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替身竟是白月光本尊》 第1章 第 1 章 一个古老的大殿正中，厚实玄冰凿成的冰棺静静摆放，棺壁符文凹凸，形制古拙。棺中躺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仙师，他形容俊美，黑金宽袍，头上高冠精美绝伦。他没有了呼吸却显得栩栩如生，双目垂闭神色安详，两手交握胸前，长睫如扇在周围的烛光下投下一排阴影。 他是玄霄宗第五代宗主霁月仙尊，死去已经百年。 …… 实习医生苏棠猛地一下坐起，目之所及，空无一人，身下是冰棺，眼前是一个古老又奇怪的大殿，插满白烛的青铜树灯分列两侧，阴惨惨的，不知哪里的风吹来，苏棠寒毛倒竖。 记忆中最后一幕是从手术室出来，心绞剧痛倒在地上…… 突然灵台一个激灵，回忆如洪水开闸汹涌向他卷来： 这是一个修仙世界里少年成名的修士的一生，他有苏棠一样的容貌，天赋异禀勤学不辍，年纪轻轻就成为玄霄宗下一任宗主的不二人选，但就在他即位宗主当日，魔族来袭，仙魔对决，为了正道他最终选择牺牲自己，令魔道实体消亡，魔魂封印。 他有一个尊号：霁月仙尊。 业余网文爱好者苏医生有点傻眼，穿越这套路，让他赶上了？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看起来十分华贵的丝质衣袍，里外三层，有柏木香味，手感柔软，做工考究，确实是顶流仙尊的衣品。 若说有不足，便是这位霁月仙尊一生波澜壮阔，可他接收的回忆中仍有许多缺失和不连贯。 大殿死寂沉沉，像个坟墓。 他忍住心头不适，转头四顾，视线扫过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单薄的青年，瘦骨嶙峋的，双手趴地跪在棺侧，肩背微微起伏，苏棠看不到他的脸，他身着粗麻质地的灰色道袍，十分朴素，倒是发髻上的一根白的发亮的簪子很惹眼。 原来有活人，苏棠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向他询问，骤然一道白光亮起，直刺入眼，耳边还远远传来隆隆雷声，他抬手遮挡强光，人倒了下去，后背却空了。 不是，我这才穿越呀，就要被打包送走了？ 苏棠好像溺水一样，拼命划动手脚，但无济于事，虚空的时空隧道里，他无尽坠落。 …… 再次触及实物，苏棠惊恐发现，除了白茫茫一片混沌，他什么都看不见了。自己也从刚才躺在冰棺中的姿势变成了跪在有些凹凸的石面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棠惊魂未定，用力闭眼又睁开，可无论多少次，还是看不见。他无奈撇开眼睛问题，开始一边爬动，一边伸手前探，忽然摸到一片冰寒坚硬的立面，上面还有凹凸的纹路，摸索一番后，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刚才的冰棺！ 同时，他诧异发现衣服的触感也变了，从柔软变成粗粝，好似土布麻袋，这身单薄的衣衫根本挡不住寒意，他不由抱紧双臂，又发现自己的胳膊似乎细了一圈，身板薄薄一片，这身体……压根不像是他的！ 他“哈秋”“哈秋”连打几个喷嚏，哆嗦个不停。 苏棠心中发慌，太诡异了，真是活久见，不，死久见！ 他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青年，是不是还在这里？心中忽生希望，试探着问：“喂？你在吗？” 无人答话，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旋。而更令他发慌的是，从他口中发出的声音，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线！ 冷静，冷静，苏棠吞了一口唾液，一缕头发从耳边垂下，他伸手捋发，摸到头顶发髻，髻上插有一根触感光滑的簪子！ 跪着 ，布衣，消瘦，发簪，苏棠突然有不详的预感：自己好像成了刚刚跪在地上的人。 没等他厘清这中间的来龙去脉，突然身体一悬，他被抱了起来！ 苏棠脑中警铃大作，不假思索拔下簪子就朝面前刺去，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那手力道奇大，苏棠感觉腕骨都要被捏碎了，他禁不住“啊” 一声，簪子从手中滑落，头发披散开来，长长的发丝掠过嘴角。 混乱中揪住对方的衣襟，竟将对方带倒，在后脑即将撞到地面的时候，一只大手抄入他脑后，一起重重撞到石地板，耳中传来皮肉撕扯的声音，那人一声闷哼，压到苏棠身上。 苏棠又急又怒，推搡踢打，但对方轻轻松松控制住了他，他丝毫摆脱不了对方的压制，终于力气耗尽，他支着胳膊硬是不让自己躺倒，梗着脖颈咬牙问：“你是谁？要干什么？” 柏木熏香钻入鼻中，是他先前闻到的衣服味道，却从那人身上传来，对方开口说话，苏棠一惊，这人的声线，怎么跟自己原本的毫无差别！ 好像把他的声音换走了一样。 光顾听音，没注意内容，苏棠只好又问：“你说什么？” “我叫你别动。”那人重复了一遍，伴随一声轻轻的“嘶” 。 “谁被人这么压着还不动呀！” 苏棠直接怼回去，同时不免失望：霁月仙尊不是修为高深吗，怎么会这么没实力，轻易就被人扑倒。 大概是觉得苏棠说的有点道理，对方松开他，起身，又抓他胳膊准备拉他起来。苏棠不客气推开：“我自己来。 ” 这幅身板太过瘦削，刚刚又被压得骨头生疼。他手指撑地，尽量让自己起身动作丝滑自在一些，以免失了仙尊、也是他苏棠的颜面。 他一边转动压痛的肩膀，暗暗往旁边挪了两步，又甩了甩胳膊，这才说：“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你记得什么？” 对方问。 诈我？ 苏棠心想，此人不知是敌是友，力道远胜自己，若贸然暴露霁月仙尊的身份，他是原身的朋友还好，可若是仇人，那可就惨了。 于是眉头紧皱，双手握拳轻敲额头两侧，做出非常努力回想的样子，最后摇摇头叹气：“我看不见，也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你到底是谁？” 长头发有点烦人，他不耐地甩了甩。 那人没有回答他，而是说：“你头发散了，我替你挽一下。” 苏棠来不及拒绝，那人微凉的手指已经将他头发挑到肩后，指尖轻触到苏棠脖颈，在他想避开时已经轻轻扫过，酥酥麻麻，他不由得僵硬了一下。 那人手指娴熟，似乎经常替人梳发，苏棠感觉自己身体越绷越紧。而随着他手臂起落，从他衣袍上传来的柏木香味也益发浓郁，苏棠偷偷摸了一下，竟是与开始在冰棺中摸到衣服的触感一样。 一晃神，对方已束好发髻，将簪子插入：“好了。” 一阵麻麻的电流扫过苏棠头皮，原本白蒙一片的视野好像起了一点点变化，随着苏棠被扶着肩头轻轻转过身，视界里边出现了一团晃动光影，就好像波光粼粼的湖面。 “还不错。” 那人放了手，退后。 光影又晃动起来，缩小成一个十分抽象的人形影子，轮廓模糊，粼粼的湖面也成了流动的气，很像那些鬼怪电影里的飘的样子。 苏棠心中一动，这是神识，属于霁月仙尊的神识，令他在眼盲的情况下仍可以借助神识感知到其他人的灵体。虽然基本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但好歹能让他知道对方的方位。 似乎察觉到苏棠在努力辨识，对方言语捎带警告：“你灵根残弱，不宜过度使用神识。” 说着，灵体靠近。 霁月仙尊是千年一遇的先天圣灵根体质，所以才能在极短的时间修炼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残灵根？开什么玩笑。 武力不行，还可以尝试神识攻击，苏棠精神一振，顺势抓过对方伸出的胳膊，神识如猛虎下山一下尽数涌出……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 再次幽幽转醒，苏棠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对方的怀里，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又气又恼地一骨碌爬起，用力推开对方。 对方并轻笑一声：“我早说过，不要过度使用神识。刚刚若不是我，你就已经灵根炸裂而死。” 苏棠半信半疑地查探自身，果然有一股外来的灵力在体内缓缓流动，慢慢融合。 一时间，他不知道究竟是该感谢对方的出手相救还是责怪他唐突孟浪，最终忿忿道：“你到底是谁？” 又是一小会沉默，对方终于开口：“我是霁月仙尊。” 苏棠愣了愣。 骗子！臭不要脸！ 你是霁月，那我是谁？苏棠心中大叫。 仿佛是回答他一样，对方又说：“你叫容烬，是宗门的杂役弟子，你……嗯……生来眼盲，不过不用担心，我既然归来，便能罩着你，护你周全。” 不得不说，他讲这番话的时候，言辞恳切，音调柔和。 但苏棠可不会轻易信他，若真如他所说，一个是地位尊崇的仙尊，一个是卑微低下的瞎眼杂役弟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他凭什么要特别照顾，何况在霁月的记忆里，压根就没有容烬这号人！ 苏棠：“……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可是仙尊，你地位如此尊崇，为何要对一个杂役弟子这么好？” 对方似乎被问住，但很快道：“我沉睡在此，只有你一直为我祈祷守灵，我自然要对你好。” 祈祷守灵？苏棠立刻想起了那个跪在地上的青年，以及之后种种诡异的发现：声音，服饰，修为……似乎都进行了对调！ 他才是容烬！ 一道电光划过脑际，苏棠倏地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在他穿到霁月身上的几分钟之后，又和容烬发生了身体交换。 至于是意外还是人为，不得而知。 这样一来，他对自己的态度就解释的通了——借助身体交换，冒领霁月仙尊的身份，从卑微的杂役弟子摇身一变成为万人景仰的仙尊，他可不得好好稳住原身，以免秘密暴露。 之所以没有立刻杀人灭口，不外乎两种可能：一，他发现自己失忆，暂时不会泄密，故而不着急动手；二，自己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在没有得到之前，他不会杀掉自己。 明确了这几点，苏棠立刻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第一种就算能够伪装，但也维持不了太久，而第二种才最有可能。他既无法跟对方硬碰硬，也不想留在对方身边时刻提心吊胆…… 上上之策，是尽快远离此人，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匿起来，至于以后怎样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苏棠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多谢仙尊关照，但既是宗门弟子，这些都也不过是分内之事，仙尊既然已醒，那弟子在这里也是多余，弟子就先走了。” 说完，他便慢慢起身，对容烬灵体微微点了点头，便摸索着往外走，忽然一根杆子横在他胸前，拦住了他。 “你不要盲杖么？”容烬问。 “哦，要，要。” 苏棠赶紧回答，抓住盲杖，就准备接过来。 哪知一拉并未拉动，反被容烬连人带杆拉过去：“我可没说让你走。” 开新文了！[烟花][烟花][烟花] 走过路过的宝子们 ，喜欢的话， 点个收藏吧。[求你了][爱心眼][爱心眼] 此文保证稳定更新至完结！[抱拳][抱拳][抱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苏棠心里一“咯噔”，看来脱身没想象的那么容易。 只能执行B计划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朝灵体乖巧微笑：“仙尊误会了，我不过觉得这个大殿里又冷又冻的，想出去晒晒太阳。”说着，他将盲杖自容烬手中轻轻抽出，不受控制地又打了个寒颤。 苏棠也不完全是装，这不说冷还好，一说冷，他感觉不仅衣服漏风，连自己的身体也仿佛属藕的，刺骨的寒意从一个个孔洞穿透身体，直到骨髓。 “现在是晚上，没有太阳。” 对面幽幽回应。 “啊？” “既然冷，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啊啊~” 苏棠话音未落，感觉腋下一紧，整个人就被夹着腾空了。 突然悬空让苏棠立刻联想到之前唯一一次坐过山车的经历，脚下空空只有一个横档倚靠，他当时觉得自己要死了。那之后苏棠发誓这辈子不再让自己落入脚下踏空的境地。 这会儿尽管看不见，但迎面的风呼呼吹到脸上，他能相像自己悬在空中且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恐怖如斯！下一秒他就本能地死死抱住容烬，紧张地几乎喘不过气。 “啊——”，叫唤声也没停，虽然他不想。 容烬皱了皱眉，低头看几乎扎进他怀里，只露半张脸的苏棠。 怎么怕成这样，忘记了身份和过往，难道连性子都变了吗？ 可尽管如此，知道现在这躯壳里是苏棠，他看向他的眼神格外柔和，也格外的肆无忌惮。 今日的变故，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当雷劫如期而至，他不顾一切飞身扑出的时候，唯一信念也是替他阻挡。 哪怕对方死去多年只有一个躯壳，那也是他仅剩的念想，不允许有一丁点的伤害。 所以苏棠醒来，他简直可以说是欣喜若狂，但下一刻，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他。 顶着瞎子躯壳的苏棠，给人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很奇异。 小瞎子原来是这个样子，他想。 太瘦了，他又想。 百年来，他重生过多次，每次都是身有缺陷，每次也命不长久。十九年前重生成一个小瞎子，费尽了常人想象不到的磨砺曲折才终于来到了苏棠身旁。 他知道苏棠的记忆里再不会有容烬，但却不曾料到他连自身都全然忘记。 但没有关系，这一次他会像珍惜自己的眼珠子一样呵护他，保护他，不再让他受一点伤害，他看不见，他就是他的眼睛。 原本只是想能陪在他身边就好，从来不敢奢望还能看到对方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此时此刻，他也不敢心生哪怕多一点点乞求，怕一动妄念便成泡影……只要看到就好，只要在身边就好…… 更何况，他是如此信赖自己，被他紧紧抱着的位置，甚至都有些微热。想到这里，他揽着苏棠的手臂更加用力。 或许这就是冥冥中最好的安排。 容烬大袖一挥，挡住苏棠面前的风，他速度未减，甚至有意无意腾跃得更快更高，有泪珠从眼角飞出，随风一瞬飘远。 这家伙到底要带他去哪里！苏棠苦不堪言又丝毫不敢松手，恨不得长到容烬的身上，几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容烬终于慢了下来，最后缓缓落地。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苏棠惊魂未定，一时缓不过劲。 “你还要抱着我多久？” 容烬温柔问。 苏棠一惊，立刻撒手，他娘的，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还能这么腻歪黏糊。 “这、这是哪里？” 苏棠将盲杖往前探了探。 这玩意儿他还不趁手，探不出个所以然。但体表感觉确实比先前好多了，从零下三十度来到十多度，空气里还可以闻到一些潮湿的气息。 月光下，容烬面容平和，不动声色再一次端详苏棠。 青年形销骨立，明显的长期营养不良，皮肤底子虽好但多年的磋磨导致光泽全无，轮廓眉眼是精致的，浅灰色的眼眸定定地“看” 着自己，睫毛卷翘浓密，仅从外表看不出是一个眼盲的人。 无论变成什么样子，这就是苏棠。 至于身体，没有谁比容烬更清楚那具躯壳有多脆弱，先前只是探了探脉象，他就知道属于霁月的神识已转移过去，那么强大的神识，小瞎子残破的杂灵根根本承受不住。 还好他现在有了仙尊的灵力修为，一切都来得及。 面对苏棠的询问，容烬神色柔和：“这里是混沌池。“ 记忆翻动，苏棠立刻搜寻到混沌池的信息。 混沌池，玄霄宗三大奇观之一，具有淬炼灵根，洗髓化腐的神奇效力，但传说池水为远古神兽混沌身体所化，也会让人神魂不稳产生幻觉，若非本身修为奇高定力深厚，或者有高人从旁防护，入池轻则神经错乱，重则疯癫失智。 苏棠倒吸一口凉气，他刚刚穿越过来，连稳定期都没过，怕不是一沾水，立刻魂飞魄散！ 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下去！我怕水！” “有我在，不用担心。” 苏棠来不及再次拒绝，就又被带着直接跃入水中，他叫喊的声音还没出口，脚就踩到了实处，紧接着全身被暖流包围，寒意瞬间消散。 他一手还紧紧抓着容烬，感觉对方慢慢将他带到池边，摸索到池壁，苏棠这才撒了手，慢慢后撑坐下去，将自己除了脖子以上全部没入水中。 不得不说，这跟泡在热腾腾的浴缸里也差不多，苏棠一时不知道是该责怪容烬霸道专行，还是感谢他给自己找了个这么舒适的泡澡池。 稍做犹豫后，他决定先让自己舒服，其余的等下再想。 微闭双目，苏棠感觉好像回到了单身寓所，一天工作下来后，浴缸里放满水，滴上精油，全身的疲乏在热度的包围中一点点消失，苏棠惬意舒展，仰伸后颈，耳边回响着贝多芬钢琴协奏曲第二乐章…… 忽而“咔吱咔吱”的声音响起，苏棠看到浴缸渐渐变得半透明，成了一个冰棺，热气还漂浮在水面，而下面却开始结冰，他想起身，却发已经被冰禁锢住身体，锋利的冰锥扎进他的身体，血在冰缝间扩散…… 心中大骇时，“握住我的手……” 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打断他的臆想。 紧接着，水底下的手掌被翻转，四根纤长手指插入他的指缝，随即对方手掌跟他紧紧交握，不留一丝空隙。 苏棠心神一震，一切就又恢复原状，他仍然坐在温暖的水中，刚才只不过是走了神。 但苏棠只觉后怕，接着一股无名怒火冲上脑门，他一下甩开容烬手掌，“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说了不下水。”说罢“哗”地站起身，摸着池壁爬上去。 浑身湿漉漉的，水上水下的温差让他哆嗦不停，牙齿“格格”打战。 容烬也从水中跃出，“你只要让我握紧你的手……” “谁要握你手，你知道这水会让人发疯吗？你要是想灭我口，干脆给我一个痛快！——哈秋！” 容烬往前的脚步顿住：“你说什么？” 苏棠心一横，这劳什子穿越一点意思都没有，老子不玩了！ “装什么装，你压根不是霁月，我才是！” 苏棠原本还想跟他迂回，再择机逃跑，但刚刚浴缸景象令他毛骨悚然，加上穿越过来的凄凉处境，又反复被容烬玩弄于股掌之上，他心中已经满是怨气，演都不想演了。 就算再死一次，也不见得比现在差。 “你、知道？” 容烬下颌咬紧。 苏棠哼了一声，尽力控制身体不要因寒冷抖动，“ 你一个杂役弟子，偷去了我的身体和修为，我不是你的对手，行，我认栽，事已至此，那你就当你的仙尊，我当我的杂役弟子，各安其所不就完了，你要么就一剑杀了我，要么就让我走，这样猫抓耗子一样戏耍我算什么！” 苏棠一口气说完，心里觉得痛快了，至于后果他不想管。 视野中对方灵体一动不动，苏棠控制不住，“哈秋” 又打了个喷嚏。 “你身上还是湿的，小心着凉。” 灵体欺近，苏棠刚想说“装模做样没安好心”，又一个喷嚏要出来，紧接着一件衣服披到他身上，苏棠感觉身上瞬间干了，喷嚏硬生生没打出来。 他不爽地揉了揉鼻子，推开容烬：“离我远点。” 容烬果然后退一步：“身体交换是个意外，我并没有想戏耍你，既然你已知晓，那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为什么？你怕我泄露秘密？这点你放心，我不会说。原本我对仙尊的位置也不感兴趣。” 想了想，苏棠举起两根手指：“我保证。” “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对方一字一顿说。 苏棠怒了：“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说完头一昂，一副引颈就戮的架势。 容烬靠近，在他耳旁道：“我不会杀你，但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听从我的命令，二是我将你投入混沌池，待你灵魂出体，我会找一个躯壳把你装进去，到那时你神智全失一样会听话，你选哪个？” 简直是魔鬼！ 苏棠心中怒骂，按照容烬这个调性，他真可能做得出来。要是选一，他咽不下这口气；选二，那等于是被制成了傀儡，更令人不寒而栗。他犹豫着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容烬的口气缓和下来：“即便你想离开，也不急在一时，再说，除了云栖雾月，你有什么地方可去？” 云栖雾月，正是霁月仙尊过去的居所，容烬说的不无道理，他连杂役弟子住哪儿睡哪儿都不知道。在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确实没有选择，死又死不成，逃又逃不掉……算了，好汉不吃亏，先答应他再说。 “要我跟着走也行，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不能限制我的行动自由。” “只要你好好配合，我自然给你自由。” 第3章 第 3 章 苏棠点点头。 容烬将盲杖杖头翻转，递向苏棠，“走吧。” 他忽然一阵晕眩，脚下虚浮差点没站稳，但好在反应快稳住身形，苏棠眼盲并未看见。 难道还是跟过去一样的结果，哪怕换了身体？容烬隐约有了些许熟悉感觉，那是神魄开始消散的体验，发生在他每次重生十多年后。 身为叛出阵营的傀儡魔尊，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死于仙魔之战中，之后一次次以不同的身份重生，只能说明魔道虽被封印，但并未彻底消亡。他不敢大意，只能一次次选择残疾之身以掩盖自身魔识，这一招很管用，他再未与魔道产生过一点交集。 后果也很严重，死亡也一次次早于他到达苏棠身边前降临，直到这一次。 可现在他意识到了，就算交换了身体，就算拥有了霁月仙尊强大的灵根和灵力，他的魔识仍无法与其真正融洽，刚刚混沌池淬炼，灵力越是提纯和激发，就越是消耗他的神魄，令他加速赶往生命的尽头。 短短数秒间，容烬心中转换了无数个念头，他所求不多，只希望有生之年，能陪伴苏棠左右。至于强大的灵力，能不动用就不动用。 打定主意，他嘴角勾了勾，想不到重新醒来的苏棠，倒是比从前机灵许多，居然还会骗人，他差一点信了。 不过，容烬这个名字他到底是彻彻底底的忘记干净了，这是毋庸置疑的。 苏棠见对方有片刻未动，在逃与不逃之间最后还是抓住盲杖，既然逃不掉，他也不必逞强非要自己摸索着走。 夜里很静，他们走在石径上，可以清晰地听到踩脚落叶的沙沙声，视界中只有容烬的灵体轮廓流动，表明他处于运动状态，偶然会有一两个小小的灵体从视界前蹿过，伴随一两声小动物的叫声。 只能感知活着的东西吗？苏棠心里嘀咕，又将容烬的言语举动捋了一遍，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是因为他有容烬想要目前又拿不到的东西，才会既不杀他又不让他离开。 会是什么东西呢？苏棠也想不到，在霁月回忆里翻了半天也没个头绪，最后只好不想。 这时容烬忽然停住。 苏棠：“怎么了？” 容烬：“有人往这边来了。” 说话间，苏棠就已经听到了数十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视界中就出现一片晃动的影子，堵住了前行的路。 “什么人！胆敢夜闯太虚峰！” 来的十多个都是宗门弟子，身着宗门弟子衣袍，为首的大声呵斥。 容烬拉着苏棠，从树影中慢慢走出。 数十名弟子全身紧绷，手握剑柄，盯着从树影中走出来的两个人。一个束身黑服，金冠耸立，一个披着不合身的外套，抓着前面人手中的棍子。 为首修士气势不减：“你们两个是谁？报上姓名。” 容烬站定后，没有说话，只平静地看着众人。苏棠站在一侧，也一言不发。 突然弟子中有人喊：“他不是宗堂画像里的霁、霁月仙尊么？” 为首弟子一惊，举起火烛往近照了照，“你当真是霁月仙尊？” 容烬摆出一个“不然呢” 的神态。 跟随的弟子们一听说是宗门仙尊，好多人当即就要跪下叩拜，被为首修士拦住：“且慢，霁月仙尊早已仙逝，此刻尊体还在天桓峰灵殿棺柩内，此人是不是真的仙尊尚未可知，需得长老确认再定夺。” 众弟子一听，又纷纷紧张起来。 修士将一张传讯符发出，随即神色稍显缓和，对容烬行了一礼道：“在下陆鹏，是御剑堂副首，奉命夜巡宗门，劳烦阁下稍候，长老即刻便到。” “哪位长老？” 容烬淡淡问。 “泰阳真人。” 陆鹏又把视线投向一旁的苏棠，“这一位是？” 弟子中有眼尖的又叫喊起来：“我认识他，他是玉衡峰做事的杂役弟子，是个瞎子，叫什么……容、容烬。” “对对，我也想起来了，是有一个眼盲弟子容烬，一年前自请去天桓峰守灵，过了一年都没下来，还以为在峰上冻死了。” “那他守的不就是……” 众人的目光从苏棠转到容烬，伸出的手指顿在半空…… “他只是一个杂役弟子。” 容烬道。 这样一来，眼前这位可能还真是仙尊，陆鹏不禁挺了挺腰背，视线在苏棠和容烬两人脸上来回移动，宗门至尊的仙尊和地位卑下的杂役弟子怎么会凑到一块，弟子身上还披着仙尊的外衣，这件事情本身就匪夷所思。 碍于对方身份不明他不好直接盘问，便“咳嗽”几声，示意弟子们不要多言，焦虑地期待长老快一点到来。 苏棠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和周围动静，他并不认识陆鹏，想来都是霁月身后进入的宗门，既然容烬在应对，他也就不必开口。 忽然，耳中传来容烬有些异样的声音，带着仿佛穿越空旷的走廊的回音：【泰阳真人好相处吗？】 苏棠一愣，耳边声音又响起：【不用担心，我设了传音璧，旁人听不到，你只管回答就是。】 传音璧是霁月将普通传音术强化改良后的一种术法，可以建立两人之间独立的对话通道，非常便利于在人群中讲小话。 特别之处在于隐匿和反探知，类似于通过脑电波进行交流，完全不会被旁人察觉，哪怕修为再高。 苏棠想不起来霁月当初因何创出这样一个术法，但要施展，至少也要达到金丹期修为，容烬如今修为高他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怎么会霁月的术法？难道身体交换的时候他也承接了霁月的部分记忆？ 【嗯？】容烬追问。 【泰阳真人很好，对我一直不错。】苏棠道，【他是我的小师叔。】 “长老来了。” 有弟子高声喊，原本已经安静的弟子们骚动起来，纷纷仰翘首仰望，苏棠也感觉到视界上空有一个十分亮的点在接近。 数柄飞剑自空中斜冲下来，转眼就到了众人面前，为首一个老者率先落下，陆鹏赶紧迎上：“真人”，被他抬手止住，脚下大步不停：“霁月何在，霁月何在？” 容烬：“师叔。” 看到容烬，他一下子扑过来，抱住容烬只差放声大哭：“天尊啊，你快看看呀，孩子他终于醒了，也不枉我苦熬一百年啊！” 苏棠：啥？一百年！ 耳中又传来容烬密语：【你师叔是不是太过热情了。】 苏棠：【师叔他就这样。】 终于放开手，泰阳真人又托着容烬的手臂左看右看：“没变没变，还是这么意气风发，俊俏非凡，不愧是我玄霄宗第一仙尊。” 容烬：“……” 泰阳：“我今天一回宗门就听闻天降雷劫，把我吓的呀，接着天桓峰传来消息，说冰棺里没人了，紧接着这小子的消息也来了，”说着指了指陆鹏，“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心想这雷劫怕不是召你回来，果不期然，真是老天保佑，天尊保佑啊！” 他劈里啪啦地一通说下来，不带一点喘气。 苏棠忽地感到一丝亲切，但立刻明了这是霁月的记忆带来的一丝情绪波动，心情很快平静。泰阳口中的天尊也就是霁月的授业恩师，同时也是玄霄宗第四任宗主，在霁月沉睡之前便已渡劫升仙。 泰阳说着说着，终于还是激动起来，眼泪鼻涕横流。 容烬：“师叔……” 泰阳抹了一把鼻涕，顺手擦在容烬衣袖上。 容烬：“……” 泰阳：“孩子啊，你怎么来这里了呀？” 他又左右看了看，“是不是睡得太久，忘记了路？” 天桓峰与太虚峰分列宗门两端，说起来是隔的很远，但考虑到霁月一苏醒便前往主峰太虚峰，一时走错，也是情理之中。 容烬于是顺着他的话：“正是，原本是要去云栖雾月。” “哦哦，” 泰阳点头，“不打紧不打紧，你的地方给你留着呢，谁都没让动，来来来，终于回来了，到我那一聚，咱爷俩不醉不归！” 说着，拉起容烬的手就要走，这一拉忽然叫道：“你这手是怎么了，啧啧，血肉模糊的，怎么伤得如此重！” 容烬：“不妨事，不小心磕了一下。” 苏棠心中一动，想起来他跟容烬一起摔到地上时，要不是他手掌隔挡，自己估计要磕得头破血流。可转念一想，他还不是怕自己噶了拿不到东西，当即掐灭了冒出一点的感谢小火星。 泰阳：“那快快随我去，我命人给你上药。” 容烬伸手拦住泰阳：“师叔，我刚刚回归，周身经脉未通甚觉疲乏，修为也未能恢复，急需静养数日。望师叔周全。” 泰阳一听，神情严肃下来，仔细探了探容烬的脉搏：“说的也是，那这样，你就静养，待你恢复了，再给你接风洗尘。” 说着，又转头朝向陆鹏：“你们几个，好好护送仙尊返回居所。” 陆鹏及众人：“是！” 苏棠一听，这不机会来了，乘着容烬被众人拥簇，自己可以偷偷开溜呀。就算其他地方不熟，凭着霁月的记忆隐匿于数千弟子中不难，起码比留在容烬这个强横变态的身边要好。 可他算盘还没打完，就被拽着胳膊拉了过去 。 容烬：“我要带走他。” 泰阳注意力这才转到苏棠身上：“这个小娃娃又是谁？瘦得跟麻秆似的，霁月，你为何要带上他？” 一旁的陆鹏赶紧说明：“真人，他是玉衡峰的杂役弟子容烬，是眼盲之人。” 泰阳：“眼盲吗？” 他伸手在苏棠眼前挥了挥，“模样倒是周正，可惜了。” 又转向容烬：“这娃娃眼睛不便，又只做过杂役，恐怕服侍不好你，这样，我另派好使的侍从给你……” “我并非要他服侍。” 容烬打断道。 泰阳：“啊？” 容烬：“我打算拿他当药奴，于我恢复修为有用。” 苏棠一听，一口血差点没喷出，“去你大爷的药奴” ，他心中咒骂，但随即一惊，难道这就是容烬的目的，要将自己放血拆骨？不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众人起先都没有太注意苏棠，只在霁月仙尊身份确认后才生出陆鹏一样的疑惑，起先也有不少人心中颇酸，觉得这个瞎眼小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守灵还得到了仙尊的青睐，现在一听是药奴，一个个不禁流露出同情的眼神。 玄霄宗药奴的先例不是没有，但本任宗主继任之后，说以人入药有逆天道，就算不死，当了药奴之后也基本成了废人，别说在修为上有所精进，连过上正常人的日子都难，因此下令玄霄宗上下，禁止再用药奴。 泰阳再次打量了一下苏棠，眼中露出少许顾虑：“霁月啊，咱们玄霄宗可是名门正派……” 容烬：“师叔放心，只是试药，不伤及性命。” 众弟子暗自啧啧，性命攸关，仙尊却说得轻飘飘，对这位昔日只在画像上存在的仙尊，不由得畏惧中带了一些不忿。 泰阳又看了看苏棠，伸手探上他腕脉，摇摇头又点点头：“这娃娃灵根残杂难以修炼，倒也不影响什么，过后再补补身体就好了。” 便不再管苏棠，握着容烬的手拍了拍道：“好好修养，师叔择日去看你，那你去吧。” 容烬行过一礼后，率先升空 ，脚下似有一层薄云轻托。泰阳真人在地上对他笑眯眯直挥手。 众弟子叹为观止，就算是泰阳真人，也只能御剑而行，但这位霁月仙尊，不用任何法器便能自由飞行，可见其修为已经到深不可测的地步。而且按照他刚刚所说，这还是没有完全恢复的状态，要是回到巅峰，啧啧，不敢想。 景仰之余，纷纷踏剑随行，而苏棠早被两名弟子架起，并列御剑跟着，哪里还有机会开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