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的鬼魂缠上后》 第1章 第 1 章 宋迹被房东像丢垃圾一样扔出来的时候,天空正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很应景。他想。 一个身高186cm的S级Alpha,信息素是冷冽醒脑的杜松子酒,走到哪里都本该是人群焦点,此刻却拎着个半旧的行李箱,狼狈地站在湿漉漉的街边,看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家当被堆在积水的路沿上,像个被遗弃的破烂玩偶。 “最后三天了!宋迹,我看你小伙子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脸皮这么厚?房租拖多久了?今天再不交,东西也别想要了!”房东肥胖的身体堵在门口,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宋迹脸上。 宋迹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杜松子酒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一丝,带着被冒犯的锋利感。若是平时,这股S级Alpha的压迫力足以让普通人腿软,但此刻,在真金白银的房租面前,信息素再高级也显得苍白无力。 “我会交的。”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火气。 “交?拿什么交?你说你,一个S级Alpha,混得连隔壁那个Beta小白领都不如,人家月薪两万起步!你呢?无业游民!我都替你害臊!”房东嗤笑一声,砰地关上了门,震落了门框上几缕灰尘。 宋迹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又冷又腻。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因为情绪激动而隐隐泛起的痒意。该死的哮喘,总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跑来刷存在感。 是啊,一个S级Alpha,混成他这样,确实够丢人的。 从小在孤儿院,他就是最刺头那个,表面服从规矩,心里憋着反骨。好不容易因为资质出众被选入那个秘密计划,以为能成为叱咤风云的战争机器,结果呢?一场体检,查出了天生的肺病,断送了他的陆军梦。梦想破灭,他像颗被用废的棋子,扔进了社会这个大熔炉。 结果?处处碰壁。 高不成低不就,S级Alpha的身份没带来便利,反而因为那过于突出、不够“合群”的信息素和偶尔因为身体原因造成的失误,让他成了职场里迅速被淘汰的对象。 杜松子酒,听着挺高级,但在追求团队协作和稳定输出的现代社会,这种清醒又尖锐的气质,往往意味着麻烦。 他拖着行李箱,找了个能避雨的公交站台坐下。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通讯录翻来覆去,能求助的人寥寥无几。 商微倒是个靠得住的,但他那家伙在海军服役,常年漂在海上,信号时有时无,远水解不了近渴。 难道真要去睡桥洞? 宋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雨似乎更大了些,带着深秋的寒意往骨头缝里钻。他咬咬牙,点开了朋友圈,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屈辱感,编辑了一条文字: “流落街头,求收留,管饭就行。PS:本人S级Alpha,可充当临时保安、打手、人形立牌,功能多样,价格面议。” 发出去的那一刻,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随即又被更大的羞耻感淹没。他宋迹,竟然沦落到在朋友圈“乞讨”的地步。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手机就“叮咚”一声,提示有了新回复。 谁这么快? 他点开一看,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评论人:应妄。 那个他单方面认定的、从小斗到大的宿敌。 应妄的评论言简意赅,却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宋迹的痛处: “死路边污染环境。我有个空房子,帮我镇镇宅。” 后面附了一个地址。 宋迹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杜松子酒的信息素猛地爆开,带着被挑衅的愤怒和辛辣,连周围的雨幕似乎都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了一瞬。 站台旁一个等车的Omega小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势信息素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应妄!又是他! 这家伙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死样子,说话能噎死人!什么叫“死路边污染环境”?什么叫“镇镇宅”?把他宋迹当什么了?看门狗吗?!还是那种用来辟邪的石狮子? 宋迹气得手指发抖,恨不得立刻顺着网线爬过去,把应妄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揍开花。 他手指飞动,就要在评论区怼回去,打下一连串国骂,又逐字删除。不行,太掉价,显得他多在意似的。 他盯着那条评论,又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以及脚边孤零零的行李箱。现实的冰冷很快浇熄了愤怒的虚火。 尊严?尊严在饿肚子和淋雨面前,一文不值。 他咬牙切齿地复制了那个地址,打开地图软件导航。郊区,一个听起来就很贵的地方。 “应妄,你给老子等着!”宋迹恶狠狠地低语,拖着行李箱,冲进了雨幕,“等老子缓过这口气,一定把你的别墅给拆了!”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发朋友圈时,似乎、好像、可能……忘了屏蔽应妄。 按照导航来到那栋别墅前时,尽管有心理准备,宋迹还是被震了一下。 两层楼的现代风格别墅,线条利落,通体是冷灰色的调子,像个沉默的巨人矗立在郊区的静谧之中。巨大的落地窗映照着阴沉的天色,显得空旷又神秘。周围的绿化极好,雨水洗刷过的树叶绿得发亮,更衬得这房子不食人间烟火。 密码是应妄随后发来的,六个数字,简单粗暴。 宋迹输入密码,嘀的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他推门进去,一股空旷、洁净又带着淡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房子内部极大,装修是极简的性冷淡风,黑白灰为主色调,家具寥寥无几,干净得不像有人住过。空气里漂浮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清,还有一种……很淡很淡,几乎难以捕捉的,属于应妄的信息素味道——那种咸湿的,带着深海气息的海雾味。 宋迹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排斥这股味道。这味道总让他想起应妄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和那张说不出好话的嘴。 “嘚瑟什么。”他小声嘀咕,把行李箱随意地扔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发出不小的声响,仿佛这样就能打破这房子令人不快的“应妄”印记。 手机又响了一下,是应妄发来的消息,一长串,看着就眼晕。 【居住规则: 1. 不准进二楼最里面那间房。 2. 不准动书房靠窗桌子第二个抽屉。 3. 不准带陌生人回来。 4. 保持整洁。 5. 每晚十二点前必须回家。 6. ……】 后面还有一堆,宋迹懒得看了。 “规矩真多。”他嗤笑一声,把手机扔到沙发上,“当兵当出毛病了吧?管天管地还管我拉屎放屁?” 他宋迹偏不信邪。不准进?他偏要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应妄的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准动?他偏要动动那抽屉里是不是有什么整蛊他的玩意儿。十二点前回家?他一个无业游民,在外面晃荡到天亮又怎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这个“敌方据点”探索一遍,然后找个最舒服的房间睡一觉。 他在别墅里晃悠了一圈,越发觉得应妄这人活得真没意思。房子大是大,但毫无生活气息,像个高级点的样板间。最后他选了二楼次卧,主要是主卧那股海雾味似乎更浓点,他不想睡在“敌人”的老巢里。 安顿下来后,宋迹开始了在别墅“镇宅”的生活。 说是镇宅,其实就是混吃等死。他每天投简历,石沉大海;打游戏,连跪掉分;偶尔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吼两嗓子,听听回声。那几条所谓的居住规则,他除了没带陌生人回来(主要也没人可带),其他基本犯了个遍。 二楼最里面那间房?他第二天就拧开门锁进去了——结果是个空荡荡的储物间,除了几个蒙尘的纸箱,屁都没有。 书房那个抽屉?他也拉开了——里面只有几份泛黄的飞行手册和一些他看不懂的机械图纸,无聊透顶。 他甚至故意在客厅吃零食,把碎屑掉在地毯上,然后看着一尘不染的地面,莫名有点心虚,又自己拿吸尘器吸干净了。 就这么过了快一个周,宋迹感觉自己快要发霉了。工作没着落,积蓄快见底,唯一的好处是这别墅够大,够他撒欢,而且不用交房租。 这天下午,他刚被一家心仪的公司以“您的资历过于优秀,小庙容不下大佛”这种扯淡理由拒绝,心情正极度不爽,喉咙又开始不舒服起来。那种熟悉的、带着轻微痉挛感的痒意从气管深处蔓延开。 “糟了……”他心里一沉。 他的哮喘药好像用完了,新的还没来得及买——主要是没钱。 他赶紧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到点应急的,哪怕是过期的也行。但应妄这房子里干净得像被舔过一样,别说药,连个感冒冲剂都没有。 痒意迅速升级为窒息感,气管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呼吸开始困难,胸口剧烈起伏,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嗬嗬”声。视线开始模糊,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趴在地上,拼命伸手去够掉在远处的手机。 “呼…呼…手…手机…Siri…小爱…小艺…”他喘得不成样子,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打…打电话…急救…” 手机智能助手终于被唤醒,冰冷的电子音响起:“正在为您拨打紧急联系人…” 紧急联系人?宋迹脑子一团浆糊,他什么时候设置过紧急联系人?他自己都忘了!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 一个低沉、熟悉,带着点电流杂音,却依旧清晰冷冽的男声透过听筒传来。 是应妄! 宋迹在这一瞬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憋出一句断断续续的嘲讽:“应…应妄…你…你他妈…听…听老子…咳…咳…” 话没说完,就被更猛烈、更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取代。他咳得蜷缩起来,眼前阵阵发黑,感觉肺都要从喉咙里咳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应妄沉默了一瞬,只有细微的呼吸声表明他还在听。随即,他那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穿透电波的冷静,或者说,冷漠: “别死我家里。”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操…”宋迹想骂人,但只能发出无意义的气音,意识逐渐抽离。他最后的念头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应妄这个王八蛋… 他不知道的是,远在另一座城市的应妄,在挂断电话后,几乎是立刻用另一个手机拨通了120,语速极快且清晰地报出了别墅的地址和“疑似严重哮喘发作”的情况。然后,他看了一眼手表,眉头紧锁,立刻查询最近的航班。 最早的直飞航班也要明天早上。 应妄盯着屏幕上“宋迹”那个灰暗的头像,宋迹把他设成了仅聊天。手指收紧,指节泛白。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冷得掉冰碴: “给我弄一张最近一班飞回去的机票,无论什么舱位,无论多少钱。” 五分钟后,他支付了高达五万的机票转让费,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车。 宋迹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难闻。护士告诉他,他被好心人叫的救护车送来的,再晚点可能就危险了。他一个人付了医药费,看着手机上再次缩水的余额,心比肺还疼。 打车回到郊区别墅,天色已晚。他浑身无力,像被抽干了力气。查看手机时,才发现微信上有一条未读消息,来自应妄,发送时间大概在他昏迷后不久。 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别死了。】 宋迹盯着那三个字,看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他嗤笑一声,把手机扔到一边。 “假惺惺。”他嘟囔着,心里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应妄这话,是关心?还是嘲讽?他分辨不出,就像他从来都搞不懂应妄到底在想什么。 经历了白天的生死一线,宋迹晚上有点疑神疑鬼。别墅太大,太安静,郊区夜晚的风声听起来都像鬼哭狼嚎。他总觉得背后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 “妈的,不会是应妄这房子风水不好吧?”他嘀咕着,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恐怖小说。 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主要是穷,怕死,他翻出之前不知道从哪个论坛学来的驱邪**,找了些米(别墅米缸里居然有米),又找出几个之前逛街送的廉价小铃铛,胡乱挂在门窗和床头。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糯米,嘴里念念有词:“妖魔鬼怪快离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点用,他握着糯米,居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但睡得极不安稳。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0”,这个“0”像漩涡一样把他往里吸,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啊!”他惊坐起来,满头冷汗。 窗外天刚蒙蒙亮。他喘了几口粗气,抹了把脸。 “艹,穷比鬼可怕多了。”他心有余悸地得出结论。 为了安抚受创的心灵和钱包,第二天一早,宋迹特意去了趟市区的大超市,斥“巨资”购买了一大批“驱邪物资”:大蒜挂了一脖子、糯米装了好几口袋、顺便在路边折了几根看起来比较直的桃树枝,又把之前的铃铛加固了一下。 全副武装后,他才有了一丝安全感,瘫在客厅沙发上,打开电视,准备继续投简历。 电视里,多个频道都在循环播报一则突发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当地时间2027年6月23日凌晨4点16分,××航空公司一架从××飞往××的‘和谐客机’,在太平洋上空失联后确认坠毁。事故已造成机上257人全部遇难。飞机失事原因正在调查中…” 新闻主播的声音沉重,屏幕上播放着搜救队伍在茫茫大海上寻找黑匣子的画面。257条生命,瞬间湮灭在冰冷的深海里。 宋迹看着新闻,心里也有些发闷。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对比自己虽然落魄但还活着的事实,让他生出一种复杂的庆幸和悲哀。 他关掉电视,不想再看。屋子里不知何时变得异常阴冷。明明是盛夏时节,这寒意却像跗骨之蛆,顺着脚踝往上爬,直往骨头缝里钻。 “空调坏了?”宋迹嘀咕着,去检查温控面板,显示一切正常。 可那股冷意越来越重,带着一种湿漉漉的、咸腥的气息,有点像…海水味? 宋迹汗毛倒竖,立刻进入警戒状态。他把大蒜项链戴好,一手抓起桃木枝,一手紧握糯米,口袋里还塞满了备用糯米,像个移动的驱邪弹药库。 吊灯开始轻微地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光影在空旷的客厅里晃动,营造出恐怖片的氛围。 宋迹咽了口唾沫,心脏砰砰直跳。他想起老一辈人说,正气足能辟邪。什么正气最足?那必须是… 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开始高声歌唱: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歌声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竟然真的驱散了一些寒意和恐惧。他越唱越来劲,又接上了《没有**就没有新中国》、《团结就是力量》…唱得热血沸腾,满脸通红。 果然,红歌驱邪,诚不我欺! 然而,乐极生悲。他唱得太投入,太用力,气息没调匀,那股熟悉的痒意又爬上了喉咙。 “咳咳…咳咳咳…” 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弯下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就在他咳嗽的时候,那股诡异的、不知来源的阴风,突然消失了。摇晃的吊灯也渐渐平稳下来。 宋迹一边咳,一边心里纳闷:难道鬼怕咳嗽?还是被我的歌声吓跑了? 他刚稍微松了口气,准备找水顺顺气,却猛地听到身后传来清晰无比的—— “滴答…” “滴答…滴答…” 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缓慢,规律,带着一种黏腻的潮湿感,在这死寂的、刚刚经历过“驱邪仪式”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和惊悚。 宋迹的身体瞬间僵直,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水…水鬼? 网上不是说撒糯米挂大蒜吗?没说对付水鬼该怎么办啊! 他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恐惧,向后转动。他怕看到青面獠牙,怕看到长发覆面,更怕看到…应妄那张死人的脸(虽然他觉得应妄死了大概也是那张面瘫脸)。 他绑在四周墙壁、门窗上的驱邪铃铛,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疯狂地响了起来!“叮铃铃铃——!”声音尖锐急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剧烈摇晃! 来了!它来了! 宋迹头皮发麻,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他闭紧双眼,不敢去看那即将出现的恐怖景象,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攥了许久的糯米,朝着水滴声和铃铛狂响的方向,猛地撒了出去! “滚开啊!!” 糯米如同天女散花般泼洒出去,噼里啪啦落在地板上,墙上,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上。 然而,预想中的凄厉惨叫并没有出现。 那“滴答”声,只是停顿了一瞬。 然后,是鞋子踩在浸水糯米上的、轻微而黏腻的声音。 “啪嗒…啪嗒…” 那个“东西”,无视了驱邪的糯米,又往前走了几步。 冰冷、湿漉漉的寒意如同实质般逼近,带着更浓郁的、仿佛来自深海的海雾咸腥气,将他彻底笼罩。 宋迹浑身发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因为恐惧而不停颤动。他能感觉到,那个“存在”已经近在咫尺,冰冷的、带着水汽的呼吸,似乎就拂在他的额前。 他完了。 他绝望地想。 应妄这王八蛋,不仅房子风水不好,招来的鬼都这么硬核!连糯米都不怕!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响了起来。 低沉,沙哑,带着深海回响般的空洞感和无法忽视的冰冷湿意,每一个字都仿佛浸透了海水: “帮…我…” 第2章 第 2 章 宋迹的大脑在那一刻仿佛被投入了深海,一片冰冷的空白。 “抱我?”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他早已紧绷的神经上炸开。这他妈是什么品种的变态鬼?!上来就要抱?他们很熟吗?啊,不对,他们是宿敌,是见了面就该你死我活的关系!这鬼东西不按常理出牌,揪着他不放,难道…是某种通过拥抱吸人阳气的邪术? 宋迹的恐惧里瞬间掺杂了被冒犯的怒火,以及更深的诡异感。 “啪嗒…啪嗒…” 水滴声还在继续,那个湿漉漉的身影无视了撒落一地的糯米,正缓步逼近。阴冷的海雾气息几乎凝成实质,缠绕上来,冻得宋迹牙关都有些打颤。 后悔!无尽的后悔如同水草般缠绕住他的心脏!当时路过那个摆满“佛牌”、“桃木剑”、“开光符咒”的地摊时,他为什么要嗤之以鼻,为什么不多看一眼?哪怕买把九块九包邮的塑料桃木剑,此刻握在手里,也能壮壮胆啊! 求生本能驱使着他,手在身边胡乱摸索。沙发缝隙?茶几底下?有了! 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的、坚硬的金属物体——是之前拆快递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剪刀!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剪刀柄,猛地抽出来,锋利的刀尖对准那个不断靠近的、模糊不清的鬼影。 “你…你不要过来啊!”宋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带着嘶哑的破音,“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纯属胡诌)我…我花呗还没还完!信用卡也逾期了!房东刚把我赶出来!虽然我天天念叨想死,但那都是气话!我不是真的想死啊大哥…不,鬼大爷!” 他语无伦次,双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几乎要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但握着剪刀的手却异常固执地举着,尽管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颤抖的幅度大得几乎要握不住。明知道这玩意儿对鬼可能毫无作用,但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属于“现实”的武器。 完了完了完了…这鬼怎么这么执着?眼神不好吗?没看见我这一身穷酸气,阳气估计也没二两,有什么好图的?宋迹脑子里飞速过电影般闪过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试图找出可能结下这种“死仇”的对象。他嘴是欠了点,手是贱了点(比如故意违反应妄的规则),但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他可从来没干过啊! 最终,一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绪——应妄! 对!一定是他! 只有这个从小和他不对付的家伙,才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害他!先是假惺惺地给他房子住,说什么“镇宅”,根本就是请君入瓮!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搞来这么一个变态水鬼,趁他病,要他命!等他死了,这别墅自然就…不对,他死了这别墅是应妄的,对他也没什么好处?那图什么?图个清静?图看他笑话? 宋迹的脑子乱成一锅粥,但“应妄是幕后黑手”这个念头却如同毒藤般扎根,让他又怕又恨。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那鬼影已经逼近到半米之内。冰冷的、带着海水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要冻结他的呼吸。宋迹下意识后退,小腿却猛地撞上了坚硬的沙发边缘! “啊!” 他痛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手中的剪刀“哐当”一声脱手飞出,掉在地板上滑出去老远。 天旋地转间,他重重地摔进了柔软的沙发里,但惯性让他继续翻滚,额头“咚”地一下磕在了冰冷的玻璃茶几角上! 剧痛传来,眼前金星乱冒,加上那跗骨之蛆般的恐惧和之前哮喘发作尚未完全恢复的虚弱,黑暗如同潮水般迅速淹没了他最后的意识。 在彻底晕过去的前一秒,他似乎模糊地看到,那只苍白、滴着水的手,向前伸了伸,像是想要拉住他… ……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 宋迹是被额角一阵阵钝痛和身体被卡在狭窄空间里的不适感唤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 自己还保持着那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被夹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缝隙里,像个被塞进罐头的沙丁鱼。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伸手摸了摸疼痛的来源——额角鼓起了一个不小的包,碰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但好在没有破皮流血。 “嘶…真他妈倒霉透顶…”他低声咒骂,挣扎着从缝隙里爬出来,瘫坐在地板上,大口喘着气。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缓缓升起。他环顾四周——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那个可怕的、湿漉漉的鬼影消失了。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海雾味也淡去了不少。 “果然是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吧…”宋迹喃喃自语,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他宁愿相信自己是疯了,也不愿意承认世界上真的有鬼,还是一个要“抱抱”的变态鬼。 他撑着地板想站起来,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周围。 墙上,那几个他精心挂上去的驱邪铃铛,有几个竟然碎裂开来,残片散落在地上,像是被巨大的力量震碎的。 地板上,原本撒落的糯米被一滩滩未干的水渍浸透,黏糊糊地贴在地砖上,留下清晰的、凌乱的湿脚印,一直蔓延到… 宋迹的心猛地一沉。 自欺欺人的泡沫瞬间破灭。 不是梦。那个鬼,真的来过。 一股寒意再次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那些触目惊心的证据。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他念叨着,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决定先去卫生间洗把脸,用冷水让自己彻底清醒一下,顺便…离客厅这个“案发现场”远一点。 他拖着还有些发软的双腿,踉跄着走到卫生间门口,深吸一口气,拧开了门把手。 然后,他僵在了门口。 只见卫生间冰冷的瓷砖地面上,正蜷缩着一个身影。 不再是那个高大、充满压迫感的湿漉黑影,而是…小小的一“坨”。 那个鬼,或者说,那个“东西”,正抱着膝盖,把自己缩在洗手台和浴缸之间的角落里,脸深深地埋在臂弯里,湿透的头发耷拉着,还在往下滴着细小的水珠。它整个身体微微颤抖着,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窝囊的、甚至有点可怜的气息。 宋迹的大脑再次宕机。 这又是什么情况?恐怖片秒变苦情剧? 他反应极快,趁着那“一坨”似乎还没注意到他,以生平最轻缓的动作,默默地把门重新关上,仿佛在拆除一枚炸弹。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宋迹深呼吸,再深呼吸。 “幻觉,一定是幻觉…是磕到头产生的后遗症…”他对自己洗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宋迹,挺住!你是S级Alpha!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他再次鼓起勇气,猛地一把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这一次,那“一坨”鬼似乎动了一下,埋着的脑袋微微抬起了一点,隐约有极低极低的、含混不清的嘟囔声传来,像是什么“…近…不…愿…” 宋迹决定无视它。 对,无视!只要我不在意,你就吓不到我!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哗流下,他掬起一捧,用力拍打在脸上。刺骨的凉意暂时驱散了一些混乱和恐惧,但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海腥味,依旧顽固地提醒着他身边“非人”的存在。 洗了好几把脸,宋迹抬起头,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和额角那个显眼的肿包,又透过镜子,瞥了一眼角落里那团依旧维持原状的身影。 这家伙…好像真的没什么恶意? 从出现到现在,除了说了一句歧义巨大的“抱我”(宋迹坚持这么认为),以及不断靠近造成精神压迫外,似乎…并没有实质性地伤害他?甚至在他摔倒时,好像还伸手想拉他?(虽然他认为那是攻击前奏)而且现在这副窝囊废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杀伤力。 难道…真是个有什么冤屈或者未了心愿,找上门来求助的“良家鬼”?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野草般疯长。宋迹的胆子,在这种诡异的情景下,竟然慢慢肥了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过身,尝试着对着那团影子,发出了一个音节: “喂。” 声音在空旷的卫生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几乎是在他出声的同时,那团影子猛地动了一下,埋着的脸抬了起来。 宋迹的视线,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那双眼睛…很奇怪。不像他想象中鬼魂的猩红或者空洞,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墨色的黑,带着水洗过的湿润感,正一眨不眨地、直勾勾地盯着他。 原来刚才他一直感觉背后发毛,不是错觉!这鬼东西一直在偷偷看他! 宋迹被看得有点发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 “你……你有什么事?”他重复了之前的问题,希望能得到一个清晰的答案。 那鬼看着他,缓慢地、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没事?宋迹心头火起,没事你缠着我干嘛?玩呢? “没事,就别缠着我。”他语气硬了起来,带着Alpha惯有的不耐烦。 那鬼闻言,却猛地摇起头来,频率快得像拨浪鼓,湿漉漉的头发甩出细小的水珠,配合它那窝囊的蹲姿,显得格外…违和又有点滑稽。 宋迹:“……”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一边摇头说没事,一边又死赖着不肯走。这鬼的逻辑是跟着海水一起泡没了吗? 他开始对这只“窝囊鬼”产生了一种扭曲的好奇心。他打量着它,虽然缩成一团,但骨架似乎不小。 “你先起来,”宋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带着一种哄骗(或者说打发)的意味,“我看看。你这样缩着我也看不清楚。你告诉我你是谁,家住哪里,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者…我帮你联系你的家人?把他们地址告诉我,我帮你传个话什么的,总之,别缠着我了,行不?” 那鬼听到“家人”和“别缠着”,似乎又想摇头,但宋迹没给它这个机会。 “啪!” 宋迹动作迅速,再次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了,将那两道让他心烦意乱的视线隔绝在内。 他靠在门上,长长吐出一口气。交流失败,但这鬼似乎可以沟通,而且…攻击性不强。这就好办…也许? 当务之急,是让它看起来像个人样,至少别这么湿漉漉、阴森森的,看着就晦气。 宋迹快步走上二楼,毫不客气地闯进了应妄的主卧室。他打开那个巨大的衣柜,里面挂着寥寥几件衣服,都是应妄那种性冷淡风格的衬衫和长裤。他随手扯了一套看起来尺寸最大的深色衣裤,又拿了一件看起来就很柔软的灰色毛衣。 回到一楼卫生间门口,他拉开一条门缝,把衣服一股脑地塞了进去,没好气地说:“喏,先把你自己收拾干净!湿哒哒的像什么样子!收拾好了我再看看怎么帮你!” 说完,不等里面回应,他再次“贴心”地关紧了门。 做完这一切,宋迹感觉自己像个伺候任性小孩的老妈子,身心俱疲。他认命地去找来扫帚和拖把,开始清理客厅的狼藉——碎掉的铃铛,浸水的糯米,以及那一滩滩看着就让人不舒服的水渍。 他一边扫地,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应妄。这死家伙,人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字面意思),留下的烂摊子还得他来收拾!这鬼说不定就是应妄招惹来的! 正想着,卫生间的门被轻轻打开了。 宋迹正低着头跟一块黏在地上的糯米团较劲,听到动静,头也没抬,随口问了一句,语气甚至带着点完成任务后的不耐烦:“衣服合身吗?” 没有回答。 只有轻微的、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靠近。 宋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下一秒,他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 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再是那个湿漉狼狈的“水鬼”。它换上了应妄那套深色衣裤,略显宽松,但勾勒出挺拔的身形。湿发被擦得半干,柔软地搭在额前。最重要的是那张脸—— 苍白,毫无血色,带着非人的透明感,但五官轮廓… 锋利的下颌线,薄削的嘴唇,高挺的鼻梁…以及,鼻翼右侧脸颊上,那颗小小的、颜色极淡的、却无比熟悉的褐色痣! 应妄?! 宋迹的脑子里仿佛有核弹爆炸,嗡鸣一片。 这张脸,他看了十几年,斗了十几年,哪怕化成灰…好吧,化成灰他可能认不出来,但这张活生生的(?)脸,尤其是那颗痣,他绝对不会认错!当年他还嘲笑过应妄,说这颗痣长得跟苍蝇屎一样,为此两人又打了一架。 但是…不对! 绝对不对! 如果这鬼真的是应妄,以他们之间那点“深仇大恨”,这死鬼回来第一件事不应该是掐死他吗?怎么会是那副窝囊样子?还…还他妈的要“抱抱”? 而且,十年前分别时,应妄虽然也高,但明明比他宋迹还矮上小半个头!为此宋迹没少得意,经常用身高“碾压”他。可现在,眼前这个“鬼”,目测至少比他高出一个手掌!这科学吗?!死了还能二次发育?! 还有信息素…虽然这鬼身上带着浓郁的海雾味,但…似乎和记忆里应妄那纯粹冷冽、带着龙涎香动物感的气息,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差异?具体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 宋迹的头脑里风暴肆虐,CPU都快干烧了。 就在他惊疑不定,试图找出更多证据证明这不是应妄时,那个“鬼”终于开口了。 它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空洞的、仿佛隔着水层传来的沙哑感,语速很慢,带着一种生疏的、久别重逢的试探: “好…久……不见,宋迹。”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确认了。 这他妈真的是应妄! 那个从小和他争到大,处处压他一头,连最后混得都比他好一万倍,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宿敌——应妄! 巨大的震惊过后,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的,不是恐惧,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扭曲的、连宋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亢奋和得瑟? 害怕?笑话!如果是别的恶鬼,他可能还会怂一下。但既然是应妄,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在应妄面前露过怯?就算对方变成了鬼,也不行! 更何况,一个死了的应妄,和一个活着的、落魄的宋迹?谁更惨,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几乎是本能反应,宋迹脸上那点残余的惊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扬起的、带着夸张意味的得意。他双手抱胸,下巴微抬,用那种他练习了无数次、专门用来气应妄的腔调开口了: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应妄嘛!”他故意拉长了尾音,目光上下打量着应妄半透明的身体,“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你回来…竟然是这幅尊容?啧啧,被水泡过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清爽’?真是可笑啊可笑!” 他往前走了一步,试图营造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可惜身高差距让他这个动作显得有些徒劳。但他嘴上丝毫不输阵: “不像我,哼,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你是不知道,多少家大公司,排着队来找我,猎头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太忙了,真的,我都不知道选哪一个好,烦死了!” 他面不改色地吹着牛,仿佛几天前那个因为交不起房租被赶出来、投简历石沉大海、差点因为哮喘死在家里的不是他自己。他紧紧盯着应妄那双深黑色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嫉妒、不甘或者嘲讽。 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洞察。 应妄安静地听他说完,那双空洞又专注的眼睛,缓缓下移,落在了宋迹自然垂在身侧的右手上。 然后,他用那种依旧没什么起伏,却莫名笃定的沙哑声音说: “你…说谎的时候,右手…会不自觉地…攥紧衣角。” “……” 宋迹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冻结。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果然!右手手指正死死地揪着毛衣下摆的一角,用力到指节泛白,那块布料已经被他攥得皱巴巴,不成样子。 这个他从小到大的小动作,连他自己都没太在意,商微可能知道,但从未点破…应妄这个死对头,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还他妈死了都不忘!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仿佛那衣角是什么脏东西。一股被看穿、被扒掉所有伪装的无名火“噌”地窜了上来,烧得他脸颊发烫,恼羞成怒。 “你放屁!”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谁…谁攥衣角了!我这是…这是冷!对,冷!” 他强行转移话题,语气变得更加尖锐,带着积压了多年的怨气和此刻被戳破谎言的难堪: “那你呢?!啊?!你混得能好到哪儿去?!你回来不就是想看看我有多落魄,不就是想来嘲讽我吗?!嘲讽我没当成兵,嘲讽我是个连工作都找不到的废物!是吧?!” 他一步步逼近应妄,即使知道触碰不到,也依旧用肢体语言宣泄着愤怒: “你不就是比我运气好点,没得我这破病吗?!你不就是比我高一等吗?!我告诉你应妄!少他妈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宋迹,迟早有一天,会过得比你好一百倍!不!一万倍!一亿倍!!”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嘶吼的意味,甚至隐隐有些破音,尾调里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多年压抑下的委屈和崩溃。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应妄这副样子!无论他是得意还是失意,应妄永远都是这副平静的、仿佛事不关己的、高高在上的表情!这比任何言语的嘲讽都更让他难以忍受! 应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承受着他的怒火。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里,依旧没有宋迹预想中的不甘或愤怒,反而…翻涌着更加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沉静的、近乎悲悯的…心疼? 宋迹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个词恶心到了。怎么可能!应妄会心疼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怒火攻心之下,他甚至忘记了眼前只是个虚影,下意识地挥起拳头,朝着应妄那张让他火大的脸砸了过去! “呼——” 拳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应妄的头颅,带起一丝微凉的、水汽氤氲的感觉。 挥空的力道让宋迹踉跄了一下,动作瞬间僵住。 冰冷的现实如同兜头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沸腾的怒火,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缓缓收回手,看着自己毫无痕迹的拳头,再看向面前依旧完好无损、只是身影似乎因为他的穿透而微微波动了一下的应妄。 对了。 应妄死了。 现在的应妄,不是那个和他争强斗胜的活人宿敌,而是一个鬼魂。一个…可能真的如新闻所说,坠落在冰冷太平洋深处的…亡魂。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所有强撑起来的伪装和愤怒。 “呵…呵呵…” 宋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而苍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死了…哈哈哈…应妄,你死了…你没有将来了…你彻底输了…”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笑容,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他强行压下那种陌生的情绪,继续用尖锐的话语攻击着: “你等着…你给老子好好看着!看着我宋迹,是怎么一步一步,活得比你精彩一亿倍!你就在这阴沟里,好好看着吧!” 他死死地盯着应妄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的痛苦或者愤怒,来填补自己内心那莫名巨大的空洞和慌乱。 然而,他看到的,依旧是那种让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承受的复杂眼神。 应妄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所有张牙舞爪的盔甲,看到了内里那个狼狈、无助、拼命挣扎的灵魂。 那里面,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沉郁的、如同他信息素般深不见底的…海的哀伤。 应妄不会安慰人,在他的认知里“拥抱”是最好的安慰。他想要安慰一下宋迹,但是身份和死亡是不可跨越的阶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电视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宋迹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混杂着愤怒、难堪和一丝不易察觉慌乱的复杂神色。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他刚才嘶吼后的余震,以及那句“你就在这阴沟里好好看着”带来的尖锐回响。 然而,这凝滞而紧绷的气氛,被电视里突然变化的新闻播报声打破了。 画面切换,背景变成了庄严肃穆的演播室,一位面容沉痛的主持人出现在屏幕上。他的声音不再是最初报道事故时的客观冷静,而是带上了一种压抑着的、显而易见的悲伤。 “……根据我们刚刚收到的最新消息,”主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顿了顿,似乎在极力控制情绪,“在此次不幸的空难事件中,我们失去了一位非常优秀的军人……我国空军少校,应妄。” “应妄少校年仅二十六岁,原本临近退役……他生前多次出色完成重要飞行任务,功勋卓著……是一位极具天赋和责任感的飞行员……”主持人的语速越来越慢,声音里的哽咽愈发明显,“他的离去,是我国空军事业的重大损失……在此,让我们共同为这位优秀的军人,默哀……” 说到最后几个字,主持人几乎泣不成声,他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屏幕上适时地打出了应妄身穿空军常服的照片——照片上的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眉眼,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锐利,肩章上的星徽熠熠生辉。紧接着,画面开始快速闪回一些模糊的训练片段、授勋仪式的剪影,以及一些官方发布的资料。 随后,镜头转向了对其他遇难者家属的采访。失去孩子的父母,失去配偶的妻子丈夫,失去父母的孩童……哭声,绝望的眼泪,撕心裂肺的呼喊,还有那无尽的悔恨——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让她在家里多吃一顿饭再走了……我连她最后想吃的糖醋排骨都没给她做……”一位母亲对着镜头嚎啕大哭,几乎晕厥。 这些画面和声音,像一根根细密的针,刺入旁观者的心脏。 宋迹呆呆地看着屏幕。 如果说,刚才对应妄“死亡”的认知,还停留在一种抽象的、甚至带着点扭曲快意的层面,那么此刻,新闻里庄重的悼念、功绩的罗列,尤其是其他遇难者家属那汹涌澎湃、真实无比的悲痛,像一面残酷的镜子,照出了他内心深处那点“得瑟”的荒谬和不堪。 应妄……真的死了。 不是开玩笑,不是恶作剧,是真正意义上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被国家承认,被战友缅怀,被作为“烈士”和“英雄”来追悼。 他心脏某个角落似乎微微抽搐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弥漫开来,但很快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罪魁祸首”。 应妄的鬼魂也正“看”着电视屏幕,那张苍白的、半透明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显著的表情,只是那双深黑色的眼睛,似乎比平时更加幽深,仿佛倒映着太平洋冰冷的深渊。 就在宋迹以为这死鬼至少会流露出一点伤感或者不甘的时候,应妄却转过头,用那种空洞沙哑的嗓音,对着宋迹,一本正经地、甚至带着点开导意味地说: “……人死,不能复生。” “……” 宋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猛地一跳,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他真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徒手把这死鬼的嘴给揪下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怎么能时时刻刻都这么精准地往他枪口上撞! 他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幽默?很豁达?很会安慰人?! “闭嘴吧你!”宋迹没好气地吼了一句,猛地抓起遥控器,狠狠按下了关闭键。电视屏幕瞬间暗了下去,将那些哭声和悼念隔绝在外,客厅里重新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重重地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身体深陷进去。然后,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努力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转而用一脸不服气且极度嚣张的表情看向飘在一旁的应妄。 刚才的失态,必须找补回来!在应妄面前,他绝对不能露怯,哪怕对方已经是个鬼! 他翘起二郎腿,脚尖还故意晃悠着,眼神扫视着这间空旷豪华的客厅,仿佛他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嗯,没错,应妄死了,这别墅现在就是无主之物,谁住就是谁的!至于法律?继承人?呵,应妄跟他一样是孤儿,哪来的继承人?就算有,这荒郊野岭的鬼地方,谁稀罕要来? 这么一想,宋迹的心理优势又回来了一点,底气也足了些。他清了清嗓子,决定直奔主题,结束这糟心的重逢叙旧(虽然他单方面认为这是对峙)。 “喂,应妄。”他抬了抬下巴,用鼻孔看着对方,“你死了不去投胎,灰溜溜跑回我这……跑回你这破房子里来,干什么?” 他刻意把“我这”改口成“你这”,显得自己只是暂住,但语气里的占有欲却不言而喻。 应妄飘近了一些,在离沙发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似乎是他的安全线,既不会让宋迹过度应激,又能进行“友好”交流。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 “不知道。当时……很混乱。其他失事的人,好像……都被他们去世的亲人,接走了。”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种茫然的场景,“我一睁眼,就变成这样了。没有‘人’来接我……只能,顺着感觉,回来了。” 他这个说法,听起来……好像还挺合理?宋迹摸着下巴。他们都是孤儿院长大的,无亲无故,死了没人“接引”,好像也说得通?但是……不然投胎还要靠关系吗?阎王爷也搞阳间这一套?宋迹脑子里瞬间闪过地府也需要“打点”的荒谬画面,赶紧甩甩头驱散。 “所以呢?”宋迹翘着的二郎腿换了个方向,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你回来又有什么用?当个孤魂野鬼,天天在这里滴答水?给我当免费加湿器?” 应妄沉默了一下,那双深黑色的眼睛似乎聚焦在了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在努力捕捉什么模糊的记忆。过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语速更慢了: “在……弥留之际,或者,变成这样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宋迹来了点兴趣,身体微微前倾。难道是上天启示?绝世秘籍?或者……银行密码? 应妄看向他,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执、念。” “执念?”宋迹重复了一遍,随即小嘴一撇,脸上露出了极其夸张的、充满讽刺意味的表情,语调瞬间拔高,充满了阴阳怪气,“哟——!您能有什么执念啊?您多清高啊!多完美啊!从小到大,样样第一,连死都死得这么‘轰轰烈烈’,成了人民英雄!您还有未了的心愿?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模仿着某种矫揉造作的腔调,每一个字都恨不得拧出酸水来。 应妄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回怼一句。但他搜肠刮肚,发现自己那贫瘠的、除了训练和任务之外几乎空白的语言库里,实在找不出什么有力的话来反击宋迹这连珠炮似的嘲讽。他最终只是抿了抿唇,把那点微弱的、习惯性的反驳咽了回去,继续保持沉默是金的美德。 宋迹见他这副闷葫芦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也懒得再浪费口水。他眼珠子转了转,一个绝妙的主意瞬间成型。 “喂,死鬼。”他换上一副精于算计的嘴脸,虽然对着一个鬼谈条件显得很滑稽,但他宋迹从不做亏本买卖,“是不是帮你完成这个什么狗屁‘执念’,你就可以走了?彻底消失,再也不来烦我?” 应妄偏头想了想,点了点头:“应该……是。” “好!”宋迹猛地一拍大腿,力度大得他自己都龇了龇牙,但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带着点奸诈的笑容,“那咱们做个交易!你答应把你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但不限于这栋别墅、你的存款、你的抚恤金(如果有的話)、你那些勋章(虽然不值钱但说不定能卖废铁)……总之,一切值钱的东西,都!留!给!我!” 他伸出手指,隔空点着应妄,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晰无比: “而我呢,就勉为其难,考虑考虑,帮你完成一下你这个莫名其妙的‘执念’。怎么样?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他觉得自己这个提议简直天才!应妄死了,钱也带不走,留给他宋迹废物利用,简直是物尽其用,功德无量!而自己,不过是“考虑考虑”帮个忙,稳赚不赔! 出乎意料的是,应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非常爽快地点了头:“可以。” 这下反而让宋迹愣了一下。这么干脆?他狐疑地打量着应妄,试图从那张鬼脸上找出一点阴谋的痕迹。但应妄的表情(如果那能称之为表情的话)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反正我也用不了”的坦然。 “咳……算你识相!”宋迹压下心里的那点异样,强行把注意力拉回到巨大的喜悦上。哈哈!他宋迹要发财了!再也不用担心房租!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他仿佛看到无数钞票在向他招手,高兴过头,忍不住又咳了两声,连忙捂住胸口。 但很快,现实如同一盆冷水浇下。他猛地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应妄这家伙已经死了!是个鬼!他怎么去公证处签字办理财产继承?难道要托梦给律师吗?律师会不会以为他疯了然后报警? “妈的……唯一的弊端。”宋迹懊恼地低骂了一句,兴奋劲消退了大半。不过,他转念一想,至少这栋别墅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一直住下去了,不用担心被赶走,这也算是不亏! 自我安慰成功之后,宋迹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他像只忙碌的松鼠,开始在客厅里翻箱倒柜,最后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张皱巴巴的A4纸。 纸的正面,是他那份投递了无数次、石沉大海的简历,上面罗列着他自认为“辉煌”实则苍白的经历。背面,则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数学竖式,是他之前计算日常开销时留下的草稿,密密麻麻的数字间,夹杂着他对物价的无声控诉。 宋迹毫不在意地将纸翻到背面,在那些数字的缝隙间,寻找着一小块尚且能写字的“净土”。他找到一块相对空白的地方,用力拍了拍,仿佛这样就能把上面的穷酸气拍掉。 然后,他不知又从哪个角落摸出一支快没水的签字笔,笔帽上还有牙印——显然是他焦虑时啃咬的杰作。 “喂,应妄,”他拿着笔,摆出记录的架势,用上级对下属的口吻命令道,“现在,把你这些年的事,挑重要的,说给我听听。我品鉴品鉴,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能找出你这个‘执念’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应妄飘在他对面,闻言,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从哪里开始。然后,他用那种平稳的、毫无戏剧性的语调开口了: “从小时候,在孤儿院说起……” 他刚开了个头,宋迹就猛地抬起头,丢给他一个巨大的白眼,脸上写满了“你是傻子吗”的无语。 “停!”宋迹打断他,语气极其不耐烦,“孤儿院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啊?你三岁尿裤子是我给你瞒下来的!你七岁跟人打架打掉牙是我在旁边给你喊的加油(其实是起哄)!你十二岁分化……等等,”宋迹突然顿住,眯起眼睛打量着应妄,“你分化成什么来着?我一直以为是Alpha,但你后来长得比我还高……” 应妄面不改色,直接忽略了他关于分化的疑问,接上了之前的话:“……哦。” 他这一个“哦”,差点又把宋迹点着。这死鬼是真听不懂人话还是故意的?! 宋迹强忍着把笔戳到他脸上的冲动,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说点我不知道的!从我离开孤儿院,你被选走之后开始!” 他倒要听听,这家伙是怎么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然后摔得这么惨的。 应妄“假装”思索了一下——至少在宋迹看来是假装的。然后,他开口说道:“有一次,极限高空低温环境下的生存训练,要求在缺氧状态下完成精密操作……我拿到了第一的成绩。但是,”他顿了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我觉得不够完美。第三个动作慢了0.3秒,风险评估可以做得更好……还是,差得很远。” 宋迹:“……” 他握着笔的手,指节开始泛白。 这他妈是倾诉吗?这分明是**裸的炫耀!是骑脸输出!是在嘲讽他宋迹连参加这种训练的资格都没有! 宋迹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他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换、一、个!” 应妄从善如流,继续用他那平铺直叙的语调,说了几件不同的事情: “一次跨国联合演习,空中格斗项目,原本没想争……结果不小心,把对方王牌飞行员‘击落’了,拿了冠军。” 宋迹手里的笔芯,“啪”一声,被他捏爆了。蓝色的墨水溅了他一手。 他面无表情地扔掉废笔,又从旁边摸出一支新的(天知道他从哪里囤积了这么多破笔)。 “一次紧急救援任务,台风天,需要超低空飞行穿越峡谷……成功了,救出了被困的科考队员。不过返航时遇到强气流,机身颠簸,把飞机上的咖啡洒了。” 宋迹捏着第二支笔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还有一次……” “停!”宋迹猛地抬手,制止了他继续“凡尔赛”下去。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要被这些“光辉事迹”磨出茧子了,心脏也快要被嫉妒和憋屈撑爆了。这些事,一件比一件可气!什么“不小心拿了冠军”,什么“只是洒了咖啡”,这死鬼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回来气他的! 他严重怀疑,应妄的执念根本不是未完成的心愿,而是死了没人听他吹牛逼,所以特意回来找他这个唯一的听众(受害者)! “啪!” 第二支笔的笔芯,也宣告阵亡。 宋迹看着手上沾染的新的墨迹,脸色黑得像锅底。他扔掉残骸,拿出了第三支笔,这笔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是他忍耐力的最后防线。 就在宋迹濒临爆发边缘,思考着是先把应妄骂一顿还是先把这破房子点了的时候,一直平静叙述的应妄,却突然毫无预兆地、重重地拍了一下手! “啪!”(虽然作为鬼魂,并没有实际的声音,但那动作幅度和意图极其明显)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宋迹一跳,他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只见应妄那双一直没什么神采的深黑色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极细微的、类似于……“灵光乍现”的光芒?他抬起头,看向宋迹,沙哑的嗓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点不确定的、但确实存在的情绪波动: “我……好像,想到了……一件事。” 宋迹握着那支岌岌可危的第三支笔,心脏不知为何,也跟着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