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你不可以三心二意》 第1章 第一章 寻剑峰。 峰顶竹林小居处的结界被触动，释放出细微的灵力波纹。 沈寻感知到异常，中断修炼，一抬眸恰好望进熟悉的玄色眼眸中。 来人面容清逸脱俗，乌墨长发束以银冠玉带，着一袭月白云缎锦衣，身形清雅修长，手提一紫檀描金妆匣，笑意吟吟地踏着竹林隐雾走来。 “师兄！你回来啦！” 沈寻飞快起身，欢喜地朝人小跑过去，语气中满是雀跃。 “嗯。给你带了些首饰，等会儿看看喜不喜欢。”师兄语带笑意，眼底满是宠溺。 师兄，即沈寻的大师兄，名沈观，字远卓，是寻剑峰峰主清虚剑尊东方月座下首席大弟子。 沈寻殷勤地接过师兄手中的木匣，俏皮道：“师兄对我最好了！师兄买的我都喜欢！” 十年前，师兄将七岁的她从一座山半山腰处捡回宗门，并为她取名沈寻，从那后将她当作亲妹妹般养护，待她极好。 刚来时沈寻对宗门内处处陌生，做什么都不敢开口，整日里只会躲起来、修炼和黏着师兄。 后面渐渐熟悉了，师兄带她下山逛集市，她才开口说自己喜欢漂亮首饰。 自那以后，师兄每次下山做任务，都会花许多灵石或银钱给她买各式各样的首饰。 延续至今，沈寻屋内的首饰几乎摆满了一整座梨花木展架。 感动于师兄对自己的善意与爱护，沈寻如今也投桃报李，每次下山做任务都会为师兄带回一些有用的东西。 上次下山，她为了取到变异雷晶兽的雷晶核给师兄镶剑，不小心身受重伤，便被师尊禁足休养禁到现在，不准她出竹林小居。 沈观自觉有愧，这些日子待她比寻常溺爱更甚，简直是要什么给什么，除了要下山。 但沈寻解释过，她受重伤，其实和取雷晶核关系不大。 她记得她当时紧要关头是在保护一个同门弟子，所以才没躲过那一下重击，不然以她受重击后还能撑着把变异雷晶兽杀死的实力，她顶多只会受个轻伤，养两天就能痊愈的那种。 哪知解释完，师兄和师尊的战线却更统一了—— 只许她在竹林小居专注养伤，近三个月内不许接取下山任务。 沈寻反对无效，只得乖乖在竹林小居闭关了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对修士而言，可长也可短。 这次恰好是沈观受托下山处理西地雾林妖兽作怪所耗费的时间。 沈寻将师兄迎进正厅，殷勤地服侍人坐下，给人端茶倒水。 沈观很不习惯。 “觅之，你有事直说吧，不必与师兄客气。” 觅之是沈寻的小字。 沈寻嘻嘻一笑，拉过近旁的胡桃木椅，亲密地坐在沈观侧边。 “师兄。”她拉着沈观的手臂晃了晃，“三个月到了，我是不是可以下山了？” 沈观反手将指尖搭在她腕上，查探片刻，道：“内伤痊愈，丹田内灵气充裕，修行略有进益。下山……可以是可以，但超出你当前境界的任务切记不要再接了。” 沈寻朝人露出个乖巧的笑：“放心师兄！我心里有数！” 她跟着师兄静心品了一会儿茶，自觉已经尊长尊到位了，遂将空茶杯往桌上一放，起身道：“师兄你多休息会儿啊！我跟人约好要去集市上逛一逛了！” 沈观：“跟谁约好？” 他略感奇怪。 觅之在宗门内一向不与她人过分亲近，说自己有什么，恐人症，这会儿还能跟人约着出去逛街了？ 不过这是好事一桩，众人拾柴火焰高，以后出任务少不了与人协力，现在多学着和人交际也好。 沈观只随口一问，见人丢了句“朋友”就消失在院门外，便没多在意。 * 沈寻出了院门，左右看看，而后敏锐地捕捉到那一缕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倏地闪身往院墙东侧那颗老樟树后去。 “喂！” 沈寻“啪”地拍了拍藏在树后那人的肩膀。 那人一袭深玄束腰窄袖劲装，身形修长，墨色长发高束成马尾，颇具少年意气。 但忽地被沈寻一吓，少年猛惊一跳，猛地转身，瘫靠在老樟树干，面上惊吓，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沈寻撇撇嘴。 胆子这么小还好意思学人家报恩狐妖暗地里送吃送喝送灵药。 “你躲在这干什么？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少年应是某个峰上的的男弟子，不知为何没穿弟子服饰，以至于沈寻暂时判断不出这人是宗门内哪个门派的。 不过她能感受到这人的灵力境界和她差不多，同属金丹期，大约也是个内门弟子。 “我……”少年憋红一张脸，好半晌才张开口。 可张开口也没说出个成段的句子。 他将手中织锦布袋往沈寻手中一塞，便欲运气离去。 沈寻躲过，任由锦袋滚落在地，只一手抓住少年的手臂，笑道：“怎么话不说完就要跑？” 少年被打断灵力，动弹不得，却并不惊愕，反倒眼神灼亮，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沈寻。 沈寻：“……” 怎么好像从这人眼睛里读到了仰慕的情绪…… 沈寻被人这样盯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那么好看？” 眼前少年毫不迟疑地点下脑袋。 沈寻笑：“那你眼光不错。” 少年似乎刚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脸颊骤红。 他试探着抽了抽自己的手臂。 沈寻没放手。 少年：“……” 他低下头看向那个沾了一堆灰的锦袋，片刻后又抬头，看向沈寻，眸中有幽幽的委屈情绪。 沈寻：“是你动机不单纯！谁会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就接下别人塞来的东西啊，谁知道里面有没有爆破符。” 少年：“可是前几天你收下了我放在院门口的药。” 沈寻朝人笑：“哟，会说话了？” 少年抿起唇，不太自在地移开视线。 “你叫什么？哪个峰上的？怎么没穿门派服饰？”沈寻问他。 “陆机。刚从寻剑峰转到问药岭不久，还没有去领衣服。” “哦——那也算是我前师兄了？” 陆机点头。 沈寻于是想起之前寻剑峰内有个非常神秘的三师兄，据说是因为不想继承家产才跑来修炼的，平时没什么上进心，做完内门弟子必要的委托任务，就会跑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休息。 三师兄好像叫什么，陆启渊。 沈寻松开手，拖长尾音叫他：“陆机——” 陆机点头。 沈寻问：“为什么转门派？觉得我受伤是因为救你？” 陆机惊诧一瞬，急急问：“你还记得我？” “当然。”沈寻微微一笑，“毕竟我确实是因为要救你才受了伤。” …… 六个月前，师兄与人试剑时，剑柄外侧两寸处被人用长□□出一个凹痕。 机造阁的器修们都说这位置太刁钻，不便修缮，最适合的法子就是找个大小形状都匹配的妖兽晶核镶上去，最好要与用剑人的灵力属性相同，美观的同时还能有所增益。 师兄是单一雷灵根，所以应该往剑上镶个雷晶核。 雷晶核易得，但毫无杂质的、拥有变异强度的雷晶核不易得。 当时师兄正忙于操持宗门考核，沈寻便自觉下了山，将有雷晶兽出没的委托通通扫荡一遍。 但没找到她认为与师兄寒泉剑相配的晶核。 恰好回宗门途中，沈寻听闻某处山林中常有极其强悍的变异雷晶兽出没山下集镇残害生灵，她便急匆匆赶去，生怕被人捷足先登。 没想到她低估了那头变异雷晶兽的实力，与之缠斗数个时辰还是没能将之制服。 沈寻正欲弃战休整、次日再战，雷晶兽忽然正命门受刺一剑。 她当即抓住机会想将剑身再往里送入三分，保其必死无疑，谁料雷晶兽猛然发狂，直直朝那刺剑人撞去。 那人身位极近，眼看已躲闪不得，沈寻咻地飞身上前，聚起灵力与雷晶兽对抗一击。 而后便猛地被撞飞数十步，猛吐一大口血。 那人即刻闪身飞来喂她数颗丹药，但效果甚微。 沈寻一把将人推开，撑着一口气往发狂雷晶兽命门那一剑猛输灵力、瞬间引爆。命门炸裂的雷晶兽轰然倒地，沈寻安心将其雷晶核掏出，收进储物袋。 然后又喷出一口鲜血，不省人事昏倒在地。 再醒来，面对的就是师尊和师兄忧怒半掺的神色。 以及一道“三个月内安心养伤”的命令。 沈寻自小的伤愈能力就异于常人，养伤半个月，伤势便已经痊愈。 剩下的时间她一步也不能出竹林小居，简直无聊透顶。 然后就忽然发现了这个每天来给她送伤药送糕点送有趣的玩乐物什、却又不肯露面的神秘好心人。 “而且会这样偷摸关心我伤势的人，除了被我救下的那家伙，还能有谁？” 沈寻笑眯眯地望着陆机，问道：“你这样做，是想要报答我？可是我的伤早就好了。” 陆机点头，道：“是。而且我……” 顿了顿，他仿佛坚定了什么似的，直直望进沈寻眼里，坚定道：“我心悦你良久。如果师妹需要，我愿意以身相许……” 沈寻表情一僵。 嘶。 她只是想逗一逗这人来着，怎么好像惹了朵桃花？ 察觉到略微凝滞的气氛，陆机眼神黯淡下来。 “抱歉，是陆某唐突了……”他退身一步，片刻后，又克制道，“我没有非要你回应的意思。师妹，我只是不希望你心里有负担。” 沈寻松了口气。 负担倒是没有负担，只是怕有什么后续麻烦。 桃花够理性就好。 “没事儿，陆师兄，我心理承受能力强。”沈寻道，“对了，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陆机默了默。 他侧头看一眼旁边的小院，低声道：“我看到大师兄回来了，所以想来看看。” 沈寻：“来看大师兄？” “不是。”陆机看她一眼，低低道，“来看你。我听说，只有等师兄回来，你才可以出门。” 前些日子他来送药，只能隐隐约约透过院门缝隙看到沈寻的一点身影。 今日甫一听到峰中弟子在谈论师兄回来的消息，他迫不及待就赶过来了。 本来没想露面，只想躲在树后看一眼师妹伤势恢复情况的。 没想到三个月修行，师妹的境界又上涨一大截，轻易就发现了他的气息。 陆机思绪间眼神微亮。 师妹真的好强啊。 沈寻不知这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注意到他眼神中的倾慕都快要溢出来了。 “你听说的没错。”沈寻大方地发出邀请，“我现在就可以下山了，你要跟我一起出去逛逛吗？” “要！” 陆机答应得毫不犹豫。 话音落，才想起自己今天要去机造阁领几套问药岭的弟子服饰。 机造阁一年发放一次校服，不可代领，过时不候，错过这次要等到明年。 而今年五月，宗门内会有一场门派间的秘境试炼赛，不同门派之间或合作或竞争，弟子们随意组队，择优者胜。 宗门发放的弟子服饰内均有灵力印记，不得互相租借。 总不能到时候他一个问药岭的弟子，还穿着寻剑峰的服饰吧？ 但想是这么想，陆机仍旧毫不犹豫地跟上沈寻。 弟子服饰好歹能一年领一次，而沈师妹关注到他的机会，如果这次不好好把握，以后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了。 陆机扔掉脑中不相干的想法，一心一意地跟着沈寻下山。 沈寻却先溜溜达达地带着他到了位于宗门西北方向的月华楼。 月华楼弟子大多是音修、舞修、乐修之类。其中音修无需乐器，一把好嗓子就能荡开气势恢宏的灵力，或治愈，或致圄。 沈寻下山必逛城里那家最豪华的玉蝴蝶首饰阁，虽然她平日戴全套首饰的机会不多，但心里却仿佛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使命似的，总想去集齐几套新出的首饰，好像有什么收集癖。 单独买，买的还都是上等货，价格实在太高。哪怕沈寻做任务省下来的灵石和师尊师兄给的零花钱再多，也不免囊中羞涩。 所以沈寻想了个好办法—— 每次下山前先去月华楼逛一圈，把不能或不想下山的女弟子男弟子们的需求记下来，她再去大量采购，和玉蝴蝶阁主讲价。 一般能谈出个好价格，甚至偶尔还能赚上几分薄利。 穿过几道回廊，踏入月华楼大门，仙曲妙舞便飘飘扬扬落入耳畔眼帘。 沈寻对这里熟门熟路，不多时便摸到一处隐秘的厢房，推门进入。 陆机来到陌生地方，满眼警惕。 他脑海里一团乱麻，想不通为什么沈寻会来带他这里。据说月华楼的修士们大多敏感多情，行事作风比断情崖的情修欲修们还放纵。 沈寻会在这里做什么？莫非沈寻早已结识了能哄她开心的男修？ 带他来这里，难道是想让他自觉退回从前普通的师兄妹位置？ 可是，他没听说师妹身边有人，说明那人在师妹这里也没什么名分。 陆机没等沈寻招呼，自觉找个座位坐下了。 他目光如炬地望着厢房门，憋下一股气，心想，他也可以不要名分，他也可以哄师妹开心。 既然他也能做这些，那师妹总有一天能发现他的好。 他绝不会轻易后退的。 沈寻见人不客气，心下也自在几分。 “桌上有花茶，挺好喝，你自便。” 陆机听她这么说，反倒没动桌上的花茶，手腕一翻从自己的芥子囊中取出一套茶具、一盒茶叶和一壶雪原泉水。 茶具质地清透细腻；茶叶盛于玉盒，开盖仿佛有暗香浮动；泉水封入琉璃净壶，冷冽清涟。 陆机用灵力煮沸冷泉，行云流水般沏出一壶清香袅袅的无价好茶。 沈寻没注意，越过屏风走到内室，以灵力摇动一只铃铛，无声无响。 而后坐于案几前，笔尖蘸墨在一张宣纸上写写画画。 半柱香后，走出内室。 陆机抬手示意：“那杯是为你沏的。” 沈寻看到桌上那杯茶具很漂亮的茶水，端起来一饮而尽，道：“谢了。”好茶，解渴润喉。 陆机眸中隐含期待。 片刻后，看到沈寻起身迎向门外。 陆机慢慢垂下眸。 ……雪顶白茶没有比花茶好喝一些吗？ 第2章 第二章 月华楼楼主宛行香，是东洲第一宗八大尊者之一的流霜乐尊，座下有七位内门弟子。 其中排在最末的音修花菲菲，就是沈寻此行拜访的对象。 花菲菲推门而入。 沈寻笑迎：“菲菲！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我很好哦！”穿着似花蝴蝶般的花菲菲一进门就绕着沈寻检查几圈，“阿寻你呢？你怎么样？伤势如何了？可还有什么不适？” 沈寻任她检查，道：“那点小伤，早好了。” 花菲菲感受到沈寻进了好几阶的修为，感叹：“是不是还因祸得福啦？整个宗门也就你这个天才修炼速度那么快了！” 沈寻点头。 难怪前辈们都说“不破不立”，她以往从未受过重伤，这次伤愈后仿佛被打通什么筋脉了似的，修炼速度蹭蹭往上涨。 花菲菲拉着沈寻坐下，这才看到桌边有个陌生男修。 “这位是……？” 她震惊地看了看这位面容俊逸出尘的男修，又转头看了看沈寻。 沈寻：“这是我四师兄啊。” 陆机见到来人是位女修，心中松一口气。 他起身，礼貌道：“在下陆机，原寻剑峰四弟子，不日前刚转入问药岭。” 花菲菲抬手挠挠脸蛋，道：“啊，你好，我叫花菲菲，月华楼七弟子。” 她还从没见过沈寻和哪个男修走那么近，沈观大师兄除外。 所以一时心绪飞转—— 难道是沈寻在禁闭期间也没忍住请人去帮忙买首饰，所以欠了这位陆道友的钱？ 那……她在月华楼内周旋，攒了三个月的采购需求，应该够沈寻还债的吧？ 沈寻道：“我怕出门太久师兄会担心，话不多说，我们先整理出采购单吧。” 花菲菲：“好哦。” 沈寻熟练地把花菲菲带来的一摞采购单，一一排列在方才画好的表格上，简洁明了，清晰易读。 花菲菲：“七日后师尊又要给我们进行考核，我师姐师兄们都勤修苦练，在洞府闭关，所以这三月采购需求比以往多出不少哦。” 沈寻：“祝你考核顺利。” 单子当然是越多越好，多买多赚嘛。 花菲菲：“谢谢阿寻。” 陆机在一旁大概听出沈寻要靠帮人代买赚灵石。 沈师妹她……很缺灵石吗？ 陆机不动声色地探入自己的芥子囊，看到堆成小山般的高等灵石，又浅松一口气。 沈寻将表格收好，起身，道：“菲菲，我们先走了，等我回来。” 花菲菲挥手：“快去快回，一定要注意安全哦！” 沈寻笑：“放心。” 陆机亦步亦趋跟在沈寻身后。 走进宗门传送阵，他犹豫道：“沈师妹，你很缺灵石吗？” 沈寻正在心里计算着此次下山应该能赚取的灵石数，乍一听到这么何不食肉糜的问句，诧异反问：“你很有钱？” 陆机：“是有一些。” “一些？” “大约有百万颗上等灵石，金银也不少，但没数过。” 沈寻：“……” 沈寻：“！！！” 沈寻非常容易地读懂了陆机的未尽之语—— 百万颗上等灵石，外加数以万计的中等、下等灵石，再加上数不清的金银钱币。 沈寻微微眼红以示敬意。 “下次别在我面前说这么加好感的话。”她艰难地摆了摆手。 陆机：“加好感？” 他心跳加速几分，可以用源源不断的钱，把师妹的好感加满吗？ 传送阵发出“嗡”一声，示意她们到了地方。 沈寻强行忽视身边人是个行走灵山脉的事实，道：“我要去首饰阁，你还跟着我吗？” 陆机毫不迟疑：“当然。” * 城门距离首饰阁有一段距离，城内不许修士使用灵力。 沈寻走在主街道上，能感受到自己内心升腾出急迫的感觉，仿佛想要一步直达玉蝴蝶首饰阁。 很急迫，很焦躁。 难道她已经预感到，自己只要晚到一步，想要的首饰就会被人买走吗？ 可是…… 沈寻强压下心里那股躁动，不悦皱眉。 ……她已经热爱首饰到了这样一种地步吗？ 修士最忌讳“执念”，“执念”最易生心魔。 沈寻在路边停顿住。 及时停住脚步才没撞上的陆机：“……怎么了？” 沈寻恍惚一瞬，目标重新变得坚定。 “没事。” 玉蝴蝶首饰阁就近在眼前，怎么忽然在这时候想了些有的没的。 沈寻清了清心神，抬步进入首饰阁。 玉蝴蝶专卖首饰头面，一层为普通器质的简约款式，较为平价；二层为金玉器质的繁复款式，价格位于中上等；三层及以上，皆是由灵气充沛的稀有矿石制作而成的高档款式，价格昂贵，一般为少数贵族专供，不对外开放。 但沈寻从一开始就能进到第三层。 问及缘由，首饰阁老板只说是见她气质华贵，不由自主就将她领到第三层了。 也算是有缘，沈寻第一眼就爱上了这第三层的首饰。 好在她攒攒钱也能买得起，借这个便利赚赚钱能买得更多。 甫一进门，老板秋曼香便热情迎上，笑嗔道：“阿寻许久不来，可是把我忘了？” “忘了谁都不会忘掉我曼香姨。”沈寻乖巧低头，被秋曼香摸了摸头，而后拿出采购单，递与老板，“这不是一忙完就带着大单子过来找姨了嘛。” 沈寻觉得秋曼香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原先她是习惯叫人叫姐姐的，但硬是被秋曼香纠正成了“姨”。 秋曼香接过单子，却并没细看，随手吩咐下属去备齐货品。 而后亲亲热热地挽着沈寻的手臂，带人往三楼去。 “这几月上新了不少新头面，符合你审美的都给你留着呢，走走走，上去挑挑。” 沈寻眼神微亮：“真的？曼香姨你真好，我好爱你！” 秋曼香笑着：“对亲外甥女当然要好。” 沈寻真情实感道：“那曼香姨您就是我亲小姨！” 陆机在身后默默跟着，看人上楼，也抬步准备跟上楼。 到了二楼，刚要跟上三楼，却被人拦住。 “上层不对外开放，未出示玉牌者禁止入内。” 两个侍卫伸手将楼梯入口封锁，将陆机阻拦在外。 沈寻闻声回身，问：“他和我一起来的，帮我拿东西，也不可以上楼吗？” 秋曼香：？ 外甥女从哪儿认识的这么个男修？ 她细细打量过去，心中一惊。 俊眉星目，一眼看去就是沈寻的审美啊！ 秋曼香都给沈寻设计过多少珠宝首饰了，对沈寻的喜好不说十分了解，那也是摸出了个七七八八。 这男修！ 沈寻不会已经被这家伙勾引到了吧？ …… 陆机试图从芥子囊中翻找到这家店的相关信物，却无果。 反倒是翻出了一段久远的记忆—— 母亲送他报名东洲第一宗的招生灵力测试时，似乎给过他这家首饰店的高等信物，说若是他在宗门遇到心仪女子，不要吝啬。 但他没收。 他顺从母亲心意进入宗门，只是为了修炼混时间，修到元婴就回家坐镇，保护家族。反正家里的生意有阿姊继承，偌大的家业有小妹打理。 姊妹在商业的敏锐程度比他高上很多，他只需要等家里人按时给发点零花钱就好了。 之前一直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每天混日子，完全没考虑过“遇到心仪女子”这个可能性，所以想也不想拒绝了那个信物。 可谁曾想……！ 陆机心生悔意，恨不得立马御剑飞回家拿回信物。 可京城里禁止使用灵力。 传信回去，等人把东西送来，兴许沈寻早就逛完了。 陆机抬眸望向沈寻，眉头压出一点“我要跟着你”的委屈感来。 沈寻：“……” 沈寻望向曼香姨：“小姨，不可以吗？” 秋曼香自然看到了陆机的表情，心中冒火，面上却和和气气的：“阿寻，既定规矩不好破，不如我差人将他安排在二楼雅间等你？” 沈寻望向陆机，摊了摊手。 陆机垂眸：“也好，阁主有心了。” 是他自己没有远瞻，本该拥有的资格轻易失去，总不好叫沈寻为难。 秋曼香示意手下给陆机开个上等间，备上最好的茶水。 而后又亲热地挽着沈寻上楼。 沈寻对秋曼香有种亲近感，和她对师兄的亲近不大相同，但都让她莫名安心。 所以当她步入三楼脑中忽然闪过一阵晕眩时，她并未怀疑身边人，反而下意识将人护在身后，警惕：“有魔气！” 她自小对魔气很敏锐，对魔气有强烈的晕眩反应。 秋曼香：“什么？” 沈寻长剑出鞘，剑指正中央那套冰晶形状的首饰。 秋曼香：“等等……” 沈寻不知为何，这次晕眩来得比以往更强烈、更持久，此刻有点拿不稳剑。 她当机立断，欲捏碎一颗传信石。 秋曼香飞快上前制住，连带着将沈寻手中长剑一并缴下。 沈寻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秋曼香：“少主，是你说，等你能感应出这里的魔气，我们就帮你全盘恢复记忆。” 她抬手一挥，自虚空缓缓踏出几位身着黑色长袍的大魔，个个实力幽深不可测。 沈寻意识到这里在场的“人”全都不属于人族，而是本该处于魔界的魔族。 连她也一样。 否则怎么解释，她对秋曼香有那么莫名的亲近感？ 涉及到身世，沈寻既犹豫又挣扎。 如果她真的是魔，那她如何能在宗门内继续生活下去？ 可她不想离开师兄和师尊，更不想成为她们的对立面。 沈寻本就晕眩的头脑多了几分刺痛。 “不要抗拒。”秋曼香轻轻将手掌在沈寻眼睫处，送上淡淡的奇异香气，“少主，尊上需要你。” “尊上”二字仿佛有什么魔力，沈寻的身体内似乎生出了另一缕神智，拉住她，让她不要再抵抗。 沈寻从未有过这样艰难挣扎的时刻，好像前方有一条岔路口，无论她选左还是选右，将要面临的都是无尽深渊。 随着空气中的魔气愈发浓郁，沈寻慢慢沉静下来。 秋曼香：“开始吧。” 幽黑中带着赤红的大阵自脚下缓缓升起，浓郁的魔气如有实质，一缕缕钻进沈寻的身体。 京城内对魔气的监测十分严苛，很难想象就在京城核心地带的这家首饰阁内，魔气就这样聚集成可怖的风暴场。 沈寻漂浮在阵法汇聚而成的魔气风暴里，眉头紧蹙，仿佛在做一场噩梦。 她看到了七岁前的自己，先是看到小小的自己快乐如同自由小兽般的童年生活，看到自己和母亲父亲在家宅内幸福地一起欢声笑语，看到各位姨母叔伯宠溺地将她逗乐…… 明明很幸福，很梦幻，像她在无数个日夜中想象出来的家庭生活，可沈寻却想要流泪。 为什么？ 沈寻看着小小的自己走啊走，走到魔宫大殿内。 一团黑色的魔气坐在大殿中央正上方的尊位上，扭曲地狞笑着，手中抛着代表魔尊身份的令牌。 看到母亲，看到父亲，可是……血！好多血！ 沈寻的视线骤然间变得模糊。 “令牌、魂印……”黑色的魔气发出令人战栗的声音，“还差一个……还差什么呢？” “！！！” 狰狞的面孔瞬间出现在眼前。 沈寻睁大眼睛，可是视线模糊，好模糊！ “差的就是你了小崽子！我的魔骨！” “不许伤害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沈寻先看到母亲的面孔，又看到父亲的面孔。 身躯残破出难以补齐的窟窿。 不！ 沈寻痛苦得想要大喊。 可一阵雾气闪过，她转瞬间消失。 所有血迹斑斑的混乱场景都随着她的记忆停留在魔界。 …… 灵历二百二十七年，仙莱山脚下凭空出现一个昏迷的小女孩。 …… 沈寻忽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气。 眼前一阵黑，沈寻好久没从这股撕心裂肺的心悸感中回过神来。 秋曼香挥退几位大魔，静静侯在一边。 她知道这个过程会有些痛苦，但阿寻迟早要经历，迟早要知道自己有一项“拯救魔界”的使命。 良久，沈寻坐起身，声音沙哑：“过去多久了？” “两柱香。”秋曼香道。 她有很多话想说，但看沈寻现在的状态，张了张口，还是没发出声音。 沈寻又放空许久。 她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喜欢买这家店的首饰了。 因为这家店的首饰上沾有魔气。 这些只有她能感受到的魔气，润物细无声地沁入她体内。 由于长时间被魔气浸润，沈寻早在一年前就隐约恢复了记忆。有几次被秋曼香带到首饰阁三层时，甚至都能直接用魔界少主的身份和这些大魔对话。 但出了首饰阁，她还是没有与魔相关记忆的宗门小师妹。 沈寻有点难过地想，原来她真的是魔。 但她作为一只魔，混入人界，为的不是残害人类，而是被母上送来寻求一线生机。 十年前，她七岁时，那只修炼邪恶功法的邪祟纠集众多邪修攻破魔界大殿，强行夺取她母亲的魔尊之位。 甚至还想夺去她的天生魔骨。 紧急关头母亲挺身而出，父亲也随之为她们挡下重重一击，母亲耗尽最后力量将她送到人界。 二百三十七年前，那场堪称为“浩劫”的人魔大战结束。 那之后，人界和魔界的屏障被进一步加固，双方很难再进入对方的地界，所以将她送去人界比待在魔界更安全。 母亲对她的期许就是健康长大，是人是魔都无所谓。 但五年前，从魔界逃出来的曼香姨找到了她，一直在想办法恢复她的记忆。 直到一年前。 沈寻想起，一年前她第一次恢复记忆的时候，只恢复了一刻钟。 魔气很难和人界的灵气并存，所以当她进入这个充满魔气的阁楼三层时，作为“人”长大的记忆就变得模糊了。 相对的，她对于至亲之魔的感情极其强烈地涌回来。 就在那一刻钟，曼香姨跟她讲了她的父母亲被缺少魔骨的魔头封印起来汲取力量、以供其稳固魔界统治的消息。 从那之后，沈寻潜意识里就有了一个“恢复记忆”的目标。 记忆隐约恢复后，沈寻便开始和大魔们讨论拯救之法。 只是她恢复的这些记忆，只能和魔气共存，出了玉蝴蝶三层便再难维持，所以只能频繁出入，商讨出更多的信息。 三个月前，她们才商定好拯救之法—— 据说被东、西两洲第一宗共同奉为宗门圣物的“琉璃月盏”，能破除一切迷障。 而沈寻的父母亲，就是被魔头封印在魔界深处的迷沼障林内。 只要沈寻能带着“琉璃月盏”回去，将父母亲拯救出来，并治好他们的伤，就能带领众魔攻回魔界圣殿，重登尊主之位，一洗当年之仇。 第3章 第三章 半炷香后，沈寻决定，继续既定计划。 一是因为，记忆回来后，她对至亲之人的感情骤然鲜明，必须要将她们救出来。 二是因为，“琉璃月盏”并非是什么束之高阁的镇宗之物。每隔七年，东西洲两大宗门会进行一次宗门大比，获得魁首者，就能获得一次“琉璃月盏”的使用权。 距离宗门大比只剩五年，只要沈寻在这五年内刻苦修炼，一定能在宗门大比上获胜。 届时她便可以带上“琉璃月盏”，前往魔界救出亲人。 思及此，沈寻心神坚定下来。 从前她心中一直莫名有变强的渴望，但很迷茫，不知缘由，变强的动力也不足。 而现在，沈寻知道，她必须要变强。 强到让东西二洲两大宗门的年轻一辈都只能望她项背。 “小姨母。”沈寻道，“我没事了。辛苦您。” 秋曼香上前将她抱住，“阿寻跟我客气什么。都说了我是你亲姨母。” 姨母的怀抱和母亲的气息很像。 七岁之前的记忆浮在眼前，其间令沈寻感到幸福的气息，比起这十年来在人界的安宁生活，竟也不遑多让。 秋曼香抚摸着沈寻坚实的背脊，语中带泣：“我们已经等得足够久了。” 她相信她的小外甥女，很快就会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强大少主。 沈寻紧紧握拳：“放心。我一定会救出母上和君父，一定会为我们魔族报仇。” 温情片刻，沈寻起身。 “距离宗门大比还有五年，我一定会在那天夺取首名。” 秋曼香：“我相信你。阿寻，我们都会为这一天，做好万全的准备。” 两人目光相对，如明镜般相互映出满目的决心。 …… 沈寻带着装着几套首饰的储物囊走下楼。 刚到二层就见有人迎上来。 “沈师妹。” 陆机神情中带有淡淡的焦躁，不动声色地将沈寻打量一遍。 就算是挑首饰，时间也太久了。 久到他都害怕师妹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好在师妹没什么事。 但……陆机有种很浅的直觉，总觉得师妹和上楼之前的气质不太一样了。 只是细看过去，又觉得师妹本就该是这样的。 “陆师兄，不好意思，让你等着急了。”沈寻歉意道，“你有什么要逛的地方吗？我一定舍身奉陪。” “不……没有等着急。”陆机摇头，“我也没有什么要逛的地方，都听师妹安排。” 秋曼香看沈寻的态度就觉得此事不对。 先不说沈寻年岁尚浅，还不懂这些情情爱爱，就说沈寻的身份，她也不能和人界的人修在一起啊！ 她拉过沈寻，到一边放了个隔音屏障，语气迟疑：“阿寻，你跟小姨说，你和这男修是什么关系？” 沈寻：“就师兄妹关系啊。” 她觉得这个师兄长得很符合她审美，所以才接受这位师兄的示好。 有这么个好看的男修在身边跟着，挺养眼的。 至于示好后会不会在一起，沈寻倒是觉得无所谓。 未来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好，都不是当下要考虑的事情。 而且说不定到时候自己的魔修身份一暴露，陆机跑得比她还快呢。 秋曼香提醒道：“我们魔界和人界不互通。你不走心和他处一处也可以，千万不要陷入感情。” 沈寻：“我清楚。” 秋曼香知道沈寻说一不二的性格，不再多言，撤了隔音屏障，将二人送出门。 踏出玉蝴蝶首饰阁大门，沈寻恍然一瞬。 她身体里的魔气被灵气压制在某个角落，但为魔的记忆还在。 这也是她第一次带着为魔的记忆，踏上这片满是灵气的人界土地。 陆机本来还纠结于秋老板刚才对他的态度转变，转眼看到沈寻迷茫中带点忧伤的表情，心中猛地一揪。 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惹得沈寻露出这副表情，但他下意识对此作出反应。 “沈师妹，是还有什么忘记买了吗？” 他很有钱，可以代劳。 沈寻回过神，摇头，道：“没。回宗门吧。” 陆机：“……好。” 下一刻，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驶来。 陆机看向沈寻。 “要坐马车出城门吗？可以省些时间。” 沈寻：“要！” 从城门传送点到城中心，要走不少路呢。 以往她舍不得钱，一直都是腿着来腿着去。现在能有更方便的交通工具，为什么不坐？ 沈寻利落地踏上马车，还朝陆机伸手，“来，我扶着你上来。” 陆机顿住片刻，才把视线从那只指节修长的漂亮手掌上挪开。 他略略汗颜：“……不用了。” 怎么看他都不是什么很虚弱的人吧？ …… 马车的速度快不快另说，倒是真的很舒适。 车厢内空间宽敞，沈寻半躺在车内特制的软榻上，身心舒畅。 她半阖着眼睛，思索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宗门大比距今仅剩五年时间，哪怕她已经是宗门内公认的修炼天才之一，目前也只修炼到筑基初期。 想要在比试之前毫无疑问地确认自己的获胜资格，她需要远超同辈修者一大截才行。 东、西洲两大宗门，按资历排辈。 沈寻这一辈，实力最为强大的，是她的五师姐，东方苓。 东方苓是十年前师尊外出云游时带回来的，比沈寻大两岁，修炼天赋极强，短短十年，从练气一层到筑基中后期，速度比师尊御剑飞行还快。 沈寻想获得第一，首先要确保自己能在和师姐的切磋中获胜。 五师姐…… 沈寻想起自己小时候扒着师尊的腿说要跟着师姐生活一段时间，结果被师姐严谨自律的高强度修炼日常训得嗷嗷哭的记忆。 嘶。 要赢下五师姐，恐怖如斯。 沈寻坐直身体，随手捞起一旁矮几上的茶壶倒了杯水喝。 淡定，淡定。 沈寻必须得抱着必赢的决心。 有难度才叫挑战。 距离大比还有那么久，以她的天赋，加上刻苦修炼，超越同辈最强者不是问题。 宗门名下有许多试炼“蜃楼”，是一个个拥有着神秘宝物的秘境小空间，专供门内弟子进入其中，寻求机遇、争取突破境界。 沈寻以前最讨厌进入这样的秘境。 以前她觉得自己更喜欢真实的世界，那些蜃景她总感觉碰到就会不舒服。 现在看来，兴许是她的魔族身份在影响。 为了维持空间，蜃楼里灵气极其浓郁，让身体中还有魔骨存在的沈寻感到不适，是挺正常。 不过既然她都能修炼灵力到超越大多同辈的境界了，那说明她就算进入蜃楼内，也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实质坏影响。 说不定还能涨修为。 沈寻从芥子囊中掏出一本书。 书名叫《东洲第一宗——各“蜃楼”的分布与特点》。 既然决定高效修炼，那就得事先规划好条理清晰的修炼计划。 沈寻翻着书，心中默记下各个秘境的位置、开放时间、以及许多前辈们从其中出来后总结的修炼经验。 陆机端坐在一旁。 本想着找话题和师妹聊天，但看师妹忽然掏出书本来，面色一肃。 好强……！ 这么短的路程都能静下心来看书学习！ 陆机心中倾慕更甚，安安分分在一旁放轻自己的存在感，不再打扰师妹。 …… 从传送点回到宗门山下。 沈寻望向身边这位前四师兄，道：“我现在要去一趟月华楼，陆师兄你呢？” 陆机很敏感地察觉到师妹言外之意是让他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抿抿唇。 今天……就这样吗？他还什么都没跟师妹说呢……也还没有送师妹什么礼物…… 但他想了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喜欢师妹？可这话倒是说过了，师妹的态度也很清晰，他喜欢他的，她不会介意，还是会把他当普通师兄看待。 送师妹礼物？可师妹已经给自己买了三楼的高档饰品，他买的那些，可能会俗气许多，比不过师妹自己买的。 见人沉默，沈寻疑惑地问：“怎么了？怎么又不说话了？” 陆机回过神，望向她。 片刻，开口：“师妹，我转入问药岭了。” 沈寻点头：“啊，很好啊，很适合你，你的气质就很适合治病救人。” 被肯定了，有点高兴，陆机唇角微微勾起。 “谢谢师妹。”陆机接着道，“那……你刚才在看蜃楼有关的书，是想要进秘境吗？” 沈寻点头。 她光明正大地看书，也没想瞒着谁。 陆机语气迟疑：“我想……以前你不怎么喜欢去秘境，可能会对蜃楼实况不太熟悉，我可以跟你一起吗？我能带路，还能治伤……当然我希望你再也不要受伤。” 沈寻来了兴趣。 “你不问我去蜃楼干嘛？” 陆机脸色微红，“那是你自己的安排，我不该多打听。” 沈寻兴趣更甚，笑吟吟地望着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想跟着我？” 这话在陆机耳朵里有别样的含义。 他微微扭开脸，耳尖也是红的。 “你救过我，我理应帮你。” 沈寻略略一想，问他：“你去过多少个蜃楼？” 陆机答：“地阶以下的我都去过，去的次数多，对里面很熟悉。” “蜃楼”分为天、地、玄、黄四阶。 他们这些筑基期的弟子，单独只能进入“玄、黄”两种，组队可进入“地”阶。 沈寻打算先从“黄”阶秘境修起。 有个熟悉路的向导，能迅速到达最适宜修炼悟道的秘境核心点，最高效地与秘境镇守兽进行切磋。 这样一来，扫荡秘境的速度肯定能加快不少。 沈寻觉得很合适。 她望向陆机，又问：“那你要不要工钱？” 要工钱的话，就算了。 她还要留着钱买辅助修炼的丹药。 一个个都好贵的。 陆机对这个词很陌生，反应过来后立刻摇头：“不要的，我不需要工钱。” 沈寻顿时眉开眼笑：“那好啊！欢迎你做我的向导！到了秘境我会保护你的！” 陆机心下松出一口气。 太好了，又能跟着师妹了。 第4章 第四章 傍晚时分，天边燃起炽烈的火烧云。 沈寻沐浴着日光余晖，踏入月华楼。 她又回到那间厢房。 没想到花菲菲和几位师姐师兄们已经在等她了。 花菲菲起身迎她：“阿寻你回来啦！” 沈寻笑：“嗯，回来了。” 她视线在房内礼貌问候一圈，打趣道：“这是知道我要回来了，都在这里迎接我呢？” 花菲菲哈哈笑：“是哦是哦！” 月华楼大师姐柳梧招呼沈寻坐过去：“来来来，小师妹，坐我旁边！我这边有雪兰清酒，来尝尝合不合口味。” 花菲菲一把将沈寻拉到她旁边，朝师姐摆手：“不行不行！清虚剑尊不许我们阿寻喝酒哦！师姐你喝醉了，可不要连累我们被剑尊骂哦！” 柳梧摸摸鼻尖，呵呵笑道：“失误，失误，差点给忘了，你们可不许跟剑尊她老人家告状啊。” 月华楼的师姐妹师兄弟，除了音修要保护好嗓子，其余大都喜欢喝酒，清酒烈酒，喜爱在飘飘然中悟道。 上次沈寻心生好奇，在她们这儿喝酒，被劝醉了一回。 柳梧把沈寻送回寻剑峰时，恰好撞上云游归来的清虚剑尊东方月。 剑尊一看到自家年纪尚轻的弟子被月华楼带出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当即怒起，提剑打上月华楼，追得流霜乐尊外出云游躲了半月余。 沈寻酒醒后，被师尊罚着扫了两个月的藏书阁。 柳梧也被师尊罚着连挑了两个月的灵泉水。 想到剑尊大发雷霆的模样，和被师尊揪耳朵的力度，柳梧酒醒了两分，讪笑着从储物囊翻出一壶灵果汁，递与沈寻。 “阿寻，好阿寻，你喝这个，灵力蕴藏丰富，百利无一害。” 沈寻双手接过，眉开眼笑：“谢谢柳师姐，师姐对我真好！” 柳梧见她开心，又从储物囊掏出两枚月实果，递与她，道：“这个也拿着，当零嘴吃。我这个做师姐的，连你受伤都没顾得上去看你，这就当是师姐庆祝你伤愈后修为精进的贺礼了！” 月实果只生长在地阶蜃楼秘境里，三年一结果，还只能在夜半时分月光正盛时采集。 每结果期，月实树边必有一番争斗。 和月实果的伴生兽打完，还要和一群修者打。 师姐能得到这两枚果实，必定不容易。 而且食用月实果后，辅以灵气吐纳，对修行大有裨益。月华楼内部考核在即，说不定师姐自己还有用呢。 沈寻不好意思要：“不用了柳师姐，你们考核重要，我能理解。怎么好一直让师姐破费。” 另几位师姐师兄见状，也纷纷往外拿好东西。 “沈师妹刚一伤愈就去替我们采购首饰，我们怎么能不给沈师妹多一点补偿呢？” “是啊，收下吧，沈师妹，不然我们都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 沈寻遂眼含泪花，将来自师姐师兄们的爱妥善收好。 而后拿出装着首饰的储物囊，一件件摆出来。 “柳师姐，这是你的冷银梳篦，和一对翡翠耳珰。” 柳梧眼睛唰地一亮。 “玉蝴蝶首饰阁设计又升级了啊！这质地，这纹路，太美了！” “师姐喜欢就好。”沈寻眸带笑意，分发下一件，“连师弟，这是你的东陵玉项链、金丝玉手镯、和一对青玉耳坠。” 这位月华楼六师弟连俏，最喜欢玉制品。 果然连俏神色欢喜，迫不及待双手接过，“真好看！全都是我想要的类型！” 他上半身裹着若隐若现的鲮绡纱，下半身是颇有西洲风格的灯笼裤。 因为刚从修炼洞府出来，还没来得及打扮，身上没什么首饰。 此时他当场就把项链手镯耳环戴在身上，兴致勃勃地绕着众人转两圈。 “师姐！你看我好看不！沈师妹给我挑的首饰是不是很合适？” 柳梧点头肯定：“当然合适，很好看。沈师妹的眼光从未出错过。” 连俏满意地坐回去，喜滋滋地跟沈寻道谢。 沈寻安然摆手。 楼内众人的采购单上，基本写的都是首饰的“类型”“材质”“大致风格”等，很少会指出具体要哪一套。 因为玉蝴蝶内首饰时常更新换代，设计风格多变，且没推出首饰图鉴。 所以沈寻每次下山，都会依靠只有大致需求的采购单和她对月华楼内众人的了解，挑选合适的首饰。 好在她眼光好，适合干这一行，次次都能达到好评率百分百。 沈寻笑意满满。 “安师兄，这是你的……” …… 等首饰都分发完，夜也深了。 沈寻收完灵石就急匆匆往自己的竹林小居赶。 这次下山赚了两份灵石。 因为她的亲小姨母这次没收她钱。 沈寻身怀巨款，脚步都轻快不少。 沿着小路走到山脚下，沈寻召出自己的本命灵剑，荒骨。 荒骨是一把通体泛着骨灰白的异形剑，与传统金属剑的形制不大相同，剑身无锋，以某种奇异规律排列出两道震慑人心的骨刺。 一遍情况下沈寻不会选择御剑，因为荒骨变大后骨刺扎脚。 但今天坐过了舒服的马车，沈寻也忽然想试着借用工具省省力气。 她将灵力注入剑身，荒骨渐渐变大。 而后在芥子储物囊里翻找来翻找去，找到似乎是以前买首饰时，曼香姨赠送她的几匹棉布。 沈寻利落地将其叠成合适的厚度，铺在荒骨剑身上。 很好，骨刺被严严实实地盖住，看着就不扎人了。 沈寻试探地坐上去，不错，很软。 然后操纵荒骨往山上飞。 没一会儿，她啃完两枚月实果，又舒舒服服地躺下。 嗯……很像躺在星空下湖中央的小船里，船身被风轻轻地摇晃，似乎把这把斩杀过无数妖兽的利剑当做了供幼童安眠的摇篮。 沈寻枕着双手，遥遥望着挂在暮色正中央的圆盘似的月亮。 望月，思乡。 原来她的故乡是魔界。 她在那里出生，在那里成长，在那里享受着母上和君父无微不至的呵护。 天赋强的修士，一辈子会很长很长，能活个好几百年。 而令沈寻欢欣雀跃、无限展露孩童心性的幼时生活，竟才只占了长久生命中的短短七年。 沈寻绝不会再忘记魔殿上那些染血的情境。 下次回魔界，她希望能用那些邪祟的血，将大殿重洗一遍。 …… 荒骨平稳地驶入一片竹林，放低了飞行高度。 越来越盛的圆月亮堂堂地悬挂在头顶上，在微微晃动的清瘦竹叶间影影绰绰。 皎白的月光洒下来。 但奇异的，似乎撒得不太均匀，浅淡白色勾出一个漩涡式的形状，往一个方向汇聚。 而位于漩涡尽头的沈寻半阖着眼，似乎要就这么进入睡梦中。 忽地，荒骨驶出竹林。 眼前恍若无物的空气明显地荡开一圈圈波纹，荒骨载着沈寻，进入波纹内的另一片空间。 月光并未被隔绝在外。 漩涡追随着沈寻的方向，龙卷风似的移动，但无声无息，被削弱了许多。 荒骨驶过大门，飞至院落上方。 侧屋房门骤然被打开，本该入定的沈观衣衫整齐地踏出房门。 见荒骨没有降落意向，乘坐在荒骨上的小师妹状况不太正常，沈观抬手掐诀，生生将荒骨拦了下来。 本命剑不会受外人操控，只有使出强大的灵诀才有可能将其控制住。 沈寻猛地惊醒。 刚才使她仿佛进入另一境界的月华灵力瞬间逸散。 沈寻急急坐起身，闭上眼睛运转起灵力，将不自觉吸引到丹田的月华灵气融进体内。 带着清冷气息的月华灵气，在她身体经脉里流转了两个周天，终于，被尽数吸收完毕。 沈寻睁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沈观这才出声，温和询问：“今天吃了月实果？” 沈寻收回荒骨，站起身，朝师兄点头，“是柳师姐给我的。” 沈观略诧异。 柳师姐……是指月华楼的柳梧？上次那个把觅之灌醉的柳梧？ 觅之一向不与人交际，虽然上次惊动了师尊，但既能结识几位同伴，也算一桩好事。 沈观以为沈寻今天是跟月华楼的人一起下山，便没多问，走上前探了探沈寻的手腕，点头温声道：“嗯，不错。吸收月华灵气进益很快，兴许再闭关一个月就能突破到筑基中期了。” 沈寻心神一动，问：“师兄，我再找几个月实果吃，是不是三天就能突破了？” 沈观摇头：“不可。今夜月光极盛，没有聚灵阵辅助，你很容易吸收进超出内丹承受范围的灵力。若非刚才荒骨把你带到结界内，你恐怕会有灵力逆流的风险。” 沈寻以前也不是没吃过这种灵果，但从没遇到过这种问题。 “那我以前一次性吃三五个怎么没事？” 不过以前吃完也没感受到明显的修为增长。 沈观闻言，却神情一变：“你以前都是这么吃灵果的！？” 沈寻察觉到不对，反问：“不能这样吗？” 沈观见沈寻这副模样，就知道她以前一定总是这样食用灵果。 可是，他每次只会给沈寻拿适量的灵果啊。 “你之前都是一次性吃三五个？谁给你拿的？身体有没有问题？” 师兄皱着眉，忧心忡忡。 沈寻心虚：“都是师姐师兄们给我的。她们对我太好了。我从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之前也没感觉到明显的修为增长。” 今天不过是吃两个，就莫名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修行境界。 这次是她恢复魔族记忆后首次进食。 难道与魔气建立联系的过程中，她还打通了什么有用的经脉？ 沈观仍旧皱着眉，复又将手指搭上沈寻手腕，细细查探。 但指下脉象显示沈寻很健康，甚至比早上他查探的那次有力不少。 “……的确无异常。”沈观稍微放下心来，“但不可轻视，我先去请教师尊，你早些休息，有事立刻传信与我。” “好，谢谢师兄关心。”沈寻朝人乖巧地笑，“师兄也要早点休息，明天见！” 第5章 第五章 沈寻回到自己的正屋。 梧桐木屏风右侧立着一座梨花木展架，其间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套头面以及一些散件饰品。 沈寻立在展架前。 现在她对这些首饰没了仿佛从心底生出的喜爱，但因为首饰上附着的魔气，她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亲近的情感。 暗红色的魔气淡淡萦绕其上。 梨树开梨花，梨花寄离别。 沈寻并不想逃避自己的记忆，她在脑内一遍遍重复着七岁那天，魔宫大殿内，母亲望向她的那一眼。 母亲耗尽力气将她送往人界，她绝做不出心知亲人受困还要独自一人苟且偷生的事情。 沈寻闭上眼睛。 片刻后，缓缓睁开，眸色已变幻为魔气一般的暗红色。 她垂眸默念幼时母亲教她的修炼法诀。 周边气场无形变化，展架上各首饰附着的魔气渐渐抽离、汇聚，无声地汇入沈寻体内。 十年前，沈寻甫一进入人界，身体内的魔气就因无法与人界庞大的灵力场共存，而骤缩进魔骨内。 那时她年岁尚小，在极度痛苦下昏迷过去。 此刻，压缩在魔骨内的魔气再次显露出存在感，丝丝缕缕的疼痛从最靠近心脏的那节魔骨向全身蔓延。 沈寻面无表情。 原来疼痛是需要对比的。 七岁前，无论大小的伤，她从未受过，所以显得那时的疼痛恍若锥心。 而如今，修炼十年，她大大小小的伤都在成长中体会过。 这点疼痛，对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 可是……心里要难受得多。 最后一缕魔气汇入体内，沈寻静立半炷香，将魔气尽数压制，确保不留痕迹地隐藏好，才睁开眼。 眼眸已经恢复成与人族一般无二的墨黑色。 沈寻轻舒一口气，转身越过屏风，掐了个洁净术后，更衣上榻。 修士也是需要睡眠的，不过大多数人可以用“入定”代替“睡眠”。修炼一夜，若有突破，会神清气爽；若是无明显增长，就会比较疲惫，需要补充睡眠。 沈寻则是那种，在睡眠中会自觉吸收灵力的体质，只需要每日清晨起床，将夜里吸收的灵力运转几周天后聚于丹田内便可。 可能是因为身在人界，体内魔骨需要大量灵力掩盖踪迹。 总之好处就是，沈寻修炼速度远超常人，进度惊人，跻身宗门修炼天才之列。 所以沈寻啃了个沛灵果，而后安然入睡。 …… 迷沼障林之地，常年弥漫着深绿的的毒雾瘴气，人或魔进入林地，很快就会因为吸入瘴气而神识混乱，失去对方向的判断力，最终被困死其中。 沈寻幼时，这里是一处魔界禁地。 被称为“会吃魔的森林”，任何以“探险”为由踏入其中的魔，都未传出过后续消息。 沈寻素来好奇心强，小时候总是偷偷跑到森林边界朝里张望，但瘴雾浓郁，自是什么都看不见。 后来有魔送她一支能望远的魔器，她登上魔殿高处，将眼睛凑到魔器的一端，透过魔器，望向迷沼障林方向。 她可以看到林地上方常年萦绕不散的深色浓雾，但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魔器中间有圆环装置，旋转一圈，魔器另一端景色放大；旋转两圈，另一端的景色徒余翻滚的沼绿色瘴气。 但这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想知道，这片迷沼障林深处，到底有怎样神秘的东西。 母上说不出，君父说不出。 沈寻整日带着望远魔器绕啊绕，试图探寻障林的秘密。 终于有一日，她寻到了个颜色异常的突破口。 沈寻转动多次改良后的魔器，将视线放大再放大—— 忽地，一只大手骤然伸出，尖长锋利的指甲仿佛要戳进魔的眼睛。 沈寻慌乱后退，心脏狂跳数十息。 很快平复下来，她再次透过魔器望过去，视线中却只剩下浓郁的瘴气。 尚且年幼的沈寻显露出超越常魔的胆识，她并未被吓到，而是当机立断，将此事告知母上，希望母上能派魔去沼林深处一探究竟。 但沼林向来是只进无出的“吃魔地”，明知这种必死的结果存在，没有魔愿意为了一个小孩子看到的奇怪东西，轻易献出自己的生命。 母上亲自带魔走了两遭，也只是勉强在沼林外围打转几圈。 回来后，有几位随行的魔侍还因为吸入不明气体而神志不清，魔医们拼尽全力才将其救回。 此事于是搁置。 魔界仍旧风平浪静，以至于有时候沈寻几乎要怀疑自己那天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或者是把一些错位视象当了真。 时间一天天过去。 然而等到沈寻快要淡忘这件事时，这件事却猛地跳出来，像早年买下的魔气弹一般，突兀地爆炸出毁天灭地的能量来。 ——迷沼障林深处果真有怪物。 邪祟在浓厚的瘴气掩盖之下，蛰伏吸收了令魔难以想象的巨量污秽之力，长成众多魔无法匹敌的凶恶猎手。 魔界的噩梦极其猝不及防地展开。 那日，沈寻从魔器中窥见的邪祟一角，露出全部的可怖面容，目标极其明确地率领众邪祟一路杀进魔宫大殿，给安宁和平了两百多年的魔宫打了个措手不及。 魔族的血也是红色的，蜿蜒地顺着几百级台阶残忍地流下。 刺眼。 好刺眼——！ 沈寻骤然睁眼，大喘两口冷气。 目光恢复焦距，入目是镌刻着秀丽花纹的屋顶横梁。 沈寻意识到自己做了噩梦。 ……或者说不是做噩梦，而是在睡梦中重现了那日噩梦般的场景。 记忆越来越清晰。 沈寻翻身坐起，在榻上打坐，双手结印，运转体内灵力，将一些蠢蠢欲动的不安分力量压制下去。 静心课上的老师说，“梦”是执念过深的产物，极易演化为心魔，所以要对“梦”抱有警惕。 沈寻不过多回忆“梦”的内容。 她不会产生心魔，因为她就是“魔”。 心魔只会是她体内魔气的一部分。 在人界，她的魔气需要压制，以免……暴露魔族身份。 几息后，一些蠢蠢欲动的魔气被压制住。 沈寻将灵力运转了两个周天，消化下昨晚睡梦中身体自觉吸收的灵力。 相对于昨晚吃的那两个月实果，有些杯水车薪了。 但好在是在安稳增长。 沈寻吐出一口浊气，起身更衣后到院内练剑出，惯例封住灵力，练习一个时辰的剑法。 练到东方既白，沈寻收好剑，去往厨房。 伤愈后她没第一时间去见师尊，是因为当时师尊不在峰上。 不过昨晚师兄都说去找师尊了，那说明师尊应该已经回来了。 沈寻自小得师尊纵容，才顺心顺意顺风顺水地长大，要什么有什么，几乎没什么烦恼。 所以她对师尊也很亲近。 厨房内有昨日师兄新领的灵米，沈寻从小卖乖时，都会煮一锅成功的灵米粥，盛出一碗亲手端到师尊面前。 此方法效果极好，端过去能明显见到师尊尊颜大悦，但不可多用。 师尊住在寻剑峰峰顶的一处洞穴内。 去往峰顶的路有禁制，处处弥漫着目不可及的浓厚雾气。 灰白的雾气将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沈寻后知后觉想起梦里那片深绿色的迷沼障林。 但这里的雾气像月光一样皎白，呼吸间尽是清爽的灵力。沈寻早已走过许多遍，不会怀疑这片雾里突然出来什么东西。 她定下心神，照着师尊留下的特殊指引，一路走上去。 忽地沈寻感应到前方传来熟悉的气息。 她抬头，看到走下来的五师姐，东方苓。 以前被师姐从温暖的被子里薅出来、练剑不够三千遍就要跟师姐一对一切磋、喝兽胆汁般苦的淬体药时不准吃蜜饯影响药力……等等等等记忆忽地浮现在眼前。 哈哈。 该有一年左右没见过五师姐了，恐惧感还是这么刻骨铭心啊。 沈寻率先行礼，乖巧地跟亲亲师姐打招呼：“师姐早安，师姐什么时候历练回来的呀？怎么没跟我说，我还准备了礼物要第一时间送给师姐呢！” 东方苓淡淡颔首，见到小师妹后眉目舒缓几分。 “觅之，好勤奋。”她习惯性先夸奖一句，“我刚回来，先去跟师尊报备，正准备去看你。近来可好？听师尊说你受了伤，可养好了？” 沈寻听到五师姐的夸奖比听到什么都开心。 和五师姐共同生活的那两年，每天一睁眼就靠着想“师姐今天会夸些什么”支撑自己活力面对。 “我没事了！”沈寻快活地在师姐面前旋转一圈，“伤好之后修为还精进了一大台阶呢！” 东方苓也将指尖搭在沈寻腕上查探一番，大体上没查出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 只是有几缕气息不太符合她的惯常认知，但她又不能判断出那些是什么，便叮嘱道：“你要去找师尊？记得让师尊给你把下脉。” 沈寻心知肚明自己体内有什么异常。 只是感叹五师姐不愧是同辈最强，曼香姨帮她隐藏魔气的时候，说过就算是化神期的修士都查不出她身体里的异常。 没想到师姐能这么敏锐。 沈寻眼睛亮亮地望着师姐，期待道：“师姐！你历练回来会不会开比试场啊？我想挑战你！” 她们寻剑峰里大都是进攻性比较强的修士，许多修士历练归来后，为了评估自己的历练成长效果，会在峰内比试场开一个挑战赛，自设彩头，欢迎峰内峰外各修士前来挑战。 师姐上次开挑战赛，还是六年前第一次下山历练回来。 当时沈寻被几位师姐师兄宠得快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幻想自己即将能一剑打败宗主。 她飘飘然地上了师姐的比试场，被师姐仅用剑鞘就击出场外。 那之后沈寻哭喊着要跟五师姐一块生活。 然后被五师姐自律严谨的生活作风影响深远。 那之后沈寻也修炼得认真起来，加上天赋强，很快便与师姐的差距越拉越小。 她有信心，这次一定能在师姐手下撑一炷香时间！ 东方苓看着小师妹意气满满的表情，唇角隐约上扬一厘。 “好，你想什么时候挑战我就什么时候开比试场。” 沈寻眉眼欢欣地扑进师姐怀里：“师姐你真好！我最喜欢师姐了！” 第6章 第六章 与五师姐分别后，沈寻心情很好地蹦跳着到师尊的洞府前。 洞府前悬挂有一只漂亮的风铃，是她第一次下山出任务回来带给师尊的礼物，被师尊亮堂堂地挂在洞府前，当门环用，来访者需先将一缕灵力注入风铃。 沈寻注入自己的灵气。 风铃发出独特的清脆叮铃声。 片刻后，洞府禁制打开，沈寻踏入。 阵法变化，眼前的景象旋转一瞬。 沈寻眨眼再睁开，就看到师尊静坐在紫檀案桌前的一把禅椅上。 “师尊！我来啦！”沈寻欢快地跳过去，自觉地坐在师尊对面。 清虚剑尊东方月抬起眉眼。 “觅之。” 沈寻从芥子囊中拿出保温盒，将煮得香气浓郁的灵米粥端出来，敬茶似的递向师尊。 “师尊！这是徒儿给你做的粥！” 东方月眉目间的清冷感渐渐变淡。 “又来。”她抬指轻点沈寻额间，“说吧，有什么事？” 沈寻殷勤地把为师尊递上玉匙，笑得乖巧：“什么事都不如看望师尊重要，师尊先尝尝徒儿的手艺有没有进步嘛~” 修炼到东方月这个境界，早已经完全辟谷。 但她做师尊的，一向纵容徒儿。 东方月抬指拈起玉匙，舀一勺温热的灵米粥送入口中。 沈寻眼含期待。 东方月点头：“嗯，有进步，对熬煮时所需的灵力把控更精准了。” 沈寻笑起来。 “谢谢师尊品鉴！以后我会更进一步的！” 东方月：“嗯，为师也会继续期待。” 沈寻在和师尊聊天时心情很放松，坐姿也放松。 她趴在案桌上，双臂朝前伸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师尊。 “……”东方月对上她的视线，“现在可以说一说，是为何事而来了？” “可以了。”沈寻目光真诚，“师尊，我想多去蜃楼秘境修炼，把以前没去的都补回来。” 东方月只问：“想好了？” 以前沈寻也是这样跟她说，不想去蜃楼秘境，她便允了沈寻自主修炼、不完全跟随峰内教学的主意。 沈寻：“嗯！我想好了！” 只要自己有主意就行，在不伤害自身安危的情况下，东方月不会轻易否定峰内弟子的想法。 她点头，将掌心令牌递出。 “你想去就去。但你要保证，若再像上次那样受重伤，便再回来禁足养伤。” “我保证!”沈寻飞快点头。 上次受重伤的原因，一半是因为受了变异雷晶兽的拼死一击，另一半则是因为她体内的魔气已经到了觉醒边缘。 撞到巧合，也是没办法。 打不过她可是知道逃跑的。 而且还有问药岭的师兄答应待在她身边为她治疗。 她以后应该不会再受什么重伤了。 沈寻对此信心满满。 …… 今日没有课业，沈寻拿了师尊给的令牌，准备去“蜃楼管理处”激活。 寻剑峰和问药岭相邻。 正到峰脚下，恰好遇到一群问药岭的内门弟子。 带队的是问药岭大师姐，覃衣。 沈寻之前在野外出任务的时候，当过这位大师姐的付费护卫。 覃衣嗜药材如命，最喜欢去深山老林寻找吸收精纯天地灵气的药材，用以炼出最好的药。 但毕竟是药修，武力值没那么高，万一在野外碰到修为高的妖兽，有没有命回宗门都另说。 问药岭内弟子通常会把重心放在种植药材上，偶尔出去组队采药，也不会不自量力地去危险地方。 覃衣的追求和同门不一样，她不想为难同门，遂去寻剑峰找剑修做护卫，这一找就找到了缺灵石的沈寻。 沈寻朝覃衣打招呼：“覃师姐，好巧啊！” 队伍中，正垂头看书补习药材知识的陆机，听到熟悉声音，倏地抬头。 沈寻一眼看到一群穿着问药岭服饰的弟子中，穿着寻剑峰服饰的陆机格外突出。 正准备也开口打个招呼，覃衣转身，看到沈寻，惊喜道：“阿寻！好巧！你这是准备去哪啊？” 沈寻便收回目光，对覃衣笑：“我准备去蜃楼管理处，你们呢？” “我得带队去帝休蜃楼，这个时候，无忧树的果实该成熟了，我们得去采摘一些。”覃衣走上前，站定在沈寻面前，细致地将人打量一圈，“修为又精进了呀，阿寻！” 帝休蜃楼是地阶秘境，需得组队才能进去。 沈寻的路线规划第一站恰好就是这个帝休蜃楼，因为里面那些无忧果也是她需要的东西。 无忧果具有平心静气、消除杂念的作用。 沈寻越修炼，体内的魔气与灵气的碰撞就会越厉害，需要一些外物辅助压制。 无忧果显然是现阶段最好用的东西。 沈寻拍拍胸膛，自荐道：“是啊！我修为上了一个大台阶呢！师姐这次需不需要我保护啊？” 虽说蜃楼是属于宗门的修炼秘境，但总会有一些散修找到漏洞进入秘境寻宝夺器，比蜃楼里的妖兽还要危险。 以前沈寻从不去蜃楼，覃衣和同门组队，也会去雇一些主修战斗的同门修士，随队保护。 “你也要去帝休？”覃衣最喜欢沈师妹随队保护，因为沈师妹不用提醒也知道要顺便保护一下她需要的药材。 “是啊！我把令牌激活就出发！” 覃衣立刻点头：“那我当然欢迎，和沈师妹合作我最放心了。” 沈寻灿烂地挥手道：“那你们等等我！半炷香就好！” 覃衣：“好，我们也没有那么着急。” 沈寻飞快召出荒骨，御剑去蜃楼管理处。 一路畅通，很快管理处负责人就将她的专属灵力印记注入令牌，宗门内所有蜃楼对她开放。 沈寻又御剑回到寻剑峰下。 覃衣正在安排对内任务，以便到时能最高效地采够所需果实。 见到沈寻回来，她问：“阿寻，那我们现在出发？” 沈寻没有异议：“好啊！” 宗门内有去往各蜃楼的传送阵。 九人到了传送点，直接踏入传送阵。 陆机趁此机会站到沈寻身边。 “沈师妹。”他声音低低问道，“向导……今天就开始吗？” 沈寻望向他。 陆机今天没有将墨发高束，而是像许多问药岭同门一样，温润地将发丝用绀色发带松松束在脑后。 看起来很有“医师”的气质。 “嗯。”沈寻没移开视线，“今天就开始。” 陆机也轻轻“嗯”一声。 覃衣看到沈寻和陆机聊天，笑道：“没想到陆师弟会突然从寻剑峰转来问药岭，还一次就通过了转修试炼。” 修剑十余年，说转就转，也是很有勇气了。 陆机：“我很幸运，只入宗门十五年，便寻到了修道的本心所在。” 他目光不经意地移向沈寻方向。 而沈寻……一直没移开视线，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盯着人看。 陆机不自在地耳根一红。 覃衣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传送阵发出“嗡”地一声，示意她们到了目的地。 覃衣：“哦哦，是很幸运。” 说着踏出传送阵，招呼各位师妹师弟，“都跟紧了，不许单独出队伍！遇到意外第一时间摇铃，小危险也不能忽视！” 蜃楼里危险都是真刀实枪要见血的。 她作为带队大师姐，有义务尽力将每位同门都完完整整地带回去。 沈寻也踏出传送阵。 她站在覃衣身边，一副强者气质，道：“没错，我很强，不用怕给我添麻烦。” 覃师姐给灵石可爽快了，沈寻当护卫当得很有动力。 …… 无忧果在秘境深处，宗门有专门的路线供众学员进入。 陆机不用带路，放慢脚步，直到走在沈寻身边。 沈寻走在众人身后，她殿后，有什么突发情况能快速地作出反应。 陆机轻声问她：“沈师妹，你也是来采无忧果的吗？” 沈寻点头。 陆机犹豫片刻，道：“其实这里面有比无忧果效用更好的东西，但环境危险得多。” 沈寻来了兴趣：“什么东西？” 陆机：“真正的帝休果。”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秘境为什么叫“帝休”，虽然有人特意探索过，但也只是在无忧果的效用上做延伸—— 上古时期，帝休树的果实有“消解忧愁、平心静气”的作用，而恰好此秘境深处的无忧果也有此功效，所以前人才将其命名为“帝休蜃楼”。 这个说法有一定道理，但太主观。 陆机在修炼上不用心，在这些山海志怪上倒是有追根究底的精神。 他来过许多次帝休蜃楼，终于寻到过一些有关“帝休”的蛛丝马迹。 也发现，在此秘境深处的更深处，有一片极其神秘的空间。 他修习了许久的阵法知识，破开迷障进入其中，却发现里面真的有传说中的“帝休树”。 但树旁有气息中都透露着危险的妖兽守护，严防试图采摘帝休果的人类。 他对这些天材地宝没有获得欲，将真实情况记载于书中后，便离开此地，没向任何人提起。 陆机不想改变什么，反正总会有比他更厉害的人发现此处，他不想说出来自寻麻烦。 但今日毫不犹豫地告诉了沈寻。 沈寻听过有关帝休树的传说，但无论何种书籍记载，都言明这些上古神树早已消失在上千年前的第二次仙魔大战中。 现在别说神树，连“仙”都没再有了。 二百三十七年前那场改换历法大战，都只能称为“人魔大战”。 “帝休树的果实？” “嗯。” “你没报备宗门？” “没……我能发现，别人应该也能发现。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陆机偏了偏视线，声音更低几分。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好像是太没有上进心了。 沈寻若有所思。 以前在峰内，只问四师兄名，不见四师兄人，人人皆知四师兄对修炼没兴趣，既定课业完成后就会躲起来休息。 没想到四师兄只是对修剑没兴趣，在寻找药材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嘛。 看来这个问药岭是转对了。 沈寻便跟他灵力传音，以免让外人听见。 “那地方有多危险？” 陆机也用灵力传回：“对我来说很危险，我打不过那个守护兽。但是我觉得你可以，因为你都能杀掉那个变异雷晶兽。” 沈寻微微皱眉。 如果那个守护兽的实力仅仅和几月前那只变异雷晶兽相当，那这些帝休果不可能安然存在这么久不被找到。 沈寻淡声：“变异雷晶兽只与筑基中期的修士实力相当。” 陆机一愣，慌忙摇头，“不是的，那只变异雷晶兽追了我好久，你找到它的时候，我已经与它周旋好几日了，它明显不止筑基中期的实力。” 沈寻：“你是说，你消耗它好几日之后，我才得以杀掉它？” 陆机迅速摆手：“更不是了！那头变异兽会在打斗过程中偷偷补充灵力，每夜过后，都能恢复至巅峰水平，你能在一天内把它杀掉，真的很强。” 沈寻心想还好当时没有放弃，真要休整后再战，她不一定有妖兽恢复得快，到时候说不准不仅打不过这大家伙，还会被记仇。 面上却仍旧淡然：“那你觉得，它是什么水平？” 第7章 第七章 陆机想了想，估测道：“大约是筑基后期，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筑基大圆满，亟待突破。” “这么强！？”沈寻略惊讶。 她目前只是筑基初期，能越级打个筑基中期的妖兽已经算她天赋异禀了。 筑基后期……筑基大圆满…… 跨这么多级的挑战，简直不敢想。 五师姐现在是筑基中后期，可能即将突破到筑基后期。 莫非……这次的挑战赛上，她有望赢过师姐？ 沈寻心下高兴，面上仍旧淡然。 “那也不对。即便守护兽是筑基大圆满，随便来个元婴期的长老，也能把整个秘境一览无余。” 陆机也对此有些困惑。 但那片空间又确确实实是无人踏足的模样。 难道他当时生出幻觉了？ 蜃楼秘境本就是灵力场开辟出的幻境空间，出幻觉或许也正常。 以前他不跟别人讨论，现在稍一分析，他忽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 “说的也是。”陆机微微皱眉，“难道当初看到的都是我的幻觉？” 沈寻也觉得可能是幻觉。 长老们把这个秘境定为“地”阶蜃楼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这里面没有超出筑基初期的危险因素。 进入其中的修士不算。 所以……被宗门长老们一代代排除过危险的秘境，怎么还会有未被开发过的地方呢？ “你记下了路线的话，任务结束我们再一起去看看吧。” 沈寻觉得这事有蹊跷，但总不好放任不管。 陆机犹豫一下，还是点头：“好。” 一路顺畅地到达秘境深处，在往前过一片林子，就到了无忧树生长的地方。 林子内隐约有混乱的灵力波动传来。 大师姐覃衣谨慎挥手，示意众人停下脚步。 沈寻以灵力传音，询问：“师姐，前面出什么状况了吗？” 以她的感知情况来看，前面并没有什么危险。 但师姐比较有经验，她还是要跟着师姐的安排，小心一些。 覃衣：“有修士在争斗。” 以往无忧果成熟时，她们也会遇到修士争斗的情况。 她们问药岭，队伍有七个人，请不起七个护卫一对一保护，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会选择绕道，走更宗门留给她们的安全小路。 只是小路需要绕远，且道路逼仄，等她们绕小路赶过去，都不知道还能不能采到新鲜无忧果了。 覃衣看一眼沈寻。 今天她可是请到了寻剑峰最有天赋的小师妹沈寻诶。 沈寻早早就修到了筑基期，比她们这些只修炼到练气和金丹期、还没怎么实战过的药修强大不知多少倍。 应该能把她们全护住吧？ 覃衣：“沈师妹，你觉得林中可有威胁？” 沈寻：“无。” 覃衣了然点头，对全员道：“保持警戒，继续出发！” 有些散修通过歪门邪道进来后，会专盯着落单修士攻击，抢夺宗门给的好资源。 所以覃衣每次带队，都会将众人聚在一起，虽然目标有点大，但人多，散修不敢轻举妄动。 沈寻走到队伍中间。 众人进入林中。 树林里多是高隽的杉树，众人时不时会被挡路的树干分开。 沈寻遂又落到众人身后，方便纵观全局。 覃衣还是想要避免冲突的，毕竟她们只想采摘无忧果，为了这个目的混乱地打一架，不太值得。 所以仔仔细细地探知着灵力波动剧烈的方向，尽可能带众人避开。 但该来的麻烦躲不开。 很快，她们视线内出现一片空地，被折断的树干歪歪斜斜地倒着，像是受到了修士打斗的波及。 一伙人跳出来，目光贪婪地望向她们的问药岭服饰。 准确地说，是望向她们服饰上的“东洲第一宗”徽章。 覃衣皱起眉。 以往散修遇到宗门队伍，会自觉避让。 而今天……这群散修竟然联合在一起了！ 这么多散修的联合，去杀妖兽取晶核卖都能换不少灵石，他们竟然只是来打劫。 覃衣心想还好今天小师妹在。 她让了让位置，沈寻走到众人身前。 散修中似乎是小头目的人跳出来，威胁道：“把你们身上的灵石灵器全部拿出来！不然别想活着出蜃楼！” 他看到这群人穿的是东洲第一宗中问药岭的服饰。 问药岭，身上宝物最多、武力值又最弱的一个流派。 虽然其中有一个寻剑峰的剑修，但他们可是有整整十二名散修！ 区区剑修，不足为惧。 他挥了挥自己的狼牙棒，身后的散修同盟给了他无限勇气。 沈寻冷笑一声。 除了无神智的妖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把她放在眼里。 沈寻慢慢向前，荒骨一寸寸在她手中显形。 散修小头目看到这人直接朝他走过来，心里有点发虚。 大宗门内的剑修都是接受过正规修炼的，像这种看不清修为底细的，极其危险。 他虚张声势地抬起狼牙棒挡在身前：“住脚！再往前走一步我们可就动手了！” 沈寻停下脚步。 散修小头目偷偷松一口气。 下一秒。 沈寻手中荒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手飞出，扫荡般裹挟着强劲的灵力冲向眼前的挡路人。 未作准备的散修惊悚地看到一把形状可怖的剑冲至面门，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倏地被斩断。 剩下的散修迅速防范起来。 沈寻握住荒骨，轻巧一转，剑身上血污消失无踪。 她目光淡然，看眼前的散修仿佛只是在看一群死人。 有几位散修似乎是意识到这人不好惹，后退几步想要逃走。 沈寻身位不动，倏地抬眸，荒骨咻一下飞出，云箭般穿过几人的身体。 对待这种以抢夺为业的散修，最好的方式就是杀掉。 否则只会是给同门留后患。 蜃楼是她们宗门所属的蜃楼，外人闯入，不杀，有损规则。 沈寻几个呼吸间便结束了这场轻松的战斗。 倒落的树干中穿插有碎掉的血肉。 沈寻收回荒骨，转身。 迎上了一群人满是惊叹的灼灼目光。 她们还没见过沈寻这幅模样呢！ 宗门内众人都说寻剑峰小师妹沈寻修炼天赋极强，实力雄厚，实战表现炫酷又干脆利落。 但沈寻从不接取需要进入蜃楼的委托单，平时接取委托单的机会也都被覃大师姐包揽，她们便没什么机会和沈寻接触。 没想到今日能见到！ 覃衣目光无异。 她都见过很多次了，以前杀妖兽的时候更飒爽呢。 二师姐甄心仁星星眼小跑到沈寻身边，崇拜地看着她。 “阿寻！以后你还接不接蜃楼的委托啊？我能不能预定！” 沈寻对上这种目光实在很难拒绝，可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次其实不全算委托任务，只是碰巧我们组队一起进来。我以后会专注修炼，不会再接这种委托了。” 甄心仁满脸可惜，“好吧。阿寻，我会一直攒灵石等你的。” 沈寻眉眼弯起，笑道：“行。” 没了拦路的散修，前方的路途顺畅许多。 有时候碰到其它修炼流派的同门，认识的人会欢快地去打声招呼，不认识的就安然走自己的路。 很快到了无忧果树下。 无忧树也是三年一结果，树龄长，果树有七八人合抱那么粗壮。 树上枝繁果茂，看起来只要不贪心的话，每个到达这里的修士都能得偿所愿。 沈寻于是充分发挥一名护卫的功能，慧眼如炬地守着问药岭的师姐妹们采集果实，谨防有人突袭。 好在能到达这个地方的修士，都比较珍惜机会，无暇关顾其它，专注采摘果实。 最后，沈寻也摘够了三枚，尽心尽力护送问药岭众同门回宗。 众人在寻剑峰下解散。 陆机自觉留下。 沈寻：“现在走？” 陆机：“师妹刚战斗过一场，不需要休息吗？” 沈寻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路上打过一场可以称之为“碾压”的架。 “那算什么？”她笑，“如果打完这场还需要休息时间，我哪有资格去闯筑基后期的妖兽驻地。” 陆机惭愧：“师妹说的是。” 于是两人又经过传送阵，返回帝休蜃楼。 该摘果实的已经摘取完毕，蜃楼里冷清不少。 唯有一些自主来巩固修炼成果、挑战妖兽的修士。 陆机从芥子囊中取出地图集，翻到“帝休蜃楼”这一页，而后按照他之前标记的路线带路。 沈寻好奇：“你自己画的地图？” 陆机点点头：“我标注出了一些有异常的地方。” 犹豫片刻，他诚实道：“有些会上报，有些就只留在我的记录里了。” 沈寻问：“那，我能看看吗？” 如果只需要看地图就能找到一些宝藏的话，她可能没必要在路途中带上陆机。 不过她不是这样的修士。 她只是想看看陆机都发现了些什么。 陆机没怎么纠结，将图集递给沈寻，道：“我自己创的符号，别人可能看不懂。” 他初衷只是为了少惹麻烦，没想让沈师妹看不懂。 于是又补充：“等回去，我再做一本解析集。” 沈寻翻了几页，横竖曲折构成的奇怪符号确实让人难于看懂。 “解析集？”她讶异，“你不怕我看懂了抢你地图，以后下山不再带上你？” 陆机微微摇头。 沈寻拧眉。 “不用抢，你想要，它就是你的。”陆机道，“但……师妹，我想，我已来往多次，或许，用处会比这些图画丰富得多。” 第8章 第八章 沈寻将地图集还给陆机。 陆机在前面带着路，沈寻跟在后面，时刻注意突发情况。 走过山林，绕过一片沼泽。 陆机停下脚步。 他看着手里的地图沉思。 “奇怪，明明在这个点位应该有一个阵眼，能直接从阵眼进入帝休树边……” 沈寻皱起眉头。 她总觉得刚才在这里绕过了一边。 虽然风景大不相同，但灵力场很相似。 大约是恨比爱更敏感，沈寻因为体内魔气存在的缘故，对灵力的点滴变动都能明察秋毫。 此刻十分明显地感受到，她们似乎是在这片沼泽地绕了一大圈，然后到达原点。 “我们已经入阵法了。”沈寻道，“据记载，有些强大的阵法，会根据闯入修士的情况发生改变。上次你只有一个人过来，这次我们两人进入，或许阵法跟上次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竟是如此吗。”陆机合上地图集，面色也凝重起来。 他确实是在阵法类书籍上看到此类阵法，尤其高深者，甚至会根据不同修士的极细微差别发生对应变化。 很多阵修能越级跟对手对抗的原因，就是阵法的作用机制起效果了。 精妙的阵法，是将对手困在和自己作战的幻影了。 而非设阵人和对手作战。 如果这个阵法能如此无声无息地在她们进入后发生改变，那…… 陆机眉头紧皱，正思考着解阵方法，就见沈寻闭上了眼睛。 眼前人身边渐渐浮起洁白的光点，仿佛是灵力微尘的具象化。 沈师妹是炁灵根，灵力无色无形。 空气中大概是……沈师妹在用自己的炁灵力驱使这里存在的其它灵力？ 陆机默默屏住呼吸，生怕影响到人。 沈寻正在试图感知周围灵力场的分布情况。 阵法只是灵力构成的无形牢笼而已。 只要找对笼子锁链，很快就能夺回自由。 阵修能越级挑战其它修士，但无法越级太多。 修为境界远高于阵修的修士，能通过识海轻易分辨出阵法的灵力分布情况。 沈寻没有比这个设阵人修为高出很多，但她对灵力极其敏感，故而也能轻易将阵法看破。 很好用，跟走迷宫但拥有俯视视角似的。 沈寻抬指在空气中轻点一下。 叮叮叮—— 空气中白茫茫的灵力光点就如同小灯笼一般接力亮起，亮出一整条长线，蜿蜿蜒蜒地显示出阵法的通关捷径。 沈寻拍拍袖子，道：“行了，走吧。” 灵力光点比地图好用得多，也比《阵法详解》好用得多。陆机跟上沈寻的脚步，眉眼亮亮地望着沈寻的发髻。 沈师妹破阵太有天赋了！ 他敢说，洗墨池里的那些符修阵修，破阵速度一个都比不过沈师妹！ 虽然，真的会显得他没什么用处…… 陆机坚强地向前迈了两个大步，和沈寻并肩。 “师妹，阵法有变，但这并不是一个上古阵法。说明有人在近些年加固过这里。” “哦？” 阵法课要去洗墨池旁听，洗墨池那边的土地上不知道被扔了多少驱魔的阵法，沈寻一靠近就不舒服，干脆没去修阵法课。 她饶有兴致地问陆机：“这个阵法，能看出摆阵者的修为吗？” 陆机谨慎运用阵法课上学习的“三步判断法”，估测道：“大约是筑基中期的修为。” 周边灵力丰盈，但维持阵法所用的灵力排布方式，能让人看出摆阵者的修为不算高。 虽然是比他这个金丹中后期高了许多个境界，但远远敌不过沈师妹啊！ 沈寻“嗯”一声。 心里其实感觉不太爽。 虽然她预感自己能打过，但这地阶蜃楼里，连个法阵的修为都比她高一级是怎么个事啊！ 等把帝休果带回去，她非得闭关个一年，不修到筑基中后期就不出来。 陆机：“前面就是阵眼位置了。” 沈寻望过去，看到一团黑黢黢的淤泥堆。 水草、枯枝烂叶、**烂泥，不知被什么力量团成一团，聚集在那一小块地方，在阳光空气和水的作用下发酵出令人退避三舍的气息。 沈寻抬手捂住口鼻。 陆机急忙从芥子囊中掏出面罩递过去：“师妹，给，可以阻隔气味。” 沈寻接过戴上。 果然空气又变得清新了。 陆机也戴上一个面罩，而后自告奋勇道：“我先去查看一下！” 说着手里出现一把叉状灵器，“把它扒开，这个阵法应该就算破了吧？” 沈寻没异议：“行，陆师兄加油。” 陆机拿着叉子走过去，叉鱼似的往那堆淤泥团刺了几下。 没反应。 陆机继续把淤泥堆上的杂草和枯枝烂叶往下扒拉。 空气中满满是腐烂的味道，一旁原本还长得好好的花草都蔫了几分。 不过沈寻和陆机都戴着阻隔面罩，完全不受影响。 陆机将淤泥堆外面扒下一层。 很快，一块透明的晶体渐渐显露出棱角。 这就是放在阵眼，用以维持阵法的自然灵石了。 自然灵石是指未被雕刻过的灵石，拥有最纯粹最磅礴的灵力，是作阵眼的好材料。 沈寻走上前，隔着一块干净的步，把自然灵石拿起。 周围瞬间蔓延起灰白的大雾。 可见范围不超过十米。 阵法被破坏，这里显示出了它原本的面貌。 陆机表情凝重：“雾林？” 他上次来，只是顺着阵法走，没有破坏阵法，所以并不知道会出现这种状况。 还以为破坏阵法后会更加一览无余。 书籍关于这个蜃楼的描写中，没有任何记载说这里有一片雾林。 沈寻闭上眼睛，展开灵识。 说来奇怪，灵识的探路范围竟然也没比双眼视线好多少。 沈寻睁开眼。 这片地方沼泽众多，胡乱行走的话，陷进沼泽就危险了。 沈寻看向陆机，问：“指南针有吗？” 陆机忙在芥子囊中翻找。 片刻后，找出一个圆盘状的上等法器：“有，东南西北四方向都可以指。” 沈寻：“行，接下来跟着地图走。” 她将荒骨召出来，放大后垫上布匹，对陆机道：“上来，我直接御剑过去。” 陆机于是走过去，坐到沈寻身边。 他有点紧张。 剑身没有很大，他很沈寻坐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出沈寻身上的气息。 气息……好像让人有点不太舒服。 陆机抬手摸了摸鼻尖，心想可能是因为师妹太强大了，待在比自己强很多的人面前，大概确实会不太舒服。 “指路。”沈寻言简意赅。 陆机顿时忍下这股感觉，辨认出地图上画的方向。 “走直线的话，一直往这边飞。” 沈寻催动荒骨，飞速窜出去。 虽然是飞在浓雾里，但她们飞在半空中，并不需要绕路。 法阵也被破坏，不会再有路线重复的情况出现。 很快，便到了陆机图册上标注的位置。 荒骨还未往下落，沈寻就敏锐地感知到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息传来。 沈寻灵识向下探，有种被碾压的差距感。 守护妖兽这么强？ 沈寻控制荒骨停滞在半空，心想那这地方肯定有好东西。 “妖兽很强。”她转头道，“我先找个地方把你放好。” 陆机点头：“好，沈师妹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可以来喊我，我有传送符。” 这里没了法阵，可以直接开传送出蜃楼了。 然后一股脑掏出许多法器，“这些你都带着，预防危险。” 沈寻看着这堆上等灵器，又是防御又是爆破又是移动的，大为感谢：“师兄你放心，我一定安全带你回宗门！” 而后抬手将灵器收入储物囊中。 迷雾没有渗到这片区域，显得这里很像是被迷雾包裹着的清净桃花源。 沈寻找了个山头把陆机放下，这里能看见帝休树以及树下盘踞着的守护兽。 下一刻，沈寻操纵荒骨，直奔帝休树。 她倒要看看，树上有什么好东西！ 强劲的灵力冲过来，守护妖兽敏锐地睁开碧绿的眼瞳。 许是多年未见过闯入者，妖兽迷茫一瞬。 沈寻直冲到帝休树枝干上。 妖兽猛地反应过来，大吼一声，甩开鬃毛一跃而上，朝闯入者露出锋利的獠牙。 帝休树粗壮无比，树上的近地枝干像一个个大平台，修士甚至可以在上面比武切磋。 沈寻面对着一头巨大的危险妖兽，毫不慌张，紧盯着这妖兽试图吓退她的眼瞳，一寸寸将荒骨剑柄缩进手里，握紧。 妖兽见恐吓无用，继续朝人低吼，呲出一排尖锐的兽齿。 它在帝休树下守护了许多年，受帝休树影响已经变得心静如水、不欲战斗。可它又是守护兽，有着守护帝休树不让生物靠近的本能。 沈寻倏地出剑，剑尖直刺妖兽额间。 妖兽极快地翻滚一圈，躲过攻击，同时后腿猛蹬地跃起，扑向沈寻方向。 速度之快，令人震惊。 妖兽的鼻息已经吹开沈寻额间碎发，她才骤然翻身，在空中旋出半圈，顺势将荒骨往前送出，刺向妖兽颈侧弱点。 但并未刺中。 黑灰色兽毛在剑身滑动片刻，妖兽以一个刁钻的姿势旋身往后撞去。 沈寻纵身一跃，跳下树干。 地面空间开阔，妖兽随之跃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章 第9章 第 9 章 沈寻于是能一览无余地看清这个妖兽的面貌。 此妖兽通身是光滑柔顺的灰金色长毛，像一头威风凛凛的金狮兽，但比之温和许多，行动间并无好战的意味。 妖兽鬓处的毛发在灵力场中无风飘逸，它碧绿的眼瞳怒睁着，仿佛是想吓退这位闯入者。 沈寻倒是在想，她们宗门内有御兽修者，以前她出于好奇，去过伏兽林，惹了伏兽林林主御尊九曜的契约妖兽的攻击，但感觉都不如眼前这只妖兽危险。 不是那种战意凛冽的危险，而是一种神秘又难以观测的危险。 不过沈寻倒也不畏惧。 打不过还能跑嘛，实在不行就回去摇人。 就当是在实战训练了，这种机会可不多见。 她眸带兴奋地召唤荒骨随她的身位突刺变换，迫不及待地想试试她不久前悟出的一套剑法。 荒骨随心而动，沈寻出剑越来越快。 她眉目凝神，身形在妖兽的攻击间急速穿梭，几乎到达了来去无影的地步。 陆机在不远处望着，有心想帮忙，但连沈寻的影子都看不清。 以他的修为凑过去，估计也是被秒杀的份儿。 陆机便随手准备着传送符，一有不对劲，立马带着师妹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沈寻和妖兽缠斗几轮。 妖兽不愧是比她高出一阶的妖兽，各方面都很难对付。 若不是这只妖兽约摸许久未战斗过，出招间略微僵硬，沈寻怕是没多久就得落败下风了。 不过现在嘛…… 沈寻咻地一下，攥住荒骨，一息间晃过一招障眼法，趁妖兽回防之际，剑尖直指妖兽侧颈薄弱处。 正将将刺上之际，树上忽地掉下一颗金灿灿的果实，“哐当”一声，仿佛有千钧之力砸在荒骨剑身，硬生生将沈寻的剑砸偏半分。 妖兽瞬间躲过，避开了一道重伤。 沈寻：“……？？？” 她望向手中被砸偏的剑，又望向那颗金色的果实。 不是，哪来的果子那么重，她的荒骨坚硬无比就罢了，她握着荒骨的力道也不是一般力气能撼动的啊！ 就这么一颗果实，从这个不怎么高的树上砸下来，就能砸成这样？ 怎么可能！！ 沈寻难以置信。 妖兽也顿在原地，难以置信。 帝休树的果实，开花结果极其艰难，怎么可能会突然就掉一颗果实下来？ 还是在这么剑拔弩张的情况下，毫无预警地砸下来，砸开了那把将要伤到它的剑，救了它。 妖兽眉目肃起，弓起背脊，像警戒的大猫一般，收紧肌肉，盯住沈寻。 沈寻握紧剑柄，望向那颗金色的果实。 这是……帝休果？ “吼——” 妖兽呲牙朝她嚎一声。 沈寻收回视线。 她皱起眉，猜测这棵树大概已经修炼出了意识。 毕竟是千年古树，或许都能修炼出人形，这颗果实，大约是对她伤其守护妖兽的警告。 沈寻握着剑，妖兽保持着警戒姿势。 金色果实在地上一动不动。 僵持片刻后，沈寻收起荒骨剑。 手上没了武器，威胁感没那么强，妖兽也迟疑着收了势，不再拱起脊背朝人呲牙。 金色果实这才动起来。 它先在原地滚动两圈，似乎是在观察方向。 转着转着，似是选定了方向，直直朝沈寻滚来。 没感受到任何威胁，沈寻止住下意识幻剑的习惯，静等着金色果实朝她滚动。 一会儿功夫，果实就滚到了她脚边。 不动了。 沈寻眉头紧锁，不明所以。 妖兽朝她低吼一声，但没有敌意。 沈寻抬头看妖兽，妖兽试探性地朝她迈出一步。 沈寻不作反应。 妖兽便又迈出一步。 眼见人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妖兽放松下来，尤善地迈开轻盈地步伐，两个跳跃间到了沈寻近前。 沈寻脚边是不知底的“果实”，眼前是境界比她高的妖兽。 但她并不慌乱。 几息之间，妖兽收缩了体型，变成一只雪山狐狸大小，在金色果实边嗅嗅蹭蹭。 沈寻：“……” 然而果实躲过了妖兽的亲近。 它往沈寻脚边凑得更近，若是有手有脚，似乎还想要抱着人脚腕往上爬。 小妖兽低低地叫了一声，抬起头，用墨绿色的眼睛看向沈寻。 沈寻终于开口：“能交流吗？” 妖兽犹豫片刻，也出声：“能。” 是难辨年纪的少女声音。 沈寻：“这是什么？” 妖兽眼中有些许渴望：“是帝休果。” “它这是什么意思？” “‘是你的了’的意思。” “？” 沈寻的疑惑表情十分明显。 妖兽解释道：“帝休果会落在被它选择的人面前，它选择你了。” 沈寻试探性地弯腰，伸出手。 果然帝休果顺势滚进她手掌里。 金灿灿的果实并不刺眼，整个儿地透出珍贵的味道。 妖兽说：“我接替上一任守护兽才两年，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获得帝休果的人类修士。” 它吸溜一下口水，继续道：“之前我还以为帝休果没有成熟呢。” 沈寻看向手里的果实。 会滚会动的果实。 这总让她有种，果实里有小生命的感觉。 太奇怪了。 妖兽又十分不舍地说：“那你就把它吃掉吧，等你吃完我就回树上了。” 沈寻对此不熟悉，不想直接吃掉。 她毕竟不是人类修士，帝休树又是上古神树，万一排斥魔气怎么办。 沈寻一个转手，将帝休果收入储物囊，道：“我境界突破在即，需要寻一个合适的时机服下，才能有效。” 妖兽眼见着帝休果消失，眸中一瞬间闪过暴躁情绪，但转瞬即逝。 “好吧。”它可惜地说，“那你回去再吃吧。” 取得帝休树果实之路过分顺利，沈寻都有点茫然了。 眼看着妖兽已经变回原来的体型，要跃回树上去，她将其叫住。 “那个，守护兽。” 守护妖兽转头，说：“我叫好梦。” 沈寻反应迅速，改口道：“那个，好梦，你就这么把果实给我然后走了？” 好梦似乎有些许疑惑，“不然？” 沈寻诚实道：“不然我出去之后，跟别人讲这里有上古神树，大家都来打扰你怎么办？” 好梦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随你怎么讲，能找到我算她们运气好。” 沈寻遂意会，找得到便是机缘到了的意思。 她仰头看一眼枝叶繁茂的大树，没贪心，揣着一颗帝休果，跟好梦告别后离开。 回到放下陆机的山头，已不见人影。 沈寻：“？” 正要去寻人，身边忽地有人瞬移过来。 气息令人熟悉，沈寻不闪不躲。 陆机站定后，忙解释：“师妹！我刚刚用御风符瞬移到了树边，本想去给你帮忙，不曾想那只妖兽并未继续攻击你。你和它告别后，我正要喊你，你已经御剑飞走了。” “哦，没事。” 沈寻面上不甚在意，但其掌控全局的惯性已显出几分端倪，“下次没我要求，别擅自行动。” 陆机：“好，我听师妹的。” …… 陆机一路上并未询问帝休果相关。 不过沈寻主动将其拿出，道：“看，这就是我此行应该获得的机缘吧？” 陆机仔细观察一番，慎重地点头：“没错，和古籍上记载的帝休果大同小异。” 沈寻满意地点点头。 出了蜃楼，沈寻欲和陆机分道扬镳。 她打算去一趟玉蝴蝶首饰阁，问问小姨，帝休果这种上古神树果实，是否会排斥魔气。 陆机得知她的目的地，想要跟上，却没什么理由。 只好道：“那……师妹，我们明日再见。” 明日沈寻可能会进洞府修炼，也可能会接取委托下山。 沈寻随口应下：“好。师兄再见。” 而后便用着师兄给的御风符，赶往京城方向。 至于为什么不去传送阵…… 没什么理由，刚打完架，血液太热，需要吹吹风凉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