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灭山河灯》 第一百一十三章 被发现了 考虑到上午救人时杀掉的那些护卫必然会引来一些荣王那边的人,宋诗白便让东方清独自一人去城外探查王麻子的坟墓,看看有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既然荣王抓王麻子要挟七日蝉,那么便说明王麻子对七日蝉意义重大。若王麻子不是七日蝉做的假死,那么七日蝉兴许会留下来伺机报仇但七日蝉真的会留下来报仇吗?他这个名字很让人怀疑此人的品行。 最终,东方清还是出城寻找王麻子的坟墓了。而宋诗白与谢晏则去寻找其他幸存者。目前有三种选择,第一是折返找到王川想办法逼问,第二是拜访公主府,第三则是去二年前宋诗白布置的暗哨处,找他们询问消息。 第一种选择目前来看最安全,但是不出意外的话,王川现在应该处于被人监视状态。第二跟公主打交道,但是危险,一来公主府也可能处于圣上的监控之中,二来,可能会被荣王知道他们的行踪虽然之后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公主应该会为了共同的利益来保护他们。第三个选择其实也可以,只是这个暗哨处的存在被她爹给知道了。至于她爹知不知道具体的地点,那宋诗白便不太清楚了。二年前,宋诗白借着清洗的名义,将她母亲留下的部分人派来了京都,让他们暗中观察、收集荣王的情报。但出乎意外的是,那些人大部分对她爹的身份抱有极大的信任,曾经在某次秘密的给他爹传过一次消息,免于她爹出事。 自然,她不仅担心她爹会‘捅她一刀’,更担心明善置她于死地。现在她基本确定她爹与明善确实在联手做一件必然会诛九族的事。而原本打算阻止他们的明啄,也断了与她的联系。看样子,应该是被他爹说服了。 两人商讨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去公主府走一趟。 上午遇到公主、驸马还以为是偶然,谁知是为了现在。 一切都是算好的。 宋诗白心里冷哼一声。 百年枫树屹于府邸门前,火红的颜色冲淡了青瓦的素淡,不紧不慢的落在一双黑靴子的脚边。小厮将玉佩归还给宋诗白,邀请两人进去坐一会儿。 走过宽阔整洁的外院,进入里面的长廊。长廊之外的湖泊中心原本供人纳凉的六角凉亭便成了崎岖精美的太石湖丛。透过窗棂,看到的再也不是沉默的松树,而是颜色姣好的海棠。 谢晏发觉公主府的布局变了许多。 相同的景色,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慨。宋诗白则是觉得公主是个内敛心思深沉的人,这同上午时与她打交道得到的印象非常一致。 长廊百米之后转折处有方台阶,跟着小厮下去,便看见海棠树下坐着上午见过的尊贵女子,青色衣裙换成黛蓝色便服。 宋诗白与谢晏走了过去,对尊贵女子恭敬作辑。 平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旋即语气充斥着怒气的问道:“王川没有将事情告诉你们?” “说了,但只透露了一部分。”宋诗白顿了顿,诚恳的问道:“草民想问一下现下还有多少幸存者留在京都?” “应当有二人。一人是七日蝉,另一人是铁水台里的抄书郎——陈奉。”平成接着补充道:“七日蝉为人狡诈且聪敏,以他的脾气应该早就出了城。不过,可能还有一点变数,不太清楚至于陈奉他应该在黑市里等着你们。不过,你们最好快些,赶在赵协杀死陈奉之前找到他。”说着,平成看向一旁的抱着画卷侍女,示意她展开画像。 宋诗白、谢晏看向那侍女手中的画像,仔细的将人像的特点记在了脑海里。 过了片刻,平成示意侍女将画像收起来,用讨论天气一般的平常语气对着宋诗白说道:“韦蝉已死,你可有意见?” 宋诗白微微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里古怪的含义。她为何要对韦蝉的死有意见?不对,韦蝉是被谁杀的?想到这里,她算是明白了平成的意思。思虑片刻,便道:“草民对生死一事一向是听天由命,不敢有任何意见。不过,韦蝉是草民带进来的,她若是死了,需得向她父母说明情况。因而,容草民斗胆问一句,韦蝉为何而死?” 平成拖着下巴,对宋诗白虚伪懒得回应,只无聊的描摹玉桌上的纹路,似有些惫懒,缓缓道:“做什么选择,必将承担什么后果。她为何而死?你应当最清楚不过。” 这么说,国师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宋诗白瞳孔放大,似乎看到灭族之灾降临在眼前,极度恐惧之下,整个身体似乎失去控制一般,不自觉的往下坠。直到一双温暖的手臂拖着她的腰与手臂,阻止了她的囧状。 谢晏紧紧的将宋诗白抱在怀里,从她低垂的眉眼之中仍能看到经久未散的恐惧。方才的谈话联合之前的事情,谢晏已经猜到了宋诗白做了什么。略微震惊之后,决心为诗白洗脱罪名,淡然道:“我家楼主断不可能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必然被小人所蒙蔽利用。我家楼主与那小人之间的差距,公主与姜大人必然清楚不过。” 谢晏清楚,公主只是想吓唬吓唬诗白,并非想要其性命。他也清楚,诗白是个意志极坚定的人,她若是做出对国 师不利的事,那必然有她不得不做的原因。但是,这并不代表诗白没有被人欺骗。虽然这可能极低。但不管怎么说,那个人就是错的无论他有多正确。 平成笑了起来,对面前这侍卫的说辞极为不屑,一边站起身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诛心的话:“与其为她辩白,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谢大人。” 最后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震的谢晏脑子出现短暂的空白。 宋诗白更是听得一阵头晕,竟不自觉的站起身,本能的将谢晏护在了身后。然而,在意图反击公主时,脑海中却计算不出任何反击的话语,她仍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游离于世界之外,或者说仍被困在惊恐之中。 眼前高挑的身影勾的谢晏嘴角带笑,思绪落地。他倒是没有用太多时间便接受了对方知道自己身份的事实,只是他有些困惑,不知道为何公主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知道公主聪明,但聪明到这个份上,多少有些不合常理。 难道是国师告诉她的?仔细想想,也不太可能。国师不会做这种掉位格的事情。难道是他露出了什么破绽?可这也不足以让她联想到自己借尸还魂兴许,她知道国师的某些事情多于其他人。 谢晏微微眯起眼睛,未将这种没有证据的威胁放在心上,反倒诚恳的保证道:“公主的意思,草民明白。草民断然不会与国师作对。草民没有这个胆量。” “最好如此。”公主见效果已经达到,没有再说些什么过分的话,只是略带深意的提醒道:“你的事情本宫可知道不少。” 谢晏淡然的表情略显僵硬。 参与杀害国师详细的计划从一开始的玉京到现在案件,再到未来发生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都有谢晏的手笔。想当年,谢晏为她谋划了那么多事,竟然还有功夫做这些事,真是令平成极为钦佩。 至于她为何知道谢晏借尸还魂一事自然是因为此事是她向国师提议的。 平成双手抱肩,坏心眼的笑了起来,温柔的对着面前紧张到失语的宋诗白提醒道:“如果你的朋友最终没有救出来,那一定是谢大人的错。”平成故意顿了一下,欣赏着宋诗白不敢置信的表情,过了几秒,又补了一句,道:“因为这些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宋诗白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谢晏,突然觉得头好痛。 谢晏略显迷茫的摆摆手,慌张的后退一步,险些扳倒在地。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没这么大本事。我才多大的官职” 宋诗白不想搭理谢晏做作的表演,只想快 点离开公主府,便对着公主道:“多谢公主慷慨提醒,若有机会,草民必然相报。” “好。”平成应了一声,朗声笑道:“送二位离府。” 宋诗白、谢晏作辑离开。 在谢晏转身的瞬间,平成清晰看到他眼底阴鸷充满杀意的目光,惊悚非常。不过,她就是从小吓大的,无所谓的笑了笑,便将此事抛到脑后。 。。。。。。 谢晏坐在事先约定好的河边,等着东方清回来一起去黑市找人。想到此处,他悄悄的看向离他有百米远的高挑女子,正痛苦的敲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想将脑海中的画面剔除出去。 他坐了一会儿,没忍住跑了过去,结果河边太滑,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连忙狼狈的爬了起来,抬眼间,看到宋诗白冷漠的眼神,身体一僵,情绪瞬间跌入了谷底,目光下垂,滚烫的泪水从心里流出。 过了片刻,黑靴带来的脚步声出现在他的耳边,一点点点燃了他心中的期翼,直到一双温柔的手掌将他扶起,他才忍不住放声抽泣。 河边洗衣的妇女们看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忍不住调笑起这对‘小夫妻’。 “哎呀,自古都是女子落泪,怎么到了你们这儿反过来了。” “必然是这女子太过强悍,不然怎么就逼得夫君落起泪来了。” “夫妻哪有隔夜仇,自家夫君还是要好好疼爱的” “” 各种杂七杂八劝和的话语涌入宋诗白的耳朵里,令她原本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观者总是将未了解的事情加以主观描摹,最后得出一个与事实毫不相符的结论。 宋诗白知道没必要同外人说些什么,只是脸色依然难看的对着妇女们轻声道:“他拿着我娘的救命钱去青楼买醉,最后导致我娘没钱治病,昨夜离世了。” 此话一出,瞬间鸦雀无声。看笑话的妇女们纷纷回过神,沉默尴尬的继续洗自己的衣服。 谢晏的眼泪戛然而止,一时间,突如其来的震惊远高于宋诗白不原谅他的恐慌。 宋诗白嘴角微微翘起,一脸‘我认了’的倦态,轻轻的摸着谢晏的发鬓,说着只有两人才听懂的话:“罢了,就这样吧。命运如此。” 谢晏在做这些事之前,也并不知道最终会导致纪舫入狱。事实上,纪舫入狱与谢晏布局并不存在本质的联系。自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与她说那些话的目的,本质上是让她不要在心生旁的心思,而是要全心全意为国师做事。至于谢晏,她 已经明白国师让她借尸还魂的目的了。想借她来操控谢晏,以此破局,甚至助公主一臂之力让她更为厌弃的是她对国师的作用与她想象中的毫不相干 宋诗白再次感到被人操控的感觉。这种窒息感与明善、宋家、她父亲给她感觉如出一辙。想到此处,她的目光瞬间阴冷了起来。 谢晏听明白了宋诗白不与他计较的意思,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比起眼下自己做的局不小心让纪舫出事,反倒是之前他‘背叛’诗白一事,更让他担心诗白的反应。还有,他很想问问诗白为何突然对国师出手是因为她爹的缘故吗? 但眼下并不是说这些的时机,谢晏便忍着没有出声。事实上,他也没有勇气去问这些问题。对于两人之间的冲突,他本能的有些惧怕。 然而,各怀心思的两人在妇人们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丈夫拿着丈母娘的救命钱出去快活,妻子最后还原谅了,甚至自家亲娘还没下葬便原谅了????真是炸裂啊。 便在此时,从郊外回来的东方清看到换了两张人皮面具两身衣服的楼主与柯六各自深情款款的望着对方,不禁有些困惑,问:“你俩在什么呢?” “无事。”宋诗白扶着谢晏站了起来,走了很远,离开了那群洗衣的妇女们才慢慢补充道:“演了一出戏。” “啊?”东方清不明所以。 “怎么样,找到什么线索没有?”宋诗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 东方清想了想道:“没有看到任何上香的痕迹,连贡品都没有。不过,那个坟上的土有点问题,像被人动过。然后我把他的坟给挖了” 宋诗白心怀期翼的问:“里面没有尸体?” 若是没有,王麻子可能是假死。七日蝉八成是找不到了。 “有尸体。”东方清肯定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布局 宋诗白惊喜的露出些许笑意,问:“那可发现什么异常?” “那尸体应是个老人。”东方清说着,掏出几根白发。 宋诗白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原本还以为会有好事发生,结果还是不如人愿。 “罢了,先去找个地方吃饭。天黑了再行动。”宋诗白领着二人往山川街的陈家羊汤铺子里去。 此时离天黑还有一二个时辰但天黑之前她得找到办法进入黑市。谢晏说过,黑市入口便在方才妇女所在护城河与天水连接的长桥处。趁着午夜时分进入即可但这些消息都是二年前的。现在应该发生了些许变化,需要在探查一遍情况才行。 东方清跟在一旁,注意到身后的柯六情绪不佳,甚至在偷偷的抹眼泪,不由想起方才的画面,忍不住问道:“楼主,你俩是不是好上了?” “什么?”宋诗白顿住脚步。 谢晏一时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东方清说出这几日的观察与自己的见解,道:“你们太有默契了,而且还很亲昵。所以,我怀疑你俩好上了。” 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出别的想法。 宋诗白附和的点了点头,继续上前,随便道:“观察的挺好的,但不要用好上了这种话,太粗俗。” 谢晏继续默默思考此事结束之后他应该怎么向宋诗白询问国师的事情。 “楼主,如果你是认真的,我鄙视你。如果你是玩玩,我还是鄙视你。”东方清不满的抗议。 宋诗白没搭理她,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东方清见楼主没搭理她,继续补充道:“如果你是认真的,你对不起我。如果你是玩玩的,你对不起自己的人格。” 写着‘陈家羊汤铺’的旗帜出现在她视线之内,宋诗白大步的朝着铺子走去,没有理会东方的说辞。 谢晏思考完,一回神便听了一耳朵东方清的话,顺嘴说了一句道:“无妨,我不介意自己是被玩的那一个。” 东方清翻了个白眼,无语道:“谁管你。” 谢晏气的冷哼一下,扭头看向宋诗白,气愤道:“我要三碗羊汤,五斤面饼。” 气的需要一些食物来压压火气。 宋诗白不得不改变预备好的话,道:“老板,五碗羊汤,七斤面饼。” “好嘞。”老板瞬间高兴地脸都笑出花了。 三人随便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了下来,宋诗白看了一眼桌面上的还 有半碟的辣椒油,对着两人道:“我在重新给他们要一碟辣椒油。” 说罢,便起身离开,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谢晏嘴角不经意间翘起,眼中流露些许不怀好意,故意刺激东方清道:“知道为何楼主偏偏青睐于我吗?是因为我英俊潇洒吗?还是因为我满腹学识呢?当然统统都不是究竟是因为什么呢?自然是因为楼主青睐于我啊!” 说罢,便以东方清难看的表情作笑料,朗声大笑起来。 东方清气的内息在周身游走,衣襟鼓起。 谢晏故意摇头晃脑的哀叹道:“京都人多眼杂,最好不要这个样子。”说着,他顺手比划了一下,继续道:“否则,会给楼主带来危险的。” 果然,一提到宋诗白,东方清便压住了即将要爆发的火气,只能狠狠地瞪着他。 谢晏笑着更加气人了。 东方清气的恨不得起身揍他,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实施自己的想法时,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瞪大双眼,错愕道:“谢大人?” 很像抢走楼主的那个大官啊! 谢晏笑容明显顿住,很快又恢复正常,神情略显欣慰道:“没想到竟然是你这个笨蛋先发现了我的身份,可喜可贺啊。” 发现了又能怎样?以东方清空旷的大脑,就算有强悍的武力值,也不过是一个打手而已。对外说,又有谁会信呢? 兴许东方清思辨能力太差,也许对某些东西有着天真的信任,所以,对于谢晏略显玩笑话的调侃,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反而瞬间接受了谢晏类似死而复生的说辞。不禁怒拍桌子,骂道:“果然是你这个贱人。” 谢晏不以为意,反而微微颔首,像是在确认自己的身份。 。。。。。。 宋诗白找到老板,向他表达了自己的需求后,便等着对方来解决。 老板表面笑呵呵,实则暗骂女人麻烦,而后让伙计去后厨打了一碟新的辣椒油。但伙计又忙的脱不了身,便让宋诗白去后厨找厨子要。 宋诗白顺着老板的指向,走向了堆满锅碗瓢盆、挂满羊肉的厨房,最后看见了一道瘦削、有些书卷气,丝毫没有大厨风范的忙碌身影。忍不住笑着调侃了一句:“当了大厨还这么瘦,很难说服客人来此处吃饭。” 那忙碌身影动作略显停顿片刻,情绪似乎发生细微的变化,轻声道:“崔稷见过楼主。” 宋诗白带着笑意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严峻与自信,沉声道:“黑市的事,你知道多少 ?” 崔稷手下活计不停,道:“黑市本是地下交易市场,但在两年前随着朝局政变,大量闲散、危险、边缘人员涌入黑市,导致黑市变成如今混沌不堪的场景。由于黑市出现过几起杀人案件,便由铁水台管控起来。现在若想进去,必须有黑市的居住证。” “如何拿到?”宋诗白问。 “现在已经不发行了”崔稷语气一顿,又道:“不过,有个地下赌场专门卖黑市的居住证。但那是荣王的地盘。” 宋诗白皱起眉头,质问道:“你在京都呆了这么久,连一张居住证都没有拿到?” 两年了,该有的敏锐都有,但愣是一件事都不做? “崔稷无能。”崔稷沉默下去,想了想,又道:“属下觉得沈二先生应该会有。” 沈二?那个实际掌控着长安钱庄与暗杀势力的沈二?她拿自己钱还需要向他报告的沈二? 宋诗白脸色微沉,沉沉笑道:“你的亲人不想救了?胆敢试探我?” 崔稷抬眼看向宋诗白,再度沉默道:“属下不敢。” 然而沉默之中似乎带着怨怼。 宋诗白翘起嘴角,讥讽道:“既然选择了我,那应该好好为我做事。左右摇摆,只会令人不喜。”嘲讽两句之后,接着问:“你说的地下赌场在哪?” “晨丰街长风楼。暗语是听一曲南风。”崔稷道。 “黑市里有多少暗桩?暗桩一般出现在哪?进黑市时可有人搜查?”宋诗白又问了几个重要的问题。 “属下只知进黑市时会有官府的人搜查,其他的并不清楚。”崔稷道。 “居住证用什么来买?钱财还是什么?”宋诗白又道。 “二十两金锭。”崔稷道。 这么贵? 宋诗白想起自己只带了银票未带现钱,但看崔稷应该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便打消了借钱的想法。于是,便拿起一只碟子,问了辣椒油的位置,盛了两勺,温声道:“回见。” 崔稷有所触动的应了一声,过了片刻,在宋诗白快走到门口之际,着急提醒道:“明家也在杀那些人。” 宋诗白脚步未停的撩开门帘,走了出去,结果一出去便看到老板往里看的目光,似乎害怕她破坏他家厨房似的。朝着老板抬了左手的辣椒油,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便走向了自己的同伴。谁知,离两人一米的距离时,看见两人头对着头,表情狰狞的小声嘀咕着什么。 好像在聊什么‘夫君’‘朋友’‘关系 ’。 她才走这么一会儿,两人的关系竟然变得这么好? 宋诗白倍感欣慰,故意忽视了两人争锋相对了眼神与肢体动作。 谁知,她一坐下来,东方清便激动地问:“夫君重要还是朋友重要?” “嗯?”宋诗白看向谢晏,见对方也是较劲的神情中带着强烈的期待,瞬间意识到这个问题需要好好回答,于是,她缓缓的支起下巴,装作思考的模样,规避了问题的范围,带偏了问题的走向,道:“与我同舟共济、从过去到未来都有所过往、有所交集的人更加重要。夫君、朋友两者可有可无,只能视情况而定。” 东方清‘哦’了一声,确认了自个的重要性。快快乐乐的接过了小二端来的五碗羊汤。 东方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谢晏却没有,紧接着问:“如果夫君与朋友都同你患过难,过过命,那谁对你来说更重要?” 宋诗白略显兴奋,毫不犹豫的回答:“如果人生能同时拥有这样两份美好,我只需要享受便可以了。其他根本不重要。” 然而,这些话在谢晏看来全是规避问题,不想回答,于是还想说些什么,便看见宋诗白拿筷子指着他,道:“我知道你问的是什么,但我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这是只有经历过之后才有的答案。好了,吃饭吧。” 选择谢晏还是东方清?这是谢晏提出的问题。答案也很明显,只会是谢晏。但东方清算不上朋友,只能说是下属。若提及朋友的话,明啄算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但是她为了家人抛弃了他。第二个朋友对方为她放弃了生命她没有那样的夫君,却真的有这样的朋友。谢晏与她究竟谁更重要?这是永远都不会有的答案。 谢晏皱了皱眉,夹起一块面饼,人生头第一次没有理解别人在说什么。他甚至在怀疑宋诗白是不是在真诚的欺骗他,正要想办法反驳一句,却听到身旁这人补充了一句:“真的没有骗你。” 这时,谢晏才觉得宋诗白没有说谎,但他依然不明白这个问题的难点在哪。 “啪”的一下,东方清忽然放下大碗,莫名有种自己又被落下的感觉。 三人没用多长时间便吃完了饭,走出羊汤馆时,天色昏黄,过不了多久便会天黑进入宵禁了。 宋诗白带着二人赶往晨丰街。由于谢晏更为熟悉京都,很快便找到了宋诗白口中的长丰楼。 翠袖舞底杨柳月,绛唇歌尽杏花天。 哦,原来是个青楼。 宋诗白一进入便被里面的 香味刺激的鼻子极为不舒服。还未适应,衣裙款式新颖暴露的两名女子将她围了起来,偏头一看,旁边两人亦是同样的场景。 宋诗白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银票分给那几位姑娘,吩咐她们给自己准备一间宽阔的雅间、几名漂亮的小倌、舞娘与一名琴师,顺便将她手中一万两的银票全部换成金锭。 之后,三人便跟着楼里的小厮上了三楼的雅间等待。没过多久,衣着华丽样貌俊秀的男子们依次走到宋诗白、东方清身旁,带着讨好的微笑凑到二人身旁。 宋诗白懒洋洋的着倚在样貌比较顺眼的男子身上,看着谢晏肢体略有些局促的应对那几位舞娘,垂眸浅笑中带了些许愉悦。随后,便直白的对着琴师道:“本姑娘想听一曲南风。”而后,指向桌面上换好的金锭,对着前来伺候的管事说道:“你们知道本姑娘说的什么意思。” 管事目光低垂的看向桌面上的金锭,不加任何掩饰的询问道:“您给的银票是长安钱庄发行的,票面是一万两。据小的所知,能用的起一万两票面的人家屈指可数。请问您是谁家的千金?” “屈指可数?偌大的京都,用得起一千两银票的人家屈指可数?”宋诗白捏起一颗葡萄放到嘴边,笑容虚假的斥责道:“简直胡言乱语。” 那管事怔了一下,又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见到的票面,提醒道:“是一万两。” 宋诗白似乎才反应自己说错,长长的“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又吃了几颗葡萄,停顿了几下,道:“无所谓。桌子上这么多金锭,随便拿一块给我换来几张去黑市的证件。” 那管事没有回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宋诗白,低声道:“得罪了。” 话音一落,二把利刃紧贴在宋诗白的脖颈处,被倚在身上的男子面无表情的摸在了她的耳缝处,很快撕掉了人皮面具。 东方清、谢晏却只是被身旁的人拿短刃威胁着,并未遭受其他‘待遇’。 “宋姑娘。”管事毫不意外的说道。 “你认识我?”宋诗白挑眉笑道,依然躺在那男子身上没有起来。 “我家主子认识您。”管事说道。 宋诗白‘呵’了一声,笑容中带了些不怀好意,道:“是明啄吗?” 管事面露诧异,好像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我正是来找他的。”宋诗白笑道。 管事皱起眉头,正想问些什么,却听到楼内一阵喧哗,窗外麻雀纷飞,立即意识到了不对。 这时,一 道极为响亮的声音传到楼内所有人的耳中:“包围长丰楼,绝不放过一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被卖 “这是怎么回事?”管事不敢置信的自言自语了一句,旋即便反应过来,抬脚出门打算禀告自家主人,然而在他想抬出右脚的瞬间,却发现自己的右脚如何都动不了。不解的尝试着移动身体其他部分,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受自己掌控一般做不出任何动作,甚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缓缓流动,带着细微的刺痛。 在受限的视线之中,看到一幕诡异的画面——自己的两名下属面带惊悚恐慌的将短刃从宋诗白脖颈处拿来转而插入自己的胸口处,其他人则保持着方才听到外面出现动静时的动作与表情。 宋诗白动作优雅的坐了起来,速度极快的将桌面的金锭收到自己的袖中,小心翼翼的绕过半空中微不可见的红丝线,拿了一串葡萄便吃便往外走,顺便眼神示意谢晏跟上。 谢晏情绪阴沉的走到宋诗白身边,顺手揪了一颗宋诗白手中的葡萄,又非常不小心的在宋诗白的前路伸了个脚。 宋诗白措不及防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不禁下意识的看向罪魁祸首。 谢晏故作担忧的问:“没事吧?”然后赶紧跑过去搀扶宋诗白,有些扭捏做作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脚踝有点不舒服,你不会怪我吧?” “怪我,我不该把你带过来。”宋诗白无语凝噎,不知道又怎么惹这位生气了。 谢晏见宋诗白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恼羞成怒的一把将宋诗白推开。随后,颇有风度的将双手背在身后,幽幽的看向了楼底下的白衣公子——曾经看不起他,他也不喜欢、瞧不上的世家公子——明啄。 似乎过了漫长时光,谢晏才慢慢的将目光转向了公主,对她微微点头致意,笑道:“恭祝公主抓到意图造反的狂徒。” 宋诗白:“” 神经。 平成面如止水,挥袖将手中的弓箭背与身后,朗声道:“若非诗白,本宫也抓不到这狂徒。” 二年前,黑市出现一股势力,以神明之名行善事,揭穿科考黑幕,披露朝臣罪行,制造舆论,迫使圣上不得不做出削弱了荣王之举。这背后势力的主人是谁,不用猜都知道。大约三个月后,黑市出现恶劣的杀人事件,圣上便以此为借口,派铁水台的军队监管此处,以免这些人再次作妖。然而,京城内斗,所有被圣上牵连的人在国师的授意下,进入黑市。如今,黑市混杂,朝堂不知多少人盯着黑市,她不可能没有几张进入黑市的通行令。可为何没有将通行令直接给宋诗白呢?自然是因为想要引出明家人。 周静白 与明家联手对付国师,国师早就想铲除这股势力。于是,此次正好接着宋诗白的由头除去这股碍眼的势力。宋诗白想救纪舫就必须找到对圣上不利的证据,然而,周静白自然不会让女儿趟这趟浑水。必然想办法拦截。所以,赶在进入黑市这种鱼龙混杂的危险之地之前拦下宋诗白便是最好的办法,而通行令又掌控在荣王手中,明家又恰好有接触所以,便会将地点选在此处。 此计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宋诗白能不能领悟她的意思,自然,她对宋诗白了解很少,不确定行不行得通,但是她对谢晏倒是颇为了解。共事了好几年,怎么也会理解她的心意 明啄目光怜悯的看向高处的黑衣女子,用内息将自己的言语传到宋诗白耳边,沉声道:“你被骗了。” 闻言,宋诗白轻笑了一声,不以为意。回头看向东方清,道:“留活口,迷晕他们。”说罢,坐在楼梯扶手上顺势滑了下去,对着公主恭敬的行了一礼,恭敬道:“请公主将通行令赐予草民。” 平成身旁的侍女得到命令后,将袖中的居住证交给了宋诗白,甚至贴心的准备好了六幅药包的道具。 宋诗白流露出可怜对方的神态,哀叹道:“是你被骗了。” 从宋诗白的态度中,明啄能明显感觉到她是知情,但对于这个事实他却无法接受。这般做,会对她爹造成多大的危险,她定然是清楚的,可为什么还是这么做?难道被平成公主给唬住了? 明啄觉得不可能,宋诗白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可究竟什么情况会对她自己亲爹出手呢?他皱起眉头,目光中浮现出那道熟悉却有些陌生的面容,正要开口,却听到宋诗白的声音:“公主,草民有几句话想对明公子讲。” “随意。”平成走到了一边。 “明啄啊,”宋诗白声调略高的同时带了些许得意,表情有些怜悯道:“你啊,聪明是聪明,可弱点太明显了。你真的觉得你的父母值得你用死来成就他们的游戏吗?真是傻子。” 跟在宋诗白身边的谢晏嘴角狂抽,这小人得志表现的也未免太明显了吧。 明啄心底涌起一股无名火,无论是否认他的行为,还是侮辱他的父母,他都无法接受。不禁拔高声调,语气尖锐的质询道:“你爹阻止你免受危难,你便是如此报答他的?你父亲难道不值” 宋诗白面色恢复了正常,顿了几秒,唇角勾起,却不见笑意,不等对方说完,语速极快的讥讽道:“不值得。权势是我毕生所求,高官厚禄自然囊括其中。还有,你摇尾乞怜的祈求 你爹娘的爱意,我鄙视你。” 一股强大的内息带着浓厚无法消弭的杀意朝着宋诗白扑面而来,宋诗白正要往一旁躲,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急的赶紧往外推谢晏,然而,内息之迅速,不给任何停顿的空间。 便在宋诗白心生绝望之际,刀刃出鞘的清脆声响起,一把弯刀斩断了内息的行踪。 便是平成身旁的侍女阻止了这一切。 宋诗白松了一口气,对着那侍女道了谢,旋即对着谢晏破口大骂:“神经病!” 随后又恭敬行礼对着那侍女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接着又对着公主道:“草民还有要事,我们三人先行告辞。这明家公子性情不定,还望公主小心为上。” 平成听的意犹未尽的轻咳一声,神色略有沉思的挥手让三人离开。 谢晏默默地压住翘起的嘴角,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格格不入。 待三人离开后,平成慢悠悠的品味这其中的爱恨情仇,沉吟道:“用宋姑娘的爹来换你的平安?有意思。” 在她刚抓到明啄的时候,明啄便以密室传音的法子同平成做了一笔交易——用周静白来换他。 周静白的价值远高于明啄,这交易,她不亏。 “正是。”明啄面色平静的讥讽道:“既然宋诗白不在乎她爹的安全,那便怨不得本公子了。” 平成对着赌气的说辞根本不会信,与其说这是危难之际的卑鄙之举,倒不如说是顺势而为的计划。 无论周静白想做什么,她都奉陪到底。她不相信自己辛苦在圣上、国师手底下周旋了这么多年会对付不了一个一事无成之辈? “周静白在哪?”平成笑问。 。。。。。。 宋诗白、谢晏、东方清三人在午夜之前赶到了黑市入口,顺利上船。 河面乌黑辽阔,寂静无声,唯有小舟几只。 轻舟缓缓从雾霭走出,驶向对岸。 谢晏趁着宋诗白观察周围之际,瞅准机会,将宋诗白身旁的药包丢入河中。 “你做什么?”东方清比宋诗白还激动,气的站了起来,忍不住想将他丢入河里。 宋诗白危险眯起眼睛,一言不发的盯着谢晏。 谢晏看了一眼乌压压的河面,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至少应该说明原因在丢的。 接下来,该不会被丢进河里的是他吧? 谢晏干笑两声,摆手道:“黑市里的医 师不比外面差,拿药包做什么!” “自然是黑市无药。”宋诗白面无表情的说道。 谢晏胡乱摆手,继续干笑道:“你这么想,别人也会这么想。别人还会比你先想到哈哈哈” 这个别人指的是荣王? 宋诗白没有回话,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对策。想了一会儿,突然问:“先前为何生气?” 谢晏一怔,也不好说她躺在小倌身上他生气了。但又害怕宋诗白听不明白他的意思,最后还是很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情绪:“因为你躺在小倌身上。” 这次倒换宋诗白怔住了,回神过来有些生气的质问道:“仅仅是因为我把小倌将躺椅吗?” 谢晏再次怔住,头一次认识到两人的思维差别有多大,或者说,宋诗白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是他太小心眼了。但他也不想暴露自己的小心机,便顺势说道:“是的,我鄙视你不把人当人的行为。” 宋诗白无语凝噎:“抱歉,本姑娘太有钱了。” 谢晏:“” 有点幽默的是怎么回事? 约是三盏茶功夫过后,宋诗白、东方清、谢晏顺利上岸。方才未上岸时,被大雾挡住视线没看清岸上的情况,直到三人上岸后,才发现岸上皆是铁水台的带刀侍卫。 那些护卫检查着进入黑市的百姓,一边拿着手中的画像比划着什么,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的问:“带药了吗?” 衣着简朴的百姓摇摇头,亮出居住证,方才放了进去。 轮到宋诗白时,宋诗白直接递出居住证,傲慢道:“我们三人。” “你们三人?”护卫警觉地叫来一旁的同伴,看着上面的名讳,道:“李才?李学?李明?”又对比了上面的画像,没找到相似的地方。 他们手中的画像大概是宋诗白带人皮面具时画的画像,现在三人都是真实面目,自然是对不上的。可惜,数量是对的上的。 在那两名护卫产生更多质疑时,宋诗白一把将护卫手中的居住证抢了过来,散漫道:“如何?觉得本姑娘是你们调查的嫌犯?本姑娘可是奉王妃之命前来买药的!尔等竟敢拦本姑娘?你可知本姑娘在王妃面前是何等重要!” 那身形略高护卫不敢反驳这趾高气昂、地位高于他的女子,强压着怒火,公事公办的问:“王妃所令何时?” “自然是天大的事!”宋诗白高高扬起下巴,道:“尔等怎配得知王妃所令!” “小人执行的亦是荣王的命令!”另一名身 形略矮的护卫道。 身形略高的护卫悄悄将自己的下属拦在身后,习以为常的应对道:“既然是王妃所令,小人们不敢过问,只是过会儿大人过来例行询问,小人也会如实相告。” “你叫什么名字?”宋诗白冷不丁的问。 那护卫脸色瞬间煞白,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甚至连有没有信物都不敢问了。 宋诗白轻蔑的收回了视线,以看透一切的优越感收回了视线,大步走进了隧道入口。 谢晏、东方清也趾高气扬的跟在宋诗白的后面,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护卫低着头等着那些人离开,心情忍不住烦躁起来 身形略矮的下等护卫本想问问前辈要不要将此事告知上头,正想询问,却看到一张暴怒的面容,瞬间哑声了。 他们不敢同宋诗白作对,因为以她的‘身份’可以轻飘飘的为难他们,甚至免除他们的职位。即便这三人有嫌疑,他们也不能妄然去动,他们承担不起这后果。但也因为承担不起这后果,所以不会过多质疑。那地位高的护卫让另一旁护卫去另一处禀告此事,以免到时候因为放走嫌疑犯被惩罚 宋诗白在百晓堂呆的那几年,没少受窝囊气,自然很清楚处境艰难之人的所思所想。所以,这是最便捷的方法。 隧道入口底下人挨着人躺了许多人。一些衣衫褴褛是乞丐,而另一些则是没钱境地快同乞丐差不多的底层民众。 宋诗白漠然的路过他们,眼神只轻飘飘的扫了一眼。 谢晏脚步快了一些,轻咳一声,示意心生怜悯的东方清快些走。 世间苦楚如同深渊,多看一眼,便心如刀割,不知公道何存。 这些发臭的人群里有位眼神清澈的年轻人朝着那三人望了一眼,随后又收回视线。 “我们快点走,万一一会儿被发现了就完了。”宋诗白低声道。 “好,”东方清问:“现在我们去哪找人?” “好问题,不知道。”这回答,是谢晏说的。 东方清翻了个白眼,看向宋诗白。 宋诗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他的回答便是我的回答。” “啊?”东方清懵了。 那我们这么进来是干什么? 宋诗白眼神询问一般的看向谢晏,看看他有没有别的办法。 谢晏叹了一口气,道:“目前来看,吸引别人的注意就是最快的办法。” 宋诗白也叹了一口气,看来 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陈奉只是个抄书郎,俸禄极低,勉强糊口。如果他离开铁水台,来到黑市,他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谋生。他没有什么力气,唯一的特长也就是抄书。但佣书业并不发达,偌大的京都都没多少人从事抄书这行,更别说黑市这种边缘化的地带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陈奉注意到他们来了。 陈奉在入黑市前,曾与公主见过一面。公主许诺,若是找到时机,便会在黑市之外放烟花派人接他离开。 所以,找到陈奉并不是太难的事。难的是,他们要怎么才能在荣王的监管下成功逃出去,而且是在大张旗鼓的情况下 虽然有公主接应但生命危险一点都不会减少 头疼 第一百一十六章 荣王的计划 “那我们先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确认一下计划吧。”宋诗白提议道。 “好。”谢晏点头道。 东方清大致扫了一眼,见黑市内人群众多,便道:“那我们先往前走一走,边走边看。” 三人用了三盏茶功夫穿过人群,绕到一家似是青楼的背面,正打算走进青楼后面破旧建筑群里的小巷子里,东方清却察觉到什么,制止了二人的脚步。 宋诗白、谢晏对视了一眼,默默地贴在墙面上。 距离太远,以宋诗白的内息,根本察觉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然而,以与宗师只差一步之隔的东方清却能轻而易举的听到百里之内的所有细小的声音。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第一道声音严厉的询问道。 “没有,但王妃说了陈奉便在此处。”第二道声音回答道。 过了几秒,东方清皱起眉头,对着宋诗白小声道:“楼主,好像朝廷的人也来了,他们似乎也是来找人的。” 荣王? 宋诗白立马反应过来,不是荣王来找人?而是来杀人! “他们还说什么了?”宋诗白低声问。 东方清又仔细听了几秒。 “继续找,若是找不到”那声音停顿了几秒,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明白。” 东方清没听到其中的沉默,只道:“他们也没找到人。” 谢晏当机立断,语速极快的吩咐道:“你跟着他们,若他们找到人,定要先将人抢过来。” “这”东方清看向宋诗白,坚定道:“不行,我得保护楼主。” “我若出事,以烟花为信号。”宋诗白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你若找到人,也以烟花做信号。还有,注意人群。” 东方清明白事情的紧急,不在扭捏,道了一声“好”,便消失在黑暗里。 东方清一走,宋诗白有种衣服被扒的紧张,极没有安全感。 谢晏察觉出宋诗白的紧张,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手臂,特别坚定道:“放心,我坚实的肉体绝对能帮你扛过好多生死之击!” 原本有些不安的宋诗白听到这话险些笑出声来,好笑之下又有些感动。憋了一会儿笑意,默默低声道:“谢谢。” 谢晏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有些谨慎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如此客气。 宋诗白却以为他要牵自己的手,反手握住他温厚的手掌,就像从前一样,低声道:“ 好了,我们换一个地方吧。” 谢晏忽有所动,记起了似乎每次都是宋诗白先牵他手的少时记忆。 避开前方的位置,兜兜转转,绕过好几处灯火处,最后又再次找到一处黑暗破旧的房屋内。两人蹲在杂物堆的角落里,正打算低声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宋诗白立马捂住谢晏微张有些温热的嘴唇,附耳低声道:“憋气。” 谢晏似有些紧张的往宋诗白怀里缩了一下。 宋诗白严肃谨慎的等着那五人离开,等了片刻,却倏然听到一道声线极轻的嗓音:“炸药应该就在这里吧?” “对,就是这里。只剩这一处了。” “把油泼了,赶紧走。” “好。” “”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似乎完成了任务之后,五人便毫无所觉的离开此处。然而,其中一人突然顿住脚步,脚步阴沉如同催命符一般朝这边走来。 宋诗白脸色一变,意识到谢晏根本不会憋气,所以自然会被发现!余光扫到身后的窗户,一时计上心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而,在距离杂物堆还有几步之遥时,那人却突然道:“你们先走吧,我再检查一下这里。” 那几人愣了一下,旋即其中一人回道:“好。” 说完,便离开了这里。 在同伴们离开之后,那人突然出声道:“出来吧。” 他能感觉到有东西穿过了他的身体,但没有办法解决,只能通过与对面的人谈判来消除危险。不过,他的同伴应该能明白他方才的异样。 对面那两人跑不了的。 然而,无人回应。过了许久,那人突然察觉到不对,正想动弹,体内的虫子却突然暴乱,瞬间将他的心脏吞噬殆尽。 那人永远的站了哪里。 从破窗逃出去没多久,两人身后便多了四道如影随形的黑影。 宋诗白自己跑不算什么问题,但这两年轻功没怎么用过有些疏忽,再加上带着谢晏多少有些缓慢,而那几道黑影的速度越来越快,导致宋诗白与那些人的差距越来越小。 谢晏也意识到自己的多余,急忙大喊:“你先跑,不必管我!” 便在差距只剩一米的间隔时,宋诗白借势抓住一旁的树干,将谢晏高高的甩了上去,道:“抓住树干!” 旋即一阵密不可见的红雾游走在那四人之间,在瞬间将他们定格。 也在此时,宋诗 白气血翻涌,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 果然,筋脉伤及根本,在如何疗养都不会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真是有些怀念第一次筋脉受损的时候了。 宋诗白没有立即杀他们,反倒抬头对着谢晏道:“说服他们。” 他们能如此密集的遇到这些人,必然不是偶然,而是这些人已经多到无法避免! 杀了他们必然会引起那边的怀疑,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拖延时间,将他们变成傀儡。但是,这门手艺已经许多年没有用过了,不知道会不会成功。若是失败了,可能会让那些人的计划提前,导致直接炸了整个黑市。 谢晏心领神会,却没有回答宋诗白的问题。看似潇洒的坐在树干上,垂眸对着那四道黑影问道:“诸位逆天而行,不怕国师责罚吗?” 那四人从方才的恍惚中醒悟过来,不约而同的冷哼一声,显然是不屑一顾。 毕竟是荣王的人,做的是逆天而行之事,自然不信神明,不信鬼神。 当他想趁机大喊,打算引起附近伙伴的注意时,突然感觉身体软绵无力,发出的声音也极为细小。 “若非国师庇佑,天灾早已年年出现。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苦半年,必有收获。船队出海,必然平安返航。既没有流民,也没有换子相食之事。诸位有何不满,非要对国师赶尽杀绝?”谢晏似乎颇感困惑的问道。 “哼?想说服我们?不如等你们死了再说!”其中一人有气无力的嗤笑。 “那可不行。”谢晏轻笑一声,语气轻快道:“想必四位应是从小身世坎坷,成年之后亦是凄惨不顺。拜过佛像,敬过神明,仍然一生困苦。不理解这个世上为何他人安康,独我悲哀或者说,只是自小不顺,父母死去,或者抛弃自己” “够了!”有两人受不了谢晏这高高在上、假意悲悯的虚伪摸样,忍不住异口同声的怒斥道:“要杀便杀!杀特么废话!” 这四人不约而同的挣扎起来,但由于受毒虫所扰,挣扎的动作极为吃力,只需要宋诗白轻轻一拉,便让他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然而,气血再次上涌,宋诗白艰难的咽下喉咙处的铁锈味。 细小如同颗粒的白虫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一人的体内,不动声色的破坏那人的身体。 “蚁虫计划。”谢晏冰冷的吐出四个字,并残忍的付出解释:“寻找家庭不幸、命运不公之人,以神明失格为由挑拨神与人之间的关系,借此将其驯化,为我所用。必要时, 可制造不幸,诱其入我弑神门。” “四位想想,可是如此?”谢晏严肃道。 “确实如此。但是我们并非挑拨,我们皆是自愿入”那人谨慎的没有说下去。 “所以,你觉得你的不幸是神制造的,而不是人制造的?”谢晏笑了起来,道:“有人想与国师作对,自然需要不幸。若是没有不幸,便要制造更多不幸,你不觉得这几年来,余国越来越不安定了?” 四人陷入长久地沉默里,似乎都在回忆自己的身世。 其中一位年龄较小的,突然不受控制的大声呵斥道:“胡说八道,若非大人恩典,我们岂能手刃仇人,报了血海深仇?” “你们大人还是阮汉吗?阮大人?弑神门当年负责招人的?他当年一直与追风阁、千山堂有所勾结。在追风阁、千山堂覆灭之后,又创立了新的门派——春风亭。你们应该知道吧?”谢晏道。 春风亭是江湖上这几年比较有名的‘地痞无赖’,与臭名昭着的追风阁、千山堂无甚区别。 一直沉稳着未开口的高个子黑衣人冷不丁的询问道:“你为何知道这么多?” “你猜为何?”谢晏目光幽幽的暗示着。 “难道你也参与” 话未说完,那人如同木偶一般松松垮垮的倒了下去,紧接着,又有两人倒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一人在失去千机线的支撑下还能如同正常人一般站着。 以她现在的能力,只能控制一个人。宋诗白身体阵痛的靠着树身缓缓的下滑,还未坐到地下,鲜血止不住的从喉咙里涌了出来。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伴随着呻吟缓缓的弥漫开来。 谢晏暗道‘不好’,慌乱之下竟忘记自己在树上,竟直接从三米多高的树枝上跳了下来,直接摔成了个驴打滚。 宋诗白连吞了几颗提前备好的药,结果都没有成功咽下,最后只能一边吐血一边给傀儡下指令——原路返回,继续你们原本的计划。若有人问起同伴,便说似乎发现陈奉的踪迹,正在追赶。 那傀儡得到命令之后,便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原路返回。 见谢晏摔倒在地,宋诗白本想上前馋他,但自己的身体如何都动不了,血也止不住。心里有些急切,便糊涂的运气内息,然而,体内的内息才微微聚起,血吐的却更多了。 早知道,应该忽悠他们自己的是荣王的人,出来秘密办事。虽然他们不会信就是了。 宋诗白感觉胸口越来越痛,往日的旧伤似乎又复发 了。 不行,得赶紧在荣王找到陈奉之前将陈奉带走 正想着,谢晏一瘸一拐的跳了过来,跑到宋诗白的身边,施了几根针,止住了向上涌的血,接着,又将手指按在手腕处,查看伤势。 过了几秒,谢晏几乎崩溃了,咬牙低吼道:“你疯了吗?把自己弄成这样!” 这两年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身体又一瞬间回到从前,甚至比从前更加严重。 不再吐血后,宋诗白赶紧将事先准备好的药丸吞了下去,直接吞了半瓶。 谢晏瞳孔一缩,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能后知后觉的握着她的手腕。 宋诗白扭动手腕,想扯开谢晏的手,无奈伤势太重,失败了。只道:“按照原计划,我们去找卖药的老徐,让他们给我们一部分人手寻找陈奉,之后再制造混乱想办法逃出去。不过,有了现在这情况,应该不必多费脑筋。” 老陈便是打着国师的旗号秘密与圣上作对的头目。 “可若是点燃一处火药,必然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到时候,整个黑市都会爆炸。”谢晏道。 “所以,我们在找到陈奉之后,在点燃火药,制造混乱,趁机逃出。”宋诗白轻声道。 如此这般,应该会死很多人。 谢晏正想着,莫名感觉天气有些闷热。 刚刚有这么闷吗?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觉天上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了。不由沉吟道:“天公不作美啊。” “所以我们得快些。”宋诗白道。 谢晏又思考了片刻,将自己的想法同宋诗白说了一下,得到对方的同意之后,便敲定了这计划。 两人在这交谈的一盏茶功夫里,宋诗白已经快速恢复了过来。虽然这药物能帮人将身体快速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但副作用也非常严重。 他们得快些,在药效消失之前将事情办好。 谢晏毫不犹豫的吞了宋诗白手中的药,很快便感觉身上没有那么痛了,腿也好了很多。 两人站了起来,按照公主给的地址朝着光亮处走去。 药铺开在闹市,想找到几乎是很容易的事。 没费多少功夫,两人便找了人,寻了个借口与老人独处时,宋诗白掏出公主给的密令。 谁知,那老人笑了一声,道:“老夫并不是公主的人。” 宋诗白有些困惑的看向谢晏,谢晏略微沉思,便问:“您也不是国师的人?” “不是。 ”那老人道。 宋诗白更加困惑了。 谢晏倒是明白了,道:“所以,您只是看不惯这一切,想借着国师的由头伸张正义。” “正是。”那老人又道:“所以,老夫不会掺和到你们的争斗之中。” 宋诗白脸色微变,思考着如何说服眼前这人。 谢晏拍拍宋诗白的肩膀,示意她不用多想,便道:“可现在,荣王将炸药布满了整个黑市。您也要见死不救吗?” “什么?”那老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 “您必须得帮我们。当然,这也是帮您自己。”谢晏微微一笑。 老人陷入了沉思,片刻后,问:“好。如何帮?”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变故 “喂,快走,有人请吃酒。听说还有银子拿” 这吆喝声一丢到人群里,立刻激起了涟漪。 随着时间的流逝,酒楼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除了睡觉太沉没有听见这声吆喝的,整个黑市的男女老少基本都过来了。 听说是酒楼老板与人对诗打赌,谁若是输了便请人喝酒。然而,没想到那酒楼老板赌的上头了,不甘心输,便加大筹码,最后加到请整个黑市喝酒。后来又赌了六博,最后给整个黑市一人发五个铜板。 这酒楼老板也大气,最后大手一挥,一桌赠了一盘花生米,酒管够。甚至,还让擅长书法的客人提了句诗——莫辞酒,此会固难同。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蓬门今始为君开。 楷书潇洒飘逸,很符合现在的氛围。 最后高高挂在酒楼门外,那副字底下站着两名店小二,一女一男。 那女子与那男子似乎相识已久,举止之间具是亲密。但那女子虽作店小二的打扮,但却不动弹,只神情温柔的看着那男人端酒送菜,顺便过来照看排队领钱队伍的秩序。 乞丐打扮的青年羞愧的排在队伍后面,不好意思的跟着大家领了五文钱,最后跟着自己的乞丐前辈们蹲在一旁,听着说书人讲最新编排的故事。 他只听了几耳朵,目光便飘向了门口那副字。字旁边挂着几盏灯,内容看的很清楚。 莫辞酒,此会固难同。 确实很符合现在的情景。 接着,又看了一行相对来说的小字——蓬门今始为君开。 蓬门今始为君开。 他在心里读了几遍,便决心去找站在字旁边的女子问一问情况。于是,对着乞丐前辈说了一声肚子疼,便绕过人群溜达了那女子附近。 正想上前搭话,一道身影却赶在他前面走到那女子面前。 他不由脚步顿住,假装在听说书,耳朵默默竖起。 “你这幅字挺有意思的。”那人对着那面前的高挑女子说道。 高挑女子看了一眼头顶的字,道:“客人写的。” “蓬门今始为君开,在等人吗?”那人又道。 高挑女子悄无声息的上下打量他一眼,目光幽深,笑道:“我有未婚夫了。” 那人觉得有意思便笑了起来,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介绍一下,在下姓陈,单名一个奉,奉天承运的奉。” 青年本想偷听两人的对话,奈何两人声音都不是很大,再加上周围的环境十分 嘈杂,导致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以至于近距离的错过了自己被冒充的场景。 高挑女子微微颔首,道:“周阿忆。”说着,便伸出了手,似对暗号一般神秘的说道:“落花时节又逢君。” 那人看着她的动作,犹豫了片刻,伸手回握,只道:“烟花很美。” 他知道烟花是信号。 宋诗白握着对方粗粝布满老茧的双手,以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了对方的身份,道:“七日蝉。” 手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紧绷,宋诗白知道,自己赌对了。 如若是荣王的人,应当会在暗中观察,直到看到他们找到人了,才会出现抓人。所以,此人不是荣王的人。陈奉的话,更不是了。陈奉一个读书人,手不可能这么粗糙,他的手更像是常年习武留下的痕迹。所以,会有谁知道或者猜到他们的计划呢?或者说在整件事情中,谁会像借此机会逃离黑市呢?那便只有七日蝉了。虽说他始终找不到人,但可以赌一把。 赌赢了,主动权就在她手上。 “你若愿意帮我作证,我便帮你出去。”宋诗白收了手,笑道。 作的什么证,七日蝉很明白。 晦暗的灯光里,七日蝉看不出什么表情,沉默之下似乎更像是思索事情的可行性,然而,袖口之下的短刃滑到了他的手中。 通过方才的握手,七日蝉非常确定自己能挟持对方带他出去。 然而,宋诗白似乎看出对方的意图,道:“即便你劫持我,他们也不会带你出去。找不到人,他们是不会出去的。” “你们打算如何出去?”七日蝉又道。 “里应外合。”宋诗白说道。 “好,算我一个。”七日蝉答应了下来。 出去之后,在想办法逃跑就是了。他本来就是为了躲圣上的暗杀才进的黑市,若是帮她作证与圣上作对,那他为何不直接去死呢?至少死的还痛快。 “从现在开始,跟在我身边。如果你走开了,跟不上我们的步伐,错过了出去的时机。后果自负。”宋诗白仔细的说道。 七日蝉‘啧’了一声,有些讽刺意味的反问道:“那谁又给姑娘作证呢?那个没用的书生能活到现在吗?” 宋诗白没有回答,意味深长的看向朝她这边赶来的身影。 七日蝉本来有些得意,但过了一会儿,便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了。 假的也可以是真的。 陈奉一定是真的陈奉吗?不能从这里 面挑一个人出来吗? 想到这里,七日蝉找了个离对方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较量罢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正想着,冷不丁听到对方以密室传音的手段问了他一个问题。 “只有你一个人要出去?”宋诗白问。 七日蝉本想直接否认,却顾忌对方的目的,只模棱两可的问道:“难道还有其他人?” 宋诗白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呵’了一声。 七日蝉脸色有些难看,这个人就是个笑面虎,故意搞他心态,太难对付了。 谢晏往七日蝉的方向看了一眼,学着店小二的样子将手中的盘子塞到腋下,虽早有预料但仍然觉得生无可恋道:“应该是” 谢晏顿了下,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自己的面部。 易容了。 “没有发现异常?”宋诗白问。 “没有。”谢晏摇头道。 外面基本挂满了灯笼,依稀可以辨认长相。但都没有找到陈奉。场子内外基本都跑了一遍了,连新来的乞丐都借机查看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看来只能等了。”宋诗白叹了一口气。 “我去找老板商量一下事情。”谢晏说着,瞟了坐在宋诗白附近的男人一眼,沉吟道:“此人是?” “本不该找到的人。”宋诗白道。 “哦。”谢晏明白了,此人是七日蝉。 居然没走,真是稀奇。他应该不是一个人吧?也有可能是什么东西困住了他。 “小心些,留个心眼。”走之前,谢晏对宋诗白嘱咐道。 “知道了。”宋诗白应了一声。 知道谢晏让她找机会给七日蝉下毒,而非让她防着对方。毕竟,七日蝉身上那么重的江湖老油条的滑腻味,接下来会做什么简直一眼看到底。 七日蝉无所谓的耸耸肩,根本不管两人话里的意思。 反正他要跑,谁也拦不住。 总觉得方才有道目光在注意她这边,宋诗白四处张望了几秒钟,最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作罢了。 然而,人群中一道充满恨意的目光朝这边投射了过来。 青年避开宋诗白张望的目光,打算等方才找那女子的男人走了之后再过去询问情况。正想着,偏头又往那女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另一个行商打扮的女子朝着宋诗白走了过去。 找那女子的人这么多吗?会不会是他搞错了?不对啊,只有这地方 有人,应该是这里才对。不行,不能浪费时间了,先过去问问。 青年挤过几个人走了过去,距离那女子还有三米远时,竟看见行商打扮的女子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把短刃朝着那女子的后腰捅去! “小心!” 七日蝉抄起手边的铁壶盖精准的击中了那行商打扮女子的手腕处。 人群拥挤,宋诗白无处可退,对方又离她离的近,便借着情绪上的慌乱转身时胡乱的挥了挥袖子,将一只蛊虫甩到了杀她之人的脖颈处。 蛊虫瞬间没入那作行商打扮的女子的皮肤里。 这短暂的插曲瞬间引起看客的注意,尤其是宋诗白身边的客人,一窝蜂跑了出去,跟着外面的人围了一圈,说书也停了。空气一阵安静。 转过身,宋诗白见对方是名女子,颇感诧异,于是,下意识的问:“死士?谁派你来的?” 那行商打扮的女子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姣好而又熟悉的面容——傅南。 傅南打了响指,隐藏在人群中的六名死士纷纷走了出来,围住了宋诗白。 而离宋诗白最近的七日蝉,也被迫与宋诗白统一战线。 宋诗白眉头一挑,难掩困惑的笑问道:“傅南姑娘,不知我如何招惹的你?按理说,你是谢晏的表亲,不该如此待我才是。” 一提起‘谢晏’,傅南脸色都变了,声音尖锐的怒喊道:“住口!你不配说‘谢晏’这二字!若非是你,我表哥不会死!” 宋诗白脸色沉了下来的同时,还是满脑问号。不由沉声道:“谢晏又不是我杀的,是谢家人所杀!傅南姑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再这样下去,找人就变成了无聊的情感纠葛了。还有,傅南怎么会来这里?她一个琅琊人士。难道是荣王妃的手笔? “便是你所杀!若非是你,谢家怎么会对表哥动手,你才是罪魁祸首!”傅南从腰处掏出一把软剑指向宋诗白,厉声道:“受死吧!” 宋诗白无语的偏过头,思考了几秒,还是气笑了。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为什么傅南没有受她的蛊虫影响? 若非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宋诗白定要亲手杀了傅南填平她的怒火。 七日蝉看向宋诗白,等着对方求她帮忙,他好讨价还价。 宋诗白理都未理七日蝉,纵身躲开了傅南的攻击,转身进入了酒楼里。 伙计打扮的练家子们抄着铁棍从酒楼里蜂拥而出,拦住了这些死士的杀意,将他们 牢牢地困在酒楼门前的方寸之地。 这时,酒楼的老板面色铁青的走到宋诗白身前,对着自己的伙计说道:“把这些闹事的人通通都抓起来!”随后,又对着围成一团的客人们拱手道:“让诸位看笑话了。一盏茶功夫,很快便好,很快便好。” 傅南手下的死士一看便是常年训练出任务的练家子,动作干脆利落,处处击人痛处,杀人毫不眨眼。酒楼里的伙计虽然人多,但是还是出现了颓势。 宋诗白神情越来越来阴沉,她知道了为什么傅南没有倒下,也知道这些死士是哪里来的了。 明家! 明啄!这个贱人!等她出去一定要好好‘拜访拜访’他! 眼见伙计们出现的破绽越来越多,宋诗白皱眉看向酒楼里的掌柜。 不会没有应对措施吧。 不若点燃烟火,将东方叫回来吧。 宋诗白正想着,却见那些死士陆陆续续开始倒下,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又看了几秒,宋诗白看明白了,沉吟道:“暗器?” 人群里藏不少了自己人啊。 即便那些死士能躲过几招,也不能躲过连续数几人的围困。 虽然眼下的事情解决了,但傅南也成功的搅乱了她的计划。陈奉看到这些事兴许会以为是什么情感纠葛,即便看到那两句诗,但想到这件事,可能也会觉得是巧合。甚至,方才有人离开,兴许里面便有陈奉 得另想一个办法。 宋诗白心道。 在双方打斗的过程,有些人觉得危险,便默默地离开。一开始只是几个人,但其他人见有人离开了,也生出了离开的心思。 宋诗白见此,身形一闪,跃入门外,趁乱拿起那块写着诗句的牌子,跳上屋顶,调动内息,朗声高喊道:“在下周阿忆,受公主所托,寻一位高洁之士。姓陈名奉。若诸位谁知道此人在哪,并能将此人活着带到我面前,在下愿以五锭金子作为报酬。” “五锭金子?!”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原本已经走出几十米远的人们也赶紧跑了回来。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七日蝉略显羡慕的感叹道。 便在此时,死士包括傅南在内的七人全部被抓。傅南挣扎着,本想反驳宋诗白的话语,然而,那六名死士却在被抓之际,几乎同时间暴毙身亡。 独剩下目瞪口呆的傅南。 她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一时竟后知后觉 害怕的颤抖起来,带着哭腔喊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们醒醒啊!” 宋诗白低头瞥了她一眼,目光冷漠而鄙夷。 一看便知家里保护的太好,做事从不考虑后果。 “喂,你说的话算数吗?”一声来自人群中呼喊拉回了宋诗白的注意力。 在闹事的人被带走后,宋诗白带着写着诗句的牌子跳了下来,道:“自然算数。” “陈奉是谁啊?他长什么样?”有人问道。 “不知。”宋诗白从左到右将人群看了一便,朗声道:“或许他就在你们之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围困 此话,全场哗然,不禁左顾右盼,想知道自己身旁的人是不是陈奉。 然而,众人只是窃窃私语,颇有默契的等着枪头鸟的出现,借机静观其变。毕竟,黑市到底是被圣上管控着,虽然有国师相助,但谁知道最后死的时候国师能不能赶到呢。 约莫着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一位身材魁梧颇有江湖气的中年男人没有耐心,等不及走上前,粗狂的嗓音响彻四周,道:“把金子给我!我来帮你找!说,那个人有什么特质?” 原本,众人以为那枪头鸟怎么也不会轻而易举得到那五锭金子。谁知那女子竟然真从衣襟里掏出五块金子,丢给了对方。 “此人正直大义,虽为一介书生,但敢为弱小鸣不平,愿为冤者谋生路,是位真真正正的君子。”宋诗白以崇拜的语气继续说道:“此次我来找他,便是为了死去的亡魂平反,为未来将被戕害的冤者谋一条出路。唯有他,才能在这混乱的黑暗才能看到一线希望。所有人,都在等着他。” 混在人群中作乞丐装扮的青年听到此处,精神为之一振,眼神朦胧,脸庞略有湿润。 虽然猜到对方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是听到有人肯定他的付出与执着,他还是觉得备受感动。 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除了拥有枪头鸟的勇气,还具备了枪头鸟的痴傻。很明显,他没有明白宋诗白的意思,不知道宋诗白在说什么,只清楚对方没有回他的话。不由再次开口道:“姑娘能说的详细具体一些吗?嘿嘿,我没” 话音未落,众人便七嘴八舌的抢走了那中年男人的话。 有些聪明的人已经率先替宋诗白在人群中喊话了:“陈先生,虽然您为书生,但您的行为绝对称之为侠义肝胆,请容在下称呼您为一声义士!义士,您若听到这位姑娘的恳请,请您出来与这位姑娘一道为这肮脏的世道鸣不平!” “是啊,义士,我们这个世界需要向您这样的人。黑市为何出现?我们又为何身在此处?便因为这我们缺少像您这样的人!您这样的人,定能拯救如我们这般千千万万深陷囹圄的可怜人!” “义士,这姑娘需要你!我们也需要你!请站出来吧!我们愿意护着你平安出去!” “请站出来吧!” “请站出来吧!” “请战” 不知谁带起的头,众人所有人都跟着呼喊 当所有人都在左顾右盼时,当所有人都在积极地慷慨激扬时,宋诗白已经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人没有像其他人一 样左顾右盼,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积极地表现,想换取钱财 他站在那里,长久的注视着她。 陈奉在人群中久久的注视着那位女子,直到那女子看到了他 有被认可的感动,也有看到知己一般的惊喜。 他泪流满面,感觉自己渺小的人生终于拥有的价值,可笑的坚持终于得到了首肯 人群中很明显也有人也有人注意到他了,并且找到的速度不比宋诗白慢多少 另一边。 谢晏离开宋诗白之后,便去酒楼里的暗道里见那开药铺的老头。见到老头的第一面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如何,在附近找到炸药了吗?” “找到了。”那老头面带严肃,接着道:“但那些炸药密布的太多了,而且附近都有火油,稍有不慎,便会出事。现在又在夜里,处理起来很慢。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便是人员撤离。” 谢晏陷入了深思。 “现在几乎黑市大部分人都在这里,只要领着他们往外跑,人一多,外面的人也不会如何。难的是,要用什么借口带着他们出去。或者说,不让那些炸药爆炸也行。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老头继续道。 即便那些炸药不爆炸,他们也不敢继续在黑市住下去了。谁能安心在炸药上睡觉? 谢晏想了一会儿,问:“炸药主要集中在哪些地方?哪里又没有炸药呢?” “时间太短,只排查了我们附近这块区域。我们这附近,基本都有炸药。”老头回道。 他找人的话,若是只知道‘人在哪’这一条线索,也会像荣王一般覆盖式轰炸,不会留下什么空白的地方,免得多生事端。 不知道诗白找到人没有 “走,先回去看看。”谢晏转身便往回走,步伐极快,边走边道:“我想到办法了,让大家混到人群里,跟着我们撤离。” “好。”老头想都没有,赶紧回去通知大家撤离。 。。。。。。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天气越来越闷热,成片成片的黑云聚集在一起,淹没了所有的光亮。 宋诗白思考了几秒,便决定不暴露陈奉的身份,只找个借口将他带走,然而,便在她即将开口之际,视线中,一道人影挤了过来 该不会是 她快速反应过来,指着另外一边空地,高声大喊:“追” “追上陈奉!!!陈奉在那!!!” 一道响彻整个酒楼的吼叫刺穿了整个 人群。 大家只愣了几秒,便朝着宋诗白指的方向跑去。 人群如同潮水,推攘着前进,破坏了即将出现的暗杀,追随着前方在黑暗中奔跑的人影。 宋诗白心下急切,又运气了些许内息,脚下生风,身形如同掠影最终停至即将要摔倒的陈奉面前,左手抓住他的手臂,右手掏出信号弹,脱离人群的同时,信号弹在天空中绽放。 东方看到烟雾弹过会儿便会来了。 不过 宋诗白转身望向身后,寻找方才那道声音的主人。机关暗器的射击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两道带着微凉的利风声音出现在她左侧。 随即响起了的是一道短促的呻吟。 宋诗白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方才想偷袭她,不,应该说,想偷袭陈奉的人竟然是七日蝉! 实在不行,便让他死在这里吧! 这股杀意在她胸腔里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失不见。 宋诗白只是想想,不会真的蠢到杀了七日蝉。但是反手一挥,精准的将袖中的毒虫射到了他脸上。 七日蝉感受到那瞬间的痛感,明白对方做了什么。但他丝毫不以为意,反倒低声嘲讽道:“这种时候,还使用内息,真不怕直接暴毙吗?” 杀意转化为怒火,宋诗白冷笑一声,抬脚便要踹过去。 一道慢吞吞跑过来的熟悉身影一个臂弯拥住她,拖着她往前走,急声道:“走。” 快走吧,别打了。 看在谢晏的面子上,宋诗白暂且放七日蝉这个贱人一马,拉着陈奉跟着人群中往前走。 谢晏偏头看向还在发愣的七日蝉,高声提醒道:“跟上!” 就在谢晏喊话的功夫,七日蝉便掠过三人,迅速没入人群。 “我真服了!”谢晏低骂一声,感觉跑的这几步路快把他的老命给要跑没了。 宋诗白见谢晏速度慢了下来,正想拖着他一起走,谁知,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完全无法承受内息的流转,似有什么东西破碎,鲜血争先恐后的从喉咙、五官处涌了出来。 那瞬间,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直愣愣的栽了下去。 最后的一点意识里,是两道弓箭疾飞的利响。 老天故意的吧?竟然在这个时候来 宋诗白下意识的想在袖中找药,然而只是停留在‘想’这方面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谢晏感受到拖拽感,需要回头确认一下、愣一下才能 缓过神的程度。 谢晏赶紧冷静地按住宋诗白的手腕,没有感受到脉搏,又重新把了一次脉,还是没有感受到心脏的跳动。谢晏摒弃感官,伸手探了探宋诗白的鼻息,没有感受到任何温热 谢晏轻轻的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眼泪几乎是瞬间便流出来了。 “宋诗白” 一只弓箭朝着他们这边飞射过来,陈奉见其他的帮不上忙,便秉承报恩的心态,站到了宋诗白、谢晏的面前,打算替他们挡了这一箭。 谢晏一把将他推开,低声呵斥道:“滚。” 他很清楚宋诗白的身体情况,也很清楚那种药带来的副作用。但没想到的是这药效的副作用竟然会发作的这么快,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他现在身上没有任何能救宋诗白的药 不对,这也有可能是短暂的失去意识,医书上有记录过这种情况。对,没错,就是这种情况! 谢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仅仅抓住这个想法,但不幸的是,他想到的太晚了,朝他们这边射过来的利箭已经距离他的后背不过一寸的距离。 便在此时,一只骨节分明的玉骨手隔空握住那只利箭的箭头,另一只手的掌心隐隐有脉络蔓延,泛着金光,无数条金线慢慢组成了一颗参天大树 陈奉倒在一旁,刚想提醒推他的人抛开,便奇迹的看见那只射向谢晏的箭无端折断了,七窍流血的姑娘又重新睁开了眼。 谢晏反应极快的按住宋诗白的手腕,见脉象一切平稳,没有任何之前的重病,以为是国师显灵,忍不住低声诵念一句:“神恩浩荡,赐我福泽。” 这这,是他眼花了吗? 陈奉正要揉一揉眼睛,一场倾盆大雨直接冲了下来,将他整个人冲刷了干净。不禁让他头脑清醒了,也让他注意到前方发生的事情。 “陈奉死了!” “陈奉死了!” “陈奉被箭射死了!” “这可怎么办?” “那个兔崽子射的?!我靠!” “谁坏了老娘的财路!” 前方跑路的人群出现了骚动,嘟囔了半天,最后不自觉的看向后面,想找那姑娘问问怎么办。于是,又集体转身往回跑。 一道来自军方的威严声音清晰的响彻所有人的耳膜:“大胆叛贼!竟敢率众作乱!放箭!一个不留!” 尾音刚落,箭羽密密麻麻的出现在半空之中,那些弓箭拉扯的声音如同招魂令, 此起彼伏,永不停歇。 “不好!快躲起来!”谢晏朝着人群喊了一声,而后打算抱起宋诗白往几百米外的房屋‘跑’。然而,手才刚碰到宋诗白的肩膀,便被宋诗白反抓着肩膀往房屋处躲避。 自然,宋诗白也没忘记陈奉。 但距离房屋太远,宋诗白一拖二的速度又比不上箭羽的速度,只能一边跑一边躲。很明显,宋诗白三人的行迹太过明显,直接引来了更密集的攻击。 本来躲避就比较吃力,射他们的箭又更加集中,这下更应对了。好在有那老头身边的死士帮忙,三人也顺利的进入空房屋内。 约是半盏茶功夫后,外面又响起了方才的声音:“尔等叛贼,若是交出叛贼首领刘缪州,本将军愿意饶你们一命!” “不行,不能交出!不然他们一定会借此对公主、国师不利的!”陈奉立即说道。 “首先,我们得知道刘缪州是谁”谢晏无力吐槽。 “其次,交出刘缪州之后,我们都得死。”宋诗白察觉到谢晏在说谎,嘴角微微翘起,又补了一句。忽的,她又想起方才的昏迷,赶紧按住自己的手腕查看脉象,发现无事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方才还以为要死了,还好是虚惊一场。 宋诗白以为自己只是短暂的昏迷。于是,便将方才的意外抛之脑后,小心翼翼的走到窗前,试图观察外面的情况。 然而,远处零星的灯火只是即将熄灭的光点,无法照亮那处的情况,只有无尽、浓郁的血腥味传递信息 宋诗白保守推测大概有八成的人已经死亡。 “接下来该怎么办?”陈奉不安地问。 “先等等,按计划,公主应该会调兵过来救我们。”谢晏觉得眼下的情况不好说,随后又补了一句,道:“若是情况有变,我们走地道。” “恐怕很难走地道了。”宋诗白忽然道。 “怎么了?”谢晏意识到什么,赶紧凑到宋诗白身旁,望向窗外。 只见一排排灯火伴随着马蹄声正缓缓的进入黑市,军队身上的重甲将温暖的灯光折射出冰冷的血意。 大雨,还在下着 宋诗白被眼前的境地逼得忍不住吐槽:“两个废材加一个有武功还不如没武功的人,真是死路一条。” 谢晏闻言,一脸认真的提议道:“你说,我们现在要不要双手合十,祈求国师来救我们?” 陈奉若有所思的垂眸,似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若是如此”宋诗白沉吟一声,极为认真的说道:“我们不如想一下怎么能安全抵达地道。或者,你直接告诉你手里的证据在哪?” 宋诗白看向陈奉。 陈奉沉默了片刻,默默道:“证据就是我。” 宋诗白叹了一口气,似有些嘲讽的低喃道:“不仅想活,还想出名。” 陈奉脸色不禁难看起来。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时,谢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诚恳的祈祷道:“想活没有错,出名也没有错。神呐,国师大人,请原谅我过往的无知,赐予我生的希望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突围 “排查附近的房屋!活抓主犯及幸存者!!” 一声令下之后,军队颇有秩序的缓缓散开,朝着四处的房屋奔去。 宋诗白自知失言,本想道歉表达歉意,却在喧嚣的雨声中听到外面沉重的脚步声,不由惊愕的望向窗外。见外面的军队离这边越来越近,心下有些捉急。正想着如何能带着两人完美的逃脱,忽的,想起了一个人。 那老头身边的死士应该跟他们一起进了这件屋子。 宋诗白往后一看,果然看到那人。于是,便问:“可否请你带着他们一起离开?我来为你们断后!” 那死士思考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同意了。 “不行!”谢晏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国师重视宋诗白,必然保证宋诗白不会死,但是,这并不意味宋诗白不会被人折磨、绑架国师这条路似乎就是走不通。嗯目前来看,诗白的办法确实是最可取的。 谢晏略微思考一下,将自己手臂上的机关取了下来,递给宋诗白,道:“带上这个。” 这本来是那老头让他防身用的,但眼下还是给诗白比较合适。 “不必,你留着吧。”宋诗白看了一眼,便走到另一扇窗户旁边,观望四周。 谢晏沉下脸,脚步飞快的跟在宋诗白身后,强硬的要将机关扣在她身上。 宋诗白反扣住他的手腕,沉声提醒道:“如果我被抓了,我需要你来救我。” “所以,你才更需要机关保住性命。”谢晏尝试着挣扎出宋诗白的钳制,低沉的声音已经带了些许怒意。 “如果你与陈奉同时出现危险,我希望这位兄台先保护陈奉,而非你。”宋诗白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同时又看向那名死士,似乎在暗示对方。 谢晏梗住了,大抵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阴沉的表情瞬间出现些许扭曲,过了片刻,似乎能听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恨意:“那我也希望你活着。”说着,便将手中的机关丢到了地上。趁着宋诗白松懈之际,猛退了宋诗白一把,之后,便打开窗户,转身跳出了出去。 “谢晏!”宋诗白着急的低喊一声,捡起丢弃的机关,暗骂一声,紧跟着跳了出去。 但她并没有跟上去,而是等着死士与陈奉出来跟上谢晏的步伐后,才默默的跟上了去。 四人的做法只是根据局势的变化而变化,并非多么聪明,很明显,其他藏于屋内的人也意识到了此事,于是,也纷纷跑了出去,赶去地道。一时间,目标瞬间 变得极为惹眼。 虽然人群还是散的,但是只要控制住地道,还是没办法逃出去。 谢晏很快意识到此事,立即对着单手抱他的死士说道:“等看到商铺或” 话未说完,整个人便被狠狠地抛了出去,腹部顺便被踹了一脚。视线中,一柄弯刀的短刃出现在那死士的手中正刺向陈奉的脖颈。 等等,这不是那老头身旁的死士吗?不,不对,此人从未说过他是那老头身边的死士!此人的身份都是他们潜意识默认的!这死士应该是应该是荣王那边的! 七日蝉,或者假身份 短短的三秒内,谢晏想出了解决办法。目光不自觉的寻找宋诗白的身影,一道模糊晃眼的黑色似乎飞了过去,他绝望地闭上眼,心里生出一股恨意。然而,脑子里想的却是——她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他的命呢。 就在他快要撞上砖房墙壁的尖端时,一股强大的力量抓着他的手臂,猛地将他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同时,他也听到“咔吧”一声,似乎是自己手臂脱臼的声音。 宋诗白有些颤抖的抱着谢晏,再次出现失去重要之人的惊慌与恐惧,阴鸷的眼神中出现浓厚的杀意。 谢晏不敢置信的靠在宋诗白的怀里,意识到自己比计划更加重要,忍不住偷偷窃喜。然而,下一秒,他便听到一道沉闷的响声,似是刀刃进入肉体的闷响。很快,一股血腥味进入他的鼻息。 宋诗白放开谢晏,“咔吧”一声,干脆利落的将谢晏的手臂接了上去,转身看向前方。 不知何时,前方多了一道身影,那人正是东方清。 谢晏痛到整张脸都在扭曲,自嘲的冷笑一声,面无表情的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我们进入屋里时,她便出现了。”宋诗白冷静地说道。 “所以,你才来救我?”谢晏面色阴沉的如同厉鬼。 “他死了,还有七日蝉。”宋诗白说罢,便赶紧走了上去。 这意思便是她早就做好了牺牲掉陈奉的打算了。 谢晏心情略好一些,但转念一想,若是没有东方清,他还是会被抛弃,心情再次沉入谷底,只不过没有方才阴沉了。 陈奉来黑市这么久,虽说见过不少欺负人的场面,但是像今晚这般血腥的场景还从未见过,吓得整个人僵了过去,许久都未反应过来。 宋诗白看了一眼一脸惊恐的陈奉,为了防止他大叫惹来官兵,便点住他的穴位,拉着他进入了远处的 酒楼。 东方清、谢晏也赶紧跟了上去。 宋诗白拖着陈奉上了二楼,走到窗边,这里更能看到街面发生的情况。 “接下来要怎么办?去找地道?还是在这里躲着等公主过来?”宋诗白问道。 东方清‘呃’了一声,不敢作答。 谢晏知道这话是再问他,便直接回道:“等公主来。公主与荣王内斗,不可能不来。而且,地道狭窄,我们无论如何跑,他们只需放箭便可直接杀了我们。” “我也是这个意思。”宋诗白沉吟片刻,皱着眉问:“可是公主若是与荣王对着干,最好有人出面能与眼下这些官兵为之抗衡的吧?那公主会选谁呢?或者说,谁会选公主呢?难道说,国师会亲自出面?” “国师一般不会出现在这种公共场合,实在有违身份。”谢晏想了想,接着道:“我记得百晓堂那边向楼里传过消息,说是公主与阮家的将军走的很近。所以,我想应该是阮家小姐阮六。” 百晓堂被她与明啄接手之后,曾经或者说直到现在还在内斗不断。所以,除却李芮给出的消息,百晓堂其他人寄的信件基本一律按作垃圾处理,以免出现差错。只不过,这些信在烧之前,谢晏通常都会看一遍。不知他怎么从中找到的线索,又如何确认的?而且,也未告诉她 等等,阮家小姐,阮六? 宋诗白忽然想起来了,阮家上战场的不是阮大吗?怎么会是阮六?一个闺中女子?不,不对,她记得阮六是自小跟着阮大在军队里混,难道阮大出了什么意外?可是,阮家再怎么出事,也不应该轮到阮六做主。没听说过阮六带兵打仗,或者木兰从军之类的消息难道该不会真的有这么大胆吧? 她倒是要看看阮六究竟会不会干。 宋诗白正想着,东方清突然出声提醒道:“躲起来。”说着,便握着方才捡来的短刃,悄悄走向楼梯入口处。 似乎对方察觉到了危险,率先开口道:“是我,七日蝉。” “你身旁的是谁?”东方清沉声问。 七日蝉沉默了几秒,方才道:“我朋友。” 东方清看向宋诗白,宋诗白朝她颔首,示意让他们上来。 在两人打算上楼时,东方清皱起眉头,身形一闪,来到窗边,轻轻的抬起窗棂,看见似乎有黑影在酒楼门口。 “不好。”察觉到黑影的目光,东方清赶紧侧身躲到一旁。 有尾巴跟上来了。 紧接着,那道黑影如同吊 死鬼一般伴随着雷雨出现在了窗棂面前,低声喃喃道:“五个人。” 话音刚落,只开了一道小缝的窗棂瞬间破开,黑影也随之进入了二楼。 然而,在他进去的第一秒,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缥缈如同雾气一般的存在瞬间穿过他的四肢与心脏,困住他向外发声的喉咙。 宋诗白趁此机会,直接一刀封喉。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人在进来之前便准备好了信号弹,死时那信号弹还在手中握着,在黑暗中极为亮眼。 谢晏率先反应过来,上前几步,将那人手中的信号弹丢了出去。 信号弹在半空‘砰’的一声炸响。 这时,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出现了一句话“完蛋了”。 陈奉一边恐慌一边想让大家跑,奈何他被点了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通过拍打谢晏的肩膀,给他做手势来告诉他想说的意思。 然而,谢晏就像傻了一般,完全没有搭理他。 陈奉瞬间便急了,不自觉的开口,竟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信号弹的炸响。 陈奉呆住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响声向外望去,对面的屋顶似乎多了好几道黑影。 不,其实他看到的远没有实际上的多。 事实上,对面有十二道黑影,只是夜色太黑,他没看到。 不远处,也传来了军队沉重的步伐声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绝望的都能听到阎王爷的呼喊。 “>tybewwe&”谢晏忍不住低声咒骂。 绝望之中,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了起来:“谢晏,你们躲起来。东方,七日蝉,我们来将他们拦在外面。” “好!” 二人异口同声道。 “东方,你的千机线现在可以困住多少人?”宋诗白问道。 “上限的话,百余人。”东方回道。 “明白。”宋诗白接着又对着七日蝉道:“你与七日蝉对付这些暗卫,半盏茶之内杀完所有人。我来拦住军队这边的人。记住,不要制造太大的声响。” 来军队这边调查的士兵看起来最多也不过二十余人,半盏茶功夫内,还是可以拦的下。先让东方对付这些比较灵活的死士,在对付这些纪律性较高的士兵。只要速度快,他们就不会反应过来 “好。”七日蝉握紧手中的长剑,冷声道 :“我先来会会他们。” 伴随着尾声,一道身形如同鬼影在众人眼前掠了出去。 紧接着,东方清与宋诗白先后离开原地,各自出现在不同的方位。 宋诗白立到酒楼的制高点上,在黑夜中熟练地扣动机关,密密麻麻的铜针朝着穿着甲胄的士兵射去 士兵们看见有人攻击,毫不客气拿起背上的弓箭射击。 见成功吸引到他们的注意,宋诗白嘴角微微翘起,在不同的建筑之间飞跃,试图拉近他们的距离,误导他们的认知 另一边,东方清将自己的气息全部隐藏,穿行之际毫无任何声响,如同这世间本不存在之物,在几个呼吸之间,轻飘飘的割断了五人的咽喉。 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以及诱导对方失误,才成功杀死二人的七日蝉露出不可以思议的表情,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 不是,她谁啊?怎么这么厉害?不对,她要是这么厉害,自己一个人上不就完了?!还要他干什么?对了,这人武功什么来路,怎么有点像明家那帮暗卫的风格,但有些招式又有樊宗师的气派? 正在他略有些疑惑之际,从地面射来的几只箭羽让他明白了自己的用途 然而,对面的死士也不是傻子,明白自己必然是敌不过眼前那女人的。于是,便找机会打算信号弹放出去,吸引更多人的过来 可惜,东方清虽然不太聪明,但实战经验却是不少,在剩下的五人打算放出信号弹的那瞬间,微不可见的丝线便如同游鱼一般穿过对方的肢体,完成了瞬间的停滞。 七日蝉趁此机会,一举收割了那些出现失误的人的性命。 新鲜的血液混杂着雨水从冰冷的剑身缓缓滑落,忽的,剑身闪过一道亮光,随后又是二道、三道 烟花绽放的刺眼光芒将每个人的表情照的一清二楚。 东方清、七日蝉不约而同的脸色难看起来。 一起射杀敌人的士兵注意到队友的行迹,也有些片刻呆愣。毕竟,他们射杀敌人才刚刚开始,队友便放出信号弹提出增援,若是如此,被其他同僚知晓,岂不是遭人看扁? 在这出神片刻,“扑通”几声,六人中针倒地。 宋诗白脸色彻底难看起来,因为她方才更多射击的是那一个放了三个信号弹的少年,但很可惜,那少年通通躲了过去。握起短刃,打算亲自出手之际,一只箭羽精准的射击到那少年的脖子! 宋诗白不禁看了过去,不知何时,谢晏贴在门口一 边的墙壁处,手中不知拿着从哪拿来的弓箭,尚保持着射击的姿势。目光又回到眼前这些士兵身上,见他们十分集中地分散在大街之间,于是,赶紧喊了一声:“东方!” 话音一落,一道身影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飘然而过,只在空中留下细微的风的痕迹,几秒过后,淡淡的血腥味如同墨水一般在空气里缓缓铺开。 知道东方清厉害,但没想到东方清竟然这般厉害。 谢晏默默在内心感慨了一句,旋即看向宋诗白,道:“走。” “好。”宋诗白又叫上其他人,正打算一起走时,一道暗哑的声音出现众人耳中。 “去哪里呢?” 一道穿着甲胄的人影出现在道路中央。 第一百二十章 收网 “一个人?”谢晏将手放在眉骨处,避免雨水影响自己的视线。过了片刻,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这雨大的能让那些埋在地下的炸药彻底失去作用。 这是神迹吗?还是自然现象?若是神迹,必然是想阻止大家的死亡。可是,所有人还是死了。但换一种角度想,那些拥护国师的人、拥护公主的人还活着。这何尝不是一种庇佑? 可宋诗白这边又怎么解释呢?完全不符合这样的推测。等等宋诗白不是支持国师的啊,她算是另有目的。 方才的神迹真的是国师所为吗?他怎么还记得有一个人也拥有这份能力 谢晏大步走到了宋诗白身旁 大雨磅礴,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 雨水顺着头顶,一直滴到了脖颈里。宋诗白眯起眼睛,神情中多了些许狠厉与不耐,对着东方道:“解决那人,还有那群杂碎!之后,到入口处集合。” 无论有多少人,他们今日一定要出去! “好!”东方清身形一晃,雨声阵阵,消失在原地。 七日蝉心中略感诧异,不知宋诗白内息如此混乱之人,如何感知那些高于她死士的气息。 “我们绕到入口处,与公主汇合。”宋诗白道。 “这么久了,公主为何没有带兵进来?”七日蝉皱起眉头,突然意味深长的道:“按理说,其实她并非一定需要那个人,今夜所为,便已经能成为公主手中的把柄了。” 意思很明显,你们被抛弃了。 宋诗白一脸冷漠的问道:“你之前没听到那将军怎么喊的吗?还是你觉得那位会公正的批判此事?” 公主必须坐实这些罪名,才能真的逼迫圣上,利用朝臣为她谋取利益。否则,她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等到此事? “带着你的朋友去入口处集合。”宋诗白命令道。 七日蝉还是不信宋诗白,思考着另一种选择。反正这边已经暴露了,官兵迟早会集中在这里,不如走之前,在多放几颗信号弹,嚎几嗓子,彻底吸引那将军的注意,借此让这些人为他们吸引火力,好方便他们从地道里逃出去 谢晏见七日蝉没有立即行动,便知对方在想什么,手中的尖锐的箭头直指对方的咽喉,沉声道:“照她说的做。别忘了,你还中了我的毒针,明日中午若无解药,逃出去了照样还是死。” 七日蝉想起中暗器时身体出现的反应,眼神不由流露出片刻狠厉,语气却极为温和道:“若是入口处没人呢?” 他说的没人指的是公主。 “那你去死!”宋诗白不耐烦的结束了接下来所有对话,单手抱起谢晏,抓起跟在谢晏身旁的陈奉,运气内息,转身朝着前方跑去。 七日蝉想了想,决定跟在他们身后保持一定的距离。若是出事了,还能先跑。反正,得比他们活的久一点。这边刚抓住自己朋友的手臂,便听到有人重重在地面滑落的水声。 转头一看,竟然看见宋诗白又带着两人回来了。 等等,不对! 一道提着亮光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到周遭房屋的最高处近处,马蹄声与重甲沉闷的响声也随之出现所有人的耳中,且那声音越来越近 七日蝉表情难看起来,他是来活命的,不是来送死的!怎么这么多人!还都是官兵! 于是,他在心里骂骂咧咧的带着朋友躲了起来,悄悄的观察外面的情况。 方才宋诗白就快踩到屋顶的瓦砖了,结果硬生生被那突然出现的老头给一掌拍了下来!对方的内息又十分浑厚,险些给她拍死。 宋诗白将两人放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狠狠地吐了几口血,咬牙切齿的低声道:“方秋!” 他居然也来掺和这件事了! 如此一来,宋诗白反而没有那么担心,反正死路一条,毫无任何获胜的可能性。毕竟,圣上都参与进来了,国师必然也会出手。但是,公主都知道她的计划了,国师必然也知道。这也就是为什么公主一直迟迟未来的原因。她不信公主会如此愚钝,看着荣王的亲信如此肆无忌惮的出手。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公主不想救她,或者,公主知道陈奉手中的证据在哪,纯粹拿她当枪使。 “把你的箭给我。”宋诗白伸手,对着谢晏说道。 谢晏‘呃’了一声,似在犹豫什么。 宋诗白不耐的从他背后的箭娄抽出一支箭,大步向前。 谢晏脸色沉了下去,想了想,提醒道:“要不再等一会儿?宗师应该可以及时赶到。” 他们进入黑市前,写信让毛有在入口处等着。若有意外,便会以烟花作为信号。以目前信号弹放的频次与数量,毛有很有可能已经进来了,只是还未找到他们。 宋诗白没有回答,将箭头抵在自己的脖颈,目光尖锐如刀锋,盯着站在高处的身影,微笑道:“前辈猜一猜,若是这箭头刺穿我的脖颈,我活下去的几率是多少呢?” 方秋双手负后,垂眸看向底下的身影,以为对方疯了,好笑道:“应当是不能活,” 长夜如磐,风雨如晦。 雨声、人声、刀戈声交织着布满街道四周。 那道修长的身影就站在那里,如松如竹,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可我觉得我能活。”说着,毫无犹豫的将箭头刺向自己的脖颈! 谢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明白的。 便在箭头刺进皮肤出血时,一柄油纸伞精准的卡在宋诗白的手腕处,力道加重,重重一捶,迫使宋诗白将那只箭头给丢了出去。 水墨样式的油纸伞随即打开,扎着麻花辫的少女出现在宋诗白的身后,好声好气的阴阳怪气道:“多亏了你,让我们都暴露了。” “你们早就暴露了,还来怪我?”宋诗白后怕的捂着自己的脖颈,面不改色的吐槽道。 姜十三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也是,她都用脑用了多少年了。” 能猜到他们的计划也是理所应当,猜不到那才算完了。 说罢,她抬起油纸伞,朝着高处的方秋打了个招呼。 与此同时,某位将军带着自己的士兵包围了这条街道。 “这里交给你了,我们先走了。”宋诗白说罢,转身喊了一声‘东方清’,快步朝着后方走去。 陈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 怎么忽然便自杀了?怎么又忽然便多来了一个人?! 宋诗白抱着谢晏的腰部,对着一旁躲着偷看的七日蝉说道:“一起走!” 过了片刻,东方清赶了过来,抓住陈奉的肩膀,跟上宋诗白的步伐。 七日蝉也紧跟在后面。 “射箭,一个不留!”威严的嗓音响彻雨夜。 “不用管,走!”宋诗白对着身旁有些停顿的身影喊道。 东方清与七日蝉不再犹豫,紧跟其上。 便在士兵们一个个挽箭,方秋打算出手之际,一句话几乎立即压住了他们的动作! “御赐金牌在此!谁敢不从!” 宋诗白听到这句话险些身形不稳,从屋顶上摔下来。 居然是如此朴素的招式,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她还以为至少会使用神力控场之类的。 宋诗白回头朝着黑夜望了一眼,想起父亲同她说过的话,心头多了一些疑惑。 姜十三不是没有神力了吗?怎么会及时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呢?还有,她方才说的两个人都暴露那个人什 么时候暴露的?算了,先去入口处再说 。。。。。。 姜十三举起手中的令牌。过了几秒,金牌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精准的丢到了方秋的胸口处。 方秋疑惑接过,仔细的抚摸上面的纹路,过了一会儿,他心情略显复杂,对着下方拱手道:“敢问阁下姓名?” 姜十三微微偏头,冷声嘲笑道:“方秋,你这个老东西,几日未见,便认不出本座了?” 国师大人?! 方秋震惊不已,但又下意识的觉得国师大人不会如此讲话。 国师大人确实性别不辨,有时也会有不同的样貌体型,但那都是听说,并未真正见过。而且,此人真的是国师吗?还是冒名顶替? 此想法一出,便感觉雨意小了许多,又过了几秒,彻底天晴了。 此种天气变化,自然是从未有过。 方秋几乎认定了这便是国师,于是,拱手恭敬的说道:“国师大人,敢问您因何屈尊亲临这污秽之地?” “污秽?”姜十三冷笑一声,道:“你们不杀那么多无辜之人,这地方也不会如此污秽!” 雨后如此寒冷,方秋却直冒热汗,朗声道:“韩昌将军只是秉公办事,除去叛贼!” “你们同圣上、国师去讲吧。”姜十三望着远方飘荡的魂魄,消失在小巷当中。 韩昌默默听完对话,心算是死了一半。 国师这意思想来是不会放过他们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便带着士兵去入口找荣王禀告此事! 方秋也没有犹豫,直接回了皇宫,将此事禀告给了尚在卧床的圣上。 圣上听罢,只道:“无妨,不是什么大事,这本就是国师的意思。” 方秋没有明白这话里的含义。 自然,他也不用明白。 。。。。。。 阵符散发的金色微光瞬间碎裂,化为无数细小的微光飘散在空中,如同萤火。 站在阵眼之中的青衣男人猛地吐了一口鲜血,气息紊乱,灵力以不可阻挡的速度消弭。 透过重重鬼影,沈钧看到了周遭散发着模糊白光的人影。 没想到姜槐一开始便隐藏了她的实力,或者说,他小看了姜槐。否则,若知宋诗白的死亡是陷阱,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救那个没用的凡人。 姜槐轻轻的挥一挥手,那些受沈钧掌控的鬼影便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忽悠宋诗白、 说服韦蝉杀害宗门同族,又让姜十三、沈瑜为你转移注意力,只是为了炼化这些恶鬼,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姜槐双手拢在袖中,边走边说,脸上没什么表情,应该是看惯了。 姜槐目光垂了下来,盯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黑气,道:“比起你的花言巧语,我更相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来到此处人间。说罢,因何而来?” 沈钧温柔的笑了起来,眉眼之间具是情意,柔声道:“除了我的徒儿,为师还能为了谁来此处荒芜之地呢?” 姜槐平淡的情绪似乎出现了细微的波动,准确的来说,是动了杀意。 周遭景色不停置换,最终停到了偌大的宫殿,宫殿中央,有一个熔炉,熔炉里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古剑。 一道人影被丢到了熔炉里。 沈钧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无法反抗丝毫,想起之前的种种迹象,不由低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凡人成神怎会比得上本就神灵的我呢?” 姜槐来此处地界这么久,不可能法力高于他!绝不可能! “我是剑灵,不是凡人,也非半神半人。”姜槐说罢,手上的金光浓郁了许多。 她早就被炼化了,现与神器为一体。 熔炉里的火焰如有实质一般灼烧着沈钧的本体,吸收着他体内的魔气,竟真的再将他炼化! “如果你不说出自己的目的,那么便死在这里吧。”姜槐冷冰冰的说道。 “你杀了我,你便没有机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了。”沈钧痛苦的说着,忽然,他明白了什么,看向了身后那把古剑。 怪不得,怪不得,她不受这地界影响,原来这把剑在吸收着这方人间的气运!从历史中推演出一条意外的王朝,再从中汲取王朝的气运,以此保护自己不受人间影响! “不对,你怎么知道这法子?!”沈钧不可置信的问道。过了一会儿,他反应了过来。 是了,是那个人,沈瑜!他也是从上界来的! 本在睡觉的某国国师似乎感受到某种恶意,不由惊醒,感知到大殿内的气息,胡乱披了个衣服到大殿内一看,将发现沈钧正在被人炼化。 “救我!”沈钧自然也看到了沈瑜,立即呐喊道。 沈瑜无奈的摊开双手,道:“我也是被抓来的,如何救?”说罢,低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又失败了。” “失败?这是什么意思?”沈钧察觉到了不对。 姜槐幻化出一束香,之后便盘腿坐了 下来,替沈瑜回答了问题:“他在利用你来杀我,或者说带我走。很显然,你失败了。” 想通过吸纳那些鬼魂增强自己的实力,企图达到回到上界的能力?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那你为何不杀他?”沈钧有些不解。 从姜槐的话中来看,沈瑜似乎比他更危险吧? 姜槐看向那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想起了初来时,对方对她的照拂,不由垂目笑道:“因为这是我的错误。” 沈钧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难看起来,比被欺骗被炼化还要无法接受。 炼化还在继续,等姜槐面前那柱香燃尽,便是他的死期。 沈钧渐渐平复了心情,道:“我们做一笔交易吧,你放了我,我告诉你接下来将会出现的机缘。” 机缘? “原来如此,看来应该是一个很大机缘。”姜槐笑了起来,目光森然道:“不过,我的目的只是用最小的代价杀了你而已。” 自她发现沈钧出现时,便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切。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出手,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等他神力弱下来,好趁机杀他罢了。 说罢,姜槐站了起来,离开了此处。 沈钧脸色骤变,终于意识到姜槐的杀心,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平成的谋划 宋诗白明白,以她的潜质,被人押宝的可能性远远要低于被人利用的可能性。她的人生一直是这样,被利用,被踢来踢去。在过往的经验里,她学会了反过来利用那些利用她的人。 就像,参与谋杀国师的计划她没得选,她没有胆量拒绝可以轻而易举夺走许多人性命之徒的邀请。 但是,她清楚,在计划未完成之前,她不会死。 他们不会让她去死的。 她赌赢了。 至于后续她已经想好了,等一切结束,她便去面见国师——真正的国师。 想到此处,宋诗白发现谢晏已经挂在她身上了,根本不需要她抱了,于是,又记起了谢晏方才的话,她当时没有在意,但现下想来,谢晏那话里的意思似乎知道了什么。 但现在也不是深思的时候。 因为前方入口处涌进来大批军队,准确的说,是两批军队。行军似乎格外急切。 一队为首的是名女子,宋诗白认识,平成公主。另一队,为首的是位男子,宋诗白未曾见过,但很容易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荣王! 她们几人目标太大,不太适合继续前行,于是,便在对方发现之际,大声喊出自己的身份。 “在下奉国师之命前来寻药,敢问前方是公主殿下吗?” 平成带着军队停了下来,猜到了那道声音的主人,高声应道:“正是。” 荣王自然也听到了那道声音,但是因为对方是国师的人,他不敢以任何理由出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群人从远处滚过来。 他大致扫视了这一群人,认出了其中一人,目光微闪,沉声道:“既然是寻药,那你们的药呢?” 怎么还活着?韩昌竟然没有杀死她! 宋诗白正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结果却被谢晏抢了话茬。 谢晏抢先一步,拉着陈奉道:“这便是国师的药。国师患的是心疾。特让我等寻找此人。” 荣王一眼便看穿了对方的把戏,甚至猜到了陈奉的身份,冷笑道:“此人有何奇特之处,竟能得国师青睐?” 谢晏摇摇头,只道:“国师之意,深渊难测。我等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 荣王将视线转向那名始终不敢抬头的书生,道:“你唤何名?” 陈奉始终不敢抬头,更没有回话的勇气。而且,他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天潢贵胄,于他而言,还是过于高贵威严。 仍然是谢晏替她 回答,道:“他姓陈,名奉。奉天承运的奉。” 没错,他就是要赤裸裸的将陈奉的身份摆在众人面前! 荣王没有说话,脸色越发冷凝,似乎对谢晏一直替陈奉回答问题而感到不满。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道:“既然是国师大人的人,那便来我们身后” 话未说完,一个穿着男装的姑娘一把将那畏畏缩缩的书生拉到了公主那边,故作熟稔道:“这位公子,我们曾经见过!” 宋诗白、谢晏等人见陈奉过去了,也赶紧走了过去。 陈奉怔住了,仔细看着眼前样貌俊俏的女子,如何也想不到在哪里见过。 那姑娘继续道:“你且在我身边,我有许多话相想同你说。” 陈奉继续呆愣。 于是,陈奉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留在了公主这边,尽管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荣王没想到竟然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逃犯’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偏头看了一眼那女子,气的脸都青了。不过,他也清楚,杀人的机会还有很多。他有的是死士截杀。 “阮六姑娘,既然此人与你亲近,那你可要好好照看他,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是你的过错了。”荣王笑着威胁道。 如果陈奉死了,荣王便可借此机会找阮家的事。 阮六很清楚对方的潜台词,只回道:“这是自然。” “好了,哥哥,得国师青睐之人怎会出事?何须如此苛责?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虽说这黑市里的人净是些罪徒,但好歹也是我们余国的百姓,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受到奸人所害!”说道最后一句,平成一脸严肃的看向荣王,似是在谴责对方。 “妹妹说的是。但是还是先听听韩昌将军怎么说吧,他负责此处,最是了解情况。”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向阮六,沉声道:“光听他人的一面之词,小心被利用。” “这是自然。”平成正要率令士兵向前之际,见荣王又想说些什么,便道:“别再说什么吓到百姓,我们的子民都要出事了。” 是了,荣王硬生生用这个理由拦了她半个钟头。最后,还是国师派人送来圣上的御令,才最终进去。谁知,还没进来多久,便遇到了宋诗白,若不是担心宋诗白一行人被赵协无端杀害。她现在应该已经赶到了韩昌杀人的现场了。 “前面有人来了。”荣王戏谑的看向她,讥讽道:“你没看到吗?我们在这里等着便是。” 平成望向前方,只见一片火光朝着他们涌了过来,目光瞬 间沉了下去。 不好,看来还是慢了一步,韩昌是做完所有事,打算栽赃陷害了! 想到此处,平成冷笑一声。 绝不可能。 就在平成、荣王等人在原地等待时,前面大片火光突然绕了个弯,似乎那里有什么障碍物似的。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件事!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还绕起圈子来了?”平成慢悠悠的说着,低头瞟了一眼宋诗白、谢晏两人的方向。 荣王似乎是自然而然的接过了平成的话茬,丝毫没有给宋诗白、谢晏两人留回话的空间,道:“等韩昌将军过来不就好了?” 荣王的回答反倒是替宋诗白解了围。她本来只是想将陈奉带出去,好不容易快逃出来了,再掺和其他事只会徒生事端。虽然那老头帮了她,但总体来说也是互帮互助。虽然最后失败了就是总之,先静观其变,若有机会,再救那老头一帮人出来。 于是,宋诗白便借着荣王,似乎失去了回话的空隙。 谢晏也似乎哑巴了。 见此,平成也不好多说什么,皮笑肉不笑的嘲讽道:“哥哥真是聪明,你不说话他人还想不到此事了呢。” “提醒那些个蠢人是本王的义务。”荣王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 平成笑的目光森然,一本正经的笑骂道:“赵协,你个纯靠妻子上位的草包,还好意思舔着脸说自个聪明” 此话一出,周围一帮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暗自握紧自己的武器,准备好了打仗。 荣王愣了一下,毫不客气的骂了回去:“哟,你好意思说本王?本王至少比你强!你个余国公主靠着敌国质子存活,你怎么有脸活下去?” “赵协!”平成气的脸色铁青。 就在宋诗白以为自己又要同人打架时,却没想到两位大人物同时冷哼了一声,然后开始了新一轮的嘴炮。 看得宋诗白是目瞪口呆。 “他们毕竟是兄妹。”谢晏在宋诗白耳边提醒道。 这对兄妹也不太正常。 宋诗白点了点头。 便在两位公主王爷骂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韩昌率领士兵跑了过来,大声禀告道:“禀告王爷,叛贼刘缪州率众作乱,刘缪州本人以及叛徒数百人现已被俘!” 说着,韩昌抬起头,望向荣王的同时,诧异的看到方才见过的面孔。想到方才那少女的话语,瞬间起了恶意。是的,必须将脏水全部泼到对方身上 ! 宋诗白读懂了那瞬间的恶意,激动的似乎受了什么刺激,连忙对着平成公主说道:“公主,便是此人,明知我等为国师办事,却依然射杀我们众人!还望公主为我们讨回公道!” “若非有人及时出手相救,我们早已毙命,还望公主明察!”谢晏见此,赶紧配合。 剩下三人也有眼力见的大喊道:“还望公主明察!” 韩昌瞪大双眼,气的大声斥责道:“胡言乱语!分明是你等包庇叛贼!还杀害我们将士数十人!你休要恶人先告状!” “宋某想问问将军,何为叛贼?在路上走着也算叛贼吗?”宋诗白大声呵斥,语气凌厉指责道:“将军说我等包庇叛贼,那宋某想问问将军,将军有何证据可证明陈奉是叛贼?陈奉是国师要找之人,难道国师也是叛贼吗?!” 韩昌毕竟是个大老粗,不懂什么文字游戏,一下子便被唬住了,只能无助的看向荣王。 荣王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对着宋诗白警告道:“百年来,鲜少有人敢以国师的名义去说什么,做什么,生怕辱没了国师。宋姑娘这般行迹,本王还是头一次见。你方才那番言论,若真论起来,将你抓起来关进大牢,治一个侮辱国师声名之罪也不为过。” 众人听此,皆冷汗淋淋。 荣王这番话不是吓唬,是真的在阐明事实。毕竟,曾经真的有人因为此事被处死过。 从过往的听闻,以及方才众人的反应来看,宋诗白明白荣王说的都是真的,但也真的是同她一般在吓唬人而已。一个说东,一个说西。也不过是用另一个逻辑来压本来要败北的逻辑。 最重要的是,要警告为何不在他们第一次提到国师的时候便警告? “宋某相信,国师会明白在下在做什么的。”宋诗白不急不缓的回道。 这话讲的荣王给逗笑了,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蠢货。” 一个泥腿子还妄想得到神明的理解,简直是可笑至极! 平成意味深长的看了宋诗白一眼,对着荣王道:“哥哥,此事确实不好。本公主自会替宋姑娘向国师请罪。不过,宋姑娘说的也对,韩将军如何判定这些人为叛贼?” “自然是有!”韩昌赶紧道:“这些人煽动黑市众人企图冲出入口,而且他们在黑市地下埋了炸药,妄想炸毁黑市!” 平成似乎终于等到这一刻,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又忽而严厉道:“来人啊!随着韩将军去找炸药!本公主倒要看看这黑市到底埋了多少炸药 !” 荣王目光微闪,想到那些制作炸药之人已死,便对着平成道:“经过这暴雨的冲刷,炸药必然无用,先别找炸药了,还是先将人带回好好审问,了解事情来龙去脉才是。” 寻常百姓模样的‘叛贼’或带伤或狼狈的被押解成一团,人数没有想象中的多。 当然,多余的人已经被韩昌他们杀了。 平成目光微闪,便道:“哥哥说的也是,不过,后续事情也要处理。让何副统领在这里看着,我们回去好好审讯一番。”说着,又道:“出事在半夜,应该还有余留的普通人家在休息,也让他们好好找找。若是找到了便将他们带出此处,另寻一处安置地。” “妹妹说的有礼,那本王也留一些人在此处同妹妹一同寻找那些受到无妄之灾的百姓。”荣王道。 “也行。”平成道。 荣王有些诧异,没想到平成居然会同意。 其实,平成没有太多拒绝他的理由。她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虽然,她原本只是想抓住韩昌乱杀无辜的证据,让这件事引导荣王身上,从而破坏接下来某些大臣的幻想。但是,目前的效果,比她想象中的成本更低,效益更好。 更重要的是,谁知道今夜谁会更倒霉? “何副统领,好好查查那些叛贼埋了多少炸药。”平成含蓄的笑容中透露着一丝奸诈。 “是!”何峦中气十足的喝了一声。 “阮六,你也是将军之女,必然懂不少东西,便协助何副统领做事。”平成说着,目光扫到了宋诗白,最后定在她身旁那个平平无奇的男人身上,继续道:“你既然有人曾经举荐过你,那此次便给你个机会,跟在何副统领身边打杂吧。” 宋诗白怔住了,不由盯了平成几秒。 她想让谢晏替她做什么?以谢晏现在的身份又能替她做什么?谢晏又会怎么明白? 雨夜残留的风格外寒冷,如同此间的算计。 谢晏倒是没有太大反应,自然,他需要表现出很大的反应。 在他听到平成按句话时,立马展现了毕生的演技,从惊讶到不可置信再到欣喜雀跃好似觉得自己要一步登天了。表现完这些情绪后,方才道:“多谢公主殿下。”又对着宋诗白道:“老大,那我就跟着何副统领走了。” 称呼‘老大’,只是不想向外暴露身份。 宋诗白‘嗯’了一声,拱手对着公主道:“殿下,可否让我身旁的侍女也一同前往?她武功高,必然能帮不少忙。 ” 平成知道宋诗白不放心谢晏,便道:“可以。” 荣王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总觉得宋家长女身旁的侍卫有点问题,却不知问题出在哪。于是,便默许了这一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投靠国师 平成与荣王达成一致后,便压着‘叛贼’,登上巨船,回到了对岸。 荣王想将叛贼压回铁水台,平成却觉得这些‘叛贼’应该关到大理寺重新调查。 于是,矛盾再一次爆发。 而一次矛盾不同上一次嘴炮,是真的要到了动刀动枪的地步了。 两人干起来的原因很简单,铁水台有荣王的人,大理寺有人偏向平成。谁能控制这群‘叛贼’谁便占有先机。 眼见冲突即将爆发,公主身旁的某位侍女突然急中生智,忙大声喊道:“王爷,公主,不若向国师询问这些人应该关在何处?国师也正巧需要有人医治心疾。” 说着,那侍女的目光转向了宋诗白。 宋诗白眼睛微睁,表情略显错愕,然而,心下却是飞快思考对策。 谢晏只是随便用个理由说说而已。像国师那种人怎么会配合她啊!难道,她要故技重施,再自杀一次召唤姜十三?招式一次有用,两次便没用了。 但话都撂倒这了。该回也得回。 宋诗白抬头看向那位说话的侍女,极为恳切道:“国师确实需要有陈奉医治心疾,但现下天色已晚,想必国师已然入睡。若是我等贸然打扰,恐怕惹怒天意。” “天意?”荣王对此说法极为不满,在他认知里,‘天意’只能指圣上,但是百姓却将它用在国师身上,实在令人生气。 尽管自建国来,‘天意’确实一直指的便是国师。 “国师虽为神明,但亦是余国臣民。有事需要国师处理,她岂能袖手旁观?”荣王沉声说道。 “有理,现下我们便去皇宫求见国师。”平成对于此番话没有什么异议,若真有异议,也只能说荣王的措辞与语气有问题,需要改进。 国师在外没有府邸,只在皇宫有宫殿。 说来也怪,国师在余国那么重要的地位,却只有塑像,有供奉香火的庙宇,却没有自己在外单独的府邸。而且,更值得玩味的是,这两位皇子对国师的态度,一方面,十分尊敬,另一方面,又很高傲。 宋诗白从中察觉到了国师与圣上真正的冲突是什么了,而且,她有一种预感,无论谁成为了皇帝,最终都要走向与国师对抗的道路。即便是平成,也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带着乌泱泱的士卒去宫外求见,看起来像是逼宫。平成与荣王本能的让他们留守在千米之外,只带了自己的亲信去了皇宫门口等着侍卫禀告。 虽然是向国师求见的消息,但 皇宫之内,所有消息变动都瞒不了圣上的耳朵,尤其是国师的事。 荣王同意寻求国师的意见,本质上还是自信圣上会帮他。 平成自然清楚‘国师患了心疾’是种粗劣的借口,但她更清楚自己是国师最中意皇太女候选人。所以,借口什么的根本不重要,更要的是国师会满足她的需求。 在两位皇子皇女自信满满的等待消息的反馈时,宋诗白陷入了未知的恐惧与迷茫。 她清楚公主的自信,但她害怕国师故意刁难她,拆穿都知道的假借口。届时,她恐怕会被关入大牢。这会让她的谋划付之一炬。同时,她也害怕国师的配合。 她究竟要如何面对国师?以一个谋杀她的身份来见她?虽然她本就打算事后去面见国师,转变阵营。但现在去见,还是太突然了,她还没有想好措辞。 宋诗白看着面前的黑暗的甬道,脑子陷入一阵眩晕之中,险些被紧张绞杀掉思维。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宋诗白还是回过神来,按部就班的思考接下来应该面对的场景与对话。 约是过了一盏茶功夫,宋诗白、陈奉被叫了进去。平成、荣王反倒是被留在了宫外。 宋诗白看了一眼身旁引路之人,是四大宗师之一——方秋,也是今夜打算杀她的人。她收回目光,沉默的看着脚下的路,谨慎地向前着,偶尔扶一下走路不稳的陈奉。 陈奉并不清楚引路的几人之中有杀他的人,他只是单纯的紧张,紧张到了好几次都腿软栽倒下去。 一路沉默,方秋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将他们送到永泽殿门口,才说了句‘国师在里面等你们’,之后,便规规矩矩的站在殿门口等待。 剩下的宫人也安静的站到一旁,丝毫没有进去的意思。 宋诗白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踏入了永泽殿。 虽无人引路,但好在永泽殿规格很简单,一进去便是大殿。 宋诗白与陈奉先后踏入殿内,皆是站在殿内,低头不语。 然而,狰狞的呻吟声在空旷的大殿内格外刺耳,宋诗白想无视,但见陈奉一副毫无所知的样子,心下觉得古怪,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于是,一道青色身影如烟如风一般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沈钧?!他就这么死了?! 宋诗白瞳孔一缩,忍不住四下张望,思考着要怎么逃脱。 “在你未出生时,我与你母亲便笃定你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可惜,现实并非如此。”一道温和带着亲昵意味的声音 出现在大殿之内。 宋诗白低着头,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道:“诗白自小愚钝,这是天意。” 龙生龙,凤生凤。然而,命运弄人。她的智力并不随她母亲。 “确实有些蠢笨,所以,谢晏同你很配。”一道阴影落了下来,俯身下腰,浅笑着盯着宋诗白慌乱的表情。 不知何时,姜槐出现在宋诗白身前,距离近到宋诗白可以轻易地完成一击毙命的想法。 但是,宋诗白不会这么做。 她不敢。 她全身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姜槐向后退了一步,垂下的目光带着些许轻视与疑惑。 这么平庸的一个人,却拥有那么好的命格,实在令人费解。 “告诉荣王,将抓来的人交给大理寺处理。”姜槐道。 宋诗白怔了怔,连忙道:“是。” “回去吧。”姜槐挥手道。 “是。”宋诗白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往外走,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沉声道:“民女有事想要禀告。二年前,曾有一名青衣男人,要挟民女来对付您。此人同您一般,神力无边,民女无力抵抗,只能听之,还望大人念在民女无力反抗的份上,不要殃及民女身边人。至于民女这条命,民女愿意奉上!” 姜槐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演戏,觉得有趣。 她很好奇,这样一个凡人,究竟会怎么超越她、一个器灵的命格? “所以,你知道关于多少我的事情?”姜槐垂眸道。 宋诗白犹豫了一下,神色复杂的回答道:“首先,知道姜十三不是您。您才是国师。其次,知道您杀死我母亲真正的凶手!” “你说此言,该不是想让我放过你吧?”姜槐微微笑道。 宋诗白没有否认,却也没有直面回答,只道:“民女知道我母亲宋绣是怎样的人。”说到此处,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她与明善毫无区别。” 是的,明家所做过的所有恶行,无论是季慈院,还是将人炼化、亦或当成实验品,她母亲都参与过。这些种种,都是她从明映口中得知的。她不觉得明映会骗她,毕竟,明映丝毫不觉得这些事情有任何不对之处。 “你母亲确实是个天才。她年纪轻轻,便明白了这世界运行的规律。但确实也是一个没有什么道德观的人,只追逐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无论对错。若是一般人,也就算了。可你母亲偏偏有权有势,这样的人活着让人无端厌恶。”姜槐 似乎在解释自己过往的行为。 宋诗白面上一片漠然,实则心中极为不屑。 按照这逻辑来理解,那明善也应该是不得好死。但为何他活了那么长时间?退一万步来说,这世界有那么多坏人,手中有钱有势的人,为何他们偏偏好好活着? 国师杀她母亲,定然不是出于正义。 这番心里话已经被国师一字不漏的听到了耳朵里,宋诗白浑然不知。 “那你觉得,我应该是出于什么目的杀了你母亲的?”姜槐蹲了下去,看着宋诗白的眼睛,眸中带着冷意。 宋诗白有种被人看透心思的恐慌,赶紧将头埋了下去。 “谢晏为何而死,谢晏又为何而活,这些你最清楚不过。好好为平成做事我相信,你总有走上高位的一天”姜槐道。 宋诗白本有些恼怒,但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激动地握紧双手,沉声道:“诗白明白。” 姜槐满意的挥挥手,低声道:“回去吧。”说着,目光转向一旁匍匐在地的陈奉,歪头淡笑道:“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宋诗白心领神会,很快回道:“是。” 带上陈奉正要往外走,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于是,再次折返,拱手问道:“民女斗胆问一句,民女之前与姜十三姑娘所做的交易是否还作数?” 宋诗白这般谨慎,又不忘斤斤计较,实在逗笑了姜槐。她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在宋诗白看不到的视角里温柔的注视她,点头道:“姜十三的意志便是我的意志。” 宋诗白再次激动地拱手道谢:“多谢国师。” 说罢,开开心心的带着陈奉离开了永泽殿,随着方秋以及几位宫人一道离开了皇宫。 陈奉听完了全程两人的对话,大概明白了事情经过,所以,他不明白为何宋诗白对杀母之仇无动于衷。当然,他自然清楚国师是何等的强大,又如何不可战胜。 但是她为何选国师的阵营?而非荣王? 见宋诗白神情雀跃,他看宋诗白的眼神越发古怪,不由颤颤巍巍的离她远了一点。 宋诗白注意到陈奉的动作,却不以为意,心情颇为不错的欣赏起皇宫里的景色。 。。。。。。 “什么?!”当荣王听到结果是什么的时候,表情有种不可置信的困惑,隐隐还有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悔意。 “方前辈,你确定是将这些人关到大理寺?且不说这些人身份特殊,关到铁水台是理所应当。退一万步来 说,大理寺新案旧案堆叠不说,牢房都不够用了。这么多人关进去,牢房不得炸了!”荣王不敢置信的再次确认道。 “确实如此,这是国师的意思。”方秋顿了一下,又道:“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听到此处,荣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平成笑了起来,眉毛轻挑:“既然这是父皇的意思,哥哥,走吧,去大理寺。” 荣王也不是什么善茬,很快便想到了对策,笑着回应道:“走吧。” 到了此时,似乎已经没有宋诗白什么事了,但两位皇子公主没有发话,宋诗白也不敢冒然离去。只能默默的跟在平成身旁,待一切尘埃落定,天色已经泛出了鱼肚白。 宋诗白正想带着陈奉、七日蝉以及他的朋友离开,却没想到,平成将他们一并带回了公主府。 跟着侍女来到了一处单独的院落,进入屋内,刚躺在床上放松了几秒,然而一想到谢晏对于某些内幕的了解,便又开始头疼起来。 忽的,她好像听到一个极为响亮的响指声,随后,好像有什么在她身边消散了。 宋诗白迷茫的坐起来环顾四周,片刻后,又重新躺了回去,开始默默复盘今夜的行动。 。。。。。。 一道远方的身影被拉回宽阔的大殿之内,姜十三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不禁看向将她带到此处的女子,以陈述句的语气说道:“你要杀了我?” 仔细想想,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对方的控制范围之内。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价值,应该离死不远了。 “没必要。”姜槐手腕翻转,做了个‘收’的姿势。 姜十三没懂这话的意思,正想询问些什么,却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然而,下一秒,眉头皱成一团,环顾四周,不解的问:“我怎么在这?” “那你应该在哪?”姜槐无事发生一般淡淡的反问道。 姜十三‘呃’了一下,想努力回忆想起一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问道:“我们要怎么回去?” “快了,再等等。”姜槐叹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谈判 身披甲胄的士兵在雨后的潮湿阴冷里四处奔走,如同黑蚁一般寻找着尚且存活的寻常人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每找到一人,一人便会沦为争权夺利的工具 谢晏总觉得,神明降雨不应该是为了辅佐皇权的争夺,而是应该出于慈悲的。 但他们的神明本就不是神明。 而是皇权支配者。 现在连神明都无法成为生命的出路,难道要他们信妖魔鬼怪吗? 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还是觉得,善恶有道,应该是这世界运转的规律。 谢晏双手拢袖,缩着脖子看着脚下,觉得绝望。 这时,一位穿着男装的姑娘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解道:“这可是你在公主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怎么哭丧着脸?” 谢晏在黑暗中抬眼,神情微妙的督了身影一眼。虽然看不到这姑娘的表情,但从语气里能听到对方欢快的情绪。不禁笑道:“有人得到向上的权利,便会有人失去生存的权利。这世界的总和是不变的。” 阮六似乎沉默了一秒,似乎听到了谢晏的意思。没过几秒,她激昂的情绪又恢复了,开心的调侃道:“没想到你一个侍卫还懂这么多。”说到此处,她顿了一下,上下打量了谢晏一眼,道:“看起来像个侍卫,但思想上却是个文人。本姑娘看好你,以后若是参加科举,必能一举中第,成为榜眼也说不一定啊。本来想说状元的,但你的长相,不太适合状元哈哈哈哈,你应该见一见上上一届的状元郎的,他长得就不错。很多大官的女儿都看上他了,可惜,他脑子不好,给拒绝了,说什么有心仪之人。然后,便得罪了高官。又过几年,被贬到了南州,之后就去世了。所以啊,你当官之后可千万别学那蠢货,小心落得他那个下场。再说了,有喜欢的人也可以另娶啊,娶个高官的女儿,在把喜欢的人纳来当小妾,这点简单的事情怎么就不明白呢” 莫名其妙被骂的谢晏忍不住偏头看向阮六,忍不住质问道:“为何要让心仪之人当小妾?若是如此,那还算喜欢吗?再者说,世间所有正常的父母都不会想让自己的女儿低人一等,成为他人的小妾。小妾这种存在,只会滋生争斗,本就不该存在的。” ‘只会’? 阮六注意到对方武断的用词,思考一下,问:“你母亲被小妾害过?” 谢晏瞬间沉默了下去,头也不回的走向别处。 。。。。。 宋诗白正复盘着今夜所发生的事,忽的,听到一阵敲门声。 “姑娘,公主请了大夫给您看病,劳烦开一下门。”门外的婢女说道。 这时,宋诗白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致命伤似乎全部消失了。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自己倒下的场景,似乎在意识消失的某一瞬间,灵魂有充盈的感觉。那感觉难道真的有人救她? ‘吱呀’一声,门被宋诗白拉开了,她笑着对外面的侍女道:“请进,公主费心了。劳烦姑娘替民女给公主道个谢。” 那侍女应了一声,带着大夫进了屋内。 那大夫是太医院的,医术精明。为宋诗白探了脉象,又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发觉并无太大异常之外,便开了一副调养气血的方子。 宋诗白看懂了那方子,所以有些疑惑地询问了大夫好几遍关于她身体健康地问题。 但大夫非常笃定她身体没有太大问题,只是内息有些不稳。 宋诗白后知后觉的想起姜十三的话语,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个想法。但这想法有些危险,宋诗白赶紧将之抛到脑后,送侍女、大夫出了门。 但那想法一直萦绕在宋诗白脑海里,挥之不去。宋诗白有些烦躁的在屋内来回踱步。 要不要问问姜十三? 宋诗白这般想着,但又觉得若是真的,姜十三应该会同她讲吧?或者,这时候,姜十三应该在逃命的路上了。而且,万一救她的人是国师呢?在他们的计划里,她只是负责拖住国师。被国师发现的话,她便成为了弃子,按理说不会被救才对。 想到这里,宋诗白略显心安。 但现下躺在床上,宋诗白也睡不着,便打去院外转一转,顺便看一看陈奉、七日蝉他们。然而,没想到刚走出院子,便看到府内几道黑影似乎追逐着什么,朝着她这边赶来。她本能觉得情况不太好,便想往旁边的树身后躲。谁知,下一秒冰冷的刀刃便落到她的脖颈处。 现下已经天色大亮,宋诗白轻而易举的看清了劫匪的样貌。 “七日蝉?”宋诗白疑惑着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会反抗。随后轻轻‘哦’了一声,明白对方是想逃出公主府去。便笑着调侃道:“劫持并不会让你早点出府,还不如赶紧跑。” 下一秒,宋诗白感到脖颈一阵刺痛,很明显,七日蝉动手了。 对面的几道黑影明显不似方才的游刃有余,显得有些局促。其中一人带着威胁的语气道:“放开她!” 七日蝉拖着宋诗白一步步往府外门口走去,道:“把王牛给我带出来!” 王牛? 宋诗白回忆了一下昨日七日蝉带来的人,大抵知道了王牛的身份。 正在宋诗白思考之际,耳边突然出现一道阴冷的威胁:“半炷香时间内,你们若是不将王牛带出来,我便杀了她!” 七日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宋诗白诧异的挑起眉头,脸色出现细微的阴鸷。很快,她便想到了对策。正当她打算驱动毒虫时,一股温热的气息侵入她的耳。 “刀上有毒,你若是胆敢驱动毒虫,便随我一起死!”从后侧看去,七日蝉能轻而易举的看到宋诗白脸上所有的心思,说罢,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了。 脖颈处血流不止,这不仅惹恼了宋诗白,也吓坏了对面的几道黑影。 其中一人忙道:“好,你先别动手,我们现在便将王牛带出来。” 七日蝉注意到高处的弩箭手,也知道暗处藏着高手,便大声喊道:“宋诗白已经中了我下的毒,若没有我的解药,三日之内必死无疑!你们若是胆敢动手,这辈子都别想拿到解药!” 不远处,一个长相艳丽的男人对着身旁的女子说道:“看样子,即便是抓住他,最后估计也被他牵着鼻子走。不过,周静白不是明家关系很好么,让他找明善帮忙,应该也可以吧?” “可并不是所有的父亲都像荣王妃的父亲那般爱子。”女子反驳道,想了想,便对着身旁的侍女道:“满足他的需求。” 平成可是最讨厌别人威胁她了。 男子督了身旁妻子一眼,明白了她的用意。 便在侍女出去打算谈判时,远处劫持宋诗白的男人突然身体一阵抽搐,手中的刀拿开了许多。便在此刻,宋诗白一把抢过刀柄,动作迅速的朝着对方的腹部捅了一刀。 很深,但不致命。 宋诗白控制的刚刚好。 宋诗白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意,嘲讽道:“这世间最好的制毒师与医者,我都认识。你竟敢蠢到给我下毒?” 七日蝉痛到行动出现片刻凝固,局势失控,情绪也随之失控,不由本能的下狠手。袖袍鼓动,内息不断向外涌动,便在七日蝉打算动手杀宋诗白之际,几股强劲的内息将他向外拖去,整个身体不由控制的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宋诗白按着脖颈,带些冷意的看着七日蝉被控制在地下,感觉手上的水意似乎更深了。 这时,提着药箱的几位大夫跑了过来,不由分说查看起了宋诗白的伤势,而后,止血,上药,缠绷带。 宋诗白正要表达自己的谢意,却听到一道温和带着威严的嗓音。 “胆敢在公主府杀人!将此人带下去,关进牢房,听候发落!” 平成缓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怒意。 “京都内能人异士极多,你身上的毒定能在三日之内解开。”驸马风姿艳丽的从平成身后走了出来,略带关心的安慰道。 宋诗白朝着对方鞠了一躬,诚恳道:“多谢公主、驸马费心。” “是我公主府招待不周,不必客气。”平成顿了一下,意有所指道:“算本宫欠你的,若有需要,可随时来找本宫。本宫若能帮得上忙,必然相助。” 宋诗白当即说道:“民女斗胆,可否请公主将七日蝉交于民女处置?他是民女带出来的,民女想知道他为何如此行迹?” 平成对着一旁的黑影们摆摆手。 黑影们应了一声。 “外面危险,这几日你暂且在公主府住下,有本宫在,至少能保你们平安。还有,若是有需要,随时来找本宫。”平成又强调了一遍。 “是。”宋诗白很明白平成的意思。 平成挥散四周的侍卫与暗卫,又嘱咐宋诗白多休息休息,便带着驸马回去了。 。。。。。 地牢内。 一排排笼子由远及近的出现在宋诗白视线里,毫无生气的死意迷茫在半空之中。牢笼里关押着各个年龄的囚徒,他们肤色普遍偏黑,肌肉发达,手上布满老茧。自然,还有一些特别的囚徒。 宋诗白脚步一顿,停了几秒。 一个面带稚嫩,瞧起来不过十六的姑娘神情麻木的蜷缩在笼子里,似乎身体已经僵硬。 “这些都是刺杀公主的刺客,大多数都是荣王和圣上派来的。”其中一道黑影解释道。 宋诗白怔住了,再次环顾了四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共有二百多个牢笼。 二百多个二百多次刺杀?只是今年的,还是这几年加起来的? 宋诗白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这些全都是今年刺杀公主的刺客吗?” “近五个月。”其中一道黑影回道。 宋诗白诧异的张大嘴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五个月,一百五十天左右,刺杀二百多次这是多希望公主去死。 过了一会儿,黑影们将七日蝉放到最近空出来的铁笼里。其中一道黑影对着宋诗白道:“宋姑娘,我们便在前面,若有需要,请喊我们一声。” “好。”宋诗白点点头,待黑影们从她身边掠过,略带笑意的目光方才看向腹部还在一直流血的七日蝉。同时,又默默的用手掩住鼻子,妄想掩盖牢中的各种刺鼻臭味。 宋诗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七日蝉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挣扎着爬起来靠在铁笼上,莫名的用敌意的目光仇视着对方。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谁都没有开口。 只是,宋诗白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了伤口处。 他们都知道,伤口虽然不致命,但一直流血还是会死人的。 所以,七日蝉还是处于下风。 宋诗白便颇有耐心地等着七日蝉开口。 没过多久,七日蝉便忍不住了,问道:“你想做什么?” “你的代号很有意思,但我想知道你真实的名字。”宋诗白摸着脖颈的受伤处,微笑道:“明明你是靠我出来的,却妄图杀我?你这样的人,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七日蝉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问题,略显错愕后,冷笑一声,反问道:“你应该见过许多我这样的人吧?” 嘲讽的语气中似乎带了一些不知所谓的怒火。 “我运气还挺不错的,没有遇到太多像你这样的人。”宋诗白沉思中带着浅笑,看着七日蝉被激怒的面容,接着道:“一般情况下,我在察觉对方的杀意之后,都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你啊我以为你顶多会逃,但是没想到你会朝我下手。一个拼尽全力都要保护自己的朋友的人,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杀自己的救命恩人。” “所以,你觉得我会在乎王牛的命?”七日蝉上抬的眼神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恨意,以至于眼部周围的肌肉一直在不停地抽动、扭曲,语气尖锐道:“他不过是我无聊解闷的狗而已。一条狗的死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 “所以,你打算用你与你朋友的性命来换取你想要的公平?逼迫、欺骗旁人的人没有得到应有的下场实在是上苍不公?”宋诗白语速极快的询问道。 七日蝉不敢置信的盯着宋诗白,内心流淌过一丝被理解的感动。 他停顿了片刻,面容却仍然扭曲。 见方向对了,宋诗白带着回忆的语气继续说道:“在五六年前吧,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我想,就用我这条贱命跟那群狗东西拼了。然后,我谋划了一个局之后,我的朋友用命替我承担了罪责。”她头默默低下去一些,右手按着眼睛,过了会儿,又拿开,面带笑意接着道:“然后 ,我发现我并不想死。我想活下去,然后我找到了新的能让我对未来抱有希望的朋友。直到今年,我才接触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蝉要在地下潜伏多年,才能破土。可是,潜伏太久不小心灭亡也太可惜了吧?” 七日蝉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发出了轻轻一个‘呵’。 “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来找我。”宋诗白盯着他腹部的伤口,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会尽力保证你活下来。”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捂着鼻子,向外走去。 “你真的很懂谈判。” 背后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嘲讽。 宋诗白没有理会,脚步迅速地离开了这处难闻的地方。 随着宋诗白的离开,地牢内的烛火也慢慢熄灭了。七日蝉留在了黑暗里,血腥味越来越重,他感觉自己有点口渴。 宋诗白出来地牢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但其实是在拍她身上那股难闻的气味。 突然,一股温柔的力道拍着她的背,似乎想帮她拍身上的灰尘。 宋诗白转过身来,诧异的看着已经熟悉的面容,心里涌现莫名的感动。 谢晏。 “柯六?你怎么在这?”宋诗白问。 一天一夜没睡,谢晏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哈切,声音含糊道:“后续处理好了,我来找你,看看你身体有没有问题。” 宋诗白神清不由柔软了下来,语气有些温柔道:“没什么大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又背锅? 谢晏迷迷糊糊的摸到宋诗白的手腕,给她把了把脉,确认确实没什么问题之后,眼皮终于放心的眯成了一条缝,虽然跟闭着差不多。 宋诗白忍不住笑起来。 忽的,东方清突然从后面把头伸了出来,颇为幽怨的问:“我也在这里,你看到我了吗?楼主?” 说罢,东方清的表情变的有些严肃,因为她闻到了血腥味。 宋诗白吓了一跳,拉着谢晏的手往旁边退了一小步,随后笑着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捏了一下东方清的脸颊,调侃道:“你武功太高,我现在已经发现不了你的气息了。” 东方清被捏的恍惚了一下,似乎想起了多年前的时光,那个时候,楼主还没有如此冷漠。过了会儿,她回过神便骄傲了起来,道:“这是自然。你好多年前也发现不了吧?”说完,她便开始找宋诗白身上的血腥味,几乎没有找,直到在宋诗白的脖子上看到了泛血的纱布。 “你闭嘴。”宋诗白无语。 “就是,就你会说。”谢晏迷迷糊糊之中补了一刀。 东方清瞬间紧张了起来,指着宋诗白的脖颈,问道:“这是” 宋诗白做了个‘嘘’的手势,看了一眼谢晏还在努力的跟犯困搏斗,随后解释道:“小意外。” 东方清“呵”了一声,气道:“这家伙命真好。” 谢晏不知所觉的听半耳朵睡半耳朵,根本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宋诗白拉着谢晏,领着东方清一起回了院落。之后,宋诗白又让奴婢请了将要回太医院的大夫来这边给谢晏看病。 谢晏没有宋诗白幸运,身上的淤伤全部显现出来了,不过他都是皮外伤,没有那么严重,调养几日便好了。 东方清倒是没什么问题,她武艺高强,没多少人能伤到她。除非像昨晚,成堆对成对的军队来群殴她。 过了三盏茶功夫,大夫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与宋诗白告辞离开。 宋诗白本想跟谢晏聊一下接下来的事,但看到谢晏蜷缩在床上,已然沉沉睡去,神情不由柔软了起来。于是,便去了卧室,脱下外套、靴子,与东方清挤在了一起,打算小酣片刻。临睡前,她总觉得有件事忘了办,但一时有没有想起来,便觉得不重要,打算先睡再说。 谁知,这一睡,便到深夜。 当宋诗白意识到时辰点的时候,吓的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整个人都清醒了。 “楼主,你醒了?” 一道熟悉伴着食物吞 咽的声音传入宋诗白的耳朵。 宋诗白皱起眉头,疑惑的看着东方清吃着晚饭,不由问:“你何时醒的?怎么不叫我?” “我看你太累,便没叫你。”东方清喝了一大口鱼汤,理所应当道:“而且,你也没说啊!” 这倒是 宋诗白一时无言以对。 “谢柯六呢?”宋诗白差点叫错名字。 东方清指了指书房的方向,嫌弃道:“还在睡。” 宋诗白去书房看了一眼,见谢晏迷迷糊糊睁了眼,似想同她打声招呼,但架不住困意,闭眼又睡了起来。宋诗白嘴角一抽,她其实挺不能理解这种反反复复醒反反复复睡的。 但谢晏好像从小就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 宋诗白又回到了卧室,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事了——她把朱颖忘在客栈里还没接回来! 她记得她走之前,客栈有毛有在。后来,她又写信让毛有过去帮她 嘶,但她好像到现在也没有看见毛有。 “不行,先去客栈一趟。”宋诗白喊上东方清:“东方,陪我去见公主。” “好。”东方清快速用手帕裹了三个包子,又拿了一个递给了宋诗白,道:“边走边吃。” “好。”宋诗白咬了一口,大步向外走。 东方清也急忙跟上,咬包子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楼主,我们干嘛去?” “去找朱颖。”宋诗白急道。 东方清瞬间顿住脚步,‘啊’了一声,默默说道:“楼主,公主已经把朱颖接过来了。她方才派人过来通知你的时候,你还没醒,便让我代为传达。” 前方的背影突然顿住,转过来一张不友善的面容。 宋诗白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点生气的问道:“怎么不早说?” 东方清一脸迷茫,道:“你没给我机会说啊。” “下次有事直接说。”宋诗白指着东方清警告道。 东方清点点头。 若不是东方清随口问了一句,她可就要在公主面前丢个大脸了。 接下来等谢晏醒来,商定用什么办法能说动国师帮她们了,其实,主要还是公主。 宋诗白事先想了几个方案。 见楼主又陷入了思考,东方清站了一会儿,小声出声问:“楼主,我继续回去吃了。” 宋诗白百忙之中挥了挥手。 东方清走了几步,想起件事,又道:“ 楼主,毛前辈这几天有事,先不回来了。” “行,我知道了。”宋诗白吃起了手中的包子。 约是过了三盏茶功夫,宋诗白感觉到饥饿,便往内室走,打算先垫垫肚子。路过书房时,宋诗白从门缝往里面瞥了一眼,见谢晏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似有些忧郁。 宋诗白以为他还在迷糊,便没有管,只在外面问了一句:“还没睡醒?” 说着,她抬起脚来,打算越过去。 “我梦见我娘亲了。”谢晏捂着眼睛,低声喃喃地自嘲着:“她在那边过的很不好,神说她是有罪的,不肯让她安生。呵,神没有神格,不辨是非,居然欺辱一个弱女子,这种狗东西,最该下地狱!世间怎会有神明?都是一群妖魔鬼怪。” 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宋诗白进入书房,轻声安慰道:“梦都是反的。” 阿忆,你不明白,死后的灵魂是得不到安息的。 所以,他梦里的内容全是他的担忧。 谢晏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只执拗的道:“我娘亲应该安息的。” 你母亲会安息的。 宋诗白本想这般安慰,忽然想起那些所见的灵魂。忽的,她意识到对她很重要的某个人似乎也没有安息。后知后觉竟难受的没有说出话来。 “他们会安息的。”宋诗白似乎只是顺嘴安慰了一句,便俯身下来,拉着谢晏的手,道:“先吃饭吧。” 谢晏乖顺的跟着宋诗白下了床,慢慢收拾自己悲伤的心情。吃饭时,他发现宋诗白似乎被什么困扰,沉默着一言不发,便忍不住问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你都想好了吗?” “做一些奇异怪事情往那位受奸人所诱至好人蒙冤上引。然后,想办法尽量找到其中一个幕后推手,让他成为那位的替罪羔羊。算是给圣上释放纪舫的理由。”宋诗白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走神。 厨房那边不停地送来的新的热菜热饭,直到宋诗白动筷子后,侍女那边才停止了送餐。宋诗白渐渐觉得身体暖和了起来,但情绪上却异常低沉。 谢晏一眼便看出了宋诗白明显的低落,觉得是自己影响到了她,便努力做出积极的摸样,雀跃道:“哇,你真厉害,这么好的主意都想到了!那我们商量一下具体的细节吧!” 宋诗白对这番幼稚的夸赞想都没想,便吐出一个‘滚’字,恼火道:“当我三岁小孩吗?” “三岁小孩那也太夸张了。”谢晏想了一下,道:“我是当你三岁半的。” 宋诗白:“” 谢晏对着宋诗白拍拍手掌,示意宋诗白往这边看,极像家中长辈逗自己的幼崽。 宋诗白肯定谢晏便是拿她当小孩来对待,无语了片刻,制止道:“恢复正常,我们来聊一下接下来的事。” 谢晏见宋诗白情绪已经好转,便不在浮夸做作,认真道:“好,定下来之后,我们便去找公主,请她配合。” 宋诗白应了一声之后,两人便开始讨论具体的细节,直到太阳东升。 聊了这么久,两人也都有些累了,便又各自躺回床上休息片刻。 半个时辰后,宋诗白醒了过来,叫上谢晏。让侍女带路去面见公主。 。。。。。。 书房内。 平成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任由驸马晃着摇椅。 “其实明家那位公子应该是故意提议让你抓住宋姑娘的爹。这样,便会让你二人生出隔阂。我觉得,你不如同宋姑娘说实话,说不定可以顺势让宋姑娘将他爹往我们这边拉。”驸马模仿着平成的字迹批注着近期要处理的公务,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除了最后一句,前面说的倒是挺对的。”平成剥着臣子送来的橘子,懒洋洋道。 燕连从纸张中抬起眼皮,问:“你觉得,周静白是冲着我们来的?”不等妻子回答,又回忆道:“确实,周静白这几年与明家走的挺近的。不过,周静白不是与明家有血海深仇吗?按理说,就算不帮我们,也不至于帮明家来对付我们吧?真是奇怪,他俩竟然合作上了。公主可知什么内幕?” 京都这些年某些事情背后都有周静白的影子,而周静白所用的势力皆是明家的。周静白竟然帮着明家对付公主,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遇见。 平成想起之前向国师提出的疑问,命苦的叹了一口气,道:“大抵是因为周静白发现宋绣是老师所杀。” 燕连呆住了。 过了许久,燕连才艰难的回过神,不可置信道:“我记得,国师似乎为了让宋姑娘站到你这边,筹谋多年?” 所以说,国师再杀了宋姑娘她母亲之后,又亲手策划将宋姑娘坑到了他们这一边?宋姑娘若是知道实情,怕不是连夜投奔荣王吧? “她没得选。”平成提起这件事,都觉得宋诗白可怜,道:“宋诗白与明家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家族的仇恨再加上她自己的,她回不了头了。” 想到宋诗白的遭遇,燕连心生怜悯的点了点头。 “为了防止宋诗 白回头,老师又补了一刀。让宋诗白交到了她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最后,被明啄所杀。再加上,两人之间又死了那么自己人,见面能保持理智已经很不错了。”平成头疼的摇了摇头。 燕连最后不知道要说什么才了,只好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 被国师选中的人,也太惨了。 不过,他明白一件事,在妻子登位之后,他必要杀掉宋诗白,绝不留后患! 便在此时,侍女进来禀告,道:“殿下,驸马,宋姑娘求见。” 平成与燕连默契的对视一眼,默默将方才的话题抛之脑后。 平成站起身来,令身旁的侍女将摇椅抬走,最后接过燕连递过来的公册,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方才道:“让她进来!” “是。”侍女正打算去,却又听到公主的吩咐。 “让她身旁的侍卫也进来。” “是。” 过了一会儿,宋诗白带着谢晏走了进来。 一进屋内,宋诗白便闻到了一股水果的清香,但见屋内整洁,便知在他们进来之前有人打扫过。 “有何事?”平成明知故问道。 “草民有一好友,名为纪舫,几个月之前,因为看不惯京中某些做派,失言被抓了起来,被判了死罪,还想请公主帮忙问一问国师,可有什么解法?”宋诗白恭敬道。 “前段时间,京都内传言妖魔横行,皆因国师之过。可事实上,皆是人为。纪公子查到了蛛丝马迹,气愤不已,在外面多说了几句,却遭此横祸,实在冤枉,还请公主圣明,查明真相。”谢晏继续补充道。 “老师庇佑余国多年,却还能传此谣言。皆为小人作祟。本宫会帮你们向老师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若是有,若是本宫帮得上忙,本宫定然相助。”平成神色凝重,沉声说罢,又问:“你们可知那些作祟的小人是谁?” 宋诗白微微怔住,心下有些疑惑。 幕后之人不是公主您说的吗? 于是,宋诗白又思考了片刻,想明白之后,正想开口说话,却被谢晏抢先。 “据说是鱼化帮的副帮主,七日蝉”谢晏将之前公主说的话又复述一遍后,接着道:“但是此人乃是个小人物,必然不敢有此大动作。所以,我家小姐猜测,七日蝉幕后必有大人物,而且是敢于国师对抗的大人物。” 公主在引诱他们说出幕后之人。 宋诗白微皱眉头,面无表情的意识到公主又想让他们当背锅的。章节内容缺失或章节不存在!请稍后重新尝试! 第一百二十五章 布局 “哦?既然如此,你们可有对策?”平成看向宋诗白。 宋诗白不想回话,故作深沉的看向谢晏,谢晏便继续道:“这世间多有奇闻怪事,以常理无法解释,还需国师作答才行。” 平成瞬间明白,似乎觉得事情有意思起来,嘴角翘起:“你们想让老师将这些事解读为佞臣当道、祸乱朝纲?借此重提你们朋友入狱一事?” “公主圣明。”谢晏恭维道。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平成顿了一下,微微笑道:“不过,需要时机。时机一到,本宫定然相助。” “多谢公主。”宋诗白随着谢晏一起躬身道。 平成挥挥手,又道:“可还有其他要事?” “并无。”宋诗白正要离去。 谁知,平成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为难起来,坐姿不自主的端正了许多,语气懊恼道:“上次抓明啄时,他声称意图谋反的另有其人,并将那人交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本宫也不好放过那人,便只好将他关在了天牢里。不过,你放心,他不会被判为反贼,也不会受到任何责难。过段时间,便会将他放了。” 这个人难道是 宋诗白听得心脏跳的飞快,待公主说完,赶紧问道:“敢问公主,此人是” “你父亲,周静白。”平成看着她,神情有些微妙。 宋诗白听罢,心死一般闭上了眼睛,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明啄,你这个狗东西。” “你在南州兴许不知道,你父亲在外与明家走的很近。近几年京都的很多事,都是你父亲与明善在背后谋划的。”说到此处,平成面带疑惑,好奇的问:“本宫听闻明家与你父亲之间有血仇要报,可如今你父亲又为何帮明家呢?这其中的隐情,你可知晓?” 宋诗白摇摇头,悲伤道:“不知。但民女知道,我父亲这几年似乎有意与明家修好。只是民女不愿相信此事,从未写信过问。” 平成了然的点了点头,温声道:“这几日,你若有闲,便去大理寺看看你爹吧。”说着,便将自己的玉令递给了身旁的侍女。 侍女将其交给宋诗白。 宋诗白双手接过,满含感激的说道:“多谢公主。” 平成应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宋诗白、谢晏两人慢步退下。 平成拿起一旁的册子,默默的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燕连忽然出声问道:“你说,宋诗白真的不知道缘由吗?” “即便不知道,但好歹是自家人,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平成顿了一下,道:“过几日,我问问老师。” 。。。。。。 谢晏见宋诗白一路安然无事的回到了公主为她安排的住处,心中极为担忧,但在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等到无人的时候再找机会询问。 到了住处,宋诗白平静的叫上东方清,最后带着两人去公主府的地牢一趟。 宋诗白让东方清与谢晏留在外面,自己则一个人进入幽长的甬道。然而,她没走多久,便听到背后试图放轻的脚步声。 宋诗白转过头。 谢晏尴尬的指着自己的脖子,干笑道:“方才忽然注意到你脖子上的伤了,想着问问你什么情况,可以的话,应该到换药的时间了。”说着,他意识到自己谎言的拙劣,找补道:“虽然我没带药箱,但条件也可以随时创造的。” 昨晚起夜的时候,她听到谢晏向侍女过问过她脖子上的伤口。但宋诗白并有拆穿谢晏的谎言,转而将目光看向东方清。 东方清一副理所应当的摸样,指着谢晏道:“我跟着他来的。” 宋诗白沉默了几秒,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大步朝着里面走去。 谢晏与东方清紧紧跟上。 进入宽旷的地牢内,宋诗白凭借着记忆,很快找到了七日蝉所在位置。 平躺在地上的身形如同一摊肉泥,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细微的呼吸都没有。 宋诗白目光幽深,在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看了几秒钟,忽的,毫无预兆的朝着铁笼踢了一脚,语气森然道:“还活着吗?” 空气除了铁器相撞的回响,仍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那团肉泥缓缓睁开眼睛,幸灾乐祸道:“看来你心情不太好。应该不是我的缘故吧?” “你还没有到可以影响我情绪的地步。”宋诗白目光低垂,高高在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所以,你便来找我发泄情绪?”七日蝉嘲笑道。 “不,我来看看你还活着没有。”宋诗白蹲了下来,目光冷然,语气也冷:“看来,你是不打算与我合作了。” “我若与你合作,我能得到些什么呢?”七日蝉盯着她的脸,调笑道:“得到你吗?” 宋诗白脸色微变,火气烧的更旺了。 原本在观察四周的谢晏冷不丁的听到这句话,眼睛下的肌肉出现瞬间的扭曲,一股杀意从他眉宇间流露出来。见东方清 气的想要动手,谢晏却拦住了她,示意等一会儿。 “活着。”宋诗白脸色扭曲却强撑着笑意,仿若阴暗处裂了缝的人偶,诡异阴深。她那双弯起的眼睛里充满无尽的黑暗,声音温和到虚伪,道:“活着离开京都。这是你唯一能得到的。” “良田百亩,黄金万两。三处房产,在固城。”七日蝉冷静的提出自己的要求,心里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 宋诗白脸上虚伪的笑意彻底坍塌了,只留有冰冷的杀意。 “何须如此麻烦。用迷香诱导他逼贡,再找一个身形、长相与他相似的死士冒充。再让他那朋友同死士一同作证,便不会引的他人怀疑。至于此人”谢晏绕到宋诗白身后,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冷笑道:“忘恩负义的家伙,留着作花田的肥料吧。” 宋诗白微微偏头,道:“你说的有理。”说罢,便站起身来,看着地下的血迹,嘲讽道:“反正,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七日蝉眼神流露片刻慌乱。 宋诗白看向谢晏,又瞟了一眼东方清,温和道:“走吧。” 谢晏应了一声,默默跟在宋诗白身旁。 东方清有点想将谢晏拉到身后的冲动。 三人快走到甬道处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带有讨好的询问:“宋姑娘,讨价还价,应该不过分吧?” 宋诗白听罢,连停下都未停下,继续大步离开。 七日蝉脸上出现些许被漠视的尴尬与恨意,想到方才那女人阴鸷的表情,与身上流露出的那股杀意。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对方的心性与手段。 他错了,他以为对方会平和一些,没想到竟然会触底反弹。 事实上,他真正的错误是没有认清自己。 。。。。。。 宋诗白从地牢出来后,便询问门口的暗卫公主府的大门在哪个方向,随后,便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东方清察觉到楼主情绪不对劲,便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谢晏,眼神似在询问。 谢晏不知该如何解释其中的复杂,只好摇摇头,跟上宋诗白的脚步,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诗白,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爹?” “不去。先去一趟平安钱庄找个人。我们现在需要一些帮手。”宋诗白平静道。 “那你爹的事”谢晏迟疑的问。 “我需要想一想,要怎么面对他。”宋诗白有些疲倦的捂着眼睛,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她爹做什么事只会在想说的时候同她说, 不想说的时候什么都不讲。与明家修好这件事,怎么说也该同她这个一直被洗脑‘明家是死仇’的女儿说一声,但几年来,只字未提。现在又被抓很难不想她爹是故意的,目的便是想让她远离公主。当然,这应该不是唯一的目的。 宋诗白能想到的事情,谢晏也能想到。他担心的是,若是诗白真的听她爹的话,放弃公主,投奔荣王那他该怎么办?他要祝福诗白与明啄历尽磨难、修成正果吗?他做不到!一想到那个画面,他便恨不得立即杀死明啄那个贱人! “阿忆,要不不去吧?”谢晏抓着宋诗白的手臂,神情异常坚定道:“相信我,在这里绝对比那边更有前途!” 他好卑鄙。他真的好卑鄙。 他利用诗白的信任满足他的私心。 他真的有问题。 他明知道诗白在意什么,却偏偏拿一些莫须有的来诱惑她。 他真的不行。 “好。”最后那句话对宋诗白确实起了作用,宋诗白确实非常受用。 走到现在,宋诗白越发觉得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底牌与靠山。若是自己失势了,那么自己的一切都会失去掌控。她身边的人也会跟着她遭殃。 谢晏没想到作用起的这么快,心下有些自责,一时竟想将内心的龌龊说出来:“其实,其实” 若他是明啄便好了,他是明啄的话,绝对绝对不会让诗白离他而去的!在知道父母之间的矛盾后,他一定会用各种办法祈求诗白的可怜与同情,拼尽全力维护两家的关系。他才不会像明啄一般,在父亲与诗白之间摇摆。父亲算什么,诗白,他的阿忆才是最重要的! “好了,时间不等人。快点行动吧。灵娘还在南州等着,我不能让她伤心。”宋诗白深吸了一口气,隐藏了自己的情绪。 她不能让情绪在现在爆发出来。 这句话彻底抹杀了谢晏说出真相的勇气。 谢晏应了一声,招呼一旁的东方清跟上。 。。。。。。 平安钱庄里人头攒动,喧闹不堪,每日来办理业务的人都很多。 一名小厮突然脚步急切的跑到一位坐在账本中间的老者面前,低声说道:“那位来了。” 那老者头也未抬,手下算盘打的飞响,沉声道:“让她进来。” 外面分明是太阳高悬,屋内却是门窗紧闭,昏沉暗淡。偶尔从紧闭的门窗中透出的光线折射出数不尽的尘土。那老者坐在屋内一角,只有零星的光影打在他的身上 。 宋诗白看着屋内堆放整齐的账本,以及放在木架上像是装饰品的各异石头,心下觉得这老者有些怪异。尤其是,门窗为何不打开?于是,她便在这么重要人物的面前随口问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徐老,为何不打开门窗,让阳光进来?” “纸张发腐的味道会让老夫会多处理些事情。”徐二放下手中的算盘,用茶杯盖住了正在燃烧的蜡烛。让小厮打开一旁的窗户,瞬间,光线涌了进来。 宋诗白皱起眉头,默契的同谢晏对视了一眼。方才不是说喜欢纸张发腐的味道,怎么忽然打开窗户了? 罢了,一个怪人。 宋诗白向徐二介绍身旁的两人,道:“这位是柯六,之前是侍卫,现在是谋士。那位是东方清,是我的护卫。” 徐二用犀利的目光打量着柯六,了然道:“听说是明家的侍卫。” 谢晏从对方打量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敌意,不由往宋诗白身旁靠了靠。 宋诗白有些错愕,顿了一秒,道:“是,是明家的侍卫。” 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为何留他在你身旁?”徐二似有些不满的问。 宋诗白强压着心头的不适,皱起眉头道:“因为”她顿了一下,偏头看向谢晏,目光中略有柔和,思考几秒,又重新说道:“其中有些秘辛,不足为外人道也,还请见谅。” “是吗?”徐二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在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又道:“此次找老夫作甚?” “我祖母在临行前告知晚辈,让晚辈有事寻求您老的帮忙。她还说,我母亲在京都留下的势力皆在您的手中。”说到此处,宋诗白顿了一下,道:“晚辈没有想要任何冒犯的意思,对那些东西也没有兴趣,只是想请您帮个小忙。” “没有兴趣?”徐二笑了一声,问:“那你是如何没有经过老夫的同意便从账户上拿走一万两银子的?” 宋诗白笑了笑,道:“本来说是一千两,但不知为何到了我的手中,便是一万两。这一万两确实引人注目。” “一千两便能瞒得住?”徐二冷笑道。 “可以瞒的久一点。”宋诗白笑的十分和煦,心里想的却是这前辈最近应该没少查账。 其实,基本每次宋诗白需要银钱,徐二都会给,但是会有限额,还需要言明理由。若是理由不行,则是不通过。但这个钱庄是她娘留给她的钱庄,凭什么事事都需要外人点头?所以,宋诗白早在十几岁的时候,便往里面安 插心腹了。当然,那个时候,她没什么人可用,还是借的她舅舅手底下的人。她舅舅当时还夸她聪明来着。 过了片刻,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冷了下来。 宋诗白也不急,静静地等着对方权衡利弊。 过了半盏茶功夫,徐二叹了一口气,道:“说罢,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