呢?” 我刚问出这个问题就有几分后悔。 刚才和言熹一起进来的男人,他们的关系分明不一般。 或许言熹这一生都得被困在此处。 “我?”言熹苦笑一声,“我不知道。” 她侧头看向远处起伏的海浪,“明绪,我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 她当了黑手党太子爷的女人,注定要跟着他百般涉险。 甚至很有可能丢掉性命。 我一时心情复杂。 言熹淡淡地说:“我找上查瑞斯的那天,我让他去杀了我的继父。” 我神情微怔,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如果哪天查瑞斯进了监狱,我也逃不了的。” 她回头看着陆明绪,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所以明绪,我希望你尽快好起来,然后离开这里。” “言熹......” 我满心地亏欠。 言熹做出的牺牲实在是太大了。 “记住,别报答我。”言熹猜到了他的心思,“你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交代。” 音落瞬间,房间门再次打开。 查瑞斯走进倚在墙边,目光直直落到言熹身上,没有看陆明绪一眼,仿佛他就是个透明人。 “熹,时间到了。” 言熹起身,朝陆明绪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换上温柔的笑走向查瑞斯。 查瑞斯揽住她的腰,带着她一起离开。 我的思绪一片混乱。 我茫然地看向窗外,金色的夕阳余晖洒进来,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 直到现在,我对自己没有死这件事还觉得不真实。 可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和刚才言熹的眼泪,都在向我证明,我确实从死神的手中逃过了一劫。 既然我活过来了,言熹有没有联系秦燃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呢? 一段记忆突然涌现。 我的目光陡然变得凶狠。 我想起家破人亡的那一天,孙铭嚣张的嘴脸。 我咬紧牙根暗自发誓。 我一定要回去报复孙铭! 我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房间里很安静,很快我又因为身体疲惫陷入了沉睡。 梦中,我又见到了沈楠悠。 她一身白色长裙坐在花园秋千上,手中捧着一本书在看。 忽然,她抬眸朝我看来,唇边绽开一抹温柔的笑,“明绪。” 她起身往前走,即将走到我面前时,她陡然脸色一变,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来...... 我被这个噩梦惊醒。 我猛地睁开眼,心跳的速度直线飙升。 旁边的检测仪检测到异常,发出尖锐的滴滴声。 很快,有医生走进来观察我的情况。 “先生,做噩梦了?” 我满头都是冷汗,灵魂仿佛还被禁锢在那个梦中,迟迟无法脱身。 我怎么会梦到沈楠悠? 这个恐怖的梦是有什么征兆吗? 我轻轻点头,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 医生检查过后,耐心叮嘱道:“虽然您的身体目前没有出现排异现象,但你的情绪不能太过激动。” 他给陆明绪量了体温,体温计显示陆明绪发了高烧。 手术后发烧不可避免,我很清楚这一点,很配合医生挂上了点滴。 门被关上。 我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眼前浮现出沈楠悠的脸。 她现在应该已经成为薛翊的妻子了吧? 真好,她得偿所愿。 药物作用很快上来,我再次睡了过去。 几分钟后,有人悄悄推开门走进。 言熹脱下高跟鞋拎在手上,轻手轻脚地靠近床边。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灯,陆明绪的脸在灯光下显得依旧苍白。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俯身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眸中满是对他的眷恋。 她只能趁查瑞斯忙碌的时候抽空过来看看他。 查瑞斯知道他是她曾经的爱人,非常大度的给她一个月的时间。 如果一个月之后她仍然对陆明绪恋恋不舍,他救下的人,他就有权利把陆明绪的命收回去。 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言熹只能再爱陆明绪半个月。 希望在最后这段时间内,她能多看看他。 忽然,她听到他似乎在说话。 言熹俯身凑近陆明绪的唇边。 “楠楠......” 两个简单的字。 言熹自嘲地笑了笑,重新坐回去。 他还是爱着沈楠悠。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她也关注着海城的消息。 沈楠悠从婚礼上逃婚,和薛家彻底翻脸的新闻挂了很久。 查瑞斯告诉她,沈楠悠知道陆明绪出事后,直接穿着婚纱跑进了医院,整个人悲伤得让人不免为之动容。 言熹猜测,或许沈楠悠也有几分后悔吧? 她给陆明绪盖好被子,光着脚走出去,站在走廊上穿好鞋,去了查瑞斯的酒吧。 灯红酒绿中,极富侵略性的男人坐在最中间。 言熹主动坐到他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查瑞斯,我要的东西查到了吗?” 查瑞斯吸了一口烟,箍住她的后脑吻住她,将烟全部渡进了她的口中。 言熹被呛得直咳嗽,白皙的脸因此染上了几分红晕,在晦暗的灯光下更显迷人。 查瑞斯喜欢极了这个东方女人,对她百求必应。 而她也很懂分寸的用自己来交换,从不过问其他。 查瑞斯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人送上来一份文件。 言熹保持坐在他怀中的姿势打开文件。 认真浏览一番后,她平静的脸染上错愕。 抢走陆明绪骨髓的人,竟然是沈楠悠? 查瑞斯见她神色有异,疑惑问道:“在想什么?” 言熹迅速回神,将文件合上。 “没事,就是在想明天给你做什么早餐。” 查瑞斯被哄得开心了,抱起她走向楼上。 ...... 海城。 沈楠悠抢救了三个小时才脱离生命危险。 沈老爷子半夜接到宋泽电话的时候,吓得差点心脏病复发。 他赶过来时,沈楠悠才被推进病房中不久。 沈老爷子厉声质问宋泽,“这是怎么回事?” 宋泽一脸严肃,“沈总酗酒,引发急性胃出血。” 他也是没有办法,沈总这段时间喝的酒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拦不住,也无法拦。 沈老爷子出面,或许才能约束她。 一听沈楠悠是因为喝酒进的医院,沈老爷子脸色铁青。 “楠楠不是爱喝酒的人,为什么会喝成这样?” 宋泽神情复杂,“老先生,这......恐怕得您亲自去问沈总。“ 沈老爷子冷哼一声,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沈楠悠脸色苍白,几乎和床单的颜色混为一体。 沈老爷子心疼不已。 自从沈楠悠从婚礼上逃婚之后,他就没见过自己的孙女。 这才半个月,怎么就瘦成了这样? 沈楠悠已经醒了,但她不想睁开眼睛。 她在昏迷的几个小时里,看见了陆明绪的脸。 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她很想他,他就在她的眼前消失了。 她强迫自己重新入睡,兴许还能重新续上刚才的梦。 “楠楠?” 听到是沈老爷的声音,沈楠悠心中微沉,缓缓睁开眼。 “楠楠,爷爷知道你最近过得不好。”沈老爷子握住她的手,“累了就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爷爷看着你这样很难受。” 沈楠悠忽然就崩溃了。 她哭着开口:“爷爷,明绪他走了。” 沈老爷子没反应过来,“他去哪儿了?” 沈楠悠忍着心口的疼沙哑说道:“他......他死了。” 第95章 我不恨你 沈老爷子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明绪死了?” 他一时之间震撼不已。 他确实很久没有见到陆明绪了,再有消息,竟然是这种噩耗。 沈楠悠抬起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搭在眼前,不想让沈老爷子看见自己狼狈哭泣的样子。 “爷爷,我后悔了......”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至鬓角,“我低估了他在我心里的位置,是我自欺欺人......” 她的声音是掩盖不住的悲痛,连带着肩膀都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 沈老爷子看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倍感心疼。 沈楠悠年幼时因为父母的原因,性格变了很多。 他把她从地下室带出来时,她已经不是曾经活泼可爱的沈楠悠。 顾琳被送到国外后,一直都是他抚养沈楠悠。 在他看来,沈楠悠性子坚韧,不形于色,不会让别人看出她的情绪和心中所想。 然而此时她当着他的面崩溃大哭,看来陆明绪离世,是真的了。 沈老爷子喃喃道:“这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 沈楠悠心脏深处的创口忽然变得越来越大。 她一直努力维持的心理防线在沈老爷在面前尽数崩塌。 她放下手,通红的眼睛看着自己最依赖的人。 “爷爷,是我害了他。” 她闭了闭眼睛,直至现在都无法接受那个事实。 “我为了公司,抢了明绪的骨髓给楚宗明的夫人,公司保住了,我却永远失去了他。” 沈老爷子被薛翊劫持那几天,是知道外面一些风声的。 他无比担忧沈楠悠会过不去这个难关,不料来把他带走的人,却是楚宗明的手下。 他正疑惑楚家怎么会出手,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沈老爷子也红了眼睛,“明绪生病,你事先知道吗?” “我......” 沈楠悠喉头滚动几分,迟迟说不出话来。 沈老爷子看在眼里,无奈叹了口气。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伸手摸了摸孙女的头发,一遍又一遍。 沈楠悠努力抑制住崩溃的情绪。 她的胃很难受,很疼,但都不及她心里的疼半分。 那种疼细细密密地钻进了骨子里,每个细胞都在承受。 她多希望自己沉睡不醒,那样梦到陆明绪的几率也会更多。 可自从陆明绪离世,他只来过她的梦里一次。 她还没看清他,他就从她的眼前消失。 沈楠悠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她想,进医院这种情况,可能还会时常发生。 她不会因为这次住院就停止对陆明绪的思念。 而每次想起陆明绪都会让她痛苦不堪。 解决这种痛苦的办法,只有喝酒。 ...... 我再次睁开眼时,太阳已经从海平面上升起。 我透过落地窗往外看,金色的阳光将整个海面都镀上了一层暖色,波光粼粼的海浪犹如深海里的星星。 我曾经细细算过自己还能看多少次日出和日落,每天都在倒计时。 没想到我还能有机会,重新看这个世界。 我忽然很想出去走走。 照顾我的佣人推门进来,“先生,您醒啦。” 我微微点头,抬手指了指窗外,“我可以出去一会儿吗?” 这里查瑞斯的地盘,我算是寄人篱下。 尤其我能活下来离不开查瑞斯的帮忙,在得知他的身份后,我不能贸然出入,须得经过同意。 佣人立刻回绝,“不行的先生,这是查瑞斯先生的私人别墅。” 我了然,也就不再多说,只静静地看着太阳越升越高。 佣人给我架起桌子,把早餐摆好,“先生,您自己可以吃吗?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摇摇头,“我自己来就好。” 佣人礼貌退出去。 我看着身前清淡的早饭,一点食欲都没有。 但我需要养身体,只能强撑着吃早饭。 突然,房间门被再次打开。 我抬眸看去,正好和言熹的视线撞上。 她今天换了一身墨绿色的束腰长裙,卷发披在肩上,更衬得她清丽明媚。 言熹走到我的床前,非常自然地端走了桌上的粥。 我连忙开口:“我自己来就好。” 言熹在床边坐下,“明绪,我希望我能再为你多做点什么。” 我心生古怪,却没有询问。 言熹盛了一勺粥送到我的嘴边,“刚刚听佣人说,你想出去走走?” “我就随口一说。”我抿唇笑了一声,“我这副身体能走多远,在房间里就好。” 言熹看了一眼远处的海岸线,“正好,我也想去,你和我一起吧。” 她把我的意愿揽到自己身上,分明是为了让我不被查瑞斯追问。 我有些过意不去,“言熹,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不必再因为我得罪查瑞斯。” 言熹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凝视着我的眼睛,唇角微微勾起,“明绪,你是在为我考虑吗?” 我神情微怔,“你别误会,我只是......” “我都知道。”言熹打断我的话,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睫,“我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她没敢看我的眼睛,生怕看见她眸中的不舍。 我心中微沉,“言熹......” “没事的,查瑞斯还不会狭隘到那个地步。”言熹把碗放下,“生病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有好处,你好得快了,我才更安全,不是吗?” 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好。” 言熹让佣人推来轮椅。 她扶着我坐下,将我推出了这个半个多月没离开过的房间。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们的身后跟了几个黑衣人。 “不用管他们。”言熹轻声说,“这是查瑞斯派来保护我的人。” 她推着我离开别墅。 温暖的海风迎面吹过来,我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别墅距离海边有一段距离,经过一段木桥,轮椅碾在了沙子上。 言熹俯身将我身上的毛毯盖好,“海边风大,你要是承受不住了就跟我说。” 她推着我在海边慢慢地走。 这个时候的言熹感受到了淡淡的幸福。 尽管这种幸福的时间很短暂。 她垂眸凝视着我的半边侧脸,唇角泛起苦涩。 她还能陪我多久呢? “言熹。”我忽然出声叫她。 “嗯?”言熹停下脚步,“怎么了?” 我望着起伏的海浪,许久之后才问道:“你知道是谁给我捐的骨髓吗?我想好了之后亲自登门感谢。” 言熹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的骨髓和陆明绪的完全匹配,第一次出意外之后,她在漂亮国捐了第二次。 她不能告诉我真相。 一旦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来报答她。 可她现在每天都踩在刀尖上过日子,她依仗着查瑞斯,查瑞斯就是她的靠山。 如果查瑞斯出事,她也逃不掉。 届时会连累到我。 她不想让我身涉危险。 她只希望我赶紧好起来,离开这里,回到海城过我的日子。 言熹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我不清楚,一切都是查瑞斯操办的,我过问太多的话,他会发怒。” “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言熹低笑一声,“他让人照顾我的母亲,帮我打理我爸的公司,我没什么可以操心的。” 我至今还是无法相信,一直文弱的言熹,竟然会找上黑手党太子爷杀掉她的继父。 她在国外这些年一定过得不好,达到崩溃边缘才会这样做。 言熹似乎察觉到我的思绪,走到我面前蹲下,抬头凝视我的脸。 “明绪,你跟我说实话,我当年不告而别,你恨过我吗?” 我将她柔美的脸看进眼里,勾唇浅笑道:“不恨。” 言熹也跟着笑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先前说的那些话,都只是为了赶我走而已。” 我把最纯粹美好的少年时光都给了她,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我对她的感情。 在海城的那番恶言相向,也只是不想让她因为我耽误自己。 言熹太了解陆明绪,我一直都那么善良,宁愿一切都独自一人背负。 好在她没有因此放弃,否则她不可能再见到我。 我移开目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们回去吧。” 第96章 生死一线 言熹柔声问:“不再走走了吗?” 我没回答,只偏过头往不远处的别墅看了一眼。 言熹狐疑地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 木桥边,身形高大的查瑞斯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正望向这边,不知道看了多久。 言熹心中微沉,思绪挣扎几分,回头对跟着的一个黑衣人说:“你来推陆先生。” 我心中很清楚,言熹在查瑞斯的面前,必须和我保持距离。 想到她本来是身份尊贵的千金,如今为了保她不得不臣服于另一个男人。 要真说我没有任何感觉,那是假的。 我从来都不想亏欠任何人,可偏偏欠得最多的,是言熹。 我被推回去,查瑞斯吐出一口香烟,锋利的眼神从我的脸上划过。 他伸手将言熹揽到身边,“他还要多久的时间?” 言熹乖巧地贴着他,“查瑞斯,我不是医生,陆先生的身体状况,得由医生来判断。” 查瑞斯冷哼一声,递给我一个充满敌意的眼神,揽住言熹往里走。 我看得很清楚,言熹垂在身侧手紧紧握着。 她转身之前,不舍地看了我一眼。 她没有别的办法让自己留在我的身边更久一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顺从查瑞斯。 我看在眼里,心口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 我看得出言熹的挣扎,可我现在无法为她做什么。 接连几天,言熹都没有再过来。 我按照医生的叮嘱,每天按时吃药,在房间里走动。 我想过要联系秦燃,然而房间里没有任何通讯仪器,也没有网络,就连电视都只能看一个频道。 查瑞斯的私人别墅安保很严谨,我也不想招惹上查瑞斯,给我自己和秦燃带来麻烦。 这天,我挂完点滴,扶着落地窗的玻璃在锻炼腿部,忽然听到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言熹推开门匆匆走进,脸上的神色前所未有的慌乱。 我狐疑地看着她:“出事了吗?” 言熹见我安然无恙,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反手把门关好走到我身边,“查瑞斯和北区一帮人打了起来,我担心对方会查到这里,赶回来看看你。” 黑手党之间,火拼是常有的事。 我担忧地打量她,“你没受伤吧?” “没有。”言熹勉强笑了一下,“查瑞斯现在很喜欢我,我的身边有人保护,不必担心。” 可她说话的声音在发抖。 枪声在酒吧里响起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的身体被子弹打穿了。 要不是查瑞斯的人带着她先离开,她现在还因为害怕动弹不得。 “明绪。”言熹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陆明绪,“我......” 我凝视她的双目,从她的眸中捕捉到了惊惧。 我陡然开口问:“言熹,你想走吗?” 言熹愣了一下,随即连连摇头,“我走不了。” 她的嘴角泛起苦涩,“查瑞斯真的挺好的,他帮了我那么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 她的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我想说的话尽数堵在了喉间。 我知道再问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言熹在我的身边站了一会儿,等到那种惊魂未定的感觉渐渐消散,才伸手将我扶到床边坐下。 “明绪,这几天我没来看你,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我勾唇浅笑,“挺好的。” 言熹蹲在我的面前,嘴唇嗫嚅几分,似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我示意她坐到凳子上。 言熹喉头上滚动,陡然开口道:“明绪,我有沈楠悠的消息,你要听吗?”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我的神情有片刻的僵硬。 她那么高傲的人,能有什么消息是值得让我知道的呢? 她现在应该和薛翊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早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但凡她有一点在乎我的心意,就不会最后一次见面,还对我恶语相向。 既然我已经“死”过一次,我不想让我自己的人生轨道再次和沈楠悠重叠。 “不了。”我回答得很坚定。 言熹凝视我的脸,思绪变得很复杂。 她今天接到了孟若的电话。 她被庄诚绑回漂亮国后,她一直没有和外界的任何人联系。 她现在身处囹圄,孤身一人是最好的。 可孟若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她不告而别,对方应该也担心了很久。 接通电话时,孟若的第一句话就是“言熹姐,陆明绪去世了”。 这是她深思熟虑很久之后,才敢告诉言熹的真相。 言熹心中还是疼了一下,却没告诉她陆明绪在自己这里。 孟若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沈楠悠,“言熹姐,我觉得沈楠悠真的很古怪,她前几天喝酒喝到胃出血,这根本不是她的作风。” 挂断电话,言熹的思绪久久没有回转。 自从她知道陆明绪的骨髓被沈楠悠抢走之后,她是恨沈楠悠的。 只是她爱着陆明绪,不想看见他因为沈楠悠郁郁寡欢。 或许告诉他真相,他反而会更快的走出来。 然而陆明绪的回答让她很意外。 言熹试探问道:“明绪,你不想知道她在海城过得怎么样吗?” 沈楠悠一定是后悔了的,否则不可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不想。”我的语气很坚决,甚至都不愿意亲口说出那个名字。 换做是以前,言熹可能还会欢喜一下。 可是如今她能陪他的时间不到半个月,最后的这段时间内,陆明绪不可能重新爱上她。 她也不能给予回应。 “好吧。”言熹只好作罢。 我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向远处的大海。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在这里待得太久。 “言熹,我还有多久才能完全康复?” 言熹如实回答,“我也不清楚,不过医生说你的恢复状况很好,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好起来。” 我没有再问。 我每天依旧过着枯燥的日子,积极配合医生治疗,祈祷自己能快点恢复如初。 就在我以为最起码还需要半个月时,在一个深夜,别墅外传来了枪声。 我瞬间被惊醒。 我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边往下看。 只见言熹跌跌撞撞地跑进花园,保护她的那几个人一边掩护她一边同时朝另一边开枪。 我很快意识到出事了。 言熹冲进我的房间中,柔美的脸上沾了不少血迹。 她拉住我的手,哆嗦着声音说:“明绪,我现在就送你去机场,你立刻返回海城!” 我心中猛地沉下来。 我知道是查瑞斯发生了意外。 我反手握住言熹,“你跟我一起走!” 言熹摇头,“明绪,时间不多了,你不用管我,快走!” 音落瞬间,查瑞斯的手下闯进来,“言小姐!” 言熹把陆明绪推给他们,“带他走,快!” 我瞬间被架起来。 我回头看,却见言熹的身影被透进窗户的月光笼住,美得惊心动魄。 她抬眸和我对视,眼神依旧和以前一样温柔。 “明绪,好好活下去。” “言熹!” 我瞪大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架走。 言熹面带微笑地看着我,直到我消失在房间门口。 我被塞进一辆车中,车子迅速离开别墅朝机场的方向驶去。 我想伸出头去看言熹,一枚子弹从后面打过来,一时之间火花四溅。 我不得不赶紧缩回来。 听了言熹吩咐的人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在马路上疾驰。 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无比担忧言熹的状况。 突然,车子被狠狠撞了一下。 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扑,直直撞到前排的座椅。 驾驶座上的人低骂一声,调转方向盘避免和追上来的车发生碰撞。 车子途径十字路口,我的眼睛被一道刺目的光照得睁不开。 轰——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我的耳朵,我感觉身体多处受到了撞击,脑袋疼得嗡嗡作响。 车子直接被撞得翻了过去。 我被压在后面动弹不得,司机和副驾驶上的人浑身是血,已经失去了意识。 我忍着剧痛用力踹开门从里面爬出来。 脱身的那一秒,车子轰然一声燃起了大火! 第97章 绝境中的对峙 滔天的火光在黑夜中犹如狰狞嘶吼的野兽。 巨大的热浪在我身后灼烧,我本能地往前跑。 马路上的车因为这场交通事故尽数堵住,我狼狈地在车流中穿梭,像一只无头苍蝇跌跌撞撞地寻找安全的地方。 警笛声从不远处传来,昭示着这个城市发生了大事。 我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在巷子中横冲直撞。 这里不比海城,巷子中有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或是瘾君子。 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招惹上他们。 好在我看上去并不像是有钱的样子,甚至很狼狈,那些人只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放任我从巷子中穿过。 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 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再加上身处陌生的国度,换成任何人都会觉得无措。 我站在红绿灯旁,努力辨认方向。 我现在即便是想离开也不行了。 我的护照和身份证明全部因为刚才的车祸被一把火烧掉。 没有这些东西,我很可能会被抓起来关进监狱里。 我左右看了看,好在我在车里时特意留意了几个建筑物,很快就知道查瑞斯的私人别墅在哪个方位。 我沿着回去的路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海岸线。 我顾不上身体的不适,悄悄靠近别墅。 别墅里很安静,先前查瑞斯安排在这里的保镖都不见了。 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别墅的大门,入目便是一个身中数枪的尸体。 我心中猛地一沉,提步往楼上走去。 楼梯口还躺着几具尸体,到处都有血迹。 我加快速度,跑回了曾经居住的房间。 门是虚掩的,我伸手想推开,却突然失去了勇气。 我真害怕推开门看见的,是毫无生气的言熹。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鼓起勇气推开门。 “言熹......” 看清屋内状况的那一秒,我担忧的表情僵在脸上。 只见言熹跪在查瑞斯的脚边,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 她抬眸看到骤然出现的陆明绪,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 查瑞斯察觉到她的异样,回眸看了一眼。 他手中握着一把手枪,叼在唇边的烟由于说话而上下抖动,“言熹,看来你的眼光不错,这个男人没丢下你直接跑了。” 言熹朝陆明绪递了个快走的眼神。 查瑞斯冷笑一声,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透漏的风声?那批货我只跟你说过,除了你,我想不到谁会这么大胆的背叛我。” 言熹抬眸和他对视,丝毫不觉得畏惧,“没错,是我。”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我不想留在你身边了,只有你死,我才有机会逃掉。” “因为他?”查瑞斯的目光重新落到陆明绪身上,“我就知道你还对他余情未了。” 言熹闭了闭眼睛,“你放他走,我随你处置。” 我站在门边,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去。 原来查瑞斯根本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而是言熹有意为之。 她故意透漏查瑞斯的秘密,不料被识破,危险之际,还想着让我回海城。 我的眸中蕴起痛苦。 言熹已经努力过想脱身,可她还是输了。 她抱歉地看向陆明绪,“对不起,连累了你。” 我喉头上下滚动,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连累了谁。 查瑞斯松开手,冷漠地擦掉手上的血迹。 “我对背叛我的人向来不会留情面,可你不同。”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言熹,我喜欢你,所以我不会杀你。” 言熹心神微动,“你......” 不料下一秒,查瑞斯的手枪对准了陆明绪。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但他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有权利收回。” “查瑞斯!”言熹顿时慌了。 她保持跪在地毯上的姿势,双手扶住查瑞斯的膝盖,“不可以!你别杀他,他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自作主张把你的消息放出去,你杀我吧!” 我看着这一幕,心口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 我走到言熹身边,伸手将她拉起来,声音很平静,“言熹,别跪。” 我见不得女人给男人下跪。 言熹反手握住我的手臂,柔美的脸上满是焦急,“明绪,你应该直接走的,你为什么又回来?” 查瑞斯眉尾轻扬,打量身上满是灰尘的陆明绪,“算你命大。” 言熹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已经猜到了真相。 查瑞斯是真的狠,不惜失去两个心腹,也要置我于死地。 先前发生的车祸,根本就不是意外。 我冷静地看着查瑞斯,“既然你喜欢言熹,就请尊重她的决定。” 言熹生怕我多说惹怒了查瑞斯,伸手扯了扯我的袖子,“明绪,这件事和你无关,你不必为了我说话。” 我握住她的手,上前一步挡在她的面前,“如果查瑞斯先生今天非要找个人来顶罪,可以让我来。” 大不了就是一死。 我已经死过一次,又何必在乎这第二次。 只是想到言熹曾经的付出,我不免满心愧疚。 看来我没有机会报答她了。 “明绪!”言熹的声音带了祈求的意味,“求你不要这样,我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你不能死!” 她感觉绝望极了,同时又悔恨不已。 若非她自以为是的想从查瑞斯身边逃离,又怎么会发生今天的事。 她明明早就决定好收回对陆明绪所有的感情,可看着他渐渐康复,她压下去的不甘又浮现上来。 她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不料却弄巧成拙,让他跟着一起身处危险。 查瑞斯满脸兴味地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 他的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人,对言熹感兴趣,也只是因为她孤身一人见他时,要求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她的继父。 那一刻,他觉得她们是一路人。 然而他看错了,她和那些普通女人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把感情看得那么重,一点都没有第一次见面的惊艳感。 查瑞斯忽然就对言熹失去了兴趣。 他把玩着手中的枪,阴冷的目光落在陆明绪脸上。 “我可以放你们一起离开。” 他故意顿了一下。 “前提是,让他跪下来求我。” 我的瞳孔倏然紧缩。 隐藏在脑海深处的一段记忆突然浮现。 曾经,薛翊也是这般当着沈楠悠的面,要我下跪。 我心中的恨意控制不住地涌上来,我悄然握紧拳头,声音沙哑,“你再说一遍?” 查瑞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说,要你跪下,为了你的女人,求我。” 言熹连连摇头,“明绪,不可以!” 我缓缓勾起唇角,“你救了我一命,我确实应该下跪。” “明绪!”言熹慌乱地叫我的名字。 我盯着查瑞斯墨绿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但,你想得太天真了!” 查瑞斯一时没明白过来。 谁也没看清我是怎么突然动手的。 我迅速扣住查瑞斯握枪的手腕,抬膝撞向对方的下颌。 查瑞斯被撞得牙齿咬到了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顿时怒不可遏。 他对准陆明绪就要按下扳机,不料手腕被用力一拧。 枪口偏了位置,子弹打进了墙壁。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言熹尖叫出声。 我和查瑞斯扭打在一起。 我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根本不可能是查瑞斯的对手。 我拼尽全力要夺走查瑞斯的枪,却被他翻身压倒在地。 查瑞斯狠狠盯着陆明绪的脸,唇角的弧度无比狠戾,“你知道你的女人曾经是怎么求我的吗?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掉衣服坐到我的身上。” 我眼角猩红,额角暴起了青筋。 “你昏迷的半个月,她每天都被我玩得半死不活,东方女人的身体果然让人上瘾,我这里还有录像,你想看看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玩了她吗?” 查瑞斯的口吻满是对言熹的不屑和侮辱,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狰狞。 我渐渐失去了力气,眼看查瑞斯的枪就要转过来对准我的脑袋,我的心沉到了极点。 电石火光间,我看见言熹冲了过来,双手高高扬起。 “噗嗤!” 刀刃刺入肉体的声音让我瞪大了眼睛! 第98章 亡命天涯 刺目殷红的鲜血布满了言熹的手。 躺在地上的我脸上也被溅了血迹。 四周忽然安静了。 查瑞斯的力道渐渐消散。 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言熹,眸中满是震惊。 “你......” 言熹对他恨到了极点。 换做是别人,当着对方的面说多难听的话她都会隐忍。 可那是我,她被查瑞斯那么赤裸裸地提出来羞辱,她仅有的尊严被践踏,这让她难堪至极。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手的。 只是看见桌上摆放着曾经给我削水果的水果刀,她满脑子都是要让查瑞斯闭嘴。 等到双手感受到温热的液体,言熹恍若大梦初醒,愣愣地看着查瑞斯高大的身体倒在地上。 她脸色发白,丢掉刀跌坐在地,双手抱着脑袋失声尖叫。 我艰难起身,扯过旁边的床单裹住落在地上的刀。 我努力保持冷静,擦掉刀上的指纹,回头看了一眼还没断气的查瑞斯。 水果刀并没有插进去多深,不足以一击致命。 但他很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我把言熹拉起来,“言熹,别怕。” 言熹已经被吓傻了,苍白的嘴唇瑟瑟发抖。 我见她沉浸在刚才的意外中回不过神,只得忍着身上的疼痛将她背起来往楼下跑。 途经客厅时,我拿过座机打了急救电话。 只希望救护车赶过来时,能保住查瑞斯的一条命。 “我杀人了,明绪......” 言熹在我的背上喃喃自语,浑身都抑制不住地发抖。 我背着她走到停车库,当务之急是先把言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查瑞斯出了事,他的手下肯定不会放过言熹。 只是我的力道有些坚持不住,为了不让言熹掉下来,我只能把她放下。 言熹的双脚接触到地面就发软。 她满脑子都是自己把刀刺入查瑞斯后背的画面,以至于我跟她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言熹!”我握住她的双肩晃了晃,“你看着我。” 言熹木讷地转动眼珠,看清眼前的人后,仿佛被人一锤砸醒了。 “明绪,你快走!”言熹把我往外推,“我肯定是会死的,我不想拖累你,你赶紧走啊!” “言熹!”我捧住她的脸,想让她保持冷静,“你听我说,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在这里等我,我得去找车钥匙。” 说罢,我摸摸她的脑袋,像曾经安抚她那样,“我马上回来。” 言熹稍微放松了一些,蹲到车后躲住。 我左右看了一眼,迅速返回别墅中,在客厅的电视柜前翻出车钥匙。 走到门口时,我顿了一下脚步,想上楼看看查瑞斯的情况。 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提步离开。 坐进车里,言熹抱着自己的双臂一直小声自言自语。 我侧头看了她一眼。 言熹的状况很糟糕,她目前的精神状态遭到严重的刺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我踩下油门,赶在救护车抵达之前离开别墅。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亮起。 我漫无目的地开着车,脑中渐渐冷静下来。 漂亮国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得想办法回国。 只是我的身份证明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言熹靠在副驾驶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 “言熹。”我试图唤回她的思绪。 突然,前方的十字路口有警察在查车。 言熹听到警笛声,眼睛倏然瞪大,脸上满是惶恐。 她猛地拉住我的手,无措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先别急。 我此时在漂亮国完全就是个“黑户”。 先不说查瑞斯是否能活下来,言熹会不会判定为谋杀或是杀人未遂,光是没有身份证,我和言熹两个人都在走同一条逃亡路。 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马路上的车并不多,旁边的车道还很空,后面开上来的车离我还有一段距离。 看来只能闯出去了。 我踩下油门的同时调转方向盘,直接在马路上掉头。 车身和后面开上来的车直接擦到了一起,我一秒也没停留,擦下油门朝反方向驶去。 这一古怪的举动瞬间吸引了警察,立刻按下对讲机,准备对我的车进行拦截。 言熹害怕到了极点,但脑中尚存一丝理智。 她哭着祈求我,“明绪,你把我放下吧,我去自首。” “别说胡话。”我的口吻并不严厉,相反的,带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言熹苦笑一声,“即便我不是因为杀查瑞斯被捕,我买通查瑞斯杀我的继父,也同样难逃追责。” 她喉头上下滚动,沙哑着声音说:“明绪,带着一个杀人犯,你走不远。” 她说出这个称呼时,双手不禁抖了一下。 “别说了言熹。”我打断她的话,“我会带你走。” 她为我付出那么多,如果丢下她自己走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把车停在路边,脱下外套披在言熹的身上,低声叮嘱道:“别把手露出来。” 言熹的手上有血迹,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跟我走。” 言熹下车,双手藏在长长的袖子里。 我带着她往人多的地方走,以此混淆警察的视野。 我将她带到一个小型商场的卫生间外,“先把手洗干净,我在外面等你。” 言熹一个人感到害怕,迟迟不敢进去。 我凝视她的眼睛,“言熹,我不会丢下你,听话。” 也许是我说话的语气久违的温柔,言熹深深看了我一眼,走进卫生间里去洗手。 好在卫生间里没有别人。 她把手伸到水龙头下。 冰冷的水触碰到手指的须臾,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血迹被水冲散流到洗漱台里,形成了一副狰狞的画面。 言熹瞳孔倏然紧缩,鼻间仿佛又闻到了那股血腥味。 她胡乱地搓了几下,不敢再多看,顾不上把手擦干净,慌忙转身走出去。 我瞧见她双目通红的走出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我的脸上有被查瑞斯打出来的伤痕,言熹红着眼睛,外人看起来我们好像是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也就没有过多在意。 我侧目看她,见她像一具行尸走肉,脸上毫无血色。 “言熹,跟我回海城吧。” 言熹闻言,神色僵硬。 她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可是......我的母亲还在这里。” 她们母女俩都受够了庄诚的变态控制欲。 自从庄诚被暗杀之后,余婉才迎来新的人生。 言熹原本以为母亲终于可以过上平稳的生活,可她犯了糊涂,她闯了大祸。 音落瞬间,商场里的大屏幕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我闻声侧头看去,眼神骤然变得愕然。 查瑞斯并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救护车赶到时,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断了气。 现场警方初步怀疑是仇家所为。 言熹也看到了新闻,刚平复下去的慌乱再次涌上来。 我握紧言熹的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查案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必须在警方有确凿线索和证据前离开。 言熹的心终于有所动摇,“好......” 抵达言家的别墅,余婉开门看见我的脸,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依稀想起来我是言熹当年出国时,在门外守了一夜的那个男生。 “陆......明绪?” 我礼貌点头,“婉姨。” 言熹从我的身后走出来,努力保持镇定,“妈,我想回海城玩一段时间。” 余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侧身让我们进房子。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我的身上,想问点什么,却又不好开口。 言熹上楼换衣服拿东西,楼下客厅里只有二人。 气氛有些尴尬。 我率先开口,“婉姨,我可以借用一下您家的电话吗?” 余婉回过神,“啊,可以。” 我拿了电话走到旁边,拨了秦燃的号码。 海城。 秦燃把陆忠下葬后,又照顾了方雪一段时间,见她情绪稳定了不少,打算回乡下看看奶奶。 刚把行李收拾好,他接到一个国际电话。 换做是平时,他想也不想就会挂断。 可他这次竟然鬼使神差按了接听。 “喂,你好。” “燃哥,我是明绪。” 第99章 再临故土 三分钟后,我把电话放回原处,发现余婉正用一种探究的眼神在看我。 我保持礼貌的姿态询问:“婉姨,有什么问题您可以直接问我。” 闻言,余婉眨眨眼,仿佛刚从思绪中回转,蓦然无奈地笑了。 “小熹这么多年一直孤身一人,我就知道她在等你,如今你来了,她就迫不及待地要跟你走,挺好的。” 我的心口猛地被揪了一下。 如果言熹先前只是为了能和我旧情复燃,编造一些我无法探究事实的话来哄骗我,我都只能一并信以为真。 此时余婉都这么说了,我才领悟言熹说的那些,全部都是真的。 “当年言家遭逢巨变,我也是没办法才找上她的继父,没有跟你说一声就带她走,希望你别记恨她。” 余婉略带抱歉地对我微微颔首。 “婉姨,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我淡淡道,“我现在和言熹是很好的朋友。” “真的吗?”余婉往楼梯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哪有母亲不懂女儿的,她分明看得出来言熹是遇见苦难了,才想着要跟陆明绪走,编造出要去旅游的谎言。 否则一定会询问她的意见,问问她是否要跟着一起。 余婉站起身,“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看看小熹。” 房间内,言熹只简单装了几件衣服。 听到开门声,她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回眸一看,却是余婉。 “妈......” 看着因为受了多年折磨而变得愈发苍老的余婉,言熹心里说不出来地疼。 她这次要逃到海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又或许......再也回不来。 余婉走到她身边,垂眸看了一眼打开的行李箱。 “你啊,这么大还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余婉开始亲自给言熹装行李。 她红着眼睛,眼泪陡然砸了下来,“跟着明绪回去,妈也放心。” “妈?”言熹心中猛地一沉。 余婉背对她,“妈都知道你做了什么,你继父的死,不是意外。” 巨大的慌乱瞬间席卷全身。 言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余婉把床上的一个布偶熊一同塞进行李箱内。 “小熹,谢谢你为妈妈做的一切。” 余婉起身抱住浑身僵硬的言熹,说话的语气依旧温柔。 “妈妈很高兴过了一段自由又快乐的日子,这段日子的回忆足以支撑我的后半辈子。” “妈......”言熹声音颤抖,懊悔和惊恐两种情绪在心里交织,让她无比难受。 “新闻妈都看到了。”余婉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抚摸女儿的后背,“妈妈不想看见你坐牢,你走吧,永远也别回来了。” 言熹有不好的预感。 余婉松开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妈妈亏欠你一辈子,把你一起带入深渊中过了那么多年,是妈妈对不起你。” 她抬手把言熹的碎发挽到耳后,眼神无比慈爱地看着她,“小熹,你应该去过自由的日子,而不是把自己困在这里一辈子。” “走吧,明绪会照顾好你的。” 言熹呆呆地看着余婉,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她双膝曲起,直接跪在了余婉面前。 “妈,女儿不孝!” 余婉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摸了摸她的头顶,“乖孩子。” 楼下,我不时地看墙上的时钟。 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言熹还没下来。 关于我的身份证明,我已经让秦燃帮忙,来漂亮国发生的其他事,回到海城之后再与他细说。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我站起来循着声音看过去。 言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拎着一个行李箱。 余婉牵着她,把我带到我面前。 “明绪,以后小熹就拜托你了。” 我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我会的,婉姨。” “好了,走吧。”余婉转过身去,飞速抹掉眼角的眼泪。 言熹还想说什么,然而巨大的悲伤让她无法言语。 她耽误的时间越久,她越舍不得走。 届时等待她的,将是暗无天日的后半生。 言熹跪下来,对着余婉的背影深深磕了个头。 我将她拉起来,“婉姨,我们走了。” 余婉装作若无其事地摆摆手,“走吧,别回来了。” 坐进车里,言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我理解她的心情,但现在不是停下来安慰她的时候。 我得赶紧去当地警局拿到秦燃传过去的身份证明。 言熹哭累了,歪在副驾驶上发呆。 我把车停在较远的地方,“言熹,我很快回来。” 言熹默默点头。 我把门锁好,快速跑进警局拿护照丢失证明。 踏入警局的一瞬间,我也不免感到紧张。 好在一切都非常顺利。 我重新回到车上,开车前往机场。 最快起飞前往海城的航班在半个小时后,我拿着警局开的证明让工作人员的打印好临时护照,赶紧买了票带着言熹去过安检。 顺利走进候机厅时,登机已经快要结束。 我不得不牵住言熹的手,“言熹,我们得跑着去了。” 言熹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我牵着自己往飞机上跑。 飞机起飞时,我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 言熹坐在靠窗的位置,余光里出现蓝天和白云,才恍惚反应过来自己的确离开漂亮国了。 “明绪......”她缓缓开口,声音很轻。 我知道她此时没有安全感,让空姐拿来一条毯子裹住她,“没事的,睡一觉就到了。” 言熹红着眼睛往我的肩膀上靠。 我眸中神情微动,还是伸手揽住了她。 无关乎爱情,只是想给她一个短暂的依靠之地。 我清楚从这一刻起,我这一生都要和言熹绑在一起了。 以后不管言熹做了什么,她为我付出的所有,将会永远刻在我的灵魂中。 连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感觉并不好受。 言熹做了好几个噩梦,每次都会哭着被吓醒。 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柔声安抚她,告诉她我就在她的身边。 飞机落地,海城正是晚上。 “言熹。”我动了动肩膀,“我们到了。” 言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熟悉的航站楼。 短短一天之内发生的事在她的脑海中不断盘旋。 她一时还有些恍惚。 “走吧。” 我拍拍她的手,牵住她下飞机。 “明绪!” 出口,一道欣喜万分的声音从侧方传过来。 我还没看过去,只感觉眼前一晃,身子被来人用力抱住。 秦燃紧紧抱着我,就像再抱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燃哥。”我感受到他拥抱的力度,眼睛也不禁红了。 秦燃松开我,狠狠抹掉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他捧着我的脸,仔细打量我依旧消瘦,气色却好了很多的脸。 再次确认我就是陆明绪之后,秦燃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接到我的电话的那一秒,他几乎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直到现在,他才确定我是活的,我就鲜活地站在他面前。 “燃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压低声音提醒。 秦燃思绪迅速回拢,目光落到言熹身上。 对方神情有几分呆滞,对上他的眼睛时还是微微笑了一下。 秦燃什么都没问,“好,我们先离开。” 言熹本能地往我身边靠。 我牵住她冰凉的手,带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三人走出航站楼,上了秦燃的车。 不远处的一辆劳斯莱斯旁边,沈楠悠怔怔地看过去。 宋泽狐疑地问:“沈总,怎么了?” 沈楠悠依旧是那副清冷孤傲的模样,只是眉眼间笼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疲惫。 看来喝酒真的会伤大脑。 她刚才竟然觉得看见陆明绪了。 那个人的背影和他太像,以至于她看得失了神。 若非他身边还牵着一个女人,她几乎就要冲上去看个真切。 沈楠悠怅然收回视线,“没什么。” 她已经渐渐接受他已经离世的事实,他怎么会还会出现在她的眼前呢? 他们之间隔了一条永远无法跨越过去的鸿沟。 这条鸿沟名为生与死。 沈楠悠心口微疼,侧过头看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或许是她太想念他了,才会神志不清地产生了幻觉。 沈楠悠心里很清楚,她这辈子,都会被困在陆明绪这三个字里。 她一遍又一遍地折磨自己,只为了能赎罪。 第100章 机场的那个身影,真的是他吗 沈楠悠坐进车里,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今天来机场送一个商圈里颇有地位的老总。 自从楚宗明拉了沈氏一把后,她的工作量变得比以前繁杂。 要想让沈氏集团在最快的时间内恢复元气,很多事情她都必须亲力亲为。 宋泽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恭敬地说了一遍明天的工作行程。 沈楠悠静静地靠着椅背,没做回复。 她上次因为喝酒胃出血之后,沈老爷子心痛之余又生气,勒令她必须每天都回沈家公馆。 劳斯莱斯停在公馆院子里。 沈楠悠下车走进客厅,沈老爷子抬手看了眼腕表。 “不错,回来得不晚。” 沈楠悠被他严肃的语气逗笑了。 “爷爷,我又不是小时候,还给我设置门禁。” 她无奈地上前在他身边坐下,故意说道:“我要是想喝,白天也完全可以,何必特地回家呢。” 闻言,沈老爷子眼睛一瞪,“你敢!” 沈楠悠抿唇,转移了话题。 “明天医生过来给您体检,我会尽快回来。” 沈老爷子把一个剥好的橘子递给她,语气稍微放柔了一些,“你顺便也检查一下,从医院出来后,爷爷一直不放心。” 他侧头看着自己的孙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自从得知陆明绪离世,沈楠悠的气色一点都没好转。 即便她每天都会化着淡妆去公司,但从她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和忧愁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沈老爷子嘴唇嗫嚅几分,想开口关心几句又生怕说多了让沈楠悠难过。 “去休息吧。”他拍拍她的肩。 沈楠悠把没吃完的橘子还给他,起身往楼上走。 她睡的还是以前的房间。 她轻轻把门关上,屋内的一切依旧熟悉。 房间窗户微微敞开,有风灌进来,扬起床边的米色窗帘。 沈楠悠怔怔地站在原地,忽然觉得随风飘扬的窗帘仿佛在向她招手。 她揉了揉眼睛,想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等到她再次睁眼,窗帘已经恢复了原样。 沈楠悠心中有些发慌。 她从未想现在这样觉得幻觉如此真实。 是最近太累了导致的吗? 她使劲揉了揉太阳穴,逼迫自己上床之后赶紧入睡。 可刚躺下不久,她就觉得心慌气短。 沈楠悠不得不重新坐起来,靠在床头盯着暗色光线中的墙壁发呆。 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 沈楠悠心中一阵烦躁,起身走到书架前,伸手从一堆书后面取出一个烟盒。 这是继沈老爷子不让她酗酒之后,她重新找到发泄情绪的方式。 烟草的味道并不好,她抽了半个月还没学会怎么让烟驱散那些让她痛不欲生的记忆。 她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迷蒙的烟雾中,她想见的人迟迟没出现。 都说烟可以让心情烦闷的人舒缓一些,可对她来说,似乎没用。 她总是会时不时想起今天在机场看见的那个身影。 真的不是他吗...... ...... 秦燃把我带回了新租的房子。 他在接到我的电话后,就火速找了一间出租屋。 秦燃沉声开口:“明绪,你先前的房子已经给了方雪,住酒店也不方便,只能暂时住在这了。” 我环视一圈,两室一厅,并不大。 “谢谢你,燃哥。” 秦燃坐到沙发上,眼睛微微发红,“现在可以跟我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了吧?” 他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接受好兄弟的死亡,直到现在我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仍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迫切的想知道一切的答案。 他无法承受陆明绪的又一次离去。 “言熹。”我轻轻晃了晃言熹的手臂,“你去洗漱一下,先睡个好觉,好吗?” 言熹从始至终都是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 但她还尚存些许理智,乖乖听了我的话,进了浴室。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我才走到秦燃的身边坐下。 我和从前一样揽着他的肩膀,语气很淡,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秦燃从一开始的疑惑变为震撼。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腕,满眼难以置信,“你是说,这一切,都是言熹所为?” 那么一个纤瘦的姑娘,竟然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曾经从陆明绪的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知道言熹是我的初恋女友,二人因为种种不可控因素,不得不分开。 他见过言熹,在他因为打了孙铭之后吃了官司,他当时以为是法院给他派遣的律师,并不知道她就是我的初恋女友。 如今看来,我应该就是因为这场官司,才会和言熹重逢。 秦燃一直以为言熹就是那种只会听从家里安排的千金小姐,没想到她以身犯险,用自己换来了陆明绪的重生。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对陆明绪刻骨铭心的爱。 秦燃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对她?” 我垂下眼睫,眸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神色。 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才会给言熹足够的安全感。 我微微握紧双手,像是做了决心。 秦燃见状,思绪也变得复杂。 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真的诚意,他自然知道是用什么方式来体现。 可他担心我的心里还有那个人。 秦燃拍拍我的肩,“明绪,你先好好考虑。” “嗯。”我又说,“我妈那边......”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她的。” 我其实有些不忍心。 陆忠离世,方雪孤家寡人,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然而我对方雪的那些怨恨至今没消散,或许我继续以“死人”的身份留在方雪的记忆中,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我在此之前给方雪留了不少财产,够她活后半生了。 “燃哥,我之前拜托你的事,都弄好了吗?” 秦燃抬手看了眼腕表,“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明天去取就行了。” 说罢,他起身准备离开,“你和言熹先在这住着,我得赶回去看看奶奶,明后天再回来。” 我将他送到门口,秦燃忽然转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我的手中。 “燃哥?”我不明所以。 我认出这是我留给秦燃的“份子钱”。 “哥哥我不急着结婚。”秦燃对我微笑,“等我什么时候想结婚了,你再给就是了。” 兄弟之间无需说太多,我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燃哥。” 关上门,我陡然发现言熹竟然一直没有从浴室里出来。 我迅速冲过去,抬手敲门,“言熹?” 里面除了水声,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我心中猛然一沉,又用力敲了几下,“言熹!” 然而言熹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我以为言熹是不是出了事,准备撞门闯进去时。 浴室的门开了。 言熹穿着浴袍,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眼睛红得吓人。 她抬眸和陆明绪对视,唇边勉强撑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我怔怔地看着她。 我刚才甚至想过言熹为了不拖累我,在里面做些什么危险的事。 现在看到她安然无恙,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拿过干净的毛巾递给她,“头发擦干了再睡。” 言熹默不作声地接过来,径自坐到床边擦头发。 我轻轻把门关上,坐到客厅里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第101章 重逢 翌日,我被冻醒了。 海城已经步入冬天,气温很低。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先去了言熹的房间,推门看见她背对着我还在睡。 “言熹?”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我出门买点东西,你在这里别乱跑。” 言熹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好。” 门关上的瞬间,她睁开了通红的眼睛。 数月没在海城,这座繁华的城市什么都没变。 我走在路边,感受着空气中凌厉的寒意。 我“离世”时,海城步入初秋,路边都是桂花的香气和金色的树叶。 如今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城市,却已经是萧条的冬季。 乌云压在上方,看样子要下雪。 我赶着要去取东西,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一个老房区的巷子前。 在海城这种国际大城市,除了那些光鲜亮丽的职业,有不少生活在老城区的人用自己的手段过活。 其中办假证就是其一。 我循着秦燃告知的地址往里走,敲响巷子中一家破旧的红木门。 开门的是一个有残疾的男人。 秦燃告知过我,这位办假证的男人曾是一个计算机天才,只是一场意外,让他从人人艳羡的天才沦为了只能做这种见不得光买卖的人。 但他制作假证的技术天衣无缝,让人根本查不出破绽,天才即便陨落,他的脑子还在。 男人坐在轮椅上,警惕的审视我,嗓音沙哑难听,“找谁?” 我礼貌回答,“我来取证。” 男人闻言,调转轮椅方向,“等着。” 几分钟后,男人把东西递给我,什么都没说,“啪”的一声用力把门关上。 我要道谢的话全被堵在了门外。 我无奈地勾了勾唇角,低头看着手中已经办理好的假证。 身份证上的照片仍然是我的,但名字已经换掉。 “祁圳”。 这是我今后的名字。 以前的陆明绪已经死了,从今往后,我将用这个名字,在海城重新立足。 我把身份证揣进口袋中,转身走出巷子。 我去商城给言熹买了几件过冬的衣服。 我明白她暂时无法阴霾中走出来,所以这段时间,我只能暂时先陪在她身边,等到她好转一些再考虑之后的事。 拎着几个纸袋从店里出来,我打算再买点菜就回去。 正往负一楼走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期间还夹杂着男人谄媚的声音。 “沈总,我们商场肯定能承包本次沈氏的活动,您就放心吧。” 沈总? 我的脚步猛然顿住。 我侧头看过去。 一身利落职业装的女人被几个高管围住,脚下的高跟鞋每走一步都带着无比的矜贵和优雅。 那张清冷如雪的面容让人过目不忘,在人群中尤其显眼。 她目不斜视地往电梯口走,宋泽紧跟其后。 我的表情再怎么波澜不惊,此时也有些崩塌。 我想找个地方先躲避,可一道冷厉的视线穿过人群,直直落在了我的身上。 沈楠悠猛然睁大眼睛,愕然地看着不远处身形高大,留着一头凌厉短发的陆明绪。 她向来沉寂淡漠的眸子,从震惊变为了欣喜。 来回走过的路人从二人中间穿梭,可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她悄然掐了掐手心,传来的痛感告知她,她看见陆明 new_name = "祁圳" 陆明绪,不是幻觉。 他没有死? 他回来了? 沈楠悠匆忙上前,想抱住他,告诉他自己错了,她很后悔,她很想他。 可她的步子刚迈出去一步又停下来。 不可能...... 陆明绪分明死在了她的眼前。 她亲自去给他办理的死亡证明。 她还埋葬了他的骨灰,给他立了碑位。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那个男人只是和陆明绪长得像罢了。 他那么恨她,不正是因为她把他当成替身吗? 如果她因为一个和他长得像的人而情绪崩溃,他一定会更生气吧? 他不愿做任何人的替身,也不愿任何人来替代他。 沈楠悠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看向陆明绪的眼神也渐渐变冷。 她没有再往前,在各路高管的簇拥下进了电梯。 从始至终,我都静静地看着她。 我清楚地看见她的神情变化,到最后的淡漠收场。 看吧,她再次遇见我,也还是那么的冷漠。 我就知道临死前听到她的哭泣和那些哄我的话,都不是她亲口说的。 我没有过多停留,若无其事地去菜市场买菜。 从商场出来,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 我最讨厌在冬天的时候遇上这种天气,让人的心情都跟着阴郁。 我坐进出租车里,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我没想到回来的第二天就看见沈楠悠。 她看上去瘦了很多,原来的齐腰长发也剪短了。 或许是因为薛翊喜欢她短发的样子吧。 回到出租屋,言熹还在床上躺着。 我觉得古怪,上前走到床边,却见她的脸色白得不正常。 我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脸,掌心触及到皮肤时,却感觉到一片灼热。 言熹发起了高烧。 我在回来的路上买了寻常的药,以防万一。 我推了推言熹的肩膀,“言熹,先起来吃点东西吧,然后把药吃了。” 言熹眉头紧拧,似乎睡得并不安宁。 我掀开她的被子,伸手要拉她,却见她的手腕上缠了厚厚一层布。 我的瞳孔倏然收紧。 言熹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我震惊的眼睛,无力地笑了笑。 “明绪,我真的很懦弱。” 她抬起手腕微微晃了晃,“我想过一死了之,但想到你为了带我回来那么大费周章,我就觉得对不起你,忽然就不敢死了。” 她轻描淡写的把我出门之后所做的事说出来,仿佛当事人不是她自己。 我眼角猩红,喉头上下滚动几分,发出来的声音无比喑哑,“言熹......” 言熹伸手,似乎想要抱我。 我俯身,让她抱住自己。 随即,我感受到颈侧有温热的液体在流动。 我抬手轻抚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明绪,对不起。” 言熹哽咽着开口,“我不想当你的累赘,但我又没有足够的勇气。” “你不是我的累赘。”我放柔了声音,“那些事都过去了,就不要想了,好吗?” 我实在担心她,起身坐在床边,拆掉了她因为慌乱随意绑在手腕上的布。 当那道狰狞的刀口出现在眼前时,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心惊。 原本白皙的皮肤上骤然多了一条痕迹,连带着我的心仿佛也被割了一道口子。 好在言熹的刀口不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言熹,我不会抛下你不管。” 我从袋子里拿出酒精和绷带,“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照顾你。” 言熹凝视我英俊的侧脸,眉宇间净是苦涩的意味。 她当然知道陆明绪为什么会照顾他。 不过是因为她的救命之恩。 她不敢奢求他爱她,仅仅这样,对她而言已经足够。 第102章 迟来的残酷真相 沈楠悠正准备回公司,突然接到了沈老爷子的电话。 “楠楠,立刻回公馆。” 他的语气过于严肃,沈楠悠只得暂时先放下工作,让宋泽把车开往公馆。 宋泽一路上都有些纠结。 他很想告诉沈总,他在商场里也看见陆明绪了。 他不可能会认错人。 可沈总一句也不提,他只能保持沉默。 车子停在公馆门口,沈楠悠走进客厅,却见沈老爷子和唐医生在交谈。 隔着一段距离,她都能看清沈老爷子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似乎发生了什么让他异常担忧的事。 沈楠悠以为是他的体检结果不太好,连忙提步走过去。 “唐医生,爷爷他怎么样?” 唐医生往旁边挪了一下,“楠楠,你先坐。” 沈楠悠坐在他身边,忽然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 “怎么了?” 她疑惑问道。 她今天为了赶一个会议,比沈老爷子先做体检,结束之后就先离开。 难道是她的报告有问题? 沈老爷子从身侧拿出一个香烟盒摆到桌上,“楠楠,是你的吧?” 沈楠悠神色微怔,随即笑了一声,“爷爷,我不是小孩子了,抽点烟不是什么大事吧?” 她没有上瘾,只有想念陆明绪或是烦躁至极,才会抽一根。 沈老爷子指了指烟盒上的牌子,“这是明绪抽过的牌子,对吧?” 沈楠悠心口一紧,她现在根本接受不了任何人在她的面前提陆明绪。 她勉强勾起一抹笑容,“我让宋泽随便买的,只是个巧合。” 沈老爷子凝视她的脸,眼眶渐渐红了。 唐医生叹了一口气,拿出她的体检报告递给她。 沈楠悠接过来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然而翻到精神评估那一栏,唐医生标注了一个红色的记号。 “唐医生,这是什么意思?” 唐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口吻很严肃,“楠楠,你目前的精神状态很危险,我建议去做个全面的检查。” 沈楠悠觉得有几分好笑。 “唐医生是觉得,我有精神病?” 她往后靠在沙发上,语气淡然,“一个精神评估说明不了什么,如果我生病了,我自己会不知道吗?” 沈老爷子面露担忧,“楠楠,还是去做个全面检查吧,也好让爷爷放心,好吗?” 沈楠悠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捏着报告的手在轻微的颤抖。 她暗自深呼一口气,保持浅浅的笑意看向沈老爷子。 “爷爷,我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你也知道公司有很多事情我得亲自跟着,精神有点问题在所难免。” 音落瞬间,她猛然感觉大脑中仿佛被一把大锤狠狠砸了一下。 太阳穴刺痛的感觉让她不禁抬手按住。 她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唐医生和沈老爷子的心同时提到了极点。 “楠楠!” 沈楠悠随意揉了几下,再抬眸时,她的眼中浮现出了几分迷茫。 她看着沈老爷子忧心忡忡的脸,心中骤然沉下去。 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 她竟然忘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沈楠悠开始有些发慌,但她不敢表现出来。 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把报告放回原处。 “我有点累,先上楼睡一会儿。” 沈楠悠不顾唐医生和沈老爷子的呼唤,迅速往楼上走。 她把门反锁好,冲进浴室里打开水龙头,捧了冷水直接往脸上扑。 她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让她非常的慌乱。 这种突然忘记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的状况不是第一次发生。 她都归咎于是疲惫导致的。 可刚才,分明才隔了不到一分钟,她的记忆就缺失了一块。 沈楠悠浑身发凉。 她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喉间干涩得说不出话。 她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顾琳。 沈氏风波平定后,顾琳就失踪了。 她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她没有去问薛翊,如今她和薛家仍然是敌对状态。 沈楠悠只能让人继续找。 然而精神疾病这个词语犹如一根针在她的大脑深处狠狠扎了一下。 她记得顾琳的精神疾病是天生的,后来被刺激才彻底发作。 难道她遗传了这个基因吗...... 沈楠悠不敢往下想,随意把脸擦干就跑下楼。 客厅里,沈老爷子在为沈楠悠解释。 “唐医生,楠楠可能真的是因为工作才这样,实在不行下周再来评估一次......”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沈楠悠跑出了公馆。 “楠楠!” 沈楠悠对他的呼唤听若未闻。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时,把宋泽吓了一跳。 “沈总?” 沈楠悠沉声开口:“去医院。” 她无法接受自己会变成和顾琳一样的疯子! ...... 我安抚言熹睡下,正准备离开房间,袖子陡然被她扯住。 我回过头,“怎么了?” 言熹嘴唇嗫嚅几分,似乎有话要说。 我心中叹了一口气,在边坐下。 “睡吧,我就在这守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言熹捏着我的袖子不松手。 房间里有片刻的寂静。 她凝视我英挺的侧脸,忽然觉得好不真实。 陆明绪在温柔地和她说话,照顾她,陪伴她。 很难想象在几个月前,他还厉声赶她走。 言熹唇边泛起苦涩,她害怕有一天这些美好的东西都消失。 她无法真的做到无私,所以她决定告诉他一件事。 “明绪......”言熹声音沙哑,“你还爱沈楠悠吗?” 我身形微僵,目光随意落在某处。 “不爱。” 我对她的所有情意,早在那些恶语相向中消失殆尽。 如果因此我还对她念念不忘,那我不如再死一次。 在三个月痛苦的日子中,近乎三分之二的苦楚全来自于沈楠悠。 她肆无忌惮一次又一次地在我的心口捅刀子,导致我的心理状态一度出现了很重的问题,这也因此加重了我的病情。 事到如今,我已经决定开始过新生活,那些过去,不愿再回忆。 言熹的手指微微收紧,“真的吗?” “嗯。”我淡漠点头,侧目看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言熹垂下眼睫,避开我的目光。 “明绪,你知道当初是谁夺走了原本属于你的那份骨髓吗?” 我唇角微勾,“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谁夺走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可为什么,我觉得心里最柔软的位置揪着疼? 原本我不用经历这些波折,言熹也就不会付出自己,冒了那么大的风险,还杀了人。 言熹长呼一口气,“我知道。” 我凝视她的眼睛,在她的眸中捕捉到了看不懂的东西。 “是沈楠悠。” 轰然一声,我如中雷殛。 第103章 病痛与真相 楚家庄园。 孟若跟着孟老爷子和老太太走进偌大的客厅。 这是她第三次过来探望楚宗明的夫人姜月柔。 前两次来,对方尚在昏睡中,她只能远远地看一眼。 今天过来,姜月柔坐在轮椅上,看上去精神好了不少。 “姜夫人。”孟若走到她面前,礼貌地稍微躬身。 “小若跟姜姨生疏了。”姜月柔温柔地看着她,“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叫我的。” 孟若有些不好意思。 她小时候确实经常往楚家跑,现在长大了,反而感觉不自然。 姜月柔慈爱地看着她,眼眶渐渐红了。 孟若看见她的眼中泛起了泪光,面上一愣,“姜姨?” 姜月柔伸手, 孟若赶紧让她握住自己,在她的身前蹲下。 姜月柔紧紧拉着她的手,温雅的眉宇间笼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愁。 “小若,如果我儿子还在,你们应该会是一对般配的情侣。” 楚宗明和孟家一直交好,当年和孟若的父亲不仅仅是生意上的伙伴,还是过命的交情。 只不过孟若的父亲后期就像变了一个人,一心沉溺于玩女人,和楚家的来往也渐渐少了。 楚宗明和姜月柔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和孟家的女儿结成连理。 然而孟若刚出生那年,他们的儿子就莫名失踪。 算下来,他今年应该也有27岁了。 孟若21,如果他们在一起,他肯定会很疼她。 可惜这一切都化成了泡沫。 姜月柔看见孟若就不可避免地想起这段伤心事。 孟若也知道楚家少爷失踪对楚宗明和姜月柔造成了巨大打击。 以至于姜月柔总是疾病缠身。 “姜姨,或许有一天他会回来呢?” 孟若柔声安慰,“你得好好保重身体,等着他回家。” 姜月柔无奈地扯了扯唇角,“都过去21年了,能找到的话早就找到了。” 孟若也被她悲伤的神情感染,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楚宗明从花园里走进来。 孟若起身,“楚叔叔。” 楚宗明对她笑了笑,走到姜月柔的身前。 “月柔,你让我去查的骨髓捐赠者,查到了。” 孟若站在旁边,心中莫名一跳。 姜月柔苍白的脸终于有几分笑意,“真的吗?她叫什么名字,我们得好好感谢她。” 楚宗明握住妻子冰凉的手,“是一个叫言熹的姑娘。” 闻言,孟若震愕地瞪大眼睛。 ...... 海城高级私人医院。 沈楠悠接过检查报告的那一秒,分离性障碍这几个字猝不及防地闯进了她的眼里。 心中一直紧绷的弦陡然断开。 她从诊室内出来,几乎站不住身子。 “沈总!”宋泽上前扶住她,脸上担忧不已。 沈楠悠把报告攥紧,努力维持已经抵达崩溃边缘的情绪。 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变得和最恨的女人一模一样。 未来,她会像顾琳那样伤害别人。 同时,也会忘掉一些对她造成巨大创伤的人。 她第一个想起的,是陆明绪。 原来她昨天看见他,真的只是她的幻想。 他根本没有回来。 她早已病得这么厉害。 这种病到后期,记忆会渐渐消退。 她会忘记他吗? 沈楠悠眼角猩红,她不想忘记他啊。 宋泽一手扶住她,“沈总,医生说了还没到无法治疗的阶段,您按时吃药,配合医生就诊,都会好的。” 沈楠悠坐到走廊的椅子上,呆呆地盯着某处发愣。 宋泽站在她身边,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宋泽。”她听到自己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很喑哑,“你昨天在商场见到他了吗?” 宋泽默不作声。 这个时候提起陆明绪,只能让沈楠悠的病情加重。 “我就知道。”沈楠悠自嘲地笑了一声,“他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即便他还活着,应该是对我避之不及。” 她已经察觉到自己开始胡言乱语了。 她掐了掐的手心,强迫自己从记忆里抽离。 “宋泽,去给我拿药吧。” 宋泽只得先去药房拿药。 从医院出来,沈楠悠上车后就吃了药。 她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满脑子都是陆明绪的脸。 “把明天的工作行程全部推掉。” 宋泽点头称是。 他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自从陆明绪离世,沈总会在每个月的月末去墓园,在他的墓碑前守一天。 或许这样会让沈总好受一些吧。 ...... 天色渐渐变暗。 我已经在客厅里坐了八个小时。 在此期间,我的身体动也没动过。 言熹的话还在我的耳边萦绕。 沈楠悠为了保住沈家,把我的骨髓抢走给了别人。 我空洞的眼神凝视墙上的钟表,时间流逝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尤其清晰。 我仿佛被沈楠悠再次推入了深渊。 我明明已经爬上来了,得知真相后,却坠入另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潭中。 我陡然低笑起来。 那可是沈楠悠啊,她怎么可能会考虑到一个和她不想干之人的死活呢? 直至此刻,我才算认清自己。 如果说以前沈楠悠只是因为占有欲作祟对我百般羞辱,但她抢走我的骨髓,分明就是要置我于死地。 我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狼狈透顶。 我心心念念以为自己能活的希望,却被沈楠悠亲手毁掉。 陆家突发变故那天,她甚至在和薛翊举行婚礼。 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一点也没有! 空气中的温度越来越低。 我仿佛感受不到。 我终于起身走到窗边,冷风从缝隙灌进来,如锋利的刀刃从我的脸上刮过。 我抬手微微触碰,竟然发现指尖有微微的湿意。 下雪了。 这一夜,海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岚月湾。 沈楠悠坐在屋檐前,手里握着一瓶已经喝了一半的酒。 片片雪花飞舞落下,打着旋儿地落在她的发上。 很快,她的毛衣和头发都堆起了一层薄薄的雪。 寒风呼啸,万物都被大雪覆盖。 她一直看着门口的方向,祈祷着会有人开门进来,像从前那样,欢呼着要带她堆雪人。 沈楠悠唇边勾起一抹淡然的笑。 她仿佛看见陆明绪拿着铲子在清理院子中的积雪。 他会在楼下大声喊她的名字,询问她是否可以给他倒一杯热咖啡。 尽管她不会去做,他还是那么温柔,出门前会给她戴上围巾,告诉她早点回来,晚上一起吃火锅。 太多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浮现。 沈楠悠知道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她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终于抬手拂掉身上的雪。 屋内没有开暖气。 她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上楼钻进了被子里。 枕头下,两枚婚戒还摆放在一起。 她把戒指握在手心,强迫自己借着酒劲赶紧入睡,祈祷可以在梦里见见他。 夜色浓重,她身处一片寒冷。 迷蒙中,沈楠悠抱紧自己,口中呢喃着那个名字。 “明绪......抱抱我......” 回应她的,只有无边的冷清和孤独。 第104章 墓碑上的谎言 枫山墓园。 夜里一场大雪,将这里的一切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早起上班的保安从亭子里出来,手里握着保温杯,感慨这场雪下得真是畅快。 山顶有雾气,四周有积雪,他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难免有些害怕。 他裹紧厚重的外套,打算进亭子里取暖。 余光里却突然出现一抹黑色的身影。 保安愣了一下,抬手看了眼腕表。 现在才早上七点,天都还是黑的,这么早就有人来扫墓? 他想上前看得更真切,那个身影却隐入了雾中,只依稀听见有脚步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 “哎!” 保安后背有些发凉,冲着黑影的方向喊了一声。 对方没有回应,自顾自从侧边小门进去。 保安想上前拦,跑过去时,对方已经消失在了雾中。 大清早遇见这种怪事,保安头皮一阵发麻,赶紧钻进亭子里。 我的黑色皮鞋踩在被积雪覆盖的青石板上,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墓园中尤其清晰。 我最终站在一个墓碑前,蹲下了身子。 黑色大衣下摆堆在雪地上,沾了雪我也浑然不觉。 我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抹掉墓碑上的雪,露出部分被雪花遮挡住的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很年轻,对着镜头有浅浅的笑意。 在他的墓碑旁边,放了一盏用厚重玻璃罩住的长明灯,旁边的树上还挂了风铃。 我凝视自己的照片,目光紧紧攫住墓碑上“未亡人”这三个字。 往下是沈楠悠的名字。 我唇角噙着讥讽的弧度。 沈楠悠说我是最会演戏的男人,如今看来,她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把我推向死亡,在我死了之后又给我立碑。 她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身份? 我只觉得可笑至极。 我站起身,一脚把长明灯踹到一边,灯火一瞬间熄灭。 我又抬手扯下风铃,随手扔在地上,被我狠狠踩进了雪地里。 像是发泄不够,我重新蹲下去,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把刻刀。 几分钟后,那几个让我觉得刺眼的字被划得惨不忍睹。 我眉间凝起一层比霜雪还要更甚的寒意,毫不留情地起身离开。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透进冰冷的房间,沈楠悠从床上坐起,白皙的皮肤上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她这晚根本没睡好。 她总是梦见自己被一把刀来回切割,疼得她在梦中都忍不住蜷缩身子。 沈楠悠迷茫地环视一圈偌大却清冷的房间,张开手时,两枚婚戒还原封不动地躺在她的手心。 陆明绪没有来她的梦里。 沈楠悠苦笑一声,掀开被子起床。 她和往常一样,在每个月的月末,把这一天的时间全部给陆明绪。 抵达枫山墓园,阳光正好,四周的积雪却没有要融化的趋势。 她捧着一束鲜花,另一只手拎了几瓶酒,重新来到这个让她心碎的地方。 距离目的地还有几米的距离,沈楠悠看清墓碑前的一切,瞳孔倏然紧缩。 她迅速跑上前,却见长明灯熄了,玻璃碎了一地,风铃也被踩得惨不忍睹。 沈楠悠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呼吸在一瞬间变得窒息。 她缓缓移动视线,目光落到被划得乱七八糟的墓碑上,忽然就站不住身子。 她扑上去,抬手想要抹掉那些痕迹,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没有消减半分。 她像个疯子一般跪在雪地上,要把熄灭的长明灯重新点燃,然而她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灯灭了,铃碎了。 她唯一的念想全部被打破。 “是谁......” 沈楠悠的眼睛红得近乎滴血,她低吼发出的声音带着浓烈的狠意,“是谁做的!”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了雪地上。 她透过蒙着一层水雾的视线,盯着墓碑上陆明绪的名字,“明绪,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为了不让陆明绪被打扰,她特意把周围三百米的地盘都买了下来,这里只有陆明绪的墓碑。 此时却成了最惨的一座。 沈楠悠的心口揪成一团,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疼得她直不起腰。 她身手扶住墓碑,额头抵在上面,泪水不停地往下掉。 “明绪......” 她拿出手机给宋泽打电话,猩红的眼中盛满了愤怒,“给我查!” ...... 我按照秦燃给的地址,去了另一个墓园。 我站在陆忠的墓碑前,平静地看了很久。 直到墓园的人渐渐多起来,我才沙哑着声音开口,“爸,我来看你了。” 失去亲人的悲痛在一瞬间席卷我的全身。 陆家家破人亡那天的记忆如潮水般尽数涌现。 孙铭恶毒的嘴脸,方雪的哭泣,一片狼藉的家。 对孙铭和薛翊的恨是唯一支撑我继续活下去的支柱。 我把陆忠周围的积雪全部清扫干净,又静静站了一会儿才走出墓园。 回到出租屋,言熹已经醒了。 她长发披肩,坐在窗边晒太阳。 听见开门声,她缓缓回头,唇边绽开一抹温柔的笑,“明绪,你回来啦。” “嗯。”我拎了个袋子走到她的身边,“重新上药吧。” 言熹垂眸看了看被纱布裹着的手腕,心中一时有些过意不去。 她好像又给我添麻烦了。 看出她自责的神情,我拖了张椅子坐下,轻轻拉过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地给她解纱布。 言熹凝视我在阳光下英俊的面容,嘴唇微微抿起。 “明绪,你恨我吗?” 我手上动作不停,被她的问题逗笑了。 “我恨你什么?” 言熹眉间隐有苦涩的意味。 “恨我告诉你真相,彻底断了你对沈楠悠的念想,我很自私,不是吗?” 她从漂亮国逃到海城,这已经是孤注一掷的决定。 她信任陆明绪的同时,也只能依靠他。 他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她依靠的港湾。 她很害怕陆明绪有一天会离开她,让她孤身一人,犹如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海面上流浪。 所以她才会告诉他真相,祈求他恨沈楠悠一些,这样,他就会留在她的身边。 尽管很可能不会长远,那她也满足了。 我揭掉纱布,拿过一旁的药,依然垂着眉眼。 言熹凝视我的脸,试图看出别的东西。 然而除了一片平静,什么都没有。 “不恨。” 得知真相,我反而看得更清沈楠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言熹,你不必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柔声安慰,“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这就是我的决定。 言熹神情微怔,蓦然低笑一声,靠在了我的肩头。 “明绪,谢谢你。” 我任由她靠着自己,细心地为她上好药,绑上纱布。 我们两个破碎的人在阳光下互相依偎,都从对方身上汲取到了安全感。 大雪已至,春天不会远了。 第105章 佛前再跪求一灯 “为什么没找到!” 沈楠悠歇斯底里的吼声在墓园内回荡。 宋泽一脸严肃地站在旁边,“沈总,保安交代早上太黑了,他看不清来的人是谁。” “监控呢?”沈楠悠感觉自己的怒火已经忍到了极点。 “监控里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 宋泽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那盏长明灯,是沈总吃斋念佛一个月,才从寺庙大师那里得来,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然而此时灯灭了,无疑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沈楠悠蹲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这是她为陆明绪引路回家的灯啊。 熄灭了他怎么回来? 沈楠悠的肩膀因为哭泣而轻微颤抖。 宋泽走上前,将一地的碎玻璃捡起来装好。 沈楠悠缓缓抬头,眼里满是红血丝。 她轻声喃喃自语,“没事的,我再去求,明绪一定在等我的。” 宋泽看着她近乎疯魔的状态,只能无奈地叹气。 他没忘记那天在商场看到的男人。 他一眼就看出是陆明绪。 沈楠悠生病出现了幻觉,他没有。 可他也不敢相信那会是陆明绪。 他分明也亲自看着陆明绪在手术室内垂下了手。 也是他跟着沈总去办理的死亡证明。 难道他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宋泽竟然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沈楠悠缓缓起身,已经恢复了平静。 宋泽连忙上前,把一件大衣披在她的肩上。 沈楠悠走出墓园,嗓音冷厉,“找到秦燃。” ...... 秦燃回老家看望奶奶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回来。 他心里放不下陆明绪,打算在海城重新找一份工作暂时先做着,随时等待陆明绪要向孙铭和薛翊复仇的安排。 他工作经验足够,很快就找到一家跨国公司,面试已经通过,明天就能上班。 他遵循陆明绪的叮嘱,不主动联系对方,防止有心之人查到些什么。 秦燃从公司大楼出来,正准备去员工宿舍。 一辆劳斯莱斯径直冲过去,停在了他的面前。 宋泽下车拦住他,“秦先生。” 秦燃一看见他就知道车里的人是沈楠悠。 他眸中带着厌恶,转身就要走。 宋泽连忙跟上去,“秦先生,请留步。” 秦燃愤怒转身,“干什么?” “秦先生,我只是想问问,陆先生是否和您有联系?” 闻言,秦燃错愕地睁大眼睛。 他陡然嗤笑一声,“你的脑子有病?还是你们家大总裁脑子有-病?明绪死在她的眼前她不记得了吗?她新婚燕尔,明绪在垂死之间,你现在来问我和明绪有没有联系,你们是想把对明绪的伤害一笔带过吗?” 他咄咄逼人的口吻逼得宋泽一时哑口无言。 “我们只是......” 秦燃凶恶的目光落到劳斯莱斯后座的车窗上,刻意提高声音说:“既然沈总那么想念明绪,不如自己亲自下去陪陪他,现在假惺惺的来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是想体现自己很深情吗?我呸!滚蛋吧!” 他似乎还不解气,走上前用力拍打车窗。 沈楠悠已经将他那些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她按下车窗,清冷的脸出现在秦燃的眼中。 “你知道吗?明绪死了之后给所有人都留了遗书,唯独没有你!他根本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我每次梦见他,他都说自己浑身疼得厉害,你要是有点良心,就跪在他的坟墓前忏悔一辈子!祈祷他在下面能原谅你!” 秦燃不再和她多说,不顾宋泽的阻拦大步离开。 沈楠悠坐在后座,脸色白得吓人。 陆明绪有遗书...... 他都写了些什么? 为什么不给她留? 是真的,恨她恨到了极点吗? 这是她一直刻意回避的事实。 沈楠悠的手不禁开始颤抖,大脑中的某根神经撕扯着疼,唇色在须臾间白了下去。 见状,宋泽跑上前,“沈总!” 沈楠悠捂着脑袋,想缓解一些疼痛。 可刚才秦燃那些刺耳的谩骂对上了陆明绪临死前毫无生机的脸,连带着她的灵魂都一并承受着这番折磨。 是她痴心妄想,竟然觉得陆明绪还活着。 看来她确实病得不轻。 宋泽见她的状况不太好,开着车要去医院。 “别去!” 沈楠悠现在对医院有一种本能的害怕。 她忘不了陆明绪死在手术台上的场景,也忘不了他被推进太平间时,垂在床沿苍白无力的手。 宋泽只得暂时把车停在路边。 沈楠悠咬紧唇瓣,直到口中传来浓烈的血腥气才缓缓松开。 她知道自己发病了,赶紧从随身的包里拿出药吃下。 她真是疯了才会想着找秦燃问那些问题。 得到的答案让她内心的愧疚不减反增。 秦燃说,如果真的想念明绪就下去陪他...... 真的可以吗? 明绪看见她还会生气吗? 沈楠悠握着水瓶,空洞地眼神忽然亮起了一丝莫名的光。 宋泽看在眼里,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沈总?” 他的声音拉回了沈楠悠的思绪。 她恍若大梦初醒,唇边扬起一抹无力的笑。 “我没事了。” 她刚才竟然想过真的去死。 宋泽隐约猜到了什么,赶紧降下车窗让冷风灌进来。 沈楠悠的头发被风扬起。 海城凛冽的风让她清醒了一些。 宋泽实在担忧,“沈总,我送您回家休息吧。” 沈楠悠却摇摇头,“不了,送我去寺庙。” 她还要去求一盏长明灯。 商场洗手间内。 秦燃反复确认过没人跟着自己,才迅速走进一间隔间给陆明绪发消息。 “明绪,沈楠悠今天来找我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被她怀疑了?” 我很快回复。 秦燃看着手机屏幕的一串文字,觉得沈楠悠真是不可理喻。 他也见过墓碑上的“未亡人沈楠悠”这几个字,他恨不得把墓碑砸碎,再重新立一块。 然而当时想到陆明绪的骨灰已经下葬,他再怎么厌恶沈楠悠的这番作为,也只能先忍了。 “那你这段时间注意点。” 秦燃简单叮嘱几句,又把自己上班的地址发过去,随后删掉所有短信走出商场。 一路上,他难免感慨。 女人疯起来,真是比男人还可怕。 沈楠悠更是疯得彻底。 同时他也觉得讽刺无比。 沈楠悠为了薛翊抛弃陆明绪,都和薛翊走到了结婚那一步,又突然反悔。 穿着婚纱赶到急救室,在陆明绪身边哭成那个样子,还为他守了整整一夜的灵堂。 她所做的这些,无非是因为后悔罢了。 要说她是因为爱陆明绪吗? 秦燃绝对不会相信。 如果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去死,那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尸体。 可怖至极。 劳斯莱斯停在普宁寺前。 沈楠悠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头发,开门下车。 宋泽落后她几步,跟着她上阶梯。 积雪已经被寺内的扫地僧轻扫干净,高跟鞋踩在石板上,每一声都犹如清晨的钟在轻轻敲响。 沈楠悠抬头看着远处寺庙内的佛塔。 在宋泽震惊的眼神中,她缓缓屈膝跪了下去。 第106章 可笑的深情表演 “沈总!” 宋泽冲过去,在沈楠悠的膝盖碰到青石板之际将她扶住。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侧脸,“沈总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楠悠看着通往普宁寺的九百九十九阶台阶,声音很平静,“或许是我诚心不足,明绪的长明灯才会被摧毁。” 宋泽急得脸色都变了,“那您也不能一步一跪啊!您是沈氏集团的总裁!” 沈楠悠微微侧过头,对他笑了一声,“有用吗?” 她爱的人恨他,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 就算是梦里,他都不曾来见见她。 她担着那么多人艳羡的身份,却亲手让他置于死地。 但凡她多关心他一些,早点知道他生病,后面的事又怎么会发生呢? 宋泽扶着沈楠悠不撒手,“诚心不是这么体现的,您这样完全是在折磨自己!” 沈楠悠当然知道在自我折磨。 可只有这样,才能洗涤她满心的懊悔和愧疚。 她把宋泽推开,厉声制止:“站到一边去,别靠近我。” 宋泽还要上前,然而对上她通红而凌厉的眼睛,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一跪上寺庙。 我站在一棵大树下,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我看过陆忠之后,也想着来寺庙里为陆忠祈福,沈楠悠下车后的一切,都被我看进眼里。 我冷漠地看着她不顾旁人异样的眼神,站起身,又跪下去,反复如此。 她到底要自我感动到什么时候? 先是用薛翊妻子的身份当什么未亡人,设立一个骗人骗鬼的长明灯,现在又来一步一跪。 这么深情,恐怕连她自己都被骗进去了吧? 我勾起一抹冷笑,看向沈楠悠背影的眼中除了一片嘲讽,毫无其他。 好在我没有真的死,否则在下面连亡魂都被她扰得不安宁。 我抬手看了眼时间,言熹这个时候也该睡醒了,我得回去为她做晚饭,趁着天气不错,还可以带她散散步。 突然,沈楠悠跪下去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像是感应到什么,猛然回过头。 可是身后什么都没有,百米之外除了零星几个也来祈福的人,并没有她期望见到的那抹身影。 宋泽已经被她这副样子吓怕了。 他担心这样下去,沈楠悠的病情会更加严重。 “沈总,都一百阶了,也差不多了,我们先走上去吧。” 沈楠悠听若未闻,再次跪了下去。 膝盖早已被磨破,疼痛感却比不上她心里的疼分毫。 九百九十九阶台阶,足以让她抵达上面时,连腿都站不直。 可她还是固执地坚持着迈上最后一级台阶。 熟悉的寺庙出现在眼前。 沈楠悠只简单俯身揉了揉已经青紫的膝盖,一刻也没停的去求见寺庙主持。 宋泽守在外面连连叹气。 沈总真是病入膏肓了。 ...... 我拿出钥匙开门,另一只手还拎着两串糖葫芦。 海城下了第一场雪后,意味着新年将至。 我记得言熹读书的时候就喜欢吃糖葫芦,她看见应该会开心一些。 我在玄关换了拖鞋,往房间里喊了一声,“言熹,醒了吗?”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言熹穿着我特意挑选的兔子毛绒睡衣,从门口探出脑袋,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我转身对她微笑,把糖葫芦举起来晃了晃,“看看这是什么?” 言熹眼前一亮,上前接过,“谢谢明绪!” 她已经开始习惯和陆明绪住在一起的生活。 我把她保护得很好,将她内心的惶恐渐渐驱散,她也享受着我陪伴的日子,祈祷这种日子可以久远一些。 我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眉心微微拧在一起,“怎么不开暖气?脸这么冰。” “我不冷。” 言熹侧过头蹭了蹭我的手心,“我想着你快回来了再开,但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快。” 她也伸手抚平我皱起的眉毛,“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外面天寒地冻的,别总是往外跑。” 我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我没事。” 我走向厨房,拿过围裙系上,一边打开冰箱一边问,“想吃什么?” 看着我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言熹的眼睛渐渐浮现出一层泪光。 她没忍住上前抱住我,侧脸贴着我的后背,“明绪,别离开我。” 我身形微僵,随即轻笑道:“不会。” 我拍拍她的手腕,示意她先松开,“再不放手,晚上我们就只能吃糖葫芦了。” 言熹依依不舍地松手,乖巧地站到一边看我洗菜做饭。 拥抱,是我们至今最亲密的动作。 言熹靠在墙上,吃下一颗甜甜的山楂之后,陡然开口说:“明绪,晚上和我一起睡吧。” 这座出租屋两室一厅,其中一个房间里并没有暖气,她每天早晨悄悄推开门,都能看见陆明绪蜷缩在沙发上。 那么高大的男人,缩起来真是可怜。 她心疼我,所以才会提出这个建议。 我切菜的动作微微一顿,“我睡眠不好,怕打扰你休息。” “是这样吗?”言熹微微抿唇,“是不是因为我......” “言熹。” 我打断她的话,走到她身前温柔捧住她的脸,凝视她仍有些发红的眼睛。 “言熹,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我也不在乎。” 可她在乎。 她时时刻刻记挂着在漂亮国发生的一切,她那段不堪的日子,都被我看在眼里。 尤其查瑞斯临死前的那番话,分明就是要让我厌弃了她。 厌弃到觉得她脏,才不会碰她。 然而我从来没问过,她也忘了解释。 言熹握住我的手腕,“明绪,你信我,我除了查瑞斯,没有和别人......” 我低声轻哄,“我当然信你,那只不过是查瑞斯为了激怒我故意说的罢了,我从来没有信过。” 言熹抬头和我对视,“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睡在一起?” 她今天似乎不问清楚就不作罢。 我哭笑不得,“床太小,装不下我们两个人,等你哪天愿意去逛逛,我就带你去家具城买一张更大的床。” “是这样吗?” “是这样。”我回答得很坚定,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很好,言熹,不要给自己身上加那些枷锁。” 言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我触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正好顺着我的手指滑到了掌心。 我为她擦掉眼泪,为了不让她多想,主动提出让她进厨房帮帮忙。 言熹把糖葫芦放下,跟到我身边,“我要做什么呢?” 我们你一言,我一句,很快将刚才的不美好抛之脑后。 外面冰天雪地,屋内却温暖如春。 第107章 街角的错觉 言熹很喜欢我做的饭菜。 尽管只是普通的家常菜,她也吃了两碗。 见她的气色好了不少,我把碗筷收拾到厨房,“今天天气不错,要出去逛逛吗?” 我只是随口一问,言熹的脸色却忽然变了变。 她还是害怕出门。 我走到她身边轻抚她的黑发,“不想去也没关系,这样的好天气还有很多次。” 我的话带了安抚的意味,但言熹清楚的知道,她一直在房子里,迟早会闷出病来。 如果她走不出阴影,那她永远都会拖累陆明绪。 “去的。” 言熹拉住我的手晃了晃,“我去换一身衣服,你等等我。” 我遵循她的所有决定,微微点头,“好。” 出门前,我特意拿过新买的红色围巾给她围上。 言熹垂眸看了一眼,小脸在红色围巾下愈发显得白皙清丽,“明绪,为什么要买红色的?好显眼。” “喜庆。” 我又给她戴上手套,“外面的雪没化,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堆个雪人。” 言熹眼角微微弯起,“明绪,你在把我当小孩子哄吗?” 我跟着笑了一声,牵住她的手出门。 言熹走得很慢。 尽管这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城市,但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害怕。 我耐心地牵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二人的脚印印在雪地里,一眼看过去很是亲密。 言熹谨慎地迈着步子,眼睛时不时地观察周围。 她内心的安全感全部来源于身边的男人。 她不禁往我的身边靠了靠,只有紧紧挨着我,她才会觉得好受一些。 心理创伤需要有人耐心地引导。 我索性把她的手揣进我的大衣口袋里,“小区里有人工湖,去那边吗?” 言熹把围巾往下拉了一些,露出冻得有些发红的小脸,“有天鹅吗?” 我故作神秘,“或许还有丑小鸭呢。” 言熹被我逗笑了,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 不巧的是,人工湖尚在维修,四周围了栏杆,只能远远地看一眼。 言熹有些失望,“湖面都结冰了,我以为可以上去踩几脚呢。” 我哑然失笑,“天气还没到最冷的时候,湖面没有冻成你想象的那么坚硬。” 这时,几个中学生一路打打闹闹地走过来。 言熹看见陌生人,心神就有些紧张。 她生怕自己被人认出来,赶紧背过身去,浑身都透着无助。 我挡在她的身后,几个学生擦着我的后背跑过去。 言熹听到声音远了也没有转过来,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显然紧张到了极点。 “言熹。”我伸手,“都走了,别怕。” 言熹把围巾高高拉起,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她近乎哀求地看着陆明绪,藏在围巾下的嘴巴说起话来闷闷的。 “明绪,我想回去了。” 如今的我,对她有求必应。 “好。” 回去的路上,言熹一直很沉默。 我抬手看了眼腕表,陡然轻笑道:“今天走了十分钟,或许下次可以走十一分钟。” 闻言,言熹侧头看他,“你记录这个做什么?” “一天比一天勇敢。”我伸手拍掉她头顶从树上被风刮下来的雪沫,“你说对吗?” 言熹神情微怔,听着我用温柔的语气在鼓励她,她难免红了眼睛。 眼前的陆明绪好到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高中时期,为了见她一面,夜里跑到她家楼下,呼唤她的名字,对着她在头顶比心的意气少年。 我从来就没有变。 言熹凝视我英挺的面容,这一刻无比庆幸自己能把我救回来。 那些经历过的苦楚,忽然就不重要了。 她爱的人就在她的身边,不管是以什么身份,她都感谢他愿意留下。 我垂眸,在她的眼底捕捉到点点泪光,无奈曲起食指刮掉她眼角的泪花。 “怎么又哭了?” 在我的记忆中,言熹可不是个爱哭的女生。 “冷风吹的。”言熹眨眨眼,挽住我的手臂往楼道里走,“我没有哭。” 我故作恍然,“这样啊,好厉害的风。” 言熹被我逗笑,在我的手臂上轻轻捶了一下。 我从她的脸上似乎看到了曾经在树下等她打篮球的女孩。 我不禁有些恍惚,原来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吗? 回到家中,言熹心情很不错,说什么都要帮陆明绪洗碗。 我也只好顺着她,让她找点事做,避免想起那些过去。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件物品走进卧室,轻轻地放在言熹的毛绒兔子睡衣上,随即找了一本书,坐到沙发上看。 我时不时地会抬眸看向厨房的方向,确保言熹一切正常。 言熹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见我在看书,也就没有上前打扰,安静地回房间换睡衣。 忽然,她的目光被一个朱砂红的东西吸引住。 她狐疑地拿起来看眼,表情变得惊讶。 我为她求了一枚平安符。 保佑她平安顺遂,岁岁年年。 她捏着平安符,忽然鼻子一酸。 陆明绪就是这样,总会不经意间触动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这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比任何礼物都让她感动。 他对她的好她都能清晰地感知到,有些事情已经没必要非要问清楚了。 就这样吧,她已经非常幸福。 ...... 沈楠悠从普宁寺回来之后就一直高烧不断。 她处理完公务,没让宋泽跟着,也没有听从沈老爷子的话回公馆,而是独自返回岚月湾。 宋泽接二连三让她去看医生,先把感冒治好。 沈楠悠听若未闻,近乎病态的享受着身体上的病痛折磨。 她仿佛什么都感受不到,固执又倔强地自虐。 只有她自己清楚,疼,才会让她时刻保持清醒,她才不会陷入迷蒙的幻觉。 沈楠悠坐在车里,察觉到脑袋快要爆炸。 她面色淡漠地看着前方,等待绿灯亮起。 斑马线上路人熙熙攘攘,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她却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岚月湾太过冷清,她甚至都有些害怕回去。 沈楠悠自嘲地笑了一声,正准备踩下油门。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了路中间。 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一身黑色大衣衬得他身形颀长而优越。 沈楠悠倏然睁大眼睛,瞳孔紧紧地盯着他。 对方侧过头来,对着她的车微微颔首,应该是感激她让行人先走。 只是一个简单的回眸,却让沈楠悠如中雷殛。 尽管他装扮得那么严实,可他的眼睛...... 她不可能认错! 沈楠悠不顾后面的汽车在疯狂按喇叭,直接在马路上打开车门下车朝男人的方向看过去。 “明绪!” 她大声呼唤。 男人已经走到了马路对面,并没有因为她的呼唤回过头。 沈楠悠怅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 “滴滴滴——!” 尖锐的喇叭声猛然拉回她的思绪。 沈楠悠只得坐进车里把车开到路边重新停下。 她趴在方向盘上,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他听到她的声音都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那个人不是他...... 第108章 崭新生活 海城的天气越来越冷,街道上已经开始有了新年的气氛. 我今天出门想给言熹买个新手机当新年礼物,没想到会遇见沈楠悠。 我当时过马路的时候红灯已经亮起,我只能加快脚步往前走,出于礼貌还是给礼让的车点头示意,根本没注意看开车的人是谁。 当那道熟悉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叫出我的名字时,我的脚步更快了。 我不可能会忘记,那是沈楠悠的声音。 所以我走得很快,因为我根本不想见到她。 难道她想确认我是不是死了,再往我的身上狠狠捅几刀吗? 我只觉得嘲讽至极。 我把对沈楠悠的恨全都转化成了对言熹的好。 她弃如敝履的东西,有人倍加珍惜。 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 “先生,您的眼光真好,这款钻戒是今年的新款。” 柜台导购在耐心地跟我做讲解。 我拿过戒指仔细凝视,一圈碎钻镶嵌在指环上,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 我又拿了几枚作对比,最终挨个拍了照。 导购狐疑地看着我。 我微笑解释,“我拍回去让我家那位挑一挑,她今天没空和我一起过来。” 导购了然,“这样啊,那我先送您一个测量工具。” “好,谢谢。” 确定好这家店铺的具体位置后,我给言熹买了手机就立刻返回出租屋内。 言熹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好。 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不少。 听到开门声,她拿着勺子从厨房里跑出来,“回来啦。” 我见她身上围着围裙,上前解开系到自己身上,“怎么不等我回来再做?” 言熹站到旁边,“我闲着无聊。” 我在她的肩上轻轻推了一下,“去看电视吧。” 言熹却赖着不走。 她倚在门边思忖片刻才开口,“明绪,我想出去找份工作。” 我自然是支持的,只不过我仍有些担心她会不适应。 “还做律师吗?” 言熹的眸中闪过一抹黯淡。 我很快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放下手中的东西将她揽到怀中拍了拍,“抱歉,是我说话没过脑子。” 言熹是逃回的海城,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们虽然都很默契的没有再提起,可在言熹的心中,始终都是一根刺。 她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当律师。 言熹从我的怀中抬起头,“我想去宠物店上班。” 我毫不犹豫点头,“好。” 言熹眨眨眼,“你不问为什么吗?” 我低笑,“我猜是因为我之前养过的那几只流浪猫。” 言熹双肩往下塌,“什么都瞒不过你。” “找个离家近一点吧。”我松开她,回到厨房继续忙活,“不过如果你想远一些也没关系,我可以买辆车接送你。” 我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言熹感受得到。 “不用不用。”她摇摇头,“地铁很方便,买车多浪费钱啊。” 我垂眸切着菜,“买一辆便宜一些的,我可不想让你因为下雨或是下雪在地铁站眼巴巴的等。” 言熹抿唇微笑,“那车的钱我出。” 她还有不少存款,她舍不得我为她花那么多钱。 “行,但我只要你用每个月的工资给我买个小蛋糕。” 我喜欢吃甜食,言熹也一样。 闻言,言熹上前抱住我的腰,脑袋在我的毛衣上蹭了蹭,“明绪,你真好。” 她当然不会只给我买小蛋糕,她也会对我好。 有些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反而失去了意味。 翌日,我真的买了一辆车。 我拿出假证去办理手续的时候,心中难免紧张。 当一切顺利办好之后,我才知道那位计算机天才的本事有多厉害。 我把车开回去,拿出钥匙打开家门,“言熹,要来试试新车吗?” 可屋内无人回应。 这段日子言熹也会单独出门,我以为她应该待会儿就会回来。 走进房间里,却见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脸上有泪痕。 我意识到不对劲,上前箍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言熹的手里拿着我给她买的新手机,屏幕还是亮着的。 我眉头微拧,狐疑地垂眸仔细看了看。 屏幕上是一则新闻,全是英文。 我默念了一遍,大体知道了是什么事。 漂亮国庄氏珠宝总裁庄诚遇袭身亡的凶手已经落网,幕后指使者是他的妻子余婉,嫌疑人甚至主动交代查瑞斯被杀一案也是自己暗中操作,目前已经被警方逮捕。 我眸中浮现出震愕,猛然把言熹紧紧抱进怀中。 察觉到我温暖的怀抱,言熹再也控制不住痛哭出声。 余婉为她担下了一切罪行,最向往自由的母亲,无论是身体和灵魂,都永远的困在了监狱里。 言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收紧双臂,丝毫没有要松开她的迹象。 我一遍又一遍地轻抚她的后脑,试图用这种方式给予她最大的安慰。 我的眼睛紧紧盯着滑落在一旁的手机上。 余婉入狱后,警方曾试图联系她的女儿,却得知对方在数月之前已经离世,庄氏所有财产将归国家所有。 照片里的余婉平静地看着镜头,可那双空洞的眼睛中,仿佛还藏了别的深意。 我没忘记离开前她交代的事。 我会照顾好言熹,绝对不会让她的付出付之东流。 可余婉撒谎言熹离世,让言熹这辈子都不能再回漂亮国。 母女俩至此无法再相见。 我心中也跟着难受。 为什么好人总是过得比别人都要苦? 言熹在我的怀中哭累了,默默钻进了被子里。 我哪里也没去,拉了张凳子坐在旁边守着。 她握着我的手,渐渐睡了过去。 我守了一夜,直到她醒来看上去好了不少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 言熹通红的眼睛盯着我,“明绪,别离开我。” 她已经没有家了,她承受不住后半生孤身一人的日子。 所以她卑微祈求,希望我能永远在她的身边。 就算是......因为可怜她。 她不由得握紧我的手,曲起身子抵在额头上,生怕得到的答案会让她控制不住再次崩溃的情绪。 片刻的静默后,她听见我开了口。 “好。”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又真诚无比。 我倾过身子把言熹的头发理到后面。 “言熹,从今天起,我们重新开始。” 第109章 与楚总的初见 言熹的确找了一份宠物店的工作,距离出租屋有半个小时的通勤时间。 第一天上班,我亲自送她过去。 她下意识要去拉开后座的门,我先她一步拉开了副驾驶。 “坐这里。” 言熹抬眸看我,“我......” 她还是不敢让自己的身份僭越。 对男人而言,副驾驶应该是个很特殊的位置吧? 他虽然说过重新开始,但没有明确说是哪方面。 她如果坐在副驾驶,他真的不会介意吗? 瞧着言熹小心翼翼地神情,我心里有些发疼。 我捧住她的脸轻轻晃了晃,“怎么到现在反而胆小了?之前追着我要留在我身边的言熹呢?” 言熹不自然地垂下眼睫,“我只是......” “好了,不说了,再这么推来推去,你上班要迟到了。” 我将她塞进副驾驶,绕到驾驶座,很贴心地为她系上安全带。 言熹微微抿唇,心口有淡淡的甜蜜溢出。 她时不时地偷偷看身边的男人,“明绪,你下班来接我吗?” “来。”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中午就过来,陪你吃个午饭,不过得晚几分钟,我有个面试。” 言熹诧异道:“你也要找工作吗?” 我被她逗笑了。 我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脸,“怎么?想包养我?” 感受到她的脸有些冰,我顺手打开暖气,“包养我可要花很多钱。” “也不是不行。” 言熹难得会和我一起插科打诨,要去上班的紧张感都消散了不少。 普通白色大众停在宠物店门口,她打开车门下车,俯身从车窗里对我摆手,“中午见,明绪。” 我点头,“嗯,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目送言熹走进宠物店,才驱车离开。 白色大众往宠物店的反方向开过去。 我看了眼时间,距离面试还有二十分钟。 我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希望能准时抵达。 楚氏集团大楼高耸入云,是海城最高的一座大厦。 能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是人中翘楚。 我并没有想过能面上,毕竟我现在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曾经的学历,工作经验,都已经是过去式。 我现在的名字是“祁圳”。 只能碰碰运气了。 我走到前台处,“你好,我是来面试的。” 前台小姐礼貌回答:“请上二十二楼。” 我道谢后,径自走向电梯。 我低头给言熹发消息报备,忽然听见有脚步声往这边靠近。 楚宗明难得会来总部,几个高管簇拥在他的身边,恨不得亲自背着他上楼。 我回眸看了一眼,意识到他可能是公司哪位了不得的人物,但没有过多留意。 楚宗明原本是要去总裁专用梯,目光只淡漠地瞥了我一眼,却见我的侧脸和姜月柔有几分相似。 他猛地顿住脚步。 我低着头看手机,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 我狐疑抬头,对上一双凌厉的眼睛。 对方即便头发花白,眸中的锐利却丝毫不减半分。 我被他盯得有点不舒服,以为他也要乘坐我等的这部电梯,主动往旁边让了让。 我可不想和任何人起冲突。 “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人的嗓音很浑厚,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 我只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哪有人上来就问名字的? 楚宗明身边的高管见他年轻,顿时就有些看不惯。 “这位是楚总,这座大厦的老总。”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楚总好。” 我向来不会阿谀奉承,只简单地点点头就继续低头看手机。 楚宗明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 “叮——” 电梯门开了,从里面的出来的人看见楚宗明,纷纷赶紧问好。 我等到人走完了才进去。 电梯门关上时,我不禁抬头,却见中年男人还在看我。 我觉得有些无语。 大厅里,几位高管同样摸不着头脑。 楚总这是怎么了? 楚宗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走向总裁专用电梯,低声吩咐助理,“把今天人事部的监控接到办公室。” 助理点头称是。 二十二楼。 来面试的人很多,整齐地排成队伍。 我自觉地坐在最后一位,安静等待面试轮到自己。 其余人的神色都很紧张,唯独我面上波澜不惊。 兜里的手机震动一声,是言熹发来的消息。 她手里抱着一只小奶猫,对准镜头笑得很温柔。 “看,今天店长让我负责的小家伙。” 我见她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也就稍微放了心。 约莫等了两个小时才轮到我。 我推开玻璃门,面试官见我手中空空如也,以为是漏收了简历。 “你好,麻烦出示一下简历。” 偌大总裁办公室。 楚宗明坐在环形桌后,曲面屏幕的电脑投放着监控。 镜头下的年轻男人从容不迫地在和面试官交谈。 听到他说自己没简历,只有经历,楚宗明端着咖啡杯往嘴边送的动作停了下来。 楚宗明叫来助理任州。 “去把这位的身份信息调来。” 任州点头称是。 五分钟后,他重新返回,“楚总,有点奇怪,他真的没带简历,不过从人事部传来的信息里总结出,他叫祁圳,今年28,海城人士。” 楚宗明眉心微拧,“没了?” 任州也觉得奇怪,“没了,他来面试工作,简历也没带,学历证书也没有。” 闻言,楚宗明忽然对这位年轻人产生了几分好奇。 什么都没有就敢来楚氏面试,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样,都有些傲气。 任州觑着他的脸色,一眼就看出来楚总对这个年轻人有兴趣。 “楚总,不如我让人事部把人调过来,您亲自面?” 楚宗明跷起一条腿,食指在膝盖上轻叩。 “让人事部准备难题。” 面试区。 几个面试官面面相觑,只觉得我是来逗他们玩儿的。 其中一个面试官面色肃冷,“祁先生,不带简历,不带学历证书,请问您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面带微笑,“我没有这些东西,不代表我就没有能力。” 虽然楚氏确实是个只看能力的集团,但什么都不带就来面试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这时,人事部经理推门走进,在刚才那位面试官的耳边说了什么。 面试官脸色微变,随即点点头。 “祁先生,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们很想看看,您到底有多少能力。” 他让一直在旁边随时等候差遣的秘书抱来厚厚一沓文件。 “三分钟内,找出这些文件里的纰漏,如果能完成,我司将破例录取你。” 第110章 意外的助理职位 排在陆明绪后面的面试者就站在门后,他透过玻璃门,看见秘书抱上来的那一沓厚厚文件,不由得啧舌。 今天面试的是财务部,那么多的文件,怎么可能三分钟内就能查出纰漏? 即便是资历颇深的财务总监,也做不到面试官的要求。 那些数据彼此关联,需要精密审核,这些面试官分明就是来难为人的。 那人立刻打了退堂鼓,转身就走。 还在等待面试的人见他一脸丧气地离开,纷纷跟上去套消息。 “怎么了?里面怎么了?” “别提了,三分钟内找出那么厚一沓文件的纰漏,神仙都做不到。” 那人双手比了一个厚度,潇洒的把包甩在肩上走了。 不到一分钟,门外就走了一半的人。 我对此毫不知情。 我淡然地翻开文件,旁边的秘书开始倒计时。 我在沈氏集团当了三年的财务总监,早已对数据非常敏感。 我从容不迫地一手拿着笔标记,一手往后翻,丝毫没有被紧迫的时间影响。 就连几个面试官也跟着紧张。 人事部经理就站在旁边,他也觉得很奇怪。 从来不参与出面试考题的楚总今天怎么会突然干涉面试工作了? 偌大的室内只听得见我翻页的声音。 我从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分明是短暂的三分钟,却被我硬生生用出了三十分钟的感觉。 秘书不免为我捏了一把汗。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分钟。 五十页的文件,真的能看完吗?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时,我放下了笔。 叮—— 三分钟时间到。 我盖好笔帽,把文件推回去,“标好了。” 面试官没有直接去查看,而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 面试官里有财务部的人。 他开始核对我指出的错误,刚开始还没什么反应,越到后面,他的眼睛睁得越大。 我的双手交握搭在桌面上,“如果这份文件是原件,我建议还是重新做一份,避免给公司造成巨大损失。” 闻言,秘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猜,她刚才确实是为了想减少一些工作任务,特意把这几天拟好的文件拿给我看。 眼见直接被指出这么多错误,她被经理狠狠瞪了一眼,只能默不作声地低下头退到一边。 文件纰漏并不多,但对于楚氏这种大企业来说,根本不允许错误和风险存在。 面试官合上文件,对守在旁边的人事部经理勾勾手。 “可以跟楚总说了。” 人事部经理点头,推开门出去报信。 我飞速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不好意思,我还有别的事,如果出结果了,请第一时间联系我。” “好的祁先生。” 我礼貌点点头,起身走出面试室。 总裁办公室内,楚宗明听了任州转达的消息,深沉的眸子闪过一道晦涩不明的光。 “有点本事。” 任州又恭敬问道:“楚总打算让他去财务部?” “不。” 楚宗明的食指在桌上轻叩,“让人事部通知,如果他愿意转岗来当我的助理,就录取,不愿意的话,就拒掉。” 任州忽然惶恐至极。 他跟在楚宗明身边已经很多年了,从未听他提起过要换助理。 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他已经四十多岁,如果楚宗明需要更年轻的助理,那他只能走人。 “楚总......”任州有几分欲言欲止。 楚宗明自然知道他的心思。 他靠在椅背上低笑几声,抬手点了点任州。 “你啊,跟了我这么多年还是那么容易受别人影响,我给你找个徒弟接你的班不好吗?” 闻言,任州黯淡的眼神骤然亮起。 “楚总的意思是......” 楚宗明的座椅转向落地窗,“如果他做得好,你也轻松一点不是?等他来了,好好带带,你和我也有更多的时间去打打高尔夫。” 任州并不介意培养新人,以前也有过带徒弟的经历,但大多数都受不了高强度的工作,以及楚宗明严苛的要求。 现在他又要带徒弟,希望对方能坚持下来,别辜负楚总破例给的机会。 我走出楚氏集团大厦,坐进车里给言熹发消息。 “我过来了。” 言熹很快回复,“明绪,店长有事出去了,我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 我仍是不放心,考虑到她的心理状况,我还是打算亲自过去看看。 中途,我看见路边有卖红薯的小摊子,想到言熹喜欢吃甜食,下车给她买了一些。 抵达宠物店门口,我先降下车窗往里看。 柜台的位置,言熹一个人站着,正在认真核对今早的账单。 宠物店的规模并不大,除了店长,就只有她一人。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以言熹目前的状态来看,身边人越多,她越容易焦躁不安。 正好又是冬天,愿意出门的人也不多,她可以循环渐进的慢慢来。 我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她轻轻抿着嘴唇,纤细的手指在计算器上敲打。 阳光照在她柔美的侧脸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恬静而美好。 我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第一次见到言熹的场景。 她抱着书坐在树下,也是这般认真。 这么多年过去,她仍然那么温柔。 然而想到她遭遇的一切,我忽然有些难过。 我现在的付出,和言熹的对比起来,完全微不足道。 言熹算好账,正打算随便点个外卖,玻璃门的铃铛在一众猫叫犬吠中显得尤其特别。 “欢迎光......” 她抬起头,看见来人之后,声音戛然而止,随之面上浮现出惊喜。 “明绪!” 她从柜台后跑上前,“你怎么来了?面试结束了吗?” 我勾唇浅笑,把红薯递给她,“你喜欢的。” 言熹开心地挽住我的手臂。 我环顾一圈宠物店,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店长是男是女?” 言熹愣了一下,“怎么问这个?” 随即她很快反应过来,“是女老板。” 我稍微放下心。 言熹把红薯掰开分了一半给我,“明绪,一起吃吧。” 我垂眸看了一眼,哑然失笑道:“哪有午饭只吃这个的?” 言熹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太忙了,没顾上。” “我来的路上给餐馆打了电话,再过几分钟饭菜就送到了。” 言熹捧着热气腾腾的红薯,连带着心都变得暖了不少。 二人正随意聊着天,我的手机弹出一条短信。 言熹很尊重我,没有凑过去看。 我读了短信后,眼底上过一道意味不明的神色。 第111章 计划的序幕 见状,言熹好奇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我把手机收好,“面试结果出来了,不过不是我要的岗位。” 言熹安慰道:“没事的,不喜欢的话再找就好了。” “我考虑考虑。”我起身拿过餐馆送来的饭菜,“快来吃饭吧。” 言熹刚到海城的时候,短短几天之内就瘦了很多。 我想让她胖一些,所以每顿饭都会盯着她多吃一点。 今天也不例外。 言熹也很听他的话,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会让他担心,尽管没什么胃口还是吃了整整一碗。 我陪她吃过午饭,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临走前,我特意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先回去买菜。” 言熹的脸上带着笑意,“为了庆祝我找到新工作,你面试成功,晚上我请客吧!” 我凝视她浅笑嫣然的脸。 我没忘记上一次言熹说请他吃饭的场景。 我为了让她远离自己,说了很多难听刺耳的话。 我微微点头,“好,你请客,我付钱。” 言熹了解他,知道在这方面有自己的坚持,也就没和他推搡。 “那我想好地方,给你发微信。” 言熹把他送到门口,站在阶梯上对他摆摆手,“开车小心哦。” 我拉开车门,“回去吧,外面冷。” 言熹转身小跑回去,又趴在柜台上探出身子和他告别。 我开车离开。 回到出租屋,我躺在沙发上给秦燃发消息。 “燃哥,第一步结束。” 秦燃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这么快?确定没什么问题吗?” “嗯。”我保持电话通畅,打开楚氏集团发来的短信,“不过和我的计划有些不同,公司让我去当楚宗明的助理。” “在楚宗明身边做事有利也有弊,他可以当你一时的靠山,但一旦你没做好,很可能得重来。” “我再好好想想。”我坐起身,“你那边呢?还好吗?” “已经迈上正轨了,没什么问题,如果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忽然,秦燃沉默了几秒。 我狐疑问道:“怎么了?” “明绪,方姨昨天住院了,她给我打的电话。” 我神色微沉,抬手抹了一把脸,“燃哥,我给你一笔钱,麻烦你找给她找个最好的护工。” 秦燃知道他没有原谅方雪曾经的过错,也就没再多说。 电话挂断,我盯着茶几上的水杯发呆。 方雪是我心中永远无法拔掉的一根刺。 我忘不了方雪在我的身心上造成的伤。 我恨她,但养育之恩这个枷锁时不时的又会让我陷入挣扎的思绪。 亲情是我最渴望的东西,然而我并没有体会到多少。 如今我开始新的人生,或许该和过去的一切都告别。 无法狠下心,我只会重蹈覆辙。 我重新滑开楚氏的短信。 去楚氏任职,是我报复薛翊和孙铭的第一步。 在此之前,我特意查过楚宗明的资料。 商圈中的不败神话,什么沈氏,薛氏,在他的眼里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我也很清楚,凭我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进楚氏的。 所以我做了很久的功课,得知楚宗明的亲儿子二十多年前失踪,妻子病重,前段时间才有所好转。 第一次见到姜月柔的照片时,我有片刻的愣神。 我似乎在梦里见过这个女人,但具体的,我又想不起来。 可我的眉眼和她的分外相似。 楚宗明这么多年来没有第二个子嗣,应该还牵挂着失踪的那位。 所以我决定赌一把。 每个月中旬,楚宗明都会去公司视察一番,我特意选了今天。 人一旦被发现软肋,再坚强的人也会有所动摇,不出所料,楚宗明看见我的脸,很快就被我吸引了注意。 但我没想到楚宗明会直接让我去当助理。 正如秦燃所说,在楚宗明身边做事是一把双刃剑。 我必须先考虑清楚。 我按掉手机,把出租屋重新打扫了一遍。 我特意出门买了一个饭盒,打算每天都让言熹带午饭,我亲自做的饭菜,她都会吃完,也省得一直盯着她让她心里有压力。 冬季的天黑得很快。 我收拾好家里之后看了眼时间,言熹也该下班了。 我穿上外套,顺便从玄关的柜子上拿了一个暖手宝。 白色大众准时停在宠物店门口。 言熹在和店长核对今天的工作。 我也看到了她口中的女店长,看上去慈眉目善,和言熹说话时笑意盈盈的。 言熹推开门,看见陆明绪就站在车旁,赶紧飞奔过去,“外面这么冷,在车里等就好了。” 我为她拉开车门,顺手把暖手宝塞到她的手中,“晚上气温低,拿着暖暖手。” 言熹坐进副驾驶,白皙的小脸有些发红。 “想好去什么地方请客了吗?” 言熹把地址调出来,“就在这。” 我看了一眼,“好。” 一路上,言熹很开心地说着今天在宠物店里喂了几只猫猫,几只狗狗,还卖出去一份猫粮。 我始终面带笑意的听着,“你喜欢宠物的话,可以买一只在家里养着。” “不了不了。”言熹连连摇头,“哪有把工作还带回家的。” 我低笑,车内的气氛很温馨。 路上正是高峰期,车子被堵在半路迟迟没动。 言熹有些苦恼,“这要堵多久啊。” 我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包饼干递给她,“先吃点垫垫肚子。” 言熹眼睛一亮,“明绪,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有,你是哆啦A梦吗?” “可能吧。”我顺着她的话哄她开心。 言熹的心情好极了,撕开袋子把一块饼干喂到他的嘴边,“你也吃一块吧。” 我关注着前面的路况,随意张嘴往旁边凑了凑,没察觉嘴唇从她的指尖轻轻滑过。 言熹的耳根悄然发红。 她坐正身体,唇角勾起一抹幸福的笑。 能和陆明绪在一起,真的太好了。 她无比珍惜和他的每一分每一秒,于是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写东西。 我以为她在记录工作,也就没多问。 路上实在堵得厉害,快要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接近晚上八点半。 言熹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就是酒楼旁边了,我们找个地方停车吧。” 要过去还得等前面的红灯结束,车子正好暂时停在酒楼正面的马路边。 这时,望月楼里走出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 第112章 摇不上的车窗 沈楠悠喝得烂醉,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好几次都差点摔在地上。 宋泽紧紧跟着,想要伸手扶她,却每次都被她推拒,“滚开!” “沈总,我送您回岚月湾吧。” 自从沈氏集团和楚氏有了关联,想要和沈氏做交易的不少企业集团都找上了沈楠悠。 沈楠悠应酬的次数越来越多,今晚正好和几位在海城排得上号的老总吃饭。 她喝得很多,豪爽又干脆,对方直接拍板和沈氏合作三年。 但沈楠悠没同意,毫无征兆地突然摔了桌子。 那几个老总被她气得立刻走人。 沈楠悠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眼睛迷茫地看着宋泽。 “宋泽,那几个混蛋说的话你听到没,说薛翊不和我结婚,可以给我介绍更好的男人,哈哈......” 真是懂得在她的心口上戳刀子。 他们不知道她已经失去了最好的人,她不允许任何人来撼动他在她心里的地位。 所以她愤怒,生气,砸了包房里的一切。 宋泽处理完之后,却发现沈楠悠不见了。 他赶紧跟出来,看见的就是她因为喝醉而摇摇欲坠的身影。 他不顾沈楠悠的阻拦,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沈总,大家都喝多了,他们胡说的。” 沈楠悠自嘲地笑了几声。 “以前明绪在的时候,他才不会让我喝得这么多,有他在我身边,我甚至连杯子都不用抬。” 她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宋泽,我是不是很活该?” 宋泽听着她的胡言乱语,心里也不是滋味。 在这种场合待久了,难免会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大做文章。 他把沈楠悠扶好,“沈总,你在这等我,车就在前面的停车场,我把车开过来。” 一分半的红绿灯怎么这么长? 我忽然有些烦躁。 我歪过身子想看看前面有多少车,视线里却闯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泽在和她说些什么,随意转身走开。 而她站在原地晃了晃身子,朝着我的车走了过来。 言熹正低头看待会儿点什么菜,车窗陡然被用力拍了一下。 “啊!” 她猝不及防被骇了一跳,侧头看过去,对上沈楠悠发红的眼睛。 一瞬间,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 她怔怔地凝视车窗外的女人,双手不禁握紧。 沈楠悠握拳砸着玻璃,“开门!” 言熹呼吸一窒,转而看向身边的男人。 我一脸淡漠地看着沈楠悠,眸中没有半分波动。 “明绪......” 言熹忍不住轻唤我的名字。 我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别管她。” 言熹眉心紧拧,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难道她来之不易的幸福要被收回去了吗? 陆明绪是不是还对沈楠悠有感情? 可他看沈楠悠的眼神好冷,比看陌生人还要冷。 是她想得太多了吗? 沈楠悠没等到人开门,直接绕到驾驶座,伸手拉了拉门把手。 听着这些动静,我握住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暴起了青筋。 我无视沈楠悠在外面发疯。 “开门!”沈楠悠努力往里看,试图看清里面的人是谁,“明绪,开门......” 我咬紧牙根,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试图把她赶走。 沈楠悠却趴在车窗上哭了起来。 “明绪,跟我回家好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言熹眉心紧拧,“明绪,要不......” 她还是不忍心看着一个女人大冬天在外面这么狼狈。 “别管她,她看不见我们,只是在胡言乱语罢了。” 车玻璃贴了膜,沈楠悠不可能看见里面都有谁。 言熹抿了抿唇,只能坐回去逼迫自己无视车外的女人。 绿灯终于亮起。 我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脚踩下油门。 沈楠悠还趴在车窗上,车子往前动时,身子由于惯性被带了一小段距离,最后跪在了地上。 把车开过来的宋泽四处搜寻她的身影,却见她跪坐在马路上,当下惊得魂都快飞出来了。 他冲过去把沈楠悠扶到路边,惊魂未定地打量她,“沈总,有没有哪里受伤?” 沈楠悠的膝盖在发疼。 她去普宁寺为陆明绪求长明灯那天,她一步一跪上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留下的淤青还没好,再加上刚才被车带动摔倒在地,此时能感受到有血在往下流。 可她仿佛什么都感受不到,整个人犹如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宋泽把她塞进车里。 宋泽简直头都要炸了。 他跟着沈楠悠这么多年,从未想到她喝多了会是这个样子。 开回公馆把她交给沈老爷子,又担心她被责怪,只能把车开往岚月湾。 沈楠悠靠在椅背上,眼里满是红血丝。 “宋泽,我说我刚才看到明绪了你信吗?” 宋泽叹道:“沈总,您真的喝多了。” 沈楠悠陡然低声笑起来。 “喝多了好啊,喝多了就能见到明绪。” 宋泽无奈摇头。 自从陆先生的墓碑被人恶意损坏之后,沈总的幻觉一天比一天严重。 他甚至担心沈氏那帮虎视眈眈的人,再次想办法要把她从总裁的位置上拉下来。 可他是局外人,不该说的话,只能保持沉默。 沈楠悠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拨打那个永远不会通的号码。 尽管如此,她也没停下。 宋泽只得加快车速,先把她送回去再说。 白色大众终于停在一家火锅店门口。 车内刚才还温馨的气氛悄然变了意味。 言熹没有下车,她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喉头动了动,唇边扬起一抹微笑,“到了,下车去吃饭吧。” “明绪。” 言熹陡然开口叫住我。 我下车的动作顿住。 我深呼吸一下才转头看她,“怎么了?不想吃火锅了吗?” 言熹的眼里隐有泪光。 二人的视线在昏暗的车内碰撞。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继续往下说。 我下车,反手把门关上。 言熹的眼泪瞬间砸了下来。 她生怕因为自己别扭的情绪让陆明绪生气,赶紧解开安全带要追出去。 不料车门朝外被打开。 我朝她伸出手,耐心说道:“真的不走吗?” 我不等言熹回答,牵住她的手,大掌包裹住她柔软的小手。 言熹透过眼泪看着我棱角分明的脸,“明绪......” 我的手稍微握紧几分,“感受到了吗?我在你的身边,其余的人,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我怎么会感受不到言熹因为沈楠悠的出现而变得紧张和无助。 没有哪个女生会不介意心上人的前任。 我能做的,就是让言熹安心。 “再不下车,我就抱你下来了。” 言熹听懂我的话,瞬间破涕为笑。 她下车跟在我的身边,依赖地抱着我的胳膊,生怕我离她太远。 或许她应该相信我。 我说过会留在她的身边,就哪里也不会去。 第113章 始料未及的重逢 我曲起食指轻轻刮掉言熹眼角的泪珠,“可不许再哭了。” 言熹连连点头,“不哭了。” 她跟在我身边走进火锅店,努力把还未完全消散的情绪压下去。 吃完饭回到出租屋,言熹倒在沙发上,捂着肚子说自己吃得太饱了。 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走进厨房给她做明天要带去宠物店的午饭。 听到厨房里的动静,言熹起身走过去,“为什么还要做饭呀?” 我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我做的,我放心。” 言熹哑然失笑,“那多麻烦,宠物店旁边有那么多饭店,我随便找一家解决就好。” “谁知道你会不会背着我只吃一点点?”我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从明天起,回来之后我都要检查你的饭盒里有没有剩菜剩饭。” 言熹挠挠脸颊,“明绪,你管我管得好严。” 但她并没有感到不舒服,相反的,她很喜欢被陆明绪监督的感觉。 这会让她觉得,陆明绪是因为在乎她。 只不过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去她的房间和她睡在一起。 言熹往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佯装随口问道:“明绪,我们什么时候去家具城买一张大床。” 我切菜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我知道如果在推拒,反而会让言熹重新陷入从前自卑低落的情绪。 她好不容易走出来一些,我不忍心她再变回曾经忧郁无度的言熹。 “时间你定吧。” 我继续忙活,把决定权交给她。 闻言,言熹开心地欢呼一声。 “那就等发工资!我的第一份工资一定要买一张又软又大的床!” 与洋溢着小幸福的出租屋相比,岚月湾冷清到了极点。 宋泽把沈楠悠扶进客厅里,察觉到满屋子的温度甚至不如车内。 沈总就是这么过冬的吗? 沈楠悠其实已经清醒了一些,她坐到沙发上揉了揉眉心,“你回去吧,我这边没什么事了。” “沈总,我还是给您找几个佣人来照顾你吧。” “不用了。”沈楠悠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我只有晚上会过来,找佣人完全是多余。” 宋泽无奈作罢,临走前把暖气打开。 客厅里重新恢复宁静。 沈楠悠坐了一会儿,忽然胃里一阵翻滚。 她迅速冲到卫生间,吐得天昏地暗。 她其实没吃多少东西,胃里大多数都是酒。 她吐了几分钟,等到胃部传来灼烧感才停下。 沈楠悠浑身无力地按下抽水键,坐在冰冷的地上发呆。 她好难受。 身体里的每个细胞和神经都在叫嚣着痛苦。 这种痛苦并非生理上,却让她不禁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她低头埋在双臂间,独自承受着因为内心空洞带来的忧郁。 沈楠悠的眼前浮现出陆明绪的脸,他的每个表情都那么清晰,让她颤着声音笑了。 “又发病了。” 她自言自语道,对这种状况习以为常。 她起身走到客厅里,翻出从医院买回来的药,往手心里倒了满满一把。 沈楠悠没忘记今晚喝了酒,这把药吃下去,她必死无疑。 只要死了,她就可以见到陆明绪了。 到时候她一定要抱着他好好认错,祈求他的原谅。 然而药送到嘴边时,沈楠悠的动作猛然顿下。 她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捧着药的手在微微颤抖。 片刻后,她的手心倾倒,药全都洒在了脚边。 她无助地抱住脑袋蹲下去,痛苦地低声嘶吼。 她根本没有去死的勇气。 她恨自己到现在都那么懦弱。 沈楠悠仰起头,眸中尽是绝望。 ...... 我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还是决定去任职楚宗明的助理。 我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薛翊和孙铭拉下来,我必须有一个强大的后盾。 为此,我必须取得楚宗明的喜欢和信任。 只要我能成为楚宗明的心腹,我就有了更多机会。 要去公司报道那天,言熹亲自给我打好领带。 我站在玄关,垂眸凝视身前黑发披肩的女孩。 我抬手在她的头发上轻抚,“好了吗?” “没呢。”言熹一丝不苟地继续手上的动作,“第一天上班得精神一些,别让人家以为你好欺负。” 我被逗笑了,“我又不是去打架。” 言熹拍拍我的胸口,“好啦!” 我低头看了一眼打好的领带,拿过架子上的围巾围住言熹的脖子。 “那就出门吧。” 昨晚又下了一场大雪。 路面上还有积雪,我的车开得并不快。 把言熹送到宠物店后,距离上班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我不由得踩下油门,加快速度赶往楚氏总部大楼。 车子停好,我跑向大厅电梯口等电梯。 我得在九点之前,赶到楚宗明的办公室。 刚到人事部报道,先前面试我的面试官抬手看了眼腕表,“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过去,楚总最讨厌迟到的人。”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卡,“谢谢。” 这张卡是总裁办专用,可以走另一部电梯。 我握着卡跑到电梯口,刷了卡等待电梯下来。 楚宗明的办公室在顶层三十六楼。 电梯门打开,我提步走进去。 看着楼层渐渐往上,我在心里做了充足的准备。 忽然,电梯停在了三十层。 我下意识往里让。 叮—— 伴随电梯门开了,一双黑色高跟鞋率先迈进来。 对方清冷的面容在看清电梯里的男人后,陡然变得错愕。 我抬眸,对上一双因为连续熬夜而有不少红血丝的眼睛。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凝固住了。 世界变得无比安静。 沈楠悠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她怔怔地盯着眼前朝思暮想的脸,用力掐了掐手心。 指甲陷进肉里的疼痛让她的思绪变得更清晰。 他没有消失,他淡漠的眼神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不仅沈楠悠愣住了,就连一旁的宋泽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揉了揉眼睛,男人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沈楠悠忽然就失去了往前的勇气。 直到电梯发出尖锐的提醒,她才恍若大梦初醒一般走进去。 她听到自己声音在发抖。 “明绪,是你吗?” 第114章 我疯了,拜你所赐 沈楠悠轻唤出这个名字后,呼吸都变轻了少许。 她生怕眼前的人是她的幻觉,她担心自己的贸然会让他眨眼间消失不见。 为了确定他是否是真实存在的,沈楠悠伸出手。 “明绪......” 我始终淡漠地看着她,直到那只纤细修长的手即将触碰到我之际,我才冷声开口,“女士,请自重。” 沈楠悠如大梦初醒,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 女士? 她的嘴角泛起苦涩。 陆明绪对她这么冷淡是应该的。 可他看着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陌生? “明绪,你不认得我了吗?” 我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料到会在这里和沈楠悠面碰面。 我以为自己再这么近距离的和她对视,我应该会有些慌乱,甚至是紧张。 可我没有,我的内心并没有因为沈楠悠蕴着痛苦意味的声音而掀起半分波澜。 曾经,我深爱她的脸,她的身体,连同她的灵魂,她的一切。 然而得知她亲手把我推向死亡的那一天,我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彻底停止了对她的念想。 我身边有一个温柔的女孩,她给了我新生,正努力的治愈我。 对我而言,那才是爱。 从前的我,真是糊涂到发指。 我绝对不可能再回头。 我指了指胸口的工牌,“我是楚总的新助理,祁圳,你认错人了。” 沈楠悠的视线缓缓移过去,在看清那两个字之后,陡然勾起一抹笑,“明绪,你以为换个名字我就会信了吗?” 说着,她的手转向我的领口,不管不顾地说:“明绪的锁骨上有一颗痣,你就是明绪!” 见状,宋泽赶紧阻拦,“沈总,这里不合适!” 我眉头紧皱,抬手挡住沈楠悠疯狂的动作,“我根本不认识你!” 沈楠悠本就不满红血丝的眼睛此时变得更加猩红,她用力地撕扯我的衣领,“你就是明绪!” 我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狠狠推向一边,怒火瞬间就烧了上来,“你神经病吧!” 闻言,宋泽脸色骤变。 沈楠悠的身子趔趄,她怔怔地抬眸盯着陆明绪,“你说的对,我就是神经病。” 她没忘记自己被确诊为分离性障碍,所以她会有这些举动完全合理。 说着,她还要冲上去看个究竟。 电梯门适时打开。 我有些厌恶地瞥了她一眼,整理好衣领和她隔开距离。 沈楠悠紧跟其后,高跟鞋在地板上走得飞快,可我根本没有停下来。 最终,她受不了我的疏离,歇斯底里地喊道:“陆明绪!” 沙哑的声音响彻整个总裁办。 旁边办公区域里,员工纷纷看过去。 只见沈氏集团的女总裁,神情破碎地站在原地,正看着前方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这种场景很快就让众人浮想联翩出一部狗血电视剧。 只不过这个男人看着很面生,他是谁呢? 任州听到动静从楚宗明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但见陆明绪正好赶到。 “老师。”我礼貌地鞠了个躬。 任州狐疑地看向沈楠悠,回头朝室内说了一句,“楚总,沈总到了。” 楚宗明正端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让她进来吧。” 任州在陆明绪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我了然,去隔壁茶水间泡咖啡。 沈楠悠的胸口剧烈起伏,她站在原地看着陆明绪头也没回一下。 他的背影消失在茶水间里。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想象的两个人,近乎一模一样。 可他说他的名字叫祁圳...... 沈楠悠抬手扶了扶额头。 她无视那些异样的眼神,深呼一口气提步往前走。 路过茶水间时,她刻意从窗户往里看,捕捉到了陆明绪冷峻的侧脸。 她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在任州的引领下进了楚宗明的办公室。 “楚总。” 沈楠悠已经冷静下来,对楚宗明礼貌点头之后坐在沙发对面。 楚宗明放下杂志,唇边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刚才是沈总在走廊上叫人?” 沈楠悠面上有几分难堪,“可能是我认错了。” 可她的心里不这么认为。 我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分别放在二人眼前。 我记得任州的叮嘱,楚宗明谈事情的时候,办公室不能有别人,我只能先去隔壁等待内线电话。 沈楠悠的视线再次不受控制地追随他。 直到看不见陆明绪,她才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却不抵她心中的苦万分之一。 “刚才那位是楚总招来的新人?” 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是,他叫祁圳,我招来当任州的接班人。” 沈楠悠又说:“看上去是个机灵的。” “有点本事。”楚宗明把话题引到正题上。 沈楠悠只得暂时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开始和他商量公事。 隔壁,任州抱来一大摞文件放在陆明绪的办公桌上。 “祁圳,这是上半年的重要文件和报表,你必须尽快将楚氏的现状分析清楚,楚总可不会给新人很多机会。” 我点头,“我记住了。” “还有。”任州递给我一个清单,“这上面是楚总的喜好,你要背下来,绝对不能出错,尤其对芒果过敏这条,千万不能忽略了。” 做助理不就是什么都得精通。 我很清楚这一点,并没有觉得工作很重。 任州上下打量我,见我面容还是那么年轻,没忍住问道:“祁圳,恕我问个冒昧的问题。” 我抬头和他对上,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老师请说。” “你结婚了吗?” 我愣了一下。 男性在职场上,也会被问这种问题? “没有。” 我眉间微沉,“不过我有未婚妻,要不了多久就会结了。” 任州稍微放下心,“那还好,你就趁这段时间抓紧学习,结婚之后就得顾及家人,时间分配不好的话很难把工作做好。” 听着前辈语重心长的叮嘱,我真诚道谢。 楚氏的产业范围涉及很广,光是上半年要看的资料就五花八门。 我时刻注意着手边的电话,确保不会错过楚宗明的每一个命令。 任州还有别的事,简单说了几句也去忙。 室内很安静,只能时不时地听见翻文件的声音。 办公室内,沈楠悠起身和楚宗明握手。 “那就按楚总的意思,合同我会尽快让人送过来。” 楚宗明挺欣赏沈家这位独当一面的女人,很豪爽地点头。 他按下桌边的按钮,“小圳,去送一下沈总。” 接到楚宗明的通知,我的眉头狠狠拧了一下。 我是真的不想看见沈楠悠。 但上司的命令我不能违抗,尤其今天又是第一天上班。 挣扎几许,我还是起身去了。 第115章 她疯了 我走在前面。 沈楠悠和宋泽落后几步。 隔着一段距离,我都能感受到她锐利的视线直直地落在我的后背。 我忽然有些烦躁。 然而我不能表现出对沈楠悠的敌意,这样只会让她起疑心。 将人送到一楼大厅,我停下脚步转身,“沈总慢走。” 沈楠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出了大厦,她才吩咐宋泽,“去查。” 宋泽点头称是。 我一秒也没有多留,重新返回楚氏总裁办。 刚回到工位,楚宗明进来了。 他凝视着我这张和姜月柔有几分相似的脸,只觉得倍感亲切。 “小圳。” 他这么叫我。 我愣了一下,“楚总有什么吩咐吗?” “不用站起来,你坐着。”楚宗明坐在沙发上看向我。 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小圳,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我如实回答,“没有,家中就只有我一个独子。” 楚宗明“哦”了一声,像一个长辈和我聊着最寻常的话题。 我没往别的方向想,我的重心都放在工作上。 一早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除了遇见沈楠悠这个插曲,一切还算顺利。 楚宗明忙着要回家陪妻子,没让我跟着,只带了任州。 我也很自觉的没有多问。 那是楚宗明的家事,以我目前的身份地位,多嘴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我坐回去继续看文件,临近午休时间,我拿过手机,微信里有几条言熹发来的消息。 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奶猫和狗狗,中间夹了几只胖成了球的仓鼠。 我的唇角不禁微微上扬。 看得出来言熹很喜欢现在的工作。 我也庆幸自己支持她。 言熹又发来一条消息,“明绪,你那边怎么样呀?老板凶不凶?” 我回复,“不凶,吃午饭了吗?” “吃了。”言熹还特意拍了一张饭盒的照片,“一粒米也没剩下。” 我握着手机沉思。 沈楠悠已经和我碰面,她一定会想办法查我,我不想让言熹置身危险。 片刻后,我叮嘱言熹,“下班之后别乱跑,我去接你。” 言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回了一句“好。” ...... 沈氏集团。 沈楠悠迈步走进办公室,宋泽紧跟其后,“沈总,昨天和您见面的那几位老总在找媒体抹黑您。” 沈楠悠冷笑一声,“请便。” 她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下意识要拉开抽屉去拿香烟。 然而她的手刚碰到盒子又停下。 她记得陆明绪为了她戒掉了烟,那他现在一定也不喜欢烟味。 她收回手,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她能确定自己看见的就是陆明绪,可他为什么不认她呢? 哪怕指着她破口大骂也好,对方平静得就像对待一个从未相识的人。 心口传来细微的疼痛,沈楠悠捂住脸。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陆明绪回到她的身边。 下午,宋泽敲响内室的门。 “进。” 他推门而入,整个休息室内的窗帘都被拉住,光线很昏暗。 沈楠悠倚在沙发上,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 宋泽走上前,“沈总,查到了。” 沈楠悠黯淡的眸子亮起一抹光,“是他吗?” 宋泽有几分欲言又止,“沈总,很抱歉,他不是陆先生。” “什么?”沈楠悠欣喜的表情僵在脸上。 “那位祁先生的确是海城人士,但很早就去了漂亮国,因为未婚妻才返回海城工作。” 其余的沈楠悠都没听进去,只有“未婚妻”三个字犹如针一般狠狠戳进了她的神经。 “你说......他有未婚妻?” 宋泽严肃点头,“他的未婚妻是漂亮国华裔,二人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 沈楠悠的喉间仿佛被浸了水的海绵堵住。 这种希望再次被打破的感觉让她浑身都止不住的发抖。 但莫名的,她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那个人就是陆明绪。 她不信没有办法逼他承认! ...... 我下班接言熹的路上,接到了埋葬陆忠骨灰墓园的电话。 我上次去看过陆忠之后,特意找到管理墓园的工作人员更改了秦燃留下的号码。 我按下接听,“喂?” 那边传来慌张的声音,“祁先生!出事了!” 我眉头微拧,“你先把事情说清楚。” “果然和您事先说的一致,墓园来了一帮人,正在挖您朋友父亲先前下葬的地方。” 闻言,我猛然踩下刹车! 沈楠悠真够狠的,竟然用这种方式逼我和她相认! 我握着手机的手渐渐收紧,手背因为用力而暴起了青筋。 沈楠悠真的是疯了! 疯到连一个去世的人都不放过。 好在我提前迁走了陆忠的骨灰,如今墓穴里的盒子装的,是几把石灰罢了。 即便这样,我此时对沈楠悠的恨到了极点。 她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和从前的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深呼一口气,“随他们挖吧。” 电话那边交代完就挂了电话。 我用力在方向盘砸了一拳。 我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睛,满眼都是因为愤怒和恨意浮现的红血丝。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将现在的情绪带到言熹面前。 我重新启动车子,加快速度赶到宠物店门口。 言熹也如我所言,没有到处走,就安静地在宠物店里等待。 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逗店长养的鹦鹉。 看见熟悉的车开过来,她立刻背上包跑出去。 我下车为她拉开车门,面上保持温润的笑容,“今天累吗?” 言熹摇摇头,“不累。” 一路上,我戒备地盯着后视镜。 言熹很快察觉到我的异常,“明绪,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回过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就是看后面有没有车。” 言熹没多问,“对了,我们店长说我入职的时间刚好赶上了她给员工的福利,给我放了几天的假,不如我们把逛家具城的行程提前吧。” 我自然什么都依着她,“好,都听你的。” 抵达出租屋楼下,我接到了任州的电话。 “老师。” “祁圳啊,楚总后天要去岳城谈点公事,你提前一天过去,我待会儿把行程都发给你。” 挂断电话,我看向言熹,“完蛋,要出差了。” “啊。”言熹有些失落,“那只能等你回来了。” 我不在,偌大的出租屋内只有她一人,她可能还是难免会感到害怕。 我也没打算留她一个人在家,“不介意的话,跟我一起去吧?就当出去散散心。” “真的吗?”言熹欢喜的笑容很快又消失,“可是你是去工作,带着我不方便吧。” “没关系,你在我身边我也安心一些。” 言熹没忍住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明绪,你真好。” 鼻间都是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气,我轻笑一声,“回家吧。” 第116章 生者当以余生偿还罪孽 墓园园区内。 沈楠悠站在一旁,眼前的坑越挖越深,她想要的东西还是没看到。 宋泽看得心惊胆战,“沈总,还是别挖了,您这么做,只会让陆先生更恨你。” 沈楠悠面上一片清冷,“恨我又如何?他的确应该恨我。” 反正,他又不爱她。 不管他多恨她,只要他回到她的身边,哪怕他变着法子的折磨她都行。 她受不了没有他的日子。 挖坑的人铲子终于碰到了什么东西。 “沈总,挖到了。” 木盒被刨出来送到沈楠悠面前。 她抬手就要打开。 “沈总!”宋泽脸色都白了,“您别这么做!” 打扰逝者安息,又挖出骨灰打开,这是要遭天谴的! 他抬手拦住沈楠悠,“如果那位祁圳真的是陆先生,他的父亲骨灰被挖出来,他早就赶过来了!” 沈楠悠的动作顿住。 宋泽趁机赶紧把盒子拿走,“沈总,收手吧!他真的不是陆先生!” 闻言,沈楠悠低声笑了。 她没有再执着于盒子里有没有骨灰,转身走了。 宋泽站在后面,惊魂未定。 他让人把盒子放回去,对着坑鞠了好几个躬,并吩咐人马上买点香烛过来。 等他追出去,墓园外停放的车已经不见了。 宋泽感觉自己的脑袋简直快要炸开。 沈楠悠的行为一天比一天疯狂,他都有些担心自己哪天也跟着一起疯了。 莱斯莱斯在高架上疾驰,旁边的车都在给这辆车让路,生怕撞到或是擦过给自己惹上麻烦。 沈楠悠将油门踩到底,眼底有疯狂的情绪在涌动。 可她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她在海城有那么多房产,却没有一处可以让她感到安心和安稳。 最终,车子开到了江边。 她踩下刹车,开门下车,从江面上刮来的寒风如刀一般从她的脸庞刮过。 她倚在车门上,没忍住点了一根烟。 江边有不少人在散步,目光都被劳斯莱斯吸引住。 美女配豪车,到哪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其中江边一座餐厅三楼窗边,有人也在盯着沈楠悠。 孟若在和同事聚餐。 她没多少胃口,简单吃了一些后就望着外面发呆。 当沈楠悠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时,她的眸中划过一道晦涩不明的光。 她清楚的记得,言熹给陆明绪的骨髓,正是被沈楠悠抢走。 因此,孟若对沈楠悠也充满了恨意。 她剥夺了一个人活下去的机会,现在竟然还能那么闲情逸致的来江边看夜景。 孟若的心情瞬间变得很差。 这段时间,她疯狂联系言熹,然而电话永远打不通。 她也看到余婉入狱的新闻,新闻里却写着余婉的女儿已经过世。 接连失去两个朋友,孟若的世界变得一片灰暗。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爱笑,无忧无虑。 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沈楠悠! “孟医生?”身边同事伸手在孟若的眼前晃晃,“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孟若索性拎着包起身,“各位,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就先走了,都记我的账上。” 不顾同事的挽留,她快速离开餐厅。 江边,沈楠悠的脚边已经堆了两三颗烟头。 可不管她抽多少,都弥补不了心中的空缺。 突然,她的余光里有人走进。 “沈小姐。” 沈楠悠侧过头,看见走到面前的人有些熟悉。 她眯起眼睛仔细想了一番,却迟迟没想起来。 孟若看准了她记不清,说出口的话如同刀一般锋利。 “沈小姐忘了吗?我参加过你和长风国际薛总的订婚宴。” 沈楠悠夹着烟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极力逃避的那段过去被孟若毫不留情地重新提起,让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做过的错事。 “我是孟若。” 孟若说出自己的名字,仔细观察沈楠悠的反应。 “孟若......”沈楠悠把烟掐灭,“原来是孟老的孙女。” 她语气冷淡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孟若直接开门见山,“我是陆明绪的朋友。” 沈楠悠的呼吸一窒,“明绪头七那天的花,是你送的?” 她从未听过陆明绪提起他和孟若认识。 看出她脸上的疑惑,孟若不顾自己的话对她而言是否刻薄。 “是我送的,你一定很好奇我和陆先生怎么认识的吧?” 沈楠悠盯着她甜美的脸,久远的记忆缓缓浮现。 “你是......人民医院的医生。” “没错。”孟若勾起一抹冷笑,“我是肿瘤科的医生。” 她刻意把“肿瘤科”这三个字咬得很清晰。 果不其然,她在沈楠悠的眸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痛苦。 “沈小姐,你知道吗?在你订婚的那天,陆先生出了车祸,加上白血病,差点没抢救过来。” 孟若肆无忌惮地在往沈楠悠的心口上扎刀子。 “我数次询问他的主治医生,为什么从生病到化疗,他的妻子都没出现过,他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你的一句不好。” 沈楠悠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整个人仿若坠入冰窖。 “还有您的薛总找人和他打官司那天,他出了法院就发起了高烧,如果没有及时发现,他早就烧得神志不清。” 孟若上前一步,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最重要的是,你抢走了他的骨髓!” 沈楠悠比孟若分明要高半个头,此时在孟若面前却失去了所有反抗的手段和力气。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极力想回避孟若地指责。 然而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孟若眼里的恨意越来越浓。 “你肯定还想问我怎么会知道。” 孟若陡然冷声嗤笑,“因为你抢走的,是言熹捐给陆先生的骨髓!” 言熹? 沈楠悠的瞳孔倏然紧缩。 她只知道言熹是陆明绪的初恋女友,从未想到她的骨髓竟然和陆明绪适配。 她的思绪变得一片混乱,说出来的话也变得莫名其妙。 “那......那她为什么不给陆明绪捐第二次?” 孟若看向她的目光陡然变得阴冷,“因为言熹死了!” 沈楠悠浑身发抖,以为自己听错了。 言熹也死了?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殉情。 言熹那么爱陆明绪,得知骨髓没有救到他的命,一定是因为伤心过度无法承受,才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 难怪他一次也不愿意来她的梦里,原来早已有人去陪他。 沈楠悠的太阳穴突然疼了起来。 孟若的脸也变得扭曲。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痛楚不减反增。 孟若看着她痛苦的神色,心中腾起一股病态的畅快。 她就是要让沈楠悠痛苦。 活着的人,本身就要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第117章 我们之间看不见的距离 翌日,我早早起床开始收拾东西。 等到言熹睡醒,我已经把出差的行李收拾好。 我走进房间看见她呆呆坐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仿佛灵魂离开了躯体。 “做噩梦了吗?”我走上前走到床边,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好。 言熹机械地转过头来看我,感受到我温热的手指从耳边掠过才缓缓回神。 “明绪,我梦到你死了。” 说罢,她抬手在嘴唇上拍了一下,“呸呸呸。” 见状,我哑然失笑,拉住她的手制止,“梦是相反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言熹仍是不放心,“从岳城回来之后,我们去医院复查一下吧。” “好。”我起身为她拿来提前烘热的衣服,“早餐我已经做好了,待会儿就直接出发。” 言熹又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起床洗漱。 半个小时后,白色大众驶离小区。 言熹没有去过岳城,坐在副驾驶上一直在搜岳城的资料。 她不想让自己成为我工作上的负担,所以决定我工作的时候,自己就随便找几个地方玩着打发时间。 车载音乐里传来轻缓的音乐声。 我的心情很平静,偶尔和言熹聊天的时候,会跟她说几个笑话。 言熹被我逗得前俯后仰,本就柔美的面容染上一层薄红,更显得动人。 在他们离开二十分钟之后,出租屋楼下缓缓驶来一辆劳斯莱斯。 沈楠悠并没有因为昨天宋泽和孟若的那些话就此罢休。 这个地址是宋泽派人跟踪之后得到的结果。 她特意一个人过来,生怕让陆明绪生气。 沈楠悠下车上楼,到了九楼之后抬手敲门。 她以为至少要敲很多下门才会开。 然而很快,门就朝里被打开了。 出现在她眼前的却不是陆明绪,而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沈楠悠神色微僵。 男人只穿了一件白色汗衫,下身是一条工装裤。 “找谁?” 沈楠悠怅然回神,“明绪呢?” 男人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明绪?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沈楠悠又问:“住在这里的叫什么名字?” “姓祁,怎么了?” 沈楠悠神色微僵。 男人觉得奇怪,当着沈楠悠的面把门关上,随后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祁先生,我已经到了,按照您的要求,把屋子全部粉刷了是吗?” 得到回应,他挂断手机开始干活。 楼下,沈楠悠失魂落魄地坐进车里。 她没堵到陆明绪,反而又有一个人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陆明绪,只有一个祁圳。 她有些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由于一夜没睡,耳中嗡嗡作响。 手机突然响起,她按下接听,“说。” 宋泽提醒道:“沈总,您和楚总约好去岳城商谈公车定制的行程,您忘了吗?” 沈楠悠抬头望着前方的一片薄雾,“我这就过去。” 宋泽简直要被沈楠悠折磨疯了。 “沈总,您在哪?我带人去接您。” “我回一趟岚月湾,你过来这边接我。” 沈楠悠电话挂断,透过车窗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片刻后才开车离开。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就此罢休。 ...... 抵达岳城,已经下午三点多。 我停好车,轻轻拍了拍睡着的言熹,“言熹,我们到了。” 言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我打开车门下车。 言熹跟在我身边,本能的因为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而感到紧张。 我朝她伸出手,“担心走丢的话,就牵住我吧。” 言熹脸颊微红,柔软的小手送进我的大掌中。 我对她微微一笑,牵着她走进酒店。 按照任州的吩咐,楚宗明将入住这家高级酒店,我得提前把一切都安排好。 言熹乖乖地站在我身边,看我神态自若地为办理手续。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她的手,“言熹,你想住什么房型?” “啊?”言熹一时没反应过来,抬眸对上我含笑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和......和你一起。” 他们住在一起那么久,一直没有同床共枕过。 她知道我很尊重她,不想让她回想起那些不好的事。 可如果是和我在一起的话,做什么她都甘愿。 我让前台多订了一间大床房,带着她先去放行李。 除此之外,我还得预定好楚宗明要会谈的餐厅。 房间有一个大大的阳台,隐约还能看见远处的海岸线以及海岛上的建筑。 岳城的温度比海城要高一些,她站在阳台上感受吹过来的海风,淡淡的幸福感在心口蔓延。 她不禁回过头。 我脱下西装外套,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坐在床头打电话。 她看着我骨节分明的手搭上领结轻轻往下一扯,又随手解开了扣子,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 言熹赶紧收回目光,双手在脸上拍了拍,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曾经,她和我约定好高中毕业后就来一场旅行。 这场旅行,迟了将近十年。 虽然这次来岳城的主要目的是工作,但在她看来,只要和陆明绪在一起,都是在旅途中。 我订好餐厅,准备先带言熹出去逛一圈。 “言熹。” 我开口叫她。 言熹转身,澄澈的眸子里洋溢着温柔。 “饿吗?我先带你去吃东西。” 言熹却摇摇头,“明绪,你开了一早上的车,先休息休息吧。”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房间正中央的大床上。 一时之间,房间的气氛忽然变了。 我不自然地抬手挠了挠脸颊,转身去了旁边的大沙发。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工作没完成。” 言熹轻抿唇瓣,径自走到我面前蹲下,“明绪......” 我垂眸和她对视。 言熹侧过头趴在我的膝盖上,呈现出一个无比信任又有几分撒娇意味的姿势。 “明绪,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吧?” 我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 言熹往前凑了一些,“那你为什么一直不碰我?” 他们不是重新开始了吗? 他们应该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吧? 可为什么,他们之间的鸿沟还是那么深,那么远? 第118章 我叫祁圳 言熹问出这句话之后,我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没有抬头看我,生怕我看见自己眸中闪过的失落。 屋内一时很安静。 远处海面上的游轮响了几声鸣笛,言熹才鼓起勇气抬眸。 我也低头看着她,只是并没有她渴望看到的情绪。 她心中微沉,故作无所谓地笑了一声,“跟你开玩笑呢。” 说罢,她从我的腿上起身,想去卫生间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她觉得有些难堪,哪有女生主动问这种问题的? 然而刚转身,她的手腕就被我拉住。 言熹狐疑地回过头,对上我深邃的眼睛后又低下头。 我叹了一口气,将她拉到腿上坐下,单手将她圈在怀里。 我的额头抵住她的肩头,“言熹,我现在还不能。” 我没忘记陆忠的教诲,在没结婚之前,不要碰女孩子的身子。 我知道言熹迫切地想让我证明我确实如我所说,不嫌弃她。 但我现在还没有立足,太快将她和我的一生绑在一起,才是真的不负责。 言熹抬手轻轻抚摸我的后脑,语气柔和了不少,“我明白的,是我太着急了。” 我抬头,眼眶有些发红。 言熹无疑是美丽的,不然我也不会把自己最真挚,最懵懂的感情都给了她。 即便是破镜重圆,也需要圆起来的时间。 言熹捧住我的脸,笑起来时露出了两颗虎牙,柔美中多了几分俏皮。 “跟你开玩笑呢,这么严肃干嘛?” 我凝视她的眼睛,试图在其中找到另一层深意。 可她的眼眸太过温柔,我只能看见自己有些呆的面容。 言熹抱住我的脖颈,“明绪,我可以等你,但......” 她不禁收紧双臂,“别让我等太久。” 我揽住她的后背,“不会的。” 我们二人在沙发上相拥,金色夕阳从阳台照进来,驱散了刚才凝起的薄薄寒意。 或许是因为岳城和海城的温度有较大变化,言熹到了晚上突然发起了高烧。 我轻抚她的额头,滚烫得比我的掌心还要热。 我俯身小声说:“我去买点退烧药。” 言熹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我,“那你快点回来。” 我勾了勾唇角,帮她掖好被子,穿上外套走出房间。 我低头在手机地图上寻找药店,最近的开车得二十分钟。 我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坐进去。 我刚把车开出停车位,入口出的坡就有车开进来。 我不得不先往后退一些,给对方让位置。 然而当车子靠近后,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悄然收紧。 白色劳斯莱斯在一众普通车辆中尤其显眼。 双方都开着车灯,我一眼就看见驾驶位上的,是宋泽。 宋泽显然也看见了我,下意识回头去看后座上的女人。 沈楠悠睁开眼睛,“怎么了?” 宋泽不动声色地摇头,“没什么,我们到酒店了沈总。” 沈楠悠没追问,她只感觉胸口一阵烦闷,按下车窗想透透气。 白色大众正好从劳斯莱斯旁边开过去,她不经意地侧头,匆匆瞥到车里人的侧脸。 “停车!” 宋泽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他踩下刹车,沈楠悠立刻打开车门下来。 然而白色大众已经开走了。 沈楠悠重新坐回去,“跟上去!” 宋泽感觉自己的脸有些扭曲,“沈总,这么晚......” 沈楠悠红着眼睛厉声呵斥,“我让你追!” 宋泽无奈,只得追着陆明绪的车驶离停车场。 岳城的交通和海城一样,到了晚上就很拥堵。 我的车速并不快,我并没有因为在岳城遇见沈楠悠就激起半点波澜。 我不会主动和她产生纠葛,我只想赶紧先买到药回去陪着言熹。 我出来的时间太久,她难免会担心。 可往往事与愿违,我越不想面对的人,越要缠着我。 当我从后视镜里看见那辆劳斯莱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的心里一阵烦躁。 沈楠悠到底要怎样? 她不会以为她将我害成那个地步,我们还有转圜的余地吧? 我加快车速,很快就将沈楠悠的车甩了一段距离。 眼看中间插了不少车辆进来,沈楠悠看不见了,一时心急如焚。 宋泽感觉下一秒肯定要挨骂了。 果不其然,沈楠悠重重地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停车!” 宋泽把车停在路边,赶紧下来退到一旁。 沈楠悠坐进驾驶室里,劳斯莱斯如风一般疾驰出去。 宋泽站在原地揉了揉太阳穴。 颠,都颠吧。 他这个助理当得真是身心疲惫。 他拦不住发疯的沈楠悠,那就自己找个地方放松,等着去收拾残局就行。 沈楠悠不管不顾地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眼角猩红得近乎滴血。 很快,我再次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她的车。 我甚至可以看清她疯狂的神情,大有不把我逼停就不罢休的架势。 我拧紧眉头,不想和她继续这种没意义地你追我赶。 我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走进药店。 沈楠悠也跟着下车走进去。 我走一步,她就跟一步。 店员感觉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眼神时不时地往他们的身上瞟。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拿了药就走。 不料刚一转身,沈楠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后。 她深深地凝视我,“明绪。” 我稳住心神,故作惊讶地说:“沈总?” 我看上去仿佛并没有发现她一路跟着,在这里遇见只是因为偶然。 沈楠悠神情微怔。 面前的男人看上去没有昨天对她那么有敌意。 可莫名的,她反而有些难受起来。 他是因为知道她的身份了,才这么和颜悦色地和她说话吗? 那句“沈总”,分明已经将他们之间本就遥远的距离隔得更远。 沈楠悠喉头上下滚动几分,“好巧。” 她往前一步,“明绪,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我从西装口袋里拿出身份证递给她,“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人。” 沈楠悠的视线缓缓落到我手中的身份证上。 她伸手接过来,“祁圳”两个明明熟识,却又让她倍感陌生的字让她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她看向下一栏的身份证号码,和陆明绪的生日完全不一致,就连住址也和原本的离了很远。 沈楠悠修长的手指悄然收紧。 她怅然抬头。 脸还是那张脸,就连声音也一模一样。 只是她忽然发觉他哪里和陆明绪不同了。 他不会用“您”来称呼她。 即便是和她第一次见面。 第119章 不爱你的人,不会心疼你 我眼看着沈楠悠的表情从震惊,到疑惑,再到失望。 我心中冷笑一声,“沈总认清了吗?” 我把身份证收回来,礼貌点头与她错身而过。 可沈楠悠仍然不死心。 我刚坐进驾驶座还没落锁,沈楠悠追出来拉开副驾驶也坐了进去。 我转头,骤然对上她通红的眼睛。 我下意识要往后躲,却被她扯住衣领往前一拉。 沈楠悠紧紧抱住我,仿佛用了毕生的力气。 她能闻到我身上清冽的气息,甚至能感知我身体的温度。 直到这一秒,她才觉得自己失而复得了。 明绪,明绪,明绪...... 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默念这个让她痛苦又思念的名字。 沈楠悠收紧手臂,“你就是明绪,你是因为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不惜编了那么多的谎言来骗我,我好想你......” 我顿时来了怒火。 沈楠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这次又成了谁的替代品? 凭什么只要她想,我就要配合她发神经? 我用力拉下她的胳膊,只觉得她像牛皮糖一样,让我心烦至极。 “沈总,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叫祁圳!和你想的那个人根本没关系!” 沈楠悠听若未闻,扣住我的后脑直接吻了上去。 我迅速偏过脸,她的唇落在侧脸,几乎灼烧了我的皮肤。 沈楠悠捧住我的头,想去汲取让她思念已久的唇瓣。 可她的力气终究抵不过男人,被我狠狠推到了车门上。 “咚!” 后脑撞到玻璃,疼痛瞬间袭来。 这一撞,将她撞清醒了。 他从来不会舍得让她疼,身前的男人却根本不在乎她撞到了什么地方。 “我有未婚妻,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沈总,请您自重好吗?我不想让我的未-婚妻误会。” 我的声音,眼神,都冷得让沈楠悠久久不能回过神。 “未婚妻?” “没错。” 沈楠悠攥住我的手,垂眸去看我修长的指节。 没有戒痕...... 这才几个月,怎么就不见了呢? “你骗我,你分明就是为了气我。” 说到最后,她抑制不住临近崩溃的情绪,眼泪砸了下来。 她真害怕我说的是真的。 这时,手机铃声在狭窄的车内显得尤其突兀。 我按下接听,语气和表情都在眨眼间变得无比温柔。 “嗯?我马上回来了。” 我微微笑了一声,“感冒了就不吃辣的了,乖。” 沈楠悠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对别人说话的神情和面对她时完全是两个人。 曾经,这份温柔只独属于她一个人。 可她没有珍惜,如今再次看见,只让她心口如同被刀割一般的疼。 我挂断电话,眼神再次恢复了冷厉。 我下车绕到副驾驶,不顾沈楠悠的挣扎,将她从车里拉出来。 她穿着高跟鞋,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我没有伸手扶一下,甚至懒得看她一眼,坐进车里把车开走。 冷风拂面。 沈楠悠独自站在原地。 她刚才被拉下车的场景被药店里的店员看见。 对方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拿了一包纸塞到她的手中,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 “姑娘,当一个男人不爱你了,不管你哭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心疼的。” 沈楠悠抬手轻轻碰了碰脸颊,指尖有潮湿的水迹。 她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哭,但他没有一点反应。 她这个时候忽然觉得,身边这个女生说的没错。 爱一个人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心疼。 他不爱她,又怎么会心疼呢? ...... 我开车回到酒店停车场,却迟迟没有下车。 我对准后视镜,看见脸上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口红印,如针一般刺着我的眼睛。 我掏出湿巾狠狠擦拭着被沈楠悠亲吻过的地方。 直到那块皮肤变得火辣辣的疼,我才停下。 我已经很久没抽烟了,我很珍惜言熹带给我的新生,不会做任何伤害身体的行为。 所以即便我此时烦闷到了极致,想抽烟的情绪达到了顶峰,我也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等到恢复如初才返回酒店。 我刷卡进门,轻手轻脚地把门关好。 言熹正倚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翻杂志。 看见我回来,她唇角微微勾起,“你回来啦。” 我脱下外套挂好,“怎么不躺着了?” “我没等到你不放心。” 言熹掀开被子想下床,却被我按下去。 “我哪里也不去,好好躺着休息吧,病人就要乖乖听话。” 言熹眨眨眼睛,眸中满是对我的眷恋和依赖。 “明绪,你真好。” 我正要起身去给倒水吃药,抬臂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我双目微凛,几乎不带犹豫地把挂着的外套拿走,随即走进了浴室里。 是沈楠悠身上清冷的香水味,刺得我的神经发疼。 好在我及时发现,言熹也因为感冒闻不到,否则言熹一定会很难过。 我脱下衣服衬衣扔到一边,光着脚走到花洒下。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言熹心里砰砰直跳。 她抓着被子,小脸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其他泛着红。 她趁着陆明绪出门买药,特意走到沙发边伸长双臂大致丈量过,沙发不够他睡的。 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即便是蜷缩着双腿,小腿和脚都要露在外面。 想到今晚可能要和陆明绪睡在一张床上,言熹心中扬起了小小的期待。 我穿着浴袍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给前台打电话,让侍应生过来把我的衣服拿去洗衣房。 言熹的视线一直追随我,看到我坐到沙发上时,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睫。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再次确认好楚宗明明天过来之后的工作后,才侧头看过去。 只见言熹背对我躺着,放在床头柜的药还没吃。 我哑然失笑,扔掉毛巾走上前,“我喂你?” 言熹翻过来,看了一眼旁边英俊的男人,赌气似的吃了退烧药,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光,重新翻过去背对我。 我单手叉腰,无奈地低笑几声。 听到男人低沉的笑意,言熹干巴巴地问:“你笑什......” 话还没说完,我按掉了房间的灯。 第120章 都会好好的 视线陡然陷入一片黑暗,言熹有片刻的愣神。 她听见我走到了另一边,但她分不清是什么方向。 她以为我真的要去睡沙发时,床的另一侧凹陷下去,随即一双结实的臂膀将她搂进了怀中。 言熹的思绪瞬间变得迟钝。 我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打。 她的头顶正好抵住我的喉结,以至于我说话时,她能感受到细微的震动。 “睡吧。” 温柔又让人安心的嗓音。 言熹在黑暗中睁大眼睛。 我身上穿的是浴袍,以至于我的胸口大片都裸露着。 她的侧脸贴着我温热的胸膛,依稀还能感受听到我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那么有力而鲜活。 言熹轻抿唇瓣,虽然她因为感冒鼻子塞着,此时我离她那么近,我身上沐浴露的清爽味道悄然溜进她的鼻间。 她难以想象,抱着她的男人,在数月前,从地狱里走了一遭。 眼睛突然变得酸涩。 因为失而复得的幸福和不易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言熹控制不住自己,悄然落了泪。 我感觉到胸口传来湿热。 我知道言熹在哭,她轻微的啜泣声将我的心狠狠揪在一起。 我不禁收紧双臂,微微低头在她的头顶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我一下接着一下地轻拍她的后背,“不哭了,我们都好好活着呢。” 言熹伸手搂住他的脖颈,无比依赖地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 “明绪,别离开我。” “嗯。”我回答得很坚定,“不离开。” 二人一时都没再说话。 片刻后,我陡然问:“言熹,你喜欢雪山吗?” 言熹从我的怀中抬头,透过昏暗的光线凝视我的轮廓,“你想去的地方,我都喜欢。” 我再次将她抱紧,“好。” 言熹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我低声哄道,“睡吧,明天我陪你吃早饭。” 言熹吃了药,此时也开始有些昏沉。 她贴着我的身子,渐渐睡着了。 我直到听见她沉稳的呼吸,一直轻拍她背部的手才停下来。 言熹的手依旧抱着我,仿佛抱着她的全世界。 我一动不动,任由她抱住自己睡了一夜。 翌日,言熹迷迷糊糊睁开眼,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赶紧伸手摸了一下,还有一些温度。 只是房间里并没有看见陆明绪的身影。 她的心莫名提了起来,掀开被子就要去找人。 这时,房间门打开,我拎着两个纸袋进来。 言熹愣了一下,随即松了一口气。 我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退烧了,还是不能吃冷的哦。” 言熹握住我的大掌放到自己的脸上,侧头轻轻蹭了蹭,“明绪,谢谢你。” “洗漱过后来吃早餐吧。“ 言熹松开我,洗漱完毕坐在陆明绪对面。 满桌子都是从酒店餐厅提来的早饭,还特意多了其余口味的食物。 我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有半个小时,楚宗明就会抵达,我得提前出门接应。 言熹嘴里塞了一个烧麦,说起话来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正好我感冒了哪里也不想去,我就在酒店里等你。” 我有些抱歉地看着她,“我会尽快回来陪你。” “哎哟工作上的事可不能马虎。”言熹眼角弯起,“我一个人也可以的,看看电视,刷刷手机,时间就过去了。” 我起身拎起外套穿上,出门前又返回来在言熹的头顶落下一个吻,“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言熹把我送到门口,为我围上围巾,“开车注意一些。” 我点头,拉开门走出去,“把门关好。” 听到房间里反锁的声音,我才快步走向电梯口。 楚宗明和任州准时抵达。 今天的行程至关重要,我们没有先去酒店,而是直接奔往会谈的地址。 楚氏集团汽车制造业是整个海城的龙头,甚至在国外也有多处工厂。 上面的人正好打算采购一批公车,楚宗明有意投标,这对提升企业形象有很大的作用。 我落后楚宗明半步,看着他在一群政客中侃侃而谈。 任州小声提醒,“多注意点楚总的说话方式,如果别人找你,别削了自己的气焰。” 任州很喜欢谦虚上进的陆明绪,所以有意教我更多的东西。 我点头回应,“我记住了老师。” 一口一个老师,换成是谁听了心情都会很不错。 会谈的地址是高级农家乐。 内部设立了专门给有钱人或是权势极高之人垂钓的鱼塘。 “小圳。” 楚宗明回头唤道。 我上前,“楚总。” 楚宗明像一个丝毫没有架子的长辈揽住我的肩膀,给那些政客介绍,“这是我新招来的助理,祁圳,目前跟着任州学习,这次投标的事由他负责。” 我礼貌伸手,和对面一一握手,随即朝楚宗明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楚宗明看似简单的一番话,实则是在给我露面的机会。 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都是人精。 当下有人开始夸起了陆明绪,“能被楚总看上眼的,定当有过人之处,等我们这些老东西都下去了,海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我平时不喜社交,但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我心里一清二楚。 一番周旋下来,对方都被哄得很高兴,拍着我的肩膀叫起了“小圳”。 这时,有人疑惑地“咦”了一声。 “楚氏的生产线不是借了一些给沈氏?怎么没看见沈总过来?” 我在一旁给楚宗明准备钓鱼的鱼竿和鱼饵,得知沈楠悠要来,并没有觉得多少意外。 海城商圈排得上号的就那么几个,抛开其他,沈楠悠能担任沈氏的总裁,在商圈的手段和本事大家都一清二楚。 几分钟后,有高跟鞋踩在木板上的声音走近。 沈楠悠一眼就看到了蹲在一旁给鱼竿挂鱼钩的男人。 她的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痛楚,又逼着自己移开视线。 “沈总。” 沈楠悠和那些政客一一握手,“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看来今天得多陪几杯才能表达我的歉意。” 说着,她忍不住又去看陆明绪。 只见我已经站到了垂钓台后面,在和任州说话,从始至终,我的目光都没有分给她半分。 她眉心微凛,转而看向楚宗明,“楚总,我没有钓过鱼,我看那位祁先生似乎很熟练,冒昧向你借我一会儿可以吗?” 楚宗明爽快地答应了,扬声喊道:“小圳!” 我走过来,“楚总。” “沈总不会钓鱼,你教教她。” 闻言,我的眸中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冷意。 第121章 我绝不回头 钓鱼是一件考验耐心的事。 但我没有,面对沈楠悠更没有。 我唇角微勾,当下就拒绝了楚宗明,“很抱歉楚总,我也不会,为了避免浪费沈总的时间,还是另寻他人吧。” 楚宗明有几分诧异。 这小伙子怎么回事? 想跟着他做事的人多如牛毛,对他提出的要求,应该无条件地应下才是。 这个新人却直接推拒了。 再看沈楠悠,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尽管楚宗明也不是会拍马屁的,能坐到海城首富的位置,全靠他干脆狠绝的行事风格。 这个年轻人倒有几分他当年有些轴的影子,却并不惹人生厌。 “这样啊。”楚宗明故作遗憾,“那去找几个人过来陪着沈总钓吧。“ “好。” 我保持笑意的脸在转身的须臾立刻沉下来,眸中的凌厉之色比外室的温度还要冷。 要我陪着沈楠悠? 梦都别做! 沈楠悠站在原地,心里有几分不甘心。 她清楚地感觉到陆明绪对她很防备。 她垂眸苦笑一声。 他们曾经那么亲密,现在却把她当成了敌人。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认为他就是陆明绪。 她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不懈,他迟早会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我真的找了几个人,还自掏腰包叫来了农家乐的老板教沈楠悠钓鱼。 我站在最后面,冷冷看着沈楠悠略显局促地在老板的指导下把鱼竿抛出去。 趁着现在不忙,我背过身给言熹发消息,“鼻子还塞吗?“ 言熹很快回复,“还有点,明绪,你怎么上班摸鱼呀?” 她曾经是律师,对工作一丝不苟。 上班时间绝对不会看手机,所以她认为陆明绪既然是楚宗明的助理,应该比她更认真谨慎才对。 “楚总在钓鱼,目前没什么事。” 我倚在一棵树旁和言熹闲聊。 “言熹,你喜欢吃鱼,我钓两条回去做给你吃好不好?” 言熹握着手机,唇角不禁微微上扬,“不用了不用了,吃鱼的话我们回家再吃,让你钓多麻烦。” 她觉得他抽空和自己说话有些过意不去,让他专心上班就不再回复。 我收回手机,思忖片刻走到了楚宗明身旁。 正好楚宗明每天这个时候都要给家里打视频看看姜月柔,把鱼竿交给我就走到一边。 我握着他的鱼竿,盯着微微泛起涟漪的池塘。 几分钟后,竿子有了动静。 我双目微沉,迅速收杆。 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被我钓上来。 那些政客还是空军,看见我一来就钓上一条鱼,纷纷开玩笑说我是新手保护期。 楚宗明正好也回来,朗声大笑道:“小圳的运气不错,这条鱼就给你了。” 一旁农家乐的服务员赶紧把鱼装起来。 “谢谢楚总。”我要把鱼竿还给楚宗明。 “别。”楚宗明却推手拒绝,“你继续,我倒要看看我的鱼竿是不是认人。”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隔壁垂钓台的沈楠悠。 她侧目看过去,但见陆明绪熟练地抛竿。 他不是说他不会吗? 隔着一段距离,我都能感受到沈楠悠探究的视线。 我不动声色地保持站立的姿势,头都没有偏一下。 很快,第二条鱼上钩了。 楚宗明故作不悦,“看来今天这竿子要易主。” 我适时说了几句好话,楚宗明笑着接过竿子自己钓。 我拎起被袋子装好的两条鱼,当下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言熹。 我的一举一动都被沈楠悠看在眼里。 我在给谁分享我的喜悦? 宋泽小声提醒,“沈总,鱼跑了。” 他刚才分明看见沈楠悠有动静,可她丝毫没有反应。 闻言,沈楠悠恍然收回视线,“跑了,再钓就是了。” 可她要钓的鱼,一直没再咬钩。 下午,众人前往我订好的餐厅进行更具体的会谈。 到了饭桌上,难免要喝酒。 可我不想喝。 我昨天买药的时候刻意拿了头孢,楚宗明叫我去敬酒时,我无意间把药放在桌上。 众人面露遗憾。 楚宗明小声问:“怎么突然感冒了?” 我面带微笑,“昨天衣服穿少了。” 楚宗明是个爱惜人才的,在他看来,需要喝很多酒才能谈下来的生意,不如不谈。 “那你早点回去休息,这边让任州顶着,有工作他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有这种通人情的老板,难怪楚氏能做这么大。 我把后面的事都安排好,才起身告辞。 从始至终,沈楠悠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从我的身上掠过。 眼看我走到了包房门口,沈楠悠跟着起身,“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 听到身后高跟鞋紧紧跟来的声音,我加快了脚步。 “你如果不是明绪,那为什么要躲着我?” 沈楠悠斩钉截铁地开口。 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转身看着她,“沈总,任何人被陌生人骚扰了都会躲避对方吧?换成是你,你不躲?” 沈楠悠心口猛地疼了一下,“你说,我是陌生人?” “如果不是因为工作偶遇,我想这辈子也不会和沈总认识。” 我抬手看了眼腕表,“沈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回去给我的未婚妻做饭,失陪。” 沈楠悠加快脚步,“你真的那么爱她!” 我凝视她渐渐发红的眼睛,“是,我爱她,所以我希望沈总自重,尤其你还是个女人。” 他的话已经难听至极。 沈楠悠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短短几息之间,身上的温度都褪了不少。 陆明绪淡漠疏离的眼神让她的心犹如在经历千刀万剐。 他从未说过爱她,此时却当着她的面说,他爱另一个女人。 我迈进电梯,电梯门合上之际,沈楠悠看见我温柔地接起了电话。 当一个人的心狠到了极点,将会凝固起坚不可摧的堡垒。 我并不认为自己对沈楠悠的态度会让她有多难过多心痛。 我不在乎她会有什么情绪。 在我看来,恨一个人和爱一个人,都是两个极端。 我恨沈楠悠,就要恨到底。 我告诉她不会钓鱼,我偏要让她看着我亲自钓鱼回去给我的爱人。 如此鲜明的对比,才足以让她看清,她沈楠悠到底失去了什么。 不管她后悔到什么地步,我也绝不回头! 第122章 她是我的未婚妻 回酒店的路上,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我看了一眼副驾驶上放着的两条鱼,心情很平静。 我清楚地记得言熹很喜欢吃鱼,高中时候只要食堂里有鱼,我都会把自己的那份给她。 那时的言熹很瘦,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胖起来。 我在心中思考该怎么将她养得健健康康。 我不会做什么浪漫的事,在我看来,为对方做饭本身就很浪漫了。 可以听到她的夸赞,自己做的东西又能被全部吃完,这种满足感会让我很快乐。 只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我和沈楠悠在一起的三年,我们一起吃饭的次数寥寥数几。 只有言熹会顾及我的情绪,我的一切。 想到这,我加快了速度。 回到酒店,我给言熹发消息,让她把门里的小锁打开。 我不在的时候,难免会担心她一个女孩子住酒店会危险,所以把门反锁是话很重要的事。 片刻后,言熹开门,探出脑袋往外看。 她睁着迷蒙的睡眼,在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后,原本疲惫的神情骤然换上了笑意。 “明绪。” 我走进,见屋子里关着灯,好奇问道:“睡了一下午吗?” “嗯。”言熹坐在床尾揉揉眼睛,“看电视看困了,就睡着了。” 她的视线落到我手里的两个黑袋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还真的带回来了。” 我订的房间是套房,隔壁就是小厨房。 我拎着鱼走过去,“很快就好了。” 言熹跟着走进,倚在门边看我忙活。 他身上还穿着白色衬衣和西装长裤,围着围裙下厨的模样很帅气。 她看着看着,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感慨。 这么好的陆明绪,她错过了他近十年...... 察觉到她的异样,我侧头看她,“没睡够吗?那我做好了再叫你。” 言熹摇摇头,“我就在这看着你。” 我只好作罢。 给言熹做好饭,我开始复盘今天的工作。 楚宗明要竞的标很重要,我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在此之前,要把资料都准备好。 言熹把电视声音关小一些,守着我一直办公到凌晨。 我合上电脑,却见她倚在床头,明明很困却还要强撑着的样子有几分可爱。 我走上前摸摸她的脸,温度正常。 “我去洗个澡,你先睡吧。” 言熹乖乖钻进被窝里,还特意拍了拍我要睡的枕头。 我进浴室洗澡。 言熹昏昏欲睡之际,听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以为是自己的,顺手拿过来。 “明绪,我喝多了,你能来接我吗?” 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明绪? 言熹混沌的思绪陡然散去。 她重新读了一遍短信内容。 陆明绪在外的名字是祁圳,这个人却知道他原本的身份。 陆明绪对别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去世”的人,除了秦燃,谁还知道他活着? 对方说话语气这么亲密,她很快就想到了沈楠悠身上。 言熹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发抖。 沈楠悠要来和她抢陆明绪了吗? 她会不会很快就会失去他了? 怅然间,手机再次响了一声。 “明绪,我知道你恨我,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言熹的脸色在床头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惨白。 她手足无措地看向浴室的方向。 她想把短信删掉,然而陆明 new 已经拉开了门。 她赶紧把手机放回原位,钻进被窝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我擦着头发,看见言熹把自己埋得严严实实,担心她憋坏了。 “言熹。”我伸手拽了拽被子,想把她捞出来。 言熹却没松手,捂在里面不肯出来。 我心中微沉,手上用力把被子拉开。 印入眼中的,是言熹通红的眼睛。 “怎么了?”我眉头拧了一下。 言熹嘴唇嗫嚅几分,哑着声音说:“明绪,你今天见了沈楠悠吗?” 我没打算藏着掖着,“是。” 言熹眼中蕴着的眼泪瞬间落下来。 我将她从被子里抱起来,“她和楚宗明有合作关系。” 言熹靠在我的胸口,“那......那她为什么有你的号码?” 我神色一愣。 我一手抱住言熹,一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两条短息让我的眉头拧得更紧。 “应该是楚宗明给的,这个项目她也有参与。” 言熹轻抿嘴唇,不再说话了。 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应该相信他,他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 但还有另一个声音在叫嚣,他和沈楠悠当过夫妻,他也承认过对沈楠悠是有过感情的。 两种想法交织在一起,言熹心中愈发难过,却又舍不得离开陆明绪的怀抱,只能抵住他的胸口不说话。 忽然,她感觉耳朵被什么东西压住。 言熹狐疑抬头。 我直接拨了那个号码,“跟她说,让她离我远点,然后我就拉黑。” 言熹愣住了。 “我......” 她根本不敢和沈楠悠说话。 而且,她要说什么啊? 我轻抚她的小脸,“随便说。” 电话很快就接了。 “明绪!”听筒里传来沈楠悠欣喜的声音。 陆明绪离开餐厅后,她以随时了解项目进度为由找楚宗明要了他的电话。 她其实没想过他会回复,此时电话打过来,她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听着手机里的女声,言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摇摇头,不敢说话,就要钻回被窝里。 不料我却扣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开口。 “明绪,你愿意和我聊聊了吗?” 沈楠悠又问。 言熹屏住呼吸,在我鼓励的眼神下,终于开了口。 “你好,我是祁先生的未婚妻,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不出所料,电话里静默了几秒。 言熹的思路渐渐变得清晰。 “如果不是,那请您有些分寸,现在是下班时间,即便是工作伙伴也得懂点礼数。” 我唇边噙着一抹笑意。 我把电话挂断,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捧住言熹的脸晃了晃,“对面被你吓得话都说不出话来了。” 言熹却有点后怕,“她会听出我的声音吗?” “不会。”我坐到床上,“你感冒了声音和以前不一样,听不出来的。” 我重新拿着手机,要把沈楠悠的号码拉黑。 言熹突然伸手拦住我,“明绪,还是别了。” “为什么?” “既然楚宗明的竞标项目是你负责,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得罪了工作上的人。” 言熹已经恢复了平静。 陆明绪现在最主要的目标是在海城立足,生意上会和沈楠悠遇见在所难免。 她不愿意成为他的枷锁,这会让她过意不去。 “而且她听到是我接的电话,以后应该也不会这么晚联系你了。” 言熹安慰自己,“如果我那么计较,反而显得我很小气。” 她重新靠回我的胸口,“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 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123章 错过有错过的理由 深夜,言熹已经睡着。 我轻手轻脚地抽回被她枕着的手臂,下床抱着电脑去了另一边。 我连夜把资料都整理完毕,甚至竞标书也写好,发到了任州的邮箱里。 我靠在椅背上,朝阳台外看了一眼。 天色已经蒙蒙亮。 我毫无睡意,在言熹醒来之前,为她取来了早餐。 过完今天,就可以返回海城。 陪言熹吃早饭时,我接到了任州的电话。 我拿起手机走到阳台,“老师。” “明绪,这竞标书是你写的?”任州的语气有几分意外。 “是的老师,有什么地方还需要修改吗?” “没有没有。”任州很惊喜,“我只是没想到你写的比我还要专业,我已经呈给楚总,待会儿你过来一趟。” “好。” 挂断电话,我走回去,言熹有些心疼地看着我,“这么早就要工作了吗?” “不急。”我把温热的粥推到她的手边,“我现在过去反而不好。” 楚宗明和任州和他们住在同一家酒店,这个时候楚宗明应该还在酒店健身房锻炼。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 我以为是客房服务,起身去开门。 不料站在门外的,是沈楠悠。 她一夜没睡,眼下有一圈显而易见的黑眼圈。 我一看见她就烦躁,顾及言熹在里面,我只能强忍住走出去,顺手把门虚掩上。 “沈总,你到底想怎样?” 沈楠悠苦涩地笑了一声,“你不必对我这么防备,我不会对你的未婚妻做什么。” 她努力把唇边的笑意,“我只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才会让他不顾一切的奔赴。 我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沈总,我发现你真有意思,我的未婚妻长什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的口吻太过凛冽,以至于沈楠悠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她即便是瞎了瘸了,也依然是我的爱人。” 我的语气很坚定,“沈总身为女人,不会不知道你的这番行径,很没品吧?” 我的话全是对别人的维护。 沈楠悠心中猛然抽疼了一下。 她昨晚根本睡不着。 她自诩没有人会让她感到狼狈。 可她听见电话里,和她说话的女人声音温柔却掷地有声。 对方明确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打得她的脸火辣辣的疼。 从前的沈楠悠最恨插足别人感情的女人,如今,她却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她无力地扬了扬唇角,“你很爱她。“ 我眉尾轻扬,“我记得没错的话,沈总是已婚人士,你这么缠着别的男人,你的丈夫就不在乎吗?” 沈楠悠的心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无误地扎进了进去。 她努力为自己辩解,“我没有结婚......” 我根本不想听这些,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不送。” 看着他眸中丝毫不掩盖的淡漠疏离,沈楠悠陡然觉得自己输得一塌糊涂。 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挫败,以至于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陆明绪把房间里的那位护得太紧,以至于她不离开,他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 细细密密的疼钻进四肢百骸里,每个细胞都叫嚣着不甘。 可沈楠悠没有办法。 她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地离开。 她还没走到电梯口,就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 沈楠悠浑身一震,迅速转过头去。 陆明绪已经不在了。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宋泽找了好几层,才在这层楼找到她。 一看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就知道她见到了谁。 宋泽无奈地为她披上大衣,“沈总,回去吧,待会儿还要和楚总签合同。” 沈楠悠的思绪渐渐回转,语气里满是悲戚。 “宋泽,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宋泽叹了一口气,“沈总,您曾经说过,有些人或事会成为遗憾,有会成为遗憾的道理。” 沈楠悠的眼前忽然一晃。 她明白了。 她没有珍惜的美好,终将成为遗憾。 曾经的回旋镖此时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 宋泽见她脸上有痛苦的神色,没忍住又说:“沈总,往前看吧,不是每个人都会和你沉浸在过去。” 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很直白,但他必须要让沈楠悠清醒过来。 她再这么下去,沈氏旁支的人一定会有机可乘。 届时他即便再怎么想留在她的身边为她做事也不能了。 酒店房间里。 言熹其实已经听到了陆明绪和沈楠悠说的那番话。 当听到她的声音离自己这么近,要说她不害怕是假的。 但并不是害怕她知道自己是言熹,她害怕的是,她一旦出现,意味着陆明绪的身份就会暴露。 她担心沈楠悠会对他做些什么。 她连骨髓都敢抢,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的呢? “明绪,不如我先回海城吧。”言熹淡淡说道,“反正你今天工作就结束了,我先回家等你。”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同时又有些过意不去。 我的目的还没达成,言熹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在海城生活。 我上前将她搂进怀中,满心歉意,“言熹,对不起。” 言熹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心中很安定,“没事,你有你的路要走,我能做的,就是全力支持你,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会让我委屈。” 我轻抚她柔顺的黑发,“我不会让你孤身回去,我带你来,自然就会带你走。” 言熹伸手抱住我的腰,颇为依赖的蹭了蹭,“好。” 早上九点,我去了楚宗明的房间。 任州打开门,对我露出一个慈爱的笑脸,“来啦,快进来。” 我走到楚宗明身后恭敬地叫了一声,“楚总。” 语毕,我抬起头,随即一愣。 楚宗明在和姜月柔打视频。 我倍感冒犯,赶紧往旁边躲避。 视频里,姜月柔已经看见了我的身影。 她瞪大眼睛,久久没有回神。 楚宗明回眸看了一眼规矩在一旁等待的陆明绪,压低声音说:“月柔,你也觉得他和儿子很像吧?” 姜月柔怅然点头,“他就是你说的那位祁圳?” “没错。”楚宗明笑了笑,“是个很聪明的小伙子。” 姜月柔的眼眶渐渐红了。 楚宗明知道她又开始想念失踪多年的儿子,只能柔声安慰几句之后挂了电话。 “小圳。” 楚宗明对我招招手,“过来吧。” 我走过去,“楚总,竞标书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楚宗明凝视陆明绪的脸看了片刻,陡然低笑一声。 “小圳,我发现你的身上有一个特质。” 第124章 顾家的男人事业顺 我微笑,“楚总请说。” “你总是在绷着自己,好像不允许自己犯错。” 楚宗明示意我坐下。 我不明所以。 “我知道你很聪明,但你这么紧绷的精神状态如果持续的时间太久,一旦垮掉,带给你的将是无比沉重的打击。” 楚宗明语重心长地说,并没有久居高位的架子。 我淡淡勾唇,“我只是想确保任何事都没有缺漏。” “不不不。”楚宗明低笑一声,“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和事,只是看发展时会不会遇到无法预料的意外,最大程度降低风险而已。” 他凝视眼前和姜月柔很像的年轻人。 “小圳,做事认真没有错,但别太过追求完美,就像我当年白手起家,根本不会考虑那么多,你跟着我,只管大胆的去做就是了。” 闻言,我心中有些触动。 然而很快,我又恢复了平静。 现在的我根本不敢懈怠分毫,我没有楚宗明这么尊贵的身份,所以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不料下一秒,楚宗明又说:“放心,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我眉心拧了一下,“楚总,您......” “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宽容?” 楚宗明接过我的话头。 我轻抿唇瓣,没有继续说下去。 楚宗明靠在椅背上,侧头看向远处的高楼。 “因为我发现,有时候宽容比严厉,更能让一个人成长。” 他的脸上隐有哀伤,似是想到了什么让他难过的事。 “小圳你知道吗?到了我的这个岁数,其实应该退下来了,但我还会出现在公司,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楚宗明回过头来看我。 “因为我没有继承人。” “我的儿子二十多年前失踪,和我有关,我至今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为他斟茶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曾经是一个很严厉的父亲,为了让我的儿子继承我的家业,从小我就对他无比严格,不允许他犯任何错误。“ “他六岁多的时候,因为不想上课,我惩罚他自己走路回家。” 楚宗明的声音渐渐变得喑哑,“那天下着大雨,他就失踪在回家的路上,再也没有回来。” 闻言,我也跟着有些难受。 六岁的孩子,冒着大雨一个人回家,当时的他应当很无助吧。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他,始终没有消息。” 楚宗明嘴角泛起苦涩,“可能我和他没有父子缘分,所以找不到他。” 我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我从来就不会安慰人,一时也有些无措起来。 楚宗明盯着杯子里浮浮沉沉的茶叶看了好半晌,等到涌上心头的沉闷下去了,才让任州把我写的竞标书拿过来。 “这份文件我看了,写得很好,有理有据,对我们很有利。” 他又开口说道:“标会那天就按照你的这份来,年轻人放大胆子去干。” 我终于露出一点微笑,“谢谢楚总。” 楚宗明抬手看了眼腕表,“等沈总过来签个合同,就可以回海城了。” 我站起身,“那我就不打扰楚总了。” “哎,别走啊。”楚宗明叫住我,“昨天沈总找我要你的号码,应该是对你有点兴趣。” 他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年轻人,结婚了没?” 我很爽快地说:“实不相瞒,我来岳城带了我的未婚妻,她现在就在酒店房间里等我。” 楚宗明一愣,“你这作风,怎么和我当年那么像,我也是每次出差都要带上我的爱人。” 他对我更欣赏了。 在他看来,爱老婆的人才会发财。 “既然这样,我就不给你们搭线了。” 楚宗明摆摆手,示意我可以暂时离开。 我没有多留,径自走出房间。 任州听到关门声,狐疑地问楚宗明,“楚总,您怎么看出来沈总对他感兴趣?” 楚宗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自从沈楠悠和薛家闹掰之后,你见过她什么时候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昨天的饭局上,沈楠悠可没少看祁圳。” 任州啧舌,“薛家一直没什么大动作,薛家那位公子不会就这么放过沈家了吧?毕竟婚礼上被抛弃,是个男人都觉得打脸。” 楚宗明递给他一个古怪的眼神,“老任,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爱八卦年轻人的爱恨情仇了?” 任州老脸一红,“我去联系沈总。” 下午,我带着言熹返回海城。 我单手握着方向盘,随口问道:“明天要上班了吗?” “后天。”言熹侧过身子看我,眼里带着期许,“我们明天去逛家具城吧。” 说罢,她又赶紧摇摇头,“不对,你明天不是休息日,那还是再等等吧。” 我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就能到海城,我们还有时间逛逛。” 言熹的眼睛陡然亮起,“好!” 回去的路总是比来时要开心很多。 言熹已经将昨晚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叽叽喳喳地跟我聊着在网上看到的趣事。 突然,微博上一条热搜吸引了她的注意。 “海城男人心目中的女神排行榜”。 秉着好奇的心思,言熹点进去。 除了几个出生海城的女明星,投票选项里出现了沈楠悠的名字。 只不过她竟然排在最后一位。 言熹打开评论,下面清一色的都是对沈楠悠的议论。 “沈楠悠逃婚的事大家都忘了?还能在这个排行榜里?果然互联网都没记忆。” “那又怎样?女人不想嫁就不嫁呗,怎么没人说是薛翊的问题?” “都别吵了,人家再怎么样,那也是女总裁,一群哥们还YY上了。” ...... 评论有骂声,也有人在维护。 不过言熹关注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沈楠悠逃婚这件事。 她悄然侧目看了一眼正专心开车的我,见我没什么异样才打开搜索引擎,开始搜素沈楠悠逃婚的新闻。 搜出来的,大多都是数月前的新闻。 有人偷拍到了婚礼现场的照片。 沈楠悠扯下头纱,神色慌乱地跑下台子。 言熹的心突然漏了一拍。 沈楠悠结婚那天......不正是陆明绪“去世”吗? 是因为突然知道陆明绪出了事,她才从婚礼上离开的吗? 她当时在漂亮国的医院里进行二次捐骨髓,根本没时间关注海城发生了什么。 她满心都是要救陆明绪,之后更是一门心思都在他的身上。 现在看到沈楠悠为了见陆明绪最后一面,不惜违背和薛翊的婚约,让她一时心情很复杂。 言熹不禁又侧目看向身边的我。 他知道沈楠悠去见了他吗? 如果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125章 过去的报应 我一直在想工作上的事,正思考着任州给我学习的那堆文件里还有什么没看,忽然注意到言熹正在看我。 我和她对视一眼,眉眼微微弯起,“怎么了?” 言熹连忙摇头,“没什么。” 我没多想,“累了就靠着睡一会儿,我把音乐声关小一些。” 言熹轻抿嘴唇,视线再次落到手机上。 她跟我回海城时,秦燃也给她留了电话号码。 她微微侧过身子,给秦燃发短信。 “秦先生你好,我是言熹,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 公司里,秦燃正因为一张被反复驳回来的设计图而烦躁不已,摆在鼠标旁边的手机震动一声。 他以为又是那位专门找茬的女主管,正打算阴阳几句,却见是言熹发来的短信。 秦燃对这位救了陆明绪一命的女生很尊敬,也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 他很快就回复,“不用叫我秦先生,和明绪一样加我燃哥就好。” 一分钟后,秦燃盯着言熹发来的短信陷入沉思。 这小妮子怎么突然问起陆明绪病危那天的事了? 是那小子没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可他是局外人,也不明白陆明绪和言熹之间的纠葛,即便是兄弟也不好说什么。 他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如实相告。 言熹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发抖。 秦燃告诉她,陆明绪病危那天,沈楠悠的确去了。 她穿着婚纱冲到急救室,哭成了泪人,还在灵堂里守了整整一夜。 就连陆明绪的“骨灰”也是她抢着去下葬。 过后就和薛家彻底闹翻,公司因为被薛翊从中作梗,险些熬不过去。 言熹盯着那一长串的文字,心中越来越沉。 她怎么会看不出沈楠悠是爱陆明绪的? 沈楠悠那么清冷高傲的女总裁,竟也会为了别人这么伤心吗? 言熹的大脑仿佛被一根针用力扎了一下。 她甩甩脑袋,赶紧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去。 沈楠悠再怎么后悔,她抢了陆明绪的骨髓是真,如果她没做出这种事,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言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 是沈楠悠活该。 她活该失去陆明绪,她活该被困在过去走不出来。 每个辜负别人情意的人,都会遭到报应。 这就是沈楠悠的报应。 言熹回了秦燃一句谢谢,按掉手机屏幕闭上眼睛。 如今陆明绪在她的身边,她只需要安心的和他在一起就好。 他也承诺过,不会离开她。 他已经往前看,自己也没必要揪着那段过去不放。 下午五点,二人准时抵达海城,直接奔往家具城。 言熹走在前面,我落后她几步,看着她在各种各样的大床中间挑选。 这是我曾经幻想过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如今言熹为我实现了。 我的眼角微微弯起,看向她的眼神里盛满了温柔。 言熹张开双臂往后倒在柔软的床上,“明绪,快来躺着试试!” 我走到她身边,被她拉着一起躺下去。 她明媚的笑容印在我的眼里,让我忽然感觉一直在漂泊的心有了依靠。 “言熹。” 我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言熹澄澈的眸中全是幸福,“我在呢,明绪。” 我不禁伸手在她的脸上轻抚,“谢谢你。” 言熹一愣,随即回道:“谢谢你。” 二人相视一笑,都明白彼此的珍惜。 言熹选好床之后,我去付钱。 她站在外面乖巧的等待,满眼都是陆明绪。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有人盯着她看了很久。 楼上珠宝区栏杆边,周苒挽着孙铭的胳膊撒娇,“孙律师,我真的很喜欢那条项链。” 孙铭没理她,阴鸷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言熹身上。 这不是和他打官司把秦燃弄出来的律师吗? 他在律界从来没有败绩,却败给了一个女律师。 这对他来说,完全就是职业生涯中的污点。 周苒迟迟没等到他的回应,生气地噘了噘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他一眨不眨盯着看的,是一位大美女。 她心中气闷,松开了手,“孙律师是对我厌恶了?” 孙铭斜睨了她一眼。 他确实对她有些生厌了。 但他目前没有心思换别的女人。 “怎么会?”孙铭重新搂住她,“我只是在想其他的事。” 周苒佯装恼怒在他的胸口拍了一下,“那你得给我买项链哄哄我。” “好,给你买。” 孙铭搂着她从另一边的扶梯下去,没看见从家具店里走出来的陆明绪。 “言熹,我定了周末让他们送过来。” 我牵住言熹的手,“既然都过来了,就在这里吃饭吧。” 言熹自然什么都听他的。 金池会所。 薛翊的身边坐了几个穿着性感的女人,都在想办法往他的身上贴。 只是他的态度很冷淡,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其中一个女人端着酒杯递到他的唇边,“薛总,都出来玩了,你在想谁啊?” 薛翊烦躁地挥开她,“要喝死一边去喝。” 女人脸色铁青,又不敢当众表现出不甘,毕竟这个会所是薛翊的产业。 她只能老实坐到旁边,和小姐妹看着他。 几分钟后,门开了。 孙铭搂着周苒进来,看见薛翊布满阴鸷的脸,不由得打趣道:“伯母又催了?” 自从想把沈楠悠当做薛家的跳板失败后,薛翊的母亲没少让薛翊另外找个女人。 薛家那么大的产业,总得后继有人来继承。 薛翊心烦地“啧”了一声,“不是。” 孙铭坐到他身边,“你猜我今天看见谁了?” 薛翊正心烦着,翻了个白眼,“关我屁事。” “言熹。”孙铭观察他的神色,果然看见他愣了一下。 “沈楠悠请来对付我的律师。”孙铭再次强调。 薛翊眉头紧拧,“她不是回漂亮国了?” 孙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也正纳闷她回海城干嘛,难道沈楠悠又请她打官司了?” 提起沈楠悠,薛翊直接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他一直没停下对付沈家,只是如今沈楠悠有楚宗明当后台,他的计策都受到了阻碍。 想到这里,薛翊闷了整整一杯酒。 “最近公司股价下跌,我得拉一下企业形象。” 孙铭扬起眉毛,“上面要的那批公车,你打算竞标?” “嗯。”薛翊点头,“沈楠悠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绝对不会让她得逞!” 第126章 嫁给我,好吗 晚上九点,我牵着言熹从餐厅里走出来。 言熹苦着一张小脸,形状美好的唇瓣有些红肿。 她回头看了一眼餐厅的名字,嘟哝了一句,“这家店的饭菜好辣啊,下次不吃了。” 我哑然失笑,为她把围巾戴好,“好,不吃了,拉入黑名单。” 言熹抱住我的手臂,贴着我的身体笑着说:“跟你开玩笑的,你喜欢吃的话我还会陪你来。” 我轻轻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 忽然,我停下脚步,“言熹,你去车里等我,我去一趟洗手间。” “好。” 言熹没多想,接过我递来的车钥匙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我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才转身走往另一个方向。 珠宝店的员工看见我走进来,眼睛陡然亮起,“先生,您来了。” 我点头,“我来取戒指。” 我先前趁着言熹睡着,悄悄量了她的指围。 服务员将我领到另一边,一边把戒指包起来一边介绍道:“我们店还和婚庆公司有合作,先生如果定好了日子可以联系我们,我们免费提供化妆师哦。” 说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精美的贺卡,和戒指一起装进袋子里。 我付了钱,礼貌道谢,“好的。” 我抬手看了眼腕表,又赶着去一楼的花店。 回海城之前,我就已经订好了一束玫瑰。 抱着玫瑰,我深呼一口气。 这是我早就做好的决定,此时心中还是难免紧张。 我没有求过婚,希望自己的准备不会让言熹嫌弃。 走到地下停车场,言熹坐在车里正在随意地划手机,没注意到有人靠近了副驾驶。 突然,我拉开了车门。 她猝不及防被骇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 不待她看清是谁,我将一束艳丽的玫瑰塞进了她的怀中。 她下意识抬手抱住,愣愣地抬眸看过去。 只见我站在外面,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 我能感觉到耳根在微微发烫。 言熹抱着花有片刻的愣神,随即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我很喜欢。” 音落瞬间,我骤然身子一矮。 我单膝跪在地上,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戒指,磕磕巴巴地说:“言......言熹,可以嫁给我吗?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言熹猛然睁大眼睛。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砰砰直跳。 这是她从未预料过的事。 而且,只存在于她的幻想中。 十八岁时,她就问过陆明绪,“你什么时候娶我?” 那时的陆明绪只浅浅微笑,“秘密。” 后来他们分开,原以为他们还会再续前缘,可她得知他已经娶过别人了。 其实她根本没想过会和陆明绪走入婚姻的殿堂,她只希望陪在他的身边就好,哪怕没有身份。 可看着我略显紧张的神情,言熹的眼眶渐渐红了。 她等到了这一天。 我没等到她的回应,以为是自己太过冒昧,没让她准备好。 “没事,我之后再求。” 我还没站起身,言熹突然从车上下来,扑进了我的怀中。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得哽咽,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这并不是难过的眼泪,而是她终于等到了属于她的幸福。 她就知道陆明绪不会让她等太久,她的那些付出,他都无比珍惜。 我感受到颈侧的湿润,抬手轻抚言熹的后背,“我给你戴戒指。” 言熹松开我,缓缓伸出右手。 我垂眸,取出钻戒圈住了她的无名指。 随后我握紧她有些冰凉的小手,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言熹眼眶通红,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梦,那她愿意长梦不醒。 我抬头,刮掉她眼角的泪珠,“有些仓促了,但我不想你一直在等。” 言熹摇摇头,“不会,对我来说,是惊喜,快起来吧。” 我站起身,单手圈住她往怀里带。 我轻抚她的头发,闻到她发间的芳香,心中无比安宁。 这就是我想要的日子,平平淡淡,却足够让我感觉到幸福。 回去的路上,言熹一直在看无名指上的钻戒。 抬起来,低下头,打开光,换着角度地看。 我每次侧目,都能捕捉到她脸上的笑意。 “言熹,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重新买一套房子。” “好。”言熹毫不犹豫地答应,“都听你的。” “我看了一个新的楼盘,距离你上班的位置很近,早上你可以多睡会儿。” 言熹放下手,侧过身子回答:“那离你的公司岂不是就远了吗?” “我无所谓的。”我抓住她的手握了一下,“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早起。” 突然,言熹“哎呀”了一声。 她差点忘了她在海城有一处房产。 那是她当时为了随时观察陆明绪的状况特意买的。 我见她神色有异样,疑惑问道:“怎么了?” “明绪......”言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我之前在你的隔壁买了房......” 闻言,我神色一震。 “那时你一直在赶我走,我真的很伤心,但我又不放心你。” 言熹的声音很温柔,“为了了解你的情况,我只能选择这个办法......” 她不禁伸出手扯了扯我的衣服,“你不会怪我吧?” 我垂眸看了一眼她略显局促的手,眉尾微微扬起,“所以给我送东西的,不是什么搬到女儿家暂住的阿姨。” “嗯......” 言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隐瞒他,“我只是担心你......” “真好。”我笑了一声。 言熹狐疑地抬眸,“什么?”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自己和秦燃会怕我死,多了一个你,我觉得真好。” 先前我看见隔壁阳台上有女生的衣服,根本没有意识到会是言熹。 毕竟我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绝,她应该头也不回的离开我才对。 可谁知...... 我不禁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傻姑娘。” 言熹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不傻,你对我来说永远都很重要。” 我收回手,唇角微微扬起,“荣幸至极。” 说罢,我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的漂亮国?” 言熹一愣,随即坐正身子直视前方,面不改色地撒谎。 “得知你生病的那天,我就联系了国外的医生朋友,得知有和你匹配的骨髓之后,我就立刻返回安排了。” 她仍是不愿意把自己捐骨髓给他的事实告诉他。 她知道他一定会觉得对自己更加亏欠。 她不想让他过意不去。 她现在得到的一切,已经让她很知足了。 第127章 狭路相逢 闻言,我心中一疼。 我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沈楠悠恨不得我死,言熹却想尽一切办法要我活。 如此鲜明的对比,让我对言熹的愧疚感更深了。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我陆明绪也有被人珍惜的一天。 言熹温柔地说:“那套房子挺好的,我也挺喜欢,不如我们就搬到那边去吧。” 我却犹豫了。 在我的遗嘱里,言熹隔壁的房子留给了方雪。 如果搬过去,难免会和方雪碰面。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还活着。 言熹看出我微变的神色,察觉到我可能有苦衷。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到时候我把房子挂在网上卖了,你喜欢哪里的房子,我们有空就去看,好吗?” 她一直在迁就我。 我叹了一口气,“言熹,很抱歉。” 言熹淡然微笑,“没什么抱歉的,如今你隐瞒身份,被太多人知道反而不好,是我考虑不周到才对。” 她赶紧转移话题,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无名指的钻戒上。 “明绪,今年很快就要结束了,你有什么想要的新年礼物吗?” 我沉吟片刻,“没有,你买的我都喜欢。” 言熹随即拿出手机开始在网上搜索。 她该给他买什么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回到了出租屋所在的小区。 我正寻找楼下空出来的停车位,余光里猝不及防闯进一抹白色。 我猛然踩下刹车,清俊的脸上瞬间笼上一层寒意。 言熹因为刹车惯性,身子不禁往前倾。 她以为是小区里的流浪猫突然窜出来,陆明绪才那么迅速地踩刹车。 她正要下车去看看,却听见我冷厉的声音,“别下车。” “明绪?”言熹的心不由自主地提起来,“怎么了?” 我盯着和白色大众面对面的劳斯莱斯。 隔着一段距离,她都能看见沈楠悠冰冷的视线正紧紧盯着言熹。 他不是那么护着他的未婚妻吗? 那她就直接在这守着。 她就不信永远都蹲不到! 可言熹的脸出现在眼前时,沈楠悠非但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这不就说明,她身边的人就是陆明绪吗? 她就知道他在骗她。 言熹在国内举目无亲,她拿什么和自己争? 沈楠悠打开车门下车,并没有走过去,而是倚在车前,淡漠地看着车内的两个人。 言熹紧张的神色在她看来无比好笑。 她非常有耐心地等着,堵住了我们的所有去路。 “明绪......”言熹深呼一口气,“我去和她谈谈吧。” “没什么好谈的。” 我解开安全带,“我先送你上去。” 言熹挣扎几许,只得先下车,在沈楠悠审视的视线下抱走那束红玫瑰。 沈楠悠看见她怀中的花,瞳孔倏然紧缩了一下。 我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一根棒球棒。 我单手拎在手中,朝言熹伸出手,“到我这边来。” 言熹绕过车头,走到我身边。 我牵住她往前,神色很冷峻。 沈楠悠一直盯着我们紧紧相握的手。 忽然,有金属反射车前的光,直直照进了她的眼中。 她看见了言熹无名指上的钻戒。 直到这一刻,沈楠悠一直维持的清冷表情才有轻微的崩塌。 我将言熹牵到她的面前,“让开。” 沈楠悠眉头渐渐拧起,“明绪,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 言熹不禁侧目看向我,却见我下颚线紧绷,眸中隐有翻滚的狂风暴雨。 她感受到我的手指微微用力,将她的手紧紧牵住。 莫名的,她忽然有了勇气。 言熹从容的目光落到沈楠悠的脸上,“沈总,麻烦您让一让,我要和我的老公回家。” 老公? 沈楠悠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言小姐,你的老公是祁圳,我要的,是陆明绪。” 她故意嘲讽言熹,想让她认清现实。 不料言熹根本没放在心上,仍然保持得体的笑,“他在外是谁都无所谓,于我而言,不管他用什么名字,他都是我的老公。” 沈楠悠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努力维持的高傲形象被言熹几句话就击碎。 她红着眼睛看我,“你真的,要和她结婚?” 我根本没耐心和她继续纠缠。 我抬手将她狠狠推开,让言熹从她的身边走过去。 沈楠悠要伸手拉我,抬眸时却被我眸中的冷意骇住了。 言熹站在楼道口,“沈总,要上来坐坐吗?” 沈楠悠浑身都在发抖。 我朝言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言熹会意,“那我回去给你放洗澡水。” 说罢,她抱着花先上楼。 直到看见楼上亮起了灯,我冷厉的视线才终于看向沈楠悠。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楠悠的心脏跳得飞快,从灵魂深处感觉到的无措让她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他没有骗她,他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 他们有了自己的家,那个女人还亲密地叫他老公。 这是她一直没有叫过的称呼...... 悔意加上痛苦,两种情绪在她的脑海中交织,她听到自己耳中嗡嗡作响,眼角愈发变得猩红。 沈楠悠不甘心地拽住我的袖子,“明绪,我不相信你会娶她,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她想和他好好说说话,告诉他她一直都在想他。 从今往后她会好好爱他,只爱他,把曾经对他的那些伤害都用生命去弥补,这次不会再留任何遗憾。 我躲开她的触碰,手中的棒球棍饶了一圈,“沈总刚才没听见我的妻子说了什么吗?这里是我们的小家,你要找男人跟你回去,还请你另寻他人。” 我抬起另一只手做了个倒车的手势,“沈总把车开走一些,我好停车。” 我的每句话在她耳里都刺耳至极。 “明绪,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沈楠悠沙哑着声音在祈求。 我看着她低声下气的模样,眸中的寒意越来越凛冽。 她凭什么认为,她求我,我就会心软? “明绪。”沈楠悠挡住我进楼道的路,“跟我走吧,不管你怎么报复我,怎么恨我,我都认了,只要你回到我的身边。” 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只剩下一片森冷。 不肯让是吧,那就别怪我! 我脚下微动,走向沈楠悠的劳斯莱斯。 沈楠悠痛苦的神色一喜,正要上前亲自为我拉开车门。 却见我双手握着棒球棒,狠狠往车头砸去! 第128章 我们回不去了 “砰!” 车头瞬间凹下去一片。 我并没有打算停下来。 我绕到另一边,用力砸向车玻璃,一下接着一下。 玻璃的破碎声在安静的小区中尤其清晰。 我近乎发泄一般地把沈楠悠的车砸了个遍。 而沈楠悠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了平静。 砸吧,如果这样能让我好受一些,她不在乎我砸成什么样子。 几分钟后,劳斯莱斯被砸得犹如遭遇了一场非常严重的车祸。 我停下来重新看向沈楠悠,“让不让?” 沈楠悠喉头滚动几分,丝毫不畏惧地走到我身前,扬起脑袋看我,“不让。” 她不信我手中的棍子会砸到她的身上,即便真砸了,她也会默默承受。 她凝视我深邃的眼睛,只从里面看到了怒意和不耐。 我对她,没有丝毫情意。 沈楠悠心里的痛已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她抬手,想要轻轻触碰我的脸。 我却陡然怒吼一声,“滚!” 在车灯的照射下,沈楠悠清楚地看见我的额头因为愤怒而暴起了青筋。 她心里疼成一片,“明......” 下一秒,她的话尽数堵在了喉间。 她看见我发际线的位置,有一道半指长的疤痕。 孟若的话骤然在她的耳边炸开。 “沈小姐,你知道吗?在你订婚的那天,陆先生出了车祸,加上白血病,差点没抢救过来。” 这条疤,是我出车祸时留下的。 沈楠悠突然疯了似的捧住陆明绪的脸,“你是明绪,你骗不了我了,你就是明绪!” 她颤抖着手去抚摸那道疤,“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早点发现你生病了,我......” 她说不下去,心口的疼痛已经让她无法维持正常说话的力气。 我陡然发了狠一般一棍子砸在了车前玻璃上,“别他妈这么叫我!” 我通红的眼睛近乎要滴血。 沈楠悠不管不顾地上前,迫切的想要得到我的回应。 我怒吼道:“沈楠悠,你够了!” 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在发抖,就连喉咙里也带了血腥气。 沈楠悠不怒反笑,“我就知道你是陆明绪,你看,你现在承认了吧?” “所以呢?” 我反问,“知道我是陆明绪,还想再让我死一次吗?” 我把棒球棍塞到她的手中,“那你来啊!” 沈楠悠的手无力地松开,棒球棍落到了地上。 她苦笑着摇头,“我怎么会舍得让你死,我那么爱你......” “呵呵......” 我冷笑,“你爱我?在我求你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再离婚,你是怎么回应我的?你爱我,在薛翊要我下跪的时候选择冷眼旁观,你爱我,就无限的羞辱我,逼我回到你身边,你爱我,新婚夜你叫的是薛翊的名字!” 说到最后,我几乎是低吼出来。 沈楠悠嘴唇嗫嚅几分。 她原本有很多话可以为自己辩解,可我说的每句话都是事实,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满脸痛色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如果爱我......”我的喉结上下滚动,“为什么要抢我的骨髓......” 她把我往死路上逼,到头来,她却说她爱我? 沈楠悠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难道他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我低笑几声,弯腰捡起棒球棍。 “沈总,我已经开始新生活了,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好吗?给彼此留点体面行不行?回去吧,薛翊在等你。” 闻言,沈楠悠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没有和薛翊结婚!”她颤抖着声音说,“我得知你病危的时候,从婚礼上离开去见你......” “没意义。”我打断她的话,“你来不来,我都活不成。” 沈楠悠神色一僵。 是啊,有什么意义呢? 她赶到医院急救室的时候,我就已经快不行了。 她在我的耳边说了那么多话,流了多少眼泪,我都没有开口问她是不是沈楠悠。 我早就对她死心,对她心灰意冷了吧? 亦或是,我根本没有爱过她,否则怎么会一封遗书都不留给她呢? 沈楠悠忍住胸口的闷痛,“难道你,自始至终都没爱过我吗?” 他们因为一场意外不得不结婚,三年的光景,他应该多少也心动过的吧? 我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薄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我如果爱你,就会在你提出离婚之后极力挽回你,可我没有,你还看不清吗?” 一句话,让沈楠悠努力维持的自尊和期许尽数崩塌。 “所以你心里的人,一直都是言熹?” “没错。”我回答得很坚定。 沈楠悠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她真是活该。 她如今承受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是她不懂得珍惜他,从一开始她就把他看得太低。 明明是夫妻关系,他却总是对她逆来顺受。 这三年,他一定忍了很久吧。 所以才会如他所说,提出离婚,他一句挽留都没有。 回想我对言熹的维护,我送她的玫瑰,钻戒,沈楠悠终于看清了。 她缓缓转身,跌跌撞撞地走向劳斯莱斯驾驶室。 她瞥了一眼碎成蜘蛛网状的玻璃,心脏猛地传来钝痛。 都碎成这样了...... 一如她和陆明绪之间的所有。 不管她怎么维修,怎么更换,都不可能回到从前。 沈楠悠忍住回眸看陆明绪的冲动,拉开车门要坐进去。 “沈楠悠。” 我陡然开口。 沈楠悠保持开门的姿势没有动。 “以后别来缠着我了,算我求你了。” 冰冷刺骨的话。 沈楠悠唇角微勾,坐进车里后,踩下油门把车开走。 劳斯莱斯从我的身边缓缓驶离。 沈楠悠从后视镜往后看。 我高大的身影写满了决绝,一次也没回头。 几分钟后,我才拎着棒球棍走回大众后备箱,把棍子放进去。 我淡漠的神情仿佛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言熹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跑过去,“明绪!” 我反手把门关上,声音很轻,“怎么没睡?” 言熹观察我的神色,只看见了一片平静。 她仍是不放心,话到嘴边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明......” 她的声音尽数堵在了喉间。 我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言熹,什么都别问,我们一起往前看,好吗?” 言熹眉眼微垂,心里微微发疼。 她回来之后一直提心吊胆。 她害怕等不到我回来。 此时我抱着她,她悬起的心才重新落下去。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已经做了选择? 第129章 再无爱与恨 白色劳斯莱斯开出小区没多远就再次停在了路边。 沈楠悠脸色发白,用力捂住突然抽痛的脑袋。 她知道自己又发病了。 可她上次开的药已经吃完,医生让她回去复查,她也一直拖延没去。 她以为陆明绪回来了,她的病就能好了。 可为什么,她反而更痛苦呢? 陆明绪的脸在她的脑海中渐渐变得扭曲,就连刚才他说的那些话都忽近忽远。 是幻觉吧? 那些一定都是幻觉吧? 其实陆明绪根本没有活过来,她早就已经彻底失去了他。 后面看见的全都是她自己的想象。 她迫切的想得到他的原谅,所以她吃了那么多药,终于见到了。 沈楠悠茫然地抬起头。 她这是在哪? 守在小区外的宋泽迟迟没等到沈楠悠出来,开始担忧起来。 他掐灭烟头,还是走进去打算看看情况。 不料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见沈楠悠的车停在一棵树下。 车头凹陷,车玻璃碎得不成样子。 “这......” 宋泽猛然瞪大眼睛,提步跑过去。 车内,沈楠悠趴在方向盘上,身子在发抖。 “沈总!”宋泽用力拍打门,“沈总你醒醒!” 沈楠悠感觉自己置身一片汪洋大海中。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觉得好累,好窒息。 无尽的黑暗快要将她吞噬。 仿佛连带着她的灵魂也在往下坠,直到坠入冰冷的深渊。 眼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宋泽咬紧牙根,从破裂的玻璃伸手进去把门打开,扶住沈楠悠的胳膊,“沈总,我带您去医院。” 沈楠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只依稀看见一个轮廓。 她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她还是无意识地喊出了陆明绪的名字。 宋泽的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沈总,您这是何必呢?” 他实在不明白,真的会有人爱一个人爱到精神病发作吗? 沈楠悠被扶进副驾驶。 宋泽已经顾不上惨不忍睹的车,一脚油门直接冲往医院。 等到沈楠悠睡着,已经是凌晨一点。 宋泽守在病床前,无奈地抹了一把脸。 刚才沈老爷子打电话过来,询问沈楠悠出差回来怎么没回公馆,他都没敢说实话,只含糊回应沈总在公司加班。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女人,宋泽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总有一种要找下家的感觉。 沈楠悠的检查结果很糟糕。 她已经神志不清到分不清现实和幻觉,甚至出现了记忆错乱的情况。 如果再这么放任下去,只能进精神病疗养院。 宋泽一时有些心烦,起身在病房里来回踱步。 今晚一定发生了让沈总备受刺激的事,否则她不会短短几个小时就病得这么严重。 他只能猜到其中一件,那位祁先生就是陆明绪,沈总还看到了他的未婚妻。 宋泽又重新坐回去,抬眸时发现沈楠悠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为了验证她现在是否在发病,他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沈总,我是谁?” 沈楠悠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你觉得你很幽默?” 宋泽松了一口气,“沈总,您真的要把我吓死。” 他把她扶起来,“您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我去给你买一些回来吧。” 沈楠悠却摇摇头,“我不饿,医生怎么说?” 宋泽突然愣住。 沈楠悠要去拔手背上的针亲自去问。 “沈总!”宋泽都想给她跪下了,“我直接把报告给您看吧!” 沈楠悠点头。 宋泽转过身去露出痛苦面具,从桌上取来了检查报告递给她。 沈楠悠看了一遍,陡然低声笑起来。 她快要变成和顾琳一样的神经病了。 她随意把报告扔在一旁,再次闭上了眼睛,“宋泽,你回去吧。” “沈总......”宋泽面露纠结。 沈楠悠没有回应。 直到听到轻轻关门的声音,她才睁开眼。 她静静地盯着天花板,身体深处的疼痛还在继续,可她仿佛什么都感受不到。 她只无声的默默流泪,似乎流了泪,她就能好受一些。 然而她的内心越来越空洞。 一把名为陆明绪的锋利刀刃,还在不停地往她血肉模糊的心口反复剜动。 ...... 翌日,言熹被敲门声吵醒。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身边的位置,却是一片冰冷。 昨晚,我没有再去睡沙发,而是抱着她沉默地睡去。 她在我的怀中,原本心事重重,到后面支撑不住睡着了。 他去哪了? 言熹下床,却见我已经去开门。 秦燃站在外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门开之后笑道:“明绪。” 我侧身让他进来。 秦燃手中拎了几份早餐,“我今天休班,所以就过来看看,放心,我身后没人跟着。” 说罢,他和从房间里出来的言熹打了个照面,“言小姐。” 言熹礼貌说道:“叫我言熹就好。” 秦燃打量一圈被重新粉刷过的房子,“我觉得这里还是太小了,不如我给你们租个更大的。” “不用了燃哥。”我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和言熹打算买房子。” 秦燃下意识去看言熹的手,果然在她的无名指上看到了钻戒。 “哦......” 他故作什么都不知道,“买房好啊,有个稳定的居所就不用颠沛流离了。” 有客人过来,言熹给秦燃倒了一杯热水就又回了房间。 秦燃收回目光,重新落到我身上。 他挑了挑眉,“要结了?” 我点头,“燃哥要帮我看日子吗?” “我可不会。”秦燃撇撇嘴,“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奶奶。” 正说着,他忽然看见我的手心贴了几张创可贴。 “你这手怎么回事?” 我把手心翻过来。 我昨晚砸车的力气太大,虎口直接被震裂了,流了不少血,把言熹吓得不轻。 见我不说话,秦燃猜到了些许。 他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和沈楠悠碰上了?” “嗯。”我淡漠点头,“她知道祁圳的名字是假的,也见了言熹。” 秦燃的眉头瞬间拧在一起,“她还有脸来见你?脸皮真是厚。” “见了也好。”我低笑一声,“让她彻底死心。” 秦燃的声音又放低了一些,“明绪,你老实跟哥说,你对沈楠悠,还有没有感情,哪怕是一点点。” 我唇角微勾。 要真说有什么感情,恨她算吗? 可经历过昨天的摊牌之后,我发现连恨她都恨不起来了。 哀莫大于心死,心死就无关爱恨。 她对我而言,只是一个过客。 第130章 楚夫人的邀约 秦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感情这种事,不是当事人根本无法做出最准确的判断,但他笃定沈楠悠能有今天都是活该。 他可没忘记我因为她遭了多少罪,吃过多少苦,最后连命都险些丢了。 如今听到我波澜不惊地说“没有”这两个字,他为自己的好兄弟感到高兴和庆幸。 有一个更好的,甘愿为我付出生命的女孩陪着我,秦燃才觉得自己放心了。 他拍拍我的肩,“这周末我回老家,让奶奶给你算个好日子,有什么需要的,提前跟哥说。” 我淡淡笑了笑,“谢谢燃哥。” 秦燃又问,“对了,你在楚宗明身边做事,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很奇怪。”我凌厉的剑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我能感受到他在若有若无地照顾我,他还跟我说起他儿子当年失踪的真相。” “那不就是很信任你?”秦燃为我分析,“以楚宗明的身份和地位,必须毫无软肋和弱点才能稳坐其位,他能向你敞开心扉提起自己的伤心事,应该是把你当成了自己人。” “但愿吧。” 我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依稀能看见言熹的背影一角。 她乖巧地坐在床尾,给我和秦燃留出谈话的空间。 见状,秦燃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你赶紧把早餐吃了,待会儿凉了。” 我送他到电梯口再回来。 言熹从卧室探出脑袋。 她刚才刻意回避,是生怕自己不小心说出二人发的那些短信。 她有自己的私心。 感情里的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她做不到那么大度,她要紧紧抓住来之不易的幸福。 我转过身,见她站在一旁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上前摸了摸她的小脸,“再睡会儿?” 言熹握住我的手,抬眸仔细观察我的面容。 即便我面对她时保持笑意,我还是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了疲惫。 我应该一晚上都没睡...... “明绪,不如今天别去上班了,我们出去散散心?” 她真害怕我后悔。 我松开她的手,“我没事,我的手上还有很重要的项目,我不能懈怠半分。” “可是......” 言熹有几分欲言又止。 我口中的项目,合作伙伴有沈楠悠。 他们昨天闹成那个样子,沈楠悠会不会在工作上故意刁难我? 我换好西装,拿上车钥匙和手机,上前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亲吻,“晚上我不能及时回来的话,你就自己先吃饭,不用等我。” 言熹怅然地点点头,“好。” 门关上,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 她缓缓走到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明明摆了可口的早饭,她却没有食欲吃一些。 她隐隐之中总是觉得还有什么事要发生。 可具体的,她又无法预料和猜测。 她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多想,盘腿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黑漆漆的屏幕发呆,心中祈祷着以后和陆明绪不要再经历那些挫折了。 早上九点,我准时出现在楚宗明的办公室。 只不过他今天没在,只有任州过来取几份文件。 “楚总今天打算在家陪夫人。”任州解释道,“一会儿你跟我一起过去。” 我点头。 这时,任州的手机响了。 他走到一边接电话,时不时的点头,“是,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叫来我,“祁圳,楚总让您先过去。” “啊?”我愣了一下,“是有什么紧急工作吗?” 任州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遵循任州的意思,要了楚家的地址开车过去。 我坐在车里思忖片刻,还是把车停在路边,走进了一家花店里。 我记得楚宗明的妻子生病,身体不久前才康复。 虽然是因为工作,但第一次去老板的家里,还是别空手的好。 花店店员礼貌询问:“先生您好,要送给什么人呢?” “女性,大病初愈。” “那给您多包几朵向日葵吧。” 我点头,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 半个小时后,我捧着包好的花重新坐进车里,又买了一些营养品才重新赶往目的地。 当白色大众停在精致的铁艺大门前,我愕然地睁大眼睛。 楚宗明是海城首富,其府邸肯定是无比气派,我早就想到这一点。 然而真正目睹之后,我还是难免惊叹。 这分明是一座庄园,甚至庄园后还有森林。 我抱着花和营养品下车,突然觉得手中的东西真是寒酸不已。 “祁先生是吗?” 门口的保安上前。 我点头,“我是。” 说罢,保安按下耳边的耳机说了几句。 几分钟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管家走出来,“祁先生,请跟我来。” 我跟着他走进偌大的客厅。 我第一眼就看到坐在落地窗前优雅烹茶的姜月柔。 即便是年过五十,岁月也依然没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除了看上去瘦弱一些,依然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听到脚步声,她侧头看过来。 在看到老管家身后的男人时,她烹茶的动作猛然顿住。 这么多年,她见过很多和儿子小时候有几分相像的照片,但从未有人像这位这么像...... 我和在手机里看见的不一样,真人看起来更加清俊,依稀能看出几分楚宗明的影子。 一眼看去,她几乎自己看花了眼。 我走上前,把花送给姜月柔,“楚夫人。” 姜月柔下意识伸手去接,垂眸看了看还沾着水珠的几朵向日葵,唇边展开一抹温雅的笑意,“谢谢你。” 她再次看向我,“你就是宗明提起的祁圳吧?” 我点头,“我是。” “小圳啊。”楚宗明叫我的名字,“别拘谨,坐到我身边来。” 我应声坐下。 只是我有几分不自然。 姜月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其中带了很多意味不明的东西。 不可否认的,姜月柔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和她在一起会觉得岁月静好。 可她不管再怎么看,我也不会是她失踪多年的儿子。 见我刻意回避自己的目光,姜月柔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 她让佣人把花插到花瓶里,恢复寻常的模样和我聊天,“祁先生是第一次来这里,就留下用午饭吧。” 我正要拒绝,楚宗明直接一口替我答应了。 “今天让你提前过来,是月柔想见见你。”楚宗明靠在椅背上,浑身都是久居高位的威严,“小圳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我礼貌回应,“不会,能被楚夫人邀请,是我的荣幸。” 我隐约能猜到姜月柔邀请我的原因,只是我不能用这个借口去接近一位因为失去儿子而悲痛数年的母亲。 第131章 楚宗明的提议 楚宗明开始和我聊起一周后的竞标会。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届时我会让任州和你一起去。” 说罢,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应该知道一些沈楠悠和薛家公子薛翊的事吧?” 我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了一下。 我语气淡然地说:“知道一些。” “那就好。”楚宗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竞标会那天,沈楠悠应该也会到场,你表现好一些,别让薛翊有机可趁。” 我有些疑惑,沈楠悠和薛翊的关系,不管谁拿下不都一样吗? 我没有往深处想,随口应下来,“我会的楚总。” 这时,一个削好的苹果递到了我的眼前。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过去。 姜月柔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我抬手接过来,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姜月柔见我迟迟没有开口吃,眸中闪过一抹失落。 她记得儿子最喜欢吃苹果了。 每次给他削,他都会说一声“谢谢妈妈”,有时候还会和楚宗明抢着啃。 他真的不是儿子...... 姜月柔忽然有些难过。 她站起身柔声道:“宗明,我失陪一下。” 佣人扶着她往楼上走。 等到她上楼的声音消失,楚宗明唇边的弧度放了下来。 我拿着苹果,狐疑地看向他。 “小圳,其实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楚宗明都用“请”了,这件事肯定不小。 “楚总请说。” 楚宗明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和月柔二十多年前失去了我们的儿子,你有空的话,就多来这里陪陪她,我不想让她这么郁郁寡欢下去,这样对她的身体不好。” 我心中微沉,“楚总,我......”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楚宗明按住我的肩膀,“你可以提出你的诉求,我活了大半辈子,家人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钱和权我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让月柔开心一些。” 闻言,我原本坚定的心忽然有几分动摇。 我进楚氏集团本身就是为了借着楚氏的身份地位往上爬,届时才有给陆忠报仇的底气和能力。 我知道这条路会花很多时间,也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然而楚宗明此时对我许诺,我却觉得或许可以答应呢? 能得到楚宗明的扶持,我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可想起姜月柔的眼神,我又有些纠结...... “你放心,我不是让你扮演我们的儿子,你保持原本的样子就好,她见到你已经很高兴了。” 楚宗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推到我的面前,“我给你考虑的时间。” 我手里还拿着姜月柔的削好的苹果,完美得没有一点瑕疵。 再看楚宗明的卡,我脑海中的思绪有些迟钝了。 情意和权力,我到底该选什么? 我轻抿嘴唇,把卡推了回去。 “楚总,钱就不必了。” 楚宗明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好,你尽管放手去做你要做的事,我给你兜着。” 没有人会不依仗着靠山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陆明绪再三拒绝,他反而会觉得对方有些虚伪。 放着机会不要,那就是傻子。 我垂下眼睫,眸中划过一道冷意。 我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很甜。 楚宗明还有一个跨国视频会议要开,叮嘱我吃过午饭再走,起身去了楼上书房。 我独自在客厅里坐了几分钟,姜月柔下来了。 我抬头看过去,二人隔着一段距离,彼此礼貌地微微笑了笑。 姜月柔的眼睛有些发红,明显是哭过一场。 我心中感慨。 当真是造化弄人,珍惜家人的人,偏要经历分别,在身边的家人,却又感受不到温情。 我想到方雪从小到大对我的打骂,嘴角噙了苦涩的意味。 如果方雪多爱我一点,我回到海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她的身边照顾她。 可我没有,因为我深知方雪不会因为我活过来就有多高兴,会让她欢喜的,是又有人可以要钱了。 甚至......她连一个苹果都没有为我削过。 母爱这个词对我来说,是一个无比陌生的词。 我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声。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照进来,桌上还摆着姜月柔没有烹完的茶。 我侧头往外看。 偌大的花园里,姜月柔拿着一把大剪子在修剪花枝。 我想起楚宗明的交代,起身走了过去。 姜月柔似乎在想别的事,拿着剪子有些心不在焉,手上动作没停,花枝却被她剪得乱七八糟。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拿走了她手中的剪子。 她愣了一下,抬眸对上一双含笑的澄澈眼眸。 “再这么剪下去,来年开春就看不见美丽的花了。” 我主动站到旁边的花枝前,认真修剪不掉不完美的部分。 姜月柔扬起唇角,“想不到祁先生也对园艺感兴趣。” “楚夫人叫我小圳就好。”我剪掉凸起的部分,“您是长辈,这么叫我,我会有些惶恐。” 姜月柔被我逗笑了,双手拢在貂绒披肩里,“这些花都是宗明种的,很多年了。” “养花需要耐心,楚总其实是个温柔的男人。” 姜月柔哑然失笑,“你是没见过他凶起来的样子,他年轻时脾气很不好,得罪了不少人,也没几个朋友,所以就种点花养养性子。” 她不禁凝视着我的侧脸,在我看不见的角度,温柔的眉眼蕴起了一层微不可察的思念。 “小圳,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我如实回答,“就我一个。” 姜月柔不由得想要了解得更多,“令尊应该和宗明年纪差不多吧?” 我的眼里染上哀伤,“我的父亲数月前去世了。” “啊。”姜月柔赶紧道歉,“抱歉,我不该问的。” 我扬了扬唇角,“算下来,我的父亲比楚总还要年长几岁。” 想起陆忠,恨意和悲伤让我不禁红了眼睛。 一时之间,二人皆无言。 楼上,楚宗明站在窗边俯视花园里的一幕,向来凌厉的神色此时变得柔和。 任州在他身边感慨道:“夫人见到祁圳,气色都好了不少。” “是啊。”楚宗明点头,“他让月柔开心,我也会给他想要的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用时间和陪伴来换取利益,这笔买卖谁都不亏。 第132章 万家灯火,无一盏为她 中午,我在楚家吃过午饭就匆匆离开。 我没忘记自己还有工作要完成。 姜月柔亲自将我送到门口,我要上车时,她突然开口叫住我,“小圳。” 我转身,“楚夫人?” “方便的话,可以给我留一个号码吗?”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把我的号码报给她。 姜月柔目送我上车。 我开出一段距离,不经意地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却见姜月柔还站在原地。 莫名的,我的心中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但我很快就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她只是和万千母亲一样,看见和自己儿子相似的人,难免会多看几眼。 这时,一辆黑色宾利和我的白色大众交错而过。 开车的人狐疑地“咦”了一声。 坐在后座的孟若抬眸,“怎么了?” 孟昭浑身抖了抖,“我刚才好像看见陆明绪了,见鬼了。” 孟若神色一怔,唇角无力地扬了一下,“哥,你熬夜把眼睛熬坏了吧?” “可能。”孟昭笑道,“打完这个案子就给我放个假。” 孟若没再多说,注意力重新回到手机上。 她最近忙着一场医学研讨会,正在抓紧时间复习。 她坐在最中间,左边是孟老爷子,右边是孟老太太。 若非被逼着来看姜月柔,她才不想出门。 “哎呀,马上到了还看什么。”孟老太太夺走她的手机,“你还说你哥呢,你的眼睛不也要坏掉了?” 孟老爷子也附和道:“是啊。” 孟若没有和他们争执,只无奈地撇了撇嘴。 两个老人摸不清她的心思,孟昭却一眼就看出孟若的情绪变化。 他刚才提起陆明绪,无意在孟若的伤口上戳了一下。 宾利驶进楚家的庄园。 二老先下车,孟若慢吞吞地下来,头顶骤然被一直到大手揉了揉。 “抱歉,是哥哥没考虑到你的心情。” 孟若微微笑了笑,“哥,难得你会跟我说对不起。” 孟昭拦住她的肩膀,“不如这周我和你去看看他?” “不了吧......”孟若摇摇头,“毕竟我和他其实没有特别深的交情。” 只是想到言熹,她难免会更加惋惜。 “那等你研讨会结束,我陪你去一趟漂亮国。” 言熹突然离世,对孟若的打击不小。 或许去一趟,她的心里要好受一些。 “好。” ...... 我在公司里忙到了天黑。 我没忘记任州的嘱咐,抓紧时间在学习。 听到对面大厦传来的整点钟声,我才回过神。 我拿出手机,言熹没有给我发消息。 “我下班了,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我跟她说了一声,穿好外套下班。 几分钟过后,言熹都没有回复。 我以为她应该在吃饭,也就没多想。 不料刚走出公司大门,却看见言熹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正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怔了一秒,加快脚步走上前,“怎么来了?” “每次都是你接我下班。”言熹摸摸我的脸,“今天换我来接你。” 外面的路灯已经亮起,天空飘起了零星的小雪。 我却觉得心中暖暖的。 我捂住她冻得微红的小脸,“傻瓜,外面这么冷。” 言熹蹭蹭我的手心,“不冷,我特意出门买了吃火锅的菜,等着你一起吃火锅。”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她还没吃饭,我有些心疼。 “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我牵住言熹往停车场走。 回去的路上,言熹发现路边的很多商铺都挂起了彩灯。 她恍惚间反应过来,快要到圣诞节了。 在漂亮国,圣诞节和东方的春节一样意义重大。 可是今年她不能陪着母亲过圣诞了...... 我也看见了那些彩灯,很快察觉到言熹低落的心情,柔声安慰道:“以后每一年的每一个节日我都陪你过。” 言熹眼眶微红,声音变得沙哑,“也不知道妈妈在里面怎么样......” 漂亮国的监狱,她根本无法想象。 我的心也沉下去。 回到家中,言熹已经调理好情绪,不想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扰了今晚一起吃火锅的兴致。 我也在尽自己所能逗她开心。 饭后,二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言熹靠在我的怀里,听着我有力的心跳,心中很平静。 “对了。”她猛然坐起身,“我打电话订了个小蛋糕,现在还没送来呢。” 她拿过手机看定位,发现商家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下一秒,她的电话响了。 “你好女士,我的电瓶车没电了,可以麻烦您过来取一下吗?” 外面下着雪,言熹不想耽误对方下班的时间,当即答应了。 “我去吧。”我收回手,随手拿过外套穿上。 言熹叮嘱我注意脚下别摔了。 我拿了钥匙出门,径自往小区门口走去。 两旁的路灯近日在维修,光线很昏暗。 外面的温度很低,我裹紧外套,满心都是赶紧拿了小蛋糕就回去,没注意在路灯下,停了一辆黑色的车。 沈楠悠坐在里面没有开灯。 车内满是烟草的味道。 她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陆明绪的身影。 然而她没有像昨天那样上前打扰,只是一直看着他走到小区门口,取了一个蛋糕。 他小心翼翼地拎着,生怕碰了坏了。 蛋糕盒上缠了一圈好看的蕾丝缎带,一看就是女孩子选的。 他英挺的面容有一半都掩在昏黑中,但她仍能看清他脸上洋溢的浅浅笑意。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幸福笑容。 他在她的身边时,大多数时间都在讨好她,每个表情都那么的小心翼翼。 沈楠悠唇角的弧度噙了苦涩的意味。 指间的烟草快要燃尽了,她也没舍得收回视线。 直到那抹让她无比眷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才降下车窗,把烟头掐灭。 风雪从窗户缝隙里灌进来。 她却仿佛感觉不到寒冷。 片片雪花落在她的发上,睫毛上。 她抬手想抹掉,却发现指间的温度是温热的。 沈楠悠苦笑一声。 她自诩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为什么现在动不动就会掉眼泪呢? 她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儿,打开车门下车往小区深处走。 她来到一栋楼下,背靠路灯抬头往上看。 楼里一半的住户都亮着灯,她却一眼就看到了陆明绪所在的楼层。 他的灯火里,有和他一起在冬季取暖的人。 而她,这一生都注定只能孤身一人。 清冷和孤独将常伴她的左右。 可这样的灯火,她明明拥有过。 第133章 雪夜里的凝望 晚上十点整,陆明绪所在的出租屋关了灯。 沈楠悠看着骤然黑下去的房子,心里陡然慌了一下。 他和言熹要休息了吗? 一想到他会抱着言熹一起等待第二天的天明,她心口的闷痛猛然加深。 她努力想把那副画面从脑海中抛出去,可她的思绪不受她的控制,非但没有转移,反而变得愈发清晰。 沈楠悠告诉自己可以离开了。 然而她的双脚却迈不开。 她不知道自己在楼下站着的意义是什么,陆明绪昨天已经把话说得那么决绝。 她再来,不是显得很贱吗? 楼上,我明明感觉身体很累,闭上眼时脑子却无比清醒。 言熹趴在我的胸口,我想翻身都不行。 我只能保持平躺的姿势,盯着黑夜中的天花板发呆。 忽然,言熹往我这边钻了钻,“明绪,窗户好像没关好,有冷风。” 我收回手臂,“我去关。” 我掀开被子下床,拉开窗帘伸手要检查窗户,下意识地往楼下看了一眼。 一辆车子正好开着灯驶过,路灯下那抹纤瘦的身影在我的眸中短暂的停留了几秒又隐入了夜色。 我放在窗户上的手顿了一下。 我不会看错,那是沈楠悠。 她还真是不死心。 站在冰天雪地的夜晚,她想感动谁? 我心中冷笑,关好窗户缝隙转身回去。 小区保安拿着手电筒在巡逻,电筒照到路灯下的沈楠悠,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他走上前说道:“姑娘,你是这栋楼的住户吗?忘记带钥匙了?” 沈楠悠摇摇头,“不是。” 说罢,她抬手拍掉肩上薄薄的一层积雪,终于从原地离开。 保安古怪地多看了她几眼。 她坐回车上,拿出手机翻出陆明绪原先的号码。 他不在的那几个月,她每天都会给这个号码发短信,尽管知道永远也不可能收到回复。 她打开短信,里面密密麻麻地发了有上千条,全是她对他的思念和悔意。 如今他回来了,身边有了别人,他更不会和她联系了。 沈楠悠按掉手机,驱车离开小区。 回到岚月湾,整个别墅一如既往的清冷。 她按下玄关的开关,却见客厅里坐着一个人。 她愣了一下,迅速收敛思绪,换上寻常的样子走上前,“爷爷,怎么这么晚过来?” 沈老爷子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心疼。 在他的面前,摆着一份检查报告。 沈楠悠心中微沉,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他的对面。 “楠楠,你还要瞒着爷爷多久?” 沈老爷子倾身拿过报告翻开,指了指诊断结果的位置,“如果不是爷爷亲自去查,你打算就这么闭口不提吗?” 沈楠悠靠在沙发靠背上,抬手揉了揉疲惫的眉眼,“爷爷,一份报告说明不了什么的。” 她顿了一下,继而又道:“再说精神病可以装出来的,我只是随便演得像一些罢了。” 沈老爷子的语气里隐有怒意,“宋泽都告诉我了!” 沈楠悠动作一顿。 “明绪没死,对不对?” 沈楠悠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疼。 她坐直身子,空洞的视线虚无地落在某处,“没死不是更好吗?” 她曾经多希望他能活过来,如今他真的活了,她应该替他感到开心才对。 “楠楠。”沈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你这么折磨自己,爷爷看在眼里很难受。” 他原本一直以为沈楠悠对陆明绪没有感情,所以才会在薛翊回国之后就和他提出离婚。 可后来发生的一切,让他看清了沈楠悠的内心。 她连她自己都骗了过去。 她早就爱陆明绪爱得发狂,所以才做出这么多疯狂的举动。 “楠楠,如果你放不下明绪,还想和他在一起,爷爷可以帮你。” 他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女每天都在痛苦中无法自拔。 “来不及了......” 沈楠悠沙哑开口。 “什么?”沈老爷子一时没明白。 沈楠悠撩了一把垂下来的头发,努力保持镇定,“他有爱的人,他们很相爱,再过段时间他们就要结婚了。” 这是她一直无法接受的事,此时亲口说出来,她有一种病态的自虐感,让她不由得低笑了几声。 沈老爷子眉头拧在一起,“他和谁?” 沈楠悠没有说出言熹的名字,“不重要了,他和谁,都不会是和我。” 她的语气裹满了绝望。 她记得他和她摊牌时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他心里的人一直都是言熹。 没有半分她的位置。 所以他不挽留她,拒绝和她回家。 他还说,言熹是他的妻子。 想起他们隐婚三年,他在外人面前,他只是她的财务总监。 老公,妻子...... 她一度嗤之以鼻的称呼,现在却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感受到这种幸福了。 沈老爷子一时哑口无言。 他再怎么宠爱沈楠悠,也做不出拆散别人婚姻的荒唐行径。 尤其他的儿子曾做过那么混蛋的事,导致婚姻破裂,沈楠悠因此性情大变。 “您回去吧爷爷。”沈楠悠佯装冷静,“至于您调来的这份报告,我目前正在接受治疗,要不了多久就会好了,您别担心。” 沈老爷子仍不放心,“你跟爷爷回公馆。” “最近忙着竞标的事,公司很忙。”沈楠悠回拒,耐心安抚道,“等忙完这阵子,我就每天回公馆,让您监督我,好吗?” 沈老爷子看着她在灯光下显得愈发消瘦的脸,一颗心揪在了一起。 他了解沈楠悠,不愿意做的事,怎么逼她都没用。 他只能无奈作罢,“我会让唐医生和医院随时跟进,你不能糊弄爷爷。” “好。” 沈楠悠起身,将他送到门口。 她回来时精神恍惚,竟然没看见路边停了车。 沈老爷子上车前摸摸她的头,“回去休息吧。” 沈楠悠扬了扬唇角,目送他离开。 回到别墅,她关掉所有的灯,摸黑上楼。 好在沈老爷子没有上来,否则看着一地的酒瓶和烟头,一定会大发雷霆。 这段时间,沈楠悠都是这么熬过一个又一个不眠的夜晚。 站在门口看着没有一点温度的房间,她忽然想把这里都打扫一遍。 或许打扫干净了,她心里的阴郁就连同一起被驱散了吧。 第134章 街角故人 翌日,我照旧先把言熹送到宠物店上班。 回公司的路上,我接到了秦燃的电话。 “明绪,方姨今天就出院了。” 我握住手机的手微微收紧,“好,我知道了。” 我托秦燃给她找了最好的护工,比我亲自去照顾还要周到。 我并不觉得没有什么对不起她。 能用钱解决的事,不是她一直最喜欢的么? 我给她留了足够的养老钱,除了我不会再出现她的面前,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有些为难秦燃了,他一边要为我隐瞒,一边还得无奈充当方雪找到的依靠。 我心中还是有几分过意不去,“燃哥,谢谢你。” 秦燃当然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唉,咱哥俩还说这些,我没什么可累的,无非就是接电话的次数多一些。” 自从陆明绪“去世”之后,方雪时常会给他打电话,哭诉自己有多想儿子等等。 秦燃始终秉承只需要花点时间听她哭的态度,每次都会接电话。 时间久了,方雪也知道秦燃不可能为自己养老送终,打电话的次数就少了。 我和他又简单的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前方是红绿灯,我踩下刹车,静静等待绿灯亮起。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进我的眼中。 对方不复曾经的光鲜亮丽,相反的,浑身都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疲惫。 尽管她依然化着妆,但相比从前瘦了许多,性感的针织裙和大衣穿在身上已经不似曾经那般颇有风姿。 燕笙麻木地过马路。 她昨天才被放出来,孙铭却没打算放过她。 他竟然把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带回家,让她亲自伺候他们。 她今天好不容易趁着他不在从家里出来散心,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可以去的地方。 路人看向她的各种目光都让她胆战心惊,在监狱里接近半年的时间,让她已经丧失了正常生活的勇气。 她低下头,裹紧大衣疯狂想逃离,突然注意旁边有一道视线正看着她。 她下意识侧过头,对上了陆明绪有几分讶异的目光。 怎么是他? 二人的视线短暂的相接了一秒。 红绿灯倒计时的声音在催促,燕笙不得不加快脚步,狼狈地逃离原地。 我踩下油门,车子重新行驶出去。 我拧起眉头,只觉得古怪。 燕笙不是因为销售金额作假,从中间拿回扣进去了吗?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很快就联想到了孙铭身上,他是知名律师,在海城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把燕笙保出来并不难。 我记得他们的婚姻关系有很大的问题,燕笙曾说要包我,只是为了气孙铭。 如今再见到她的这副模样,估计是对孙铭已经妥协了。 一个女人在监狱里,会遭遇到什么,超乎想象。 人行道上,燕笙悄然回头看。 白色大众早已不见了踪影,可莫名的,她的心跳仍然没降下来。 她知道自己没看错,车里的人就是陆明绪。 她在监狱里待了半年,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 再遇见曾经认识的人,燕笙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一边懊悔小聪明害了自己,一边又恨透了孙铭。 是他让她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陆明绪一定在心里笑话她吧? 燕笙扫视一圈偌大的城中心,嘴角泛起苦涩,还是选择回去。 刚打开门,她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女人娇笑的声音。 她想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可伴随着随之传来的暧昧动静,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从门缝往里看。 孙铭的女人窝在他的怀中,两个人挨得很近。 不知道他是否是故意的,特意留了这条缝让她看见。 燕笙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周苒却发现了她,她惊呼一声,赶紧拉上滑下来的吊带,满脸无措地看向孙铭。 孙铭安抚了几句,起身朝外走去。 燕笙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孙铭手里拎着周苒的衣服往她一扔,“给小苒洗了。” 衣服从她的脸上擦过,将她的头发打乱。 燕笙红着眼睛抬头,嗓音沙哑,“孙铭,我们完全可以离婚,我给你的女人让位,你没必要这么侮辱我。” 孙铭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走到她的面前蹲下,抬手拍了拍她的脸,“燕笙,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你,你对我做的一切,我都要加倍偿还,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介意让你再进去。” 提起那个地方,燕笙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 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禁握紧。 孙铭冷笑一声,“你乖乖听话,我就留你一条命。” 说罢,他厌恶地睨了她一眼,转身回到主卧。 燕笙空洞的视线缓缓落到地上的衣服。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她和孙铭刚结婚的时候,孙铭还是一个出入茅庐的律师,根本没人找他打官司。 是她为他奔走,为他拉案子,拉资源,以至于自己被灌醉,躺在了别的男人床上。 她拼尽全力跑出来,寻求他的帮助和依靠。 得到的,却是他的嫌恶。 他始终认为她背叛了他,至此,她和孙铭的婚姻走向破裂。 为了报复她,他夜不归宿,在外养女人。 她学着他的方式报复他,可他始终不愿意和她离婚。 燕笙越来越恨他,已经恨到了骨子里。 ...... 楚氏集团。 我处理好手上的事,去其他部门要了一份竞标会企业名单。 我站在窗前挨个往下看,果然在中间的位置看到了薛氏。 这意味着我肯定会和薛翊对上。 “小圳。” 身后有人叫我。 我收好文件转身,露出礼貌的微笑,“来了。” 任州正在给我交代今晚宴会的重要事宜,再三强调楚宗明对芒果过敏。 我一一记下。 “对了。”任州又说,“我的老丈人生病,我得请几天假,这几天就得由你来接授楚总交代的工作,你没问题吧?” “您放心吧老师。” 闻言,任州才稍微放下心,“有拿不准的事先问问我。” 说罢,他让陆明绪开车去接楚宗明。 我再次赶往楚家庄园。 路上,我给言熹打了个电话。 “言熹,我今晚得陪楚总参加一个晚宴,你下班到家之后告诉我一声。” 言熹的声音依然温柔,“好。” “嗯,记得吃饭。” 挂断电话,我加快了速度。 第135章 他们为什么能如此相爱 今晚宴会的主办方是海城商圈有头有脸的人,在城中心开了一家新的高档酒店。 做生意不就是你给我个面子,我给你留点路子。 楚宗明自然在受邀的名单里。 抵达楚家庄园,我依然被老管家领进去。 最先看到的,是在花园里浇花的姜月柔。 她分外爱惜楚宗明种的花,身体好的时候,都是她来照料。 “楚夫人。”我快步走进去,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水管,“天气这么冷,碰到冷水感冒了就不好了,让我来吧。” 姜月柔露出一抹温雅的笑退到一边,“小圳,这么早就过来了?” “嗯。”我点点头,“我记得您上次说过喜欢玫瑰饼,我路过就顺便买了一些,刚刚递给管家了。” 玫瑰饼并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家里的厨子也能做。 让姜月柔觉得内心温暖的,是她随口提起的话被陆明绪记在了心里。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她都很感谢他对自己的挂念。 昨天下了一场雪,今天却是个好天气。 我捏着水管顶部,让水均匀地洒在花丛中。 阳光照下来,每颗水滴都镀上了一层光,一眼看过去如坠落人间的星星。 “楚夫人,给您看个有趣的东西。” 姜月柔狐疑。 只见我把手抬高,喷洒出来的水呈现出弧形,正对阳光的方向,形成了一道小彩虹。 “看,彩虹。” 我的脸上有淡淡的笑意。 姜月柔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变得愈发柔和。 她记得儿子也很喜欢在她浇花的时候,拎着自己的小水管给她看彩虹。 她一时恍然,仿佛看到了儿子长大的模样。 “小圳,谢谢你。” 我把手放下,“水浇多了对花不好。” 我顺着水管走到开关处,弯腰关掉水龙头。 我把水管整理好,再转身时,却见姜月柔的眸中隐有泪光。 我上前歪着脑袋探究,故意开玩笑道:“是我刚才把水洒到夫人眼中了吗?” 说罢,我双手作揖,行了个很古朴的礼,“给夫人赔礼了。” 姜月柔被我逗笑,忍不住伸手在我的肩头拍了一下,“胡闹。” 她今天本来心情不好。 昨天孟家带着孟若来看她,她随口问了一句给自己捐骨髓的人。 孟若抢先回答,说那位好心人已经离世了。 楚宗明也说,他派人去查过,对方是漂亮国华裔,查到的资料也是陡然去世。 姜月柔心中难过,感叹好人怎么没好报。 我今天过来,将她积郁的心情驱散了不少。 “起风了,我们进屋吧。” 我走在她的身后,迈入客厅。 这时,楚宗明正好从楼上下来。 他看见姜月柔唇边的笑意,朝我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读懂里面的感谢,只微微点头。 “月柔,我就过去打个照面,很快就回来。” 楚宗明照旧和以前一样,每次出门前都会和姜月柔温柔道别。 我站在一旁,眸中闪过羡慕的神情。 小时候,我多希望方雪和陆忠也能这么好好说话。 可他们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家里的东西被方雪砸了又买,买了又砸。 很多次我放学回家,看见的都是一地狼藉。 家庭和睦,是我从小就渴望的东西。 可我从未体验过。 为什么别人就可以这么恩爱呢? 我想到了言熹。 未来我和她也会这般,过着平淡又幸福的日子。 我绝对不会把自己经历过的在言熹面前重演。 楚宗明亲吻妻子的额头,接过她递过来的西装外套穿上,转而看向我,“走吧。” 我迅速回过神,对姜月柔礼貌说道:“楚夫人再见。” 姜月柔将二人送出房子。 我忽然有一种妈妈送父子出门的感觉。 很快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可是楚宗明,我投胎得投九十九次才能当他的儿子吧? 抵达目的地,我落后他半步,看他接受邀请方的恭维。 突然,对方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 “这位有点面生啊。” 楚宗明揽住我的肩膀,“老任的接班人,祁圳。” 对面瞬间明白,伸出手和他问好,“祁先生,久仰。” 一圈下来,先到场的人基本都认识了我。 让楚宗明亲自介绍的人,他们自然也得当贵宾对待,没有人会放弃和楚宗明交好的机会。 只是这种鱼龙混杂的场合,须得更加小心。 不是每个人都是光明磊落的,因为掉以轻心在宴会上出事的情况并不少。 比如在酒里放东西。 楚宗明久居高位,也带了保镖,有恻隐之心的人会想办法做点什么。 每次有人来敬酒,都是我为他挡。 楚宗明很惜才,看着我白净的脸因为酒精而变红,凑近我的耳边轻声说道:“抿一口就行了。” 我也回应道:“我没喝多少,我只是容易上脸。” 音落瞬间,大厅门口走来一抹娉婷的身影。 主办方立刻迎上去,“沈总!” 我循声侧目,看见一身宝蓝色鱼尾长裙礼服的沈楠悠。 对方也看到了我。 只是二人的目光只相接了一秒就移开。 我的心中毫无波澜,丝毫没有因为在这里和她碰见而感到意外。 反正我已经把话说绝,如果沈楠悠要当着真么多的人面发疯,丢脸的是她自己。 作为合作伙伴,沈楠悠自然得向楚宗明敬酒。 她修长的手握着高酒杯,唇边保持淡然的笑意,“楚总,我敬您。” 楚宗明没让我来,而是亲自和她碰了杯。 不料沈楠悠转向我,“祁先生,又见面了。” 我没有看她的眼睛,只和她轻轻碰了一下杯子,没有喝。 沈楠悠仰头喝酒时,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到他的身上。 他抽离得太快了,仿佛他们前几天的争吵根本没发生过。 他今天穿得真英俊。 领带也配得很合适。 是言熹给他挑选的吧? 他每天出门前,都有一个温柔的女人为他打好领带。 而他会送她去上班,在车里亲吻彼此再告别。 下班后,二人一起吃晚饭,时间早的话,还能出门散散步。 沈楠悠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自己想象的画面。 她太难受了,以至于杯中的酒喝完了也没发现。 宋泽担心她在陆明绪的身边待得太久而受了刺激发病,赶紧提醒她有别的老总过来了。 沈楠悠深呼一口气,“失陪。” 第136章 遥远的她 自从沈楠悠在和薛翊上的婚礼逃走之后,商圈里很多尚未成家的青年才俊都想和这位传说中的清冷之花接触。 可每次对上她凌厉的眼神,又有些怯弱。 毕竟人家的前任可是薛翊。 不过也有很多人偏偏不信邪,既然她和男人谈过恋爱,就代表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沈楠悠和几位老总礼貌叙旧几分钟后,就有不少年轻人围了上来。 她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宋泽立刻挡在她的面前,为她把人都拦回去。 然而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人,把路子都堵绝了并不好。 尤其都知道她如今的靠山是楚家,更加断定其实她的本事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沈楠悠被问得心烦意乱,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她下意识去寻找陆明绪,却见他正盯着自己,眼里是显而易见的讽刺。 她的心口闷痛一下,他是不是误会了? 我淡漠地收回视线。 我当然看见了那些狗皮膏药似的男人在往她的身边贴。 这不是她最喜欢的吗? 高高在上的被人捧着,享受别人的恭维和奉承,才能体现出沈氏唯一女总裁的高贵。 沈楠悠愣愣地看向他,他真的无动于衷。 很快,她就打消了心中可笑的希冀。 她把高脚杯放回侍应生的托盘里,对宋泽说道:“我上楼休息一会儿,你自己随意应付。” 闻言,宋泽头又大了。 他才被沈老爷子威胁告知沈楠悠的真实情况,又受他的嘱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 现在她要上楼,还把自己丢在这里,分明是不想让他靠近。 宋泽再三挣扎,“沈总,我陪您上去吧。” 沈楠悠摆手,“不用,你就在这。” 宋泽忍住想揪头发的冲动,只能应下来替她应付接连不断过来敬酒的人。 沈楠悠站在楼上的栏杆处往下看。 陆明绪始终跟楚宗明站在一起,游刃有余地和那些人周旋。 他的状态和在她身边时完全不一样。 他陪她参加过很多次宴会,每一场都只是她的陪衬。 他总会在别人的面前说尽她的优点,让她更加闪闪发光。 那时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只认为他的那些话只是在拍她的马屁罢了。 因为他财务总监的位置,是她给的。 所以他必须要捧着她,她对此只觉得不屑。 直到重新看见陆明绪参加宴会。 原来他也可以独当一面,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他。 沈楠悠的手扶在栏杆上,眼神中的痛苦和懊悔丝毫掩盖不住。 她怅然地缓缓移开目光,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奢求他能看自己一点,落寞地转身走向休息室。 楼上很安静,她关好门躺在沙发上,思绪渐渐放空。 她只觉得奇怪。 明明那点酒根本不足以让她感到头晕目眩,为什么只喝了一杯之后她就这么疲惫? 沈楠悠揉了揉眉心,侧过身子蜷缩在一起,打算先眯一会儿就下去。 那个时候陆明绪应该走了吧? 楚宗明从来不会再这种场合多待。 事实也的确和她猜测的一样。 宴会才开始半个小时,楚宗明就打算离场。 我提前安排了司机,没有过多停留坐进车里和楚宗明一起离开。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我并不在乎沈楠悠什么时候走,跟着楚宗明,会让我远离很多麻烦。 将楚宗明安然送回庄园,我也准备回家。 我坐进自己的大众里,先给言熹打电话。 对面在即将挂断之际才接听,“明绪?你回来了吗?” “嗯。”我听到她的声音就安心不少,“有没有乖乖吃饭?” 言熹轻笑一声,“我又不是傻子,饿了不知道吃饭吗?你一定在宴会上没吃吧?回来我给你煮点夜宵可以吗?” 我唇角微扬,“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喝多?” 电话里沉默几秒,言熹顺着他的话小心翼翼问:“那......你喝多了吗?” “当然......”我故弄玄虚,话到嘴边只剩下低笑。 言熹知道他在故意逗自己也不生气,“那就快些回来吧,我等你。” 我挂断电话,正准备启动车子回家,闻到空气中隐有酒味才意识到自己喝了酒。 我只得找代驾。 ...... 与此同时,酒店宴会厅。 陆明绪和楚宗明刚离开不久,薛翊到场了。 他一身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和从前一样气质卓越。 宋泽正和几位生意上的老伙伴谈笑风生,看见薛翊走进,险些一口酒喷出去。 他下意识去寻找陆明绪的身影。 有人疑惑问道:“宋助理在找谁?” 宋泽如实回答:“刚才和楚总一起来的祁先生呢?” 那人朗声大笑,“宋助理真是喝多了,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宋泽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放下酒杯,说了一句失陪,上楼去找沈楠悠。 根据侍应生的指引,他找到沈楠悠所在的休息室,抬手敲门,“沈总?” 沈楠悠并没有睡着,正盯着昏暗的某处发呆。 听到敲门声,她起身去开门,却见宋泽小心翼翼的模样。 “怎么了?” 宋泽指指楼下,“薛总来了。” 沈楠悠秀气的眉毛拧了一下。 沈家和薛家闹掰敌对之后,她和薛翊就没有正面碰上过。 此时听见他到场,她只觉得心烦。 如果她刻意回避,倒显得她的气焰矮了他一截。 沈楠悠整理好肩膀的披肩,“下去吧。” 宋泽有些担忧,见她挺直腰背往楼下走去,只能无奈跟上。 薛翊的到场让场内很多前辈和后辈都抢着和他说上话。 几分钟后,前辈自动给后辈让开,年轻人在一起才会有更多共同话题。 男人之间的话题无非就那几个,女人,钱,权。 比他先来的人见到了沈楠悠,自然就会提起。 “薛总对沈总真是一片痴心呐,和她分了之后一直没找别人。” “要我说沈总就是不知好歹,像我们薛总这么优秀的男人,想跟他的女人得绕海城两圈吧?” “薛总,大家都是朋友,您跟我们透个底儿,还想挽回沈总吗?” 薛翊单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端着香槟,笑得文雅,“如果感情能预料,那就不会有那么多分手的人了,每个人都有重新追求幸福的权力。” 他始终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 外界一致断定是沈楠悠抛弃了他,他也不怕有心人去查。 因为他知道沈楠悠绝对不会允许让外人知道她和一个“死人”有过一段婚姻。 那么高傲的女人,被那些流言蜚语攻击,即便是铁石心肠,也难免会受到影响。 闻言,几个公子哥连连啧舌,声赞薛总大气。 正说着,薛翊的余光被一抹蓝色吸引。 第137章 摇摇欲坠的生命 即便沈楠悠的生涯经历过什么事,她到哪里无疑都会成为焦点。 只因她长了一张冷艳的脸。 再次看见她,薛翊承认自己还是会被这张脸触动。 只不过想到她在陆明绪死后做的那些疯狂举动,他的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幽暗。 旧情人相见,围在薛翊身边的公子哥都秉承看好戏的心态互相对视几眼。 “薛总,不去打个招呼?” “沈总如今身边也没有男人,没准还可以旧情复燃,直接在酒店......” 后面的话大家都没说,彼此心知肚明。 薛翊其实很不喜欢这种顽劣下流的笑话,这会让他觉得认识这种人降低自己的身份。 他勾了勾唇角,并没有回应他们,端着酒杯走向沈楠悠。 “沈总。” 闻声,沈楠悠站住脚步。 薛翊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许久未见,怎么瘦了,生病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其中却深意十足。 他知道陆明绪因为白血病而死,“瘦”和“生病”结合在一起,可以轻而易举地戳中沈楠悠的痛楚。 然而他预料中她痛苦的神色没有出现。 她只淡淡地看着他,唇边勾着一抹冷冷的弧度,“薛总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毕竟过度操心别人,容易折寿。” 薛翊面色一变,压低声音说:“你咒我?” 沈楠悠不怒反笑,上前一步挑了挑眉,“每一秒都有人死去,我真希望下一秒就是你。” 说罢,她不顾薛翊难看的脸色,踩着高跟鞋和他擦肩而过。 薛翊咬紧牙根,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贱人。 坐进车里,沈楠悠突然很想抽烟。 碍于驾驶座的宋泽如今是沈老爷子的眼线,她只能强忍住。 “沈总,楚总和祁先生已经离开了。” 宋泽特意提醒一句。 “嗯。”沈楠悠淡漠回应。 她从楼上下来,就是担心薛翊会看见陆明绪。 会厅里没有他的身影,她才放心一些。 宋泽把车开往岚月湾,没注意到高架上几个交警正在处理一件交通事故。 我单手叉腰,在给言熹汇报情况,“来的路上撞了车,估计得晚点回去了。” 言熹担忧道:“怎么撞的?” “对方酒驾,我找的代驾,处理好就立刻回去。” 言熹又叮嘱了几句。 外面寒风阵阵,代驾员抱歉地看着我,“先生,您的车损失我会承担。” 我摆摆手,“和你无关,是对面的问题。“ 交警正在做记录,我索性站到一边,让他们看得更清楚。 估计还要十分钟左右,我转过身看了一眼桥下的江水。 突然,我的耳边传来一道惊呼,“那边有人要跳桥了!” 我循声看过去,果然看见有人正在往外翻。 其中一个交警赶紧先过去拉人。 我在看清是谁之后,眼睛猛然睁大。 我叮嘱代驾盯着这边,也跟着走过去。 燕笙身上穿的还是今天看见的那身针织裙和大衣。 大风刮得她的头发到处乱飞。 交警想上前把她拉下来,她立刻尖叫,“别碰我!” 她满脸都是泪痕。 她已经绝望到了极致。 她对自己的生活不报任何希望。 丈夫的绝情和晦暗的人生,都让她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 尤其孙铭让她给他的女人洗贴身衣物后,她就不想活了。 现在是冬天,跳进去要不了多久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燕笙望着桥下涌动的江水,不顾人们在下面规劝,还在往外翻。 她已经翻到了栏杆后,双手反握住杆子。 只要她的手一松开,她就可以结束痛苦。 她抬起一只脚,脚上的高跟鞋掉了下去。 听到“咚”的一声,燕笙莫名笑了。 我站在人群中,陡然开口叫了一句,“笙姐!” 风把我的声音送到燕笙的耳中。 燕笙愣了一下。 笙姐......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她了。 这还是她当销售主管时的称呼。 孙铭既不跟她离婚,又不给她生活费,她只能靠自己赚钱。 坐上主管的位置,是她凭着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是她鬼迷心窍,拼命想向孙铭证明自己没了他也能生存而走了弯路。 在监狱里的半年内,孙铭只来看过她一次。 他只说了一句,“跪下求我,我就捞你出去。” 那时的她差点被监狱里的一切逼疯,为了出去,她舍弃了尊严。 可她没想到,从深渊出来,步入的是更绝望的深渊。 此时有人叫她笙姐,她一时有些恍惚,是谁呢? 燕笙回过头,看见从人群中走上前的陆明绪。 她握住栏杆的手悄然收紧。 想起她为了气孙铭对他提出的要求,结果对方是总监,她就觉得无言面对他。 “笙姐,我可以帮你。” 我嗓音沉沉,“我知道你恨孙铭,我也一样。” 燕笙本来不在我的计划范围内,看她现在的状况,我隐约猜到了一些隐情。 燕笙苦笑着摇摇头,“不一样的。” 她的身心都在遭受折磨,别人怎么可能和她感同身受。 见他和燕笙认识,交警自动给他让出位置。 我缓步走上前,“你死了,他就会后悔,会改变吗?” 燕笙被问住了。 她记得自己和孙铭是相爱过的。 她死了,孙铭会怎么样呢? 应该会若无其事吧。 那她的死有什么意义?这个世界上为她伤心的人都没有。 她渴望得到温暖,却又不希望有人记住如此不堪的她。 我已经走到了栏杆边,趁着燕笙挣扎时猛然握住她的手腕。 燕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往下跳。 电石火光之间,一直守在旁边的交警立刻冲上去,连拖带拽地把燕笙拉了回来。 双脚接触到地面时,燕笙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她分明是那么明艳的女人,此时却狼狈至极。 她抱着膝盖,拒绝让别人看清她的脸,哭得肩膀都在抽搐。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从痛苦中抽离? 她还要怎么活才能让自己不去在意那么多? 她想不明白,只能嚎啕大哭。 我蹲在她的面前,接过好心人递过来的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笙姐,先离开这吧。” 燕笙迷茫地抬起头,“我能去哪?” 那个被称作“家”的地方已经被一个叫周苒的女人占领了。 对方嚣张跋扈的把自己当成女主人对她指手画脚,但凡她表现出一点怒意,得到的将是孙铭无止休的谩骂。 她忽然想着,与其一个人去死,不如带着他同归于尽! 第138章 我不会再可怜她 警察已经赶到现场,看见我蹲在燕笙面前在说什么,上前询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朋友,我在开导她。” 警察狐疑地看向哭得满脸泪痕的燕笙,“您感觉现在怎么样?需要送您去医院吗?他真的是你的朋友吗?” 燕笙透过迷蒙的一层水雾凝视我,莫名的,她原本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了。 “是的,我遇到了一些困难,好在他已经开导我了,我没什么事。” 警察又简单地问了几句,再三叮嘱她不要做傻事才离开。 围观群众渐渐散去,周围的空气都顺畅了不少。 燕笙抱紧双臂,忽然就不敢看我的眼睛。 她无法面对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蠢事。 她分明早就被我看清,却在我的面前耍小聪明。 此时又被我撞见自己要轻生,她只觉得在寒冷的夜里,脸上也烫得厉害。 我保持蹲在她面前的姿势,片刻后才沉声开口:“笙姐,我想和你合作。” 燕笙愣了一下,“什么?” 我薄唇微勾。 十分钟后,燕笙的神情从原本的茫然到震惊,再到凶狠。 她和孙铭在一起那么多年,她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和他抗衡。 但她对他非常了解,凭这一点,她就可以对他下手。 只是她从前太懦弱,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被他狠狠压着,她找不到可以翻身的机会。 听了我的一番话后,她的内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恨意可以让一个人维持高强度的生命力,她不会就此放过孙铭! “好,我答应你。” 我低笑一声,“我给你叫车。” 我答应过言熹会很快回去,所以我不能送燕笙。 燕笙站起身,掉了一只高跟鞋的脚走起路来很难受。 她索性脱下另一只,光着脚站定。 她猩红的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冷意,神色也变得坚定。 我将她送上车。 司机开车之前,燕笙降下车窗看向我,“谢谢你。” 我让她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勇气。 我勾了勾唇角,目送她的车远去。 代驾司机还等着,交警已经处理好。 回到出租屋,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客厅还亮着灯。 空气中隐隐有食物的香味。 言熹围着围裙从厨房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双筷子,看见是我后,澄澈的眸子染上一层笑意。 “看来我掐的时间刚刚好,我正好在给你下面条呢,马上就可以了。” 说罢,她又小跑回去。 我脱下外套跟进去。 言熹柔顺的黑发绑成一个低马尾,用一根淡黄色的发圈束住。 柔美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愈发迷人。 我上前伸手从背后抱住她,埋在她的颈侧深呼一口气。 白天我在外面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和戒备,只有回到她的身边,我才会觉得安心。 言熹微微侧头,触碰到我温热的皮肤,耳根悄然红了。 “怎么了?” “没事。”我的声音闷闷的,“就是觉得有你真好。” 她的发香都让我无比眷恋。 这一秒,我觉得自己是离不开她的。 言熹轻笑道:“好了,面都要坨了。” 我松手,接过她手中的东西自己来。 言熹站到一边,“车子被撞得严重吗?” 她曾经见过我出车祸的场景,以至于她每次想起来又难过又后怕。 得知我的车在高架上出了事,如果不是听见我平稳寻常的声音,她差点就要赶去现场。 她已经承受不住任何会失去我的可能。 “保险杆坏了。”我把面条夹进碗里,“明天周末,我找个时间去修一下。” 言熹“哦”了一声。 “要吃一点吗?”我问。 看她的样子,应该也没吃。 “我不饿。”言熹摇摇头,“知道你今天会回来得晚,我在店里和老板一起吃的晚饭。” 我放下心,端着碗去客厅。 言熹倚在门边看我,陡然低笑出声,“明绪,你现在的样子和高中的时候真像。” 我吃饭的时候总是很认真,大口大口地看着心情都好。 我勾唇浅笑,“你盯着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并不宽敞的出租屋内,我们聊着最普通的话题,却足以让人感到幸福。 翌日,我早早起床准备去修车。 言熹打算把家里都收拾一遍,叮嘱我回来的路上记得买点白糖。 我应了一声,拿了车钥匙出门。 我找了最近的修车店,停好车后询问工作人员要等多久。 “撞得也不是很坏,一个小时吧。” 我记下时间,去了距离修理店百米远外的小型超市。 “老板,请问白糖在什么地方?” 守店的是一个周末回家的高中生,此时趁着这个机会在打游戏。 闻言头都没抬一下,“最后面,上啊!” 我哑然失笑,走到最里面的架子旁寻找。 突然,有女人的呵斥声传过来,随即是刚才那个男孩的哀嚎声。 应该是打游戏被家长骂了。 我拿了一包白糖,正打算去结账,门口的帘子被人掀开。 来人一身暗红色的碎花短袄,双手插在袖子里,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张消瘦的脸。 我猛地顿下脚步,赶紧躲到架子后,拎着白糖袋子的手狠狠握在一起。 “这里招人不?” 对方苍老的声音在小卖部里尤其清晰。 老板娘见她上了年纪,当即摇摇头,“不招,你去别的地方吧。” 来人浑浊的眼中露出失望,佝偻着背走出去。 我探出头,看见她的身影去了马路对面。 我的喉结上下滚动几分,一时心情复杂。 我竟然遇见了方雪。 我不是给她留了很多钱吗?她为什么要来找工作? 我走到收银台付了钱,走出去后再次看过去。 方雪已经不见了。 我站在原地看了很久,都没有再看见她。 我的眼前浮现出方雪布满沟壑的脸。 她比以前老了很多,身上也没有那种嚣张跋扈的气势了。 此时的她和普通老太太没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更老。 我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我该尽的义务已经尽了,我不会再去可怜她。 第139章 不速之客的质问 取了车后,我开车返回。 一路上,我都有些心不在焉。 方雪的身影总是时不时在我的脑海中盘旋。 我有些心烦地在路边停好车,给秦燃打了个电话。 彼时秦燃刚抵达乡下,听筒里依稀还能听见秦奶奶的呵斥。 “燃哥,我想问你一些事。” 秦燃“哎呦”一声,“你等一下,我奶奶揍我了。” 我不禁笑了笑。 几秒钟后,电话里的背景声消失了,“你问吧。” 我双目微沉,“燃哥,我的遗书里写着把我的公寓留给方雪,你带她办理手续了吗?” “带了。”秦燃如实回答,“当时还是我亲自看着她签字的,怎么了?” 我揉了揉眉心,嗓音变得沙哑,“我今天看见她在找工作。” “不会吧。”秦燃有几分讶然,“她有房住,又有你给她留下的养老钱,她找什么工作?” “而且我看她身上穿的衣服,看上去过得很不好。” 秦燃担忧道:“明绪,你不会告诉我你开始同情她了吧?” “没有。”我的口吻很坚定,“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房子的事,至于她怎么处理,与我无关。” “这就对了。”秦燃啧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她以前那么对你,你完全不用在意她的晚年,好了,我奶奶叫我了,先不说了。” 挂断电话,我降下车窗。 冷风从窗外灌进来,让我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不少。 正准备回家,手机再次响起来。 我瞥了一眼号码,按下接听,“燃哥。” 秦燃在那边乐呵呵地笑,“我奶奶给你算好日子了。” 闻言,我算了算时间,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如果我忽然把这个消息告诉言熹,她会不会被吓到? 我幻想了一下言熹惊讶又欣喜的表情,眉眼染上一层柔和。 与此同时,言熹正在给陆明绪叠衣服。 客厅传来敲门声。 她以为是陆明绪忘了带钥匙,小跑着过去开门。 “下次可不能忘......” 在看清来人后,她的话尽数堵在了喉间。 沈楠悠站在外面,神色淡漠地看着她。 言熹的心只慌了一瞬,很快又平静下来。 她保持握着门把手的姿势,丝毫没有要给让她进去的意思。 “不请自来,沈总不觉得尴尬吗?” 沈楠悠眉目清冷,“言熹,你不必对我这么防备,我过来不是要和你争吵。” 她迅速往里面扫了一眼,没有看见陆明绪的身影。 言熹清楚地捕捉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她陡然发了怒,迈开步子走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这里是她和陆明绪的幸福小窝,她容不得沈楠悠窥探。 “那就请沈总告诉我,你来这里是什么目的。” 沈楠悠的目光重新落到言熹脸上。 面对对方咄咄逼人的眼神,她竟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罪恶感。 她分明已经告诉自己,她和陆明绪不会再有可能了。 可她路过,还是忍不住想上来看看。 此时看见言熹身为陆明绪未婚妻对她树满敌意的样子,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言熹又道:“沈总怎么不说话?” 她不会忘了她抢了陆明绪的骨髓吧? 她怎么还有脸来这? 沈楠悠唇角轻扬,“言熹,我只是想问一句,你和他睡了吗?” 他曾经是她的所有物,所以她不允许他和任何女人接近。 他也从来不会僭越半分。 她了解他,他对那种事其实很冷淡,她不主动开口,他也就不做。 但她不信他天生这么冷淡。 男人在面对爱的女人,只有两种可能,疯狂想占有,或是舍不得。 他们都快要结婚了,也就不存在舍得或是不舍得。 所以她迫切的想要确定,陆明绪爱不爱言熹。 闻言,言熹掩在毛衣长袖下的手悄然握紧。 沈楠悠的问题简直和一根针一模一样,精准无误地扎进了她的心口。 这是她一直回避的事实。 她有一段不堪的过去,只有她一个人困顿其中。 每次午夜梦回,她都会想起那段黑暗的记忆。 她需要陆明绪为她消除她心中的芥蒂,可直到如今,他们之间最亲密的,只有亲吻额头和拥抱。 他甚至没有吻她的唇...... 但这不代表,她就会让沈楠悠有机可趁。 言熹冷笑一声,“沈总,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问出这种问题,你不觉得很粗鄙吗?” 她顿了一秒,随即又道:“难道我告诉您我和明绪的那些细节,你受得了?” 果然,她看见沈楠悠的脸色白了一下。 言熹心中有一种病态的畅快感,“明绪很温柔,我很喜欢......” “够了!”沈楠悠怒吼一声,通红的眼眶里满是愤怒。 她很想一巴掌扇过去,但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 她和陆明绪已经一刀两断不复从前,他开始了新的生活,她又何必沉溺于过去。 可她就是不甘心。 她接受不了他有别的女人...... 然而对上言熹含笑的眸子,沈楠悠觉得自己输得一塌糊涂。 她来这里,真是自取其辱。 沈楠悠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疯狂。 她极力忍住要发作情绪,转身下楼。 她不必再来了。 言熹垂下眼睫,听着她的高跟鞋声渐渐消失,眼泪透过长睫往下坠落。 只有她清楚,自己强撑了多久。 我回来,看见她蹲在门口,赶紧加快脚步上前,“言熹!” 言熹抬眸,勉强露出一个笑意,“明绪,我真笨,出来扔垃圾忘记带钥匙和手机了。” 我摸了摸她冰冷的脸蛋,一时心疼不已,“还好我回来得快,不然你得冻成一根冰棍。” 我拿出钥匙开门,牵住她的手回家。 我没告诉她今天遇见方雪的事,径自走向厨房,“我给你做糖醋排骨,好吗?” 无人应答。 我走过去,却见言熹还站在玄关,眼神有几分空洞。 我狐疑上前,捧住她的脸审视她的表情,“怎么了这是?” 言熹喉头上下滚动,缓缓抬眸对上我充满担忧的眼睛。 她骤然一把扯住我的衣领往下拉,近乎祈求着说:“明绪,我们做吧。” 第140章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我的唇陡然被吻住。 我睁大眼睛,看见了言熹眼角滑下的一滴泪。 我立刻明白了。 沈楠悠来过。 言熹的吻很青涩,只会在我的唇上辗转触碰。 没有得到回应,她像是发了疯一般开始啃咬。 我吃痛地闷哼一声,我正要捧住她的后脑,她却忽然抽离,转身进了主卧,用力把门摔上。 “砰!”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墙壁都抖了几下。 这是我第一次见言熹发这么大的火。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抬手碰了碰被咬破的地方。 流血了。 我舔了舔,满嘴血腥味的感受并不好。 我生病的时候,这种味道占据了我的每一寸呼吸,以至于我对血腥味已经产生了恐惧感。 我走进洗手间里漱口,随后走到主卧前,“言熹,我们谈谈吧。” 房间里,言熹正对着窗户在无声哭泣。 她觉得自己可悲极了。 她都这么主动了,他都没有反应。 沈楠悠的那番话确实刺激到了她。 尽管她不想因为这种事就和他产生隔阂,但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认为他是因为她的那段过往,所以不愿意和她亲密。 言熹越想越觉得难受,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我隐约听见了她的哭声。 “言熹?” 我耐着性子敲门,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 我叹了一口气,坐回沙发上开始调监控。 为了随时确保言熹的安全,我在门口装了摄像头。 看见屏幕里出现了沈楠悠的身影,我凌厉的剑眉紧紧皱在一起。 她对言熹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她走之后,便是言熹蹲在门口,一直在等我回家。 我按掉屏幕,有些烦躁地抹了一把脸。 我上辈子是不是真的欠了沈楠悠? 不然为什么每次我要根据自己的计划行事,她总要出现给我制造麻烦? 我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绝,她还是阴魂不散。 我看向紧闭的卧室门,起身拿了钥匙出门。 听到客厅的关门声,言熹抹眼泪的动作顿住了。 他......走了? 他也觉得她不可理喻吧? 哪有女人为了那种事上赶着往前凑的? 他一定觉得她矫情极了。 想到这里,言熹反而不哭了。 她盯着窗帘上的刺绣发呆,试图让自己的思绪赶紧放空。 她离不开陆明绪,所以她得赶紧收敛所有情绪,不让他觉得为难。 言熹生怕他真的走了。 跑到门边开门往外看。 车钥匙和外套都还在...... 她稍微放下心,正打算打电话给他,询问他去哪了,陆明绪回来了。 二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相交在一起。 言熹忽然又有些委屈。 她张开双手抱住我,“明绪,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我唇角微勾,“是我不对。” 我本来就知道她心思敏感,却还无动于衷。 我一直认为,我们要结婚了才做那种事的。 言熹闭了闭眼睛,“我不该怀疑你,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不做就不做,他们这样也挺好的。 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都已经向她求婚,他就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 她应该信任他。 我轻抚她的后脑,“言熹......” 言熹生怕我说那些会她难受的话,从我的怀中抬起头打断我的话头。 “明绪,我饿了,给我做糖醋排骨好不好?” 我轻笑,“好,不过......” 言熹不听,“你别说话,我现在就要吃糖醋排......唔。” 她感觉自己的脸被捧起,随即唇瓣被堵住。 她抓紧陆明绪两侧的衣服,大脑忽然停止了思考。 我抱起她往卧室走去,“抱歉,让你久等了。” ...... 晚上八点。 言熹还处于懵的状态。 她缓慢地转动眼珠。 浴室里,陆明绪在洗床单。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背心。 手臂和肩背上的肌肉随着揉搓的动作而起伏,浑身都充满了成熟男人应有的性感。 言熹看着看着,脸颊渐渐变得滚烫。 她拍了拍脸蛋,拿过一旁的抱枕捂住自己。 从今天起,她完全成了陆明绪的女人。 原来和喜欢的人是那么美好。 “言熹。” 她听到我叫她,放下抱枕看过去。 我一脸真诚地看着她,“春节假期我们去看雪山吧。” 言熹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离春节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呢。 不过她很乐意和他出门旅游。 “好。” 周一,公车竞标会开始。 我作为项目负责人,很早就到场。 我跟着楚宗明,已经有不少人都认识我,都纷纷上前和我寒暄。 我和他们一一握手之后,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先到会场落座。 我的位置被安排在左边靠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门外都进来了什么人。 “小圳,你有把握没?” 和我随行一同前来的同事小声问道。 他们跟着楚总或是任州参加过很多次竞标会,但这次却跟着一个新人,他们心中有些没底。 甚至有人想不通这么重要的事,楚总为什么会交给他负责。 “没事,没竞上也没关系。” 对方拍了拍我的肩膀,“楚总应该只是让你来见见世面,他不会责怪你的。” 还没开始就先给我下了判决,我不怒反笑,“我有把握。” 见我胸有成竹的样子,几个同事都撇撇嘴。 年轻人就是心高气傲。 要是没竞上,都得被楚总踢了。 他们可不想成为一个新人的牺牲品。 “那待会儿就交给你了,我们给你打配合。” 我翻开准备好的文件,在做最后的梳理。 兜里的手机震动一声。 我以为是言熹,没想到却是姜月柔。 她只发了一句很普通的话,“小圳,结束之后来家里吃饭吧。” 就像一个等待孩子考试回家的母亲。 我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些来自别人身上的关怀和善意。 “好的,楚夫人。” 这时,门口的位置传来嘈杂声。 薛翊众星捧月般迈着步子走进来。 我抬眸,悠然关上了文件。 薛翊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也侧头看过去。 一瞬间,他如中雷殛。 第141章 薛翊的怀疑 那张脸...... 薛翊一时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坐在墙边的那个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场内空调开得很足够,他竟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冷。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出现在眼前,这和见鬼有什么区别? 薛翊很快回过神,询问身边的工作人员,“他是谁?” “哦,您说那位啊,他是楚氏集团楚总的新助理,祁圳。” 祁圳? 薛翊双目微凛。 这是换了个名字?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陆明绪早就死了,他得了白血病,不可能还能活这么久。 他和沈楠悠结婚那天,他特意让人盯着。 得知陆明绪病危不行了,他才把这个消息告诉沈楠悠,看着沈楠悠崩溃逃婚。 之后不是那个女人抱着他的骨灰下葬的吗? 他怎么可能会是陆明绪? 薛翊低声对助理说了一声,“去查。” 助理点头称是。 薛翊落座之后,仍然感觉有一道锐利的视线落身上。 可他每次看过去,那个和陆明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并没有在看他。 他凝视对方的侧脸,再三确定不可能是一个死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放下疑心。 待会儿沈楠悠肯定也要来,他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距离竞标会九点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沈楠悠到场了。 这次沈氏集团并不在参与竞标的名单上。 只是她和楚宗明有合作,如果是楚氏拿下项目,她得负责生产线。 所以她得确保标会不出意外,亲自来盯着。 薛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沈楠悠淡漠的视线直接从他的身上掠过,落向了陆明绪。 薛翊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却见她眉目间仍是一片清冷。 她只简单对陆明绪点了点头,就坐到了另一个位置。 自始至终,陆明绪对她也只礼貌颔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薛翊狐疑地拧起眉头。 这个女人不是爱陆明绪爱得死去活来吗?还心甘情愿在他的墓碑上刻了一个未亡人。 为了他不惜和薛家翻脸,即便冒着沈氏巨大危机,也要去见他。 还是穿着婚纱。 此时看见和陆明 new 绪一模一样的脸,不是应该痛哭流涕,冲上去抱着他倾诉自己的思念吗? 沈楠悠看对方的眼神,就和看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难道真的不是陆明绪? 薛翊稍微放下心,转而又去看沈楠悠。 只见她在低声和宋泽说话。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抬眸,对他递了个不屑又充满挑衅的眼神。 薛翊的心中顿时来了怒火。 她就这么确定会是楚氏集团中标? 他可做了不少准备,又往上面送了礼物,要是这都不让薛氏中,那他薛翊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再看楚氏的负责人,分明就是一个愣头青。 这种政府举办的标会,楚宗明竟然交给他?真是脑子有坑。 薛翊冷笑一声,狂傲地跷起一条腿。 主持人上台,简单说了几句后,标会正式开始。 现场竞标的方式可以让参与竞标的企业看清各个对家的实力,对自己有所判断,决定是否现场放弃。 标会气氛并不轻松,谁都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拉一拉企业形象。 早上很快就过去。 楚氏排在下午,我和同事起身去休息区吃午饭。 到了地方后,同事就和我分开来。 我随便夹了几个菜,坐下去给言熹拍照。 刚按下发送键,对面有人坐下。 一股清冷的香气窜入了我的鼻间。 我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沈楠悠坐下,手里只端了一杯咖啡。 “有把握吗?” 比起前几次她充满眷恋的口吻,今天的她又变成了从前的冷淡。 我简单回答,“沈总不信我的话就不会来。” 沈楠悠靠在椅背上,仔细端详正吃饭的男人。 薛翊在场,她不能表现出半分异样。 她已经害了他一次,她不能让他遭受第二次伤害。 她极力隐忍住情绪,确保别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如果她一直保持疏离,反而会让人怀疑。 作为合作方,和项目负责人聊天并没有什么不妥。 所有她借着这个机会过来见见他。 我也深知不能在这个场合表现出对她的厌烦,只能配合她演戏。 在二人身后,薛翊神色阴冷,助理刚才已经把查到的结果告诉他。 对面的男人真的不是陆明绪。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是他想多了? 他得亲自去试探试探。 薛翊端起咖啡走过去,刚才还布满阴寒的脸瞬间换上一副儒雅的笑。 “沈总。” 闻声,沈楠悠慵懒抬眸,“薛总。” 我夹菜往嘴里送的动作顿了一下。 沈总?薛总? 他们不是结婚了?这么称呼是他们之间的乐趣吧? 我若无其事地抬头,对上薛翊审视的目光。 “薛总。”我站起身伸手,“久仰。” 这个时候的薛翊才能近距离看对方的脸。 还真是相似得让人心惊。 不过陆明绪可不会对他这么客气。 他伸手简单地握了一下,“你是?” “楚总的新助理,本次项目的负责人,祁圳。” 薛翊故作了然,“我每次见楚总身边都是任助理,没想到他换了人。” “任老师有事请假了。” 很温和,甚至有笑意的嗓音。 薛翊往前一步,刻意问道:“祁先生和沈总很熟?” “生意上的伙伴,总得彼此照拂。”我保持得体的微笑,“沈总在跟我说一些竞标应该注意的细节。” 他一口一个沈总,叫得沈楠悠心里疼极了。 她多想再从他的口中听见他叫她一声,“楠楠”。 即便不带任何感情,她也想听听这两个字。 可这一切都成了她无法实现的梦。 此时薛翊也在他的面前,她难免会想起和薛翊曾经对他的侮辱。 沈楠悠的心口传来闷痛。 她忽然有些坐不下去了。 和薛翊身处一起面对陆明绪,无疑是一种残忍和伤害。 沈楠悠努力维持镇定起身,“失陪。” 我微微点头,“沈总慢走。” 沈楠悠转身的须臾,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她对薛翊表现这么冷淡,陆明绪应该相信她和薛翊没结婚了吧? 可她从他眼里看不见任何意外,仍然犹如一汪沉寂的湖水。 第143章 我们总在擦肩而过 台下,薛翊一直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势看着前面。 在他的眼中,此时在台上侃侃而谈的男人就和读书时期参加运动会一样,重在参与。 至于能不能赢,得看对手的本事。 就算有楚宗明撑着又怎样,标会上各凭能力。 薛翊无声地轻扯唇角,只觉得无趣。 台下另一侧的座位,沈楠悠听着陆明绪的项目规划,心中一点一点沉下去。 原来他不仅仅只会财务上的工作,他镇定自若的模样,好像什么问题到他的手上都能完美的解决。 沈楠悠侧头轻声问,“宋泽,如果我让他来当沈氏的财务顾问,你说他会答应吗?” 宋泽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可不想在自己的日常工作中加一个调节沈总和陆明绪感情问题的活儿。 那他真的要辞职走人了。 “沈总,我说话有些直白,您要听吗?” 沈楠悠还是秉承了一份希望,“你说。” “沈总,你不会觉得陆先生对你的恨可以用金钱来弥补吧?如果他很喜欢钱,当初和您离婚的时候,就不会把那张卡退回来。” 沈楠悠唇边的弧度倏然变得僵硬。 她居然忘了还有这件事...... 那张她专门给陆明绪打钱的卡,还回来的时候一分不少,甚至还多了六十多万。 当时她嗤之以鼻,还把卡都掰断了。 蓦然间,沈楠悠想起陆明绪给陆忠买特效药,特意把工资卡留给了她。 她回去的时候正因为见到他和言熹在一起而生气,随手把卡扔在车里。 一点踪迹都没有了。 那是他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沈楠悠的心忽然慌了一下。 “宋泽,车子还在修理厂吗?” 宋泽一头雾水,“被砸成那样,肯定在修理厂,不过应该已经换好了,怎么了沈总?” 沈楠悠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结束之后你第一时间赶过去,把车子全部翻一遍,看看有没有一张银行卡。” 宋泽见她脸上有慌乱的神情,瞬间明白肯定和陆明绪有关。 “好的。” 沈楠悠再次抬眸去看台上。 我的演讲已经结束,对台下鞠了个躬之后,我迈开步子返回座位。 她不禁苦笑一声。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她总是会错过他人生中诸多重要的事。 他在台上参与竞标,她应该认真听的才对。 偏偏她刚才的思绪走远了,以至于没看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 她一直在错过他。 下午五点,竞标会结束,最终的审核决定结果,将会通过邮件的方式通知。 我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转身时,却见沈楠悠朝我走过来。 “祁先生,赏脸一起用晚饭吗?” 他们是合作伙伴,竞标会结束一起吃饭没什么问题吧? 她甚至都说得那么小心翼翼了。 我礼貌拒绝,“不了沈总,有人在等我。” 沈楠悠心中一沉,面上却保持淡淡的微笑,“真遗憾,那只能下次再请祁先生吃饭。” 我点头,“沈总慢走。” 说罢,我拎着公文包和同事一起离开会场。 后方,薛翊的声音骤然响起。 “看见他和陆明绪那么像,一定觉得很难受吧?” 沈楠悠勾唇冷笑,并没有因为他的冷嘲热讽有半分崩塌,“那他也不是陆明绪,替身找一次就够了。” 薛翊的口吻充满了兴味,“如果我是你,替身也不会放过。” “你永远也不可能是我。”沈楠悠冷冷地凝视他的眼睛,“因为我永远做不到像你这般无耻又自大。” 薛翊脸色被气得铁青。 他和沈楠悠认识的时间久了,居然忘了他们当初在一起,是因为她在学校辩论上把对方说得哑口无言。 如此伶牙俐齿又条理清晰,是他喜欢的类型。 此时却变成了他最讨厌沈楠悠的其中一点。 她的那张嘴,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 看着沈楠悠的背影,薛翊重重冷哼一声。 ...... 我没忘记应下了姜月柔的邀请。 我站在门口和同事道别,坐进车里给言熹打电话。 不待我开口,言熹率先说道:“明绪,我今晚要晚点回家了,有几只小猫拉肚子,我得守着它们吊完水。” 听她因为小猫生病而难过的语气,我只觉得可爱,“有你守着,它们一定好得很快。” 言熹被我逗笑了,“对了,你那边怎么样?” 我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系好安全带,“已经结束了,我本来想跟你说我得去楚总家里,晚上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那我们俩岂不是都要加班。”言熹轻笑几声,“那就比比看我们谁先到家,晚到的那个带夜宵。” 闻言,我的眉眼蕴起柔和,“好,听你的。” 挂断电话,我驱车赶往楚家。 抵达时天色已经黑下来。 门口的保安已经对我狠熟悉,直接放行。 老管家在门口等候多时,见我走过来,赶紧迎上去,“祁先生来的时间正好,夫人刚才还问你什么时候到呢。” “楚总在家吗?” 不在的话我不能久坐。 “在的。” 走进客厅,我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长形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正中间还有一个很大的蛋糕。 姜月柔今天穿了一身月牙色旗袍,更显得温婉。 她转过身看见已经到了的陆明绪,立刻扬起淡雅的笑走过来,“临时邀请你过来吃晚饭,没有打乱你的安排吧。” 她今天的精神和气色看上去比前几天要更好。 “不会。”我面带笑意地看着她,“和楚夫人一起吃晚饭,纳入人生幸事之一。” 闻言,楚宗明从通往后院的门走进来,“小圳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姜月柔被哄得很开心,招呼我赶紧坐下。 看着满满一桌佳肴和中间的大蛋糕,我有几分疑惑。 吃饭的只有三个人,为什么要做这么多? “你姜姨每个月的十六号都要为自己庆祝新生。”楚宗明解释道,“看她有精神为自己安排,我也高兴。” 我讶然,随即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么重要的日子,我空手而来,实在是......” “都是一家人,注重那些做什么。”姜月柔摆摆手,“快吃饭吧,待会儿就凉了。” 一家人...... 我仔细琢磨这三个字。 姜月柔随口说出的话,却让我感受到了无尽的温暖。 第144章 楚宗明的布局 餐桌上,楚宗明随口问了几句竞标会上的事。 我特意提到,“薛氏集团的薛总亲自到场,看来是对这次标会很有把握。” “薛翊?”楚宗明冷哼一声,“一个只会按部就班毫无新意的人,不足挂齿。” 我眸中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晦暗。 “楚总认为薛总不行?” “他老子就只有他一个儿子,是没办法才让他继承位置,凭薛翊的那点本事,换成是我儿子,我宁愿他一直在国外花钱算了,别回来给我丢人现眼。” 楚宗明年轻就以狂傲出名,到了中年时期也难掩当年锋芒。 “薛家世代从政,因为犯了大纪律险些倒台,到了薛翊老爹这一代才起来,正好赶上东风,做起了生意,当年为了和我争夺海外贸易市场,没少和我对付。” 提起当年的辉煌,楚宗明的话就多了起来。 换做是别人,可能还有几分吹嘘的意味,但眼前的是楚宗明,他完全有狂妄的资本,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我静静听着,偶尔会点头附和几句。 姜月柔从不干涉丈夫的生意,她只会无条件支持,所以也不会插嘴打断他。 她夹了一筷子肉放到我的碗中,“别光顾着听,饭也要吃。” 我回神,“谢谢楚夫人。” “小圳,我跟你说,薛翊的手段都太低了,他除了挥霍就没别的本事,现在能坐着总裁的位置也只是在吃他老爹的老本,你没注意到薛氏交到他的手上之后就在走下坡路吗?” 楚宗明敲敲桌面,“他为什么这次要参与竞标,因为他也想拉企业形象,企业形象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吧?” 我点点头,“我明白的楚总。” 只是我心中难免感慨。 从前,我跟在沈楠悠身边寂寂无名,所以面对薛翊,我要随时忌惮着,因为我的出生和背景无法和薛翊抗衡。 此时我视为敌人的薛翊在楚宗明眼里却只是一个不足挂齿的人。 这就是阶级差距。 一山更比一山高。 我对这句话领悟得更透彻了。 权势,才是一个男人说话的底气。 “楚总,您认为薛氏能中标的几率大吗?”我尝试着套出更多的话。 “薛翊的老爹已经不行了,现在跟老年痴呆似的,薛翊除了去给上面送点东西,还能有什么资本抗衡?” 楚宗明微微眯起眼睛,“小圳,如果你想看看薛翊的手段,我可以帮你,让你去挖掘更深层的秘密。” 我呼吸一窒,“楚总的意思是?” 楚宗明换上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海城商圈的企业等级,也是时候该换一换了。” 闻言,我心惊不已。 楚宗明打算做一件大事。 正好和我的目的相关。 我心中砰砰直跳。 我稳住呼吸沉声道:“楚总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在所不辞。” 楚宗明露出几分欣慰的神情,“小圳,你是个很干脆的人。” “做生意最忌讳拖拖沓沓。”我顺着他的杆子爬,“跟着楚总做事,爽快。” 楚宗明和我聊得很投机,转而看向妻子,“月柔,今晚可以喝点酒吗?” 他实在是喜欢这个年轻人。 姜月柔在桌下拍拍他。 楚宗明笑道:“小圳,我怕媳妇的事儿你别往外说,给我留个面儿。” 我低头吃菜,“我刚刚什么都没看到。” 桌上的气氛好极了。 楚宗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姜月柔也不想扫他的兴,“让管家取来吧。” 几分钟后,老管家取来一瓶红酒。 我亲自为两位长辈倒酒。 楚宗明凝视着我俊朗的脸,“小圳,老任不在这几天辛苦你了,来,跟我碰一个。” 我双手端起酒杯,身子微微躬下,“敬楚总。” 酒的味道很好,只是太过辛辣,一口下去,我的脸就有了红色。 姜月柔担忧道:“小圳对酒精过敏吗?” “不是。”我摇摇头,“我只是喝酒比较上脸,酒量也就那样,还得请楚总担待着点儿。” 楚宗明了然,“没事,喝不了就喝不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我和他又闲聊了几句。 楚宗明忽然收敛笑意,面色肃冷地看着我。 我和他对视。 “小圳,做生意不用点手段,就到不了我这个位置,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你跟我说实话,你怕不怕?” 动了别人的蛋糕,自然要承担风险。 但楚宗明既然向我提起,那就说明有为我兜底的本事。 我端起酒杯,“怕,但我相信楚总不会让我去牺牲。” 楚宗明顿时放声郎笑,抬手点了点他,“你这小子,有点意思。” 一顿饭下来,我没喝醉,楚宗明却开始说胡话了。 姜月柔有些无奈,“小圳别见怪,宗明喝多了就这样。” 我知道是时候结束这顿晚饭了。 “楚夫人,我帮您扶楚总回房间休息。” “那就麻烦你了。” 楚宗明很少会有喝醉的时候,倒在床上没几分钟就开始打呼。 我轻轻把门关上,对姜月柔笑了笑。 走到楼下,我主动开始收拾餐桌上的剩菜和碗筷。 姜月柔连忙制止,“小圳,不用你来,有佣人呢,放下让她们做就是了。” “楚夫人,您身体康复是一件幸事,我空手而来是我的礼数没到位,总不能吃白食吧,您还是让我干点活,消除一些我心里的羞赫吧。” 闻言,姜月柔心中暖暖的。 他还是第一个受邀过来会主动帮忙的人,就连当年任州来了,也不会像他这样。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姜月柔忽然也有点站不住。 自从嫁给楚宗明,她就没做过家务,此时却有也动手的冲动。 我从厨房回来,见她在拿碗筷,赶紧上前,“楚夫人怎么还抢年轻人的活儿啊?” 姜月柔笑道:“咱们一起要快一些。” 一高一矮的身影站在一起,为这间偌大的客厅添加了不少温情。 姜月柔端着碗筷,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这个年轻人的出现,竟然神奇般地驱散了她心中积攒了许久的郁气。 她对他更喜欢了。 第145章 幸福已在身旁 “楚夫人,您回去吧,外面太冷了。”我站在门外对姜月柔摆摆手,“我这就走了。” “小圳。“姜月柔叫住我,“希望我们下一次见面,你对我的称呼会有所改变。”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我喝了酒,姜月柔安排庄园里的司机开车送我回去。 我坐进车里,给司机报了地址。 我拿出时间看眼,已经晚上十点多。 这个时候言熹应该到家了吧? 我没忘记之前和言熹的赌约。 谁回家晚,谁买夜宵。 看来非我莫属了。 回到出租屋所在的小区,我给司机递了一根烟,“谢谢您。” 男人可以不抽烟,但出门在外不能不带烟。 司机接过来对我微笑,“祁先生,晚安。” 我给他叫了车,“再见。” 我往楼上看一眼,家里的灯是黑着的。 言熹还没回家? 我心中担忧,拿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 “明绪,你结束了吗?” “你在哪呢?” “我......”言熹正要回答,忽然想起二人的赌约,故作神秘道,“不告诉你。” 听到她安然无恙的声音,我稍微放心,“好吧,待会儿见。” 小区旁边有一条美食街,我快步赶过去,在琳琅满目的摊位上挑选言熹喜欢吃的食物。 其实我已经吃不下了,但我还是想陪言熹吃一些。 “老板,结账吧。”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回头,正好看见言熹在一个烧烤摊前准备付钱。 我勾起一抹浅笑,走上前牵住她,“是我来晚了。” 言熹被吓了一跳,听见是我后拍了拍胸脯,“你吓死我了!” 我揉揉她的脑袋,“抱歉。” 言熹看我两手空空,“哦......你比我晚到家!” “所以我来付吧。”我将她冰冷的手揣进大衣口袋里,结账之后拎着一口袋的烧烤回家。 言熹走在我身边好奇问道:“楚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知道他是海城的首富,他应该很难相处才对,为什么听你说起来又和外界传的不一样?” “他很好。” 简单三个字,就把楚宗明概括了。 这年头,给机会,又指明路子,体恤员工的老板已经不多了。 言熹侧目看我,“明绪,我替你感到高兴,希望你遇见的都是好人。” 他以前过得那么苦,也该轮到他幸福了吧? 我握紧她的手,嗓音温柔,“最好的人已经在我身边了。” 闻言,言熹耳根发热,幸福感在心中蔓延。 到家中,我陪她吃了夜宵让她先去洗澡。 我特意给姜月柔发了消息告知我自己已经安全到家,随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给今天的工作做总结。 要想进步快一些,我就得学会找不足和做对比。 突然,手机连续震动了几下。 我随手拿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开始行动了。” “孙铭没发现我的异样。” “等我搜集好第一批证据再联系你。” 我微微眯起眼睛,已读不回,也不用回。 与此同时,高档公寓内。 燕笙删掉发件箱后收好手机,拿过一旁的晾衣杆去收衣服。 孙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她走出来,眸中闪过一抹厌恶。 燕笙熟视无睹,安静地做自己的事。 几分钟后,孙铭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扔,“去接小苒。” 燕笙抱着一堆衣服转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好。” 经历过轻生,她已经想明白了。 面对孙铭这种男人,就得顺着他来。 因为有些靠女人发家的男人,骨子里对妻子都有蔑视。 尤其他直到现在都还笃定她背叛过他,所以对她指手画脚,能满足他在家里高高在上的心思。 燕笙拿过钥匙,“需要我回来的时候带点什么吗?” 孙铭冷笑,故意开口刺激她,“套子。” 他紧紧盯着她的脸,试图看到她有崩溃和愤怒的神情。 然而什么都没有。 她忽然转变的态度让他当场就起了疑心。 他是律师,最擅长洞察人心。 面对他的百般刁难,她应该和以前一样歇斯底里才对。 可他不知道的是,燕笙已经对他彻底死心。 “好。” 她点点头,放好衣服穿鞋准备出门。 突然,她感觉手腕一紧。 孙铭拉住她,眼神阴沉,“燕笙,我劝你最好别动那些小心思,被我发现的话,你只有死路一条。” 燕笙明艳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她叹了一口气,“孙铭,我已经累了,我不想再去追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因为我认清了我自己,离开你,我连生存都成问题。” 她把自己摆在最卑微的位置,果不其然,她看见孙铭的神色有所松动,眼中闪过轻蔑。 他将她的手甩开,“认清这一点,还算你不糊涂,滚吧。” 燕笙拉开门走出去,眸中一片冷意。 抵达周苒的住处,她先提前把手机录音打开,上楼敲门。 周苒已经化好了精致的妆容,即便是在大冬天也穿得性感。 她不屑地打量因为受过折磨变得憔悴的燕笙,“孙律师也真是的,东西旧了坏了就赶紧扔掉,放在家里既碍眼又碍事。” 她想嫁给孙铭,但孙铭一直回避这个话题,有时候还会对她发火。 她不敢轻易得罪他,所以就在燕笙身上找茬。 燕笙面带笑意,“周小姐,请吧。” 周苒踩着高跟鞋走在她面前,随手把包扔给她,“跟上。” 趾高气昂得仿佛她就是孙铭的原配。 坐进车里,周苒还在挖苦燕笙。 “我说燕笙,你坐过牢,不觉得和孙律师在一起很丢他的脸吗?哪有律师和犯罪分子做夫妻的?” “这你得去问他。”燕笙若无其事地调转方向盘,“周小姐还是别把希望放在我的身上,他会娶你的话,迟早会娶。” 周苒冷哼一声,“孙律师最近要去办理一件家暴案,我得和他出差,你就继续在家里当黄脸婆吧。” 闻言,燕笙故作惊讶,“他现在办案都带你一起吗?” 周苒高傲地扬了扬下巴,“不带我难道带你?” 只不过让她很不舒服的是,孙铭从来不带她见那些客户,每次到地方都只把她安排在酒店。 想到此处,她忽然来了火气,提高声音催促道:“快点行不行?” 燕笙淡漠地勾了勾唇角,踩下油门把她送到孙铭面前。 第146章 宠物店的新面孔 岚月湾。 宋泽小心翼翼地觑着沈楠悠的脸色,有几分欲言又止。 他按照她的吩咐把那辆白色的劳斯莱斯翻了个遍,并没有找到她说的那张银行卡。 他只能打算实话实说。 沈楠悠站在窗边正在和沈老爷子打电话。 “楠楠,这几天有按时吃药吗?” 听着他担忧又有几分心疼的语气,沈楠悠唇角噙着苦涩的意味。 “爷爷,您放心吧,我都按时吃的。” 只是有没有用她也无法确定。 每次她觉得自己的病情好一些了,可看到陆明绪之后,一切都回归到原点。 她无法做到面对他时无动于衷。 即便他只是站在那里,她都不能让自己从看向他的视线中抽离。 她的灵魂仿佛都被他牵引住了,她的所有情绪都和他有关。 尽管这些情绪大部分都会让她感到痛苦。 闻言,沈老爷子仍然不放心,“周末爷爷跟你一起去复查,好吗?” 沈楠悠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并不想去医院。 自从生病以来,她竟然已经习惯了出幻觉的状态。 因为只有在幻觉里,陆明绪才会和以前的他一样。 他会对她笑,温柔地呼唤她的名字。 然而相对的,她的脑袋会很疼,几乎要将她的每根神经都撕碎。 她舍不得幻境中的陆明绪,所以希望那些药没有作用。 那样她就可以放纵自己思念他。 面对沈老爷子的牵挂和询问,沈楠悠只有应付过去。 “好的爷爷。” 沈老爷子又叮嘱了几句。 挂断电话,沈楠悠转过身,却见宋泽正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她往院子里停的车看了一眼,嗓音忽然变得有些沙哑,“没找到,是吧?” 宋泽点头,“沈总,我已经尽力了。” 沈楠悠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是她痴心妄想,以为如果找到这张卡,她就有了去找陆明绪的借口。 她连见他要说什么话都想好了,然而当真相来临,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心中一阵闷痛。 她错过了他的所有,连带着与他有关的事物都不愿意再和她有牵连。 沈楠悠抬手揉了揉眉心,感觉浑身很疲惫。 “宋泽,你回去吧。” 宋泽无奈点头,提步离开岚月湾。 他走之后,偌大的客厅再次安静下来。 沈楠悠坐在沙发上,仔细回想今天在竞标会上的事。 薛翊看见了陆明绪,肯定是会对此产生怀疑。 尽管她不知道陆明绪找了谁隐瞒了身份,但如果薛翊一直查下去,她生怕会出现漏洞。 所以她必须要保护好陆明绪,虽然他肯定会不需要。 一想到她必须要佯装对他很冷淡,沈楠悠苦笑一声。 她靠在沙发靠背上想了几分钟,还是不听劝地让人事安排了一份特聘信函。 他不可能会答应,她还是想试试。 财务顾问,这是他擅长的领域。 沈楠悠发完消息又有些犹豫,她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在纠缠他,又赶紧让人事暂停。 她捂住额头,只觉得太阳穴涨着疼。 其实她很想继续缠着他不放,可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言熹。 他们要结婚了,如果她再去插足,他会更恨她的吧? 在商圈里果断狠绝的沈楠悠,再一次从陆明绪的身上尝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 ...... 翌日,我送言熹去上班。 言熹昨晚没睡好,总是在做噩梦,以至于早上起来眼里满是红血丝,白皙的眼下皮肤有一层显而易见的黑眼圈。 我柔声问道:“是新床睡着不习惯吗?” “没有。”言熹摇摇头。 她睡在我的身边很安心,但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总会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但具体的,她又说不上来。 做的噩梦也是乱七八糟,醒来之后又记不得。 她吸吸鼻子,侧头看驾驶座上的男人,“明绪,早上店长跟我发消息,她有朋友病重,店里换成她的儿子过来。” 她没忘记我的叮嘱,如果有陌生男人,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点点头,“我进店里看看。” 言熹勾唇浅笑,“那你得表现得凶一些。” 到宠物店门口,她下车却发现门没开。 里面的猫猫和狗狗因为饿肚子,叫声此起彼伏。 我走到她身边,“店长没给你钥匙吗?” “没有,她每天来得都比我早,我就没要。”言熹拿出手机,“我问她有没有把钥匙放在什么地方。” 我看了眼腕表,距离上班时间还足够,耐心地等待言熹询问完毕。 “啊,店长说备用钥匙在她的儿子手上。”言熹撇了撇嘴,“那我只能在门口等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眸看向陆明绪,“明绪,你先去公司吧,他应该很快就来了。” “还早,我再陪你等等。”我将她的围巾整理好,又给她把外套的帽子戴上,“我开车快一点就行。” 言熹因为睡眠不足实在是没多少精神,索性上前一步,额头抵住我的肩头寻找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休息休息。 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动不动地仍由她靠住。 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男人。 对方的头发剃得极短,五官轮廓很深邃。 他唇边叼着一根烟,眯起眼睛看向在宠物店门口依偎的我们。 魏川有些无语地“啧”了一声,走进之后掏出钥匙开门。 听到身后的动静,言熹回过头,礼貌问道:“您就是店长的儿子吗?” 魏川勾了勾唇角,“不是,我是入室抢劫的。” 说罢,他斜着眼睛看着言熹,“我妈的员工?” 言熹点头。 他的目光又移向陆明绪,“挺恩爱啊,就差在店门口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我听得出他在调侃,“你好,我是言熹的未婚夫。” “哟呵,快结婚了还。”魏川一把推开门,“放心,我不会觊觎有夫之妇。” 他的样子太过吊儿郎当,我担心店长不在,言熹会被他为难。 我完全可以养着她。 言熹听出我话里的意思,对我微微摇摇头,“我没事的,你去公司吧。” 我摸了摸她的脸,朝柜台后找打火机的魏川递了个冷冷的眼神。 第147章 不速之客 魏川愣了一下,浓眉微微挑起,“在警告我?” 言熹摇摇头,“他没有,你误会了。” 陆明绪也回之微笑,“你确实想多了,我看谁都这样。” 说罢,他叮嘱言熹按时吃饭,转身离开店里。 人一走,魏川就嗤笑一声,“这么宝贝自己的女人,还让你出来上班干嘛?” 口吻中满是对陆明绪的不屑。 他正想询问言熹为什么不在家当个家庭主妇算了,回头时却见她已经戴上围裙和口罩,开始给饿了一晚上的猫猫狗狗们放粮。 她侧脸恬静美好,面对这些小动物时,眼神一片温柔。 魏川心神微动,双手环在胸口往后靠。 尽管他刚才已经表明了态度,但他不得不承认,他老妈招进来的这个员工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身上的气质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一看就是哪家大富人家的小姐。 可她为什么要来这种小店上班? 魏川在脑袋里脑补了一连串前因后果。 那个男人看上去也是个帅的,不过肯定没钱,否则也不会让自己的未婚妻天天和猫毛狗毛打交道。 真是可惜了这位美女。 言熹放好粮,起身时见他正盯着自己,她的心忽然慌了一下。 那些过去黑暗的经历让她对陌生的男人很防备,虽然这位是店长的儿子,她还是不想和他接近。 察觉到她眸中的警惕和害怕,魏川朝她伸手,“给我拿个口罩,看不见我的脸你应该放心了吧?省得防我跟防色狼一样。” 言熹摇摇头,“我没有。” 魏川凝视她,陡然低笑一声,“美女,你越是唯唯诺诺,就有人就越想欺负你。” 音落瞬间,店外一群叽叽喳喳的男人朝这里走过来。 魏川轻瞥神情慌乱的言熹,快步走出去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 “川哥,走啊,哥几个就等你呢。” 魏川翻了个白眼,“不去,老子一晚上没合眼,困着呢。” 有人往里面瞟了瞟,“你妈没在?” “嗯,有事离开几天。”魏川抬眼,但见对方好奇地往里瞅,当下一脚踹过去,“看个屁你看。” 对方“哎哟”一声没躲开,大腿上硬生生挨了一脚。 “行了行了,川哥不愿意去就算了,我们先走吧。” 另一个男人招呼着离开。 魏川坐在门口,一下接着一下地按打火机玩。 等到他们走远了他才起身回去。 他环视一圈,但见言熹站在架子后,迟迟没有出来。 他不禁笑了一声,“放心,他们都是我的弟兄,不是抢劫犯。” 言熹从架子后探出脑袋。 魏川绕到柜台后,躺在店长的躺椅上,穿着黑色皮靴的腿往柜子上一搭,“我睡了,有人来你招呼着。” 言熹站在原地疑惑地看着这个风风火火的男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看上去有些邪气,可他刚才又看出她害怕,把那帮人拦在了外面。 言熹心中忐忑,决定还是和猫猫狗狗作伴的好。 ...... 楚氏集团。 我刚打开电脑就收到了政府发来的邮件。 是竞标会的最终结果。 我握着鼠标放在邮件上,迟迟没有打开。 要说我心中不忐忑,那是假的。 虽然任州和楚宗明都夸过我的标书写得没问题,我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 毕竟这是我任职以来负责的第一个项目。 任州还在休假没回来,我环视一圈办公室,憋着一口气点开了邮件。 我的视线直接移到最中间。 当看到恭喜这两个字,我的眼角微微弯起,眸中蕴起一层喜色。 由于上面的时间紧迫,所以决策得很快。 我早就做好了要等很久的准备,此时看见中标,我没忍住站起来欢呼一声。 我的付出和努力没有白费。 我迫不及待地想跟言熹分享这个好消息。 我拿出手机拨打言熹的电话,“言熹,楚氏中标了!” 那边的声音很小,近乎是在用说悄悄话的声调回答,“太好了,恭喜你明绪。” 我狐疑地问,“为什么这么小声说话?” 言熹无奈道:“店长儿子在睡觉,我担心打扰他,他来找我麻烦。” 她还是对这个男人没有放下戒心。 闻言,我有些心疼这么小心翼翼的言熹。 我知道这份工作是她的寄托,如果真的让她放弃,她肯定会不开心。 “那你小心点,一旦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劲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 我将欢喜的情绪收敛,重新恢复了冷静。 中标只是第一步,我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不能因为一时的成功就放松。 我没忘记昨晚和楚宗明聊天时说的话。 楚宗明有意要拉下薛家,我必须找到足够的证据,借着他的势力复仇。 我开始在网上搜索近几年关于薛氏集团的新闻,觉得有蹊跷的都一一记录下来。 放在手边的手机震动几声。 我拿过来看眼,按下接听,“任老师。” 任州在电话里吩咐,“我已经收到消息了,做得不错,刚来就给楚氏拿下这么大个项目。” 我谦逊开口,“还得谢谢老师的指点。” “你小子真会说话。”任州笑了几声,“看来楚总给我找了个让我很省心的徒弟,对了,我这边暂时还回不来,我的手上有个工作还没完成,你替我去吧。” 我应下来,“老师请说。” “你也知道楚总每年都会做慈善,海城北郊下了高速之后再往东的方向有个叫海棠村的小村子,那边有很多留守儿童,楚总打算在当地修建学校,你带几个人去走访一下当地情况,有什么问题及时问我。” 挂断电话,我开始在地图上搜寻海棠村。 根据地图上显示,开车过去得两个多小时,下了高速还得走山路,等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我不想耽误时间,带上任州提前安排好的人开始赶过去。 听到留守儿童这几个字,我心中难免会有所触动,对楚宗明心生敬意。 很多在高位上坐久的人,能不忘普通阶层疾苦的老板还有多少呢? 我的童年是不幸的,如果我以后能做大做强,我也希望自己能和楚宗明一样,多做一些慈善事业。 坐到公司的车上,我给言熹发消息,答应她早点回来。 彼时,言熹正在轻手轻脚地拖地。 魏川的鼾声太大了,那些笼子里的小东西被吵得嘤嘤不断。 她站直身子,单手叉腰看向没个睡相的男人,无奈地给自己的耳朵里塞了几团棉花。 第148章 海棠村之行 临近中午,言熹才有空看手机,看到陆明绪要去乡下,她只觉得好辛苦。 她以为在楚氏做事,那应该是混迹在各种商业活动中才对,她完全没想到还要去乡下工作。 她坐在沙发上回复消息,“那你注意安全。” 刚按下发送键,她听见柜台后传来一声巨响。 言熹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从手上飞出去。 她以为是有人真的进来抢东西了,随手拿过一根杆子走过去一看。 却见魏川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揉着尾椎骨,抬头对上言熹愕然的眼神,他立刻回复冷酷的神色从地上起身。 他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暴躁地踢了一脚,低声骂了几句。 言熹有些想笑,他应该是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魏川有些不好意思,想找些什么事来掩饰尴尬,看来看去只原地转了个圈,最后重新看向言熹,“你吃饭没?” 言熹指指放微波炉的地方,“我老公给我做了饭,待会儿热一热就好。” 闻言,魏川冷嗤一声,“虐单身狗是吧?” 他从柜台后走出来,去隔壁饭馆吃饭,回来时顺手给言熹带了一瓶果饮。 言熹礼貌接过,但没喝。 魏川没和她多说什么,坐在门口开始打游戏。 他身形硬朗,往那一坐和一尊门神没什么区别。 正杀得厉害,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电话。 他正要开口问候对方全家,看清显示的号码后,他赶紧清了清嗓子,“喂,龙局。” “魏川!你怎么回事!让你跟着去查会所,你半路跑了是什么意思?” 魏川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确保店里的人听不见他说话才停下,“龙局,你这不是大材小用吗?我一刑侦队队长,你让我跟着去抓小姐,我一进那种场合就咳嗽,所以我就走了。” 电话对面听着他利理所应当的语气,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你这是违抗命令!等着写检讨挨处分吧你!” 魏川勾了勾唇角,“龙局,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本来负责儿童拐卖案负责得好好的,你偏要让我去浪费时间,你知道浪费时间,就有多少孩子失踪吗?这检讨我才不写!” 说罢,不待领导回复,他“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魏川重新走回去,嘴里嘀咕着,“真把我当牛马使唤了,哼。” 刚要迈上台阶,他又顿住脚步。 想起昨晚一夜没睡的几个弟兄,他打算过去看看。 魏川在外面喊道:“我有事儿走了啊,你自己看着点。” 言熹知道他在和自己说话,小声的应了一句。 另一边,我的车刚下高速。 趁着伙伴们都还醒着,我和几个同伴了解了一下海棠村的情况。 有人一脸生无可恋,“圳哥,我之前跟着任老师来过几次,这个海棠村太邪性,我一进去就呼吸不畅。” 我眉头轻拧,“怎么说?” “那些村民看人的眼神就跟看猎物似的,不管男女,一看见有车进去,恨不得连车都盯穿了。” 另一个人又道:“这海棠村以前是政府待规划区,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乱得不行,还是很多犯人的藏身之处,后来接受管辖之后,多是一些老年人和残疾人留在村里。” 我疑惑道:“既然是老年人和残疾人,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留守儿童?“ 那人沉声解释,“有妇女被拐卖过去了呗,给那些单身老汉生了孩子。” 我惊诧不已,“警察不管吗?” “管啊,但能管多少。”那人面色难看,“有些被折磨透的女人脑子已经不好了,即便警察想带走,她们都被洗脑了似的不肯离开。” 我心中微沉。 在如此繁华的海城远处,竟然还有一个这么黑暗的地方。 看来楚宗明想在海棠村修建学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种已经被顽固思想完全浸透的地方,如果有人打破了他们的固有状态,整个村子的人都会群起反抗。 没有理智和文明的村子,最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车子已经下了高速,开了一个多小时后,路况开始变得糟糕。 车子摇摇晃晃,容易晕车的人忍不住拉开窗户开始往外吐。 我从背包里递给他几张纸巾后侧头往外看。 这里的温度比海城要低很多。 几天前下的雪,地上的积雪都没有融化,甚至没有人和车经过的痕迹。 道路两旁都是树,时不时的会有风把积雪吹下来砸在车前盖上。 越往深处,路况越差。 甚至因为泥土混着雪,车轮好几次都打滑。 我握紧扶手,前倾身子往前看路,“我们开慢点。” 终于在下午三点,车子开到了村庄门口。 我最先拉开车门下车。 脚刚落地,皮鞋就沾上了一堆黄褐色的泥。 我随意刮了刮,跟着同伴往里走。 村门口坐着几个抽旱烟的老汉,看见他们走来,同时站起了身,阴沉沉的眼神紧紧盯着他们。 “我靠,好吓人。”年龄较小的同伴随哆嗦了一下,随手扯过路边的玉米杆子握在手上以防万一。 我走在最前面。 那几个老汉不怀好意的眼神让我难免发怵。 不过我还是壮着胆子上前询问,“你好,冒昧问一下,您家有孩子吗?” 其中一个戴着毡帽的老汉立刻目露凶光,高高扬起烟斗,“你想干嘛?” 我保持镇定,“我们只是想问清楚村子里有多少孩子,然后给孩子们建个学校。” 闻言,几个老汉互相对视几眼。 “我们可没钱读书,修学校干啥?”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 这时,身后一个同事上前道:“学校都给你们修了,还愁学费么?” 刚才说话的老汉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我得问问我的娃子。” 我打量他,看他大约六十多岁的样子,猜测孩子应该也很大了。 然而门打开,我从门缝里看见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分明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再往里,有个穿着简单的年轻女人在剥玉米。 结合车上同事的话,我心中一惊,这不会是这个六十多岁男人的媳妇和孩子吧? 一时之间,我和几个同伴的心情都极其复杂。 第149章 诡村危楼 在门后只露出半个头观望的小孩还不到我的腰,皮肤黝黑,眼神没有小孩应有的清澈,反而充满了敌意。 老汉一把将他揪出来。 小孩残缺的右腿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 “他们问你,你想读书不?” 小孩摇头,回答得很果断,“读啥书,我想娶媳妇儿!” 如果换成普通的小孩,他们可能还会笑几句,可这孩子的脸色很严肃,仿佛他这一生的目标就是娶个媳妇。 以他的家庭情况来看,娶媳妇...... 我直觉不能多问,“就这一个孩子吗?” 老汉指了指屋内面色蜡黄的女人,“肚子里还有一个。” 说罢,一直在审视我等人的另外两个老汉露出了猥琐的笑。 同事们只觉得生理不适,扯了扯我的衣服,“我们换一家吧。” 越往里,我发现村子里的住户很稀疏,并不密集。 而且让我觉得匪夷所思的是,除了刚来在村口看见的那个小男孩,后面再遇见的大多数都是女孩。 那些小女孩穿得很破烂,有好几个在冰天雪地里还光着脚。 问起爸爸妈妈是谁,她们都答不上来。 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村子里不仅女孩居多,每家每户都有一个老汉在家守着,像是特意盯着这些孩子。 冬天黑得早,两个小时后,已经有些看不清路了。 一旦天色完全黑下来,他们将面临什么,无从得知。 为了确保人身安全,我立刻带着同事先返回。 走到停车的地方,几个中年男人正围着车在看,有人的手中还举了榔头。 “干什么呢?” 我身后一个体格较壮的男人厉声呵斥。 那几个男人回过头,皆是一副穷凶恶极的模样。 或许是看到来人有好几个都长得壮,几个男人缓缓往后退。 我保持警戒,提步往车走去。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几个同事也赶紧上车关门。 车子刚发动,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陡然提高声调,“低头!” 后排的同事赶紧抱住脑袋。 几个尖锐的石块砸在了后面的车玻璃上,碎玻璃飞进来,洒得到处都是。 司机因为慌乱差点把车开沟里去。 二十分钟后,后面没人追过来,众人的心才放到肚子里。 “妈的,楚总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么个破地方修学校啊?上面都不管的事,他一个劲儿的往身上捞。” 开口的是年纪最小的那位,此时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脸色都吓白了几分。 乡下的路没有路灯,车子只能开着灯前进。 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又下起了小雪。 言熹关好宠物店的门,走到路边拦出租车。 魏川中午走了之后就再没回来。 她一个人守店还有些不习惯。 坐进出租车里,言熹拿出手机,已经晚上七点过。 陆明绪没有来一条消息和电话。 她有些担忧,拨了他的号码过去,却一直不通。 难道还在乡下没回来? 她忧心忡忡地靠在椅背上,心情有些低落。 车里放着广播新闻,司机听了几声之后连连啧舌,“造孽哦,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丢孩子。” 言熹没听清,“什么?” 司机撇撇嘴,“有人的孩子丢了,已经报警了,这都过去一个星期还没找到。” 言熹抿唇。 司机家里有孩子,最听不得这种新闻,一路上把人贩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抵达小区门口,司机特意提醒道:“姑娘,接近年关,这片治安不是很好,你回家的路上小心点。” 言熹付了钱之后,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 小区内的路灯一直没修好,路上一片漆黑。 她打开手机灯,加快脚步往家里赶。 外面气温太低,小区内很少有住户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一路上她都没遇见什么人。 言熹只能听见自己脚步的声音。 她的心忽然慌起来,从步行变成了小跑。 走进楼道,遇见灯之后她才稍微放心。 回到家中,她迅速把门关上,从猫眼往外看。 确定没有人跟踪才松了一口气。 言熹拎着饭盒进厨房,洗了饭盒后开始给自己做晚饭。 陆明绪不在家,她也没什么食欲,只随便煮了几个饺子应付一下。 正盘腿坐在地毯上吃晚饭,言熹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她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如果是陆明绪回来,他一定会先给她打电话,或是直接拿钥匙开门进来,不可能会敲门。 “咚咚咚” 外面又敲了一次。 言熹仿佛被钉在了原地,睁大眼睛看向大门的方向。 对方似乎不等到她开门就不罢休,从一开始规律的敲门变成了烦躁的砸。 言熹惊恐地坐到沙发上抱住抱枕,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拿过手机给陆明绪打电话,不料还是打不通。 她此时已经慌到了极点,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恐怖的画面。 这时,敲门声突然停了。 言熹握紧抱枕一角,仍然不敢乱动。 突然!门被狠狠踹了一脚! “啊!” 言熹被吓得惊呼出声,随后赶紧捂住嘴。 她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血液也一瞬间凝固住。 砸门声在寂静的夜晚里尤其刺耳。 言熹滑开手机报警,捂住嘴小声说:“你好,有人在敲我家的门,我不敢去看是谁,我的地址是......” 挂断电话,她缩在沙发角落里捂住耳朵。 踹门声一声接着一声。 她真担心警察还没来,门就已经被踹开。 她无助地低声哭起来。 这是跟陆明绪回来之后,遇见的第一件让她无比害怕的事。 结合出租车司机对她的叮嘱,她的心跳速度直线飙升。 让她更害怕的是,这么大的踹门声应该吸引了楼上或是楼下的邻居,可一直没有人来看个究竟。 言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缓缓放下手。 她看了眼报警的时间,猜测这个时候也该派人过来了吧? 但她不敢开门看,只能保持僵硬的姿势继续等待。 彼时,魏川骂骂咧咧地带着几个人走进楼道中,“老子要辞职!真是受不了了,就是看不惯我闲着是吧?这种事都要我亲自来,我是得罪他了吗?” “川哥,你别骂了,接近年关,就当冲业绩了。” “我冲个屁。” 电梯门打开,魏川走过去敲门,“开门,警察。” 言熹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出去。 却见是店长的儿子。 她心中疑惑,把门打开。 魏川不耐烦地问:“几点开始敲的?敲了多久?有没有观察对方长什么......” 他一边问一边抬头,看见里面是言熹,他挑了一下眉。 “哟呵,巧了。” 第150章 幸好我回来了 看着门口似笑非笑的男人,言熹有片刻的愣神。 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那种成天打架逛夜店的混混。 早上迷迷糊糊来开店,应该刚从哪个店里回来...... 此时听见他在例行询问,言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直到魏川身边的同事疑惑出声:“川哥,你俩认识?” 魏川唇角勾起,“可不么,我还得给她发工资。” “啊?”那人更是一头雾水。 言熹生怕别人误会,赶紧把他们往屋子里带。 沙发上,魏川跷着一条腿打量整座房子,随后淡然看向言熹,“你未婚夫呢?” 言熹声音闷闷的,“我打他的电话打不通。”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手机没电,还是因为还在山里手机没信号。 她心中担忧,却不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 “下次再遇见这种情况,先报警知道吗?等你老公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魏川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言熹轻抿嘴唇,“好的。” 她在遇见危险的时候下意识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只有陆明绪。 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害怕。 这次是她没考虑周到。 魏川的同事站在门口说:“川哥,门口有监控,但是监控被毁了。” “那就是有预谋的了......”魏川微微眯起眼睛,“把周边指纹都提取一下,要过年了也出来闯业绩是吧。” 言熹的心再次提上来,“魏......警官,最近有类似的案子发生吗?” 魏川垂着眉眼在本子上记录,字很丑。 “哪年都有,估计蹲你那人看见你今天一个人回来,想入室抢劫,我劝你这几天还是小心点吧。” 魏川抬眸看了一眼言熹。 却见她神情担忧,又有几分害怕。 柔美的脸蛋在暖色灯光下脆弱得惹人疼爱。 魏川清清嗓子,“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像这种低段位的人,没几天就落网了。” 言熹微微点头,“我相信你们。” 那边指纹和门上的脚印都已经取证完毕。 魏川站起身,“那行,我们就先走了。” 说罢,言熹没什么反应。 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小陈,你留下来陪着点,我先撤。” 被称作小陈的人“哦”了一声。 魏川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这姑娘胆儿小,我们走了估计她又害怕上了,你在这陪她等她老公回来。” 小陈古怪地轻瞥他,“队长,你不会是看人家长得好看所以才这么贴心吧,你以前可从来不这样的。” “多嘴是吧?”魏川扬起手佯装要打,抬眸时却见言熹正好看过来。 他的手拐了个方向插进兜里,“行了,在这吹暖气守着还不乐意吗?走了。” 他带着其他人先撤离,小陈对言熹讪笑几声,“你老公什么时候回来?” 言熹拿出手机又打了个电话,对面还是无法接通。 “可能快了吧......” 他答应她会尽早回家的。 与此同时,我靠在副驾驶上。 同事都已经累得睡着了,只有我和司机还清醒着。 我看了眼腕表,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 我的手机已经没电了。 我同样担心言熹的情况。 好在车子进入了市区,再过一会儿就能到家。 几分钟后,我从车上下来。 我一秒也没有多停留,快步往家里走去。 刚到门口,我发现门开着个缝隙。 我的心瞬间提起来,冲上去推开门,“言熹!” 沙发上,言熹在和小陈闲聊。 闻声抬起头,我紧张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收回。 言熹起身跑过去抱住我,声音哽咽道:“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 见状,小陈尴尬地挠挠头,“那什么,你老公回来了那我走了。” “等等。”我一手揽住言熹,礼貌询问道:“请问你是?” “我是警察。”小陈把证掏出来晃了晃,“你的妻子报警,有不明人士敲门踹门,我们过来了解情况,担心她害怕就留下等你回来。” 他指了指门口顶上的监控,“你家监控被破坏了,你来得刚好,你的手机里有视频吗?方便的话拷给我一份。“ 闻言,我心中一阵后怕。 我低头看言熹,对方小脸发白,明显吓得不轻。 “好,稍等。” 我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后调出监控视频给小陈看。 视频里,言熹到家没几分钟,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鬼鬼祟祟地来到门口。 他抬头发现监控,从背包里取出东西夹断了电线。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 小陈拷走之后叮嘱几句,“你还是别让她一个女生在家,危险。” 我把他送到门口,“谢谢您。” 小陈摆摆手,示意我回去吧。 我关上门,快步走到言熹身前蹲下,紧紧握着她的双手,“对不起,我来晚了。” 言熹本来想说几句自己的委屈,却见我头发凌乱,刚换下来的鞋也满是泥泞,情绪只剩下了心疼。 她摸摸我的脸,“怎么去这么久?在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坐到她身边,将她搂进怀中,“那个海棠村的太诡异了,随行的几个同事都被吓得不轻。” 言熹问道:“那楚宗明还要在那里修建学校?” “我也不是很理解。”我眯起眼睛,“可能想做一些上面不愿意做的事吧,他出发的点是好的。” 就是村民们看上去都不是善茬。 没多少年轻男人,多是中年或老汉,留下来的妇女也是见了人就躲。 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但我不能细细调查,否则很可能危及生命。 我摸摸言熹的头发,“不用担心,我们今天调查的结果并不少,估计再过去一两次就可以结束了。” 言熹起身,“这么舟车劳顿的,一定没吃饭吧,你去洗个澡,我给你做点吃的。” 我却不着急,将她重新拉到怀中抱住,“言熹,这里治安不好,我们换地方住吧。” 言熹从我的怀中抬头,“可是现在买房子要花一大笔钱,不再存存吗?” “钱赚了就是要花。”我语气坚定,“等我忙完这阵子,我们立刻买了就搬走。” “好。” 言熹去厨房,我重新打开门,把坏掉的监控拆下来。 我盯着手中被夹断的电线,眉心紧紧拧在一起。 来人估计已经蹲点很久了。 第151章 尘封的旧案 言熹跟着来海城已经有两个月,期间除去上班时间,我都是和她同出同进。 今晚发生这种事,对方一定是看见言熹一个人回来,所以抓住这个机会上门。 好在言熹没有开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把门锁好,去浴室洗漱。 出来时,言熹正好把一碗热腾腾的炒饭端到餐桌上。 “对了明绪,我报警之后,你猜猜上门的人是谁?” 我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到沙发上,走到她身边吻了一下她的发顶,“谁呀?” 言熹在我的身边坐下,“是我店长的儿子,他居然是个警察,我看见的时候都惊呆了。” 我也有几分意外,那个男人看上去吊儿郎当的,谁想到会是这种职业。 那不就意味着这几天宠物店里,都有一个警察守着? 我稍微放下心,“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魏川。”言熹双手放在餐桌上,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看他好像脾气也不是很好,估计是被临时叫来的。” 我勾唇浅笑,“那确实是真巧了。” ...... 一辆公用黑色吉普内。 魏川叼着一根烟,把记录好的本子随手扔给身边的人,低声骂了一句。 他正在办公室里翻儿童走失案的细节,一个电话就把他叫来了。 他真怀疑上头那位是故意的,就是见不得他专心做一件工作。 “队长,有线索了没?”小陈趴在椅背上歪着脑袋看他,“这阵子报案的,加上先前的,我一个头两个大。“ “报警孩子失踪那家去走访了没?” “去了。”小陈如实回答,“妈的,还是个大富人家,我怀疑不是拐卖,而是绑架。” “你怀疑个屁,要是绑架早就打电话要钱了。”魏川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谁家?说清楚点。” “这家人还和海城首富楚家有点关系,听说是楚宗明的朋友。” “啧。”魏川有些心烦地摸了摸一头短发,“按理说这种人家对孩子保护得很紧才对,怎么就被带走了呢?” “我也纳闷呢。”小陈耸耸肩,“可能是孩子自己贪玩,离开了保姆的视线吧。” “查!他娘的有本事来拐我,拐孩子算什么,落在我手上,看我不揍死丫的!” 魏川扬臂,“都跟我回去加班儿,谁敢走一星期早中晚饭谁请。” 车内安静了。 翌日。 我还得去一趟海棠村。 把言熹送到宠物店,魏川和昨天一样,双手插兜,嘴里叼着半熄不熄的烟,晃着身体来开门。 “魏警官,昨天的事麻烦你了。” 魏川斜着眼睛睨了一眼陆明绪,“哥们儿,你是干啥工作的?那么晚不回家陪媳妇,别让我哪天在哪个会所逮到你啊。” 我哑然失笑,“不会。” 言熹晃晃我的袖子,“今晚早点回来。” “好。”我点头答应,“要不你先在宠物店一直待着,我回城之后来这接你一起回家。” 言熹自然是同意的,却又心疼我这么辛苦。 “外面冷,进去吧。” 我目送她走进宠物店,快速驱车赶往公司和昨天一起前去的同事们集合。 魏川和言熹简单说了几句就靠在柜台后睡大觉。 言熹特意把门都关紧,不让冷风吹进来。 她做自己的事,魏川睡得不省人事。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把他惊得险些上演摔个屁股墩。 他掏出手机厉声问道:“有结果了?” “有了队长!”小陈的声音带着几分欣喜,“你来看还是我带过去?” 魏川的眼里满是红血丝,“带过来吧。” 他得抓紧时间再眯一会儿。 一旦有了眉目,要熬的时间更长。 小陈应了一声,挂断电话。 言熹正再给几只小猫梳毛,闻言侧头看过去。 却见魏川换了个姿势,从原本的仰躺变成了趴在柜台上。 小陈是个大嗓门,推开门就喊,“队长,我来了!” 抬头一看,正好看见言熹手里拿着扫帚对他微笑。 小陈睁大眼睛,看看她又看看睡得打呼的魏川,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海城真是小。 言熹小声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小陈扬扬下巴,轻手轻脚绕到柜台后守着。 言熹把杯子递给小陈,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魏川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把自己抖醒了。 见状,小陈赶紧凑过去,“队长,你醒啦。” 魏川眉心紧拧,“东西呢?” 小陈立刻从随身包里取出一份档案。 魏川接过来一看,眼睛微微眯起。 “我们昨天翻了近几年的儿童走失案,发现有一个至今没有结果的案子和前几天失踪的有相似之处。” 魏川沉声道:“接着说。” “走失的都是六七岁左右的男孩儿,家境殷实......” 二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小,言熹也能听见。 魏川抬眸往她那边瞟了一眼,给小陈使了个眼神。 小陈会意,放轻声音说:“最重要的是,多年前走失的那个孩子,是楚宗明的儿子。” 闻言,魏川睁大眼睛。 “你说是不是有蹊跷?”小陈面色严肃。 魏川陷入沉思。 “前几天走失的那位,楚宗明得知消息后昨天就和龙局见了一面,他还在查自己失踪儿子的踪迹呢。” 说罢,小陈唏嘘道:“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啊。” 魏川把档案袋还给他,朝宠物店内里望了一眼,“你先别走,留下来吃午饭咱俩一起回局里再做细致的商讨,买饭回来的时候记得多带一瓶饮料。” 小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起身去隔壁饭馆买饭。 另一边,楚家庄园内。 偌大的客厅里隐约传来女人低声哭泣的声音。 姜月柔有些无措的看着身边哭得眼睛红肿的女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月柔,我倒宁愿小安是被绑架了,他要多少钱,我们都给。” 钟瑜满脸痛苦,“小安是我和老洪好不容易才有的儿子啊......” 钟瑜和姜月柔是闺中密友,上一任丈夫离世后,改嫁到洪家。 二人努力了很久才终于生了一个儿子。 可谁想到造化弄人,儿子失踪了。 姜月柔近期因为陆明绪的到来,原本积郁多年的心情好了不少。 此时听见钟瑜哭诉,她不免也想起自己的儿子。 同病相怜的两个可怜母亲只能从彼此的身上找到一点慰藉,希望她们的孩子都还活着。 第152章 疯狂的海棠村 整个偌大的客厅都洋溢着一股悲伤又压抑的气氛。 楚宗明从楼上下来,同样表情凝重。 跟着他一起的,正是洪家的掌权人洪方荣,二人年龄相仿。 “老洪,我已经去见过龙局,争取让旧案重查,我总觉得我的儿子和小安是同一人所为。” 楚宗明拍拍洪方荣的肩,“再等等看那边怎么说吧。” 洪方荣的头发一夜之间比以前还要白。 “谢谢你宗明。”他哑声开口,走到客厅带着一直哭泣不断的钟瑜离开。 “唉。”姜月柔站在门口叹气,“为什么要让孩子遭受这些......” 说着,她也忍不住流了眼泪。 楚宗明担心她伤心过度影响身体,抬手擦掉她的眼泪,“不哭了。” 姜月柔思念儿子,抬头看向他,“小圳这几天怎么没来?” “老任手上有个工作交给他,他忙着在外面跑呢。” 楚宗明柔声道:“你要是想他,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姜月柔早已把对方当成自己思念的慰藉,可这个时候打电话又不合适。 “不了,等他忙完再请他过来坐吧。” ...... 高速上,我正在给手腕绑绷带。 经历过昨天发生的事,我已经断定海棠村的人各个都穷凶恶极。 为了避免出现人员伤亡的现象,每个人都带了武器。 出发前,我还特意申请带了保镖。 “小圳,今天天气好,开车也快一些,今天应该就能调查得差不多结束。” 听到同事的声音,我转过头,“嗯,辛苦大家。” “这话说的,都是同事。” 车子已经开始驶入山路。 中午十一点,众人准时到达海棠村。 门口的位置仍然坐着昨天见到的那三个老汉。 他们原本凶狠的表情在看到后面下来的保镖后都愣了一下,随后分散开来,各自跑回了家中。 我心中冷笑一声。 没有人看到这么多身强力壮的人会不怕。 而且我还让保镖的腰间装了刀。 要真起冲突,那些村民根本不是对手。 一路都很通畅,整个村子完全走下来只需要两个小时。 因为带了保镖的缘故,村民们都只敢远远地看着。 我问一句,他们就隔着距离回答,都没有昨天那种恨不得要上来吃人的神情。 两个小时后,我凝视本子上的调查结果,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一共三十多个孩子,竟然有三分之二都是女孩。 而且那些女孩还要带比自己还小的孩子。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我收好本子,打算回去之后和楚宗明好好聊一聊。 就在众人准备撤离时,小路上浩浩荡荡地杀过来一帮人。 他们各个都举着锄头,榔头,还有杀猪刀。 为首之人指了指停车的地方,“就是他们!” 我陡然提高声音,“上车!” 保镖先保护他们上车,车子开始往后倒。 但那些村民的速度太快,保镖还没来得及完全上车,双方就起了冲突。 有人被一脚踹到车窗上,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妈呀,丧尸围城啊!” 其中一个同事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撞到玻璃上的村名龇牙咧嘴的,犹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车子都被包围住,司机正艰难的调转方向盘,避免把人卷进车轮下。 前面和后路全部被堵死,现场一时之间一片混乱! 司机额角流下冷汗,嘴里念念有词,“妈妈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凶的村民。” 眼看那些不人不鬼的村民开始砸车,我陡然来了怒火。 “直接撞!我看有谁不怕死!” 司机诧异地侧头看了他一眼,清晰的看见他的眸中满是狠色。 这个状况不冲都不行了。 司机咬紧牙根,豁出去一般踩下油门。 果然,车子一加速,部分在砸车子的村民赶紧退到一边,让出了一个缺口。 “加速!” 我厉声指挥。 车子从缺口处杀出去,后方紧随的车也跟着开走。 剩下几名保镖一边阻挡一边往后退,最后跳上车用力关好车门。 车队终于将他们甩在了后面。 “小圳,还是你有先见,如果我们和昨天一样就来这么几个人,今天我们全得交代在这儿!” 同事都惊魂未定。 我往后视镜看。 那些村民在指着车骂骂咧咧。 忽然,我睁大了眼睛。 只见后方的大坡上,站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正遥遥望着这边。 隔得太远,我只能依稀看见对方身上穿着花袄。 一个恐慌的想法瞬间占据了我的脑海。 我赶紧眨眨眼睛,那个女人不见了。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几分钟后才变得稳定。 同事发现陆明绪的脸色不太对,担忧问道:“小圳,你受伤了吗?” 我深呼一口气,“没有。” 我盯着前方的玻璃,脑中思绪一片乱麻。 我一定是看错了,方雪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她那么喜欢钱,应该在城市中生活才对,不可能会在连路都是泥巴的村子里。 我努力说服自己,笃定一定是眼花。 车队远离海棠村后,手机有了信号。 我拿出手机给秦燃发消息,“燃哥,我妈最近有联系你吗?” 几分钟后秦燃才回复,“没呢,自从出院后就再没给我打过电话。” 我双目微沉,握着手机的手渐渐收紧。 下午四点,众人抵达海城城中心。 我第一时间进办公室把搜寻到的信息录进电脑里。 一切结束之后,已经是五点半。 我先给言熹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返城,随后联系楚宗明。 我站在落地窗前揉了揉眉心,电话接通时,我保持镇定地汇报,“楚总,我已经回来了,有一些疑点想和您当面聊聊。” “我在家,你自己过来吧。” 我抱上电脑,马不停蹄地开车赶往楚家庄园。 这一路上都太惊险,以至于迈上洁白的鹅卵石小路,我才发现自己的皮鞋全是泥。 身上的衣服也变得有些凌乱。 我决定还是先回车上把鞋擦干净。 “小圳。” 姜月柔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叫住他。 我停下脚步,抬头往上看。 姜月柔看出他的意图,温柔说道:“没事的,你直接进来吧。” 第153章 与魏警官的对谈 佣人早已为陆明绪准备好拖鞋。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换下,姜月柔朝我招招手,“快过来,交给她们就是。“ 佣人拎着我满是泥土的鞋去清洗。 我跟着姜月柔往里走。 “楚......” 我真要像以前那般叫她楚夫人,话到嘴边时忽然想起曾答应过她,再见面可以换个称呼。 “姜姨。” 姜月柔唇边绽开一抹温雅的笑,“去海棠村那边还顺利吗?” 提起这件事,我的眸子笼上一层寒意,“我正准备跟楚总说起这件事。” 我环视一圈,并没有看见楚宗明的身影。 “他在楼上打电话呢,待会儿就下来。” 姜月柔给我剥了一个橙子塞到我的手中,“先吃这个垫垫肚子,晚饭就留在家里吧,好吗?” 我点头答应。 我低头掰开橙子,将其中一半递给姜月柔。 姜月柔愣了一下,随即垂眸浅笑。 我总有办法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唉,最近海城不太平。”她语气低落。 我点头附和,“确实有点,我正打算搬家呢。” “搬家?”姜月柔有些意外,“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么?” “我的未婚妻住在原先的地方没有安全感。” 未婚妻三个字让姜月柔的脸上染上一层讶然,“小圳有未婚妻了都?” 提起言熹,我的眉眼染上一层柔和,“嗯,要不了多久就要结婚了。” 到了姜月柔这个年纪,听见小辈要成家比当事人还要开心。 “届时我一定会参加你们二人的婚礼,有空的话带来坐坐。” 我答应了。 二人正随意聊着天,楚宗明终于从楼上下来,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我起身,“楚总。” “坐。”楚宗明在我的对面坐下,“说说看是什么情况?” 我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把整理好的资料调出来,认真且细致的把知道的一切都全部告知。 闻言,楚宗明本就严肃的脸渐渐变得阴冷。 “你说的这些情况我还没预料过,去海棠村建学校也只是个初步方案,在你来之前我交给老任,调查结果还没出来。” 楚宗明靠在椅背上跷起一条腿,“既然这样,我就得慎重考虑了。” 打破一个村子的平衡,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 楚宗明不想惹上无端的麻烦。 我叹道:“那里对外人有很大的敌意,我们今天撤退的时候,有村民来攻击车队,险些没冲出来。” 姜月柔担忧地看向我,“你没受伤吧?” “没有。”我笑了笑,“我出发之前带了保镖,只不过有几个保镖受了伤,我得向他们给楚总讨点好处。” 楚宗明笑了一声,“该给的。” 我试探他的口风,“楚总还要在海棠村建学校吗?” 在我看来,那种地方最好不要自作主张地做任何事。 楚宗明虽然身居高位,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被拯救的必要。 有些人生来就注定要一生都活在泥潭中。 尤其那些人的恶意太大,去那边建学校的工人都有可能被攻击。 “等老任回来,我问问他先前调查的情况是否和你的一致再做决定。” 客厅的气氛稍微好了一些。 我合上电脑,看见他的眉间仍然一片愁色。 “楚总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说罢,我觉得自己有些冒昧。 那可是楚宗明,能有什么难题难得住他。 “我有个朋友的孩子走丢了。”楚宗明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走失的年纪和我儿子失踪时差不多。” 我下意识去看姜月柔,果然看见她的神情也变得悲伤。 “孩子失踪多久了?” “一个多星期。” 楚宗明叹道:“他的情况和我的还不一样,他们天天带着佣人和保镖,孩子不知道怎么就丢了。” 被保护得这么好还能失踪,确实更匪夷所思。 “希望警察能查出点眉目吧。” 楚宗明抬眸看向陆明绪,原本阴鸷的眼神散去,换成了赏识。 “标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恭喜你,小圳。” 我谦逊回答,“承蒙楚总的栽培和照顾。” 在楚家用完晚饭,我还得去接言熹。 抵达宠物店的时候差不多九点。 我从车上下来,三步并做两步走进店中。 但见言熹抱着一只小猫在柜台后看电视。 看见我忽然出现在眼前,她欢喜地站起身,“明绪,你终于来了。” 我隔着柜台摸摸她的脸,“让你久等了,吃晚饭了吗?” 言熹微笑道:“吃过了。” “那我等你收拾完就回家。” 言熹点点头,去给每只猫狗和其他小宠物放好晚上要吃的东西。 我坐在凳子上,看着她忙来忙去。 这时,魏川骂骂咧咧地带着小陈走进来。 “都说了盯紧点,一个个都去梦周公!” 他的脸色难看至极,身后的小陈被骂得噘了噘嘴。 魏川走进店中,看见陆明绪在等着,对我随意地点点头。 “魏警官。”我叫住他。 魏川点燃一根烟转身看过来,“有事?” “是的,我有一件事想跟您聊聊。” 几分钟后,魏川掸了掸快要燃尽的烟,“你确定那个村子有问题?” “没错。”我回答得很坚定,“一个村子,没有年轻劳动力,孩子三分之二是女孩,男孩穿得比女孩好,当家妻子各个面容呆滞,就算是生病,也不可能满村子的妇女都生一样的病。” 魏川深深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掐灭,“海棠村以前可是出了名的恶,要进去查点东西都得配枪,你带着保镖就去了,真不知道该说你胆子大还是心大。” “听说最近有孩子失踪,我建议可以去那边查查。” 魏川点头,“行,我到时候带人去走访。” 他狐疑地盯着陆明绪,“你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只简单回答,“我在楚宗明的手下做事。” “楚宗明?”魏川有些讶然,“我们正把他的儿子失踪案和最新的孩子失踪案联合起来一起查呢,你别是来盯进度的吧?” 我低笑,“我不是,只是碰巧了,希望我的话会给魏警官提供到帮助。” 魏川对我的印象改观了一些,“知道了,我晚上会去安排。” 音落,言熹背着包走来,“我好啦,回家吧。” 我对魏川礼貌点头,牵住言熹的手,“那我们先走一步,再见。” 魏川一直看着我们上车,直到车子隐入夜色中才收回目光。 “啧,有老婆真好。” 第154章 遥不可及的距离 与此同时,金池会所。 薛翊仰头把酒喝光,随后用力将杯子狠狠砸到地上。 自从收到竞标结果后,他就在这里待着。 他看到任何人都觉得心烦,整个包房内满是被他砸碎的杯子,地上一片碎玻璃。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竞标失败。 他准备了这么久,方案改了又改,还花了不少钱。 结果竟然比不过一个新人。 薛翊又气又恼,猩红的眼睛近乎要滴血。 他现在严重怀疑负责楚氏集团项目的那个男人就是陆明绪。 可偏偏找不到破绽和证据。 想到此处,薛翊心中更加怒不可遏,拿起酒瓶给自己灌酒。 这是他接受家业以来,受到最大的打击。 突然,包房门被打开。 薛翊顿时恶狠狠地开口,“让你们进来了吗?滚!” “哟,怎么这么大的气性?”孙铭扫了一眼满地的碎玻璃,“谁得罪薛总了?” 薛翊已经到嘴边的话在看见是他之后又憋了回去。 他不耐地说道:“你来干嘛?” “我刚出差回来。”孙铭在他的身边坐下,“妈的,遇见个糟心案子。” 他看见薛翊脸色很难看,暂时把自己的事先放下。 “怎么了?” 薛翊烦躁地“啧”了一声,“上面要的那批公车,我竞标没成功。” 孙铭眉头一拧,也有几分意外,“那是谁拿下了?” “楚宗明。” 薛翊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 如果换成是别人,他肯定要想办法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 可偏偏是他最忌惮的楚宗明。 他再怎么有本事,也无法和楚宗明抗衡。 薛翊怒火攻心,没忍住在桌上狠狠砸了一拳。 孙铭啧舌,这种情况还是别安慰的好,否则就是适得其反,没准还真会被薛翊轰出去。 “你呢?”薛翊冷冷地看他一眼,“大晚上不去陪你的情人,来我这干嘛?” 孙铭的眉头拧得更紧,“那个蠢女人,我得把她换掉。” “哦?”薛翊来了兴趣,故意打趣道,“你不是在她身上花了几百万?这就要踢了?” “没脑子。”孙铭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成天逼着我赶紧和燕笙离婚,我被烦得不行。” 他要是真会和燕笙离婚会等到现在? 最主要的是,周苒根本带不出去。 除了长得不错,身材性感,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带她出差,让她在酒店等着,她非要自作主张的在他见客户的时候跑出来。 对方问起他不是结婚了吗?他都答不上来。 周苒分明是在逼婚。 他可不会留这种女人在身边。 薛翊冷笑道:“我前几天看见沈楠悠了。” “怎么?旧情不忘?”孙铭也打趣。 “她咒我死呢。”薛翊眸中的温度冷下来,唇边勾着一抹讥讽的笑意,“攀上楚家之后就嚣张得不行了,等楚宗明下台,我看她仗谁。” 届时他再好好跟她算这笔账。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吐槽着最近的不快。 彼时,沈楠悠坐在办公室里,面朝落地窗外远处的夜景发呆。 她也知道楚氏竞标成功了,这意味着她会有更多的机会见到陆明绪。 可她每次想要过去,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她已经在他的面前足够狼狈,再过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每次产生这种想法,她又很快打消。 只要陆明绪一天没娶言熹,她就有机会。 想到这,她拿出手机翻出那个久久没有联系的号码。 即便她被骂,她也认了。 只是当手指即将按上屏幕时,她又犹豫了。 他们终究不再是可以随时联系的关系。 心口传来闷痛,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沈楠悠捂住心口,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 冷风吹进来,扬起她颊边的发丝。 她抱紧双臂,看向海城的南方。 万家灯火中,有一盏是陆明绪和言熹的。 沈楠悠忽然觉得自己好可悲。 她站在这么高的位置,却做着窥探别人幸福的小偷。 从前她不喜欢回家,因为等她回家的人,她并不在乎。 如今她即便每天按时回岚月湾,等待她的,只有一室冷清。 回忆和现实交织在一起,快要将她折磨得发狂。 她好想陆明绪。 脸上有湿润的液体缓缓划过。 沈楠悠抬手轻触碰,她又一次落了泪。 可她不管哭多少次,怎么哭,她心里疼痛的位置始终无法愈合。 宋泽推门进来,“沈总,沈老先生把电话打到我这来了,您看是不是得回公馆一趟?” 音落瞬间,他抬眸时看见沈楠悠迅速抬手擦了擦脸。 他的声音堵在喉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话。 沈楠悠和前阵子比起来,已经没有那么疯狂。 但他仍能看出,她根本没有好。 极致的穷追不舍换来的,是无尽的抑郁。 或许这就是物极必反,凡事到了极点,总会再经历别的。 沈楠悠转身,“不了,我会打电话跟他解释。” 她不喜欢岚月湾了,然而她还是会回去。 只因那个地方,还保存了和陆明绪有关的回忆。 布加迪在路上匀速行驶,沈楠悠淡漠地看着前方,犹如失去灵魂的躯体,连带着眼神都是麻木的。 前方红绿灯。 布加迪缓缓停下。 沈楠悠觉得心口闷得慌,降下车窗透透气。 旁边的白色大众副驾驶也降下车窗。 言熹伸手出去,“外面没有下雪。” 温柔的声音牢牢抓住了沈楠悠的耳朵。 她侧头看过去,言熹正好也往外看。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都从彼此的眸中看到了愕然。 言熹自知还是无法坦然面对沈楠悠,只能强撑着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沈楠悠却思绪万千。 她越过言熹的脸,捕捉到了驾驶座上,陆明绪露出的半边侧脸。 我的唇角勾着笑意,连带着眉眼都是温和的。 “外面冷,把手伸进来。” 似是感受到身边有人在看我。 我偏过头,对上一双盛满了悲伤的眸子。 我早已经对会在海城遇见沈楠悠习以为常。 我只淡漠地瞥了她一眼,随后拉过言熹的手放在脸上捂了一下,“这么冰,把窗户关上吧。” 茶色玻璃隔绝了沈楠悠的视线,犹如在她和我本就遥远的距离中间,又添加了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 第155章 属于我的幸福 言熹看着自己被紧握的手,不禁问道:“明绪,你负责的这个项目结束之后是不是就不用你盯着了?” 她还是担心他会时常和沈楠悠见面。 她刚才能读懂对方的眼神,沈楠悠分明还没放下。 尽管她相信陆明绪,但面对一个女人的纠缠,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地看着。 我的大拇指在言熹的手背上摩挲,“嗯,交给项目部就行,我只负责做总结和汇报。” 言熹松了一口气,随后往我的肩上靠了靠,“辛苦了,呀,灯亮了,走吧。“ 白色大众最先驶出去。 沈楠悠的魂仿佛被那辆车吸走了,竟然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再看陆明绪。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小区。 我停好车,牵住言熹的手回家。 沈楠悠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疼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撕碎。 此时的她终于明白,报复她最痛的方式,就是让她亲眼看着他在爱别人。 曾经给过她的,连带着没给过的,现在都在另一个人身上。 路灯终于修好了。 暖色的灯照着那辆充满了幸福的白色大众上。 连带着布加迪也被笼罩其中。 可沈楠悠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即便她穷追不舍,纠缠不清,她想要的那份温暖,再也不会回到她的身上。 她打开车门下车,走到了曾经站的路灯下。 沈楠悠抬头往上看。 阳台上,言熹和陆明绪的衣服晾在一起。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哎,姑娘,又是你?” 说话的还是之前来巡逻的保安,“又没带钥匙吗?” 沈楠悠生怕他的声音太大惊扰了陆明绪。 她不想被他亲自下来驱赶离开。 她几乎是狼狈地钻进车中把车开走。 保安狐疑地盯着她离开的方向,觉得这个人真是够古怪的。 沈楠悠疯了一般踩着油门,原本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十分钟就赶回了岚月湾。 肾上腺素飙升的滋味可以让她短暂地忽略掉那些痛苦。 可当她迈进家中,铺天盖地的孤独感将她包围的瞬间,她还是没出息地跌坐在了地上。 曾经,陆明绪多喜欢抓着她的手,在她的手心蹭蹭,讨好地问她能不能和他一起单独过个周末,或是答应他一起去野炊,看烟火。 那时的她只会冷漠的拒绝,从来没有考虑到他会有多失落。 今天她亲眼看见陆明绪拉着言熹的手放在脸上,那么依赖的动作,几乎灼伤了她的眼睛。 才平复没几天的情绪再次反扑,这一次沈楠悠无法再自控。 她站起身,扶着扶梯上楼,从抽屉里翻出了安眠药。 她要好好睡一觉,睡熟了就可以什么都忘掉。 她茫然地在房间里转了个圈,没找到水杯。 她索性又跑到楼下,从酒柜上取下一瓶红酒。 “楠楠!” 沈老爷子一进来就看见沈楠悠在仰头喝酒。 他顾不上因为天气冷而发作的腿疼,拄着拐杖冲过去。 他一把夺走她手中的酒瓶,看到了几颗从她的掌心滚落的药。 “楠楠!”沈老爷子又心疼又生气,“你吃药怎么能喝酒呢?” 沈楠悠的太阳穴疼得快要爆炸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身前的人。 他是谁啊...... 沈老爷子知道她又发病了,赶紧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到沙发上坐下。 “楠楠,我是爷爷啊!” 沈楠悠终于听清他的声音,“爷爷,您怎么来了?” 沈老爷子瞪着眼睛,“你不回公馆,我不得亲自来看看?结果就看到你在做傻事!” 沈楠悠垂着脑袋,浑身透着脆弱。 沈老爷子把酒瓶放到一边,将孙女揽到怀中,“楠楠,你若是真的放不下他,就继续追吧,追到连你自己都死心,你就会好了。” 曾经的沈楠悠是那么的矜贵,向来只有她做主别人的人生,从未有人会让她的情绪崩溃。 即便是知道薛翊出轨,她也能冷静自若。 可为什么到了陆明绪身上就变了一个人? 沈老爷子心惊不已。 他刚才竟然在沈楠悠的眼中看不到一点光,将她的瞳孔覆盖住的,全是黯淡和绝望。 她从前说过,绝对不会因为男人失去自我。 然而她却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沈老爷子一下接着一下地轻抚她的头发,“楠楠,你的痛苦和挣扎他都看不见,不管你怎么折磨自己,对他来说,你就是为了薛翊抛弃他,推他走向死亡,却还能安然和薛翊在一起的人。” 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很残酷,可他必须让沈楠悠清醒过来。 沈楠悠空洞的眼神虚无地落在某处,嗓音无比喑哑,“爷爷,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早就知道他生病,我绝对不会离开他......” “那你爱他吗?” 面对沈老爷子的质问,沈楠悠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爱他,我很爱他......” 但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爱呢? 沈老爷子厉声说道:“如果爱他这么痛苦,那就放弃他。” 沈楠悠没有再回话,任由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往下砸。 剧烈的悲痛涌上心头,她的手指倏然握紧,脸色也在眨眼间变白了不少。 她猛然直起身子,捂住心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楠楠!”沈老爷子吓得扔掉拐杖,“跟爷爷去医院!” 沈楠悠怔怔地盯着白色地毯上的血迹,抬手随意地抹掉,唇边扬起一抹惨然的笑。 沈老爷子扶起她,赶紧把助理和司机叫进来。 沈楠悠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着眼睛。 她满脑子都是陆明绪的身影,以及他和言熹在一起的画面。 她以为自己快要好了的,现在看来,是她低估了思念和懊悔的力量。 这些复杂的情绪日益吞噬着她的身体,她不知道这种状态还要维持多久。 “明绪......” 她抬手搭在眼前,不让沈老爷子看见她流泪的样子。 她好想他。 想念他的声音,他的怀抱,他的一切。 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可以将一个人从记忆里和心中抽离的方法吗? 她一边痛恨自己窝囊,一边又放不下陆明绪。 她好难过,如果刚才她的速度再快一点,吃了那些药就不用再承受这些了吧? 第156章 三年婚姻与十年守候 沈楠悠被送进急救室。 沈老爷子守在外面,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 他实在是不忍心再看着孙女这样下去。 他必须为她做些什么。 急救室内,沈楠悠双目迷离地看着天花板。 耳边都是尖锐的机器声。 她感觉喉间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掐住,连带着她的呼吸都要被一并带走。 为她进行急救的医生一番检查后,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沈小姐,您上次因为喝得胃出血被送过来,还没康复就坚持出院,这段时间您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您的胃根本承受不住啊。” 闻言,沈楠悠淡漠地眨了眨眼睛。 她确实没有好好吃饭,因为她根本感觉不到饿。 在她胃里存续最久的,是酒精。 因为只有酒精或是药物,才能让她短暂的从痛苦里抽离。 “再这么折腾下去,您的身体可就要垮了。” 胃出血加上三餐不吃,是个铁人都得成废铁。 沈楠悠对此充耳不闻。 ...... 翌日。 我起床时有些头晕,嗓子里也火辣辣的疼。 我移植过骨髓,一个小感冒我都必须重视。 我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走到客厅去找药。 言熹跟着起来,“明绪,你生病了吗?” “嗯,感觉有点感冒。” 闻言,言熹迅速上前,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很烫。 “不行,这么高的温度得去医院。” 言熹拽了拽我的手臂,“正好去复查一次,好吗?” 我点头,“好。” 经历过一次生死,我不会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今天是周末,两个人都不用请假。 简单收拾好,直接开车去医院。 冬季病人很多,走廊上全是咳嗽的人。 我把口罩拉高一些,紧紧牵住言熹的手。 言熹站在我的身边,时不时地会问我哪里不舒服。 我口罩下的眼角微微弯起,“我得赶紧好起来,不然会传染给你。” 言熹满眼心疼。 很快轮到我去检查。 言熹守在外面,忽然有人朝她这边走来。 她下意识往旁边挪挪,不料对方直接开口说:“言熹小姐吧?我们家老先生有话要跟您说。” 言熹抬眸,眼前站着的是个年过中年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看上去很儒雅。 她本能地保持戒备,“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家老先生,你认错人了吧?” 男人保持礼貌得体的笑容,“我家老先生,是沈楠悠的爷爷。” 闻言,言熹的瞳孔倏然紧缩。 她抱紧陆明绪的外套,心跳开始加速。 沈楠悠争不过,就要让她的家人来抢走陆明绪吗? 巨大的不安席卷全身,言熹连连摇头,“我不会跟你走的。” “言熹小姐。” 一道苍老却极富威严的声音从后方传过来。 言熹循声看过去。 她一眼就看出对方是沈楠悠的爷爷,只因二人都有同样的冷厉感。 言熹手足无措地看向检查室紧闭的大门,希望陆明绪快点出来,她一个人真的承受不住。 沈老爷子上前几步,“你别怕,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聊聊。” 旁边已经有人疑惑地看过来。 为了不让更多人关注到这边,言熹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好吧。” 沈老爷子将她带往另一栋楼的VIP病房。 越靠近,言熹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烈。 沈老爷子停在一间病房门口,“言小姐,你看到了吗?” 言熹狐疑地走上前,透过门上方的玻璃往里看。 沈楠悠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无比,整个人都透着病态。 她的心中猛地跳了一下。 沈楠悠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楠楠昨晚吐血,被紧急送往医院。” 沈老爷子的声音很冷。 言熹小心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楠楠前段时间为了你的未婚夫喝酒喝到胃出血,身体就不如从前了。” 言熹立刻听出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捏紧手心,“那是沈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和明绪无关。” 沈楠悠抢走陆明绪的骨髓,他承受的痛比这个还要强上千倍万倍。 难道知道她因为后悔而自虐,就能原谅她的过错了? 言熹必须要表现出狠心。 她现在依靠着陆明绪而活,如果陆明绪离开她,她一定会活不下去的。 所以她必须牢牢抓紧属于她的幸福。 “言小姐未免有点不近人情,怎么说她和明绪也曾经是夫妻。” 沈老爷子锐利的视线紧紧盯着言熹,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 “他们是有感情在的,离婚也只是因为误会。” “误会?”言熹不怒反笑,“沈总前男友回来,就把明绪踢了的误会吗?她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喜欢谁还需要别人告诉她吗?” 沈楠悠之所以会后悔,不过是因为以前无法接受自己爱着陆明绪罢了。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又怎么会一直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呢? 难道看着对方卑微的祈求自己,就会开心吗? 言熹自诩做不到这一点,她爱陆明绪,所以希望他开心,他快乐,他健康。 可沈楠悠呢,她表现得也很爱陆明绪,可他经历过的所有苦难和痛苦,都来自于她。 “在感情中谁不会犯错?”沈老爷子的语气带了怒意,“难道言小姐就没有喜欢过别人?” “没有。”言熹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从十六岁就喜欢明绪,直到今年已经十年,我没有爱过别人,尽管我们中间分开过,但我还是爱他。” 一句话,让沈老爷子和他身边的助理都惊呆了。 他们对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士并不了解。 只从沈楠悠的口中得知,她就是陆明绪的未婚妻。 如今听她这么说,沈老爷子准备好的话全都无法说出口。 爱一个人十年,守着记忆过活,有多少人能做到? 沈楠悠和陆明绪的三年,和言熹的十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言熹轻瞥病房内还在熟睡的沈楠悠,唇角微微勾起。 “老先生,恐怕你还不知道吧,沈楠悠抢明绪的骨髓。” 她顿了一下,往前压低声音,“可我,为明绪捐了两次骨髓,他的身体里,留着和我一样的血液。” 沈老爷子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你......你说什么?” 第157章 你是我的全世界 言熹紧紧抱着陆明绪的外套,鼻间能闻到独属于他身上的清冽味道,仿佛无形中给了她勇气。 “沈楠悠弃如敝履,我爱他如我的生命。” 言熹字字斩钉截铁,“老先生,您带我来看沈楠悠因为明绪变成这副样子,我非但不同情她,我甚至觉得她活该。” 明明眼前是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孱弱女孩,说出的每句话却那么的锋利。 还真是小看她了。 沈老爷子冷笑一声,“言小姐就这么笃定,陆明绪和你在一起是因为爱你?你不觉得你在道德绑架吗?这难道就是你所说的爱?” 言熹保持微笑,“明绪早就做出了选择,你们都在把他当傻子吗?他就算不和我在一起,他也不会回到沈楠悠的身边,他没有如你们所想的那么贱,所以就来挑拨我和他的感情吗?” 她陡然嗤笑一声,澄澈的眸子渐渐笼上一层冷意,“这个世上会有很多人来爱他,不仅仅是我,但我绝对不会因为利益就离开他。” 沈老爷子握着拄拐的手不禁收紧。 “我知道您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言熹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沈氏家大业大,确实可以给明绪提供很多平台和机会,你们都忘了一个事实,在他和沈楠悠在一起之前,他本来就很优秀,因为沈楠悠,他才甘愿敛了自己的光芒,离开她,他才是真正的他。” 说罢,她不再和沈老爷子多说,转身往回走。 沈老爷子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这个女人,真是狂妄!” 助理忍不住插嘴道,“老爷,她说的也不无道理,陆先生他也是个人,换成别人,也不会回头的。” “你到底是哪边的?”沈老爷子恨不得拎起拄拐砸过去。 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他原本以为言熹只是陆明绪找来气沈楠悠的新欢,没想到她和陆明绪之间竟然有十年的牵绊。 那个女孩还给陆明绪捐了骨髓。 凭这一点,陆明绪就不可能会回到沈楠悠身边了...... 沈老爷子很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助理又问道:“老爷,要把言小姐给陆先生捐骨髓的事告诉大小姐吗?” 沈老爷子真想一耳光扇过去,“你还嫌楠楠不够难过吗?” 助理撇撇嘴,没有再开口。 他只是想让大小姐彻底死心罢了...... 言熹走出住院部后,没有急着去找陆明绪。 她走到楼下花坛边坐下,缓了很久才稳定自己其实一直并不冷静的思绪。 沈老爷子的出现让她猝不及防,同时也让她产生了自卑感。 沈楠悠再如何把自己折磨成那样,她也是沈家的大小姐,沈氏集团的女总裁。 而她言熹呢,曾经也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律界赫赫有名的律师,却从云端摔到了地下。 虽然她无怨无悔,可女人之间的较量,根本无法忽略这些。 她杀过人,无法再回到政界做律师。 陆明绪的事业,她也帮不上任何忙。 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一颗无比赤诚且爱他的心。 他会嫌弃吗? 言熹有些摇摆不定。 她知道陆明绪不会是那种为了利益就放弃别人的渣男,但她过不了自己这关。 她比得过沈楠悠的,只有对陆明绪的爱。 言熹嘴角泛起苦涩,抬手抹了一把脸。 成年人的世界,只有爱怎么行呢? 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呆呆地看着来回的病人,忽然觉得自己好无助。 坐了五分钟,言熹才起身回到检查室。 我正好从里面出来,看见她还在,迅速上前,“检查好了,下午就能拿结果。” 言熹把衣服递给我,“把衣服穿好,别加重感冒。” 我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眼睛有些红。 我牵住她走到一边,温热的大手捧住她的脸,柔声询问,“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 言熹摇摇头,她可以独自一人承担沈老爷子的恶意,可当他问起来,她的委屈和难过就有些压不住。 她红着眼睛看向陆明绪,“明绪,你会离开我吗?” 我哑然失笑,捧着她的脸晃了晃,“傻瓜,当然不会,你是全世界最好的言熹。” 言熹微微扬起唇角,“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明绪。” 我给她把羽绒服帽子戴上,“抽完血就可以吃东西了,我带你去吃饭。” 走出医院,言熹已经恢复了。 刚到餐厅里坐下,她的手机弹出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下意识以为是沈老爷子,盯着屏幕没接。 “言熹?”我伸手在她的眼前晃晃,“怎么不接电话?” 言熹把手机递给我,“你替我接吧。” 我狐疑地按下接听,“喂?” 电话那边的人愣了一下,“言熹呢?” 是魏川。 “哦,魏警官,有什么事吗?” 魏川捏着一只猫的后颈愁眉苦脸,“你让她来宠物店看看,这猫都拉了三四次了,我应付不来。” 我沉声道:“今天是周末,她没有来上班的义务。” 魏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给她加班费行了吧?我妈还没回来,要是她不管,这猫今天就得挂在这。” 不待我再说,电话已经被挂断。 言熹问道:“是魏警官?他说什么?” “他说店里有小猫在拉肚子,要被折磨疯了。”我不禁笑道,“这个画面有些好笑。” 言熹放下心,“那我们打包过去吧,我担心猫猫死了,那我肯定要被开除的。” 见她脸上有担忧的神色,我只好答应。 拎着食物来到宠物店,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魏川抓狂的尖叫。 “别拉了祖宗!” 言熹小跑进去,从他手中接过一直不停叫唤的小猫,“我来吧。” 魏川生平第一次觉得解脱。 他赶紧退到一边,拧着眉头问:“它是吃啥了?我来喂粮的时候就拉了。” 言熹不是专业的兽医,但她在漂亮国参加过流浪动物救援会,对简单的疾病有些了解。 “估计是喝了太多凉水。” 她一手抱着猫一手拿过猫粮袋子,“这个牌子的猫粮不能再进了。” 说罢,她先抱着猫去后面清洗。 魏川叉着腰转了一圈才发现陆明绪站在门口。 “你也来了?正好,我跟你说说海棠村的事。” 第158章 失落与怀疑 我点点头,和他一起坐在客人接待区。 魏川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刚要点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把烟拿下。 “海棠村我派人去过了,简直一言难尽。” 他把香烟捏在手中,神色看上去很沉重。 “我看到那些小孩,一个个的都感觉没灵魂似的。”魏川浓眉紧拧,“看见我们比看见人贩子还害怕。” 我把打包好的午饭放在茶几上,“魏警官吃饭了吗?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 魏川摇摇头,“我吃过了,原本打算回局里,想到店里还有一群小崽子等着投喂,来了就看见有猫拉肚子,心烦。” 他把话题再次引到海棠村,“进村的几个弟兄也遭到了围攻,要不是鸣枪,还真不好安然撤退,你那天过去带了多少人?” 我仔细回想了一番,“除掉同事的话,得有十多个保镖。” 魏川揉了揉眉心,“那个破地方不好查,失踪的孩子就跟凭空失踪了似的,在海城这个到处都是监控的地方,却查不到一点痕迹,真他娘的邪门了。” 说罢,他抬眸看向我,“你是楚宗明的人,他有跟你说过他失踪的儿子没?” “提过一些,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如实回答,“去海棠村也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至于那些孩子是不是真的被拐过去的,我先前也只是怀疑和猜测。” 魏川思忖片刻,微微点头,“查肯定要查,有一点猫腻都要查。” 他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嘴里低声骂了几句。 早上才接到上面的电话,让他专心跟进孩子失踪的案子,和前几天让他去打零工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肯定是被找去谈话了。 魏川烦躁地摸了一把短发,“我先走了。” 我狐疑问道:“我们待会儿直接关门吗?” “几个破猫有谁会偷啊。”魏川扯扯唇角,随后想到要真的不见了,老母亲回来得把他念叨死。 “关吧,钥匙让言熹收着就行。” 目送魏川离开,我起身去后面找言熹。 却见她抱着小猫在发呆。 “怎么了?”我上前问道,伸手在她的面前晃晃。 言熹抬头,眼里染上一片红色,“这只小猫好像救不回来了。” 我心中猛地一沉,从她的怀中抱过已经没有动静的小猫,尝试着按了几下胸口的位置。 言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怎么办啊明绪?小猫要被我照顾死了。” 她无助地握住我的胳膊,满眼都是无措和惊慌。 “先别急,现在就去宠物医院,让医生看看具体是什么病因。” 言熹慌张点头,把小猫装进笼子里,开车前往宠物店。 一番检查下来,医生脸色都黑了,“有人往猫粮里投毒,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言熹脸色一白。 怎么会? 她每天都守在宠物店里,除了晚上下班时间,一直就没有离开过。 难道是晚上有人偷偷进宠物店里投毒吗? 言熹当即就给魏川打电话,将这件事告知他。 魏川在电话里骂了几句,“等我抓到丫老子就喂他吃!” 说罢,他的语气放柔了一点,“你这几天就先别过来了,我处理还你再回来上班。” 言熹愣愣地握着手机,心情低落到了几点。 她认为自己即便不做律师了,在其余方面也可以做出一点造诣。 可她来宠物店还没到一个月,就出了这种事。 她忽然对自己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她谁都照顾不好,甚至是一只猫。 我垂眸看见她微红的眼睛,将她揽到身边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别太自责,嗯?” 言熹怅然地收回手机。 她这几天不能来宠物店,陆明绪又要上班,她一个人待在家中,难免会胡思乱想。 回想起今天被沈老爷子叫去的场景,她努力维持的自信陡然间崩塌了不少。 她不仅帮不了陆明绪什么,甚至还会给他惹麻烦。 捕捉到我眸中的柔色,言熹忽然不敢和我对视。 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言熹? 她扼杀了过去的自己,想要重见天日,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吧? 从宠物店医院回到家的路上,言熹一句话也没说。 小猫留在宠物医院里进行治疗,她双手交握,盯着手发呆。 “言熹?”我明显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很不好,不免有些担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些不可抗力的因素不要往自己身上揽,好不好?” 言熹轻抿嘴唇,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明绪,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只能做这种工作了?” “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只希望你开心。” 我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这么细心,现在养宠物的人也多,没准你以后可以成为连锁宠物店的大老板呢?” 言熹被我逗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我终于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笑意,“魏川已经去查,你就暂时把心放回肚子里,等到危险解除再过去我觉得很好,今天敢给猫投毒,没准下一次就是给人,这几天就在家休息吧。” 言熹的心情好了不少,“那我在家做什么呢?” 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被我养在家里的,“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帮我看看合同,省的我还要天天跑法务部核对。” 言熹黯淡的眼神骤然亮起了光,“好!” 回到家里,打包的饭已经凉了。 我进厨房去重新热一遍。 “下午我去取报告,你在家里等我就好。” 听到我从厨房里传出来的声音,言熹给花换水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再次不可避免地想起沈楠悠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他会不会也被沈老爷子叫过去呢? 沈楠悠是他的前妻,所以二人相对时,她总会有些敌意。 可换成陆明绪呢? 那是他爱过的人。 看见沈楠悠因为思念他病倒,他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言熹往厨房里看过去,心中默念一句他是全世界最好的人,绝对不会背叛她。 反复几遍后,她放下心中的芥蒂,柔声回应,“好,拿了之后早点回来。” 第159章 难道非要我再死一次吗 医院。 沈楠悠已经醒了。 她空洞的眼神里看不见一点要活下去的希望。 她在心里默默想着,为什么又醒了呢? 就此长眠多好啊。 那她就不会一遍又一遍地感受让她痛不欲生的感觉。 她麻木的神情被沈老爷子看在眼里。 他坐在病床边,摸了摸她冰凉的手,“楠楠,答应爷爷,一定要好好活着。” 沈楠悠无力地轻扯唇角,苍白的脸在白色灯光下显得愈发脆弱。 她当然会好好活着,只是她的心和灵魂已经死了。 她每天睁开眼睛,想到的第一个人都是陆明绪。 她空荡荡的枕边,是他曾经躺过的地方。 如今她孤身一人,只能靠回忆过活。 昨晚要吃安眠药,也只是一时冲动。 沈楠悠倍感好笑,她撑不下去的时候是真的想一死了之,可总会因为种种原因又无法继续。 她知道自己是自私的。 她做不到用自己的命,去成全陆明绪和言熹在一起。 她没那么大度。 沈楠悠淡然开口,“爷爷,回家吧。” “不行。”沈老爷子厉声拒绝,“医生说你的胃损伤很严重,得住院多观察几天。”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要挂水的话,在家里也可以。” 沈楠悠态度坚决,“我不想待在医院里。” 这个地方总会让她想起陆明绪病危那天。 尽管得知他还活着,但她无法从那段记忆里抽离。 每当夜深人静时,都会将她折磨得彻夜无眠。 沈楠悠撑着要起来,“回家吧,家里不是有私人医生的吗?” 沈老爷子拗不过她,只好让助理去办理出院手续。 与此同时,我等到言熹午休之后开车回医院取报告。 助理将沈楠悠扶进车里,沈老爷子正准备也坐进去,却见不远处的白色大众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一眼就认出是陆明绪。 “看着点大小姐,我过去一会儿。” 沈老爷子拄着拄拐朝陆明绪走过去。 我锁好车转身,正好和沈老爷子打了个照面。 “明绪,好久不见。” 我隐约猜到他来找我是什么目的,心中毫无半分波澜,即便眼前的人,我曾经称呼对方爷爷。 我保持礼貌的笑意开口,“沈老先生。” 淡漠且疏离的称谓。 沈老爷子一时有些恍惚,“明绪,你连带着我也一起恨了吗?” “不。”我回答得很干脆,“我是尊敬您才这么叫您,如果我也恨你,我可以直接走掉。” 可我的眼神分明很冷。 沈老爷子拧紧眉头,“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在医院吗?” “这是您的私事,我无权过问。” 我抬手看了眼腕表,“不好意思,我赶时间,有空再聊。” 说罢,我越过沈老爷子就要离开。 “明绪!”沈老爷子叫住他,“楠楠昨晚自杀了。”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垂在身侧的双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在失去你的那段时间,曾经喝到胃出血,已经进过一次急救室,如今你回来了,她仍然痛苦不堪,昨晚竟然把安眠药和酒混着酒吃,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她就死了!” 说到后面,沈老爷子几乎吼了出来。 他不相信曾经把沈楠悠捧在手心里的男人,听见这个消息会无动于衷。 沈老爷子重新走到陆明绪面前,抬眸凝视对方的冰冷的眼睛,“就当是我求求你,去看看她吧,好吗?” 我从短暂的震惊中收回思绪。 沈楠悠自杀和**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她的痛苦都要让**我**一人来承担吗? 可**我**受过的那些罪呢?又有谁来可怜**我**? “她不是没死吗?” 我嗓音淡漠,“自杀和自杀未遂,是两码事,如果沈老爷子非要把罪名安到我的身上,那我无话可说。” 沈老爷子想过他会生气,会回绝,但没想到他张口就是这么毒的话。 在他的印象中,陆明绪分明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这种话不该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你不是也没死吗?” 沈老爷子陡然生了气,“楠楠抢了你的骨髓固然有错,但她对你生病毫不知情,你现在好好活着,何必还揪着过去不放呢?” “您想多了。”我薄唇微勾,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我没有揪着过去不放,我只是单纯的不想和她扯上任何关系,她曾经给我爸妈的那些钱,我能还的都还了,包括我的这条命,就当是我欠她的,我也从鬼门关走了一遍,事到如今,非要我再死一次,您才觉得我们之间才会两清吗?” 沈老爷子被逼问得哑口无言,他只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好陌生。 我朝远处的豪车瞥了一眼,“我不希望你们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很快就要和我的爱人结婚了,沈总也该去过自己的日子。” “楠楠没有和薛翊结婚啊!”沈老爷子的语气不禁带了几分焦急,“得知你病危那天,她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不管不顾地奔向你,后来又为你守灵,葬骨灰,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难道这些都不够赎罪吗?” 听着沈老爷子的话,我只觉得无比可笑。 如果不是因为他要死了,沈楠悠会逃婚吗?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要让我来承担? 沈老爷子逼问,“明绪,难道你真的不爱楠楠了吗?” 他今天一定要为沈楠悠问个清楚。 “没爱过。”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沈老爷子怔在原地。 “如果你知道她为了逼我承认我是陆明绪,挖了我父亲的坟墓,你觉得,我还会爱她吗?” 沈老爷子猛然睁大眼睛。 挖人坟墓这种事,沈楠悠竟然...... 我失去耐心,不愿意再和他继续浪费口舌,径自提步往前走。 远处的豪车内,沈楠悠一直看着陆明绪。 从沈老爷子的脸色她就可以推测出陆明绪说了什么绝情的话。 她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睛。 无所谓了,他恨就恨吧,她会继续爱他,直到她爱不动为止。 沈老爷子沉着脸坐进车中,让司机开车回公馆。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很压抑。 沈楠悠捂着仍然不舒服的胃回到楼上准备休息,刚关上门,她突然听见门口传来落锁的声音。 她心里莫名一慌,跑上前尝试着要把门拉开。 然而无论她如何用力,门都纹丝不动。 沈楠悠慌乱地大声喊道:“爷爷,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沈老爷子在外面厉声回应,“你什么时候忘掉陆明绪,我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第160章 等待与新生 闻言,沈楠悠才意识到沈老爷子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她拍打着门,企图让他放自己出去,“爷爷,我不会再缠着陆明绪,你放我出去吧!” 沈老爷子回想起陆明绪的那番话,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沈楠悠再怎么去缠陆明绪,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觉得自己还能撑下去,他就永远可以做她的后盾。 可她竟然去挖陆忠的坟,只为了逼迫陆明绪和她相认。 陆忠救过他的命,是他的救命恩人! 沈老爷子即便是宠爱孙女,也觉得这件事她大错特错,甚至是鬼迷心窍! “你好好想想你都做了什么事才会让爷爷这么生气!” 沈老爷子隔着一道门询问。 此时的沈楠悠满心都是想要自由。 如果让她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她会疯的。 沈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往楼下走去。 他叮嘱紧跟其后的助理,“让老唐每天都过来,多叫几个保镖,给小姐看病检查的时候都守在门外,别让她跑出去。” 助理有几分欲言又止。 他小心觑了一眼对方凝重的神色,尝试开口,“老爷,这么做会不会让大小姐的病情加重啊?” 沈老爷子无奈地长叹一声。 “楠楠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如果不把她关起来,她肯定还会为了陆明绪发疯,挖坟都做得出来,你觉得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助理也跟着叹气,“可大小姐小时候就被夫人关起来过,您这样,她要是想起以前的种种伤害自己怎么办?” 沈老爷子也是头疼不已。 一方面他是真的生气,另一方面他又无比担心沈楠悠会出现助理口中的情况。 可他现在没办法,必须等到沈楠悠冷静下来,他才能给她开门。 楼上,沈楠悠停下了拽门的动作。 她无力地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望着窗外晦暗的天空发呆。 胃部的不适对此时的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让她撑不起来的,是她心口越撕越大的伤口。 就算她反复告诉自己陆明绪不爱她了,更不会回到她的身边,可她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想他。 她已经没有去打扰他的生活了,难道就只是远远地看着也不行吗? 沈楠悠低笑几声,原本清冷的眸中一片猩红。 她开始幻想陆明绪跟沈老爷子说了些什么。 他肯定在说不要让她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让她离他远远的,他和沈家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她早就听得麻木的话已经不会伤她多深了,她只是还对他抱有一点点希望。 或许他现在对她那么冷漠是因为还在生气呢? 如果她一直等下去,他总会回头的吧? 沈楠悠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唇边扬起一抹微笑。 不就是时间问题吗? 她等得起。 另一边,我取了报告,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却有些踌躇不前。 我生怕自己的身体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我忘不了我被确诊急性白血病那天,我几乎要捏碎医生递过来的报告单。 我的世界在一瞬间尽数崩塌,经历了重重,我才获得新生。 不让言熹跟着一起来,也是因为担心有意外。 我深呼一口气,抬手敲门。 十分钟后,我出来时脸上有浅浅的笑意。 医生告诉我,我手术后恢复得很好,有小感冒是很正常的事,保持现在的生活状态,会越来越好。 我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打算回去的路上买个小蛋糕和言熹一起庆祝一番。 我把报告装好,走到电梯口等电梯。 忽然,走廊上传来一阵嘈杂声。 我循声看过去。 却见孟若一身白大褂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和几个医生严肃地商讨着什么。 时隔那么久没见,她变得沉稳了许多,身上的气质也变了。 我考虑到目前的身份,没有和她打招呼。 正好电梯抵达,我移开目光提步走进。 孟若刚结束研讨会回来,正和同事商量新入院的病人手术该如何进行,陡然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她抬眸看过去,却没有看见对方。 “孟医生?”同事出声叫她,“您在看什么?” 孟若怅然地收回视线,“没什么,突然走神了而已。” 研讨会结束当天,孟昭就带她飞了一趟漂亮国。 他们见到了余婉,只是对方精神涣散,没有认出他们是谁。 孟若询问了几次言熹所在的地方,余婉都没有说出口。 找不到言熹被埋葬的位置,孟若失魂落魄地和孟昭返回海城。 她把自己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中,以此来忽略失去朋友的难过。 她刚才失神,也只归咎于最近太累。 ...... 我走进蛋糕店,特意选了言熹喜欢的星空元素蛋糕,接过精心包装的蛋糕盒,刚走出来坐上车,兜里的手机连续响了好几声。 我拿出来看眼,是燕笙发来的短信。 “我已经翻过了孙铭的书房,有些证据我都拍了下来。” “你给我留个邮箱,我发过去给你。” 我给她报了前不久申请的个人邮箱,又叮嘱她谨慎行事。 燕笙又回到:“不够我觉得很奇怪,孙铭这几天没有带周苒过来,我怀疑他已经玩腻要换人了。” 我双目微凛,“那就再给他换个女人。” “换什么女人?如果他不上钩怎么办?” “换一个能让他名声大振的女人。” 燕笙握着手机思忖片刻,“我明白了,我今天就去找人。” 刚按下发送键,她听见门打开的声音,迅速把手机塞到了沙发底下,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电视。 孙铭浑身都是酒气,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他今天又去见了家暴案的当事人,对方声称一定要让自己的老公判到最高年限。 他对此不屑极了。 一个靠男人养着的女人,有什么资本做这种白日梦。 若非那个女人有点钱,他才不想接这个案子。 孙铭把公文包随手一扔,解开领口的领带,开始对燕笙发酒疯。 “滚过来!” 燕笙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 她快速地扫了一眼身下的沙发坐垫,确保手机没有半点露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她顺从地走到孙铭面前,“你喝多了,我给你放洗澡水。” 孙铭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沙发上摔去。 第161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燕笙的后脑砸在柔软的抱枕上,饶是如此,她还是感受到了脑中有几秒的眩晕。 孙铭从来没有对她动过手,即便曾经二人吵得面红耳赤,他也只会愤怒地摔门离去。 可现在的孙铭让她感受到了害怕。 只因他看她的眼神中满是不屑和轻蔑。 燕笙自然知道他是因为在外面吃了瘪,所以才会把气撒到自己身上。 她深呼一口气,从沙发上起身,闭口不问他的工作。 可她越是这般沉默,孙铭心中的无名火就越烧越旺。 “你跟我甩什么脸色?” 他恶狠狠地瞪着燕笙。 “我供你吃喝供你住,回来还得看你脸色是吗?” 他一把将她拉起来,“你花的哪一分钱不是我给的?吃着男人的,你就安分一点做你该做的事!” 燕笙只觉得可笑至极。 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换上一副惶恐的神色,以此满足孙铭男人的威严,“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孙铭对这招很受用。 他看不起女人,认为所有的女人都该对他俯首称臣。 果然,燕笙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了满意。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我让你出去,你又能做什么?你别忘了你坐过牢,是我把你捞出来!” 孙铭充满酒气的呼吸洒在燕笙脸上,满眼都是对她的讽刺。 “你要是不想饿死,就安分一点,不管我对你做什么,都好好受着。” 说罢,他松开她的手腕,一边脱衣服一边去浴室。 燕笙站在原地,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 这时,孙铭扔在玄关柜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上前划开屏幕。 是周苒发来的消息,“孙律师,我到底哪里没做好?您不要我了吗?” “我不会逼你和燕笙离婚了,我们和从前一样好吗?” 燕笙淡漠地看完这两行字,冷静回复,“我有别的女人了,你别再来缠着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按下发送,她从兜里拿出手套抹掉手机上的指纹,随后放回原处。 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等了几分钟,周苒没有再发来消息。 燕笙往浴室的方向瞥了一眼,走回沙发上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孙铭的助理打电话。 她的这张号码是从别人手中买走的,以防孙铭会查到。 “你好,我是孙律师最近接的家暴案当事人的姐姐......” 几分钟后,燕笙挂断电话。 她翘起一条腿,将手机拿在手中把玩。 她没忘记陆明绪教给她的办法,既然孙铭这么喜欢利用女人,那她就让他成也女人,败也女人。 ...... 我拎着蛋糕回家,言熹还没睡醒。 我轻手轻脚地走上前,脱掉鞋钻进被子里,将她仍然发凉的双脚挪过来暖暖。 言熹在梦中感觉到身上好热,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我温柔的眸子。 “明绪,你回来啦。”她揉了揉困顿的睡眼,“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没有排斥现象。” 言熹欢呼一声,往我的怀里钻了钻。 “太好了!” 她的付出没有白费。 她最担心的就是我的身体,此时听到这个好消息,她由衷的感到庆幸。 我轻抚她的后脑,正想询问给我捐骨髓的人,转念又想起言熹说过对此并不知情。 担心问起来会勾起她在漂亮国的记忆,只好作罢。 我们依偎了几分钟,我拍拍她的后背,“我买了蛋糕,起来吃点吧。” 言熹点点头,穿上衣服和我一起走到客厅。 我给她切了一块蛋糕,随后走进厨房开始做晚饭。 言熹温柔地看着我的背影。 对她来说,只要我身体健康,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 手边的手机响起来,言熹拿过来看眼,是魏川。 “魏警官?” “在家没?” 言熹疑惑地拧了拧眉头,“在的。” “你老公呢?” “也在。” “人抓到了,我过来一趟。” 我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是魏警官?” “嗯。”言熹点头,“他说人抓到了,要过来一趟,不知道是给小猫投毒的,还是前几天尾随我回家的那个。” 我打开冰箱看了一圈,“待会儿留他吃饭吧。” “好。”言熹吃完最后一口蛋糕,起身进厨房,“我帮你洗菜。”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随意聊着天,听到敲门声,言熹甩甩手上的水前去开门。 魏川进门之前先把烟头掐灭,“得亏我今天去宠物店看了看,否则还真不敢让你继续来上班。” 他对看过来的我点点头,径自在沙发上坐下。 “我今天特意把店关了,让几个兄弟在店里等着,果然蹲到了。” 他愤愤地骂了一句,“你们猜怎么着,丫就是尾随言熹的那位。” 闻言,言熹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 一个蹲点很久的男人,得知她独自回家,入室抢劫不成,又找到她上班的地方,想要通过投毒的方式报复她。 这不就说明对方已经盯上她很久了吗? 巨大的恐惧和不安再次笼上心头。 言熹感觉浑身冰冷,一阵后怕。 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魏警官说人已经抓到了,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可以搬走了。” “你俩要搬家?”魏川好奇问道。 “嗯。”我点头,“我和言熹要结婚了,打算买一套房子。” “哪个小区?“ “如清园。” “我正好有朋友在那卖房子的,我可以给你一个联系方式,让她给你便宜点儿,就当是我对言熹的补偿。” 言熹狐疑地眨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我妈招来的员工,人身安全都没保障,我这警察的身份说出去多丢人。” 魏川瞥到厨房里准备了很多菜,他不想打扰二人,起身准备告辞。 “不用留我吃饭,忙着呢。” 他给我留下号码,不顾二人的挽留快步离开,还主动把门关好。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安静。 言熹最先笑出来,“明绪,你不觉得魏警官总是风风火火的吗?” 我附和道:“是有点,不过人很好。” 我拿起魏川留下的号码念了一遍,“言熹,我们明天就去看房吧。” 言熹柔声答应。 翌日,我先给号码主人打电话,告知自己是魏川的朋友。 抵达售楼处,一个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的女人走过来,“你好,请问是祁先生吗?” “我是,您是高雯女士?” 她和我印象中的销售员并不一样,言行举止表现得很畏畏缩缩。 我和言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困惑。 第162章 意外的人选 高雯一身黑色职业套装,黑发挽在脑后,尽管和其余销售人员一样的装扮,可她在一众人中,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我一进门就注意到高雯朝我和言熹走过来时,大厅里其余的女人都朝高雯投来嫌弃的目光。 言熹心思缜密,大约猜到了一些原因,上前挽住高雯的手臂,表现得很平易近人,“高雯姐,我们想买房子,你可以给我们介绍介绍吗?” 高雯说话时都不敢抬头直视她,只默默点头,带着言熹过去。 我正打算跟上,魏川打来了电话。 我背过身去按下接听,“魏警官。” “你带上你老婆去如清园售楼部没?” “刚到。”我往言熹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介绍的这位高雯......” “她是一位单亲妈妈,女儿有心脏病等着动手术,丈夫酗酒家暴,上个月把自己送进去了,还背了一身的债务。”魏川的声音沉下来,“这起杀人案我负责的,知道她的遭遇后,我托朋友让她来这工作。” 我心中了然,“魏警官卖给我一个人情?” “你说是就是吧。”魏川在电话里笑了一声,“你媳妇在我妈的店里遇见危险我没有第一时间察觉,也是我的失职,至于高雯那边,你看着情况来吧。” 我挂断电话,微微眯起双目。 我走到门外,给燕笙发短信。 “我这里有个人选。” 原以为得等一段时间才能等待燕笙的回复,不料下一秒她就来了电话。 “真的吗?我正打算出门呢,要不直接把人带过来见一面?” “先等等,我确定好再联系你。” 我思忖片刻,走回去在言熹身边坐下。 高雯明显对这份工作不熟练,一番介绍下来,非但没说到重点,说话时也磕磕巴巴。 一旁的销售经理看不下去,与其把单子让给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老女人,不如自己揣进腰包里。 他上前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女士先生,不如让我来给二位讲解吧?” 闻言,高雯的脸上闪过慌张的神色。 她迅速起身,双手局促地在大腿两侧搓了搓,“经理,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保证把这单拿下。” 趁着这个间隙,我在言熹耳边快速说了几句。 言熹面露诧异,看向高雯的眼神带了几分同情。 经理明显不耐烦,把高雯拉到一边训斥,“都给你培训过多少次了?同样的错误还要犯,不想干你就滚蛋!” 高雯顿时慌了神,脑袋垂得很低,“我可以的!请经理相信我!” 言熹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想起父亲离世时,余婉也是这么低声下气的请求公司债主再给她一段时间。 “我们就要她为我们服务。”言熹扬声开口。 经理看过去,脸色有几分不自然,“女士,这位是新来的,很多东西都还没弄明白......” 言熹保持礼貌得体的微笑,“我有权利选择谁为我服务。” 经理面色一僵,只好推了高雯一把,用眼神警告她。 高雯缓缓走来,小声的对言熹说了一声谢谢。 言熹示意她坐下慢慢说。 尽管她还是有些不自然,但言熹和我始终没有打断她的话。 高雯抬眸,“二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我勾唇浅笑,“我冒昧问一句,您女儿的手术费需要多少钱?” 高雯的脸色眨眼间变得惨白,“你......你们想干什么?” 言熹捕捉到她眸中的防备,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你别害怕,我们不会把你的女儿怎么样,只是有一笔比卖房子还赚的交易,想跟你商量商量。” 五分钟后,高雯连连摇头,“不行,我做不到,我连话都说不清楚,你们还让我去和一个律师周旋,实在是抬举我了,很抱歉,你们还是另找他人吧。” “高女士。”我叫住她。 高雯起身的动作顿住。 我从怀中掏出一张卡推到她的面前,“虽然卖出去一套房您可以拿到不少提成,但你是新人,免不了会被上司克扣奖金,救命的钱,我希望您慎重考虑。” 高雯愣了一下,迅速将视线从卡上收回来,“我有自知之明,我做不到的事绝对不会答应。” “那如果我们今天不买这套房呢?”我反问,“我本来不打算买如清园的房子,是朋友介绍我过来,等你赚到那笔提成的时候,你的女儿已经被耽误了不少时间。” 闻言,高雯的心忽然有些摇摆。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这边,小声说道:“里......里面有多少钱?” “二十万。”我回答得干脆,“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会有人给你更多。” 高雯面露纠结,“可对方是律师,那么精明,要是我穿帮了......” “你做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你的女儿。”我嗓音低沉,“有了软肋的人,才会生长出更坚硬的铠甲去保护对方。” 高雯双手交握,眼神四处乱瞟,似乎还在犹豫。 言熹晃晃我的胳膊,“明绪,确定就是她了吗?” “放心。”我摸摸她的后脑,“没有母亲会放任自己的孩子去死。” 当然...... 除了方雪。 我没有让自己想太多,只静静地看着高雯,等待她的答复。 高雯深呼一口气,“好,我答应你们,但你们得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自然。” 高雯把卡拿走,鼓起勇气径自走向经理,“经理,我要辞职,我不干了。” 在和别的女销售员有说有笑的经理一脸无所谓,“走走走,留着你这尊大佛才是真的晦气。” 高雯轻抿嘴唇,去换了自己的衣服。 我拿出手机,“方便的话,给我一个你的电话。” 高雯报了号码。 “待会儿会有个人联系你,对方叫燕笙,届时你跟着她去就行。” 高雯点头,提步离开售楼部。 我牵住言熹的手,“我突然觉得这里的房子不怎么样。” 言熹点头附和,“是啊,看到那个经理就讨厌,我们换个地方。” 好在我提前纳出了三个小区让言熹挑选。 言熹选了一个有落地大阳台的小区,联系好之后下午就去看房。 车上,她兴高采烈地开始规划我们二人以后的生活。 我一直认真倾听,偶尔会和她打趣几句。 房子定下来之后,我们的人生将会开启新篇章了。 第163章 属于我们的灯火 言熹最终选择了一处名叫望梅苑的小区,只因这个地方对面就是一片私人梅园。 她对小区的布局和房型都很满意,最重要的是,离我上班的地方近了许多。 “就这套吧。”言熹对销售人员礼貌说道,“我们今天就可以签合同。” 她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在看宣传册的我,“明绪,我去上个洗手间。” “好。” 言熹起身,回头确认我没看她,迅速上前找到刚才接待她的销售员,“你好,待会儿我未婚夫付账的时候,你就跟他说他的卡出了问题,然后刷我的,好吗?” 销售人员面露疑惑,“这......” 不过这是客户的隐私,她无权过问,“好的。” 言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攥在手心,特意去洗手间等了一会儿才返回。 “明绪。”她坐到我身边,小脸上满是幸福。 我看了只觉得心中柔软,“没问题的话就让他们把合同送过来吧。” 言熹点头。 登记完信息,我把卡递过去,销售员随意刷了几下又把卡还回去,“先生不好意思,您的这张卡无法完成支付。” 我神情一怔,“怎么可能?” 这卡里是我剩下的全部积蓄了。 买了房之后,我就是真的两袖清风。 想到是给言熹的家,我并不觉得心疼。 对我而言,一个温暖的家多少钱都值得。 此时听见销售人员的话,我满心疑惑。 “你再试试?” 言熹适时出声,“可能是银行那边出了问题,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我点头,拿过手机去一旁打电话。 言熹赶紧把自己的卡递过去,“快,刷我的。” 这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存款,想到跟陆明绪回到海城,花的都是他的钱,她就觉得过意不去。 尽管她知道他不会计较这些,可她还是想跟他分担分担。 我挂断电话走回来,“我问过银行,我的账户没有出错......” 我的话尽数堵在喉间,赶紧跑过去,“言熹,你这是?” 言熹把卡拿起来晃晃,“我刷咯。” 她起身抱住我的手臂,“我只是不想耽误人家的下班时间,谁买不都是一样的吗?” 我喉头上下滚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言熹见我眉心微拧,忽然有些慌,“明绪,你生气了?” 我摇头,“没有。” “哎呀,反正房子我也要住,你要是觉得花我的钱不舒服,那以后就好好对我。” 言熹晃晃我,“我们不要分得那么清,好不好?” 钱已经付清,合同也签了,现在再争这些也没意义。 我轻扯唇角,“我们去看看新家。” 房子已经精装完毕,言熹张开双臂在偌大的客厅里跑了两圈,眼里的光衬得整个人愈发灵动。 “明绪,我们有家了。” 我站在玄关,看着她在几个房间内来回穿梭。 言熹跑到阳台上往对面看,“呀,真的有梅园,好漂亮啊。” 我没动,我的心里一直压着一个大石头。 我把言熹带回海城,买房子还要用她的钱,这让我很不舒服。 我得想办法把钱还给她。 我收敛思绪,“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吗?” 言熹从阳台上跑回来,“没有,我很喜欢。” 她主动钻进我的怀中,仰起小脸看我,声音很温柔,“明绪,从今往后我们都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我揽住她的后背,“好。” 二人在客厅里相拥,万家灯火,终于有了独属于他们的一盏。 ...... 与此同时,沈家公馆。 沈楠悠在地上坐了一整天。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她也没有起身开灯。 她靠在床边,空洞的眼中一片沉寂。 沈老爷子来看过她几次,每次她都看见外面站着几个身形健硕的保镖。 沈楠悠无力轻扯唇角。 即便她现在想跑,她也跑不出去。 沈老爷子拿出钥匙打开房间门,推开时屋内一片漆黑。 他按下开关,寻到了盘腿坐在地毯上,背对他的沈楠悠。 “楠楠,过来吃饭。” 沈楠悠一动不动。 原本她很抗拒沈老爷子把自己关起来,此时却已经无所谓了。 只是她依然没胃口,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待着。 沈老爷子又心疼又气愤,“楠楠,你是在和爷爷赌气吗?” 沈楠悠缓缓转动脑袋,扬起一抹无力的笑,“没有。” 沈老爷子面色肃冷,“那就过来吃饭,然后再吃药。” 沈楠悠不想让他多心,从地上起身走到木桌旁。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些菜放进嘴里。 味如嚼蜡。 刚咽下去,胃里就一阵翻滚。 她忍住绞痛的感觉,一口接着一口把饭菜咽下去。 然而她的身体并不配合,两三口之后,她捂住嘴跑进了洗手间里。 “楠楠!”沈老爷子惊呼出声,拄着拐杖跟过去。 沈楠悠趴在洗漱台上吐得天昏地暗。 眼泪已经迷蒙了她的视线,以至于她连镜子里的自己都看不清。 沈老爷子也慌了神。 他让佣人做的饭菜都是经过唐医生精选过的,对她的胃没有损害,可她为什么吐得这么厉害? 沈老爷子一时愧疚不已,上前拍着她的后背,“楠楠,是爷爷不对。” 沈楠悠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接触到皮肤,让她的思绪变得清明了一些。 她抹掉脸上的水珠直起身,“爷爷,不怪你。” 是她的情绪在影响她。 就算她没吃那些东西,她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沈老爷子嘴唇张了张,对她已经无可奈何。 “爷爷,不要关着我,好不好?” 沈楠悠嗓音沙哑,说话时带着哽咽,“我答应你,再也不去找他了。” 说到此处,她的心猛地被一根针狠狠刺了一下。 她已经无数次说服自己放弃,一次又一次地接受锥心的滋味。 沈老爷子狠下心,“不行。” 他了解沈楠悠,她嘴上这么说,可她还是会背着他去见陆明绪。 只有她彻底死心,他才会放心。 沈楠悠苦笑一声,不再继续坚持。 她没有再接着吃东西,径自躺到了床上。 沈老爷子让唐医生过来给她挂上点滴,亲自守着她把点滴掉完才离开房间。 沈楠悠整个人都钻进被子里,双手紧紧抱住自己。 她好痛。 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痛。 然而她无法摆脱这种痛。 她拿出手机给宋泽打电话。 “沈总?这么晚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沈楠悠沉默几秒,“你找个机会去探一探,他什么时候和言熹结婚。” 第164章 天台上的身影 翌日,我给言熹做好早餐后赶往公司。 楚宗明比我还要到得早。 “楚总。”我面露讶然,“您什么时候来的?” 楚宗明慢条斯理地翻动手中的当日财经杂志,“小圳,机会来了。” 我将泡好的咖啡抬到他的手边,闻言眸中一亮。 “前几天海城公安进行了一次大扫除,你知道吗?” 我站在楚宗明身边,“我听说过一些。” “薛家有不少娱乐产业,其中有多黑,不用我多说,你不如借着这次机会,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明白。” 楚宗明合上杂志抬头看他,“任州已经回来,最近你就不用跟着我了,放手去做吧。” 我又和他聊了几句,把先前整理好的有关薛家的资料再好好总结一番。 临近下班,我才合上电脑。 下班高峰期,车子堵得水泄不通。 我先给言熹发消息,告知她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言熹回复我,“明绪,我想吃城南小巷的红豆酥。” 我应下,调转方向盘赶往城南小巷。 那家红豆酥店铺已经开了很多年,位置却很偏僻。 那一片是老小区,车子开不进去。 我把车停在路边,循着记忆里的方向往里走。 突然,身后传来尖锐的警笛呼啸声。 我回头看去,几辆警车迅速停在巷口,车上下来数十个警员,脚下生风一般往巷子里跑。 我赶紧侧身让路,避免给他们添麻烦。 这时,我看见了一抹熟悉身影。 魏川也看见了我。 二人只对视了须臾。 里面警察办案抓人,我暂时不能进去,只能退出来等待。 巷口围了不少人,都伸长脖子试图看清巷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站在人群外,言熹打来了电话,“明绪,你到哪了呀?“ “刚到城南小巷,只不过出了点状况,我还没买到红豆......” 我的话还没说完,人群中陡然传来一声惊呼,“有人要跳楼了!” 言熹也听见了,心跳顿时加快,“明绪,你那边怎么了?” 我握着手机往上看,在看清天台上站着的人后,瞳孔倏然紧缩! 天台上的中年女人披头散发,身上穿的仍是那身碎花短袄。 只是她比以前瘦了好多,浑身都透着死气沉沉的颓靡。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看着天台边的方雪,喉间仿佛被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 “明绪?”言熹在电话里呼唤我。 我匆忙说了一句,“我尽快回来。” 我挂断电话,耳中嗡嗡作响。 “这片区有好多瘾君子,这女人没怎么见过,是没来多久吧?” “难怪来了那么多警察呢,我的天,这也太不安全了,我还是早点搬走吧。” “干啥不好非得去吃那些玩意儿,活该。” 听着这些议论声,我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方雪找工作,是因为需要钱吃那种东西吗? 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 方雪那么爱钱,怎么会把钱花到这方面上? 我的嘴唇嗫嚅几分,有一种冲上去问清楚的冲动。 可就在我犹豫的这一秒内,方雪抬脚从天台上一跃而下。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 我瞪大眼睛,方雪坠落的速度在我的眸中变得尤其缓慢。 我仿佛在她蜡黄的脸上看到了许多表情。 有悔恨,不甘,难过,最后都化作了解脱。 “妈......” 我的嗓子发不出半点声音,四肢犹如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砰!” 重物坠地的声音在我的脑中回荡。 满地的鲜血,成为我对方雪最后的记忆。 警察很快跑下来,救护车也到场,可我等来的,是被白布盖上的方雪。 我脑中紧绷的弦突然就崩掉了。 我艰难地迈开步子朝着方雪的尸体走过去。 方雪对我的那些打骂和苛责好像一瞬间都消失了。 在我的记忆中,只剩下二十多年前那晚的雨夜,她面带微笑地走到我面前问道:“小朋友,迷路了吗?” 我清楚地记得,她有着一层茧子的手很温暖。 可不止什么时候,她就变了一个人。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我加快脚步,只想再最后看看她。 “先生,您不能进去。” 警察把我拦在警戒线外,“别耽误我们办案。” 我慌张地说:“她是我......” 是什么呢?母亲吗? 我确实叫了她二十多年的妈妈。 但她始终把我不是亲生的挂在嘴边。 我惊觉此时的自己,竟然无法再喊出这个称谓。 “哎。”魏川抬手拍在我的肩上,“干什么一脸悲伤,你认识这人?” 我的喉结上下滚动几分,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她为什么要跳楼?” 魏川掏出一根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这女人他们已经盯很久了,私底下做了不少交易,我跟着来抓人,这种人死了就死了,活着也是社会的毒瘤。” 闻言,我脸色一白。 “我们闯进去的时候她刚注射完,发了疯跑到天台,后面的,你应该都看见了。” 魏川说完,察觉到我在发抖。 他晃晃我的身体,“哎哎,你没事吧?要不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我回过神,“她这样多久了?” “不清楚,不过都神志不清了,估计没少嗑。”魏川掸了掸烟灰,“不说了,我得回局里了,替我跟言熹问声好。” 说罢,他正准备离开,小陈从小巷里跑出来。 “川哥!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魏川不耐烦地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说重点!” “我们在里面找到一个小孩儿!” 魏川骂了一句,烟头都买来得及掐灭转身跑回去。 方雪的尸体已经被抬上车。 我跟上去,“你好,我认得死者,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警员狐疑地看着她,“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她......她是我母亲的朋友。” 我现在对外的身份是祁圳,如果说出原本的名字,是一个冒险的决定。 “我叫祁圳。”为了让警察相信,我从钱包里拿出身份证,“您过目。” 警察接过去仔细辨认,“那正好不用找人收尸了,跟着来吧。” 我点头,“谢谢,我的车就在旁边,我开车在后面。” 我坐进车里,在方向盘上趴了几秒,再抬头时,眼里已经布满了红血丝。 第165章 最后的依靠 去警局只需要三十分钟,可我却觉得好远。 我开车跟在装着方雪尸体的警车后,眼前时不时的会变得一片模糊。 我满心都是困惑,可我找不到人问。 无尽的悲伤将我笼罩住。 我明明知道应该恨方雪,恨她的过去,恨她的现在,可我始终忘不掉她的养育之恩。 我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从前的事。 我握紧方向盘,手背青筋暴起。 陆忠的离世对我的打击太大,在我的生活有了新的希望后,我又一次经历了失去亲人的痛苦。 尽管我对对方雪的感情有一半都是恨意。 可随着她的离世,我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恨得太决绝。 以至于我回来之后,没有和方雪见一面。 强烈的窒息感让我不得不降下车窗,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 抵达警局,天色已经黑了。 我浑浑噩噩地走进一间办公室,等待有人来通知我去办理尸体认领。 我感觉浑身好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我的感冒还没有好,加上情绪波动,身体不受控制地在发抖。 我掐紧手心,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突然,走廊上响起魏川的怒吼声,“她还是个人吗她?那么小的孩子她都能折磨成那样,跳楼死了算她跳得快!” 我猛地起身拉开门走出去。 魏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他抬头看见我,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 身边有同事回答,“他说死者是他母亲的朋友,过来认领尸体。” “这么巧?”魏川狐疑地打量着我,“我记得言熹跟我说你姓祁来着。” “是的,我叫祁圳。”我稳住心绪问道,“我刚刚听见魏警官说什么孩子,和她有关吗?” 魏川刚消下去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那老女人还是个人贩子!拐了小孩囚禁在家里,我们找到那孩子的时候,身上没一处是好的,估计是因为孩子挣扎呼救,被她打的。” 方雪一连串的罪行被一一揭开,我几乎站不稳身子。 “我们还找到了她写的日记,歪歪扭扭的,说什么很想儿子和老公,有这种妈和老婆,还真是够倒霉的。” 过多的,魏川不能透漏,只跟我点点头就带人先离开。 我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魏川刚刚说,方雪很想我和陆忠? “呵呵......” 我低声笑了几声,一股强烈的悲凉涌上心头。 为什么人总会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 沈楠悠也是,甚至连方雪也如此。 曾经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对我造成了巨大的创伤。 她们从未心疼过我。 在我经历过生死之后,她们突然又都爱我,想我了。 我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吗?所有的美好都和我毫不相关。 我微微扬起的唇角里满是苦涩。 我此时才发现想哭都哭不出来。 应该是因为早就心死了吧。 一切都办理结束后,已经凌晨。 方雪的尸体顺利被我带走。 我连夜联系了殡仪馆的车过来。 我盯着被抬上去的尸体,没有上车。 我从钱包里拿了一沓钱交给工作人员,叮嘱尸体火化之后,骨灰就摆在殡仪馆的柜子中。 “先生,您不跟着一起吗?” “不了。”我回答得很干脆。 那人没多问,关上车门开车离开。 我望着车开走的方向,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我坐回车上,迟迟没有回去。 我把自己锁在一个狭窄的空间内,恍惚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儿子。” 我迷茫抬眸,除了四周的路灯,其余什么都没有。 可我听得出是方雪的声音。 我忽然一阵烦躁,狠狠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 出租屋内,言熹担忧不已,可陆明绪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她在家中来回踱步,甚至有点想报警。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吃什么红豆酥了。 言熹心中又急又怕,打算去小区门口等等。 刚穿上外套,锁被拧开。 我开门进屋,“我回来了。” “明绪!”言熹冲过去抱住我,“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你吓死我了。” 我揽住她的后背,“没有,我好好的呢。” 言熹上下打量我,察觉到我的眼睛很红。 我能看出她很想问清楚,又生怕问了不该问的。 她似乎在等我消化完了再说。 “我看到新闻了,城南小巷那片有人跳楼,不过我没看清跳楼的人。” 言熹帮我脱掉外套,“最近真的好不太平,我打算找个时间去寺里拜拜。” 她挂好衣服,回头却见我还站在门边。 言熹的脸色微微一沉,柔和地轻声呼唤我,“明绪?” 我抬头,“我看清了。” 言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看清了跳楼的人是谁。”我重复了一遍。 言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是我妈。”我语气平淡的说出了事实。 言熹愣在原地。 “我妈,方雪,你以前见过的。”我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她嗑药,拐孩子,自己嗑高了从楼上跳了下来。” “明绪!” 言熹打断我的话,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我,“我知道了,你别说了,好不好?” “她就摔死在我眼前,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你说她掉下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也在场?” 言熹连连摇头,“明绪,不要说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她哄着我去房间,除此之外,她似乎找不到话来安慰我。 她知道我不是方雪的亲儿子,我们的关系很不好。 但她大概也从未想过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言熹抬头看着我,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明绪,你抱住我,我就在你身边,我可以接受你的所有情绪,你不要不看我。” 人在经历巨大打击时,思绪和言语系统都是混乱的。 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把话说出来,心里的疼就会少一点。 我其实很清醒,我只是再一次确认方雪死了。 从此以后,我真的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 在我身边的,只剩下言熹。 她和我一样,把彼此都当成了最后的依靠。 我缓缓抬手抱住言熹,脑袋埋在她的颈侧。 第一次,我向言熹祈求,“别离开我。” 第166章 原来我非亲生 听着耳边男人带着颤抖的声音,言熹的心一瞬间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住。 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陆明绪,我在她的记忆中,一直都是一个隐忍自己的人,从来不让别人看穿我真实的情绪。 即便是曾经知道生了病活不了太久,我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脆弱。 言熹心里疼成一片。 她轻轻拍打我的后背,“我就在这呢,我不会离开你的,明绪。” 我不禁收紧双臂,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二人站在原地相拥了很久。 直到我渐渐松开力气,垂眸对上言熹温柔的眼睛。 我抬手抹掉她眼角因为担忧和心疼流下的泪水,唇边微微扬起一抹苦笑。 “言熹,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言熹握住我的手连连摇头,“明绪,你别这么想,跟着你,我只感觉到幸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 我心中柔软,“好。” 这晚,我一直没有睡着。 言熹躺在我的身边,时不时的就要和我说话,生怕我因为难过把情绪憋在心里伤了身体。 只要听见我的声音还正常,她才会觉得放心。 我知道她的意图,很有耐心地和她闲聊。 后半夜,言熹的声音渐渐模糊了。 借着昏暗的光,我侧头看过去。 她侧身面对我,将我的胳膊抱在怀中,脑袋依赖地贴着我的肩头,已经睡着了。 我微微勾唇,扯过被子给她盖好,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呆。 我的身体明明很累,思绪却很清醒。 我强迫自己赶紧入睡,可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方雪四肢扭曲,浑身是血躺在血泊里的场景。 最终我还是从床上起来,轻手轻脚地把胳膊从言熹的怀中抽走,独自一人去客厅消化情绪。 我打开电视,关掉声音,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 我什么都没看进去,只是想让自己的注意力被转移一些。 这时,手边的手机震动几声。 我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燃哥。” “明绪,我都知道了。”秦燃刚陪领导见了大客户,从餐厅里回家,途中随意刷了刷手机,就看见城南小巷有人跳楼自杀的新闻。 寻常自杀的新闻,媒体都会隐瞒死者身份,这次却直接公布出来。 因为方雪是嗑药的,嗑到精神失常拐走了别人家的孩子关在家里虐待,媒体以此提醒海城百姓看好自己的孩子,又能进行警示教育。 秦燃看见方雪这两个字的时候,以为只是同名同姓。 可随着新闻下方照片公布出来,他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 他第一时间联系上陆明绪,想过来帮忙。 “方姨的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如果你不方便出面的话,我可以帮你。” 我喉头动了动,“燃哥,她跳楼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什么?”电话里有片刻的沉默。 秦燃更担心了,“明绪,我现在来你那儿吧。” “燃哥,你说怎么会这么突然呢?我上一次见到她,她还好好的要找工作,这才多久,她就死了。” 我自顾自地说着话,“我以为像她这样的恶人,应该要长命百岁的,可她今年也才五十出头。” “明绪。”秦燃提高声调,他明显察觉到陆明绪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你给我留个门,我现在就过来。” 不待我开口,秦燃挂断电话,从公司宿舍冲出来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握着手机,视线缓缓移到正播放着喜剧电影的电视屏幕上。 里面的人都在笑,可我的心中毫无波澜。 房间里,言熹并没有睡着。 她在他把胳膊抽走的瞬间其实就醒了。 她亲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间内。 她很想跟过去陪着,可她又担心关心则乱。 突然,房间外传来秦燃的声音。 言熹稍微放下心,有秦燃在,陆明绪应该会好受一些。 秦燃下了车就一口气冲上来,以至于进门时还喘着气,“明绪,你咋样?” 我很淡定地给他倒了一杯水,“我很好。” “你好个屁。”秦燃骂了一句,“你看你的眼睛红成什么样子了?” 骂完我他又心疼,“你怎么想的?真不打算管了,还是我帮你找个地方?” “尸体我已经认领了。”我回答,“我让殡仪馆的人火化之后,把她的骨灰就放在那里。” 秦燃愣了一下,“你不埋?” “不埋。”我垂下眼睫,眸中飞快闪过一道晦涩不明的情绪,“按照她老家的习俗,只有亲儿子才能给她下葬,我又不是。” 说到这里,我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抽痛了一下。 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从小就肆无忌惮的对我又打又骂,长大后又把我当成摇钱树,让我在沈家当了三年的赘婿。 因为不是亲生的,以至于我拖着病痛的身体,她让我必须安排好她的后半生才能死。 可我是她养大的啊,除了血缘,难道就没有别的感情了吗? 我想不明白,所以决定把自己仅存的那点亲情全部抹杀掉。 我不是亲生的,所以不会为方雪办葬礼。 闻言,秦燃也觉得无奈。 我说出这些,心里好受了些,“燃哥,还麻烦你跑一趟,今晚就在这休息吧,我明天送你去公司。” 秦燃也不想来回折腾,“行吧。” “对了,我和言熹在望梅苑买了房子,请你帮我问问奶奶,哪天搬进新房比较合适。” 闻言,秦燃朝主卧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了?“ “嗯,就按照奶奶定好的时间,正好也是年假期间,我带她出去散散心。” 秦燃“啧”了一声,“你不打算办婚礼了吗?” “办,当然要办,从雪山回来之后就办。” 秦燃竖起大拇指,“哥们,你真是好样的。” 翌日,我先送秦燃去公司,回来的路上给言熹带了早饭。 言熹凝视我有些憔悴的脸,“明绪,要不跟公司请个假吧?你一晚上没休息好,我实在是担心你。” 我把一个烧麦放进她的碗中,“我最近不用去公司,自己安排时间工作就行。” 我没忘记楚宗明给我的机会。 我不能因为方雪就让我自己停下来。 第167章 码头的独眼主管 方雪去世的事犹如一颗小石子沉入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中。 尽管没有掀起多大的浪花,却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久久无法复原的涟漪。 我确实如我的决定一样,把方雪的骨灰放在殡仪馆,始终没有把骨灰带走。 我想,既然决定要狠心,就必须要狠到底。 有些恨意并不会随着生命的陨落就消失。 各自有各自的因果,方雪走上那条路,也是她自己的报应。 我一遍又一遍的说服自己,可让我完全忘记,我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殡仪馆的人代替我之后的每一个清明都去把方雪的骨灰盒重新擦一擦。 日子似乎回到了平静。 我仿佛挣脱了一道枷锁,全身心都投入工作中。 忙碌可以让我暂时忘掉那些平日里让我彻夜难眠的痛苦。 一个星期后,燕笙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彼时,我正站在海城码头入口。 冬季的海风吹到身上和被刀子刮没什么区别。 我拿出手机看信息。 “孙铭要被高雯迷死了,这几天回家来对竟然对我有好脸色。” “你给高雯塑造的离婚带两娃的富婆形象,他对此深信不疑。” 我回复,“继续。” 我揣回手机,走到一个正在把货物往运输架上搬的工人面前。 “你好,这里招临时小工吗?” 那人抬眸瞥了我一眼,立刻摇头,“兄弟,你细皮嫩肉的,干不了我们这种粗活儿。” “大哥,都什么年代了还以貌取人啊。”我从口袋里拿出烟递给他,“兄弟我也是没办法,这不是要急用钱吗?” 工人见我是个会来事儿的,接了烟后露出一抹笑容,“也是,不缺钱的只有大老板,我们这种底层人民,有一口饭吃就不错了。” 说罢,他话锋一转,“不过这里都是机器运输,也用不到多少人力,我得去问问我们主管。” 我把剩下的烟都塞进了他的口袋中,“麻烦了哥。” “好说,出门在外不就是靠互相帮衬。” 工人对我摆摆手,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找人。 我站在原地环视一圈。 这里是被薛家包下来的码头,每年进出口的货物和利润高得惊为天人。 经过我一段时间的调查,这里的负责人是薛翊的小舅,名叫薛建,脾气非常火爆。 年轻时候犯过事被关了几年,在里面被弄瞎了一只眼睛。 出来之后借着薛翊母亲的关系,被薛家安排到码头做事。 我之所以找上薛建,是因为薛建瞎掉的那只眼睛,是薛翊找人弄的。 我并不打算和薛建合作,我想要的,是其他东西。 十分钟后,先前和陆明绪说话的工人回来了。 只是对方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他走到陆明绪面前,颇为愤怒的啐了一口,“仗着自己有点权力就骂人,什么东西!” 我连忙安抚,“哥,咋说啊?” “说我被收买了不知道规矩,哪有人想在这做事不去亲自见他的,我就不该多管这闲事。” 我心中有些过意不去,“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工人摆摆手,“他就那样,你自己去吧兄弟,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建筑,“就那栋楼三楼。” “好,谢谢哥。” 我眸中划过一道冷意,提步往工人所指的方向走过去。 我走到三楼一间办公室门外,抬手敲门。 “都说了老子现在没空,滚!” 我不怒反笑,“老板,我这里有一笔单子想跟您合作。” “有合作就按流程来。” “按流程来,老板还赚什么?”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几秒钟后,门开了。 薛建上下打量我,“你哪个公司的?”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我们进去说。” 十分钟后,薛建的表情从不耐烦变成了不屑。 “老弟,不是我瞧不起你的单量,我这里可是薛家的产业,根本不缺货,你就算多给我二十的利润,我也不放在眼里。” 他对陆明绪比了个数,“老子每年可以拿这么多,你觉得我会缺你那点钱?” 我做出一副无比惊讶的表情,“按照政府每年公布的出货量,应该赚不到这么多吧?” 薛建露出一抹狞笑,“老弟,你还是太单纯了,哪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我落寞地起身,“是我胆大包天了,竟然妄想来分一杯羹。” “年轻人爱做梦很正常。”薛建抽了一口雪茄,“看在你还算有诚心的份上,有些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慢走不送。” 我叹了一口气,转身时故意低声说了一句,“薛翊我跟你没完。” “慢着!”薛建把双脚从办公桌上放下来,阴冷的眼神直直落在我的身上,“你刚刚说谁?” 我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没谁,我一个仇人而已。” 薛建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他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陆明绪,“你认识薛翊?” 我反问,“你认识薛翊?” 薛建指了指自己右边的眼睛,“看见没,义眼。” 我顺着看过去,佯装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你......你的眼睛。” “小子,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别想走出我的办公室。” 薛建布满阴鸷的眼神紧紧攫住我,“我问你,你口中的薛翊是不是薛氏集团的总裁?” “是啊。”我眨眨眼,“难道你也跟他有仇?” 薛建的神色在眨眼间变得无比凶狠。 他一想到薛翊,就恨不得也让他承受眼睛被毁掉的痛苦。 他不过是喝多了和薛翊起了冲突,对方直接起诉他故意伤害罪,还让人在监狱里弄瞎了他的右眼。 这么多年他一直想找个机会报仇,奈何他必须得仰仗他的姐姐,也就是薛翊的母亲过活,所以一直忍气吞声。 如今他有了很多钱,这片码头都是他的地盘,他还怕什么薛翊? “你刚才说的那笔单子,我可以答应,但前提是,你得让薛翊亲自到我这里来签字。” 音落瞬间,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薛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狠。 第168章 沈楠悠的疯狂之举 我连连摇头,“不行,我这笔单子本来就是背着老板偷出来的,要是让薛翊过来,我不就暴露了?” 我断定薛建肯定是想除掉薛翊。 报复薛翊的办法有很多种,但唯独不能是直接要了他的命。 杀人犯法,我不会去冒这个险。 薛建陡然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原来是个敢恨不敢做的软蛋,滚吧,算我看走眼了。” 我没有多待,迅速离开这栋大楼。 一切和我预料中的一样,我的手中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单子要和薛建合作。 我要的,是对方无意中说出的那句话。 ——“老弟,你还是太单纯了,哪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我为此断定薛氏每年报上去的数据肯定有问题。 我匆忙离开码头,坐进车中把一直打开的录音笔从西装内里的口袋取出来。 我给楚宗明打了个电话,将得知的一切都告诉对方。 “很好,一旦有了苗头就可以顺着往下查。”楚宗明沉声叮嘱,“小圳,凡事多留个心眼。” “好的楚总。” “对了,月柔刚才还念叨你,让你有空过来一趟,她有东西要给你。” 我应下,开车离开码头。 ...... 另一边,沈楠悠一整个星期都没有踏出房间一步。 她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不管她怎么哀求沈老爷子,对方始终不愿让她离开。 她也从一开始的抗拒到顺从,最后到失去所有耐心。 沈楠悠总是会想起小时候被发疯的顾琳关在地下室里,种种被折磨过的回忆让她觉得如果再在这间房子待下去,她可能会变得和顾琳一模一样。 沈楠悠披着头发在房间内踱步。 她一个星期都没看见陆明绪,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情绪已经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思念于她而言,就是一把裹了糖浆的锋利刀刃。 她必须见到他,她一直躁动的心才会好。 什么不打扰,要放弃,不缠着他,统统都化为乌有。 当爱一个人爱到近乎癫狂,什么事都会做出来。 沈楠悠拿了车钥匙,深呼一口气后拉开窗帘往下看。 沈老爷子没在花园中。 二楼,摔不死人。 沈楠悠走到阳台上,不管不顾地攀上栏杆纵身跃下去! 脚踝陡然传来钻心的疼痛,但她完全顾不上,拖着崴到的那条腿往门口跑。 保镖很快就发现了她。 “大小姐!” 沈楠悠给车门解锁,钻进车里迅速发动车子,忍着脚踝的痛楚踩下油门。 沈老爷子听见动静走出来,车子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老爷,这......” 助理面露震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大小姐会直接从楼上跳楼啊,这要是摔断了腿,老爷不得心疼死。 然而他看向沈老爷子,发现对方的脸色很平静。 “老爷,您是故意让大小姐走的吧?” 沈老爷子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算了,随她去吧,能让她死心的人,终究不是我。” 那扇南墙,必须她亲自撞过去。 沈楠悠直接把车开到了陆明绪的楼下。 她下车前特意从后视镜看了看自己。 此时的她面色苍白,双眼下方的黑眼圈清晰可见,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他肯定不喜欢这样的她。 沈楠悠匆忙在车里寻找化妆品想补一补气色,可找遍了一圈都没有。 如果见到他,他会嫌弃这样的她吗?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沈楠悠开门下车,径自走进了楼道里。 “砰砰砰。” 言熹正在给陆明绪熨衬衫,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他回来了。 转念又想着他出门带了钥匙的,回家肯定会自己开门。 言熹不敢轻举妄动,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继续熨衣服。 “明绪,你开门。” 闻声,言熹手中的动作顿住。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这个声音。 她放下熨斗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只依稀看见一个头顶。 言熹忽然一阵烦躁,沈楠悠为什么还要来? 她猛地拉开门,沈楠悠原本蹲在门外,一手撑着门板在敲门,一手捂着刺痛的脚踝。 门一拉开,她的身体失去支撑,直直摔在了言熹的脚下。 “啊!” 言熹被吓了一跳,不由得惊呼出声,“沈总!” 听见是言熹,沈楠悠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透过发丝看过去,有一种难言的疯狂和可怖。 她缓缓站起身,嗓音阴冷,“明绪呢?” 言熹突然被她的这副样子骇住了。 她看得出来,沈楠悠的精神状况很不好。 她甚至认为对方很有可能直接冲进来。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里冒出,沈楠悠陡然抬手把她推到一边,“我要见明绪!” 她的力度很大,言熹直直被她推得撞到了玄关的柜子。 后背传来钝痛感,言熹眉头紧拧,厉声呵斥道:“沈楠悠!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楠悠站在客厅里环视一圈,视线突然落在开着门主卧。 她瘸着脚走过去,两个放在一起的枕头猝不及防闯入她的眼中。 轰然一声,她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摆在了眼前。 那两个枕头如针一般刺着她的眼睛,连带着神经也抽着疼。 言熹跟过来,捕捉到她脸上的愕然。 这一刻,她并没有觉得赢了沈楠悠,相反的,她有一种幸福被窥探的感觉。 这让她很不安。 言熹忍着怒火走到沈楠悠面前,“沈总,主卧这种地方是隐私之地,还请您离开。” 沈楠悠握紧双手,她放在心尖上男人,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了。 她脑中嗡嗡作响,双手克制不住地在发抖。 陆明绪他怎么可以碰别的女人? 他不是最听她的话了吗? 他知道她有洁癖的,他这么做一定是为了气她。 沈楠悠缓缓抬眸对上言熹的眼睛,“你让开。” 言熹的怒火烧得正旺,“我不让!” 这是她和陆明绪的小家,绝对不会让一个外人做主! 沈楠悠眼角猩红,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他是我的!” “他不是物品,他是自己的!”言熹提高声调,“明绪有自主选择权,谁都不能替他做决定!” 闻言,沈楠悠勾起一抹冷笑,“言熹,你凭什么认为,他会选择你?” 第169章 以命相逼的疯狂(为琼瑶加更1章) “因为他跟我求了婚!”言熹抬起右手,“我手上的钻戒你看到了吗?你来找他那天,就是他跟我求婚的日子,你明明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过来打扰我们?” 沈楠悠盯着她手上的钻戒看了片刻,“如果戒指就是承诺,那他一生的承诺,先给了我。” 言熹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她错过陆明绪的那些年,他确实有了一段婚姻。 可她不在乎,她要的,是他的现在和未来。 “所以你认为明绪是背弃诺言的渣男吗?”言熹怒极反笑,“既然他在你心中就是这样子,你还来和我争什么?” 沈楠悠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言熹勾唇浅笑,“沈总,我知道你后悔了,但你别忘了,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原地等你,你自己作出来的因果,你就要自己背着。” 沈楠悠握紧双手,声音也在微微发抖,“是你抢了我的明绪。” 言熹只觉得她不可理喻。 沈楠悠用力把她推到一边,冲到床边就要把那两个碍眼的枕头分开。 她不允许他的身边有别的人! 人的占有欲发作起来,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这一次,言熹没有拦着沈楠悠。 她站在门口看着对方把枕头摔在地上,又将陆明绪为她买的杯子摔得粉碎。 此时的沈楠悠哪里还有平时清冷高贵的女总裁样,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为爱发了狂的普通人。 我走到楼道就看见家里的门开着。 我心中猛的一沉,迅速走过去,“言熹!” 屋内的两个女人都听见我的声音。 沈楠悠比言熹先出来,“明绪!” 我担忧的神情在看见沈楠悠的脸后陡然变成了烦躁。 “你又来干嘛?” 沈楠悠伸手要去拉我,“明绪,你跟我走,我们重新开始,她不是你的良配,只有我才配得上你!” 我往后退了一步,厌恶地盯着眼前发疯的女人,“别碰我。” 沈楠悠伸出去的手落了空。 她愣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 我走到言熹面前,牵住她的手上下打量,“没事吧?” 言熹摇摇头,“没事。” 但我还是看见她的眼眶红了。 身后,两个人的床被弄得一塌糊涂,枕头和碎玻璃混在一起。 我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沈楠悠变态的占有欲在看见我和言熹同床共枕后彻底爆发了。 然而我根本不在乎。 沈楠悠做什么,已经在我的心里惊不起半分波澜。 我牵住言熹的手往外走。 “明绪?”言熹狐疑出声,“你要带我去哪?” 我冷冷开口,“跟她待在一个空间里我就犯恶心。” 沈楠悠猛然睁大眼睛。 她颤抖着唇问:“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我没有回答,牵住言熹走出出租屋。 言熹有些担忧沈楠悠会在房子里做什么。 “明绪,要不先让她走吧。” “不。”我按下电梯,“我们去新家,这里的东西都不用搬。” 言熹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拽进了电梯中。 一片混乱渐渐归为寂静。 沈楠悠独自一人站在客厅里,属于陆明绪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从他回来到离开,还不到三分钟。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和她说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话都化作了一把锐利的刀狠狠在她的身上切割。 沈楠悠忽然觉得自己好可悲。 她不管不顾从二楼跳下来只为了见他一面,得到的就是这个结果。 她那么爱他,难道他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他表现得那么在乎言熹,这要让她怎么说服自己? 沈楠悠清冷的面容笼上一层疯狂的狰狞。 她倒要看看,陆明绪要恨她恨到什么程度! 她环顾一圈这座温馨的出租屋,唇边扬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白色大众刚驶出小区,言熹不经意地往回看,瞳孔倏然紧缩。 “明绪,快停车!” 她的语气很慌乱。 我踩下刹车,“怎么了?” “家里起火了!” 言熹开门下车跑到路边往回看。 出租屋所在的那栋楼冒出了黑烟,源头正是我们居住的楼层。 言熹已经慌了,“沈楠悠出来了吗?” 她讨厌沈楠悠,但没想过要她死啊。 我安抚道:“我去看看。” “别!”言熹拉住我,“你不能去,我们叫火警来。” 火警鸣笛声传遍整个小区。 我和言熹站在楼下,消防员队长过来询问情况,“怎么起的火?” 我把言熹护在身后,“不清楚。” 我们在楼下等了一段时间,都没见沈楠悠下来。 “家里还有别人吗?” “有。”我嗓音沙哑,“出门之前家里还有一个女人,不过我不知道她是否离开。” 了解大概的情况后,消防员冲了进去。 楼上,沈楠悠坐在沙发上,火光在她沉寂的眸中跳跃。 真好,言熹和陆明绪同居的痕迹都被她毁了。 黑烟将她讨厌的一切都蒙住,眼不见心不烦。 大火已经开始蔓延到沙发边,她仿佛没有察觉到似的。 消防员在外面撞门,“有人吗?” 沈楠悠走到门边,“让陆明绪来见我!” 消防员听见她的声音,高声叮嘱道:“女士,您往后退,我们要撞门了!” “我说让陆明绪来见我!” 火势越来越大,即便烧不到沈楠悠的身上,她也很可能会被烟呛死。 可她不在乎。 陆明绪不是恨她,讨厌她吗? 那她今天也还他一条命! 她不信他对此无动于衷! 两个消防员互相对视一眼。 此时的状况,把人家叫过来不是送死吗? 但屋内的女人明显情绪很激动。 其中一人使了个眼神,战友立刻明白。 沈楠悠被呛得不住咳嗽,“明绪......” 他真的忍心让她去死吗? 两分钟后,消防员大声喊道:“人找来了!快开门!” 闻言,沈楠悠面上一喜。 她就知道陆明绪心里还是有她的。 她用衣服包住发烫的门把手将门拉开,还没看清门外是谁,就被一把拽了出去。 消防员按住她,让后面的战友赶紧把她带出去。 没看见陆明绪,沈楠悠怔怔的睁大眼睛。 她的灵魂仿佛一瞬间被冻结,连带她的思绪也一并停止。 消防员趁着她发愣,赶紧将她抱到楼下。 走出楼道的那一秒,她看见站在人群外,将言熹护在身后,冷冷看着她的陆明绪。 第170章 你的婚礼,就是我的终局 看着一个女人被消防员救出来,围观的群众都欢呼出声音。 有好心人将沈楠悠围住,关切地询问有没有受伤的地方,救护车就在旁边。 那些所有的关怀,沈楠悠都没听进去。 她站在原地,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 隔着一段距离,她都能看清我脸上的冷意。 莫名的,她忽然有些发慌。 先前即便她如何纠缠,我也从未用这种平静的眼神与她对望。 就好像在看一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陌生人。 这种感觉比起被我歇斯底里的赶走,更让沈楠悠难受。 她拨开人群,拖着崴到的那只脚缓缓朝我走过去。 这个时候的我才发现她的脚受伤了。 换做是以前,我早就心疼不已,现在对我而言,她的一切举动全都是在做戏。 一如曾经的她,就是这么看待我。 沈楠悠站在我面前,凌乱的头发贴在脸上,整个人看上去都很狼狈。 “明绪,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吗?” 她的声音在发抖,她宁愿我厉声骂她,说她是神经病,是疯子,她都能接受。 可她唯独接受不了我的淡漠,尤其是在言熹面前。 我的目光移到她的脚上,又缓缓往上重新攫住她的脸。 “沈总,你的演技比我厉害多了,今天是放火,明天是不是就要来杀人?” 闻言,沈楠悠浑身一震。 “你就见不得我过得好是不是?”我的声音很冷,明明说着刺耳的话,口吻却是平淡无波。 “你偏要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你才满意,你才知足?” 我对她失望透顶。 往常再觉得她如何无理,也不会拿生命开玩笑。 不管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我凝视她欲要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嘴脸,怒火瞬间烧了上来。 我松开言熹,侧身轻声对她说:“在这等我。” 言熹点头。 下一秒,我陡然扯住沈楠悠的手臂,将她带到旁边。 我指着仍然在弥漫着黑烟的楼层,逼迫沈楠悠不得不抬头往上看。 “你知道这栋楼住了多少人吗?如果伤及无辜烧死了别人,你沈楠悠就不怕吗?” 沈楠悠被我骂得稍微清醒了一些,“我只是想让你回头......” “你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我,你觉得我还会回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要受你的折磨!” 说到后半句,我几乎是吼着出声。 眼泪顺着沈楠悠的脸上往下滑落,“如果你跟我走,我又怎么会这么做?明绪,是你在逼我!” 我怒不可遏地盯着她,喉结上下滚动几分,“沈楠悠,你简直不可理喻!” “对,我就是不可理喻!”沈楠悠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已经快要被你的冷淡和漠视折磨疯了!你越逃避我,我越要在你的面前晃!” 我的脑中嗡嗡作响。 眼前的沈楠悠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同样爱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看我一眼?”沈楠悠哭着质问,“言熹她到底有什么好?蜗居在一个小房间里给你熨熨衣服,做做饭就是你想要的吗?那我也可以!” 远处,言熹担忧地看着这边。 只不过她只看了几眼,就上前协助现场工作人员,将楼里撤离的群众带到安全地方,关切地询问每一个居民。 我唇边扬起微笑。 我看着在不断忙碌的言熹,示意沈楠悠也看过去。 “看见了吗?你一意孤行险些害死这栋楼里的人,可她在救人,这就是你永远也做不到的事。” “最重要的是,她好与不好,在我的眼里都完美无缺,我爱她。” 沈楠悠脑中轰然一声,有什么努力维持的东西在瞬间崩塌。 “你.....你爱她?” 我回答得很坚定,“对,我爱她!” 沈楠悠终于从我口中听见了这三个字。 他说他从未爱过她时,说得那般决绝,可他说爱言熹,眉眼间的温柔都快要溢出来。 沈楠悠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你真的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对你的爱不比她的少!” “太迟了。”我已经恢复了平静,“沈总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迟来的深情比草轻贱。” 沈楠悠突然不管不顾地抱住我,哽咽着声音说:“对,我就是贱。” 她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卑微的祈求我,我能消气了吗? 眼泪不停地往下滑落,她的心里快要疼到麻木。 她收紧双臂,“明绪,我求求你,求求你爱我。” 我缓缓抬起双臂,将她从我身上推开。 沈楠悠脚下一个趔趄,锥心的刺痛感传来,她跌坐在地,透过迷蒙的视线看着我高大挺拔的身影。 “沈楠悠,别装了,你的演技太过拙劣,如果你真的要用死来逼我,那你最好找一个没有别人的地方,别伤及无辜。” 说罢,我头也不回地朝言熹走过去。 沈楠悠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耳边不断回旋我刚才的那番话。 他说,她要死就死远一些,是这个意思吧? 他连她的命都不在乎,看来是真的对她毫无感情。 沈楠悠浑身都在发颤,她用尽力气大声喊道:“你站住!” 我顿住脚步。 沈楠悠从地上起身,唇角勾着一抹惨然的弧度,“既然如此,那我就祝福你,你和言熹结婚的时候,给我一份请柬,就当是对我的最后一次报复,让我看着你娶她,胜过锥心刺骨。” 我没有答话,加快脚步离开。 我和言熹的婚礼不需要她的祝福,我也会和言熹白头一生。 楼上,大火已经被灭掉,只是黑烟还在不断的往外冒。 消防员清理完毕跑出来做汇报。 我找到蹲在一个老妇人面前拧矿泉水盖的言熹,随手接过去帮她拧开。 言熹抬头,“明绪。” 她站起身,柔声问道:“还好吗?” 我抬手轻抚她的黑发,“我没事。” 我往一旁的消防员看了一眼,“我去问问起火原因。” 对方告知着火点是主卧的大床,应该是人为纵火。 我了解情况后,找到房东协商赔偿的事。 房东摆摆手,“有人给了我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一百万,已经赔偿过了。” 我自然知道是谁。 既然如此,我和言熹就不必再留在这个地方。 “言熹。”我上前牵住她,“我们该走了。” 言熹眨眨眼,“去哪?” “我们的新家。” 第171章 另一个他的影子 我本来想让秦燃的奶奶算好进新房的时间再搬过去,沈楠悠疯狂的举动让我不得不提前住进望梅苑。 好在新房里什么都有,我们不用睡地板。 言熹环视偌大的客厅,突然还有些不习惯。 “明绪,这座房子没有人气。” 我抱住她,在她的头顶上落下一个吻,“以后慢慢的就有了。” 言熹点点头,心中仍有些后怕。 “沈楠悠放火烧房子真的好可怕,还好我们发现得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捏捏她的脸,“只要你没事就好。” 言熹垂下眼睫,纤密的长睫掩盖住眸中的情绪。 她忘不了沈楠悠在我回来之前那么癫狂的模样。 她总觉得沈楠悠不可能会就此善罢甘休。 人的冲动有无数次,尤其是深陷感情囹圄中的人,总会在一瞬间就决定做什么事,根本不会去考虑后果。 言熹在心中叹气。 她并不愿意和沈楠悠总是起冲突,只是如果她表现得太柔软,对方一定会得寸进尺。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是沈楠悠一次又一次来破坏她的幸福,错的是沈楠悠。 我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言熹,谢谢你。” 言熹愣了一下,疑惑地凝视我英俊的脸,“为什么谢我?” “谢你坚定地选择我。” 我知道沈楠悠有很多手段可以逼言熹离开我,但她每次都会用自己的力量去维护我们之间的感情。 比起沈楠悠,言熹才是真正勇敢的那个女人。 言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只是......” 我们之间说“谢谢”这个词,总归有些不合适。 我捧住她的脑袋晃了晃,“好了,我们不乱想了,好吗?” 言熹点头,“好。” 经过这场突发意外,外面天色已黑。 看来今天不能去楚家看望姜月柔了。 家里的冰箱空荡荡的,我决定去一趟超市。 言熹要跟着一起,“正好,我想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 我们手挽手,和一对普通的小情侣一样去重新布置我们的新家。 与此同时,岚月湾。 宋泽得知沈楠悠从公馆逃出来之后,电话也打不通,吓得赶紧先来这里看看。 大门开着,他心里松了一口气,“沈总。” 沈楠悠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在发呆。 宋泽走上前,一眼便看到她右边脚踝已经高高肿起。 “沈总,我送您去医院吧。” 沈楠悠神色平静,“让你一直关注的,有消息了吗?” “没有。”宋泽如实回答,“整个海城可以举办婚礼的酒店都没有陆先生或是言小姐预定的信息。” 他小心觑了一眼沈楠悠的脸色,“沈总,他们可能不办婚礼了吧?” 沈楠悠陡然苦笑一声。 陆明绪不是要娶言熹吗?他爱着她,怎么会不给她一个婚礼? 只是还没到时间罢了。 “你继续盯着。”沈楠悠从沙发上起身,“把药箱拿来给我。” 宋泽瞥一眼她的脚踝,“沈总,伤成这样还是去医院吧。” 沈楠悠侧目递给他一个凌厉的眼神。 宋泽喉间一顿,只得去翻出药箱子。 沈楠悠简单喷了一点药就不再管,“我这里没事了,你走吧。” 宋泽最后提醒道:“沈总,别忘了明天和楚总的项目合作仪式。” 说罢,他转身离开岚月湾。 沈楠悠上楼换了一身衣服,化了一个很精致的妆容,将她最近疲惫的脸色都遮盖住。 坐进车里,她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直奔金池会所。 她和薛翊订婚前,她曾在这里买醉。 如今陆明绪好事将近,来买醉的还是她。 她一人坐在豪华包厢内,面前站着五个风格各异的男人。 沈楠悠冰冷的视线在他们的身上扫了一遍,“下一批。” 没一个像他的。 经理只好又重新让外面等着的五个人进来。 沈楠悠换了一批又一批,都没找到让她满意的人。 曾经,她把陆明绪当成薛翊的替身,如今,她又找人来当陆明绪的替身。 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沈总,人都被你筛过一遍了。”经理面露难色,“实在是没有您要的人。” 沈楠悠淡漠开口,“我点的酒还没送上来?” “来了来了。”经理拉开门,一直在外面等候的侍应生推着车走进。 包房内的暗色灯光下,沈楠悠慵懒抬眸,捕捉到侍应生的侧脸轮廓。 她定了定神,“就他了。” 陆明绪第一次和她见面时,也是这般略显局促。 经理惊讶地睁大眼睛,“沈总,他只是个侍应生。” “他很快就不是了。”沈楠悠推过去一张支票。 经理喜出望外,“沈总真有眼光!这位是刚招进来的大学生,名字叫谢桓。” 说罢,他朝哪个男生眨了眨眼,一副“你有福”了的表情。 包房门被关上。 谢桓站在原地有点懵圈,“沈总,这是什么意思?” 沈楠悠跷起一条腿,高跟鞋尖随着动作上下轻微晃动。 “看不出来吗?你以后就跟着我。” 谢桓的面容确实有几分陆明绪的影子,这次沈楠悠分得很清楚,他再怎么像,他也不可能是陆明绪。 可她需要一个像陆明绪的人来填补她心中的空洞。 谢桓今年21岁,刚毕业没多久,家庭情况并不好,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没办法才来海城最大的销金窝当侍应生。 他知道这个地方是有钱人的专场,很多前辈都叮嘱过千万别得罪。 他只想多攒点钱就离开,没想到被一个女人盯上了。 谢桓不是傻子,他明白让她跟着她是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我不愿意。”谢桓心如擂鼓,放下酒之后就落荒而逃。 他承认这个女人是美丽的,可他不敢,也跨越不了那些道德束缚。 谢桓走出包厢,心中一阵后怕,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然而看见的,是一张表情狰狞的脸。 谢桓迅速往后退,“张哥。” 被称作张哥的男人正是刚才被沈楠悠淘汰的陪酒之一。 他的机会竟然被一个送酒的给抢走了,看来他必须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谢桓性子懦弱,不敢得罪任何人,直接被张哥拖进了洗手间。 张哥的身边还跟着几个同类,都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谢桓。 “这次是我动手,还是你亲自来?” 谢桓不是第一次被张哥欺负,他惶恐地垂着脑袋,颤抖着嘴唇开口,“我......我自己来。” 说罢,他咬紧牙根,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 里面顿时一阵嘲笑声。 几分钟后,洗手间的门被打开,谢桓顶着红肿的脸被推出来。 张哥讥讽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敢跟老子抢富婆,简直是找死。” 被一个送酒的比下去,这让他根本不服气。 他扬起手,正要再给谢桓一耳光。 突然,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住手!” 第172章 她找了个替身 张哥的手顿在半空,疑惑地回头看去,却见走廊上站着的,是刚才在包房内没多看他一眼的沈楠悠。 沈楠悠踩着高跟鞋上前,目光从谢桓红肿的脸上扫过,“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跟不跟我?” 谢桓垂着脑袋,感觉自己的自尊已经被践踏完了。 张哥放下手,换上一副谄媚的笑,“沈总,他什么都不懂,哪能比得上我能伺候人啊。” 沈楠悠上下打量他,“你打的?” “不是不是。”张哥知道眼前的女人不是好惹的,赶紧把锅都甩到谢桓身上,“这是他的特殊癖好,跟我可没有关系。” 谢桓站在沈楠悠身后,垂在身侧的双拳狠狠握在一起。 这就是有钱人和普通人的差距,沈楠悠一句话就可以让张哥害怕,而他不管怎么挣扎,都逃不过被欺压。 沈楠悠重新去看谢桓,嗓音淡然,“要么跟我走,要么接着被他打,你自己选择。” 谢桓下颚线紧绷,迟迟没说话。 “给你一分钟的考虑时间,别等我没兴趣了又反悔,届时把自己的工作都丢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谢桓心中无限挣扎,一面是他男人的尊严,一边是贫穷的家和病重的母亲。 他知道沈楠悠一旦走了,将会受到张哥更加变本加厉的报复。 他微微抬头,捕捉到张哥眸中的威胁和警告。 沈楠悠唇边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她提步往包厢的方向走,谢桓跟在她的身后,张哥锐利的视线被厚重的门阻隔。 沈楠悠重新坐在沙发上。 谢桓站在她面前,和她隔了一张茶几的距离。 “抬起头来。” 他抬头,将原本一张清俊,此时却狼狈的脸暴露在沈楠悠的视线中。 “会做饭吗?” 谢桓点头,“会。” “有过女人吗?” “女朋友或是暗恋的人都没有?” 谢桓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没有。” “很好。”沈楠悠并不想找一个和他人有牵扯的替身,正好省了麻烦。 “从今天起,你就我的人,我会给你找个住处,我不需要你做那种事,每天在我下班前给我做好饭,家里的一切都由你打理,不能出现任何瑕疵,记住了吗?” 闻言,谢桓心中有些古怪。 带他回去,只是这些吗? 他刚来金池会所就听说这里有不少人被富婆包了,都是冲着那种事来的。 这个女人怎么和他们不一样? 她完全可以直接去家政公司找个管家,难道管家做的不比他好吗? “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不能擅自出门,在家里也依然叫我沈总。” 沈楠悠又说:“每个月我给你二十万,做得好就往上加。” 二十万! 这对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二十万,他得在金池会所端多少酒,洗多少杯子才能赚到啊。 “过来。”沈楠悠朝他勾勾手指。 谢桓上前站在她身边。 “坐吧,陪我喝点酒。” 谢桓一一照做。 ...... 另一处,主管在走廊上骂了几句,再推门时立刻换上一副狗腿的笑。 “薛总,我这有一个劲爆的消息,您要听吗?” 薛翊睨了他一眼。 主管连连啧舌,“那位沈总,在这里包了个小白脸。” 闻言,薛翊晃动酒杯的动作顿住,“沈楠悠?” “就是她。”主管露出促狭的笑,“清冷高贵的女总裁,也逃不过人类最原始的欲望。” 薛翊来了兴趣,“那小白脸长什么样?” 主管从手机里调出照片递过去,“喏,挺不错的一张脸。” 薛翊盯着看了几秒,立刻明白沈楠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名叫谢桓的年轻男人。 她表现痴情的方式还真是没变。 孙铭推开门走进来,臂弯里还揽着一个女人。 “孙律师。”主管迅速起身,打了个声招呼后就先退出去。 孙铭眼尖地捕捉到薛翊眸中的兴味。 “薛总看上去心情很好嘛。” 薛翊抿了一口酒,“你说沈楠悠是不是疯了?她包了个和陆明绪有那么一点像的小白脸。” 孙铭眉尾轻扬,“看来疯得不轻。” “既然这么放不下那个姓陆的,不如直接去撬楚宗明的新助理。” 那个祁圳和陆明绪简直一模一样,更能让沈楠悠心动才对。 “楚宗明的新助理?叫什么?” “祁圳。”薛翊的眉头拧了一下,“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见鬼了,这小子和陆明绪像得可怕,我还以为是陆明绪复活了。” “薛总真是疑神疑鬼。”孙铭打趣道,“姓陆的早死了。” “可是真的太像了。”薛翊心中一阵烦躁,“哪天你见到了你也会觉得诡异。” “好了,老是提一个死人干嘛?”孙铭把身边的女人介绍给薛翊,“这位是赛琳娜,我偶然结识的朋友。” 薛翊的视线这才移到女人身上。 对方一身珠光宝气,一看就是一个无比有钱的女人。 薛翊伸出手,“薛翊。” 高雯伸手和他简单握了一下,“久仰薛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本尊了。” 薛翊捕捉到她无名指上戴的超大钻戒,对孙铭使了个眼神。 孙铭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珠宝商暴发户,家里好几台私人飞机。” 薛翊有些诧异,压低声音问:“从哪儿认识的?” “我一客户的姐姐,只不过从小就搬走了,和客户聊案子的时候给我送了一瓶红酒。” 薛翊勾起唇角,“对你一见钟情?” 孙铭清清嗓子,端坐得一本正经。 高雯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接过孙铭递来的酒杯,“谢谢亲爱的。” 薛翊察觉到二人之间无比暧昧的气氛,只觉得有意思。 孙铭不是差钱的人,这次竟然也会拜倒在一个比他年纪还大的富婆裙下,看来人的欲望都是无底洞。 高雯抿了一口红酒起身,“我去趟洗手间,失陪一下。” 人一走,薛翊立刻问:“还没打算和燕笙离?” “在考虑。”孙铭单脚踩在茶几上,“赛琳娜这么好的资源我不得牢牢把握住?正好我也打算投珠宝。” 薛翊睨了他一眼,“自己小心点,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没看见她粘我那个劲儿吗?”孙铭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女人在爱情里都是傻子。” 薛翊低笑几声。 高雯坐在马桶上给燕笙发消息,发送成功后又迅速删掉。 她已经在孙铭身边将近半个月,对方从一开始的疑惑防备,到已经无意提起要她带着他发财。 高雯心中很清楚,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 第173章 望梅苑的巧遇 两个小时后,沈楠悠喝得醉醺醺地从金池会所中走出来。 谢桓扶着她,又担心她厌恶自己的触碰不敢靠得太近,只能握住她的胳膊不让她摔倒。 他从小就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更别说此时在身边的,是一个大企业的女总裁。 沈楠悠完全就是在作践自己的身体。 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又继续酗酒,崴了脚还要穿高跟鞋。 可她根本不在乎。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她知道她想要的那份关心,不会落到她的身上。 想到陆明绪,她的心就控制不住的抽痛,身子突然往旁边一歪。 “沈总!”谢桓赶紧扶好她。 沈楠悠睁着醉眼,把车钥匙递给他,“送我去望梅苑。” 这是她在海城的另一处房产。 她不会带谢桓回岚月湾,她一厢情愿的认为岚月湾保留了她和陆明绪的所有,别的男人没资格住进去。 谢桓对此并不知情,他拿了车钥匙,先把沈楠悠扶进去,为她扣好安全带才绕到驾驶座。 沈楠悠歪倒在座椅上,目光所及的一切一片模糊。 车子往望梅苑驶去。 谢桓才拿到驾照不久,不敢放手开,尤其这辆车还是一辆豪车,随便擦到一个地方都要花不少钱,所以他开得小心翼翼。 沈楠悠晃了晃脑袋,谢桓的脸才渐渐变得清晰。 她静静地凝视他的侧脸,那个无数次被她念出来的名字就抵在舌尖,可她知道,他不是陆明绪。 心中的苦涩渐渐泛起,沈楠悠坐直身子闭上眼睛。 车子驶入望梅苑。 谢桓侧头看去,但见身边清冷的女人似乎睡着了。 “沈总?” 他小声轻唤。 沈楠悠没动。 谢桓有些手足无措。 沈总没告诉他具体在几号楼啊。 他鼓起勇气戳了戳她的胳膊,“沈总,我们到了。” 沈楠悠睁开眼睛,一句话也没说就开门下车。 谢桓赶紧跟过去,落后她身后一步,随时观察她是否会跌倒。 沈楠悠走得跌跌撞撞,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他。 谢桓双手接过,低头看了眼卡上的楼层,心中默默记住。 抵达十九层之后,谢桓扶着沈楠悠进房间。 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女人,谢桓心中纠结。 他是该留下还是该走啊。 沈楠悠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随手扯过一旁的毯子盖上,“把你需要的东西都收拾好,明天再过来。” 谢桓松了一口气,临走之前给她把暖气打开,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茶几上,“沈总,那我走了。” 沈楠悠没回。 谢桓收好她给他的备用钥匙,转身离开。 电梯口,言熹和我各自拎着两个袋子在等电梯下来。 言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袋子,“买这么多菜,不如周末请燃哥过来做客吧,正好给我们冲冲喜。” “好,都听你的。” 电梯门打开,常年自卑的心态让谢桓不敢轻易和别人对视。 望梅苑这种高档小区,居住的人都是有钱人,他更加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余光里有两个人站着,他的头垂得更低了,加快脚步走出电梯。 越是慌张越是容易出错。 他往前时不小心撞到了言熹,裤子上的链子刮破了她的袋子,水果全部从漏洞里掉出来。 “哎呀!”言熹顾不上被撞疼的肩膀,当即蹲下去捡。 “对不起对不起。”谢桓连连道歉,帮忙一起捡,“我不是故意的。” 我把东西放在一边,跟着蹲下把一地的水果装进另一个袋子。 三人的距离靠得很近。 言熹最先抬头,灯光下,谢桓脸颊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我也看到了。 我们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诧异。 谢桓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们,捡完之后近乎狼狈地就跑。 “哎!”我叫住他,从地上捡起一张门卡,“你的东西掉了。” 谢桓顿住脚步,下意识往外套口袋摸,果然没摸到刚才沈楠悠给他的门卡。 我走上前把卡递给他,“你也是这栋楼的住户?” 谢桓匆忙点头,接过卡说了一声谢谢,转身跑了出去。 言熹觉得有几分古怪,“他怎么冒冒失失的。” “不知道,看上去很年轻,估计是哪家和家人闹矛盾的小孩儿。” 言熹被逗笑了,“他看上去也就比你小六七岁,怎么叫人家小孩儿。” 我们的新家在二十层,把东西都提进去之后,言熹直接往沙发上一躺。 “好累啊,明天我一定要睡到中午。” “那我把午饭给你做好。”我站在开放式厨房内,正把买来的菜往冰箱里放。 言熹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狐疑地看过去,“怎么了?” 言熹迅速从沙发上坐起,“明绪,我想起来了!” 见她神色有异,我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 言熹抓住我的手,“刚才在电梯口撞到我们的那个男生,我想起他是谁了。” 我凌厉的剑眉微微拢在一起。 言熹很早就去了漂亮国,她在海城还有认识的朋友? “那个男生,是我妈妈曾经资助过的一个孩子。”言熹仔细回忆,“我看过他的照片,他左边的眉毛尾部有一颗痣,所以我对他有印象,妈妈一直都会做一些慈善,这个男生是她早就资助的,资助了整整五年!” 我也觉得太过巧合,“他叫什么名字?” “谢桓。”言熹回答,“他家里有两个孩子,父亲早逝,母亲病重,姐姐早早嫁人,他靠拿政府补贴一边上学一边照顾母亲,生活过得很苦。” 言熹掰着手指算了算,“他今年应该大学毕业了。” 说罢,她狐疑地点了点眉心,“他怎么会被人打呢?我记得他很乖的。” “明绪,你不觉得奇怪吗?”言熹握紧我的手,“一个受资助的孩子,怎么会买得起望梅苑的房子?除非他在大学期间赚了大钱,但他哪来的本钱呢?” 我见她眉头紧拧,抬手揉了揉,“既然知道他住在这,以后肯定还会遇见,再遇到的时候和他聊聊不就清楚了?” 言熹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第174章 击垮对手的要害 谢桓从望梅苑出来时,地铁和公交已经停了很久。 他只能忍痛打了个出租车回家,花了近两百块。 这是他工作一晚上的工资。 回到老破小出租屋,他拧开门锁进屋,环视一圈不到十平米的房子。 他在这里,已经住了半年。 再繁华的城市,也有光照不到的地方,他的出租屋白天阳光照不进来,夜晚依旧死气沉沉。 这已经是他能找到最便宜的出租屋,离金池会所很远,以至于他每天都得辗转好几趟地铁才能到,要比别人早两个小时出门。 他没忘记沈楠悠的吩咐,把自己的东西先收拾一番。 他并没有多少东西,连一个行李箱都装不满,一件棉服已经穿了好几年,即便褪色也没舍得买新的。 谢桓坐在小床上,盯着脚边的垃圾桶发呆。 他到此时才后知后觉自己被一个有钱的女人包养了。 从此之后吃穿不愁,住的地方还很好。 然而他开心不起来。 如果妈妈知道他在做这种事,肯定会大发雷霆。 可他没有办法,他想有钱给她治病,让她尽快好起来。 沈楠悠也说了,不需要和他做那种事,那他应该就是和男管家没区别吧。 谢桓一遍又一遍在心里说服自己,黯淡的眸子终于有了些许光亮。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想了片刻,他换成了发短信。 “婉姨,我已经毕业近半年了,找到了新的工作,感谢您对我这么多年的资助,等我有出息了,我就去漂亮国看您,祝您身体健康。” 按下发送,屏幕弹出发送成功,同时切换到了发件箱。 这半年来,他给余婉不止一次发过信息,他毕业当天的照片,他也有给她发过去。 可他没有收到回复。 一定是因为太忙。 他们隔着半个地球,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好好聊聊,并不容易。 谢桓不想打扰到她,没有再继续发第二条。 他倒在床上,强迫自己赶紧入睡,第二天就要去沈楠悠的家里了。 他仔细想着,他应该能照顾好她。 ...... 翌日,我早早起了床,没忘记言熹说今天要睡到中午。 于是我只给她做好午饭,小声离开了望梅苑。 我今天得去一趟楚家。 沿路上,路灯已经挂起了红灯笼。 再过一周,今年就要过完了。 去楚家之前,我又特意带了姜月柔喜欢吃的玫瑰饼。 姜月柔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就看见我拎着一个袋子跟着管家走进。 “小圳。” 我闻声上前,“姜姨。” 楚宗明正好从楼上下来,“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我规矩地站在原地,“楚总。” “坐,都来几次了,还这么拘谨。” 我坐在软凳上,侧目看向姜月柔,“姜姨,您的气色比之前看上去要好。” 姜月柔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我看你倒是憔悴了不少。”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方雪跳楼自杀,昨天沈楠悠又险些烧了一栋楼,我能感受到自己的状况并不像从前。 但我必须撑着。 如果我早早倒下,言熹一定会手足无措。 “你在电话里跟我说的,都属实吗?”楚宗明陡然问。 “录音已经被我存在电脑里,不过具体的还得查。” 我凌厉的剑眉微微拢起,“薛氏涉嫌数据作假,偷税漏税,必须要证据确凿才能一击致命。” 楚宗明靠在椅背上,“小圳,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要想扳倒一个企业,不是要看他们赚了多少钱,而是他们怎么赚的钱,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认真听他说。 “你找到薛氏的这些苗头虽然有一定作用,但数据这种东西,很容易被篡改,至于税务问题,即便有证据,薛氏也一定会找个背锅的,所以你得找他见不得光的手段,不被民众接受的,才能被推翻。” 楚宗明是过来人,又在商场上驰骋这么多年,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无比珍贵的经验。 我一一记下,“我知道了楚总。” 姜月柔担忧道:“动别人蛋糕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小圳,你得小心啊。”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卡放到陆明绪面前。 我神情微怔,“姜姨,您这是?” “你别误会。”姜月柔温柔说道,“你为宗明做事,少不了要有多重身份,里面有八千万,你拿着这笔钱也好周旋,否则很容易穿帮,这也是我和宗明商量好的,就当是宗明给你的工作基金。” 我的情绪一时有些复杂。 我总觉得,楚宗明和姜月柔对我的好,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范围。 “月柔说的没错。”楚宗明把卡往前推了推,“你是为我做事,不是报私仇,我总得给你一点底气,我已经对外宣称你不再是我的助理,而是分公司的负责人,你放手去做,钱不够就及时联系我,把薛家拉下来,以后赚的可不止这八千万。” 八千万,我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多钱的梦。 对楚宗明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我深知这笔钱的重要性,如果失败了,失去的不仅是钱,还有楚宗明对我的信任。 有了压力就有动力,我深呼一口气,从凳子上起身对他们鞠了个躬。 “谢谢楚总和姜姨的信任。” 姜月柔朝一旁的佣人递了个眼神。 佣人取来一个精致的包装盒。 “我还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我狐疑抬头,却见楚宗明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姜月柔把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两枚平安扣。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姜月柔看向陆明绪的眼神充满了慈爱,“人这一辈子,平平安安最重要,你现在又背负着那么大的一个任务,一切都要以平安为主,就让这平安扣保护你平平安安。” 我喉头上下滚动,眼睛有些发热。 我清晰的记得过28岁生日当晚,我许的愿望是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可我还是去鬼门关走了一圈。 原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关心我。 渐渐的,我发现原来不是我想的那么糟糕。 言熹,秦燃,都比我自己还要希望我活着。 如今多了一个姜月柔,我心中感慨,一时无法言表自己的情绪。 “另一枚给你的未婚妻,她才是和你相伴一生的人,也希望她平平安安。” 楚宗明把盒子盖上,主动塞进陆明绪的怀中。 “小圳,谢谢你的出现,让我和月柔感受到了温暖。” 第175章 釜底抽薪 从楚家庄园出来,我还有些发懵。 楚宗明和姜月柔说的那番话一直在我的脑中盘旋。 我给他们带去温暖了吗? 我仔细回想一番,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做啊。 难道仅仅是因为我的存在? 想到这里,我不禁被自己逗笑了。 哪有人会仅仅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就会倍感幸福呢? 我没有想太多,有些事一旦深究到底,完全就是钻牛角尖。 坐进车里,我拿出那张价值八千万的卡,眸中迅速闪过一道冷意。 我以分公司负责人的名义,就可以做很多事了。 与此同时,薛氏集团销售总部。 副总经理刘志军双脚搭在办公桌上,一脸嫌弃地把秘书送来的报告随手翻了几页。 “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滚回去重写!” 他把文件往旁边一甩,正好甩在秘书的脸上。 秘书瞬间红了眼睛,满心委屈地蹲下去捡。 刘志军斜着眼睛往下看,正好瞥见秘书领口,脸上浮现出猥琐的笑。 秘书赶紧收拾完走出去,轻轻把门关上。 没过几分钟,门再次被敲响。 秘书小心翼翼地说:“刘副总,有人找您谈合作。” 刘志军这才慢悠悠地放下腿,“谁啊,自报家门了吗?” “人就在接待区候着。” 刘志军坐直身体,装模作样地把领带整理好,“让他进来吧。” 秘书点头,走到接待区礼貌说道:“先生,请跟我来。” 我起身跟着她走进办公室。 刘志军透着狡黠的三角眼上下打量我,“哪个公司的?” “楚氏北区分公司负责人,祁圳。” 一听是楚氏,刘志军睁大眼睛,态度来了个大转弯。 “原来是楚总的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快坐。” 他把陆明绪领到沙发边,“不知道祁先生想合作什么项目?” “北区分公司刚成立没多久,现在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我打算采购一批公车给员工做福利,这也是楚总的意思。” 我保持得体的微笑,“薛氏的汽车正好符合我想要的性价比。” 刘志军疑惑问道:“那为什么不直接用楚氏的车?楚总的汽车制造业可是海城的龙头。” 我接过秘书送来的咖啡抿了一口,故作神秘地说:“钱拨到我的双手上,我想在哪花不是我的事?楚总只要一个结果。” 闻言,刘志军立刻明白过来,“想不到祁先生胆子这么大,敢在楚宗明眼皮底下搞小聪明。” “没人会嫌钱多。”我递给他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刘副总难道不想赚?” “赚!”刘志军“嘿嘿”一笑,“我就喜欢和祁先生这种心直口快的人合作。” 我往后靠,“想必刘副总也不想继续被人叫副总吧?” 我特意调查过刘志军,这个人当了很多年的副总,一直升不上去,被同期人打压的滋味并不好受,心里黑暗着呢。 越是戳对方的痛点,越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果然,刘志军的脸上浮现出不甘和狠意,这笔单子,他势必要拿下。 大不了他赚够了,直接辞职走人。 我微微眯起眼睛,已经将对方的心理活动猜了七七八八。 二人各怀心思,刘志军主动约了时间,“祁先生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详谈。” 此时的我必须做出很急的样子,“看刘副总安排吧,我不想等太久。” 言下之意就是我完全还有别的选择。 刘志军立刻说道:“那就今晚。” 五分钟后,我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唇边勾着一抹冷意。 刘志军特意让秘书把他送走,刚准备去琢磨这笔大单子,薛翊来了。 “薛总。”刘志军赶紧上前,谄媚地迎接,“您怎么有空来销售部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薛翊眉头紧拧,拽住他的领带直接把人拽进了办公室,一脚把门踹上。 刘志军被他狠狠往后一推,后腰刚好抵在桌沿,疼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但他不敢和薛翊对峙,只能惶恐地微微弓着腰,“薛总,您就算要给我判个罪名,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啊。” 薛翊冷哼,“三个月前新车发布会之后,你怎么跟我说的?三个月之内,让公司纯利润上涨百分之五,结果呢?” 他不是一个爱查账的人,今早心血来潮让助理把财务部的人聚集开了个会,问起来才知道亏得一塌糊涂。 别说利润上涨,就连成本都还没赚回来。 销售部占总责,他必须找个人出一口恶气。 薛翊陡然嗤笑道:“刘志军,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升不上去吗?” 刘志军脸色一白。 “因为你懦弱,没担当,出问题先推给别人,把自己当成最无辜的人,你还想升职?趁早滚蛋!” 刘志军顿时慌了,“薛总,今天刚有一个大客户上门谈合作,您现在把我辞退,会让公司损失不少的!” “就你?”薛翊不屑地睨了他一眼,“吃了几年老本,还真把自己当成老前辈了,你几年没谈下合同了你心知肚明,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爸留下来的老人,我第一个踹的就是你!” 说罢,他的唇边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我让人事调了你的合同,五年一续签,这是你在公司待的十五年,半个月后,你自觉一点卷铺盖走人,我不会再签你。” 刘志军惶恐祈求,“薛总!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我这个年纪被辞退,我还怎么活啊?” “和我有关系?”薛翊毫不留情,“你要是赖着不走,别怪我不讲情面直接赶人!” 他重重冷哼一声,拉开门走出去。 刘志军脸色惨白,身子几乎站不住。 他今年已经四十五岁,在四十五岁失业,他该何去何从? 如果换成老薛总,对方肯定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自从薛翊上任之后,已经用各种方式裁掉了老薛总曾经为他培养的不少人。 薛翊分明就是看不惯和他父亲打拼江山的人罢了。 刘志军曾经也是公司的一把好手,只是上了年纪,再加上身体不如从前,确实懈怠了,可没人记住他曾经的贡献! 一股浓浓的恨意瞬间窜上心头。 他要报复! 第176章 替代品也需要时间适应 下午六点,我准时接到了刘志军的电话。 彼时,我正在给言熹做晚饭。 “刘副总。” 我薄唇微勾,“我自己过去吧。” 挂断电话,我把最后一道菜盛到盘子里,“言熹,过来吃饭了。” 言熹放下手中的杂志走到餐桌前,“明绪,我今天想了一天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谢桓会在望梅苑,你今天没在家的时候,我还出去溜达了一圈,没看见他。” 我哑然失笑,“你都快成侦探了,别给人家吓得不敢出门。” “我哪有。”言熹噘了噘嘴,“对了,我刚刚听你打电话,晚上有工作吗?” “嗯。”我把盛好的饭端到她面前,“不过不着急,我陪你吃了饭再过去。” 言熹有些疑惑,“那让人家等着真的没事吗?” 我要的就是他一直等。 等到对方按捺不住,再见面才有谈判的筹码。 言熹无条件支持我的工作,也没有再多问。 “那你早点回来。” 把陆明绪送到门口,言熹对我摆摆手,“如果喝多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不喝。”我摸了摸她的脸,“回去吧,外面冷。” 关上门,言熹转身看见厨房里的垃圾没有扔。 她穿上外套,拿了钥匙扔垃圾。 想见人的时候见不到,无意中却又能遇见。 谢桓也刚扔垃圾回来。 他今天特意做了自己最拿手的几道菜,等待沈楠悠回来。 然而饭菜都凉了,他也没等到她回来。 他自知自己没有身份过问她的行程和去处,准备扔了垃圾后就继续回去等。 言熹走出楼道,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 谢桓并没有见过言熹,头也没有抬一下。 “谢桓!” 言熹陡然叫出他的名字。 谢桓的脚步瞬间定在原地。 他狐疑地循声看去,却见面前站着的女生容貌柔美,看向他的眼神中蕴着几分惊喜。 她认识他? 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可能是他先前在金池会所工作时,服务过的某位客人吧。 他对言熹点了点头,加快脚步就要走。 言熹拦住他,“谢桓,你今年大学毕业了吧。” “我母亲资助你读书。”言熹简言意骇。 谢桓讶然地瞪大眼睛,“婉姨她还好吗?” 提起余婉,言熹心中猛然一疼。 愧疚感席卷全身。 “嗯。”她勉强维持微笑,“你是自己住在这,还是和朋友?” 谢桓眼神躲闪,“我自己住。” “那看来你终于出人头地了,恭喜你。”言熹对此深信不疑,“我妈妈也能放心了。” 谢桓心虚的不敢看她的眼睛,揣在外套兜里的双手悄然握紧。 如果资助他读书的婉姨知道他现在被包养了,一定会特别失望吧。 “我叫言熹。”言熹朝他伸出手,“你可以叫我言熹姐,我也住在这栋楼,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或许是因为谢桓是余婉留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和她有关的人,言熹下意识的就想代替母亲多关照关照这个看上去很腼腆的男孩。 谢桓的右手在口袋里搓了搓才伸出去和言熹握了握,“言熹姐。” 言熹把家里楼层报给他,“有空就过来坐坐。” 谢桓点头,“好的。” 看着她走出去,他站在原地看了半晌才踏进电梯里。 回到房子,没到几分钟沈楠悠回来了。 她推开门,看见谢桓独自坐在沙发上,背影透着孤独。 她心神微动,差点叫错了人。 谢桓闻声转过头,见到是沈楠悠立刻从沙发上起身,“沈总。” 沈楠悠脱掉高跟鞋,把包随手放在柜子上,“等很久了吗?” “没有。”谢桓迅速上前,替她把大衣挂好,“饭菜都放在箱子里保温着,我现在就给您端出来。” 沈楠悠没多说,先去洗手。 谢桓很快把饭菜端上来。 沈楠悠扫视一圈,眉头微微拧起,“下次别放辣椒,我吃不了辣。” “好的。” 谢桓就站在餐桌旁,没有落座。 沈楠悠不习惯吃饭的时候身边有人守着,索性让他和自己一起吃晚饭。 一顿饭吃得尤其沉默。 谢桓还习惯不了这种生活,菜都没敢多夹。 沈楠悠看出他的局促,淡漠开口,“别拘束,就当是在你自己家。” 谢桓垂着眼睫,“我家不是这样的。” 他在海城没有家。 他的家在一个很小的村子里,每到下雨天,屋顶的水漏得到处都是。 他哪里住得起这么好的房子。 沈楠悠对他的出身和过去都不感兴趣,见他唯唯诺诺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好,也就没再多说。 她今天去参加楚氏项目合作仪式,原本不用回来吃饭。 可她总是会想起以前的陆明绪都会等她回家。 意识到望梅苑有她找来的替身,于是她回了这里。 第一天跟在她身边,谢桓确实做得不够好,不过她并没有生气。 她简单吃了一些,起身去洗漱。 谢桓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看着桌上没动多少的饭菜,心情很沉重。 他不知道怎么讨好女人,做成这样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沈楠悠却没有什么反应,既不说好吃,也不说难吃。 或许是因为她也不习惯吧。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谢桓把自己安慰好,起身开始收拾。 沈楠悠穿着浴袍走出来,已经长到胸口的黑发湿漉漉的披着。 她找到在厨房里洗碗的谢桓,声音依然很冷,“过来给我吹头发。” 谢桓应声答应。 只不过他的动作很生疏,好几次都不小心扯到沈楠悠的头皮。 他悬着一颗心观察她的神色,却见她似乎没有感受到。 沈楠悠盯着化妆桌上的插座,心里细细密密的疼。 她找来的替身,代替陆明绪做着他以前对她做过的事。 身后的男人分明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容貌,性格也和初次相处的他一样。 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难受? 她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不要把陆明绪的影子套到谢桓身上。 他是替身,不可能做到完全一致。 她可以给他时间,如果还不能替代陆明绪,那她就换人。 第177章 各有盘算 谢桓手上动作放柔了一些,由于紧张,指腹不小心擦过沈楠悠的脖颈。 他顿时感觉耳根烧了起来。 他没有碰过女生,这让他很是无措。 沈楠悠的思绪被拉回,“下次手轻一些,结束之后给我抹一些护发素,茉莉味的。” 谢桓默默记下。 “你带来的行李都有什么?” 他如实回答,“几件衣服,更多的是书。” 沈楠悠抬头看他,“你要考试?” “嗯。”谢桓点头,“我大学读的法学,准备参加法考。” “正好,你自己在家也有点事做。”沈楠悠站起身,“我准备休息了,你自便吧。” 谢桓把桌面整理好,走出她的房间,顺手把门关好。 他站在门外深呼一口气,这个时候才察觉后背一片潮湿。 在沈楠悠身边的紧张感居然比他毕业答辩时还要剧烈。 他强迫自己努力保持好平常心,就当自己只是一个管家。 谢桓收拾好东西,回到房间看书。 ...... 我走进刘志军提前预定好的餐厅,侍应生立刻迎上来,“先生你好,请问有预定吗?” “刘副总。” 侍应生立刻明白,领着我去楼上的VIP包厢。 刘志军等得都快发疯了,又不好打电话去催促。 听见推门声,他立刻换上一副看见救星一般的神情上前,“哎呀祁先生,您真是让我好等啊。” 我面不改色地撒谎,“有点事耽搁了。” “无妨无妨,来了就好。” 刘志军把菜单推到我面前,“祁先生随便点。” 我只扫了一眼菜单,“刘副总,我们长话短说。” 刘志军的神情僵了一下,肩膀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 我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眼睛,“您这是?” “祁先生,我实话跟您说吧。”刘志军语气低落,“我们的合作恐怕不能达成了。” 我故作讶然,“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来迟了?” “当然不是。”刘志-军连忙摆手,“今天薛总来找我,要让我离开公司。” 他苦笑一声,“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家里还有两个在外留学的孩子,上有老下有小的,失业之后没有公司愿意要我的。” 我瞬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所以刘副总今晚不是为了谈合作,而是要跳槽?” 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我,“楚总分公司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您看我合适吗?” 我陡然低声笑了,“刘副总,你把楚总的公司看作是什么了?被薛翊辞退的人,你以为他会要吗?” 刘志军嘴唇张了张,心中沉到了极点。 求人的滋味很不好受,更别提对方还是一个他的后辈。 “我相信刘副总能坐到这个位置是有点本事的。”我话锋一转,“不过空降过去,得拿出点诚意。” 闻言,刘志军黯淡的眸子顿时亮起来,“您的意思是?” “楚总向来爱惜人才,如果你能为公司带来极大的效益,没准我以后见了你都得先鞠个躬。” “不敢不敢。”刘志军连连摆手,“我只是为了赚口饭吃,养养我的家人罢了。” 几番拉扯下来,他心中对这位年轻人有了不一样的见解。 不愧是楚宗明安排的负责人,句句不离利益。 他也深知过去混不了日子,人家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得牢牢把握住。 想起薛翊今天在他办公室里的那副嘴脸,刘志军心里就堵着一口气。 他握了握拳头,豁出去了。 “祁先生,我这里有一个秘密,或许你会感兴趣。” 十分钟后,我故作惊讶,“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用我的性命担保。”刘志军神色严肃,“薛氏自从被薛翊接手,一直都在走下坡路,只是没人敢说,新上市的那款新能源汽车,为了节约成本,机械零件,包括发动机,全是从旧车上摘下来二次翻新装进新车里,根本不是工厂直出。” 我压低声音,眉头微微拧在一起,“刘副总,这可是薛氏重大商业机密,没有证据,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祁先生如果有空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工厂看看,我今天还没有跟薛翊说我跟谁合作,我带你进去他也不知道。” 刘志军心中的黑暗面被无限放大,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果这种做法被曝光,我知道我肯定活不了。”他长呼一口气,“届时就得仰仗您和楚总保住我和我家人的人身安全。” 只要有楚宗明出面保他,那他就可以冒这个险。 我骨节分明的食指在桌面上轻叩,“让我考虑考虑。” 刘志军点头,“我随时等祁先生的答复。” 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薛翊要断了他求生的路子,那他就断掉薛翊的财路! 晚上九点,我从餐厅里走出来,刘志军伸手和我握了一下,“祁先生慢走。” 我点头,坐进车里整理思绪。 薛翊利用旧车零件翻新售卖到市场,欺诈消费者,完全触碰了消费者的底线。 楚宗明说的果然没错,不被人民接受的,就是最致命的弱点。 薛家还能待在海城商圈里的时间不多了。 我约了刘志军明天去工厂,开车回望梅苑。 刚把车停在停车场,西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笙姐。” 电话里,燕笙有些着急,“明绪,孙铭提出要去高雯的家里看看,她在海城连个像样的房子,我们该怎么办?” “去租。”我嗓音沉戾,“我把钱打到你的卡上,抓紧时间。” 挂断电话,我打了一笔钱给燕笙,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回家。 高档公寓内,燕笙坐在沙发上开始看别墅出租。 孙铭坐在一旁,颇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自从和赛琳娜认识,他越发看燕笙不顺眼。 原来他不是为了报复燕笙才把她留在身边,是还没找到可以像燕笙那样无条件为他付出的女人。 如今他找到了,对方还是个有钱的女人。 这么一比较,燕笙以前给他拉客户的行径就是一个笑话。 但凡她有点钱,用得着陪那些男人喝酒? 孙铭心中冷哼,当着她的面打电话,“宝贝,睡了吗?” 听着他丝毫不遮掩的暧昧声音,燕笙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她已经开始期待孙铭倾家荡产,被业界除名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的那一天。 第178章 潜入薛氏工厂 听见开门声,言熹从沙发上回头看,“这么早,我还以为得再等会儿呢。” 我换好鞋,径自走到她的身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因为家里有人在等我啊。” 言熹握住我有些冰凉的手,澄澈的眸子里蕴着一层光,“明绪,我又见到谢桓了。” “这么巧?”我绕到她身边坐下,“在哪儿见到的?” 我很喜欢每天回家之后,言熹拉着我和我分享一天发生的事。 尽管我才离开几个小时,但我们之间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 感到幸福的人,话才会多。 这是我早就认为的真理。 言熹把膝盖上的书放下去,“你出门没多久我下楼扔垃圾,正好就遇到了,我还特意问他是自己住还是和朋友一起,他跟我说是自己。” “那不就说明他既完成了学业,又把曾经陷入泥泞中的自己拉出来了。”我见她小脸微微皱起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软,将她的双腿放到自己的腿上,“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言熹往前拱了拱,“我就是觉得奇怪呀,不过或许是我多心了吧,毕竟他的情况一直都是妈妈在了解,我也只是见过他的照片而已。” 说罢,她靠在我的肩头,抬眸看着我棱角分明的下颌,“明绪,如果我特别关照他,你会不会生气?” 我垂眸对上她的眼睛,哑然失笑,“我说过,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言熹抱住我,“谢谢你。” 可莫名的,她又希望我表现一些会吃醋的样子,而不是什么都对她百依百顺。 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我第一次见谢桓的时候就说对方是小孩儿,我肯定不会和一个比我年纪小那么多的男生争风吃醋。 这根本不会是我的作风。 二人坐在沙发上享受难得的宁静,言熹手边的手机亮起了屏幕。 她嘟哝了一句,“这么晚了谁还会打电话来啊。” 拿起手机看眼,却见是魏川。 她狐疑地按下接听,“魏警官?” “你老公呢?” 言熹疑惑看了身边的我一眼,“在我身边啊。” “他那手机没用就扔掉,打百八十个电话都打不通。” 听到魏川有些生气的语气,言熹解释道:“可能没电了。” 事实也确实是没电了。 我和燕笙打完电话,回到家里就忘了要给手机充电这件事。 “你把手机给他,我有话跟他说。” 言熹把手机递给我,无声地说了一句“魏警官”。 我狐疑接过来,“魏警官,找我有事吗?” “我今天去如清园售楼部看高雯,里面的人说她已经离职了,就是你去看房那天,怎么回事儿啊?让你去买个房子,给人都整没了。” 我淡然解释道,“魏警官,高女士是否要辞职是她自己的意愿,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不清楚。” 魏川又简单问了几句,突然把话题引到了海棠村上。 “海棠村那鬼地方我们又去走访了一遍,有一些苗头,但我总觉得古怪。” 我的心中莫名一跳,“魏警官查到什么了?” “他们村子里有个叫雪姨的,听说在村子里很受尊重,查下来就是那天跳楼的方雪。” 我握住手机的手悄然握紧,呼吸也变得急促。 “您的意思是,方雪和那些村子里的人,是一伙的?” “具体的还得再追踪。”魏川骂了一句,“被她虐待的孩子已经醒了,我得去问问,不说了,挂了。” 我有片刻的怔神。 难道我先前去海棠村,在坡上看见的那个熟悉身影真的就是方雪吗? 一个恐怖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在我的脑海中蔓延。 我小时候被方雪捡回家,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关于我六岁前的记忆,我其实已经记不住多少。 跟方雪回去之后,我因为淋了雨,发了很严重的高烧,很多记忆都变得模糊了。 方雪告诉我,我是自己走丢了,她看见我可怜,所以就收养了我。 我的亲生父母没有找过我吗?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警察上门。 我被关在家里近乎半年,每天接触的人只有方雪,就连陆忠都只能从门缝里看看我,方雪从不让我进房间。 我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想太多。 如今方雪已经死了,过去的种种也因为她的死亡烟消云散了才对。 可我的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方雪做的恶事,不仅一件。 言熹察觉到我神色有异,抬手在我的面前晃晃,“明绪,魏警官跟你说什么了?” 我无力地扯了扯唇角,“没什么,就问了问高雯去哪了。” 提起高雯,言熹也来了好奇,“她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中,孙铭已经上了圈套,再等等。” 翌日,我按照和刘志军约定的时间去薛氏的工厂走一圈。 再见到刘志军,他的眼睛下方有两个清晰可见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一晚上没睡。 我没有拆穿。 刘志军站在我身边,“待会儿我就说你是我的助理,有什么可疑的,你就抓紧时间录下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不禁有些颤抖。 暴露商业机密,他此时都有点佩服昨天开口时的胆子怎么那么大。 然而话已经说出口,已经无法回头了。 我点头,“好。” 刘志军整理好西装,提步走在我前面。 刚到工厂,门口的保安看见是刘志军,语气调笑道:“刘副总又来催?” 刘志军故意板着一张脸,“都拖多久了?害得我昨天被薛总一顿骂,我不得来亲自问问。” 保安让他刷脸进去,轮到我后,他赶紧拦住,“哎哎哎,这人这么面生,谁啊?” 刘志军回头,“哦,我新招来的助理,今天第一天入职,公司那边的系统还没同步过来。” 保安将信将疑。 刘志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看你给人小年轻吓的,要不是薛总催得紧,我今天还不想来呢,你赶紧把人放进来,耽误了薛总的安排,你去负责啊?” 人向来都是欺软怕硬的。 保安顿时换了一个态度,给我放行。 刘志军低声骂了一句不知好歹,扯了扯我的袖子,可以大声说:“跟紧点,不该看的别乱看。” 我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好的刘副总。” 第179章 是不是谁都会离我而去 这个地方只是薛氏汽车制造的工厂之一,规模很大,每个区域都划分得很清楚。 我刚走进去,就看见有人拖着废弃的器械往另一个方向走。 我双手握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别人一眼看过去就会立刻断定我是来做记录的。 殊不知我的袖口上装了一个微型摄像头,和袖扣的颜色一模一样,不贴脸去看根本看不出来。 刘志军背着双手走在前面,时不时会有工人和他打招呼。 他的态度始终都是不耐烦,“有说话这功夫能不能把速度放快点?” 他领着我去了回收区域。 这片区域的负责人戴着安全帽,正在指挥把旧的车子放到传送带上。 “哎,老李。”刘志军大声叫他。 老李回头,看见是他赶紧走过来,“刘副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还能因为啥,为了保住我的饭碗,我不得来催一下?上个月订的那批新车到底什么交货?” 老李一头无奈,“不清楚啊,我只是负责做回收的,最终结果还得去另一边问。” 刘志军抬手点点他,“要是薛总知道你们在这摸鱼偷懒,立刻把你们都开了信不信?” 老李面露苦色,“刘副总,我们的机器都要冒烟了。” 刘志军冷哼一声,回头对我招招手,“过来看看,这里就是回收区,记着点,下次你自己一个人来。” 我点头,“我记住了。” 刘志军带着我把整个工厂都逛了一遍,最后骂骂咧咧地走出来。 我清清嗓子安抚道:“刘副总,我们今天都过来催了,工厂速度肯定会加快,您别生气。” 二人的对话被保安听见。 他从亭子里探出头,“哟,刘副总气得脸都白了。” “滚滚滚。”刘志军一阵心烦,“要是卖不好,我看你这保安也得滚蛋。” 保安慌了一下,赶紧缩回去不敢再多嘴。 回到车上,刘志军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开口的声音都是哑的,“怎么样祁先生,都录下来了吗?” 我淡漠回答:“这段时间你见到薛翊的时候,就故意表现出非常愁的模样,必须越真越好,绝对不能表现出你还有后路可走的状态。” 刘志军连连点头,“这我都知道的。” “薛氏周年庆是不是快到了?” “是的。”刘志军回答,“就在下个月,现在公司上下都在忙这件事呢。” 我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有了判断。 “刘副总,这些远远不够,还得麻烦你带我去一趟码头。” 刘志军一想到码头那位瞎了一只眼睛的薛建就害怕。 那人就是个极端分子,每次去对接工作,都让他如芒在背。 他清楚地记得上次去码头,亲眼看见薛建在拿鞭子抽人。 如果不是他表现得很窝囊,没准还会被薛建报复。 一想到这个人还是薛翊的亲戚,他就浑身发毛。 他们薛家的人都是一样的狠,只不过薛翊表现得不明显。 不管我如何劝说,刘志军始终不愿意答应带我一起去码头。 我只好作罢,面对极度恐惧的人,更容易露出破绽。 二人分别前,刘志军突然想到了什么,“薛建每个周末都要去金池会所挥霍一把。” 这已经是他能提供的最贴近薛建的线索。 说罢,他打开门下车离开。 我看了眼日期,今天正好是周末。 我先给言熹打了个电话,告知她要晚点回来,随后驱车赶往金池会所。 ...... 与此同时,望梅苑。 谢桓按照沈楠悠先前的叮嘱,做菜时没有放辣椒。 他时不时地会回头看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女人,有好几次都想开口说话,却又不敢。 他记得她说过,没有她的允许,他不能擅自出门。 沈楠悠早就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眼神。 她不动声色的把杂志翻了一页,“有话就说。” 谢桓走到她面前,声音很小,“沈总,我能不能回金池一趟?” 沈楠悠淡漠地勾了勾唇角,“怎么,想回去被扇耳光?” 一句话,让谢桓有些难堪。 闻言,一股无名火瞬间在沈楠悠的心中烧了起来。 她找个替身是想让她被陆明绪伤得千疮百孔的心能得到一点治愈,谁知这个替身才来没几天就要往外跑。 是她根本留不住任何人吗? 谢桓自卑的性格导致他很会察言观色,对方脸色一变,他就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对不起沈总,我不去了,您别生气。” 说罢,他就要转身去厨房继续忙活。 “站住。”沈楠悠冷声叫住他。 谢桓重新走到她身前,垂着眼睫不看她。 “你有几个朋友?” 沈楠悠凝视他清俊的脸,忽然想起从前的陆明绪也是只有秦燃一个朋友。 和她结婚之后,他几乎没有别的社交。 莫名的,她松了口,“行,你去吧,早点回来。” 说罢,她重新靠回去继续看杂志。 谢桓抬眸,瞥见她的脸上似乎没什么异样的神色才稍微松了口气。 “沈总,我去打个照面就回来。” 对此,沈楠悠听若未闻。 谢桓把做好的饭端上来,“沈总,我走了。” 直到他走出门,沈楠悠都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 谢桓心中有些失落,但很快就自我调节好。 正当他站在电梯口等电梯,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他下意识回头,却见沈楠悠站在走廊里,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等我几分钟,我送你过去。” 不待他的话说完,沈楠悠已经走了回去。 谢桓只得返回的等她换衣服。 沈楠悠不去公司的时候都不化妆。 她穿了一件白色束腰大衣,黑发随意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松的发髻。 谢桓看着她在柜子前挑选高跟鞋,侧脸下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冷艳。 他感觉心脏骤然跳得很快,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变化,他赶紧把目光收回来。 沈楠悠穿好高跟靴,冷然地看向他,“发什么呆,不走吗?” “来了。” 第180章 薛建上钩 坐进车里,谢桓仍然有些不自然。 沈楠悠直视前方开着车,心中很平静。 她能察觉到身边的年轻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她现在没兴趣听。 她送他过去,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只要她在清醒的时候独处,她的思绪总是会不受控制不住的去想陆明绪。 想他曾经对她的好,对她的温柔,最后又会让她深陷愧疚和懊悔中无法自拔。 她每天都有按时吃药,每次没有想他的时候,她恍惚觉得自己的病其实早就好了。 可但凡只要触碰到一点有关他的回忆,那种锥心的疼让她根本无法面对。 所以她需要有人陪,才会送谢桓过来。 然而沈楠悠的行径对谢桓来说却是另一个意义。 在他的眼中,沈楠悠是高高在上的女总裁,每天都那么忙,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应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可她放弃休息的时间送他,还让他坐副驾驶。 她对他真好,尽管有点女总裁的架子,但他并不觉得很过分。 车子停在金池会所停车场。 下车之前,谢桓又说了一句,“沈总,我很快回来。” 沈楠悠解开安全带也下了车,“你去玩你的,结束之后来包厢找我。” 谢桓一时有些疑惑,“沈总,您今晚要喝酒吗?” 话音刚落,他就有些后悔不该问。 沈楠悠的任何事,他都无权过问。 “嗯。”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先他一步往电梯走。 谢桓跟在她身后落后几步。 沈楠悠去了常去的包房,谢桓记下她的位置后,迅速赶往朋友的生日宴。 他实在是赶时间,走到走廊拐角处,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撞上。 “你眼瞎啊?”孙铭狠狠推了他一把,“没看见薛总来了吗?” 谢桓猝不及防被他狠狠推得往后退了几步。 他维持住身体平衡才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抬眸对上薛翊凌厉的眼神,顿时吓得缩了缩肩膀。 他没见过薛翊,但知道金池会所的老板就姓薛。 谢桓连连道歉,“对不起薛总,我不是故意的。” 薛翊垂眸看了一眼皮鞋上的脚印,再看向谢桓,眸中迅速闪过一抹兴味。 这不是沈楠悠包养的小白脸吗? “沈楠悠来了?” 谢桓知道他在问自己,他迷茫地点点头,“是的。” 薛翊没有再问,朝孙铭使了个眼神。 二人心照不宣。 孙铭今天刚从高雯的三千平大别墅回来,心情好到了极点。 他很有兴趣和这个小白脸玩玩。 他上前揽住谢桓的肩膀,“待会儿来找薛总,记住了吗?” “你要是不来,我们就让你以后都不能上班。” 谢桓浑身一震,以薛翊的势力,这句话根本不是危言耸听。 他隐约猜测到沈楠悠和这位薛总有仇,他不想因为自己无意撞到薛翊就让沈楠悠陷入为难。 她说过,她不喜欢麻烦。 谢桓硬着头皮答应,“好。” 孙铭很满意地拍拍他的脸,跟着薛翊往前走去。 谢桓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顿。 只要过了今天,他就可以不用再来这个地方了。 他深呼一口气,先去见朋友。 另一边,我抬手看了眼腕表。 按照刘志军告诉我的线索,薛建这个时候也该到了。 正这么想着,一辆卡宴停在门口。 我立刻从露天停车场走出来。 薛建带了不少人一起来玩儿,被一群人簇拥着,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时,一道清冽的男声在后方响起。 “薛主管?” 薛建回眸,却见正是那天来码头和他谈合作的年轻人。 我走上前,“薛主管,真巧啊。” 薛建身边的人都好奇地看着我。 “是你?”薛建的义眼在灯光下显得愈发诡异,“你来干嘛?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我对胆子小的人没兴趣,滚蛋。” “薛主管误会了,我不是为了想跟您合作才来这里,我来金池是为了放松放松。” 薛建冷哼一声,看向我的眼中满是不屑,“就你给我看的那些单量,你在这消费得起?” 我勾唇浅笑,“一个人还是消费得起的。” 薛建身边的人顿时朗声大笑,“来这里一个人消费,那可没意思。” 我故作懵懂,“难道不是只喝喝酒吗?” 薛建露出促狭的笑,“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了。” 他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哥哥我就喜欢带新人,不如你跟我进去,我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男人的销金窝。” 我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待我答应,薛建直接揽住我往里走,“保证让你爽翻。” 我眸中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冷意,“那我就先谢谢薛主管了。” 包厢里,音乐声震耳欲聋。 我坐在角落里,看着薛建和一众男人群魔乱舞,神色很平静。 半个小时前,我给魏川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上次大彻查有没有查到金池。 魏川一听就跟炮仗似的被点炸了。 因为他被逮着去查会所,耽误了手上查案的进程。 “金池那种地方能干净到哪儿去?你不会是想背叛你老婆吧?” “魏警官说笑了,我只是有个项目要去金池谈,想提前了解一下情况,免得被人下了套子。” “金池有薛家的势力,我们即便是查也只是走个过场,具体到底有多黑,没人真的会去得罪薛家,我点到为止,你自己小心吧。” 此时,我看着在包厢里玩得正嗨的一帮人,眸中寒意更甚。 金池是薛家投资最大的一个会所,隐秘性做得极好,在这里做出什么都完全有可能。 楚宗明也提醒过我,薛家有更黑暗的地方,只是暂时没人敢去曝光。 看来这里确实有问题。 薛建喝了一轮,回头看见我略显局促地坐在那里,完全就是一副既好奇,又不敢大胆做的样子。 他上前坐到我身边,“怎么不喝?” 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薛主管,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嘛,看了这么久,也只看见你们在喝酒。” 我撇撇嘴,“早知道就不来了。” 我必须表现得对此不屑一顾,才会让薛建想带我一起“销金”。 第181章 罪恶的销金窟 薛建做了个手势,示意音乐声小点。 “年轻人,没结婚?” 我摇头,“没。” “那还有啥可矜持的。”薛建挤了挤眼睛,“哥们给你选一个?” “啊?”我故作惊讶,“选什么?酒吗?我对酒没什么研究,感觉什么酒都是一个味道。” 闻言,包房内的所有男人都笑了。 薛建把一杯酒递到我嘴边,“好弟弟,喝了这杯酒,哥哥带你去个神秘的地方。” 我垂眸看了一眼快要溢出杯面的酒,“薛主管,我还是不喝了吧?比起各位,我的酒量只会让我丢脸。” 薛建阴恻恻地笑了,“行,还有别的东西可以让你沉醉。” 说罢,他起身按下包房里的通讯按钮。 很快,有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推门走进,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建把我拉起来,朝其中一个男人挤了挤眼睛,“第一次来。” 西装男面露微笑,转而看向我,“先生,请跟我来。” 我回头看薛建。 对方朝我摆摆手,“去吧,好好玩。” 我被西装男带到楼上,“先生,请进。” 门打开,一股淡淡的香味从房间里传来。 我并不喜欢这股味道,想捂住口鼻,却见西装男正以一种探究的眼神在看我。 我只好保持镇定往前走。 我刚走进去,门就被西装男关上。 房间里一片漆黑,我抬手在墙上摸索寻找开关,可我摸了几遍都没找到。 我只能拿出手机打开灯,在昏暗的光线中前进。 忽然,我的脚下踩到了一个按钮,眼前的黑暗瞬间被几道光驱散。 我微微眯起眼睛,抬眸看过去,瞳孔倏然紧缩。 在房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笼子。 笼子里锁着一个穿着单薄的女人。 对方被灯光刺了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看过去。 这就是她今晚要见的男人吗? 我的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原来薛建所说的“销金”,是这个意思。 饶是我做了很多猜测,但从未猜到薛翊会把人关在笼子里,像一个动物被人观赏。 女人隔着一段距离和我对视,化了浓妆的脸上带着麻木的神情。 我艰难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愣了一下。 她被丈夫用十万块卖到这里的那天,她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她现在只有一个代号。 “091。” “什么?”我一时没明白。 “我是为您服务的091号。” 说到这里,女人脑海中浮现出接受训练时必须背诵的下流话,往常她都能说出口,此时面对这个询问她名字的男人,她竟然开不了口。 这是她第一次被带到房间里,她做好了被百般折磨的准备。 但她没想到进来的人,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我迈开步子往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女人听见我说要帮她,黯淡的眸子瞬间亮起了光。 然而很快就再次熄灭。 他怎么帮她呢?带着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我深呼一口气,走到笼子前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从笼子中间的缝隙送进去,“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女人迟疑地伸手,最终还是披在肩上。 后面的话,她羞于启齿。 我蹲在笼子外,“你别怕,好好跟我说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或许是我的嗓音很温柔,带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女人的眼泪顿时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我凌厉的剑眉紧紧拧在一起,怒火烧得我眼睛通红。 难怪这里的保密性做得这么好,有那么多有钱人愿意来这里的原因,恐怕都是因为女人吧。 这比那些不正规的场所还要令人发指。 如果她完好无损地回去,将会受到更恐怖的毒打。 她实在害怕极了,以至于跟陆明绪说话的语气满是祈求。 我握紧拳头,努力抑制住情绪,“你介意我拍一张你的照片吗?” 谢宁顿时慌张起来,缩在笼子里往后退,“不要,我不要!” 被别人知道她变成这副样子,她都无所谓,她害怕被她的亲弟弟看见。 弟弟今年大学毕业,她答应他年前一定会去看看他。 可还没等到那天,她就失去了自由。 谢宁咬紧嘴唇,眼泪不断往下流。 “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压低声音,“我来这里有我自己的目的,只要你点头,要不了多久,你就能从这里离开。” 谢宁的思绪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我逃不掉的,这里是地狱,我这辈子都逃不掉的。” 我思忖片刻,对她比了个枪的手势。 “嘘。”我示意她别说下去,“我想查这里很久了,今天有机会进来并不容易,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配合我?” 谢宁刚才的惶恐不安被我的话安抚了不少,逃离的希望再次涌上心头,“我愿意。” “好。”我打开手机录音,“你把你刚才说的那番话,重新说一遍。” 谢宁擦掉眼泪,开始重新复述。 按下结束键,我又拍了一张她的照片,“你放心,我不会让照片流出去。” 做好取证,我往后退了几步背对笼子,“至于你说的那些伤痕,很抱歉我做不到。” 谢宁明白我的意思,狠下心开始掐自己的胳膊和大腿。 几分钟后,谢宁轻声叫我,“先生,我好了。” 我转身,看见她身上的痕迹时,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狠狠拧了一下。 她下手太狠了。 我再次蹲在笼子前,“有钥匙吗?” 我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牙切齿道:“你自己取吧。” 谢宁转身背对我,从胸口取出钥匙,“在这。” 我接过钥匙打开锁,伸手将谢宁扶出来。 “在这站好。” 我叮嘱一句,走向铺着玫瑰花瓣的床,将床上弄得乱七八糟。 花瓣落在地上被我踩碎,旖旎的房间很快就乱做一团。 “躺上去吧。” “不用脱衣服,你就躺上去,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我不喜欢脱衣服。” 谢宁点头,躺到凌乱的床上。 我拿过纸巾递给她,“把你唇上的口红印上去。” 谢宁一一照做。 我拿着沾有口红的纸张随意在领口和下颌抹了几下,扯过被子盖住她的腿,“谢宁,我现在必须尽快离开。” 谢宁含着热泪看着我,“好。” 我故意把衬衣领口解开,拿过外套重新穿上,做好心理建设,按响墙上的按钮。 几分钟后,门打开了。 在外面等待的西装男仍然是一副得体的微笑,“先生慢走。” 我故意做出懊恼的样子捶了捶脑袋,随后迅速跑开。 西装男立刻走进,看见满屋子的狼藉和床上的女人,按下耳机,“091完毕。” 第182章 原来他就是她的新欢 金池最高层的包厢内,薛翊接到091完毕的消息,唇边缓缓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他对这位091的印象很深刻。 被自己的老公用十万块钱卖到金池,当时她还一脸迷茫,询问丈夫这里是什么地方。 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女人,真是愚蠢。 一旁的孙铭瞥见他唇角的笑,好奇地凑过去,“薛总,遇见什么开心的事儿了?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没什么。”薛翊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就是觉得,这个世界上的蠢人太多。“ 孙铭点头附和,“薛总说得对。” 薛翊幽冷的目光盯着杯中上下起伏的气泡,当初他选择利用人的欲望来赚钱,看来是个正确的决定。 有谁会不愿意当一个掌控者呢? 看着比自己弱小的人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中,不管是什么心理,在这里都能得到满足。 只是他有些好奇,091接待的第一位,是哪家公司的高管老板。 前来通知消息的人如实回答,“是薛主管。” 薛翊喝酒的动作顿住,“薛建?” “是的,薛主管带来一个小年轻,看样子应该是他的人。” 闻言,薛翊冷笑一声,“你说这人贱不贱,被我弄瞎一只眼,还要来我的地盘花钱。” 孙铭在一旁放肆大笑,直呼对方是个蠢货。 “人走了?”薛翊又问。 “走了。” 薛翊原本还挺好奇,听到是薛建带来的人,顿时没了兴趣。 能和薛建混在一起的,对他而言统统不值一提。 另一边,我回到薛建所在的包厢。 跟着薛建来的男人少了几个,薛建坐在正中间,百无聊赖地和他们聊着天。 看见我推门进入,他连连啧舌,“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你不行嘛。” 我佯装一副难堪的样子坐到他的身边,“薛总,您也没提前告诉我是那种事。” 薛建笑得无比狰狞,“哥哥我今天带你走了一趟流程,以后要是还来这里,你就习惯了。” 薛建摆摆手,“不送。” 我想了想又转过身,“薛主管,您今天的酒水我请了。” “哟,挺阔绰。”薛建叼在唇边的烟上下抖动,脸上难得有几分正常的笑意,“你叫啥来着?” “祁圳。” “行,我记住了。” 说罢,我拉开门走出去。 我面上看着没什么异样,实则双手全是冷汗。 我亲眼目睹的那些画面冲击力实在太大,如果我再不走,我生怕自己会露出破绽。 正等电梯时,我忽然瞥见角落里蹲着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我疑惑上前,却见是谢桓。 对方被打得鼻青脸肿,此时迷茫又无助地盯着地板发呆。 谢桓早就预料到去见薛翊会遭遇到什么。 他祝贺朋友生日快乐之后,就去了薛翊所在的包厢。 对方要求他跪下来把他踩脏的鞋子擦干净,他百般拒绝,结果得到的是一顿拳打脚踢。 面对财力权势同时握在手中的人,他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 薛翊和那个叫孙铭的玩够了才让他滚蛋。 从始至终不过十分钟,他却觉得那段遭遇极其漫长。 谢桓垂下眼睫,心中惶恐不已。 他脸上受了伤,不敢去见沈楠悠。 她不喜欢麻烦,看见他被打,肯定会认为他和别人起了冲突。 他想自己待一会儿,等到情绪平复了再回去,届时他就随便找个借口,说自己不小心摔了。 他面前的光被挡住一方,他以为自己挡住了别人的去路,赶紧往旁边让让。 可我非但没走,反而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他没有抬头,抬手抹掉唇边还在往外渗出的血。 “谢桓。” 听见我叫了他的名字,谢桓更加紧张。 他生怕被认出来,猛然站起身,努力将自己青肿的脸别过去。 我看着他极力躲闪的模样,年轻的面容满是落魄。 我没忘记言熹对我说的话,言熹是关心谢桓的,但此时我不想让她担心。 “发生什么事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并不讨人人厌。 谢桓缓缓抬头,对上一双温和的眼睛。 他不认识眼前的人是谁。 “我是言熹的丈夫。” 我迅速往四周扫视一圈,“先离开这里吧。” 谢桓连连摇头,他不能走,他得去见沈楠悠。 也许越是狼狈的时候,越能遇见让自己忐忑不安的人。 沈楠悠一直在包厢里等谢桓,等了很久也没见他回来。 不是说只是去打个照面? 打电话也没接。 她失去耐心,打算出来找找。 拐过走廊,视线突然被谢桓身前的男人吸引住。 莫名的,她的心忽然慌乱起来。 她找来的替身和她爱的男人就站在一起,她该怎么解释? 想到此处,沈楠悠唇边泛起苦涩的笑。 陆明绪从来就不在乎她,又怎么会在意她和谁在一起呢? 也许是因为不甘,她加快脚步往前,“谢桓!” 清冷好听的声音从侧面传来,谢桓和我同时看过去。 她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中,浑身都是优雅和矜贵。 她看清谢桓脸上的伤,幽冷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你打的?” 谢桓正要开口解释,却听见我冷笑一声,“你还真是自作多情。” 沈楠悠忘不了陆明绪曾经是如何护着言熹,此时她包养的替身分明有些慌乱,她想,她也可以保护别的男人。 她走到谢桓身边,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 这个姿势我再熟悉不过。 我把薛翊脑袋砸破的时候,她就是这般护在薛翊的身边。 看来这位谢桓,就是她的新欢了。 只可惜言熹还认为谢桓是自己白手起家有了本事。 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我没再多说,转身迈入刚好抵达的电梯。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过问谢桓和沈楠悠的关系。 电梯门关上,沈楠悠松开谢桓的手,眸中寒意更甚,“去哪了?弄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沈楠悠明显没有听下去的耐心,“回家。” 谢桓跟在她的身后,全程不发一言。 第183章 托付线索 沈楠悠坐进车里,心里才平复不久的烦闷再次涌上来。 她刚才和陆明绪面对面时,她多希望能听见他问一句她身边的男人是谁。 亦或是让她介绍一下也,那她或许可以在他的面前找到一些自己可能还是被在乎一点点的希望。 可他没有,他甚至不愿意和她多说。 她看得很明白,她的身边有谁,他都不在意。 再次确认这个事实后,沈楠悠将油门往下踩。 车速陡然加快,强烈的推背感让副驾驶的谢桓险些吐出来。 但他不敢表现出半分,只能握住把手强迫自己承受身体的不适。 沈楠悠把车开到了医院门口,声音清冷如霜,“自己去处理。” 谢桓明白她的意思,他只觉得自己让她生气了,不敢说太多,开门下车走进医院。 沈楠悠按下车窗,冷风灌进来,却没有让她心里翻涌的烦躁平复一些。 她甚至开始反思,找一个陆明绪的替身,是对是错。 很快她又打消这个疑惑。 陆明绪要和言熹结婚了,她找谁,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为什么她非但没有得到治愈,反而变得更加难过呢? 明明她从前和薛翊分开,找到陆明绪当替身时,陆明绪带给她的感觉并没有这么糟糕。 沈楠悠揉了揉眉心,安静在车里等。 医院里,谢桓让护士给自己的脸上药。 护士一边消毒一边叹气,“好好的一张脸怎么伤成这样?是谁打的啊,下手也太狠了,你报警了吗?” 谢桓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没人打。” 在医院这种地方,是不是撒谎,医生和护士难道不知道吗? 护士没有拆穿,给他包好额头的伤口后叮嘱了几句。 谢桓走出清洗室,想起这半年遭遇的一切,心中一直紧绷的弦忽然有了要崩断的趋势。 他好想回家,想去看看母亲,想和姐姐一起围在柴房里烤红薯。 但他不能回,他还没有赚到足够的钱给母亲治病,姐姐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他是谢家唯一的顶梁柱,他必须撑下去。 想到已经为人妇的姐姐,他还是没忍住给对方打电话。 接听的是个男人,嗓门很大,“怎么又给你姐打电话?” 谢桓被对方暴躁的声音吓了一跳,“我有些话想跟我姐说,怎么是姐夫你接听,我姐呢?” 男人的口吻放好了一些,“你姐今天上班忘记带手机了,她还没下班呢。” 姐姐在电子厂里上班,每天都会很晚才回家。 只是谢桓仍有些疑惑,这两个月,他每次给姐姐打电话,都是姐夫接听。 姐姐也没有主动给他回过电话。 他本来打算年前去看看她,可如今他的自由都由沈楠悠说了算,今天又出了这种事,他能回去的机会很渺劳。 看来只能再等一段时间了。 ...... 与此同时,我的车直接停在了海城警局门口。 我迅速从车上下来,小跑着进去,“你好,我找魏警官。” “魏警官啊,在办公室里呢。” “谢谢。” 我寻到魏川的办公室,还没靠近就听到他炮仗似的声音。 “她以为她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查!给我狠狠的查!我就不信这么多年没一个和她有联系的人。” 几秒后,办公室的门被朝里打开。 魏川骂骂咧咧地走出来,险些撞上就在门口等待的我。 “你干啥啊,跟个门神似的站在这。”魏川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这么晚来这干嘛?” 我拿出手机,“魏警官,我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魏川捕捉到我眸中的急切,回头看了一眼好奇看过来的同事,顿时又骂道:“看我干嘛?” 办公室里一阵忙活。 魏川关上门,把我带到另一间没人的办公室。 “你不是在金池谈工作吗?什么要紧事要亲自过来,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电话里说不清楚。” 我把在金池会所的录音调出来,“你先听听这个。” 魏川收敛吊儿郎当的神色,仔细听录音里的内容。 录音戛然而止的一瞬,他猛地拿过我的手机,重新又放了一遍。 再次听清后,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我,“你从哪儿弄到的?” 我简单把今晚发生的事告诉他,还调出了谢宁的照片给他看,好让他相信我说的全部属实。 “完蛋,真完蛋。”魏川把手机还给我,背过身子连连叹气,“姓祁的,这种事你找我没用。” “魏警官也忌惮薛家的势力吗?” “我忌惮个蛋!”魏川骂了一句,“实话跟你说吧,这种事不是我们不查,而是上面不让查!薛家这么大的家业,牵连的可不仅仅是一家两家。” 我自然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我可以把这段录音和谢宁的照片交给您保管吗?” 魏川转身看我,浓眉紧紧皱在一起,“你干嘛?你要当英雄啊。” 我摇摇头,“不是,我只是给大家留个后路,如果哪天可以查了呢?这段录音或许会有用。” 魏川一脸无奈,“我真服了你了,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谈个工作都能遇见这么黑暗的事,给我吧,我存我的电脑上。” “谢谢魏警官。” 拷贝结束后,我立刻把手机里的东西都删除。 魏川抬手看了眼腕表,“你怎么还没回家,你老婆不担心吗?” “马上。”我问道,“一起吗?” 魏川朝我扬扬下巴,“等我一会儿啊。” 他回到办公室,让已经连续熬了几天的同事先下班,随后跟着我一起走出警局。 “魏警官住在哪,我先送您过去。” 魏川烦躁地“啧”了一声,“宠物店,那只猫送回来了,我得去看看,要是真死了,我妈得把我耳朵拧下来。” 说罢,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回去通知言熹一声,她可以来上班了。” “好。” 把魏川送到家,我回到望梅苑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客厅里只亮了一盏灯。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见在沙发上睡着的言熹。 我蹲在沙发前,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又担心自己的手太冰把她冻醒。 我凝视言熹恬静的睡颜,思绪飞快运转。 为了解决孙铭和薛翊,我现在要做的事很危险,言熹跟着我,我无法保证每天都能好好护着她。 我倾身在她的脸上落下一个轻吻。 我的手里有楚宗明的钱,我必须得花在该花的地方。 保护言熹,是最重要的事。 第184章 跨年夜的意外相逢 言熹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中映入一道逆光的模糊身影。 她伸出手去,我俯身抱住她,“抱歉,我今天来晚了。” 言熹埋在我的颈间,“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我将她从沙发上抱起,“你睡吧,我自己去就好。” 把言熹抱进主卧,我去浴室洗漱完毕,带着繁杂的思绪渐渐陷入沉睡。 翌日,我找到保镖公司的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你好,我想聘用十个身手最厉害的保镖,保护我的妻子。” 几番交谈下来,我把言熹的照片和平时常去的地方发过去,又按照对面给的银行账号把钱打过去。 “为了不让她感到恐慌,我需要你们在暗中保护,不必露面。” “好的先生。” 我挂断电话走回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微松懈一些。 我走进厨房做了早饭,推开门将言熹从被窝里捞出来。 “今天得去上班哦。”我捏捏她的小脸,“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言熹靠在我的肩头,嘴里嘟嘟哝哝地说:“魏警官没通知我呀。” “昨天偶遇他,他让我告诉你。”我将她颊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早餐我已经做好了。” 言熹点点头,下床去洗漱。 我每天吃早餐都习惯先看看财经新闻。 言熹坐在我对面,看了几分钟后也没见我的眉头舒展一下。 “明绪,最近工作不顺利吗?” 我闻声抬眸,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没有,只是待会儿要去见楚总,在想怎么把工作汇报得更加言简意赅。” 言熹对此深信不疑。 把言熹送到宠物店,我立刻赶往楚家庄园。 我今天来得早,姜月柔见到我走进来时,脸上有几分意外的神色。 “小圳?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面带微笑,“姜姨,很抱歉打扰了。” “哪儿的话。”姜月柔朝我招手,“快进来吧,宗明待会儿就下来。” 几分钟后,楚宗明穿着一身居家服下楼,“有进展了?” “楚总,我昨晚查到了一些。” 我把遇见谢宁的经过一一告知,仔细观察楚宗明的神色。 对方眉头紧拧,片刻后才抬眸看我,“小圳,你是真不怕死啊。” 姜月柔和我同时一怔。 姜月柔悄然伸手在楚宗明的大腿上拍了一下,“宗明,你说什么呢?” 楚宗明见二人神色严肃,陡然朗声大笑起来。 “看你们被吓的,我这是在夸小圳。” 他亲自给我倒了一杯茶,“换做是别人,遇见这种情况早就跑了,小圳今天还能过来,看来是铁了心要查下去。” 姜月柔睨了他一眼,“那你也不能把死啊死的挂在嘴边,不吉利。” “我错了夫人。”楚宗明哄了几句。 他继而看向我,“想必你说的那位魏警官告诉你,他们查不了,对吧?” “是。” 既然楚宗明想除掉薛家,那他肯定有除掉薛家的本事。 我可以去搜集证据,至于是否曝光,要不要人去彻查,完全就是楚宗明一句话的事。 我没忘记楚宗明不仅一次说过,让我只管放手去做。 如今我做了,剩下的,就要靠楚宗明的背景了。 我相信楚宗明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 时间过得很快,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今年的最后一天,我打算带言熹出去跨年。 言熹却不愿意出门,“明绪,我们的第一个新年,我想和你在家里过。” 我自然什么都听她的,“好。” “我们去买点东西回来布置一下,晚上一起做饭。” 言熹挽着我的手臂,满脸幸福的憧憬今晚会是一个不一样的夜晚。 过去的一年太过坎坷,希望今晚过后,迎接他们的,是平安和幸福。 商场里到处喜气洋洋。 言熹站在一家手工店里挑选红色的小灯笼。 我站在她身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外面扫了一眼。 我安排的保镖就在不远处,光是那个体格就不敢让人靠近。 言熹这段时间都由他们保护,我也放心了不少。 “明绪,这两个灯笼你喜欢哪个啊?” 闻声,我回过头,“都喜欢,两个都买吧。” 言熹还想再选选其他的东西,我的手机震动起来。 我拿出来看眼,来电是楚宗明。 我示意言熹自己出去接电话,转身往外走,“楚总。” “小圳啊,今晚来家里跨年吧,你姜姨准备了很多东西呢。” 我回眸看了一眼在细心挑选的言熹,礼貌拒绝了,“谢谢楚总和姜姨的邀请,只不过我打算和我的未婚妻过第一个新年,就不去打扰您二位了。” “行行行,你小子要过二人世界。”楚宗明笑着打趣,也就没有再坚持。 只是他得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去哄姜月柔。 言熹拿起两个可爱的陶瓷娃娃正纠结,突然感觉有人靠近。 她以为是陆明绪,下意识转身,“那这个呢......” 声音戛然而止,她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你......” 孙铭揽着高雯,颇有兴味的打量她,“言律师,我还以为是我眼花呢,原来真的是你。” 言熹领教过孙铭的本领,也知道这个人顶着律师的名头,背地里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替秦燃打官司的时候,她一直尽量避免和他正面起冲突。 此时在这里遇见,她直觉他非常不怀好意。 好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陆明绪安排的高雯,不至于让她直接走掉。 言熹保持镇定,面带微笑地看着孙铭,“孙律师。” 孙铭微微眯起眼睛,“言律师不在国外工作了?” 言熹心中一慌。 她在漂亮国,已经是个“死人”了,她生怕孙铭和薛翊查到什么,此时只能撒谎先混过去。 “没,只是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回国玩一趟。” 高雯捕捉到言熹刚才眸中一闪而过的慌张,立刻不悦地冷哼一声,“宝贝,我还在你身边呢,你已经跟她说得够多了。” 孙铭收回目光,看向她的眼神很温柔,“生气了?” 高雯不屑地打量言熹,“她一看就是个穷人,哪比得上我有钱。” 孙铭现在必须得捧着高雯,当即揽住她要离开,“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我接完楚宗明的电话,转身就看见孙铭和高雯一起走出来。 我迅速躲到一旁的柱子后,等到二人走远了才快步走进手工店。 言熹吓得脸色都白了,“明绪,他看见你没有?” “没有。”我柔声安抚。 “我们还是回去吧,我害怕他看见你和我在一起,他肯定会知道你就是陆明绪。” 言熹实在是恐慌,当下要拉着我离开。 “言熹。”我反手握住她,紧紧凝视她的眼睛,“我既然选择回海城,就做好了会和他们遇见的准备,我们迟早要对上的,相信我好吗?” 言熹面露为难,“可是......” 我捧住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她白嫩的脸蛋,“好了,今天跨年,我们开开心心的过,暂时别去想其他事。” 言熹只好作罢,“好。” 第185章 辞旧迎新,与你同行 买好言熹想要的东西,我立刻带她回了家。 看着她欢喜地开始布置客厅,我的心中一片柔软。 回到家没多久,我接到了秦燃的电话。 刚接听就听见对方鬼哭狼嚎,“明绪,求收留!” 我自然不会让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今年的最后一天还要流落在外。 “来吧燃哥,早就想请你来家里冲冲喜,只不过一直没时间。” “就等你这句话了,我已经到楼下了。” 秦燃挂断电话,拎着礼品和水果正要去坐电梯,余光里猝不及防闯入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狐疑看过去,却见是沈楠悠。 她戴着墨镜,按下车钥匙上车。 一个年轻的男人跟在她的身后,看上去很卑微。 谢桓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迅速抬头看了一眼。 和秦燃短暂的对视后,他坐进了副驾驶。 布加迪发动往前开,秦燃提步走进楼道中,正好和沈楠悠的车错开。 他站在电梯口,眉头紧紧拢在一起。 沈楠悠和陆明绪还真是一段孽缘啊,她居然也住在这? 看她身边的男人,是她新找的小白脸吧。 刚才他看过去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因为他从对方的脸上,捕捉到了些许陆明绪的影子。 沈楠悠真是疯了。 秦燃摇摇头,并不打算把沈楠悠也住在望梅苑的消息告诉陆明绪。 陆明绪好不容易有了稳定的家,他不想再看见对方因为沈楠悠继续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 秦燃按响门铃,门打开的一瞬立刻收敛严肃的神情,换上一副明朗的笑容。 “燃哥,快进来。” 我为他取了新拖鞋。 秦燃一边换鞋一边打量眼前的新房子。 因为言熹的到来,原本还冷清的新家已经有了幸福的影子。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也想成家了。 “燃哥。”言熹倒了一杯热茶,“快来坐。” 秦燃不由得打趣道:“当了女主人,以后得把明绪好好绑在身边,别被别的女人抢走了。” 言熹耳根一红,“燃哥,你是不相信明绪吗?” 秦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不妥当,连连拍了两下嘴。 “我来帮你们吧。” 三个人分工忙碌,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 布加迪上,沈楠悠一言不发。 今天要跨年,她得去一趟沈家公馆和沈老爷子一起过。 谢桓自知自己没有身份过去,便壮着胆子告假,想去看看姐姐。 沈楠悠答应了,甚至送他去车站。 谢桓心中感激,却又觉得她看上去心情很差。 可他不敢过问,他明显感觉到自从上次从金池回来,她对他更冷淡了。 谢桓心中一直有个疑惑。 那天在金池里遇见言熹姐的丈夫,他看出来对方和沈总是认识的。 而且关系不是很好。 他没谈过恋爱,不清楚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纠葛能繁杂到什么程度。 他也没资格过问。 布加迪停在客车站。 沈楠悠侧目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回来?” 谢桓柔声回答,“明天中午。” 他思忖片刻,又开口说:“不过如果沈总要我立刻返回,我也可以马上回来。” “不用,我给你放三天假,好好陪陪你的家人。” 沈楠悠按下门锁,口吻依然清冷,“下车吧。” 谢桓打开车门,迈下一条腿后又回眸看,“沈总,新年快乐。” 沈楠悠只淡漠扯了扯嘴角,没有做任何回应。 关上门,谢桓目送她离开客车站,直到她的车消失在车流中才收回目光。 坐到大巴上,他拿出手机给姐姐打电话,不料却是关机。 谢桓又打了姐夫的,无人接听。 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但想着三个小时候就能见到了,也就没有继续往深处想。 沈家公馆。 沈楠悠下车走进客厅,沈老爷子正在一个人对弈。 她踩着高跟鞋上前坐在他的对面,拿了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 沈老爷子抬眸看她,见她脸色比从前好了一些,“我还以为我今天得亲自去请你回一趟家。” “爷爷说笑了。”沈楠悠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平时再怎么胡闹,今天还是得回来和您一起过。” 沈老爷子神色淡然,“没让他来?” “他?”沈楠悠落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很快明白他说的是谁,“没必要。” 宋泽现在已经成了沈老爷子的眼线,她把谢桓养在身边,肯定瞒不过他。 “楠楠,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沈老爷子不禁担忧,“你随便找个人,也是治标不治本啊。” 言下之意,不管她换多少人,只要她的心里还有陆明绪,都没用。 她再次落下一颗白子,“那也比直接去缠他本人好。” 相比继续在陆明绪面前纠缠,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妥协。 至于陆明绪什么时候可以从她的心里消失,她也无法估计。 或许她这一生,都将困顿其中。 沈老爷子凝视她的脸,见她说话的口吻不似从前那般疯狂,也就稍微放下心。 “玩玩就行了,和人家也说清楚。” 她已经有一段剪不乱理还乱的感情,他不希望她再陷入另外的纠葛。 “嗯,我知道了。” ...... 夜色悄然而至。 我端上最后一盘菜,“吃饭啦!” 秦燃和言熹帮忙拿碗筷。 明明只有三个人,却做了满满一桌的菜。 秦燃倒了三杯红酒,率先端起一杯高高举起,“为了庆祝明绪和言熹开启新的人生,我先喝一杯!” 我哑然失笑,“别喝多了,第二天上班迟到。” 提起上班,秦燃就头疼。 他坐下去撇撇嘴,“我都快被我那个主管烦死了,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针对我,我每次送过去的设计图至少要被她打回来五遍,我的头都要炸了。” 想起他那位身材火辣的女主管,秦燃恨不得每天都要提一次离职。 言熹和我静静地听他吐槽。 餐桌上其乐融融,酒瓶很快就空了两瓶,基本上都是秦燃在喝。 三人随意聊着天,秦燃看眼时间,猛然站起身,“快快!马上倒计时了!准备许新年愿望吧!” 秦燃口中大声喊着倒计时。 我握住言熹的手,在钟声响起的那一秒,我凑过去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言熹,新年快乐。” 言熹白皙的脸蛋因为喝了一点酒而染上一层红晕,看上去更加明媚动人。 她靠在我的肩头,无比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新年快乐。” 她在心中默默许愿,愿他平安顺遂,永远和她在一起。 我侧头蹭蹭她的发顶,也在心里许了一个小小的心愿。 希望今后每一件幸福的事,都与她有关。 第186章 烟火下的告别与新生 秦燃眼含笑意地看着对面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侣,从心眼里为陆明绪感到高兴。 他曾经受过的那些苦难,如今苦尽甘来。 我和言熹在一起,脸上的笑分明多了不少。 想起以前他每次来找自己,都是因为承受不住沈楠悠的冷暴力。 此时有言熹陪着他,秦燃心中无比感叹。 “放烟花吗?”秦燃站起身,“我来的路上买了不少。” 言熹坐直身子,“明绪,你去吗?” 我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去。” 秦燃欢呼一声,扛着满满一袋子的烟花走在前面。 我出门前给言熹围上围巾,牵住她的手揣进大衣口袋中,跟在秦燃身后下楼。 小区里不能放烟火,得走到靠近小区门口的人工湖旁才可以。 秦燃把烟花摆在地上,用打火机点燃之后,飞速往回跑。 火树银花在黑夜中绽开,将言熹柔美的脸得无比清晰。 她的眼中洋溢着喜悦,一颦一笑都很动人。 我揽住她的肩膀,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秦燃打开手机摄像头,“来来来,拍个照啊,看看什么时候照片上会变成四个人。” 言熹面对镜头时有几分拘谨。 我摸摸她的头,“笑一笑。” 她朝我这边靠近,秦燃站在最前面把手机高高举起,“一二三!” “咔嚓”一声,三人笑意盈盈的脸一瞬间定格。 烟火放完了第一轮,我松开言熹去帮忙放第二轮。 言熹站在后面柔声叮嘱,“小心一点。” 人工湖旁还有不少放烟火的居民,没有人注意到一辆布加迪在不远处停了很久。 沈楠悠靠在车身上,满目悲戚地看着陆明绪。 她和沈老爷子吃完饭之后原本打算留在公馆,可她莫名的觉得待在公馆里愈发孤独。 她和沈老爷子虽然是爷孙,但很多话不能对他说。 所以她还是回了望梅苑,车子开进小区里时,已经过了零点。 她原本目不斜视地往前开,余光里却闯入一道她心心念念的身影。 湖边放烟火的人很多,偏偏她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得知他也住在望梅苑,沈楠悠心情复杂。 要说她和陆明绪没有缘分,他的新家却和她离得这么近。 要说她和陆明绪有缘分,可她醒悟过来时,他已经离她很远。 烟火再次冲上天空。 沈楠悠看见陆明绪跑回来。 在烟火的映衬下,他英俊的面容是她从未见过的明朗。 她曾经怎么没发现他也有这么阳光的一面呢? 三年的时间,她一直以为他只会对她逆来顺受。 看吧,她根本不了解他,她的高傲和自私让她得到的,是一个不完整的陆明绪。 陆明绪展开双臂,从言熹身后抱住她,亲昵的左右轻微晃动。 这一幕深深地灼伤了沈楠悠的眼睛。 她不知道是因为风太冷,还是别的原因,她突然感觉眼睛很疼。 她抬手抹了一下,发现自己在流泪。 她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留着眼泪目睹他的幸福美满。 细细密密的疼从心口最深处往外蔓延,沈楠悠揣在大衣里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难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吗? 她只是想回望梅苑,却让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锥心刺骨般的疼。 沈楠悠深呼一口气,不想再继续看下去,转身上车离开。 陆明绪和言熹没看见她,秦燃却看得清清楚楚。 沈楠悠望着这边的时候,他正好也看了过去。 他心中冷哼一声活该,并不打算让陆明绪知道。 谁先作出来的因果,谁先承受。 烟火渐渐熄灭,我却没打算回去。 我朝秦燃使了个眼神。 秦燃会意,走到言熹身边,“言熹,明绪要去买点东西,我们先回去吧。” 言熹狐疑,“我们不和他一起去吗?” 我摸摸她冰凉的小脸,“外面太冷了,你和燃哥先回,我很快就回来。” 言熹只好作罢,“那你注意安全。” 她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秦燃先返回。 我目送二人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往下走。 人工湖旁有阶梯,我迈下最后一层,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两个杯子和一瓶容量并不大的白酒。 我蹲在地上,将两杯酒都倒满。 湖边路灯的灯光印在湖面上,照得湖水有浅浅的波光,我沉默了几分钟,才哑声开口。 “爸,新年快乐。” 回应我的,只有远处孩童和父母的笑声,以及从我耳边拂过的风。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很自责当初为什么要因为和妈争吵就离开,如果......” 我的喉结上下滚动几分,声音变得愈发喑哑,“如果我一直守在您的身边。” 我的话戛然而止,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眼眶渐渐变得通红,我抬手抹了一把脸。 “我现在过得很好,您放心吧,儿子一定会为你报仇。” 说罢,我端起其中一杯酒慢慢地倒在地上。 酒香弥漫到鼻间,我看向旁边的另一杯,嘴唇嗫嚅几分,才喊出那个称呼。 “妈。” 我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妈,我很感谢您当初把我带回家,和爸一起抚养我长大,可是血缘关系真的那么重要吗?我是真的把您当亲妈啊。” “您离开那天,其实我就在现场。” 我苦笑一声,“我承认,我也自私了。” “算了,妈,新年快乐。” 我把第二杯酒也倒掉,蹲了很久才站起身。 回家的途中,我看着湖边和父母一起放烟火的孩子,眼睛渐渐变得酸涩。 我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对方疑惑地看过来我才狼狈离开。 我走进小卖部,随便买了点零食。 收银台的小姑娘还特意送了我一包用红色包装盒包着的糖果,“先生,新年快乐。” “谢谢。” 我勾了勾唇角,拎着袋子往回走。 走出小卖部,兜里的手机震动一声。 我以为是言熹再催促,正准备回复,却见发短信的是我没有备注的号码。 “新年快乐。” 不用细想,我都知道是谁发过来的消息。 我删掉没有回复,加快速度往家赶。 第187章 悲欢各不同 望梅苑十九层。 沈楠悠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双腿蜷缩着窝在沙发上。 远处还有烟火绽放。 她盯着一明一暗的玻璃看了很久,迟迟没有动一动。 脑海中,陆明绪抱着言熹放烟火的画面一直在盘旋。 沈楠悠的唇角勾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她想起陆明绪和她跨的第一个年,他满心欢喜的把家里布置得非常温馨。 那天下了雪。 他还在院子里堆了一个很像她的雪人,等着她从公司回来,一起给雪人印上眼睛。 可那晚,她没回家。 她不是一个喜欢过节的人,跨年这种日子对她来说也没意义。 如今仔细回想,她之所以不在乎,是根本没有把他当成家人。 明明他们是夫妻。 沈楠悠晃了晃脑袋,太阳穴的胀痛没有减弱半分。 她站起身,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来回踱步,直到神经的撕扯感下去了一些,她才重新坐回沙发上。 突然,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来。 沈楠悠迅速拿起来点开短信,“沈总,新年快乐。” 发消息的人不是陆明绪,是谢桓。 希望再次落空的感觉让沈楠悠仿佛一瞬间堕入了地狱。 她自嘲地按掉屏幕,抱住自己侧躺在沙发上。 她知道,在她失去陆明绪之后,每一个节日,才是真的没有了意义。 ...... 深夜,在今年的最后一天,天空下起了小雪。 谢桓蹲在楼道外,靠在墙上发呆。 这里是他姐姐的家,他带了好多她喜欢的东西,却一直没有等到她回来。 电话打不通,就连姐夫蒋兵的电话也没人接。 谢桓心中隐有不安,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耳听见姐姐的声音了。 现在已经晚上两点,身后的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 谢桓在给沈楠悠发去祝贺短信之后,心中愈发焦灼。 他直觉姐姐一定出事了,打算去工厂里找找。 他站起身揉了揉酸胀的双腿,刚迈下两层楼,在阶梯拐角听见了蒋兵的声音。 “你跟了我,我一定好好对你。” “哎呀,马上就到家了,你这么急做什么。” 另一道女人的声音夹杂着嬉笑,如针一般刺得谢桓耳中传来了巨大的耳鸣声。 这个声音,不是姐姐。 楼道里的声控灯暗下去,蒋兵低喝一声,灯光再次亮起。 谢桓逆着光的身影猝不及防站在他的面前。 “靠!”蒋兵和他臂弯里的女人当即都被吓了一跳。 看清是谢桓后,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慌乱,赶紧把女人推开。 女人喝了酒,被他这么一推,整个人都摔在地上。 “兵哥,你干嘛啊?” 蒋兵瞪了她一眼,“你先回去。” 女人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翻了个白眼先走了。 蒋兵抬头看向谢桓,满脸烦躁,“你来干嘛?” 谢桓的眼睛红得吓人,“我姐呢?” 蒋兵抬腿上楼,伸手把他拨到一边,“我他妈怎么知道,我的眼睛又没长在她身上。” 楼道里,还有女人跌跌撞撞的高跟鞋声在回荡。 谢桓陡然一把抓住蒋兵的手臂,“我姐呢!” 他突如其来的怒吼声让蒋兵更加不耐烦。 他猛地甩开谢桓,“我说了我不知道,你他妈耳朵有问题啊?” 谢桓扯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抵在墙上,眼里翻涌着愤怒,“我姐十八岁就跟了你,你就这么对她是吗?你要是不想和她在一起,你和她离婚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背叛她!” 蒋兵有片刻的怔神。 他从来没把谢桓放在眼里过,因为他认为他的这个小舅子性格懦弱,是个极其怕事儿的人。 此时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却仿佛要吃人。 蒋兵忽然慌了神,“谢宁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我还想找你问人呢!” 闻言,谢桓怒不可遏地吼道:“她一天没回家你就该去找!” 蒋兵躲闪着他的视线,“我他妈上哪儿找去,我不用上班吗?我不上班我怎么养她?” 谢桓此时已经顾不上和这个无赖拉扯,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谢宁。 他松开蒋兵,恶狠狠道:“如果我姐出事,我饶不了你!” 蒋兵不屑地掸了掸领子,“敢威胁老子,什么玩意儿。” 谢桓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打了车直奔谢宁所在的工厂。 他记得工厂里是两班倒,他多么希望赶过去的时候,能看见谢宁正在上夜班。 谢桓从出租车上下来,直接往里跑,找到主管询问,“你好,请问谢宁在吗?” “谢宁?”主管一脸纳闷,“她都旷工一个多月了,也没找我辞职,打电话问,她老公说她生病了,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儿。” 轰的一声。 谢桓如中雷殛。 他顿时感觉如坠冰窖,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脚底倒流。 谢宁失踪了! 慌乱和恐慌连带着他的灵魂也一并被笼罩其中。 谢桓来不及多想,赶到了派出所报警。 他明天肯定是回不去了的。 抵达派出所之前,他思忖片刻,还是给沈楠悠发了短信。 “沈总,我家出了点事儿,想跟您再请几天假。” 他顾不上沈楠悠会不会答应。 如果她生气让他滚蛋,那他也认了。 谢桓跑进派出所里,“你好!我姐姐失踪了,我要报警!” 警员立刻带他去另一边,“请提供身份信息和照片。” 谢桓报了谢宁的身份证号码,从手机里调出谢宁前几个月发给她的照片。 那是她在工厂里闲下来的时候拍的,脸上还有汗珠。 谢桓心如刀绞。 “失踪多久了?” 谢桓的思绪突然顿了一下。 他无比懊悔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来看谢宁。 是他太过信任蒋兵,以为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是他粗心大意,那些没有回复的微信和电话,早就昭示着谢宁出事了。 他一心想着赚钱要对家人好,没想到他钱没赚到,还弄丢了他的姐姐。 谢桓颤抖着嘴唇回答,“根据她工厂主管的话,她失踪了将近四十五天。” 警员诧异地瞪大眼睛,“怎么现在才来报警?” 谢桓心中愧疚,一时说不出话来。 将一切都记录完毕之后,他失魂落魄地从派出所出来。 雪花一片接着一片落在他的脸上,冰凉刺骨。 他无助地站在门口,期盼明天就能有谢宁的消息。 分明是阖家欢乐的一个夜晚,有人和家人幸福地聚在一起,有人却失去了至亲。 第188章 尘封的罪孽 沈楠悠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翌日醒来,她第一时间去拿手机。 她发出去的那条祝贺短信石沉大海,屏幕上却多了一条谢桓的消息。 她冷冷地勾了一下唇角,“好。” 她并不在乎谢桓会不会拿了钱就走人,人心都是不会满足的。 一个月二十万,他不可能只留在她身边一个月。 给他几天假也不是不可以。 沈楠悠穿上拖鞋起身去洗漱,和往常一样要去公司开例会。 二十层,我站在玄关门口给言熹挑选合适的鞋子。 秦燃昨晚太过兴奋,此时眼睛都睁不开。 他靠在墙上打了个哈欠,“上班好痛苦啊,我什么时候才暴富。” 音落,一道独特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顿时浑身一个家激灵,“靠,那女人又来了。” 秦燃清清嗓子,接电话时迅速换上一副面孔,“苏主管......” 我给言熹挑了一双白色中跟靴,“就这双吧。” 言熹调笑地看了一眼秦燃,“燃哥他真有趣。” “他一直这么有趣。” 我拿过围巾给她系好,“走,送你上班。” 秦燃挂了电话,直接往外冲,“我先走了,那女人只给我二十分钟的时间!” “燃哥,我送你啊。”我叫住他。 “我自己打车,你送言熹就好。” 声音还在回荡,秦燃却没了影子。 我无奈摇摇头,牵住言熹的手一起出门。 迈进电梯里,言熹侧头看着陆明绪,“明绪,我今天下班回来想做一点小蛋糕,到时候给谢桓送一点可以吗?” “好。”我捏捏她的手,“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做。” 二人聊着最普通,却又无比温馨的话题。 刚下一层楼,电梯门开了。 我和言熹下意识抬头,在看清电梯口的人后,二人同时愣了一下。 沈楠悠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和他们遇上。 她喉头上下滚动,佯装若无其事地迈进电梯。 我感觉到言熹挽住自己的手不禁握紧。 我抬手把她揽得更近,让她离沈楠悠远一点。 沈楠悠直视前方,我的每一个动作她都可以从电梯门的倒影看见。 她只觉得无比讽刺,他是怕她在这里和言熹起冲突吗? 抵达一楼,沈楠悠最先迈出去,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言熹狐疑问道:“她也住在这吗?” “她住哪和我们都没关系。”我的声音很冷,“难道我们要一直躲着她吗?” 言熹也觉得有道理。 如果看见沈楠悠就要搬家,那岂不是显得他们很怕她? 只要有陆明绪在,她就不必感到慌张。 送言熹到宠物店,魏川破天荒地来得比她还早,正蹲在门口吃面条。 店里,一个中年妇女张着大嗓门骂道:“让你帮忙看着点,猫差点死了你都不知道!猫的命不是命啊!” 魏川往嘴里塞了一口面条,“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管你那些猫猫狗狗,人民警察关心的是人民!” 妇女冲出来,对着他的后脑就是狠狠一巴掌。 魏川猝不及防被打了,嘴里嘟哝几句,挪到一边继续吃面。 言熹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她从车上下来,抱歉地对魏川说道:“魏警官,是我没照顾好。” 魏川慵懒抬眸,把面条咽下去才开口,“我妈就这暴脾气,跟你没关系,那猫是被人害的,又不是你下的毒,别管她。” 言熹轻抿嘴唇,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店里,“店长。” 王梅一边收拾一边骂儿子,听见言熹的声音,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哎呀,怎么来这么早,这还没到上班时间呢。” 言熹脱下外套,系上围裙,“店长,让我来吧,那只小猫是我送去医院的。” 王梅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我听我那混蛋儿子说有人来我这店里投毒,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言熹面露微笑,“我先去忙了店长。” 王梅很喜欢她,乐呵呵地和她一起忙活。 门口,魏川吃了面条,把碗随手往柜台上一放,扯了一张纸擦嘴,“我走了啊。” 王梅装作没听见。 魏川冷哼一声,拉开门走下台阶。 刚走没几步,他看见坐在车里的陆明绪,转了个方向走过去。 魏川单手撑在车顶上往下看,“在这等我呢?” 我点头,“魏警官,上车吧。” 魏川挑挑眉毛,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打趣,“哥们我也是混出名堂了,还有司机送我上班。” 我调转方向盘往警局开,“魏警官,恕我冒昧问一句,关于方雪......有眉目了吗?” 魏川吊儿郎当地靠着车门,单手撑着脑袋侧头看他,“你对方雪怎么这么上心?” “哦,毕竟她是我母亲的朋友。”我语气淡然。 “你母亲呢?” 我的心口突然疼了一下,“过世了。” 魏川神情微怔,“那我明白了。“ 他收敛漫不经心的神色,坐直身子,“根据我们最近的追踪和调查,方雪是一个拐卖儿童组织里的关键人物,只不过二十多年前就没再做,嫁了个叫陆忠的男人过日子。” 听到陆忠的名字,我握住方向盘的手悄然握紧。 “他们没有孩子吗?” 魏川眉头紧拧,“有个儿子,叫陆明绪,白血病离世,身份已经被注销了。” 说罢,他唏嘘不已,“要我说这就是报应,方雪做的坏事都报在她的丈夫和儿子身上了。” 我思绪混沌,没注意前方红灯。 路人还在过马路,我的车却没减速。 “哎哎哎!”魏川大声惊呼,“灯灯灯!” 我猛地回过神踩下刹车。 魏川的身子由于惯性往前倾,怒火顿时烧了上来,“你在想啥呢?开车不看路啊。” “抱歉。”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就这些吗?” 魏川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昨晚喝多了,酒还没醒。” 我直视前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没有异样,“那海棠村的那些孩子,和方雪有关吗?” 我屏住呼吸,祈祷魏川告知我的答案和我预想中的不一样。 然而下一秒,我做好的心理防备尽数崩塌。 “有。” 第189章 幻灭的婚姻 魏川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别过头闭了闭眼睛,不让他看见我表情有崩溃的迹象。 我叫了二十多年的母亲,其实是个人贩子。 “海棠村里大部分妇女精神都出了问题,即便是亲生父母过去认领,愿意跟他们回家的估计也没几个。” 我忽然感觉有些窒息。 我按下车窗,呼吸到寒冷的空气才让我好受一些。 所以我根本不是被方雪领养的,而是被拐走的吗? 我根本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魏川侧目看我,伸手在我的眼前晃晃,“在想啥呢,灯亮了。” 我深呼一口气,重新踩下油门。 魏川靠回去,“这事儿光靠我们局里肯定不行,还得跟政府那边说说。” 说罢,他突然拍了我一下,“要不是你小子察觉那个村里的孩子不对劲,我们还真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 我无力地扯了扯唇角,“可能只是巧合罢了。” 我沉浸在对自己身世的怀疑中,后面魏川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进去多少。 魏川察觉我的神色有些不对,好奇问道:“怎么了?觉得很意外?” “嗯。”我保持镇定,“我母亲的朋友,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人都是多面的,想表现出哪一面就看面对的是什么人。”魏川有些感慨,“我这个工作,见证了各种黑暗的人性,我能支撑着没抑郁,算哥们我意志力强。” 我简单附和了几句。 我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这些年有没有在找我。 他们还活着吗? 很快我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我一直在海城长大,真要找的话,早就上门来了。 二十多年过去,他们或许已经有别的孩子了吧。 把魏川送到警局,我正准备去见楚宗明。 中途接到了燕笙的电话。 我把车靠边,按下接听,“笙姐。” “他上钩了!”燕笙的声音是忍不住的激动,“他投了一大笔钱给高雯,就等着翻一番,给的全是现金。” 我嗓音沉戾,“他没发现破绽吗?” “没有。”燕笙嘲讽地笑了一声,“自从他去见了高雯租的三千平大别墅后,他就对高雯的身份深信不疑。” 我微微眯起眼睛,“那看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收手了。” 燕笙正打算说什么,听见开门的声音,赶紧先把电话挂断。 她收好手机看过去,却见孙铭把高雯领回了家。 她故作诧异,呆呆地看着二人,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高雯手里拎着名牌包,颇为轻蔑地扫了她一眼,转头对孙铭说:“宝贝,她就是你的老婆?我还以为是你家请的保姆呢。” 燕笙浑身发抖,故作冷静地问孙铭,“走了一个周苒,又来一个女人,孙铭,你换着人来恶心我是吗?” 高雯眉头一横,“你说谁恶心呢?” 孙铭赶紧哄道:“好了,不生气。” 说罢,他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走到燕笙面前,把文件摔在茶几上,“你不是早就想和我离婚?签了吧,你可以滚了。” 燕笙愕然地瞪大眼睛,“你确定吗?” 孙铭冷哼,“快点。” 燕笙立刻拿来笔签了字。 孙铭轻瞥她一眼,“看在你跟了我那么多年的份上,这套房子留给你,我回来只是随便收点东西,我们好聚好散。” 说罢,他揽住高雯往另一边走。 燕笙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寒。 她终于等到了今天,短暂的畅快感过后,是无尽的悲凉。 她付出的青春和感情,就此画上了句号。 她满心憧憬的婚姻,用生命去爱的男人,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 孙铭所做的一切,很快就会有报应了。 高雯站在主卧门口,双手环在胸口看着孙铭收东西,“宝贝,我在外面等你哦。” 孙铭没放在心上,只随意地应了一声。 高雯踩着高跟鞋朝燕笙走去,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他给的一千五百万现金我已经放在了你指定的地方,我今晚就带着女儿飞国外不会再回来。” 燕笙点头,“万事小心。” 高雯站直身子,不耐烦地催促,“好没好啊?” 孙铭只拎了一个行李箱出来,看也没看燕笙一眼,“走吧,亲爱的。” 即将离开之际,燕笙突然开口,“孙铭!” 孙铭站定脚步,却没回头。 燕笙握紧手心,“和我离婚,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孙铭握紧高雯的手,特意举起来让她看清楚,“赛琳娜才是我的良配。” 高雯故作羞赫,在他的身上锤了一拳。 燕笙对他仅存的最后一点希望尽数湮灭。 他背对着她,看不见她脸上的残忍。 “好,祝你幸福。” 孙铭嗤笑一声,牵着高雯头也不回地离开。 偌大的房子恢复安静。 燕笙在原地站了很久。 她环视一圈整个屋子,突然发了疯似的把孙铭没有带走的东西都装在一起,打算带出去一把火全部烧掉。 从此之后,她燕笙可以做自己,不用在看他的脸色过日子。 拉开抽屉,燕笙翻出了压在最底端的一封信。 那是孙铭在追求她时,写的第一封情书。 封面上的字迹已经变模糊,和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样,湮灭到看不清。 一滴眼泪砸在信封上,燕笙飞快抹掉,连同信一起扔进袋子中。 所有关于孙铭的一切,她都要毁得干干净净! 突然,客厅的门铃响了起来。 燕笙以为是孙铭有东西落下没拿,抬手抹了一把脸,恢复到平静的样子去开门。 “孙铭!” 周苒站在门外,叫得歇斯底里。 在看见是燕笙之后,她的面目变得更加狰狞。 她一把推开燕笙往里冲,“孙铭!你给我出来!” 燕笙走到她身后,“孙铭走了。” 一段时间没见周苒,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脸色差得吓人。 周苒迅速转头,挑衅地看着燕笙,“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报告递到燕笙面前,“你看到了吗?我怀孕了。” 燕笙只看了一眼,唇角微微扬起,“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又不是我让你怀的孩子。” “你必须马上和孙铭离婚!”周苒红着眼睛大吼道,“我有了他的孩子,他必须娶我!” 燕笙无奈摊手,“你来晚了,半个小时之前,我刚签了离婚协议。” 周苒如中雷殛,“什......什么?” “他有了别的女人。”燕笙毫不留情地告诉她,“你的敌人,也该换换了。” 第190章 渣男的报应 闻言,周苒渐渐睁大眼睛,看向燕笙的眸中满是错愕。 她紧紧捏着孕检单,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他有别的女人了?” 燕笙上下打量她,见她比上次见到的时候瘦了一些,看样子和孙铭断掉,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只不过她并不同情此时的周苒,破坏别人婚姻的女人,不管落个什么下场都是活该。 燕笙特意指了指还放在茶几上的笔,“我就是用那只笔签的字,他的女人和他亲眼看着我签了离婚协议,所以你以后都不必来找我了。” 周苒的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不走,燕笙也不赶。 因为她知道,周苒也是受害人之一,只不过还轮不到她来可怜。 “你想好了就走吧。” 燕笙冷冷丢下这么一句,走到另一边继续收东西。 周苒站在原地,缓缓将手中的孕检单拿起来。 泪眼模糊中,依稀还能看见已经成型的宝宝。 她想起孙铭无数次哄他的话,他没说过不娶她,只是让她等。 她闹也闹过了,甚至在燕笙面前也宣告过地位,可如今,她什么都没得到。 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巴掌狠狠扇在自己的脸上。 周苒眼角猩红,一股浓浓的恨意迅速在心口滋生。 难怪孙铭迫不及待要和她断得那么干净,原来她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砰!” 听见客厅传来玻璃碎在地上的声音,燕笙匆忙跑出来,看见周苒将一个玻璃杯砸到地上,随后捡起碎片往手腕划过去,瞳孔倏然缩紧。 “你要做什么!” 她冲上去握住周苒的手腕,“你要自杀也别在我的房子里自杀,我欠你的啊?” 燕笙实在气愤,怎么一个个的精神都不正常。 周苒握着玻璃碎片不撒手,眼中盛满了恨意。 燕笙大声吼道,“你要死也先看着孙铭死,你自己割腕,他美丽的隐身了,你死得一点价值都没有!” 周苒忽然就崩溃了。 她哭着反问燕笙,“那我要怎么办?我不想我的孩子生下来就被人叫做私生子,还不如和我一起死了算了!” 燕笙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忽然就平静了。 此时的周苒,和曾经要跳桥自杀的自己有什么区别呢? 她无声叹了一口气,“周苒,一个男人如果爱你,他不可能不心疼你的付出,你现在看清了还不算晚。” 周苒哭得满脸都是泪,“我恨他!” 燕笙趁她分神之际,将她手中的玻璃碎片拿走扔在一边。 “你要是真的恨他,就去报复他,而不是只在这说这些。” 周苒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看着燕笙,“我要怎么报复?” 她没身份没地位,跟着孙铭连脸都不能露,她要是带着孕检单去威胁,说不准还会被赶出来。 她有自己最后的底线,她不想再一次被他扫地出门。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燕笙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周苒跌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燕笙的一番话在她脑中不断回旋。 她跟着孙铭这么久,一个名分都没得到,和她迫不及待断了之后又立刻找了别人,甚至她一直想要燕笙和他离婚的事也来得这么突然。 这不就说明孙铭一直都在耍她吗? 周苒握紧手心,跌跌撞撞地从地上起身,脸上笼着一层狠意。 既然是孙铭先辜负她,那就别怪她不顾曾经的情意让他名声扫地! 燕笙目送周苒走出房子,直到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走廊里,她才上前把门关好。 她背靠在门上,唇边扬起苦涩的弧度。 婚姻里,男人和女人都一样,谁的心更狠,谁才是过得最好的那一方。 太注重感情的人,往往才是被伤得最深的那位。 希望周苒能想明白,为自己讨一点公道回来。 只不过看她刚才的样子,大概是要同归于尽。 对此,燕笙的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她和孙铭之间的纠葛,已经结束了。 ...... 海城富人区,孙铭搬进了高雯的大别墅。 一进门,他环视这座富丽堂皇的房子,心中窃喜。 高雯答应过只要他离婚,立刻就会把这栋房子过户到他的名下。 女人一旦动情,果然就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他很享受被高雯捧着的感觉。 “亲爱的,谢谢你。” 孙铭握着高雯的手,满眼都是温柔,“我从未想过到了这个年纪还能遇见真心待我的女人。” 高雯心中直犯恶心,她在和孙铭演戏的这些日子,因为恶心足足瘦了六斤。 很快,她就要离开了,不必再看他这副虚伪的嘴脸。 “只要是真爱,什么时候来都不算晚。” 高雯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去看看有没有你不喜欢的地方,可以按照你的想法重新装修。” 孙铭点头,放下行李箱上楼。 高雯面带微笑地站在偌大的客厅内,等到他上楼之后,迅速打开门把门锁好,拿出手机打了个一个电话。 一辆出租车开进来,她头也不回地坐进去,让司机立刻离开。 孙铭既然这么喜欢这栋大别墅,那就等着自己买下来吧。 她的任务圆满结束。 与此同时,燕笙把孙铭的东西都拖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烧了个干净。 她看向后备箱已经被取来的一千五百万现金,明灭的火光照着她的脸忽暗忽明。 孙铭不是一直都看不上她赚不了多少钱吗? 那她把他的钱都拿走,他会是什么反应? 燕笙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带上钱去银行,办了一张卡。 拿着卡走出银行,她没有再回高档别墅。 她从包里拿出那套房子的钥匙,随手扔在了垃圾桶中。 机场,高雯牵着一个孩子在等待。 几分钟后,燕笙的身影出现在入口。 小女儿跑上前抱住她的腰,模样可爱喜人,“燕阿姨。” 燕笙低头,摸了摸她的脸,“马上要坐飞机咯。” 高雯走到她面前,“你想好了吗?跟我们一起走?” “嗯。”燕笙毫不犹豫点头,“让孙铭自己疯去吧,我们不陪他玩了。” “好。” 燕笙和高雯在孩子一左一右,办了手续后走向登机口。 另一边,孙铭面目扭曲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一帮人。 “先生,这栋别墅只租了半个月,今天就到期了,您看是续租还是结束?” 孙铭脑中嗡嗡作响,“租的?” 别墅工作人员有些无语,“是租的啊,您不知道吗?” 孙铭立刻拿出手机拨打赛琳娜的号码,电话里显示她的号码已经被拉黑。 他此时才后知后觉,他被骗了! 第191章 天罗地网 飞机划过云层,此时已近黄昏。 我靠在车上,仰头看着天空中的飞机云,唇边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我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是燕笙登机前给我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陆先生,谢谢你。” 我低头把短信删掉,随后拉开车门坐进去。 孙铭投给高雯的那一千五百万,其中有五百万是从律所里扣出来的公款。 他的律所并非他一人创办,还有一个合伙人,对方也是律政界有头有脸的人。 挪用公款,孙铭等着坐牢吧。 夜色将至,孙铭站在大别墅门口已经待了几个小时。 赛琳娜的电话始终打不通,别墅区的工作人员得知他不续租,直接把他赶了出来。 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落魄。 他的钱都给了赛琳娜,身上就只有五万块钱。 那五万,还不够租一天的别墅。 他的怒火烧到极点,立刻联想到了燕笙身上。 可当他赶到原来的家,掏出钥匙打开门,他发现房子里空了很多。 孙铭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冲过去挨个查看。 燕笙的东西都还在,不见的全是他没有带走的。 他拨打燕笙的电话,同样被拉黑。 “燕笙!” 他怒不可遏地在客厅里骂了一句。 他聪明了一辈子,却被两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最主要的是,他挪用出来的公款如果不及时还回去,他马上就会收到合伙人的起诉。 届时他的名声将一败涂地。 孙铭想到了薛翊,他们是朋友,对方一定会帮他。 赶到薛翊的家中,薛翊正在花园里给金鱼喂食。 见他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不由打趣道,“怎么了,你的女人跟别人跑了?” 孙铭眼睛红得吓人,“燕笙那个贱人骗了我!” 薛翊还是第一次从孙铭的脸上见到这种表情,“怎么回事?” 孙铭把经过一五一十地尽数告知。 薛翊的脸色也渐渐沉下来。 他把手中的鱼食往池塘里一撒,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孙铭,“我早就跟你说了,投资这种事要小心一些,现在钱被卷走,你和燕笙又离了婚,我怎么帮你要回来?” 孙铭咬牙切齿。 他遇见赛琳娜的时候就去查过她的底细,确实有一个叫赛琳娜的珠宝商女总裁。 这位女总裁为了孩子很少露面,媒体基本上拍不到她的照片,是一个无比神秘的女人。 他还见过她的孩子,再加上她身上的所有首饰和衣服裙子都是高定,就连红宝石戒指都有,也就让他放松了警惕。 他是律师,没想到却被一个女骗子骗得家底都没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孙铭心烦得要命。 他小心翼翼地觑着薛翊的脸色,心中无比挣扎。 他有极大的自尊心,在律界混得也很不错,此时如果朝薛翊开口借五百万先去填补那笔公款,他迟迟开不了口。 薛翊睨了他一眼,“不要跟我说,你投进去的那一千五百万,有不干净的钱。” 孙铭收回目光,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颓败。 薛翊心中也在打算盘。 作为朋友,他肯定应该拉一把孙铭。 可他被一个女人耍了这么久都没发现,甚至还知法犯法,他跟这种人继续打交道,还有什么意思? 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不代表他必须要和这种人为伍。 如果不是他的身份地位,孙铭会奉承他? 孙铭深呼一口气,打算豁出去了,“薛总,可以先借我五百万吗?这五百万我打一两个官司就赚回来了,届时一定连本带利的还给您。” 薛翊见他眼神躲闪,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好。” 薛翊喜欢这种被祈求的感觉,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 他揽住孙铭的肩膀,“还不还的另说,我不着急,只是你以后可得擦亮眼睛,千万别再被女人骗了。” 孙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 薛翊开了一张支票给他,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唇边的弧度噙着讥讽。 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罢了。 孙铭忙着把支票兑换出来先补到律所财务,然而还没来得及还回去,合伙人已经在等他自投罗网。 他匆忙赶到律所,合伙人冷漠地看着他,“孙律师,没想到你这么不讲信用,那我们的合作也没必要继续下去。” 孙铭立刻慌了神,“我只是手上有些紧,我这不是来还钱了吗?” “不必了。”合伙人拿出起诉书在他的面前晃晃,“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信任,挪用公款你都做得出来,下次是不是要掌控财务部?” 孙铭被堵得哑口无言,“你听我解释!” 音落瞬间,律所的门被大力推开,为首的警察面色肃冷,“孙铭,有人举报你非法挪用公款,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孙铭用力挣扎,“我把钱还回来了还不行吗?” “知法犯法,更要重罚。”合伙人不屑地盯着他,“孙铭,你让我们律所损失了多少,你不清楚吗?” 孙铭愣住,“什么意思?” 合伙人提步走到他的面前,拿出手机调出一条新闻,不紧不慢地念给他听。 “律界知名律师孙铭婚内出轨。” “孙铭情人怀孕,疑似不愿负责。” 孙铭顿时破口大骂,“你在放屁!” 合伙人朝身后递了个眼神。 周苒从电梯拐角走出来,看向孙铭的目光满是讥讽。 “孙律师,你不会已经忘记我的存在了吧?” 她轻抚自己的小腹,“你不信的话,可以等几个月,我们做个亲子鉴定?” 孙铭瞪大眼睛。 他根本没把周苒放在心上过,对他而言,周苒就是个花瓶,除了美貌,脑袋空空如也。 此时,被他最嗤之以鼻的女人,给了他最后一击。 律师最重要的就是名誉和品行,他做出这种事,即便以后出来也不能再在律界立足。 那三个女人分明是要把他往绝路上逼! 他仔细回想从燕笙出狱到今天发生的一切。 燕笙好像在某一天变了一个人,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不信燕笙会有那么多钱去联合赛琳娜来骗她。 到底是谁在背后出谋划策? 孙铭把可能得罪的人全都想了个遍,却迟迟没有想到会是谁。 他即便是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第192章 清醒地承受折磨 望梅苑,我坐在客厅里看着孙铭被捕入狱的新闻,唇边讥讽的弧度渐渐上扬。 曾经,孙铭要让我和秦燃坐牢,如今却轮到他先进去。 我只觉得可笑。 陆忠因孙铭而死,他坐牢远远不够赎罪。 只有一命抵一命,才算给陆忠报仇。 察觉到内心渐渐被黑暗笼罩,我知道我已经无法回头,而且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挪用公款的罪名不足以让孙铭被判死刑,要想让孙铭的恨意发挥到极致,必须得我出面。 届时我要给他们一个巨大的惊喜。 墙上的钟指向五点,我出门去接言熹。 “明绪,我看见今天的新闻了。”言熹坐在副驾驶,语气有几分担忧,“燕笙和高雯已经走了吗?” “嗯。”我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我没问她们去了哪个国家,这辈子她们都不会再回来。” 言熹放下手机叹了一口气,“明绪,这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她侧头看向身边的人,“我一直担心孙铭会发现我们,还好你给高雯做了足够的准备。” 说罢,她侧过身子面对我,“明绪,我们收手了好不好?孙铭坐牢,五百万,足够判他几年了。” 我唇角微勾,“怎么判是法院的事。” 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晚上不是要做甜品?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 言熹知道我不和她谈论,是不想让她担心。 “啊,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言熹低呼一声,“忘记问谢桓住在哪一层了。” “十九。”我下意识回答。 言熹微微皱起眉头,“可是十九层不是沈楠悠的住址吗?” 她心思敏感,很快联想到了别的事。 “难道谢桓和沈楠悠认识?” 事到如今,瞒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嗯,他们有点关系。” 具体的,我没有细说。 言熹愕然地瞪大眼睛,“是我想的那种吗?” 我握住她的手,“言熹,人各有命,我相信他有自己的苦衷才选择去沈楠悠的身边,如果他的品行不好,你的母亲也不会资助他这么多年,你说对不对?” 言熹低下头,声音很闷,“是我想多了。” 很快她又想到了另一层。 沈楠悠如今有了谢桓,应该不会再来缠着陆明绪了吧?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和陆明绪今后的日子都不会被打扰了? 我看出她的心思,揉了揉她的发顶,“我已经跟楚总请了假,带你去看雪山。” “真的吗?”言熹欢喜地抬眸。 我轻笑道:“当然是真的。” 言熹无法出国,那我就带她去南方,除了雪山,还能看花海。 她一定会喜欢。 车子开进望梅苑,言熹从车上下来,挽住我的手走出停车场。 突然,一辆布加迪也开了进来。 沈楠悠下车,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陆明绪吸引。 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很淡,淡到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她有时候都觉得上天是不是要故意捉弄她,要让她不止一次地目睹他和别人在一起。 她停好车,从另外一边的电梯上楼。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回头。 沈楠悠回到家里,看着和岚月湾一样冷清的房子,心中也跟着渐渐变冷。 偏偏这个时候,宋泽来了电话。 “沈总,陆先生和言小姐订了去南城的机票。” 沈楠悠坐在沙发上揉着眉心,“他们去南城做什么?” 音落瞬间,她猛然瞪大眼睛。 南城...... 她大概猜到陆明绪为什么要带言熹去南城了。 她清楚的记得,对他而言最浪漫的事,就是在雪山脚下举办婚礼。 让天地间最神圣的雪山,保佑他和他的爱人。 当时她嗤之以鼻,把感情寄托于一座高山,完全是无稽之谈。 如今,他要带言熹去了,完成他期盼已久的愿望。 心口突然传来剧烈的钝痛。 沈楠悠倏然捂住胸口,深入骨髓的痛让她不禁弯下腰趴在了沙发上。 她以为自己足够狠,没想到陆明绪比她还懂得如何剜心刺骨。 直至此刻,她才感受到陆明绪对她的恨到底有多深。 她没和他做过的事,对她说的承诺,全都给了言熹。 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电话还没挂断,宋泽在那边担忧地喊了几声,“沈总?” 沈楠悠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给我订前往南城的机票。” “沈总?”宋泽非常不理解,“您没有去南城的行程啊。” “我去放松放松。”沈楠悠抬手捂住额头,“我自己过去,公司这边你盯着。” 宋泽知道她去南城肯定是因为陆明绪,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应声答应。 电话挂断,房子归为一片寂静。 沈楠悠凝视右手无名指上尚未消散的戒痕。 心中最脆弱的那根神经仿佛被戒痕牵扯,动一下都让她痛苦难当。 她还在折磨自己,一定要看见陆明绪对言熹在雪山下起誓,才能让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还活着。 清醒地享受痛苦,这是她赎罪的方式。 ...... 谢桓自从跨年那天之后就再也没给沈楠悠发过消息。 时间一天接着一天过去,派出所没有传来一点谢宁的消息。 可他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 他请的假已经到了时间,他不得不先回一趟海城。 刚到望梅苑,言熹正好和陆明绪出来。 谢桓看见我的手中拎着两个行李箱,看样子是要出远门。 他站在门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 “言熹姐。” 言熹想到他和沈楠悠的关系,也没有直接拆穿。 “谢桓,遇到困难就跟我说,我会尽力帮你的。” 谢桓勉强扯了扯唇角,正要往里走,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 “言熹姐,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言熹垂眸一看,照片上的女人眉眼和谢桓有几分相似。 “她是......” “她是我姐。”谢桓喉头哽咽,“我姐失踪了。” 言熹满面错愕,“失踪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 言熹看向我,“明绪,你来看看呢,有没有在海城见过他的姐姐?” 我走上前,第一眼就认出对方正是被关在金池会所的谢宁。 第193章 窥探幸福的影子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 谢桓和谢宁竟然是亲姐弟。 为了再次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严肃地报出了一串身份证号。 谢桓的眼睛猛然瞪大,“对对!这是我姐的身份证,您见过她吗?” 言熹也满目疑惑。 我按住谢桓的肩膀,“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感到难受,你必须得保持冷静,别打草惊蛇。” 谢桓连连点头。 我把那天在金池会所,谢宁说的那些话都告诉谢桓。 “薛家势力很大,光靠你一个人想要把你姐救出来根本不可能,我已经把证据都提交给了警察,接下来的时间你得等。” 楚宗明会在背后推动,太过冲动,反而会搞砸一切。 谢桓听完我的话,久久没有回过神。 谢宁竟然是被蒋兵卖到的金池,所以他说不知道谢宁去了什么地方,完全就是在撒谎! “你的姐夫很关键,你必须表现出对寻找谢宁这件事不是很上心,否则他要是察觉到什么跑了,所有努力都是白费。” 谢桓脑中一片空白,他想不明白人怎么可以坏成这样。 那是谢宁的丈夫啊! 我朝言熹递了个眼神,走到一边给魏川打电话。 “魏警官,关于金池会所的那件事,我这里有一个受害人。” “你真神了你。”魏川口吻意外,“今天我们局里刚开了个会,要大力打击各个会所黑色产业,我都不知道我那局长是不是被威胁了,你让那个人来警局找我。” “好。” 我挂断电话,把魏川的号码报给谢桓。 “你现在就去警局找一个姓魏的警官,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谢桓顾不上多说,简单道谢后就往外跑。 言熹面露担忧,“明绪,你什么时候查到的这些,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柔声安抚道:“一场意外罢了。” “你在找薛家犯罪的证据吗?”言熹抬头看我,“这么危险的事,我不想你冒险。” “放心吧。”我勾唇微笑,“是楚总要对薛家动手,我只是帮他找一些证据。” “楚总?”言熹有几分讶然,很快又觉得很正常。 商圈里,尔虞我诈是常有的事。 她只希望陆明绪不要被卷进去,楚宗明能给他留足够的后路。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再晚就要干赶不上飞机了。” 二人走远之后,沈楠悠才从楼道的门后走出来。 刚才陆明绪和谢桓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所以上次在金池见到他,是因为他正在查薛翊吗? 她没忘记薛翊不仅伤害陆明绪,还绑架过沈老爷子。 此时他有把柄在陆明绪手上,她立刻做了决定,她要帮陆明绪。 沈楠悠拿出手机给宋泽打电话,简单说了几句。 宋泽一时没忍住提高声调,“沈总!您得三思啊,薛总怎么可能把金池卖给您?” 沈楠悠脑子很清醒,她的目的并不是要薛翊的金池,而是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理由不卖。 越是遮遮掩掩,就越代表有猫腻。 “你去盘算,我回来之后把价格报给我,我去和他谈。” 宋泽在那边来回踱步,最终只能妥协。 沈楠悠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机场内,言熹和我过了安检后就立刻赶往安检。 高速上堵车,完手续时已经快要登机。 我们手牵着手在大厅里小跑,都没注意到沈楠悠跟在后面。 她戴着墨镜和头巾,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陆明绪和言熹奔跑的身影太过惹眼,她根本无法忽略。 好似他们不是在跑向登机口,而是在奔向他们的未来。 沈楠悠自嘲地笑了一声。 去南城的行程都是我制定,言熹只需要跟在我的身边,什么都不用管。 我特意定了能看见雪山的酒店,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安排。 言熹对此一概不知。 来南城的第三天,她被我早早叫醒。 我给她准备了一条白色长裙,亲自为她挽了头发。 言熹坐在镜子前,疑惑地抬头看我,“明绪,我们今天要去拍照吗?” 我将一朵百合插在她的发髻上,声音无比温柔,“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言熹心中砰砰直跳,她隐约猜到了什么,却没直接说出来。 她喜欢陆明绪带给她的惊喜,不管是什么。 我早就预定好了场地,我换上白色西装,牵住她下楼。 言熹一步一步跟着我走,洁白的长裙拂过草地上的花瓣,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当她看见我精心布置的场地,她再也忍不住,眼眶渐渐变红。 我面朝她,微微躬身,“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言熹把手搭在我的手心,红着眼睛点头。 远处,雪山巍峨耸立,身边却满是粉色郁金香。 我们不需要在意有没有旁人的祝福,这一刻,我们只在乎对方。 我们的舞步无比默契,我进她退,彼此缠绵,时间仿佛都因为我们停下了脚步。 酒店高层落地窗前。 沈楠悠泪流满面。 她眼睁睁看着陆明绪和言熹在一个小小的场地上跳舞,她已经感受不到心里的疼。 她早就预料到陆明绪会做什么,可当她真的亲眼看见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 原来婚礼不需要多盛大,就能感受到浓浓的幸福。 以她对陆明绪了解,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他不会让言熹受委屈,所以回到海城之后,他肯定还会办一场更盛大的婚礼。 沈楠悠再也看不下去,身子缓缓往下坠落,抱住双臂无声的流泪。 她就像一个小偷,只能远远的窥探别人的幸福。 她不屑一顾的感情和浪漫,陆明绪都给了别人。 她紧紧咬住嘴唇,以至于口中有血腥味也没松开。 花海与雪山,他终于得偿所愿。 可沈楠悠没想到,陆明绪在离开南城的前一天,带言熹去爬了雪山。 她假装是游客跟在后面,看着他牵着她一步步往上爬。 抵达山顶时,他在寒风中抱紧言熹,对她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身边的游客都在鼓掌喝彩。 她混在人群中,几乎站不住。 在最圣洁的地方,说最真挚的誓言。 这一刻,沈楠悠心如刀绞。 第194章 你是我的全世界 山顶的风很大,言熹的小脸被吹得通红。 她从我的怀中仰头,望向我的眼里满是爱和信任。 “明绪,谢谢你。”她攥着我腰侧的衣服,眸中隐有泪光,“谢谢你带我来这么美的地方。” 我捧住她的脸,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泪花。 “傻瓜,应该是我谢谢你。” 她给了我新生,我这一生都将和她牢牢绑在一起。 “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这是我为她许下的另一个承诺。 言熹唇角微扬,重新抱住我,心里默默许下能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心愿。 二人身后的阶梯上,沈楠悠靠在拉杆边。 她刚刚听见了陆明绪对言熹许下的一辈子,现在又承诺他们后半生的旅程。 多幸福又刺目的一幕。 她近乎自虐的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反复琢磨他说的每一个字。 雪山凌厉的风从她的脸上掠过,她自欺欺人的认为,她是爱他的,听见他的承诺,就当是偷了他一点点的爱。 尽管她深知这一切全都是她的假设和幻想。 沈楠悠护目镜下的双眼红得近乎滴血。 她不忍再看上方依偎的两个身影,落寞地转身准备下山。 她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思绪还被陆明绪牵挂着,一时没留意,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哎呀美女,你没事吧?” 一旁的游客赶紧伸手去扶她。 沈楠悠担心这边的动静引起陆明绪的注意,婉拒了别人的好意,撑着身子一步一步继续往下走。 可没走几步,她忽然感觉心跳加速,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来。 她赶紧摘掉口罩,连续深呼吸几下。 眼前的事物变得有些模糊,她心中一慌,蹲在地上想缓一会儿再继续往下走。 几个游客看见她不舒服,纷纷围上来关切询问。 我和言熹也准备下山,途径人群时,我原本没怎么在意。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美女,你是不是高反了啊!你的脸色都变了。” 言熹闻声侧头看过去,但见沈楠悠蜷缩在一起,浑身都在发抖。 “明绪!” 她拉住我的袖子。 我狐疑看她,“怎么了?” 言熹抬手指了一下,“是沈楠悠。” 我抬眸看去,沈楠悠摘下了护目镜,头发凌乱的贴在脸上,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看上去情况很不好。 她怎么在这? 我凌厉的眉头紧紧拢在一起,被跟踪的愤怒在心口腾起。 “打电话叫救护队吧!我们身上都没有多余的氧气瓶!” 言熹看着此时失去往日光彩的沈楠悠,一时心中不忍。 她侧目审视我的神情,却见我看向沈楠悠的眼神中,一片冷意。 “明绪,我们还有一个氧气瓶,给她好不好?” 沈楠悠脑中一片混沌,却听清了是言熹在说话。 她缓缓移动视线,对上了陆明绪淡漠沉寂的眸子。 莫名的,她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睫,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她悄悄跟着他来这里,此时被他发现了,他一定会生气的吧。 沈楠悠强撑着身子站起身,无比狼狈的躲避他的目光。 她要离开,逃离让她心痛得无以复加的视线。 “美女,你别走了,在这等救援队上来吧,你不嫌弃的话先用用我的氧气瓶。” 说着,一个游客把自己的递给她。 沈楠悠没接。 她紧紧握着手心,想要赶紧逃离陆明绪的视野。 “明绪......”言熹轻轻晃了晃我的胳膊,“我们把新的氧气瓶给她吧。” 我侧目和她对视,“你也有高反,氧气瓶是给你准备的。” “可是她看上去很糟糕。”言熹语气温柔,“你给她吧,我现在好多了,我不会生气的。” 如果换成别的场合,她肯定不会让陆明绪去和沈楠悠有什么牵扯。 此时事关生命,她做不到那么狠心。 我伸手为言熹戴好帽子,“在这等我。” 言熹点点头,看着我走到沈楠悠身边,从背包里取出新的氧气瓶,什么也没说就塞到了她的手中。 沈楠悠红着眼睛抬眸,仅仅与我对视了一秒。 “谢......”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转身走向言熹,自始至终没有多看她一眼。 仿佛我就是来履行一下言熹给的交代。 沈楠悠握着氧气瓶,心口的疼快要让她抵达崩溃的边缘。 她大概知道为什么陆明绪会选择言熹了。 他喜欢言熹的温柔,而她对他从来就只有命令和压迫。 有了氧气瓶,沈楠悠感觉好受了一些。 我牵着言熹,已经超过了她走在前面。 言熹时不时地会侧目看我,只是我戴着护目镜和口罩,她看不清我此时是什么神色。 但她清楚地感知到,我的心情因为沈楠悠的到来变得很差。 她想让我开心一些。 “明绪。” 听见言熹的呼唤,我应了一声,“怎么了?” “我给你说个笑话吧,你要是笑了,今晚就请你吃饭。” 我眉尾轻扬,“那我要是没笑,我就不能吃饭了吗?” “不是!”言熹不禁低笑,“你先听我说嘛。” 我握紧她的手,“你说。” 言熹故作神秘地问,“你知道超人为什么要穿紧身衣吗?” 我很配合,“为什么呢?” “因为救人要紧!” 说罢,言熹自己先笑了,护目镜下的眉眼微微弯起。 我无奈地捏了捏她的手指,“好冷。” “你笑了吗?”她追问。 “哈哈哈。” 言熹没忍住拍了一下我的胳膊,“你笑得好假,重新笑可以吗?” 哪有人要求别人重新笑的? “所以你觉得我刚才应该穿紧身衣吗?” 言熹被问住了,片刻后才开口,“好冷。” 二人对视几秒,同时笑出了声。 言熹蹩脚又真诚地想要逗我笑,我能明白。 我心中一片柔软,不紧揉了揉她帽子下的脑袋。 见我终于恢复如初,言熹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们第一次出来旅游,她不希望他们带着遗憾回去。 抵达半山腰,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下山的速度不得不放慢。 言熹有高反,走了一会儿就开始喘不上气。 我心疼她,背对她蹲下身,“上来吧。” 言熹深深吸了一口氧气,“我能走的明绪。” 我不管不顾地把她背起,“快,晚上你还得请我吃饭呢。” 言熹趴在我的背上,“明绪,我重吗?” “重。” 她噘了噘嘴,“那我回去就减肥。” “背着我的全世界,你说重不重?” 闻言,言熹愣了一秒,随后没忍住摘下口罩在我的侧脸落下一个吻。 “你耍我!” 我背着她往上掂了掂,“搂紧了。” 言熹搂住我的脖颈,幸福感将她整个人都尽数吞没。 第195章 雪夜的恳求 由于下雪,景区不得不暂时关闭,不再让游客上去。 工作人员在核对上山人数,确保每一个游客都安全返回。 言熹和我下来时,偌大的空地上已经站了不少人。 我摘掉护目镜和口罩,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有五分钟大巴就到了。” 言熹额头抵在我的肩头,“明绪,晚上吃火锅好不好?我感觉我要冻僵了。” “都听你的。”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大巴开过来之后,言熹和我站在队伍后面耐心等待。 突然,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跑过来,“还有一个游客没下山!” 场地的安保人员立刻与她核实,“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语气有些慌乱,“沈楠悠!” 人群中有人议论,“是那个在山上高反的美女吧?我们原本要叫救援队,她拒绝了。” “我去,现在山上雪下得这么大,不会出事吧?” 言熹原本靠在我的身上,我明显感到身体僵了一下。 工作人员当即大声询问,“有没有人是这位沈女士的同伴?能联系上她吗?” 众人纷纷摇头。 景区人员立刻安排人上去搜救。 只是下山的路有很多条,不知道沈楠悠走的是哪条路。 言熹也跟着担心。 天黑加上下雪,这么恶劣的天气,换成男人都不一定能安然返回。 此时她已经顾不上自己和沈楠悠是对立面,人命关天。 “明绪,你有她的电话吗?”言熹柔声询问,“有的话打一个试试吧,确保她的准确位置,让搜救人员快一点把她带下来,她一个女孩子在山上很危险的。” 我的眸子变得愈发幽暗。 我忘不掉自己垂死挣扎的那段日子,每天都生怕自己没能睁眼看见第二天的太阳。 沈楠悠夺了我的骨髓,毫不留情地将我推向了死亡。 她此时生死不明,也该感受一下和我一样的挣扎和绝望。 我不会去管她,她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可为什么,此时的我竟然犹豫了。 我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问自己,沈楠悠如果出事了,我会痛快吗? 我拿出手机,翻出很久之前沈楠悠打过来的未接来电,迟迟没有按下去。 我没有给她备注,也没有保存,偏偏能准确的认出哪个是她的号码。 这种感觉让我很不好受。 我应该忘掉有关她的一切,但凡我留有一点私心,我都对不住言熹。 见我迟迟没有按下去,言熹伸手抱住我,“明绪,这是救人,不是考虑那些爱恨纠葛的时候,我知道你在顾及我,我没有那么小气,给她打电话吧,好不好?”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是沙哑的,“算了吧。” 言熹猛然瞪大眼睛,松开我凝视我脸上淡漠的表情,“明绪?” 我微微勾了勾唇角,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我把手机递给了言熹。 “你跟她说。” 一旦沈楠悠听见是我的声音,她势必会来继续纠缠。 我不想让言熹患得患失。 这个电话,全凭言熹的意愿。 言熹拿着我的手机,毫不犹豫按下了号码。 第一次拨过去,无人接听。 第二次拨过去,无法接通。 言熹猜测是山上信号不稳定,也没放弃打电话。 第三次拨过去,即将挂断之际,沈楠悠接了。 言熹还没开口,听筒里传来沈楠悠虚弱的声音,“明绪,是你吗......” 那么虚弱,又充满了眷恋的语气。 言熹的心也跟着揪在一起,这不是她认识的沈楠悠。 但此时她来不及多想,“沈总,你现在在哪?能否看清周围的事物,救援队准备上去了。” 沈楠悠坐在地上,握着氧气没剩多少的氧气瓶,听见是言熹的声音,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原本跟在他们的身后,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只觉得刺耳与刺目,于是在岔路口选择了另一条下山的路。 这条路是最曲折和最远的一条,她非但没能安然下山,反而把自己困在了山腰。 高反让她很不好受,但她不能一直依赖氧气,只能吸一些再继续往前。 天空乌压压的,片片雪花纷纷扬扬。 沈楠悠渐渐体力不支,坐下来想休息一会儿再走。 然而她的力气始终回不来,眼前也出现了幻觉。 她总是看见陆明绪着急地朝她跑来,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地说他不该丢下她在这。 她沉浸在和他相拥的幻境中,不知不觉天色就黑了。 手机铃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在看清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她惊喜得落下了眼泪。 陆明绪回来了,他来找她了。 听清电话里的声音后,无边的希望再次落空。 沈楠悠无力地扯了扯唇角,“言熹,是你啊......” 陆明绪把她的生死交给了言熹。 沈楠悠苦笑一声。 “沈总,这个时候就别跟我争了好吗?告诉我确切的位置吧。” 沈楠悠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身子,“言熹,他真的好爱你。” 言熹担忧的神色僵在脸上,“什么?” “我从来没有嫉妒过谁,从小到大,只有你让我嫉妒。” 沈楠悠握紧手机,“如果哪天你不要他了,把他还给我好吗?” 听着她祈求的语气,言熹的话尽数堵在了喉间。 她抬眸看向站在一边的陆明绪,突然心中一狠,“不会有这一天的,我会永远和他在一起。” 电话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言熹此时心急如焚,女人固执起来还真是要命。 “算了。”沈楠悠陡然低笑一声,“他对谁都执着,除了我,他肯定也不会离开你的,你把电话给他,我给他说。” 救援队已经集结完毕,言熹争分夺秒地把手机递给陆明绪,“明绪,她在找你。” 我闭了闭眼睛,拿起手机冷声开口,“沈楠悠,别把别人对你的关心当做你得寸进尺的资本。” 沈楠悠置若罔闻,“明绪,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眉头紧拧,“我和你之间不必再谈论这个问题,告诉我你的方位。” “我求求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我恨不得把手机砸了! 言熹看出我脸上的怒意,慌忙挽住我的胳膊,摇摇头对我示意别冲动。 我深呼一口气,“你下山,我亲口告诉你。” 第196章 斩断过往 他终于愿意和她好好说话。 沈楠悠忽然有了希望,“好,你等我。” 她打开手机灯照了照四周,看到了指示牌,把具体方位报过去。 我挂断电话,跑向救援队那边,“你好,我找到沈楠悠的地址了。” 我如实告知后,立刻返回言熹的身边。 景区大巴已经开走,只能等下一班。 言熹瞥见我阴冷的神色,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明绪,你在怪我多管闲事吗?” 我唇角微勾,声音很温柔,“言熹,你的善良没有错,错的是借着你的善良开口威胁的人。” 言熹不知道沈楠悠都跟我说了些什么,也不好开口过问。 等沈楠悠下来,他要亲口告诉她什么呢? 言熹心中无比矛盾。 一面她不希望沈楠悠出事,一面她又担心陆明绪会心软。 在生死面前,所有的仇恨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的吧? 她无法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只希望陆明绪坚定自己的选择。 大巴来了又走,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我接了一杯热水走到言熹面前,见她小脸微皱,立刻明白她在多虑。 我把水杯塞到她的手中,“超人救了人不开心吗?” 言熹捧着杯子微微抿唇,“可能因为我没穿紧身衣吧。” 音落,她不禁哑然失笑。 我阴郁的心情因为她的笑而被驱散了不少。 我轻轻戳了戳她的脸,“多笑笑,我喜欢看你笑。” 言熹眉眼微垂,“那你得哄我。” “哄,每天都哄。” 我蹲在她身前,仰头看她,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 言熹和我对视,都从彼此的眼中捕捉到了珍惜。 沈楠悠被救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不顾队员的拒绝,从担架上起身跑过去,声音哑得几乎让人分辨不出是她,“明绪!” 言熹和我同时看过去。 沈楠悠脸色苍白,白色的登山服上有一道道的脏污痕迹。 她站在远处,看向陆明绪的眼神中隐有期许。 她一直记着我在电话里说的话,她下山之后,我会亲口告诉她。 她心中知道我的回答一定不会让她欢喜,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和我说话罢了。 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我站起身,低声对言熹说:“我很快回来。” 我走到沈楠悠面前,凝视她疲惫的脸,“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说给你听。” 沈楠悠神色微怔,“什么?” “如果你要听假话,那我可以换着花样说,只是,你信吗?” 闻言,沈楠悠本就快要虚脱的身子几乎站不住。 她愕然地看着眼前神色冷峻的男人,再一次感受到了他比自己还如何懂得怎么让她痛苦。 说她喜欢听的话,不就是故意气她吗? 他明知道她最讨厌欺骗。 我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形挡在沈楠悠的面前,她瞬间感受到了强烈的逼仄感。 “沈楠悠,你跟踪我和言熹,我都不计较,但你用你的命威胁我,你是觉得你比言熹重要吗?” 面对我的质问,沈楠悠久久答不上话来。 我唇角勾起冷冷的弧度,“沈楠悠,适可而止吧,不是每个人都有义务去关心你的生死。” 沈楠悠站在原地,再一次目睹我走向言熹。 这一次,我仍然没有回头。 冷风吹得她眼睛生疼,眼泪流下来她都没有感觉。 我背好背包,牵住言熹上了刚刚抵达的大巴。 救援队的人小声询问,“女士,您不走吗?还是说身体有哪里不舒服,我们可以带你您医务室。” 沈楠悠怅然地垂下眼睫,“不了,我没事。” 其实她的膝盖和手肘都因为摔倒而青紫一片,这些比起心里的疼,根本不值一提。 她自诩一直都是个果断决绝的人,原来陆明绪比她更胜一筹。 他可以说放弃就放弃,说不要就不要。 只有她一个人深陷过往,久久无法脱身。 ...... 回到酒店,言熹手里还拿着火锅店送的南城拟人玩偶。 她仔细端详玩偶上的两团腮红,“好可惜啊,要是这玩偶是一对就好了。” 我打开暖气,抬手摸了摸她冰凉的小脸,“你要是喜欢,我给你做一个男娃娃。” “做一个?” 言熹琢磨了一下这句话,耳根悄然变红。 她磕磕巴巴地说:“我......我现在还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 闻言,我也愣了一下。 我觉得她实在可爱,没忍住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你是不是想到别的东西了?” 言熹立刻否决,“是你说得模棱两可的......” 明天就得返回海城,我打算先把行李都收拾好。 言熹坐在沙发上认真筛选这几天拍的照片。 除了风景照和我们的部分合照,还有她趁我不注意时,从各个角度偷拍我的照片。 她无比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就连我发呆的样子都不想错过。 看着我在镜头里的各种表情,言熹的唇角不禁微微上扬,选了最喜欢的一张作为屏保。 在景区拍照难免会把游客拍进去。 言熹仔细挑选,滑动的手指忽然停下来,唇角的弧度也渐渐下压。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挑了几张照片,惊讶地发现那些充当背景的游客中,竟然都有沈楠悠的影子。 一股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来海城是她和我的第一次旅行,原本属于我们的二人世界,却有了这么一个突兀的身影。 言熹心中微沉,把沈楠悠全部用修图软件清除掉。 她让陆明绪暂时放下恩怨救沈楠悠,不代表她就什么都不介意。 我简单收拾好,回头见她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上前坐到她身边,随手将她窝在帽子里的头发拿出来。 “累了吗?愁眉苦脸的。” 言熹按掉手机屏幕,“有一点。” “那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我正要起身,却被她紧紧抱住。 她靠在我的胸口,盯着房间内的花瓶出神,“明绪,如果今天被困在山上的是我,你会不顾一切地来找我吗?” 闻言,我低声笑了。 言熹不明所以地抬眸看我,“你笑什么?” “言熹,天马行空是好事。”我凝视她澄澈的眸子,“但有些假设,永远都不会变成现实,就算被困,也是我和你一起被困,不可能会出现只有你一个人的情况。” 言熹讪笑两声,“有道理。” 我知道她心中仍有些芥蒂,只是当时情况特殊,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我搂紧她,侧脸贴在她的发顶,“言熹,我只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有我在,其余的什么都不用想。” 言熹心中温暖,“好。” 第197章 人心最是难测 与此同时,沈楠悠刚从医院出来。 她身上受了伤,原本没打算管,但想到要回海城,被沈老爷子知道的话,免不了被一阵责怪。 她拿着医生开的酒精和消肿药,迎着风往回走。 回到酒店里,已经是深夜。 她只开了一盏小灯,坐在沙发上撩起裤脚。 看着因为摔倒而撞得满是淤青的膝盖,她只淡漠地勾了勾唇角。 她按了按淤青的地方,钝痛感顿时袭来,让她有些麻木的思绪变得清醒不少。 钝痛也提醒她,她跟着来南城完全是自取其辱。 沈楠悠红着眼睛上好药,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她没等到第二天天亮,只躺了一会儿就先乘飞机返回。 落地之后,宋泽第一时间来接她。 几天没见,她看上去比先前还要憔悴。 宋泽心中叹气,没忘记她去南城之前的交代。 “沈总,金池估算下来大约要三十亿,您看......” 沈楠悠坐在后座闭上眼睛,抬手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给我安排和薛翊见面的时间。” 宋泽见她态度坚决,只得点头称是。 他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沈总,您是去岚月湾,还是望梅苑?” 沈楠悠下意识要回答“岚月湾”,脑中忽然闪过一抹小心翼翼的身影。 他的假期也该结束了。 “望梅苑。” 宋泽把沈楠悠送到地方后就先去工作。 沈楠悠拿出钥匙开门回家,原以为谢桓会在,不料开门之后,一切和她前去南城的前一晚一模一样。 请个假,直接连人都走了。 沈楠悠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替身就是这样,永远不可能只有一个。 谢桓走了,还会有下一个出现。 反正她不需要从对方身上获得什么感情,她只是想要一个和陆明绪有些相似的人陪着。 自欺欺人又有些可笑。 可她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心里的伤痕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削减半分。 她自知一个人撑不住,找个替身,她会好一些。 沈楠悠没给谢桓打电话,也没通知他不必再过来,随手推开谢桓所在的房间,打算把他的东西都扔出去。 不料门刚打开,她往前迈入的动作骤然顿住。 房间窗帘全部拉上,昏暗的光线中,有一个人影躺在床上。 谢桓被开门声吓了一跳,猛然从床上坐起,“沈总?” 沈楠悠按下门边的开关,谢桓疲惫的脸在灯光下尤其清晰。 她走到床脚,冷冷地看了他片刻,唇角勾一起一抹冷厉的弧度,“我还以为二十万你就满足了。” 谢桓眼睫微垂,“沈总,对不起,我这几天因为家里的事太忙了,回来之后忘了跟你说一声。” 沈楠悠对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并没有兴趣。 既然人在这,那她就没必要在再去找下一个。 她轻瞥他一眼,转身走出去。 谢桓坐在床上揉了揉头发,掀开被子下床,把自己收拾妥当才出了房间。 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竟然才早上七点多。 她去哪了?居然在这个时间点回来。 他不敢多问,进厨房给沈楠悠做早餐。 沈楠悠换了一身居家服,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办公。 谢桓礼貌开口,“沈总,早餐做好了。” “放那吧。” 她没过来,谢桓也不好自己先吃,只能站在餐桌旁等待。 忽然,兜里的手机震动一声。 他拿出来看眼,是魏川发来的短信,“蒋兵抓到了。” 他的瞳孔倏然紧缩,声调不由自主地提高,“沈总,我......” 沈楠悠头也没抬一下,“怎么了?” “我现在有急事得出去一趟。”谢桓面露紧张,说话的语气却是祈求,“沈总,我可以......” “去吧。”沈楠悠淡漠回应,“按时回就行。” 谢桓心中咯噔一声,沈总怎么...... 他从小心思就敏感,这种允许在他看来反而是另一种拒绝。 沈楠悠在生气吗? 或许等他回来之后,沈楠悠就不要他了。 谢桓站在原地,脚步怎么都迈不开。 一边有关谢宁失踪案,一边又是将他从泥泞中拉出来的沈楠悠。 他一时陷入了犹豫。 没听见动静,沈楠悠终于抬眸看过去,嗓音依旧清冷,“怎么不走?” 谢桓心中过意不去,“沈总,下个月我不要那二十万了。” 沈楠悠轻扯唇角,“随你。” 谢桓听出她的口吻没有发怒的迹象,拿过外套穿好,“沈总,我一定准时回来。” 门被轻轻关上,沈楠悠瞥了一眼餐桌上的三明治和牛奶,重新移开视线去看电脑。 直到变冷,她都没有起身去吃掉。 ...... 下午两点,我和言熹从机场走出来,南城温润的空气变成了凌厉的寒风。 言熹吸了吸鼻子,“明绪,南城真是个好地方。” 我轻笑一声,“你喜欢的话,每年都带你去。” 言熹眼角微微弯起。 坐上提前预定好的车,我接到了魏川的电话。 “谢桓在我这,你过来对对笔录。” 言熹好奇问道:“是魏警官吗?” “嗯。”我点头,“我得去一趟警局。” 把言熹送到家里,我拿了车钥匙迅速下楼开车赶过去。 见到谢桓的时候,他满眼通红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握住,以至于手背青筋暴起。 他盯着地板发呆,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 他抬头,对上我清俊的脸。 谢桓瞬间站起来,“祁先生!” 我示意他冷静,按住他的肩膀坐在他身边,“魏警官还在审?” “嗯。”谢桓微微点头,牙根咬得很紧。 我没再多说,耐心等待魏川出来。 谢桓长呼一口气,侧目看我。 察觉到谢桓的视线,我淡淡开口,“为什么看我?” 谢桓赶紧收回,声音低沉,“我只是在想,人的真心为什么会瞬息万变,明明我姐和姐夫十八岁就在一起,已经走过了十多个年头。” 我低声询问:“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 “二十一......”我低笑一声,“那你还没到能看开的年纪。” 真心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东西,偏偏有人得到之后又不珍惜,最后又要歇斯底里的问为什么不能待她如初。 人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满足。 第198章 送他回家 谢桓思忖片刻,小声问道:“祁先生和沈总认识吗?” 提及沈楠悠,我心里就一阵烦躁。 “认识,但不熟。” 谢桓轻抿嘴唇,“祁先生,我跟在沈总身边,你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这种人?” 我神色微怔,不明白谢桓为什么要询问我的想法。 他看起来很在乎吗? 我装作什么都不知情,“跟着沈总不是挺好的吗?想跟她共事的人并不少。” 谢桓唇边的弧度噙着苦涩,“祁先生,不是你想的那种。” 他心中压抑太久,似乎非常需要一个宣泄口发泄情绪。 “我......我是被沈总包养的。” 男人被包养,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只觉得古怪,他为何一定要解释得这么清楚? 是想听见有人说一句被包养并不是丢脸的事吗? 每个人做出的选择,都将由自己承担,别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谢桓再次侧头看我,我侧脸冷峻,并没有因为听见那句话而有半分惊讶。 谢桓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也许因为言熹是资助他读书之人的女儿,所以他下意识对我也没多少防备。 此时他有些后悔,他就不该告诉我这些。 谢桓思绪乱成一团。 就在他在琢磨该换成什么话题打破尴尬的气氛,魏川骂骂咧咧地从审讯室里走过来。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撬不开的嘴!”他狠狠呸了一声,满面怒容,“吸女人的血,算什么男人,窝囊废!” 闻声,谢桓和我同时站起身。 “魏警官。” 魏川点燃一根烟,“跟我来。” 走进办公室,他调出先前我交给他保管的证据,示意谢桓过来看看。 谢桓稳住呼吸,缓步走上前。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看见被锁在笼子里的谢宁,他刚平复下去的情绪再次变得无比激动。 他紧紧握住双拳,“人渣!” 魏川沉声询问,“确定这位是你的亲姐,对不?” “没错。”谢桓毫不犹豫回答,“她是我姐。” 一想到谢宁在那种地方遭受折磨,他就恨不得要把蒋兵碎尸万段。 “行了,杀人是犯法的。” 魏川从他通红的眼中捕捉到了狠意,好心提醒了一句。 谢桓强迫自己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魏警官,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等。”魏川越过他看向我,“姓祁的,谁带你去见识这种事的?” 我淡淡开口,“薛翊的小舅,薛建。” “薛建?”魏川微微眯起眼睛,“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我凌厉的眉尾微微扬起,“魏警官认识这个人?” “有一个嫁进豪门的姐姐,自己却混得跟个鬼一样,进去之前没少进来和我喝茶。” 魏川摸了摸下颌,眸中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冷意。 “从蒋兵的口供中有不少有用信息,我得再去整理整理,要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向金池动手,你们先回去吧。” 我点头,走出去后发现谢桓没跟上来。 我不禁回头看去,却见他和魏川大眼瞪小眼,脸上有几分欲言又止。 魏川满脸不耐烦,“你还要干啥?” 我走回去,替谢桓说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魏警官,谢桓的意思是,出任务那天,务必带上他。” “你玩儿呢?”魏川当即大吼出声,看向谢桓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警察出任务,你当是去打仗,随便抓个壮丁去当垫背的?” 谢桓的心思被点破,并没有觉得尴尬,“魏警官,我只是......” “谢桓。”我出声制止,“既然选择了报警,就让警察去做,你的任务是配合。” 魏川翻了个白眼,“看看,这才是好公民。” 谢桓只得作罢,“是我僭越了。”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往外走。 魏川深深吸了一口烟,看着他有些清瘦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这姐弟俩也是可怜啊。” 我对他微微颔首,也离开了办公室。 警局外,谢桓落寞的身影站在路边,看上去很孤独。 我开车过去停在他面前,放下车窗看着他,“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谢桓连连摇头,“不了祁先生,我自己打车就好。” 他才告诉我他住在望梅苑是因为被沈楠悠包养,这会儿被我送过去,他心中有些别扭。 我眉头皱了一下,“这里不能停车,快上来。” 谢桓最怕给别人带来麻烦,赶紧拉开车门坐进去。 安全带还没系好,车子已经往前驶去。 一路上,我们二人都没主动和对方说话。 谢桓偶尔会侧头看驾驶座上的我,每次看过去,我的侧脸都很冷。 他只得保持沉默,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中控台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我按下接听,“言熹。” 我的语气不似往常那般温柔,言熹很快反应过来,即可换了称呼。 “老公,你到哪了?” 闻言,我心神微动,“快了。” “你身边有人吗?” “嗯,是谢桓。” 听见自己的名字,谢桓更加难堪。 言熹姐会不会也知道他和沈楠悠的关系了? 她的母亲资助他读书这么多年,毕业后他却走了一条歪路。 她一定对他很失望吧...... “谢桓?” 我按下免提,侧头扫了谢桓一眼,“在叫你。” 谢桓倏然回神,不禁倾过身子靠近中控台,“言熹姐。” “待会儿跟你姐夫来家里吃晚饭吧,正好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前半句还算平常,后半句直接让谢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莫名的,他觉得言熹比他的亲姐要严厉。 “哦,好的。” 挂断电话,他心中忐忑,希望吃完饭后还没到沈楠悠给他设置的门禁时间。 回到望梅苑,我拿出钥匙开门。 言熹正在厨房洗菜,闻声走出来,“回来啦。” 再看我身后的谢桓,每一步都很局促。 自卑会掩盖一个人的光芒,此时的谢桓毫无二十一岁的生气。 言熹和我对视一眼,走上前拉住谢桓的手臂,“这里又不是监狱,怎么看起来不开心?” 谢桓连连摇头,“言熹姐,我没有。” “好啦,来了就放宽心,好吗?”言熹拍拍他的肩头,“把这里当自己家。” 我主动系上围裙开始做晚饭,谢桓实在是不好意思,赶紧跟过去帮忙。 言熹只得退到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