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男人》 第1章 1·坏心思 蔺少游手中翻着文件,模样看着实在一本正经。 当然,如果他此时身上穿着的是西装而不是一件敞领浴袍的话。 林簌的白眼只敢在心里翻一翻,面上还要堆出关切的笑,在路过他身旁时顺便将一条毛毯横搭在他怀里。 他从文件堆中错愕地抬头看向林簌,她忙好心解释:“先生,洗完澡露肚脐眼会着凉拉肚子。” “有病”这俩字是林簌在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自行揣摩出来的,他视线向下点了点,颇有些不耐烦的示意,林簌只得妥协,紧急撤回毛毯一条。 “好吧,体面人应该连屁都不放,更何况拉肚子这种庸俗事。” 林簌在心里腹诽,转身离开时眼风还是没忍住,瞟到了他浴袍襟领的交叉处,紧实的腹肌像是一盘精心烹调的香肉,勾着人的目光和食欲。 林簌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孽,年纪轻轻的,就要在这样的人家里做兼职扫地僧。 她蹲下身子把圆几面上的几本书摞起,用干净的抹布草草抹过几面就要站起离开,偏偏蔺少游又开了口。 “茶几下面落了几张纸,不捡起来吗?” 林簌手上的动作微顿,抬头看他,并无声质问:“你确定?” 他端着一本正经的模样,视线仍旧只停留在手中的几页文件上。 林簌没有办法,只好伏腰去够地上的纸张。 他光着两只脚踩在绒线地毯上,脚踝以上腿形修长而又肌肉流畅。浴袍的衣摆只够遮到膝盖位置。 在林簌的视线角度中,只要稍微一抬视线,就必然能看进那两片白色的衣角之中,里面是欲盖弥彰的一片风光。 她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站起来时义正辞严地向蔺少游抗议:“先生,公开场合您应该把衣衫穿得工整些,以免对别人造成困扰。” 蔺少游把手中文件搁置在自己膝盖上,疑惑地抬头:“可是我在自己家的客厅,难道算公开场合吗?” 林簌被噎了一下,讷讷道:“您这样,我有理由怀疑您藏了坏心思。” 蔺少游一声轻笑,挑眉道:“难道藏了坏心思的不是你吗?” 被戳穿心思的林簌愤愤甩下手中抹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两步上前毫不客气地跨坐在他腿上。 他很无辜地举起两手,盯着林簌,好整以暇地轻笑道:“你想做什么?” 林簌皱着细巧的眉头,恶声恶气地回答:“当然是......做掉这位可恶的先生。” 她轻松挑起了一场战事,可战事的时长却由不得她来决定,颠来倒去的两个小时战事停歇后,她简直痛心疾首,想自己以前性情矜持,不知怎么就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她推开他例行抚慰的手,平静下来试图继续讲道理,“先生,您不该这样对我。” “嗯?”他似乎有些困惑,“我怎样对你了?” “不该...不该...”,林簌咬了两次牙,终于完整说出口:“不该总是这样勾引我。”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林簌有些忐忑地咬着下嘴唇,听见他突然笑出声儿,“你这样,和那些说着:“不是我把持不住是她穿得太暴露”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林簌无话可说,只能尴尬地坐起身,把一件衬衣重新裹回自己身上。 却又被他抬手拉住腕子:“去哪?” “我回自己房间。” 刚走出几步,她突然又停住,回头欲言又止。 蔺少游适时开口:“要留下来吗?” 林簌摇头,话放在唇齿间逡巡半晌,到底硬着头皮说出口:“先生,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 蔺少游低声笑起来,意味深长道:“赚着我的钱,还睡着我的人。” 林簌顿时无地自容,忍不住想要开口辩白几句,却发现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可辩白。 她背着他轻飘飘地一声控诉终于落荒而逃。 回到自己房间时恰好手机提示音响起,是一条银行入账通知,他给她发的薪水入账了。 林簌盘腿坐回床上,打开手机银行app,看着上面的余额变动,心情大好,“快了,再用不了多久,这笔钱就要攒够了。” 等攒够了这笔钱还了债,她也许就真的自由了,从身到心的彻底自由,无论是情感和道德,都再没有可以困束住自己的事情。 那时候她会随心所欲,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见任何自己想见到的人,至于在这里的这段日子,也只是会成为她心上的一段新奇的、夸张的、外人无从知晓的记忆罢了。 放下手机,她抖开被子把自己整个裹进去,脑子乍一空下来,就又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方才在蔺少游房间里的事。 虽然已记不清这是和他的第几次了,但只要想起都总要令她面红耳热。 有一句话蔺少游说得对,如果要细算的话,确实算是她睡的他,可他绝算不上无辜! 仗着自己的那张脸,和优越的身高、胸腹间罗列有致的几块肌肉,以及过于大方的姿态,频频在各种不经意间展露出来。 林簌一向不是随便的人,甚至说她还很矜持。 每每见他出来晃荡,她总会刻意避开视线,可诚如他所说,这里是他的家,而林簌不过是被他雇来做打扫工作的清洁女工,她有什么资格要求雇主在自己家中非要穿戴齐整呢? 于是就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尴尬场景。 有时候是在健身室里,他穿着轻薄的无袖运动衫和短裤套装挥汗如雨,臂膀上勃发的肌肉和上面纠缠的青筋,只要看上一眼都要令人无端心中发紧,连气息都喘不匀称,更何况是在这种潮意中心无旁骛地擦器械抹台子清洁地板? 有时候是在露台里,他穿着松垮又轻薄的睡袍坐在藤椅上,手上握着一只酒杯,里面酒液轻晃,傍晚的霞光丝毫不吝啬地渲染着他的侧影,有些寂寥有些神秘,更多的是肆无忌惮的招眼,令人禁不住视线沉迷。 有时候是在厨房里,谁能想到他在家里穿戴的最齐整的衣服竟然是一件围裙,系带挂在他的脖颈后,然后便是一片宽厚结实的背肌,倾斜着向下又是收窄适度的腰身。 “帮我摘下菜。” 他随口说着,林簌却踟蹰不前,等他回头来看时,她抬手向里点了点。 那把菜放在里面,想要拿到必然要经过他身边。 他了然地向前挪了一步,林簌在路过时,仍旧不小心碰到了他裤子贴裹紧实的臀位。 他反应平平,倒是她瞬时涨红了脸,连带着耳朵尖和脖颈都带出了一片肉粉色。 所以当好心推荐工作的师兄给她发短信询问“做得好好的为什么想换工作”的时候,她支支吾吾有口难言,偏偏蔺少游那方不咸湿、不油腻、不虐待员工、还按时发放工资,身上几乎挑不出半点错处。 林簌的心猿意马难以宣之于口,终究没吱唔出个所以然,这份用人情换来的工作便也只得顺理成章地继续做下去。 乃至于发展到后来的地步。 好像是某天林簌失眠,半夜睡不着的她赤脚到客厅喝水,见到推拉门边纱帘轻晃,想着深秋夜凉许是忘记将门拉紧。 她走过去掀开纱帘的瞬间险些惊叫出声,有一只手臂顺着她的后颈绕过来扶住身形不稳的她,小臂横在她身前,并宽阔的手掌虚虚挡住她的唇,“别叫,是我。” 她的心怦怦跳着,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些什么,手心却触碰到一片温热的肌肤,原本弹软的指尖下触感忽然收紧,她才意识到是他的胸肌。 林簌知道她应当马上收手,可那块肌肉上便像是一块磁石正极,而她的手指则是负极,一旦被吸附住,便再难挪动分寸。 直到察觉到蔺少游从她肩颈上挪开了手臂,并静静地低头看向她,没有催促,给足了尊重,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弹开了手指,说着“先生,对不起”,转身落荒而逃。 之后的日子,便更加的煎熬。 吃饭时不经意碰到的手背,冰箱前不小心撞到的肩膀。 蔺少游的从容,林簌的慌张。 还有黑暗中的擦肩而过、隐约而低促的呼吸声......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一个矜持的女性借着二两酒意揭竿而起。 他被推倒在沙发上,自觉架起双手,以三分的客气,说:“你醉了。” 林簌颤着包天的狗胆撩起他的衣服,手指在他腹肌上弹琴,位置离谱,她的话意中颇有几分挑衅,回敬他道:“你乱了。” 他笑,声音低沉,隐约还带着点不自知的蛊惑。 “占够便宜就下去。” 她起了胜负欲,带着杀伐心,索性故意曲解一路向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1·坏心思 第2章 2·厚颜无耻 这种事情食髓知味,有第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还会稀奇吗? 蔺少游这人惯会装模作样,始终端着一副无辜的派头,好像他只是被迫屈从于林簌这个作恶之人。 而且无论头一晚的他是多么倒反天罡,猖狂肆意,第二天太阳一升起,他照样是那个一本正经的人。 林簌强行理解,有钱人嘛,纵然再洁身自好也要允许有一些私人的xp,或许蔺少游的xp就是--万恶小保姆欺压正经纯良男雇主。 好在来这里的第一天,为了之后能在同一空间放心呼吸,两个人都相互递交了各自的体检报告,这让林簌多少安心一些。 早上出门前蔺少游又端起他的七分正经、三分客气,对林簌叮嘱道:“只做些室内清洁就好,厨房不要碰。” 雇主的话就是圣旨,林簌神态虔诚的接旨:“好的,先生。” 那凶险之地究竟是什么人愿意进? 上次林簌为了增加自己的工作竞争价值,主动问起蔺少游口味偏好以及是否有忌口,得到确认答案后当晚就大显身手,用几块精选五花肉炖了一锅红烧土豆,火大导致土豆粘在锅底,废了厨房里好一口专用来煎牛排的平底锅。 连带着手腕还被热气撩出了水泡,几天不敢沾水。 虽然做饭不行,但作为蔺少游的家庭清洁工,林簌自诩实在算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秉承着干一行爱一行的原则,纵然没有老板监工,她也能始终贯彻微笑式服务。 毕竟每天工作两小时,就能拿全天工资的神仙工作不是谁随便能碰到的,想笑不出来都难。就连老板都比别家的好看养眼,有型有款。 一如往常做完清洁后,林簌换下工作装,就把自己瘫回自己房间的床上。 即使蔺少游说过很多次,房间里的区域她可以随意使用,但林簌心里明白,这种雇佣关系的边界感,雇主可以放宽,但她绝不该不遵守。 所以他的房间、书房以及健身室,非特殊时段她都不会过多停留,甚至客厅里的那套大沙发,她也从来没有坐过。 尚未到中午,蔺少游的信息准时过来,言辞简短:“开门,送餐。” 林簌趿拉着拖鞋一路小跑着打开门,还是那个总是穿着修身西装裙的年轻女人,微微笑着递餐过来,“蔺先生订的餐,请慢用。” 和蔺少游的掌厨风格不同,他订的餐要更接地气一点。 寿司、煎饺、炒饭、寿喜锅,凡是商业街上食客流量大的食物都有可能出现,算是工作餐,味美又价格实惠,恰好令林簌可以坦然接受,不至于有什么心理负担。 吃饱喝足,林簌清理残余垃圾时忽然想到蔺少游卧室里似乎有垃圾忘记清理。 果然,在床头不远位置那只体型小巧的垃圾桶里发现了昨晚投掷的手纸,以及撕扯开的方型包装袋和用过的螺纹小雨伞。 这些物件就好像什么触发记忆的按钮,林簌一边收拾一边该死的地回想起昨晚,想着他过于厚颜无耻的引导和低沉喟叹: “想要快乐吗?那你要自己找。” “你还满意我的配合吗?” “做得很好,这位女士,你简直要杀了我。” 蔺少游的床很大,皮质的床头靠背,通体暗色系的床上家居用品,每每林簌后背陷落在上面的时候,都仿佛做着最惊心动魄的事情。 可在除此之外的任何时候,这张床都和他本人给人留下的第一观感一样,界限明晰。 林簌提着垃圾袋快步走出,仿佛多停留在这房间里一秒都是一种对他私人领地的无礼冒犯。 似乎专为打破她莫名而来的窘迫,手机的来电音忽然急促响起,她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跳跃着的一个名称--小姨。 她犹豫了数秒钟,还是接起了电话。 和她猜测的一样,还是那桩事。 提醒她十三年的养育之恩她还没还透,既然逃了他们安排下的婚事,那就把恩情兑成人民币,早点买断这十三年的养育之恩。 林簌回到自己房间,身体脱力般颓然坐在房间中的那张小单人沙发里。 蔺少游不苛待员工,给她分配的房间都是一间专门的客房,家居用材以及用品摆放都和房间整体风格统一,并不是什么专门的保姆间。 这是她很久以来住过的最好的房间,也是唯一可短暂独属于她自己的房间。 “小姨我知道,我很快就能攒够钱,你和姨夫别急,只要再给我几个月时间。” 林簌的声音不自觉带着哭腔,虽然远隔千里之外,可她的情绪偏偏就这么轻易地被小姨的声音带回到记忆中那更加窘迫的境地中。 就像自以为马上可以修成人形的小精怪,却被人当众从裤腰后揪出了一根尾巴。 这种被瞬间打回原形的滋味,明明偌大的房子里并无他人,她还是无地自容起来。 小姨的生气质问、姨夫抢夺手机之后的高声谩骂,手机那端的各种杂音,踹铁床脚的声音和抓扯头发拳脚交加的撕扯声,然后就是哭天抢地地控诉声: “你爸妈死得早,你没有良心,养了你这么多年一点事都做不好。你有种逃婚,那就快点给钱过来,我管你要不要攒钱,你不是矜持不让碰吗,那你就去卖,卖给那些没有养过你十三年的陌生人......” 林簌并没有挂电话,但总之电话是被挂断了。 她双手捂住脸,泪水就从指缝里渗出来。 很半天,林簌终于冷静下来,再次打开手机银行app,认真地看上面的数字,就差几个月,就能凑够他们期望的数字,彻底买断这十三年的恩情。 可是此刻,她一个月一天乃至一个小时一秒钟都不想忍受了,她手指哆嗦着打开微信,将里面的好友列表从上头往下滑,最终手指落在一个名字上,她犹豫了很久,逼迫着自己发出一行字: “你说过,只要我愿意开口,你就会帮我,现在还算数吗?” 对话框上头的输入提示走走停停,无端令人心中烦乱。 林簌索性说开了话:“我急需一些钱,大概六个月后会连同利息一并归还。” 对话框上头的输入提示停止了,且再无动静。 林簌回过神来,便开始痛恨于自己的冒昧,她不该的,不该这么无礼地跟他开口,她和他只是曾经倾心,有过一个约定而已。 今天算是她昏了头,鲁莽了。 可除了他,她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难道要让她向蔺少游开口吗?仗着什么呢?自取其辱吗?她做不到,也不能做。 思索良久,她终于又点开另一个人的名字--岑晟。 岑晟为人仗义,算是她的学长,当初也是他,因为偶然听说了她的困境,才向她推荐了这份工作。 果然,岑晟很快回复了她,除了银行账号其他什么都没问,那笔于她不算是小数字的金额很快就到了帐。 银行卡里的数字攒起来需要很久,但是清空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几秒钟的事。 总共三十万,在偏远县城中近乎一套房子的钱,买断那十三年的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的日子。 那些吃不尽的菜汤拌饭,听不完的无端谩骂,还有日日夜夜的提心吊胆。 几平米的阳台上搭起来的木板床,是一道无法上锁的空间。 退出银行账户,林簌逐一点开手机上所有的通讯软件,将自己旧日血缘彻底留在了今日以前的过去。 蔺少游下班回来顺手带了食材,晚饭是他亲自下厨的,煎鱼、炒配菜,虽然风味清淡,也勉强算得色香味俱全。 饭后林簌清理餐桌、做好厨房清洗工作。 临回房间时恰好与运动完洗过澡后的蔺少游狭路相逢在转角处,这坏东西一定是故意的,今天竟然连浴巾都没裹,通身上下只一件布料轻薄的短裤遮身。 他今天格外端着,神情淡的甚至有些冷意,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万。 擦身而过时他微微侧目,但什么都没说,原本打算回房间的林簌忽然就改了主意,白天巨大的情绪起伏让她今日比平日都要更需要一场情爱宣泄。 她回手捞住蔺少游的手掌,手指在他掌心轻轻一捏,低头轻声道:“先生,我想......” 蔺少游“嗯?”了一声,随即似了然,手掌顺势收拢起握住她的手指,“一起?” 可他的方向却不是卧室,是客厅。 林簌疑惑地被他带着走向客厅那张大沙发,打横抱起轻放在沙发上。 这是林簌第一次使用这张沙发,沙发柔软又舒适,仿佛落在云彩上。 她想这沙发一定很贵,或许一张沙发的价格都能赶上偏远县城的半套房。 微微的失神中,蔺少游忽然出声提醒,“怎么心不在焉的。” 林簌摇头否认。 蔺少游停下手上动作,似乎思考了一下,继而说道:“如果你遇到一些令你为难的事情,或许可以尝试告诉我,我没准可以帮你。” “好啊先生”,林簌从善如流,“那我要陨石打磨的手串、夜明珠做的手电筒,钻石做的切菜刀。” 床上的承诺做不得真,林簌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嘴上拿这些夸张的东西做个晴趣罢了,若真开口要钱,要一笔他完全支付得起的钱,怕是这场情爱都会变了味儿。 蔺少游低笑出声,掌心在林簌锁骨上游走,“那就专心点。” 第3章 3·蔺先生,您越界了 “先生,这里不行......” 蔺少游像没有听到,沙发湿透了。 林簌用干净的布使劲地去擦抹,那样好的一张沙发,难以挽救。 始作俑者偏偏无所谓,俯身拉起她的手,“沙发脏了换掉就是。” 林簌起身,懊恼地甩开他的手,偏偏又最没有立场指责他。 蔺少游笑的惬意,拉过她手腕向里面走,“我的卧室里可以看月亮,要不要过来,不介意跟你分享月色。” 林簌语气微带嗔怒:“先生,适可而止。” 蔺少游一摊掌心,“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张沙发后来一直没有换掉,林簌心虚,自费买了一整套沙发配垫,蔺少游明明看到了,但没有发表任何评价。 倒是月底的时候,他突然往她账户上打了一笔远高于整月工资的金额。 对此他给出的解释是:“公司年中奖金,每个员工都有。” 林簌莫名其妙:“可我并没有在贵司上社保,也没有签署劳动合同,根本不算贵司员工。” 蔺少游反问:“那需要在我司给你挂个职位吗?劳动合同、社保、公积金保证安排齐全。” 这样的好事如果不是放到现在,她一定就坡下驴,欣然答应。 可时机不对,地点不对,人生境遇统统不对。 她摇头拒绝:“我更喜欢少劳多获,现在挺好,职场牛马这种事,找别人吧。” 他说过就算,也不强求。 他的不强求,表现在任何方面。有时候很难分辨他究竟是猎物还是猎手。 他对自己荷尔蒙的散发边界,仿佛控制在毫厘之间,总能轻易引诱林簌主动寻求。换句话说,只要林簌不主动,他便绝不会有半分肢体冒犯。 七月的时候,他短暂出差回来,带回了一只小巧的女士手表,表盘是灰黑色的石铁质地,看着有几分雅致,更多的是独特,看起来并不似多昂贵的样子。 他放到林簌面前,“送你的,戴着玩。” 林簌没有推拒,她猜到他是什么意思,无非是一件针对于两人某事上合拍的馈赠罢了,就像客厅里的那只沙发套。 晚上照例你推我就,连丝扭捏都无。 沙发上的座垫欲盖弥彰,健身室、洗浴间,还有蔺少游的卧房大床上,甚至穿衣镜前,他引导着她放下避讳,遵从于身体,想喷就喷。 偶尔蔺少游不忙时,也会翘班专程带林簌外出逛一逛,来到海城虽然快一年,但林簌对这个城市的了解实在太少。 跟着蔺少游,她终于感受到了这个城市的些许魅力,和影视作品中的表达一样,繁华而时尚。 蔺少游不是个吝啬的老板,他知道林簌没什么钱,也会大方的自掏腰包为她添置几件衣裳,他口中的不贵的价格签在林簌的眼中已经是很夸张的金额了。 再多的她便要推拒。 说白了她和蔺少游本质上只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纵然有那么一层特殊关系在,也不过是各取所需,并没有谁亏欠了谁。 如果非要说,林簌甚至觉得是自己占尽了便宜。 阶层不一致,以她当下的身份,能睡到蔺少游这样可称极品的男人可不就是烧了高香。 至于什么灰姑娘嫁给了体面王子、贫民窟女孩被顶级霸总爱上这样的桥段,对于林簌来说,无疑就是肖想、幻想、痴心妄想。 有时候事后难得的几句闲话时,蔺少游说话随意,“想去度假吗?等忙过这两个月,你把护照办了,我带你出去,希腊、瑞士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你自己挑。” 林簌便麻溜起身,再回头道一句:“先生,您越界了。” 之后不去看蔺少游的反应,像一个女鬼化成了一道青烟飘出门缝去。 快到年底的时候,蔺少游果然忙了起来,连着日子出差,就算回来也只是短暂的几个日夜。 就算是这样,每到开支的日子,他的付薪短信一定如期而至。有时候还会多出来一些。 微信上他们的交谈寥寥,无非就是他的几句哪天回来哪天出差的交代,她统一只回复四个字,“好的,先生。” 与此同时,林簌也在为自己做着打算,银行账户上的数字已经有一些富余,她联系了学长岑晟,把之前他借给她的钱如数还清并添加了利息。 岑晟发了个笑哭的表情,意味不明地发了一串省略号。 她郑重地说了声儿:“谢谢。” 隔了很久,岑晟问“在海城还适应吗?” 林簌:“嗯,在这里的这一年还算开心。” 岑晟问:“雇主没有苛待你吧?” 林簌认真回复:“没有,蔺先生很好,很慷慨。” 当然不止是钱,简直方方面面都很慷慨。 岑晟:“那就好。年后我去海城,约你出来吃饭。” 林簌愣了一会,回复:“年后我可能就要离开海城了。” 岑晟只是默默收了钱,再没有回复。 晚上,蔺少游回来了。 按照原定出差时间,蔺少游提早回来了一天半。 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晚饭只草草吃了一口,便进了洗浴间。 林簌做好份内的清洁工作,就回到自己房间中,资本家再万恶也会给牛马留着一口喘息的空间。 蔺少游路途奔波劳累,林簌自然不会去在这个时候还剥削他。 何况他看起来,心情并不太美好的样子。 林簌刚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手机就响了。 蔺少游:“过来。” 言简意赅,却意味无穷。 还没等林簌对着这句典型霸总发言瞧出个新鲜来,蔺少游的下一条信息已经弹出。 “或者...我过去?你房间的床有些小。” 这是头一次蔺少游主动发出邀请,林簌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无声尖叫。这样知情识趣的男人,到底什么人可以做到拒绝邀请? 以前念大学时,忙于勤工俭学,没有时间谈恋爱,更别说有其他体验。 蔺少游是她体验到的第一个人,没有过往的对比,也缺乏具体系统的理论及事实了解,她无从知道蔺少游的真实水平算是什么层次,只是知道和他是愉悦的,从心理到身体深处的极度愉悦,甚至欲罢不能。 而蔺少游也不吝啬于展示他的吻技、手技以及其他方面技巧。 且并不因差旅劳累而影响半分输出。 “先生,您手太重扯到我头发了。” “扫兴,叫名字。” 林簌只是默默把头发从他掌心中扯出来,没回应。 蔺少游的攻势愈狠。 昨天新换好的床单又要扔了。 脱力后的林簌伏趴在床上,手臂垫着枕头失神。 蔺少游不抽烟,自然也没有事后烟的流程。 他只是把手臂从她头顶的位置绕过来拢着她,直到她神识归位,在他的掌心下挪动了下肩膀,是要跑走的征兆,他才开口:“觉得舒服就在这里睡,床大睡得开,省得一折腾睡意都跑了。” 她的身体像一尾挣不动的鱼,似乎是真的在犹豫。 蔺少游有意闲聊几句,问:“每天不出门闷不闷?” 林簌微微点头,又摇头:“还好。” 蔺少游:“如果实在闷,我不介意你外面找份工作多赚份钱,或者公司里正好缺人,根据你大学的专业,刚好对口。” 林簌火速爬起身,将睡衣随手裹在身上,光着脚向卧室门外走,语气中有嗔怒:“先生,您又越界了。” 后来的几天,蔺少游没有再出差,只每日按时上下班。 似乎是为了玩点趣味,蔺少游倒比之前都主动许多,变得有点不像他,兴头上来,多么难为情的话都舍得往外喷。 “你真是要折磨疯我。” “想要我怎么做?只要你想,都由你。” “告诉我你爱我,爱我哪都行,只要爱我。” “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离不开我?这样可以吗?” “别逃避视线,看着我。快乐并不羞耻。” “勇敢点,做得很好。” “想要听我说,我爱你吗?” 兴头上发了狠忘了情,说几句无伤大雅的情话,听听就算了,万不可被蛊惑。 他嘴上字字文明,身体语言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花样迭出。 吃得太好,以至于偶尔林簌会生出些许遗憾,以后离开了海城,哪里还能再遇见像蔺少游这样的男人呢? 该死的,甚至有时候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再慢点。 可转眼,腊月也已经过半。 临过年前几天,蔺少游因工作需要再次出差,行程拟定好,或许得需要正月才回来。 头一天晚,蔺少游把林簌拉坐在自己身上。 林簌推着他说:“先生,我今天不方便。” 蔺少游俯头,下巴在她发顶上轻轻摩挲,“知道,你的经期还没过。” 他说:“今晚难得有空闲,要聊一聊吗?” 蔺少游这话说得,让林簌颇有些心虚。 两个人的夜晚,确实很少能冷静的一起坐在这里,要么已经在灵魂深入交流的过程中,要么就是在扒着扯着通往卧室的路上。十次至少有八次,还都是林簌主动的。 林簌说:“先生是要这姿势聊天吗?” 她屁股不安分地扭动两下,手上已经条件反射似的按在了蔺少游胸肌上。 “那要不就聊一聊您胸肌的码数,和腹肌的柔韧度,还有核心力量的练成诀窍吧。” 第4章 4·不计较您的放肆 那晚终究没有聊下去,至于蔺少游想聊的到底是什么,林簌想她并不好奇。 《诗经》距今几千年,里面很大篇幅的主题是关于婚恋,先人们经过长期实践得出来的结论,就差耳提面命,无非就是十六字: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林簌自知是个太过寻常的人,家庭条件不好,学历也没那么出色,相貌顶多算不丑,偏偏人格还缺少魅力。 按理说这样先天不足的条件,正是要抓紧一切机遇心无旁骛地向上拼搏提升自己,可她偏偏还又矜持又好色。 她不好奇蔺少游想说什么,或者说害怕蔺少游会说些什么。 例如:给她一张不限额的卡,告诉她:“专心做我的女人,里面的钱随便花,只要你讨好了我,我就能养你一阵子。” 该死的,她甚至连“一辈子”都不敢想。 又例如:“每天工作俩小时还拿了我这么高的工资,还睡了我这么多次,实在太贪心了,想继续睡我,就降薪吧。” 无论哪一种,都很无情,都很可怕! 所以她不能让他有机会说出口。 反正,以后也不会让他有说出口的机会。 过年前一天,蔺少游如期将工资汇入林簌账户,并单独又汇了一笔以年终奖作为明目的进账。 林簌看着账户上的数字,心里是难得的踏实。 她把自己的行李打包妥当放置在门口,又做好房间最后的清洁工作,以及给蔺少游更换了新的床品。 最后给他留了一封信: “先生,其实您该清楚,您一个单身男人,每天活动空间十分固定,且您还是一个相当自律的男人,虽然房子挺大,但实在不必单独雇佣一个住家保姆。您很慷慨,给了我远超于工作量的高工资,还给了我一段美妙的故事。我不计较于您每次要么洗浴后要么运动完,总是在房间四处晃荡,浴袍总是穿得松垮、让胸肌和腹肌若隐若现,扰得旁人目光乱撞、人心黄黄。所以见信时,也请您不要不悦于我的不辞而别。” 新年伊始,林簌到了苏城,房子是半月前租好的,就连工作都已经提前确定好。 这里是林簌在学生时代最向往的地方,也曾在情窦初开时和那个喜欢的男生约定好,毕业一定要一起来到这里。 感受这里长青的四季,和树木间穿梭的柔和的风。 转眼毕业已经快两年,过来的脚步虽然慢,但终究是到了目的地。 和宋杨的再次见面,是在来到苏城的第三个月。在一次和同事的周末聚餐中,偶遇到了在同一家饭店吃饭的宋杨。 两个人约好了时间,找了间路边咖啡厅,聊了一会儿。 聊过去学校的事情,聊毕业后两年的经历,聊彼此的生活。 直到宋杨忽然问起去年六月的事情。 林簌微妙的停顿,然后笑着说:“当时确实遇到了点困难,好在已经过去了。” 宋杨似乎有些抱歉,“你给我发信息那天我工作很忙,所以回复得迟了,没有帮上你。” 去年六月那天,接到了小姨的发疯电话,林簌很无助,第一个信息发给了宋杨。 当时宋杨没回。 林簌:“还是很谢谢你,那样一笔数额算不上小的钱,你没有问我用途就转了过来。” 宋杨转款过来已经是在七八个小时后,那时林簌已经用学长岑晟借给她的钱打入了小姨账户,所以那笔钱她并没有收,第一时间退了回去。 她笑着感谢宋杨,假装自己并不记得那天和他的对话框上面持续了很久的、且令人有些许难堪的“正在输入中”。 她愧疚于自己的冒失,也理解他的纠结顾虑,但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咖啡厅出来后,宋杨很自然地发起了下次见面的邀约。 林簌拒绝了他送她回住处的提议,也拒绝了下次见面的邀约,微笑着目送宋杨开车离去后,这才抬手招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事实证明,所谓的白月光并非不可替代,毕竟仰望着想象着的白月光,倒不如亲自品尝过体验过的黄月光来得更实在。 恰似一杯酒液里的微醺倒影,摇曳着无边风情。 嗅一下是暧昧的暖香。 望一眼是怦然的黄。 尝一口则是心跳极速duangduangduang。 ------------------------------------------------ 抛却了过往的不如意,自我价值的实现会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现在的林簌,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来到苏城不到一年,靠自己的能力和勤奋赚取到的钱已经可以让她足够踏实且欢悦的生活。 漂亮的衣服、好看的高跟鞋,甚至一辆不太贵的车子。 工作之余会让自己有固定的运动时间,她也开始感受到了自律的妙处。 同公司的那个帅气男同事向她献殷勤,她却只觉得那人寡淡得很,没有风情。 楼下健身房那位有八块腹肌的健身教练频频偶遇邀约,她又觉得人家过于油腻刻意。 当赚钱成为快乐,运动成为自律的手段,谈恋爱却好似成了负累,连暧昧都觉得无趣。 来苏城的第二年端午节,她在观看赛龙舟时意外遇到了一位熟人,当年在学校里认识的那位很讲义气的学长--岑晟。 林簌莫名心虚,隔着攒动的人群只点头打了下招呼,便想趁着人流离开。 可在停车场外还是被岑晟看到。 异乡故旧,既然相遇没道理不坐下来聊一聊,何况当年他也算帮了自己很大的忙。 就近找了本地特色饭馆,林簌请岑晟吃了个饭。 两人边吃边聊,边聊又边避忌。在不露痕迹中却又难免失于刻意地故意绕开那个名字。 直到饭吃到一半时,岑晟忽然看向林簌手腕,细瞧了眼,“你这块手表,是他送的吧。” 到底还是提起了。 “他”是谁,不言而喻。 林簌微微诧异,强自淡定问:“为什么这么说,这表有什么特殊吗?” “送礼物都送得这么隐晦,这行事风格除了他还能有谁。” 岑晟喝了口茶,笑着为困惑的林簌解惑:“这块表的品牌很小众,所以一般很少有人留意到,它的陨石表盘很独特,像日出前的荒原,所以这块表还有个很文艺的名字,叫“日出”。你听过那句诗吗?怎么说来着--见到日出我便不能自已......” 第5章 5·什么梁簌、李簌,林簌,不记得 见到日出我便不能自已,而你就是日出。 所以,于是,我爱你。 有钱的先生,爱上他一无是处的住家小保姆吗? 林簌只是笑着不语,这样的桥段,她只在小说里看过。且她很自信,现实绝无仅有。 笑过后她问:“很贵吗?” “不贵”,岑晟回答,“也就不到十万吧。” 林簌觉得戴着那只表的手腕忽然就沉了,好像压了一摞捆得瓷实的现金。 她用一个侧目的动作来遮掩住自己的尴尬,颇有些此地无银地解释道:“当时跟蔺先生开了个过头的玩笑,没想到他当真。” 那时怎么来着? 好像是蔺少游说:“如果你遇到一些令你为难的事情,或许可以尝试告诉我,我没准可以帮你。” “好啊先生”,林簌当时回答:“那我要陨石打磨的手串、夜明珠做的手电筒,钻石做的切菜刀。” 她那时见识很短浅,甚至并不知道原来真有陨石做成的饰品。如果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在那样的场景说出那样的话来。 岑晟意味深长:“他啊,也是活该。” 随后又用一种很微妙的语调解释起来: “以前在学校里你叫我一声学长,听说你有些家庭上的困难急需要钱,我也是想着能帮就帮,也是他说他公司里恰好缺人,索性就给你推荐工作。我没想到他浪费人力,给你安置的职务居然是住家小保姆。太荒唐了,早知道的话,我绝对不可能推荐你去海城找他的。” 如今想来,做他的住家小保姆,无论从哪里回想,都绝不是一件悲催的事情。 事少钱多,还有美色可餐。唯一遗憾是胃口太小,怕吃多了伤身伤心。 林簌看似毫不在意地一笑,“后来呢,他又找了新的住家保姆吧。” 毕竟或许这就是他的独特癖好吧。 岑晟:“他那种自律的怪人,多少年一直自己居住,哪里需要什么住家保姆。”然后了然一笑,不避讳道:“之所以把你安排进他家,肯定是那次在学校撞见你,动了什么心思” 林簌很不明白,“我和他......以前在我们学校见过?” 岑晟吃惊:“你不记得?” 在岑晟的讲述中,林簌隐约记起了那一次,她在校园里的小路上骑着自行车被路旁突然走出的人撞倒,车筐里的物品散落在地,她边哭边捡拾自己的东西。 哭不是因为被撞倒,而是在几分钟前接到了来自小姨的谩骂电话。 她那时眼睛糊着泪水,根本没有看清那人的样貌,不然以蔺少游的形象,她不该不记得。 岑晟又补充道:“那是不是后来公交站下遇见,还有湖边那次见面,你都不记得?” 眼瞧着林簌越来越茫然,岑晟彻底了然,敢情是把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我和蔺少游有点家世上的关系,那次他是来学校找我,我也是闲的,非要带他参观校园,结果就遇见你了。” 后边的事就不必说了。 岑晟是傍晚的飞机,他来苏城本是出差,恰好赶上了赛龙舟盛景,这才到江边观看。 他说:“本来要打个车的,遇见你了,顺路送我一趟吧。” 林簌开着她七万八买的小车,送岑晟去机场。想起来前年向他借钱,也是七八万块,足可以买一辆小车的钱。 岑晟的仗义林簌一直记在心里。 临下车前岑晟说:“微信要不要加回来?” 语气略有些揶揄。 林簌噗嗤一笑,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添加,并顺口解释:“因为更换手机号,上一个微信号也就弃用了。”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有些话不必明说。 那天回到家里,林簌珍而重之地将手表摘下,早知道它这么贵,当时她怎么也不会收下的。就算收下,也得找个地方摆起来供上才踏实。 她坐回沙发里,手指摩挲着表带,想起的是那天顺手收下它之后的事情。 他手臂的肌肉流畅有力,单臂就可以做好多事情,小臂和手背爆出的青筋性感极了。 夜深人静时最容易寂寞,林簌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又从短暂的睡眠中醒过来。 鬼使神差的,她划开了手机屏幕,在拨号键盘上一下一下按下了那串即使没再拨打过,却怎么也忘不掉的数字。 “你好,哪位。” 电话被接通,淡然的声音响起。 久久沉默之后。 林簌:“......是我。” 那边冷笑:“说名字。” “......林簌” “什么梁簌、李簌,林簌,不记得。” 电话随即被切断。 林簌微微愣神,随即释然一笑,心想:“或许这样也好,他忘了就忘了,也不必再为曾经的不告而别内疚。” 然而十分钟后,电话又响起,隔着一道无形的信号,林簌仿佛听到蔺少游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片刻后他终于再开口:“林簌,敢不敢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5·什么梁簌、李簌,林簌,不记得 第6章 6.我这样不够温和? 当初离开海城,是抱着必不再见的决心,经济层次不一样,再多相处,不过平添妄想。 那晚的那通电话,是一时感性的结果,她不认为会改变些什么。 所以当蔺少游问出:“林簌,敢不敢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这句话时,林簌果断地挂断了电话,且至此后,蔺少游也没有再打过来。 半个月后,岑晟再次来苏城出差,联系了林簌。 两个人仍约在江边的那家菜馆见面,林簌下班后赶去,到时岑晟已经点好了菜。 她把随身的包放到旁边的空置椅子里,笑着向端正坐着坐姿甚至有点像小学生的岑晟打招呼:“抱歉学长,我迟到了一小会儿。” 岑晟笑得牵强:“没事没事,理解理解。” 林簌察觉不对时,身体已经先一步感知到后面靠近的人的气息。 她恍然回头,蔺少游便就站在她身后的竹门边,长臂一伸将门拉拢上,随后提起她的肩包挂在竹扎围栏壁的铁钩上,并从容地落座于她旁边空座,转头看向她,问道:“不介意吧?” 其实细算下来,也只是一年多不见,或许只是因为太过突然,所以林簌慌了神。 蔺少游抬手,轻易地将被她手臂险些碰洒的那只水杯扶稳,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当心,这材质的衣服弄上了水渍可不好看。” 他的目光只是从她身上略略扫过,却让林簌仿若被烫灼,瞬间面红耳热。 她不知她该称呼他什么。 倒是学长岑晟先开口:“小舅,咱们说好了的,你的态度要温和。” 林簌惊诧:“小舅?” 蔺少游挑眉:“我这样不够温和?” 两个人同时发问。 岑晟水杯挡住自己半张脸,有些尴尬地先看向林簌:“我妈也姓蔺,这位是我小舅,亲的。” 似乎是怕林簌怪罪,又紧跟着解释道:“学妹,我不是有意的。上次见你后有些感慨,就在朋友圈发了几句诗,就......被我小舅盯上了。” 说起岑晟发在朋友圈的那几句诗-- 见到日出我便不能自已,而你就是日出。 所以,于是,我爱你。 他承认当时是有暗戳戳地取笑之意,因为自小到大,他的记忆中,自己的这位小舅舅就总是被长辈当成优秀模版教育小辈,包括他在内的家族小辈们一向苦蔺少游久已,何况他俩之间还有点无法向外人道的旧怨。所以难得见他一桩失意事,忍不住实在也算是人性之常理。 事已至此,林簌还能说些什么呢? 她想做到尽量忽视身边这位尊神的存在,可后来她发现实在做不到。 蔺少游穿着一件介于蓝和黑之间的深海蓝色系暗纹衬衣,袖扣被拆卸在桌上,袖口随意挽起两折,刚刚好露出一半小臂,抬手之间小臂肌肉若隐若现。 林簌忍不住侧目,又逼迫着自己收回目光。 她以为这次见面,蔺少游多少是带着些谴责自己的意思在。 但一餐饭吃下来,只寥寥几句寒暄,多余的话他一句都没说。 就像两个人只是相识,曾经很多个夜里的故事都不存在,他不曾见过她的极致失态,她也不曾盘卧在他的腰上肆意作乱。 第7章 7·如果你足够警惕,此时就该换个称呼 饭还没吃完,岑晟就接了一个闹钟急匆匆走了。 林簌懒得戳穿他,反正宴席已开,究竟是欢聚宴还是鸿门宴,且先吃下去再说。 “先生,这道菜味道不错,您尝尝。” 林簌等一道菜转过来,用公筷夹了一筷放在蔺少游面前瓷碟中。 略显狗腿的几分示好,过于刻意。 蔺少游持筷夹菜,漫不经心道:“如果你足够警惕,此时就该换个称呼。” 话里带着些不加掩饰的威胁,毕竟现在屋中就只剩两人在。 而以前,每次叫着“先生”时,大多时候做着的都绝不是什么正经的事。 林簌索性缄口沉默。 自见面后蔺少游的神色就一直不咸不淡,此时更是目光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他没再计较称呼问题,反而问起:“手表呢?怎么没戴。” 想必针对于这块手表,蔺少游和岑晟应当已有过一次讨论。 林簌如实回答:“听说太贵了,供起来了。” 说完窥看着他神色,倒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意思。 蔺少游似有察觉,轻描淡写道:“反正是送你的,随意。” 这种介于生疏和熟悉之间的感觉很微妙,明明一年多前什么都做了,可若较真说起来,两个人又算不得有什么关系,充其量也就是一段雇佣关系。 林簌以茶代酒,举杯向蔺少游,“说起来我该谢谢您。那时在海城,您给我提供了良好的住宿条件和标准不低的薪金,让我在人生中本该最窘迫的时刻反而没有过得很艰难。” 蔺少游挑眉,“嗯,就这些吗?” 林簌一时语塞,那不然呢?难道还要顺便谢谢他无偿提供的美色? 好在蔺少游似乎也没打算为难她,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举杯,算是接受了她的感谢。 这一餐饭吃得不怎么痛快,甚至可以说是潦草,因为两个人加起来动了还不到十筷子。 还是蔺少游提议:“吃饱了的话,就走吧。” 蔺少游订下的酒店是在苏城市中心,车流密集,林簌在复杂路况的开车经验不多,几次开错了路。 后半途索性换了蔺少游来开车。 他的个头坐进林簌的小车里显得很憋屈,几乎将座椅调到了最后。 他单手控着方向盘,调整着车子行进方向,游刃有余地转了个丝滑大弯。 林簌惊呼:“路好像错了。” 蔺少游视线没有偏移,专心看着路,只微微侧头向她,“没错,这段路车多需要绕行一下。你家地址导航出来,你车技一般,我没办法放心你自己开回去。” 语气微妙一顿,又气定神闲地补充了句:“毕竟同乘者也有连带的安全保障义务。” 手潮是事实,林簌无话好说,只能闭嘴缄默。 按着语音导航的指示,蔺少游一路顺畅地将车子开到林簌居住小区的停车场里。 那么现在面临一个问题。 林簌:“这个时间在这边不好打车,公交车也比较少。您怎么回?” 她所住的区离市中心略远,周边风景不错,租房性价比很高,唯一不方便处大概就是交通,不然她也不会着急给自己买了这辆小车。 蔺少游把车钥匙抛给她,径自先下车,“无所谓,我没什么急事。” 林簌从车里下来,把住车门回手合拢,自以为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几乎形成条件反射似的打蛇随棍上,脱口一句:“那要不要上去,坐一坐?” 呸!什么坐一坐,分明就是看到他后又一时**熏心,想做一做。 林簌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一边试图为自己找一些借口。 毕竟自离开海城,她再没有试图发展一段关系,没有恋爱,甚至没有暧昧,更别说旁的事。 何况现在面对的是蔺少游,到底怎样才可以毫不挣扎地放弃掉和他这样一个男人发生一个美妙夜晚的可能?她实在无法拒绝这个男人,若非如此,那时也不会玩儿什么不告而别。 蔺少游侧下头望着她,沉默片刻,偏偏说:“不必了,不方便。” 林簌悬着的心,终究是死了。 她尽量不让心里瞬间生出的遗憾露出端倪。 只是强装淡定地提议道:“要不让岑晟学长来接您吧。” 蔺少游不置可否,只说:“我的电话他恐怕不会接。”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当面拨通了岑晟电话,第一通未接,第二通甚至直接挂断。 林簌立即了然,吃饭时就看出来了,这舅甥俩似乎隔着一层,并不很亲近的样子。 她用自己手机拨岑晟电话,果然,短短响铃几秒之后,电话就被接通。 那边闹哄哄的,岑晟听明白林簌的意思,理直气壮回绝道:“几十公里而已,都不够我这位小舅每天在跑步机上的运动量,就当跑场马拉松了。” 说完还不明所以地大笑了几声。 蔺少游的面色倒是很寻常,也不见被晚辈无情冒犯的不悦。 林簌犯了替人尴尬的臭毛病,倒率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要不...”,她想了想,把自己车钥匙向他面前一递,一副慷慨之姿:“您要是不嫌坐着憋屈,就开我车回去吧。” 虽说车子和男人,一概不可外借,但眼前这位男士和这辆车子在某些性质上倒是一样,都算被自己同等驾驶过。总不好真的不管不顾,任由他在陌生城市夜跑回住处,所以这是唯一合适的办法。 不过说起驾驶感...... 林簌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蔺少游当然不知道。 他侧头问:“那你呢?” 林簌随口一答:“早上七点后还是很好打车的,我明早打车去上班就是。” 毕竟曾经受他恩惠颇多,这点顺水人情就当还一还他曾经的恩情了。 “不用这么麻烦”,蔺少游给出解决方案,“我今晚开走,明天早上来接你上班。” 林簌张了张口,很想说句拒绝的话,可偏偏心里又觉得这提议似乎也不错。 她看着蔺少游重新打开车门坐回驾驶室,按下车窗后手臂搭在上面,屈指敲了敲车壁,“不必送了,晚安。” 恍然意识到是自己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似乎太长久了,显得十分冒昧。 她心中汗颜,同时又庆幸世界上没有读心术,所以绝不会有人知道自己刚刚颅内擅自开车飚了把高速的事。 第8章 8·蔺先生可是个文明人 “开车遵守交规,不能因为没车就闯红灯,这不是常识吗?” “可我上班要迟到了。” 蔺少游脸上几分无奈,“你每天都这么卡点上班吗?” 他很早就到了林簌家楼下停车区,足足等了快一个小时才见到她人出来。 “我昨晚没睡好。”林簌抱怨着说到,等意识到什么,又立马闭了嘴。 说起昨晚,林簌简直满腹牢骚,事实证明即使是在自己颅内也不能乱飙车,肾上腺素会教你做人。 蔺少游目光凉凉地侧头扫了她一眼,装作没听出什么,只淡淡说道:“以前不记得你有这么贪睡。” 以前在海城那时候,一则为了表现自己的工作积极性,总不好比雇主起得还晚。 再则,自打林簌被明令不准碰厨房后,只要蔺少游在,都是他亲自下厨。早餐有时候是煎蛋、烤面包,外加点果汁、牛奶之类,有时候会打些新鲜豆浆,配着早餐包,偶尔还会煮两碗素面。 饭嘛,总得是热乎着好吃。 终于是赶在迟到前到了公司楼下。 停好车后把钥匙交还给林簌,蔺少游抱臂而立,悠闲姿态和赶着进办公楼的上班族形成很鲜明对比。 林簌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反而不那么急了。 她对蔺少游低声说了句:“谢谢。” 蔺少游:“不客气。” 彼此沉默了有半分钟,还是蔺少游先开口,“上去吧,别迟到了。” 林簌心中叹出一口气,终究是这样,甚至连微信他都没有提议再加回来。 既然这样,平白来见这一次算什么,故意钓她胃口吗? 她暗自咬牙切齿,偏偏面上还要挂起最自然的表情。后退几步,微微笑着看向蔺少游,“蔺先生不必目送了,拜拜~” 说完收腹提臀,昂首阔步地进了办公楼里,装作自己毫不在意,且绝不会回头。 下午的时候,岑晟专门为昨天的事打电话来请罪,说他实在是没扛住他小舅的淫威以及万恶的钞能力,并试探地说,希望他小舅没有给林簌带来困扰。 “怎么会,蔺先生可是个文明人。” 林簌的话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可又实在阴阳的很没道理。 除了昨晚没睡好这件事之外,蔺少游确实没有带给她任何困扰,甚至连重话都没说一句。 岑晟陪笑,“学妹见谅,今天有急事要赶回去,等我下次来苏城再请你吃饭赔罪。” 林簌到底没忍住问:“你和蔺先生一起吗?” 岑晟:“我小舅一早已经回海城了。” 一早就回海城了,那也就是送自己到公司,之后就走了? 林簌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个什么心情,仿佛是一只被人提着一串香蕉戏弄了的吗喽。 她按熄了手机屏幕恨恨地想着,把手里端着的一杯冰美式愣是喝扎啤的气势一口闷了,转瞬又恢复成了那个身无挂碍、无情无爱的职场牛马。 牛马嘛,吃的一向是草,可挤出的是奶,割下的是耐嚼劲的腱子肉。 是用最低价值燃料轰起来的永动机。 饶是这样,林簌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加量运动,以消耗掉自己多余的热情和体力,保障自己每天是带着饥饿感入睡。 毕竟饱暖才会思□□。 要知道饮食男女,无论灵魂还是□□,所可食用的都应该是最高餐标,绝对不能因为过剩的食欲而降低饮食标准,这是林簌在蔺少游身上体会到的无上准则,且到目前为止毫无疑义。 办公楼里的男男女女们可谓活色生香,时常有各种版本的情感八卦流传,唯独林簌如丧先夫,寡得浑然天成,无所事事,简直就是先天上班圣体。 七月的时候,听说公司项目部在谈一个很不错的项目,负责人每天跟打了鸡血似的上蹿下跳,出去拜寺庙,回来拜财神,就差对着公司前台那个很大的生态鱼缸里面的发财鱼也拜一拜了。 开会时主管难掩兴奋,并照例画了大饼。 大饼香甜,却也噎人。 算下来整个七月项目部都在加班,技术部也在加班,各种数据报表、调研书、研发图纸雪片一样从打印机里吐出来,再分沓出现在会议室的桌面上。 七月的最后一天,林簌忙完手头工作,起身去茶水间接水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走近,她隔着一片工位区转身向后看去,就见着项目主管引着一位先生向这边走来。 这位先生穿着一件咖啡色质料丝滑的小立领衬衫,衬衫领口随意敞开两三颗扣子,下身配一条偏墨灰色的侧褶西裤,他皮鞋后跟敲在地上的时候,林簌莫名的心脏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她眼瞧着对面的人越走越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只有几步距离。 再站下去就要狭路相逢,林簌当机立断,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转身一头扎进茶水间里。 她耳边隐约听到了一声轻笑。 “贵司员工的精神状态都很不错。” 这声音是蔺少游。 等脚步声走远,林簌回到工位上的时候,周边相熟的同事们各个面色淡定地摆弄着电脑或手机,可私下小群里文字已经炸开了锅。 大家热情地讨论起这位新客户的容貌、身材以及气质,几乎360度无死角。 从小立领的边缘所蹭过的喉结的形状到衬衫遮掩下胸肌的轮廓,以及走路的姿态等。 有的同事为了展示自己惊人的词汇量,甚至动用了“惨绝人寰、毫无天理、罔顾人伦”这类触目惊心且毫无章法的成语来形容。 更有甚者直言剖白,但求一睡。 林簌想起当初海城初见蔺少游那天,自己也是这样,目光虽装着含蓄,心跳却背叛了自己,格外直白奔放。 有人意识到此时林簌的过于安静,专门艾特她发表一下刚才茶水间门口近距离的观赏感言。 林簌用四个字浅浅装了一把。 “不过尔尔。” 惹来一众同事的表情包魔法轰炸。 林簌所在技术部门,不参与客户的直接对接,所以只听说项目部后续指派周雯雯配合主管协调对接这位客户的相应事宜。 还听说这位客户是外地的,不怎么来苏城,故而为了提升客户好感度,公司还专程安排了苏城几日游。 理所当然的,周雯雯会全程陪伴。 坐在林簌左边工位的叶淼感叹:“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你说我进什么技术部门,如果在项目部,或许也能有这种好机会。” 另一个同事周青千里迢迢地从斜后方滑着椅子凑过来取笑她:“再近水楼台也只能赏赏月,先得有周雯雯的双商和容貌才可能有这机会。对吧林簌。” 捞到了又能怎么样,夜色一过,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的一场空热闹。 林簌嘴上随便和同事应和了两句,心上却认真琢磨起来。 周雯雯无论能力和相貌确实都很优秀,优秀的人是会互相吸引的,就算他们真的会有故事发生,好像也合情合理。 有了这个认知的林簌,反倒坦然许多。 赚取着低层的月薪,就无法消费高奢品,这是再寻常不过的道理。 织女和牛郎的故事,对于牛郎来说是一段奇遇和爱情故事,但于织女来说,搞不好只是一场不小心跌下凡间遭遇的事故,不见得会回味。 终于熬到下班,林簌决定要用一餐美食来抚慰自己,她穿着一身浅色的西装裙,肩上挂着只链条包,踩着一双细跟高跟鞋心不在焉地往停车区走,恍然一抬头时就看见自己车子的另一侧倚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第9章 9·明知此人危险,偏偏还诱惑的要命 她不近视眼,却忍不住眯了下眼睛,脚步都不自觉放慢了。 那人似有所觉,直起身回头看她,“等了你七分半钟。” 林簌莫名其妙,“您不该出现在这里,一旦被我的同事看见......” 蔺少游淡定发问:“看见怎样。” 林簌一时语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种遮掩的心理又是为什么。 车子解锁后,蔺少游很自觉地坐进副驾。 林簌也没有阻拦,毕竟多耽搁一会儿时间就会多一些概率被同事撞见。 车子启动驶入正路,蔺少游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慢条斯理地报出自己入住的酒店名称。 远倒是不远,顺路,就在林簌回家的路上。 可...... 林簌抗议道:“这位先生,我不是您的司机。” 蔺少游:“我在苏城这几天,偶尔需要接送,放心,我会付费。” 关于出行问题,虽然林簌张嘴就能给出几个解决方案,租车、买车,甚至以他入住的酒店规格可能还会有全套的接送服务,再不济作为公司看重的客户,也可以有额外的服务。 她才不信蔺少游会遭遇出行上的不方便。 但反正他有钱,有心布施,她也不能不识抬举。 “好的先生,只要不占用我上班时间,保证服务周到。” 蔺少游一声笑,带着点促狭意味,手机点开微信后又一顿,“方便加微信吗?我付车费过来。” 林簌一愣,是了,上次见面并没有加回微信。 她一边开车,一边单手指纹解锁手机调出码来递过去,蔺少游扫码添加好友后很快就转账过来。 林簌收回手机时视线扫到了金额,本着诚信原则,提醒道:“如果不需要我连续两个月每天接送的话,金额太多了。” 毕竟苏城市区并不大,按直线最远距离穿过的话打车一次绝超不过300块。 蔺少游:“多退少补,到期结算。” 客户是上帝,上帝制定规则,现在蔺少游就是上帝,当然说啥就是啥喽,林簌坦然地收回手机。 两个人默契地谁也没提下午迎面遇见却装作不认识的这桩事。 在短短的二十分钟共乘时间,蔺少游甚至还浅浅地睡了一下。 他的咖啡色衬衣衣领随意地折下一个角度,顺着那角度向下,是他的脖颈、锁骨,以及被纽扣遮掩了大半的胸肌。 林簌咬了下嘴唇,只扫了一眼,继而目不斜视地盯回外面路况。 到了酒店外面,林簌把车子停下,轻轻叫他:“先生,到了。” 他睁眼看向外面,随即坐直身子,微带着点睡意的鼻音“嗯”了一声,向林簌点了下头,就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林簌清醒的知道自己不该心猿意马,可还是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酒店旋转门后才拔回目光。 这日之后,有几天时间没有再接送过他。 倒是上班时听说周雯雯这几天一直在外出拜访客户,客户是谁显而易见。 偶尔在公司见到她时,神情之间总有欢悦之意。 茶水间是八卦天地,有人暗戳戳讨论周雯雯是动了凡心,毕竟共事这么久以来,她可是一直单身且难追。眉眼间姿态高得很,很少见她这样鲜活的欢悦模样。 林簌时时告诫自己,远离茶水间,端正想法,少动妄念。 临近双休,周五的晚上林簌忽然接到了蔺少游的电话,人在靠近市中心的一片酒吧区,听声音是喝了酒。 她匆匆出门,开车近一个小时,赶到时已经见蔺少游站在路边等候。 他的样子很随意,衬衣的一排纽扣只系了中间的几颗,下摆松散甚至只有一角收在裤腰中,这副模样像极了刚从风月场游荡出来的浪子。 明知此人危险,偏偏还诱惑的要命。 林簌按下车窗唤他:“先生,这里。” 蔺少游单手插兜走过来,另一手拉车门的空隙,目光淡淡瞟向林簌。 坐进来的时候,一股酒香瞬间袭入,不浓烈,且带着好闻的微醺之感。 他手肘撑着车窗,轻轻呼出一口气,“你来迟了。” 林簌:“故意的,来早了怕影响了您的夜场情调。” 蔺少游轻嗤一声,漫不经心说到:“只是感受下这边的酒吧文化,夜场生活不适合我。” “一个人感受酒吧文化?” “不然呢?” 察觉到他的情绪,林簌识时务地噤声。 蔺少游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生硬,似乎有意打破沉默,主动开口询问道:“附近有还在营业的面店吗?” 酒是冰的,白天没吃好,激着了胃,总想暖和一下。 林簌想了想,“还真有一家,就在这附近。” 她调整了导航,开去那间面店,因为靠近酒吧街,总有宿醉的人来往路过,所以每日营业时间都会到很晚。 停好车后,林簌引着蔺少游向前走,没留神地面的排水铁格栅,不当心被陷住鞋跟崴了一下脚。 蔺少游从旁边走上来,弯身将她鞋跟提起,带着她的脚落在平地上,动作随意自然。 林簌道谢,又看见伸在面前的胳膊,会意并很有分寸地隔着衬衣搭在他小手臂处,借力站直。 好在只是轻轻崴了一下,没有大碍。 到面店后点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就像一年前海城时一样,两个人沉默地一桌吃着饭。 他吃饭的时候一向很少交谈的习惯林簌是知道的,虽然氛围略有些尴尬,却还是没打破这种沉默。 直等到他筷子落下,林簌才问了句:“胃舒服些了吗?” 他点头。 面钱是林簌结的,从认识到现在受他经济上的恩惠良多,难得能回报一点,虽然只是这样的边边角角。 重新坐回车里,他忽然说:“聊点什么吧。” 林簌“嗯”了一声,想了想,问:“您这几天游苏城感想如何?” 话题很官方,却又明显夹带着私意,蔺少游不会听不出。 他侧头看一眼林簌,答道:“城市氛围和海城大同小异,有些民俗化的东西倒难得有点趣味,不多。” 他语气微妙地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倒是在游城过程中聊了很多工作。” “先生,我......”,林簌想要辩解一句,又觉得或许辩解太过此地无银,所以戛然而止。 蔺少游这人性情很妙,若放旁人,总会多问一句,他却丝毫没有追问的意思。 纵着她愿说便说,不说便轻易揭过。 他的手放在腿上,手指自然屈起,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膝盖,隔了一会忽然说起:“我看了你做的数据表,做的很漂亮。” 林簌这才记起技术部所出的任何一份图纸和参数表都是有落款痕迹的,最终也会到客户手里,能被他看到不足为奇。 林簌的嘴角翘的,简直比AK还难压。 “这算是客户对我的赞扬还是蔺先生对我的赞扬。” 蔺少游唇上起了一丝笑意,“随你怎么理解。” 第10章 10·我不是随便的人 果然周五的晚上,开心会达到峰值。 蔺少游照旧在所入住酒店的门前下车,林簌目送着他的身影隐入旋转门后,手转着方向盘边开车边哼起歌来。 到家不到两分钟,收到一条蔺少游的微信,“到了?” 林簌回复:“嗯。” 隔了半分钟,忽然觉得自己的回复过于简短,想要再说句什么才好,手指在对话框里起起落落,终究还是没打出半个字。 周六下午,刷到蔺少游发的一条朋友圈,看图片上的城市细节,林簌认出那是海城。 他回去了。 也是,项目合作敲定,他总不可能一直在这边盘桓。 八月中旬的时候,公司涉及项目的相关部门聚餐,但是周雯雯不去,听说是临时约见了客户。 林簌在聚餐前鬼使神差地发了一条信息,是给蔺少游的,只三个字,“在苏城?” 蔺少游很快回复:“对。” 她的心情起了一些微妙的情绪,就连周青都看出来了,“你今天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林簌否认:“错觉。我心情好得很,明天是发薪日,奖金肯定少不了。” 话是这样说,林簌整个晚上的聚餐时间却都心不在焉的。 酒喝了一点,不多,但已经可以感受到轻微醉意。 手机在这时候震动起来,林簌看着屏幕上面跳动的名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蔺少游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字字清晰的敲进耳朵中:“在哪?过来接我一下。” 林簌一笑:“对不住先生,我喝了酒今天没办法开车。” 蔺少游声音微顿,继而又重复问了句:“在哪儿?” 林簌仗着酒劲,生硬回答道:“约你的会,要你管!” 她隐约听到蔺少游笑了一下,想仔细再听听笑声又停了。 电话随即被挂断。 她心情更差了。 周青又端过来两杯果酒,“这个果酒是他们店里自酿的,平时挂网上销量很广的,没有酒劲,你再尝尝。” 反正一杯也是喝,两杯也是喝,林簌没有拒绝,接过来喝了一口,确实味道很好。 包里手机再次响起来,林簌接起,还是蔺少游。 “聚餐完了吗?” “你怎么知道。” “想知道就要问,问了就会知道。” 在说什么绕口令,林簌不想搭理,可蔺少游又说:“喝尽兴了就出来,今天我给你当司机。” 林簌想也不想就拒绝:“算了,您当司机我可付不起价钱。” 蔺少游明显不想废话,只陈述事实:“我就在你们公司聚餐的饭店门外,只要你出来就能看到我,没喝尽兴就继续喝,等你就是。” 说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已然挂断了电话。 聚餐差不多已经到了尾声,原本想等着散场再走的林簌当即便有些坐不住。 蔺少游是在公司露过面的,同事们也都是认得他的,想当日在公司各类小群里还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度。 如果一会儿出去让同事看到他来接她,那场景单是想想都有些魔幻现实,所以还是算了吧。 林簌当机立断,跟周围同事随口告别,拎起包就跑了出去。 果然,蔺少游就那么堂而皇之地站在路边最显眼的位置。 当然也可能并非位置显眼,而是他显眼。 他旁边停着一辆车,是从前海城时他最常开的那款车型,只是车牌是苏城本地的。 看到林簌走过来,蔺少游很绅士地打开副驾驶车门。 林簌上车的速度飞快,跟逃难似的,生怕晚一秒就不巧会被同事看到。 “这车......” “租的。” 林簌心中存疑,租来的车上恰好放着他常用的香薰?又不是什么常见的品牌,怎么可能。 她不戳穿,只是缩在副驾驶位置上,一径沉默着。 想不通的事情很多,自己到底是被钓的鱼,还是备着的胎?或者,连备胎都算不上。 蔺少游也不做声,由着她沉默。 直等到车子已经停在她住处楼下的车位里,蔺少游先下车,并顺手为她打开副驾车门,“到了。” 林簌下车时身形微晃,被他不着痕迹地扶了一下手臂,再替她拎起落在座位上的小链条包。 林簌没有从他手里接回包的意思,只是向前走着,他便跟在她后面,进了电梯间,到了她所在楼层,看着她按开指纹锁,推开门后很随意地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然后回头,接过蔺少游修长手指提着的包链。 “蔺先生,您要进来坐会儿吗?” 都到这份上了,但凡有心思,仿佛一切都该水到渠成。 可蔺少游还是开口:“不了。” 他的拒绝不是形式,林簌知道,他从来都是个身、口随心的人。 可林簌不甘心,有些事情她今天非该问个明白不可。 “我能理解为,蔺先生是在和我划清界限,有意避嫌吗?” “我不是个随意的人。”蔺少游淡淡一笑,“再说,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第11章 11·豌豆黄儿 林簌装傻充愣,妄图抵赖。 蔺少游颇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走了。 林簌听着脚步声走远,很快“叮”的一声,是电梯门开的声音。 林簌恍然回过神来,再顾不得其他,匆匆出门追上去,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自己也站了进去。 蔺少游双手抄兜,垂头看她。 她压抑住自己急促的呼吸,仰头看回他,如他所愿地坦诚道:“对,是,我欠你一个解释。” 他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耐心听着她的下文。 林簌长呼出一口气,说道:“之前在海城,我拿着您开出的丰厚的薪水,还对您做下了很不道德的事,更糟糕的是我还不告而别,严重违背了职业契约精神,既没有提前一个月告知,也没有当面说清。您生气是应该的。但是以您的条件......”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以及开出的丰厚薪水,只要您想,我想很少有人会舍得拒绝这个机会。所以......” 直到忽然词穷,没有了下文。 “所以,这就是你给出的辩解?” 蔺少游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被气笑的,还是被她的话给逗笑的。 “那么,你今天的坦诚又是为了什么?” 林簌试图委婉措辞,让话说出的更体面一些。 蔺少游似乎看出了她的打算,鼓励说道:“既然已经坦诚了,就不必再措辞了,不如坦诚到底。” 好吧。反正已经到了这份上。 林簌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坦荡承认道:“因为...想睡您。” “嗯”,蔺少游表示了解,但是不置可否。 既然没有明确拒绝,林簌顿时蹬鼻子上脸,“所以,到底能不能睡?” 蔺少游神情认真,像是在对待一件很严肃的事情,“真的很想睡吗?” 林簌实话实说:“是的,很想。” 蔺少游:“离开我这段时间,有睡过别的人吗?” 林簌当即摇头,回答斩钉截铁,“没有。” 蔺少游:“可我不是谁想睡就能睡的。” 林簌:“我也不是谁都想睡的。”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适时打断两人对话,林簌回头去看时,才发现电梯又回到了自己所住楼层。 她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来,刚想要说句什么,身体却陡然悬空,已是被蔺少游打横抱了起来。 她心跳砰砰的,隔了一年多,终于再触碰到这具美妙躯体了。 她的手毫不矜持地按在他的胸肌上,偏偏嘴上还要装着矜持,“放下吧,我自己会走路。” 蔺少游视线扫过她赤着的脚:“地上这么凉,不怕到时候又痛经吗?” 说着话已经抱着她穿过走廊,进了那道敞开着的房门,并回手关上了门。 楼台近水,这把月亮终于也是再次赏着了。 第二天是发薪日,临近奖金结算,发薪就像开盲盒,又期待又忐忑,所以纵然昨夜再累,林簌还是逼着自己起了个早。 蔺少游倚着床上靠枕抱臂看着她,“如你所愿,睡也睡了,怎么说?” 回忆起昨夜战绩,林簌下意识以手掩面,床套是半夜重新换了的,连枕头都换了两只新的。 她像一个饿了一年多的人,乍然一吃就是一顿饕餮盛宴。 食饱餍足,也到了该结算的时候。 林簌闷闷地说:“只要您不反对,在您没有交正式女朋友之前,我想要这份占有的权利。” 蔺少游:“再给你两分钟,想好重新答。” 显然这个答案他很不满意。 不满意的即是不正确的,用排除法计算,另一个或许才是正确答案。 林簌迟疑着,在指缝里偷窥蔺少游神色,被他无情拆穿,“鬼鬼祟祟,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她一向是个给点阳光就能灿烂、给点颜料就敢开染坊的性子,索性垂下手,反身骑坐在他腰腹间,“那我可就贪得无厌了。” 蔺少游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说来听听,让我看看你是怎么贪得无厌的。” 林簌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的胸肌处:“我要这位先生,以后只能给我一个人睡。胸肌腹肌肱二头肌都要统统藏好,也只能给我一个人看。床上的一百种手段,也只能给我一个人使。您有异议吗?” 蔺少游笑起来,摇头慨叹道:“那还真够贪得无厌的。” 他抬手落在她颈后轻轻一握,“好吧,我想我应该...没有异议。” ...... “快点坦白,林簌,你昨晚提前离开,是去做了什么?” 刚到公司,林簌就遭到了周青的热情拷问,还没等她开口,周青又打量着她的脸说:“不对,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对。” 林簌讶然,“怎么,我的样子很疲惫吗?” 周青摇头,稍微措辞了下,总结道:“不是疲惫,嗯...好像是眉梢眼角里都藏着那么点得意。是中彩票了吗?” 这么明显的吗?林簌暗暗地想着。 可不得不说,她确实有些得意,毕竟那可是蔺少游啊,有财有型有貌还很顶的男人,就这么明晃晃地砸在自己手里了,简直比中彩票还要令人愉悦的难以自持。 她刻意收敛起几分愉悦,一语双关道:“哪有那么好的事,其实就是昨晚吃太好了,取悦了身体。” 是各种意义上的都吃得好。 这个话题刚落下,叶淼正巧提着咖啡走过来,慷慨地给各位牛马分发了一下,然后招了招手。 她的这个姿势大家都很熟悉,熟悉到一看肢体动作就知道不止有免费咖啡喝,还会有免费的瓜吃。 果然,等周围同事凑上来后,她压低了声音:“听说了吗?项目一组周雯雯情场失意,昨晚在酒吧买醉,是被一组孙菲找到送回去的。” “可没听说她和哪位男同事走得近啊。” 有人质疑,毕竟周雯雯一向眼光很高,“隔壁楼的那位富二代当初攻势那么猛,她都不屑一顾,这样女神级别的,还会遭遇情伤吗?” 叶淼点头,“所以说才稀奇嘛。要是我受情伤,你会觉得稀奇吗?就得是直男出柜、女神下凡、傻白甜睡了清冷克制大老板这样有猎奇点的事才算瓜啊。” 林簌觉得这话题莫名有点冷飕飕的,大热天冷不丁打了个寒噤,悄悄把椅子滑进工位里,十分自觉主动地结束了摸鱼。 她有些无来由的心虚。 昨天之前,她没想到自己还能睡到蔺少游。 今天早上之前,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泡到了蔺少游。 虽然只一字之差,可却是性质上的巨大不同。 她不知道周雯雯的情场失意是不是和蔺少游有关系,但自己和蔺少游的关系,她可绝不想这样暴露在公司同事的面前。 早上出门时,原本蔺少游要履行正式关系的义务,送她上班,被她千推万阻地拒绝了。 蔺少游并没有深究原因,只是由着她意愿,重新退回门里。 临近下班时,蔺少游再发信息过来确认:“真的不需要我接你下班吗?” 林簌想都没想,拒绝了:“奇珍异宝就该锁在保险箱里,珍馐美馔就该摆放在国宴上,尊贵的蔺先生,您只该出现在我房间的床上。” 对着蔺少游说荤话这种事,林簌向来得心应手。 信息框沉默了,林簌得意起来。 她天生的恶趣味得到了彰显,并表现出胜利者的潜质。 可也只得意了一分钟,就被对话框里猝然跳出来的一行字打得丢盔弃甲-- “嗯。顺便欣赏着你的眼泪和颤抖?” 好吧,率先挑衅者一败涂地,彻底偃旗息鼓了。 时光仿佛倒流,就这样回到了一年前,她和蔺少游朝夕相处的日子。 唯一区别是在从海城蔺少游装修精致的大平层变成了苏城旧城区租金低廉的小二居里。 林簌的住处,一个人刚刚好,两个人便显得有些拥挤。 何况以蔺少游的体型,和这窄小的房间颇是格格不入。 家里没有健身室,他就到楼下公共健身区里运动,连着几天,连在那里练背撞树的大爷都认得他了。 偏偏他还自得其乐。 平时就屈身坐在客厅的那只局促的细窄沙发里,即使把茶几推得更远些,也很难容得下他的那两条大长腿。 笔记本电脑被放在茶几面上,他在上面处理着工作。 明明一本正经地样子,却偏偏要穿一套布料细软贴身很暴露肌肉轮廓的衣服,像一个重型武器,总散发着危险电磁波来吸引‘视线’雷达的扫描。 “你不急着回海城吗?” “海城没什么急事等我处理。” 他漫不经心,却向林簌伸出手,“你已经看了我半天,想要什么,过来自取。” 想要的东西不需要遮掩,林簌粗蛮地面向他跨坐在腿上,“你电脑的光太亮了,晃我眼了。” 蔺少游唇角带笑,“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 “这样呢?” 林簌犹嫌不够,“你的这套衣服布料纹路太糙了,把我手心的皮肤都割伤了。” 蔺少游笑得纵容,两手交叉着落在腰间,很快上衣也消失没影了。 “那现在呢?满意了吗?我最尊贵的黄豆公主殿下。” 林簌抗议:“为什么不是豌豆。” “唔”,蔺少游俯头在她唇边直言不讳,“因为豌豆不够黄。” 第12章 12·以前我们是什么关系? 周一下午刚结束午休不久还有些瞌睡,林簌在工位上接到了来自蔺少游的一条信息:“我在你公司楼下,马上会上来。” 她顿时醒了瞌睡,手指一边快速回复过去,“你怎么突然过来?” 一边已经离开工位快速走向洗手间方向。 蔺少游:“当然是有事谈。” 过了一会儿,他的信息再过来,“人呢?” 林簌:“肠胃有些不舒服,在洗手间。” “人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先去忙,不用管我。” 林簌刚对着手机吁出一口气,就看到了蔺少游的下一条信息,“你不会是怕被人知道你我的关系吧。” 林簌语塞,他说对了,她是怕的,但怕什么自己也说不清。纵然得到蔺少游的格外对待这件事令她心中的喜悦无可名状,但她却始终做不到像他那么从容。 她没有回复,蔺少游也没有再追问。 林簌对着镜子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又悄无声息地溜回工位里。 刚坐下,周青就凑近她低声说:“你回来晚了,刚刚那位客户蔺总就站在你工位前发信息,这么近距离看他的机会被你错过了。” 林簌作出一副惋惜状:“那可太遗憾了。” 一整个下午,林簌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蔺少游就在项目主管的那间办公室里,百叶帘是拉着的,看不清里面情形。 她预估不出他的出来时间,自然也无法提前躲避。 所以当办公室那扇门被推开,蔺少游从里面走出来时,林簌很有些手足无措。 她想她或许该假装工作很忙没留意到他的样子,可是显然目光相撞,他知道她看见了。 蔺少游由项目主管陪同着一边走一边笑着交谈,在路过林簌工位时,他只是淡淡瞥过来一眼,随后便视线移开,就好像他真的和她不认识一样。 林簌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又担心起另一件事,蔺少游心里一定会很不高兴吧,毕竟像他那样的人,总不该遭受到这种不被承认的怠慢。 好在隔了一会她再收到了来自蔺少游的信息,“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 隔了两秒又一条,“放心,我坐在车里,你下班后直接上车,不会被别人看到。” 下班后,林簌下楼上了蔺少游的车,率先听见他一声轻嗤,“明明该光明正大,偏偏做得像出轨偷情。这不会是你的特殊爱好吧。” 林簌坦白:“我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状态。” 蔺少游:“好吧,虽然不理解你的困扰来自哪里,但给你时间就是了。” 他从来不是个刨根究底的人,所以更宽容,也更容易轻松地揭过此事。 为此林簌倒也付出了一点点代价,被惩罚在某些特殊的时刻要完整地叫出他的名字五十遍。 鬼知道那是多么天方夜谭的事情,吞音、哽咽、哭泣、丧失了说出任何一个字的能力,然后是长久的失焦无力,床尾活像遭遇了梅雨季。 一段时间里,但凡蔺少游在苏城,林簌连车子都不用开,每天他的车子停在公司楼下固定的位置接她,对于关系公开这件事他虽然觉得很无所谓,并不理解她的遮遮掩掩,但还是尊重了她的想法,并没有太过催促。 可是时间一长,总难免会有一些无法避免的尴尬事件发生。 例如提前约好了和同事一起下班同乘,却遇到了不声不响突然从海城飞过来专门等在楼下接她的蔺少游。 她甚至连招呼都不敢上前打,任凭他无奈地站在车边被路过的陌生女人搭讪。 当天他很认真地想要和她聊一聊这件事,可是她的态度回避,甚至很消极地提出:“如果实在接受不了,不然我们退回到以前的关系吧。” “以前我们是什么关系?” “只上床的关系。” “荒谬。”蔺少游被气到发笑,“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么。” 可林簌没法把自己的忧心宣之于口。 这件事悬而未决,两个人却也默契地没再聊下去。 但林簌何尝不知道,这不是认真对待一段感情的正确方式。 异位而处,如果犹豫不决的是对方,那或许早被她钉在了渣男的耻辱柱上。 林簌心虚地主动伸手绕过蔺少游的后腰抱住他,顺势换了话题。 “谢谢你的礼物,我看到了,很喜欢。” 蔺少游是个不吝啬于制造各种惊喜的人。 例如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也例如在不动声色间观察到她的喜好,把她一直犹豫纠结着始终没舍得买下的东西买下来,随意地放置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 礼物是一条手链,不算贵,甚至比不上他曾经送她那块手表的零头。 但对于林簌来说是要花掉整个月三分之一的工资才能买到手的,所以犹豫了很久。 “那你有没有什么我送得起而你恰好想要的礼物呢?” 经济状况的不平等,时常会令林簌很局促。那些她扫过一眼价签就要立即移开视线的昂贵衣服、还有那些挂起奢牌LOGO就贵得离谱的小小物件,甚至于高档餐厅里的一份甜品,都是他的随手赠予。尽管她装着淡定,可也只有她才清楚那种和自己所处经济阶层明显的不匹配感带给自己的无所适从。 蔺少游手上在处理着一小盘需要调进汤锅里的配菜,只是略微侧了下头,“我想要你能更坦然接受我对你的好,并能随意提出要求。” 林簌嘴上无比乖巧,“如您所愿,先生。” 从前这声“先生”的称呼是对雇主的尊敬,现在的这声“先生”,则是暧昧的挑衅。 配菜入了汤锅,蔺少游看着火候,随手关了燃气。 他侧身单臂抱着林簌,另一只手捉住了她作乱的手,“不饿吗?” 林簌:“快一周没见你,心里更饿。” 其实在出公司见到他那刻,她就恨不得扑上去抱住他,向所有人宣示对他的所有权。 她爱他,就像将军热爱白马、财迷热爱金子,赛车手热爱他的车。 而现在,她要去开车了。 ...... 作为一个各方面驾龄都不过一年多的新手司机,对于林簌来说,显然公路上的驾驶经验要远比床上的驾驶经验逊色得多。 好好的一辆城市越野车型,愣是被她开出了老头乐的车速。 蔺少游悠哉地坐在副驾位置上总结:“少了首应景的说唱音乐。” 林簌两手牢牢握住方向盘,目不斜视道:“这位先生,您只是让出了您车子的驾驶位,可没有捐赠掉你的双手,司机不能分心给你调出合适的音乐,请自己动手。” 蔺少游一笑,从善如流地亲自动手搜出了音乐,那首他所谓的很应景地说唱音乐:“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很好,就差直白地说林簌开的是摇摇车了。 两人此行的目的地是苏城远郊的一个森林公园。 林簌选择的,原因很简单,这里离市区远,不用担心遇到熟人。 可显然她既高估了苏城的城郊距离,又低谷了苏城的人口密度。 中途林簌去了下洗手间,走出来时正看到蔺少游在和几位女士说着什么。 交谈的那几个人刚好是背对自己方向的,林簌看不清面容,只以为是借机搭讪的陌生人,走近几步的时候隐约听到蔺少游说起“女朋友”这仨字。 她正想跑上前去,忽然又觉得其中一个女人侧脸有些眼熟,好像是项目组的周雯雯,仔细看她旁边那几位,也都是公司里的同事。 林簌下意识想要回避一下,恰好这时候蔺少游看了过来,唇形带笑轻声说了句“她来了”。 一段提前预设了雷点的恋爱关系,爆雷只是迟早的事。 在周雯雯闻声转头看过来的瞬间,林簌选择了最糟糕的做法,转身缩回树木遮挡的拐角处。 插曲横生,将前些天争论过的这个问题再一次摆在了两人面前。 当林簌再走出去时,那几个同事已经离开了。 蔺少游还站在原地,正在摆弄着手机。见到她时面色不变,语气也说不上是不是冷淡了些。 “海城的公司突然有些事,我恐怕要马上赶过去处理。” 蔺少游说。 林簌没有多问,只是故作平静地点头,“那我送你去机场。” 蔺少游拒绝了,“两小时后的飞机,时间太赶了。” 以林簌的摇摇车技术,恐怕到机场后,那班飞机已经落地海城了。 林簌立即从包里拿出车钥匙递过去,“那你快点走吧,别耽误飞机。” 车钥匙蔺少游没有接,“你开回去吧,我打车。” 这算不算是不欢而散呢?林簌在心里想。 看着他上了出租车离开,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过,犹豫很久,还是发出了一条信息,“对不起。” 隔了两分钟,蔺少游回了过来,“我接受你的道歉。” 半晌后又补充一句:“你也总该认真想一想,我们这段关系,往后该如何自处。” 这天之后,两人有一阵子没有见过面。 林簌仿佛是一只龟缩的鸵鸟,自那天后,蔺少游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她就也理所当然没再去联系过蔺少游。 好像她的内心中已经默认可将这段关系摆放在了会随时消失的位置上,甚至放弃了决定权,将它完全交在了对方手上。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或许蔺少游从此真的不再联系她,两人心照不宣地结束了这段关系。 或许隔一段时间后,他还会联系她,只是不再热络,任凭这段关系渐渐冷淡。 也或许,两人退回到从前的关系,那曾被蔺少游称之为“荒谬”的只上床的关系。 但她却怎么都没想到,蔺少游不但没有就这个问题提供答案,甚至连解题思路也吝于分享,他只是将这个问题原封不动地抛回给她,似乎偏要逼着她自己给出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