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开局?无所谓我副职业满级》 第39章 来敌 秋水的修复比想象中还要更难,工作量也相当的大,一夜过去,也只堪堪修复了一小部分,要想全部修复完成,没个七八日怕是不成。 “不过眼下已有了思路,待后面越来越熟练,应当能够快些。”时俞打了个哈欠,面上困倦之色明显。 这活儿实在有些耗费心神,不过甚是有趣。 她本也想找个上古残阵验明验明自己研习《太虚阵典》的成果,上古残阵难找,秋水上的上古阵法正好够她练手兼完善所得。 拍了拍手上灵材碎屑,时俞打算登上云舟,去属于自己的那间房间小憩片刻,一转身,却看到江亭川远远站着,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他站那儿多久了。 时俞脚步一顿:“江师长?” 江亭川目光中有惊异有赞叹,最后化作一声怅然兼几分欣慰的笑:“不错。” …… 一月时间转瞬即过,如今,青渊岛上空几十艘云舟整齐排列,被清洗修复过一遍的云舟与来时几乎无异,甚至气势更盛了几分,正如在此历练了两年多的师衍学子们,敛去了几分锋芒,实力却肉眼可见的提升,皆有收获。 临别之际,青渊岛上众人前来相送,并未过多寒暄,师衍众人登上云舟,挥手告别。共同作战数年,或有摩擦干戈,也终归消弭。 直到云舟升高渐入云端,下方岛屿才传来一阵悠长的声响。 那不是寻常的笛箫之音,而是或优美或粗犷的海螺鸣声。 甲板上的师衍学子们齐齐回首下望,便见岛上众人,从长老执事到普通弟子、外门修士,都手握海螺吹奏。 风起云动,乐声随风穿行越飘越高,从海面一路托至云舟船尾。在这祝福送别之音中,云舟变得轻灵了几分。 海天之间,这一片青蓝色的岛屿,宛如一幅画卷。 时俞立在船舷,望着青渊岛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至彻底看不见了,也未曾收回目光。 “行海阁展阁主归来,恰如定海之柱把控局势,只是海族妖潮一事似乎另有隐情,恐怕不是短时间可以彻底了结的。” 身侧传来一道声音。 时俞点头,却并未多言。 那位元婴大能展寒雁,自幽冥海域出来后便一直忙于主持大局,直到离开青渊岛,众人也没机会得见。 不过,在昨日,这位展阁主却是通过岛上传音符与自己说了几句话。 时俞在青渊岛上所做种种,皆被上报传到了展阁 主耳中,这位大能百忙之中仍抽空与她简单聊了几句,是对后辈的肯定和勉励,言语间并未有元婴大能该有的架子,相当温和。 末了,时俞忍不住问了下,是否有遇到一个银发银瞳、眼下覆蛇鳞的叫倾洲的人,她本并未报什么希望,毕竟她在青渊岛向外抵抗妖潮的这两年,也一直在打探倾洲消息,都没有什么收获。 可没想到展阁主沉默片刻,却说见过。 只是未等时俞询问,展寒雁便说以她如今修为,知道此事也没什么意义。 时俞听她没有相告之意,又说所问之人于她十分重要,展寒雁才模糊说了一句,她前去中洲或能得到答案。 不知倾洲为何卷入连元婴大能都讳莫如深的事中,也不知为什么去中洲能得到答案,看展寒雁不愿再说,时俞只能作罢。 只觉得无量海、血神殿、海上众多妖兽间,似乎酝酿着什么足以搅动整个元界的大事。 正思索间,身侧声音又响起了。 “离中洲天骄赛还有四年时间,我打算去集云墟历练,你……可要一起?” 时俞转头看向宁易水,摇了摇头:“我另有打算。” 行海阁给的那两枚令牌,除了她手中这一枚,另一枚,在江亭川传讯回师衍学院,众师长商讨过后,被赐给了宁易水。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内院中虽有修为不逊于宁易水之人,可论及天赋、年龄、结丹品级等等,宁易水如今当属内院第一人。 至于集云墟,她早便去过,见识过雷云炼体,还在那里得到了紫霄雷焱,暂时没有再去的必要了。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她还未能炼化紫霄雷焱,能够调用的力量自然有限,时俞猜测只有自己经历雷劫、成就金丹那一日,才能彻底炼化紫霄雷焱。 宁易水见她拒绝,抿了抿唇,短促地笑了一声:“也好。” 他望着时俞,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刚张嘴,云舟四周便有数道凌厉气机涌现。 “小心!”宁易水拦在时俞身前,手掌一震,本命剑当即出鞘。 感受到四周传来的威压之感,时俞掌间璨金光芒汇聚,拉长成一把华美的长弓。 来敌都是金丹修为。 她挑了挑眉,这些人实力不俗,只是师衍这边几十艘云舟都在这,云舟上还有都是金丹修为的师长们镇守,这些人如此托大吗? 气机逼近,时俞顺着看去,几道身影皆披着灰黑色的雾气,既遮掩了面目, 也扭曲了身形,任凭神识探去,竟也难以看清真实样貌。 奇怪的是,他们并未袭击其他云舟,反而在逼近的瞬间,齐齐扯动阵旗,将周遭空间封锁,令秋水云舟仿佛被硬生生剥离出天空,孤悬在一片死寂的虚空之中。 时俞啧了一声,拉开引凰,霎时凝聚出三支火焰长箭。 秋水上有江亭川和另一位金丹师长在,此时两人飞至甲板上方,结印施法,试图撕开那片虚空禁制。 甲板上,众学生聚到一起,协力攻击。 然而,来敌的动作比想象中还要凌厉。他们没有一丝多余的虚招,合力催动法器,竟不管不顾他人,直奔宁易水和时俞所在位置而来,直接便是杀伐手段,甚至毫不在意那些落在身上的攻击,目标十分明确。 时俞和宁易水对视一眼,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图谋:“是为天骄赛令牌而来!” 先前行海阁聂长老便提醒过,此令牌万象相感,气机牵引之下,若是有修士擅长卜占,或精通寻踪溯源之术,便可感应令牌动向。 眼看几个金丹修士直接以杀招逼近,时俞倒也不慌。 这不是巧了吗,秋水云舟的上古阵法刚修复好,正好试试效果。 第40章 退敌 云舟四周的天空,原本是风清云朗的一片蓝白相交,此刻在那重重阵旗空间封锁之下,变成一片灰蓝,泛起水波一样的扭曲。 时俞被宁易水护在身后,被几个金丹强者威压笼罩难以动弹,但她也不慌,与江亭川遥遥对望一眼,后者略一颔首,而后双手掐诀,眉心一点灵光骤然亮起,秋水舟体四角随之震动。 “嗡——” 那些被时俞亲手描画修复的上古阵纹亦是从舟身四角起,古篆般的光纹层层铺展,一道道古老而厚重的气息随之腾起,震得虚空微微轰鸣。 灰黑雾气中的几个敌人察觉不对,目露惊异之色。 “这是……” 一种与当世阵法截然不同的气息弥漫开。 每一道阵纹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古拙之感,饶是他们都有金丹修为,此刻也都感受到了压力和危险。 几人对视一眼,心知这阵法强大,但他们早便调查过,师衍传承下来的这些云舟,其上刻画的上古阵法早已残破不堪,纵使后人多有修补,威力也早不如当初。且他们此次前来,也专门带了抵御那残破阵法的阵旗。 自忖修为高深,又有异宝傍身,短时间内可应付得来。 眼下还应速战速决,从那两个小子身上夺走令牌才是,届时转身就跑,他们几个金丹修士,难道还逃不脱不成? “速战速决!” 几人不再犹豫,加快了自身速度,全力朝时俞两人而去。 “交出天骄赛令牌!” 说着,为首那人祭出一个圆盘样的物事,也不知是何物,出现时,时俞和宁易水二人身上的天骄赛令牌微微震动起来,若不加以压制,恐怕会直接飞出朝那圆盘而去。 眼看时俞二人皱眉压制令牌,为首那人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而就在这时,古阵启动,数道古篆阵纹交织成锁链,不容躲避地落在敌人手脚之上,几人脚步一滞,本距离时俞与宁易水仅寸余距离了,可身形却硬生生拔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这阵法……怎么会!”明明只是残阵,威力该大打折扣才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该死!” 无论他们怎么挣扎,那锁链都丝毫没有松动,跟长在血肉里似的。 这一幕叫江亭川都神色微变,暗暗心惊。 这几个人可都是实打实的金丹修为!修复好的上古阵法,竟有这般威力。 而亲身修复阵法的时俞,更是清楚秋水上铭刻的 上古阵法,不仅有守御、困敌的功能。 此时几人被困,她身上笼罩的威压一松,她当即退后几步,左手五指分张,拇指抵中指,食指微屈,迅速点向虚空,引动舟身另一重阵纹。 右手同时三指并拢,腕骨一转,指节连点七下,带出七点金光,勾连成一条隐形的弧线。 “引!”她低声一喝。 弧线立即分化成几条,落在宁易水和几位金丹修为的师长身上。 几人只觉得自己灵力的运转都被加持了一层,法术出手间,威能比平日能强上三分不止。 “铮”的一声,宁易水当即剑锋一震,趁势杀出,一剑斩落,在阵法加持下剑光暴涨,锋锐无匹。 “啊!”那灰雾中的修士避之不及,直接被斩裂护身灵光,胸口横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几位师长出手亦是果决,几个呼吸间,就有十数道强大术法轰向几人。 “快退!”那几名金丹修士脸色大变,试图催动遁术,却发现神识如陷泥沼,连灵力运转都变得迟滞。 无论他们如何拼命催动灵力,都难从这方空间脱身。 几位师长平日里素来宽和慈爱,但那是对学院学子的,对上敌人,可不跟你讲什么情面,杀招一个接一个落下。 “对我师衍出手,就做好留下的准备!” 甲板上众学子看得目瞪口呆,那被锁链锁住的几个敌人此时哪还像金丹大能,一个个狼狈不堪,眼看着就要陨落在此。 唯有一人,似乎身怀秘法,不顾一切施展,周身爆开血雾,气息瞬间萎靡下来,靠此硬生生从阵中撕出一条血路,化作残影溃逃。 然而即便如此,阵法仍牢牢锁定其气机。 挣脱威压的时俞手中引凰早已就位,她轻轻一抬手,拉弓的动作极为缓慢,但每一寸拉开的弓弦都牵动周遭空间的脉动,引得众人侧目。 灼灼火星汇成三支炽烈的火焰长箭。 “去。” 那逃脱的敌人已没了身影,可火焰长箭却穿透空间锁定了其所在。 三箭齐出,无声破空,弧光焰火闪烁之间,周遭空间像被利刃切开,一道道裂纹在虚空中蜿蜒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轻颤声。 在阵法加持下的杀伐之力,箭矢威能远超平日,那名以秘法血雾脱困的敌人还未来得及回首,胸口便是一凉。 “噗!” 几蓬血雾绽开,他肩背、双腿便被长箭贯穿。 惨叫 声隔着空间隐隐约约传来。 但时俞顺着箭矢残存的气息感受到对方生机犹存,这几箭并不能要了对方性命。 “可惜了。” 饶是阵法锁定了其气机,虚空隙灵焱化作的长箭可以破开空间,修为差距在此,也难以真正击杀对方。 敌人已经跑远,再出手也没什么意义了。 江亭川落到她身旁,冷笑一声:“无碍,留个活口回去传消息,往后再有人动那令牌的心思,且先掂量掂量。” 时俞“嗯”了一声,抬头见周遭封锁的虚空在方才的攻击冲击下,已经浮现出不少细密的裂隙,便祭出九幽阵图,彻底破了笼罩住秋水的空间封锁。 封锁一破,其他云舟上师长立即传声过来询问情况。 …… 经此一战,往后的回程路上倒是平静了许多,直到回到师衍学院,也再没人前来动手抢夺天骄赛令牌。 时俞回学院后休息了几日,厘清了这几年的种种收获,又好好睡了一觉,待再出洞府时,在门口瞧见了一张传讯符,是宁易水留下的,说等四年后天骄赛再见。 他回学院后,仅待了一日,次日便出发前往集云墟了。 时俞放下传讯符,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第41章 云桥 在行海阁几年的高强度战斗,叫时俞修为愈发凝练,距离凝结金丹只一步之遥。 可这遥遥一步,玄而又玄,并不是日夜修行便能堆叠出成果。灵力已然充盈,体魄经由雷霆锤炼亦算强横,此时横亘在眼前的是心境与机缘。 若说筑基之前,修行多凭勤勉与积累,到了此处,却需破茧成蝶的一个须臾间的心开境明。 是以时俞在洞府休息几日后,留下书信一封,就带着小七离开了师衍城。 她并无什么特定的目的地,心念一转,索性顺着东风一路东行。 偌大元界被分割成五块大陆,中洲为中心,四周环绕无量海,无量海外,依次为东西南北四块大陆,此前无量海之行,是一路向西直至陆地海洋交界,这一回她想看看东洲的最东边有什么。 这一趟率性而为,时俞也不为赶路而赶路,一路走走停停,有时遇上什么难得的美景就磨蹭个一二日,可能一日也走不出十里路。 有时倦了乏了,甩出十来张飞星龙游符,一日又能疾驰上万里,总归她叩命铃里那些幻幽襟玉蝶早已能产出足够的磷粉够她制符。 就这样过了三月,行至东洲三十二郡最东部的羡阳郡时,时俞不再动用传送灵符,驾着云舟慢慢悠悠赶路。 所过村镇,多是渔樵农耕之民,见她舟行天际,虽惊却未敢多言,只远远作揖叩拜。 时俞便发现,这羡阳郡虽然地域辽阔,但灵脉寥寥灵气稀薄,修士极少,偶尔见到的,也多是些初入炼气的小修,并不成气候,可以说这里大半地方几乎与凡俗无异。 她在羡阳郡停驻下来,收了云舟,只当自己是个寻常行路的女子。小七也隐去了七彩绚丽的羽毛,化作一只灰扑扑的小鸟立在她肩头。 路过一处城镇,在镇上客栈歇脚时,时俞听当地人说羡阳郡最东境有一处云桥奇景,极为壮丽,只是细问这奇景何时出现,又无人能说个所以然来。 时俞便又往最东境去,来到了那据说能观看到云桥奇景的朝日崖,盘腿一坐,就这么等了起来。 朝日崖上游人如织,时俞一身素净衣衫,安静地坐在崖边巨石上,倒也不引人注意,只因她肩头有只灰扑扑的小鸟,才叫人多看了几眼。 直到她一动不动坐了大半日,才引得几人注意。 “这位姑娘,也是来等那云桥奇景的?” 有人见她气质不俗,上前想要攀谈几句,只是时俞目光落在云海深处,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 全然未闻。 那人等了片刻,只得讪讪走开,对同伴低语:“怕是个聋的。” 到了日落时分,崖上挑担售卖吃食的几个妇人,看她一个女子孤身在此坐了整整一天,日头渐落还不下山,好心上前提醒。 但并未得到回应。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只得摇头离开。 只其中一个妇人,担心她想不开,同其他几人低声说了几句,并未一同下山,而是放下担子坐在了时俞不远处,就这么守了她一整夜。 夜间山崖上风大,又冷得很,那妇人困得很了迷迷糊糊和衣缩在地上睡下。 小七的脑袋几不可查地偏了偏,黑豆似的眼睛瞥了妇人一眼,扑棱开翅膀飞走了,片刻后又飞回来,衔着一片盛着露水的花瓣,歪着脑袋,露水便顺着花瓣尖滴进了妇人口中。 妇人次日醒来,本以为会腰酸背痛,却意外得神清气爽,只觉得奇怪,也未曾多想,只还是白日里在山崖上售卖吃食,晚上在一旁守着时俞。 一连几日过去,妇人才发觉不对。 巨石上坐着的姑娘,一连几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容颜却未见丝毫憔悴,反而在朝霞的映照下,隐隐透着一种玉质的莹光。 妇人这才知道这姑娘并非凡人,便也放下了心,不再夜夜守着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朝日崖上的游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唯独巨石上坐着的姑娘和她肩头的灰鸟,如同在崖边生了根,从日出坐到日落,又从黑夜等到黎明。 有时狂风暴雨,可雨幕落到她周身三寸,就遇到一层无形的屏障自动滑开。山崖上风大,有时能把山上松柏吹得哗啦啦响,可她身形却也丝毫不动,衣角也只是轻轻柔柔的荡开。 这景象渐渐引来许多人注意。 数月过去,朝日崖上的游人越发多了起来,有人依旧是冲着传闻中的云桥奇景来的,更多人却是冲着那道风雨不侵、尘埃不染的身影来的。 游人们大多不敢靠得太近,只敢远远围观,眼神里有好奇、敬畏或憧憬。 有胆子大的,想走近些,见她也没反应。但若壮着胆子再走近些,她肩上的小灰鸟便会瞅来一眼,就没人再敢上前了。 羡阳郡修士少,但坊市话本、茶馆说书里有关修士的故事可不少,众人大多能猜出,这是一位修为不低的修士。 便有人目露狂热渴望,携金银珠宝而来,言辞恳切想要拜师。 只是未得回应。 又有旁处的修士听闻朝日崖的事迹,前来一见,想要切磋一番,依旧未得回应。有人恼羞成怒,朝她出手,只是那些攻击恰如不能近她身的风雨一般,只得悻悻而归。 如此一月又一月过去,云桥奇景始终不曾得见。 时俞却也不急。 她来这里,本就是一时兴起,能得见便是正好,见不到也不觉遗憾。 此处位于大陆极东,每日第一缕阳光在此破开云海,便有一丝混沌初开、阴阳交替的先天意蕴。 灵气稀薄,她也并不在意,就这般日复一日看云聚云散。 直到三年过去,时俞保持不变的姿势终于动了动。 这是一个冬日的清晨,前两日刚下过一场大雪,朝日崖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连同她所坐的巨石,积雪簇拥在时俞周身。 她嘴角上扬,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肩上小七:“走吧。” 天骄赛将近,该出发了。 至于没看见的云桥,没看见就没看见了。 她并不觉得遗憾,起身的身影相当洒脱。 然而就在时俞转身的前一秒,她体内浓郁到极致的灵力,运转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丝。 她怔了一瞬,抬目看向天际。 旭日初升,光华自云海尽头漫溢开来。 和先前一千多个日出都不同的景象,那霞光倾洒,如同将整片云海熔炼成流金,连同整个朝日崖都被染成一片绚烂的赤金。 崖前云海翻涌间,竟有一座朦胧的云桥自日光中缓缓生出,横跨长空。 第42章 九九雷劫 因着前几日下的大雪,朝日崖上游人不多,仅三两趁雪景上山吟诗作画的文人书生。 那些售卖吃食的妇人也少了许多,只有早先曾守过时俞几日的那个妇人在,她支了一个炉子,炉子上煨着一锅咕噜噜沸着热气的羊汤。 几个书生都来照顾她的生意,一人要了一碗羊汤,这样的天见一个妇人在此摆摊颇不容易,便要多给几枚铜板,妇人推脱不得,只好在碗里多添几片厚实的羊肉,端给几个书生时,被炉火熏得微红的脸上露出稍显局促的笑。 往炉子里添了几根干柴后,妇人抬头看向巨石的方向。 她想给那位姑娘、或许该称呼她为仙长,妇人想给她也送一碗羊汤,可是见她数年如一日的一动不动,又怕自己打扰了仙长。 正犹豫间,妇人就见她起身了。 怔了一瞬,她不禁跟着站起,看时俞放目远眺,也跟着她目光所在看去,而后便看见了此生难忘的景象。 朝日崖上有云桥奇景,这是早便流传下来的传说,可至少妇人这四五十载岁月,并不曾见过何谓云桥,只依赖着这传闻,靠着往来的游人谋生。 可现在,崖前云海翻涌,一座若隐若现的云桥横空而生。 妇人放缓了呼吸,瞪大双眼看着那难以用她匮乏的语言去形容的长桥。 云桥并非实体,却比任何玉石雕琢的桥梁更为瑰丽。它由流动的云气和璀璨的朝霞交织而成,从云海深处垂落至朝日崖边,延伸到时俞的脚下。 桥身缥缈,似有若无,霞光在其上流淌,美不可言。 见此,几个书生早已忘了吟诗作画,张大嘴巴,痴痴地望着,手中的汤碗歪斜了也浑然不觉。 时俞抬手摸了摸小七,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她看着这座因她体内气机牵引而终于显现的云桥,嘴角轻轻扬起。 这三年的静坐,看日升月落,观云卷云舒,不曾刻意寻求突破,反而在这灵气稀薄之地更清晰感知到天地自然本身的韵律。 此刻,云桥现世,与她体内那加速运转、已达圆满的灵力产生了玄妙的共鸣。 时俞能感觉到,自己丹田灵湖之中,那浓郁到极致的灵力正在疯狂旋转,中心处,一点无比纯粹、无比凝练的金光正在缓缓孕育、生成。 金丹要成了。 她并未立刻踏上这座霞光云桥,而是微微侧首,看向那仍处于震撼中的妇人。 指尖轻弹,一点微不可见的灵光悄无声息地 没入妇人体内,足以涤荡她多年劳碌积下的沉疴,延年益寿。 随即,时俞一步踏出,身形轻飘飘落在云桥上。 脚边缭绕着云气,周遭霞光万丈,分外的温暖舒适。 沿着桥梁,她一步步向云海深处走去。小七振翅跟上,抖擞抖擞翅膀,羽毛瞬间褪去灰色,七彩的流光四溢。 朝日崖上空,原本稀薄平静的天地灵气,朝着时俞汇聚而来。 这灵气浓度本不够支撑一位修士凝结金丹,但云桥上跟着漫出亿万道金线,化作炽烈的霞光。 这些金线是浓郁到近乎实质的纯粹灵力,在时俞周身以磅礴的气势奔流起来。 她丹田灵湖上筑基道台猛然绽出色泽混沌交缠的光华,一刹间,时俞气息大变,磅礴无比的灵力瞬间灌入她体内,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从她身上散出,一时间天地为之变色。 方圆五百里内的修士,被朝日崖上的动静吸引,纷纷往这处赶来。 “那是……” “有前辈高人在此突破了!” “看这动静,该不会是突破金丹吧?!” 只是他们大多是炼气初期的小修,不敢靠得太近,只敢远远观望。是以距离这处盛景最近的,反而是朝日崖上几个没有修为的书生和一位妇人。 时俞丹田内,那点金光已膨胀到极致,疯狂旋转的灵力在某一刻骤然坍缩。 天地为之一静。 紧接着,整片天空骤然暗沉下来。 方才还霞光万丈的云海,此刻像是被泼了浓墨,层层叠叠地翻滚起来。 云层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朝日崖上的积雪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四散飞扬,那几个书生亦是身形不稳、东倒西歪,反倒是那个妇人因常年做惯了体力活,力气大上不少,拉着几个书生躲在石头后面,勉强遮了遮风。 几个书生心有畏惧,可还是忍不住探头去看,将眼前这一幕牢牢刻在脑海中。 云桥上,时俞衣袂被吹得猎猎作响,她仰头望向天际,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里还带着几分期待。 她亲眼见过宁易水渡八九雷劫时的浩大场景,而眼下这劫云汇聚的架势,并不弱于当初宁易水的雷劫,甚至还隐隐强上几分。 如此,至少也是八九雷劫。 甚至……九九雷劫? 经历的雷劫数目越多,所能成就金丹的品质越高,此刻她脸上全无紧张担忧之色,有的只有期待乃至兴奋。 她 等这一日已等了许久了。 这时,天边的墨色云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雷光闪烁,银色雷蛇在其中游走,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 “小七,以天雷淬体,对你也会有好处,待会儿尽力抵抗,承受不得时再回叩命铃。”她摸着小七,叮嘱一声。 小鸟儿啼叫一声答应。 顾及下方还有凡人,时俞身形一晃,顺着云桥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跃至凡人目所不能及的高空。 她竟是不等天雷落下,主动迎向那翻涌的劫云! 劫云似乎被她的举动激怒,第一道天雷轰然劈落,银白色的电光粗如碗口,带着骇人的威势直冲而来。 整片天穹都被撕裂成刺目的银白。 时俞不闪不避,任由雷光没入体内。天雷沿着她的经脉奔腾而下,生生在她体内激起一阵震荡。 在集云墟历经雷霆锻体的时俞,面对这一击雷劫只觉游刃有余,身形未退半步。 而真正的劫雷,比之当初集云墟上空的雷霆,又更蕴含着法则之力,穿身而过时,本以为锻体到筑基期所能达到极致的肉身,又一次被淬炼了。 时俞只觉得畅快,长笑一声,喝问:“就这吗?” 话音刚落,第二道、第三道天雷接踵而至,雷霆将整片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远山轮廓在雷光中明明灭灭。 “轰——” “轰——!” 雷音震荡,漫天的云气在她周身被震退弥散。 丹田灵湖狂暴翻腾,那点金光在湖心急剧收缩、膨胀,灵气从她每一寸经脉喷涌而出。 时俞以肉身生扛,还不愿动用灵气,她眼中战意越发炽烈,清喝一声:“还不够!” 第四、第五、第六道雷劫几乎连成一线落下!一时间风暴卷动,山河俱寂。 那些远远观望的小修无不色变,纷纷又退出数里,生怕被这天威波及。 “果然是九九雷劫。”感受着这比当初宁易水八九雷劫更猛烈数倍的威势,时俞低声喃喃,眼底的光却越发明亮。 “还不够。” 第43章 是福是祸 雷光在暗沉的天色中划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轨迹。 当第二十七道天雷落下时,已粗如水桶,雷光中隐隐带着一丝紫色,威势比之前强了数倍。 此时小七已经到极限,回了叩命铃。 三九雷劫已过。 第三十六道劫雷时,时俞光凭肉身也无法再抵抗,两手结印,灵力急速运转,撑开一道护体光幕。 雷光撞在护体光幕上,光幕剧烈颤动,却始终不曾破碎。时俞借势后退数丈,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她看着劫雷的余威将下方的云海都撕开巨大的缺口,喘了喘气,嘴角高高扬起。 就是这样。 四九雷劫已过。 第六十三道劫雷时,护体光幕寸寸崩裂,炽烈的雷光直接击入体内、在肌肤下奔腾,灵力疯狂暴走,气息一度紊乱到极点。 她浑身上下已被血染透,连发丝都因浸满血而变得厚重黏腻。 可那双眼眸却越来越亮,不曾惶惑,不曾迟疑。 她等待已久的,她期盼已久的。 这一刻,雷霆灌体的痛,肉身撕裂的痛,都令时俞无比欢愉。 七九雷劫已过。 ——她甚至不愿动用法器与灵符。 叩命铃内积攒了相当数量的防御类法器,若祭出这些法器,她能压力大减,不至于在第六十三道雷劫时就伤成这样。包括她那些避雷符——这是许许多多修士努力收集积累的好东西,用来渡劫是再好不过。寻常人备上三五张都不容易,而时俞这里有上百张之多。 雷劫承载着天地法则,硬抗受到的伤害固然是大,好处也多。 她想看看自己,不携任何外物的自己,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好在她也确实撑了下来。 当八九雷劫也过去时,天空中迎来了短暂的寂静。 最后九道天雷在云层中酝酿,迟迟没有降下。 时俞仰头看到,云层中的雷霆是浓郁欲滴的深紫色,隐隐约约染着几分金。 最后的九道天雷,每一道都会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感受着那压的自己喘不过气的天地威压,时俞不敢托大,面色冷肃,她塞下半瓶恢复丹药,掌心抬起,赤金色的光芒凝聚成长弓。 云层中,天雷终于酝酿成形。 “来了。”她深吸一口气,拉满引凰,长箭向天,准备迎接这最后九道天雷。 浓墨一样的云,似乎吸走了天地间所有 的声音。 在极致的寂静中,九九雷劫降临。 天幕彻底裂开,雷霆化龙,尾拖紫焰,从云端咆哮着扑下。 时俞眯了眯眼,扣紧长箭弓弦的手指崩紧到发白,随时准备松开。 九九雷劫,第一道降下。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嗡——”的一声低鸣从时俞体内传出,一道紫色火焰陡然腾起,贯穿丹田与灵湖,顺势冲出体表。 漫天雷光在这一瞬竟被牵引,原本朝时俞而来的九九雷劫,竟被那紫焰吸摄而去。紫焰翻滚吞噬,雷龙如长河倒灌,尽数被它吞入焰心。 时俞愣了一下,已准备好的弓箭,一时不知是射还是不射。 那紫焰是一直沉寂在她丹田内的紫霄雷焱。 “……它在吞噬天雷的雷霆和法则之力。” 九九雷劫之前的天雷,紫霄雷焱似乎还看不上眼,一直没露面,直到九九雷劫出现,它当即迫不及待地现身。 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最后一道。 紫霄雷焱就这么吞噬了整个九九雷劫。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这等威势的天雷被紫霄雷焱吸收吞噬掉,紫霄雷焱定会强大不少,连带着自己的实力也能提升。 只是……那她这金丹天劫,算过了还是不过呢? 时俞很快就有了答案。 紫霄雷焱欢快地跳跃着,色泽愈发浓郁,透露出的气息也愈发恐怖,最后它似乎吃饱了,焰尖的跳跃都变得缓慢起来,化作一道流光重回时俞丹田。 与此同时,时俞胸口一闷,丹田内那点即将凝成丹的金光因为缺少最后九道天雷的淬炼,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原本璀璨的金光迅速黯淡,不由分说地开始逸散在灵湖内。 “……” 时俞一时语塞。 九九天雷就这么结束了,天际的劫云却没有第一时间散去,云层中雷光闪烁,这一次的雷声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一道紫金色的雷光在云层中一闪而过,虽然没有劈下,但那恐怖的威压令时俞不由得头皮发麻。 她清晰地感受到,这道紫金雷霆中蕴含的毁灭气息,远比刚才的九九雷劫还要可怕数倍! 一道清晰的念头出现在脑海,当她再一次冲击金丹时,就要面对这样的天地之怒。 看着丹田内吃饱了懒洋洋的紫霄雷焱,时俞哭笑不得,说不清这是福是祸。 …… 时俞此 番渡劫,跃至云层之上,普通人并不清楚内中发生了何事,只见天地变色、雷暴横生,好像天地都要被撕裂开一样,一时惶惶不安。 好在这场遮天蔽日的雷暴并未持续太久。 乌云消散过后,整片天空反而比往常更明亮。 崖上的妇人和书生们惊魂未定地站起身,望着恢复平静的天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其中一个书生,猛然惊醒似的,赶忙掏出纸笔,笔画飞速地将方才所见之景画下。 他画技了得,寥寥数笔,便将那先前的景象还原了几分,从云桥浮现的霞光华彩到雷劫降世的骇人之威。 那道踏上云桥的人影,仅用一笔淡墨勾勒,却似自带锋芒,纵是墨色寥寥,也让人一眼难忘。 往后的日子里,这些画被反复拓印,云桥以及这场惊世雷暴在朝日崖附近的城镇中成了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这日过后朝日崖的变化。 崖上积雪消融,冻土之下有早春的花苞破土而出,崖边一株枯死了数十年的老松,竟抽出新绿。 原本寻常的山崖,如今崖边草木格外茂盛,有修士专程前来查探,发现此地灵气竟比别处浓郁数倍。 朝日崖因此名声大噪,前来游览的人络绎不绝。 那妇人的羊汤摊生意也是愈发红火。 而此刻的时俞,早已远离了这片喧嚣。 第44章 抵达 海路难行,横渡无量海前去中洲,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此行有行海阁一路相护。 此次天骄赛名额,行海阁一共有七个,给了师衍学院两个,还有五个留给了阁内天资卓绝之辈,两拨人汇合后将一道出发。 行海阁展阁主一如既往的事务繁忙,遣了元婴长老聂崖舟和两位金丹长老护送。师衍学院这边,则由院长卫菡萏和江亭川等几位师长一道护送。 除参加天骄赛的几人外,两方都另带了些天资不错的小辈,虽说没有资格参加天骄赛,可如此盛事,光是观摩,对这些小辈而言都会受益无穷。且届时天骄云集,多看看,便会知晓天地之广阔,目光不至于局限在一海一洲。 此时外海海岸边,停靠着一艘灵舟,在一波一波的海潮中不动如山。 无量海内海有不少区域是天然的禁空区,受限于此,无论是云舟还是修士御空飞行都被限制,因而此行以御海灵舟赶路。 外海的天色尚早,两方人马皆已到齐。 行海阁众人,额间皆有深深浅浅的海浪状银色印痕,站在一处,仿佛能在他们身上听到海潮声。 师衍学院这边,卫菡萏与几位师长并立,身后学子们以宁易水为首整肃而站,唯独少了一人。 其中一位师长看了眼天色,眉心微微皱起。 “怎么还没来?”他低声问。 快到该出发的点了。 江亭川目光望向远处,略带歉意地转头看向聂崖舟:“时俞一向守时,若迟了,定有缘故。” 因着有先前并肩而战的情谊在,行海阁众人皆未露出不耐。 聂崖舟负手立于甲板,海风吹起他宽大的蓝袍,他只是淡淡一笑,道:“时小友行事自有分寸,多等片刻无妨。” 话音刚落,聂崖舟和卫菡萏这两位修为最高者心头一动,几乎同时转头。 远处忽然泛起一抹灵光,先是一点,随即扩散成一条修长的轨迹,从海岸另一侧掠来。 卫菡萏轻笑一声:“来了。” 下一瞬,那抹灵光稳稳落在灵舟前方。 海风一卷,时俞的身影自灵光中现出。 她一身素衣,衣袖微卷,脚下的火焰尚未散尽,火焰周遭空间微微扭曲,扭曲的空间中隐约景象纷呈。 紫霄雷焱吸收了九九雷劫后,另两种天地灵火也受了几分好处,壮大了不少。 她正是用虚空隙灵焱赶路而来。一路从东洲极东境赶 来,几乎横跨东洲,一时不歇才算勉强按时抵达。 而当感知到来人气息时,无论是卫菡萏还是聂崖舟,皆眉头微挑。 卫菡萏目光奇异地上下打量时俞一眼。 这丫头身上所散发的灵压,似乎已经到了金丹初期的层次。 且她身上切切实实是有雷劫残存的气息在。 可是…… 卫菡萏同聂崖舟对视一眼。 可是她体内并没有凝结金丹。 是渡劫失败了? 渡劫失败,最好的结局是成就假丹,虽不及真正的金丹,但也所差不远,只是终身再不得寸进。 更多的,则是灵力溃散,丹田震裂,即便勉强续命,往后修行也多半止步于此。 可时俞气息纯净凝实,也不像是渡劫失败的样子。 有意思。 卫菡萏目光一转,虽觉奇异,却也没多问。渡劫之事是千人千面,修行一道亦是各有各的机缘,时俞向来稳妥,既然她能平安来此,想来并无大碍。 时俞跃上灵舟,向聂崖舟、卫菡萏等人微微一礼,抱歉道:“我来晚了。” “无妨。”聂崖舟颔首,“既然人已齐,便出发吧。” 说罢抬手一拂,霎时灵力激荡,海面应声而开,灵舟没入深蓝之中破浪前行。 时俞同几位师长说了会儿话,随即看向一直看着自己的宁易水。 几年未见,宁易水的气息如今收敛极深,几乎与天地相融。平稳、厚重、内敛中带着锋锐……想来这几年历练也有不小的收获。 她笑着看他:“切磋切磋?” 宁易水一直看着她,听到她开口,目光中隐有波动,回神一般,冲她稍显局促地点了点头。 灵舟甲板上设有一处小演武场,说是演武场,不过是甲板上一方被阵法加固过的空旷地带,方圆不过十余丈,但对于金丹层次的切磋已勉强足够。 站定后,两人相隔数丈,气息同时沉凝下来。 时俞嘴角高扬:“不要收手,我也想看看自己进境几何。” 宁易水嗯了一声,本命剑横于胸前。 他实在是个极好的对手,就像当初时俞在师衍学院内院选拔赛上最初见他时一样,气度非凡,向切磋之人指点喂招,引领其不断精进。 只是这些年进步的不止他一人。 两人身影在狭小的演武场内快速闪动,剑气火焰激荡,却被周围阵法牢牢束缚在内,只有阵 阵灵力波动传出,引得附近的人好奇张望,纷纷聚了过来。 两人战至数十回合,谁也未落下风。 远处江亭川立在卫菡萏身旁,眼中带着欣赏:“易水的剑意越发凝练了,他在剑道上的天赋属实惊人。” 卫菡萏笑道:“那丫头才是惊人吧,还未凝结金丹,就和易水斗得不相上下。” 江亭川早把时俞视作亲传,闻言眼中有自得之色,却还故作谦逊:“哪里哪里。” 卫菡萏睨他一眼。 演武场内,宁易水果真如时俞要求的没有收手。 他手中本命剑发出清越剑鸣,剑身周围剑意竟凝结实质化作细碎冰晶,随着剑势挥洒,铺天盖地朝时俞笼罩而去。 时俞双掌一合,随即向外一分,两掌一掌雷光跳跃,一掌空间扭曲,一道糅合了狂暴雷霆与空间之力的火焰屏障悍然迎上。 两股力量猛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冰晶剑意在火焰中不断消融、炸裂,蒸腾起大片大片的白色水汽,瞬间弥漫整个演武场,遮蔽了视线。 狂暴的灵力冲击使得加固阵法都剧烈波动起来,光罩明灭不定。 围观的行海阁弟子与师衍学子们屏住呼吸,紧张地望着场内。 待水汽稍散,场内情形显露在眼前。 宁易水持剑而立,气息只是稍有紊乱。 而对面的时俞,却后退了半步,周身缭绕的火焰黯淡了几分,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比宁易水急促不少。 高下已分。 宁易水根基扎实,剑心通明,对力量的掌控妙到毫巅。而时俞到底还未凝结金丹,在这种毫无花巧的硬碰硬中,还是稍逊一筹。 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时俞眼中并无挫败,反而闪烁着兴奋和了然的光芒。 她清晰看到了自己与宁易水在纯粹修为上的差距。 散去周身灵火,时俞朝宁易水拱手一笑,坦然道:“是我输了。” 宁易水目光复杂看着她。他最清楚时俞底蕴有多深,方才的比斗,她并未动用她那些法阵灵符,若是生死之战手段尽出,谁输谁赢并不好说。 而她甚至还未凝结金丹。 …… 这一行人,沿着既定海路横渡无量海。 风浪起伏,日夜交替,有两位元婴大能坐镇,自不会有不开眼的前来挑事,途中便是遇上些小麻烦也能很快解决。 行海阁这镇海灵舟显然并非凡物,看似平 缓地行驶在海面上,竟能一日万里之遥。 时俞于空间法则体会愈深,敏锐觉察到这舟身上竟有空间法则在。 如此行驶月余,海势渐缓。 海上雾潮散去,天地豁然开朗,一片金辉天幕下,远处隐约可见连绵山脉的轮廓。 那是中洲地界。 第45章 言霄 灵舟破浪疾行,逐渐靠近中洲沿岸,连天的山河之势越发清晰地映入眼帘。 灵舟上所有年轻人都难掩激动之色,这便是汇聚了此界菁华、号称修行圣地的中洲! 时俞默默看着即将踏上的这片大陆。 越是靠近海岸,灵气便越发浓郁活跃,她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与东洲、无量海截然不同的道韵气息,古老而厚重。 中洲啊,终于到了。 她从踏上元界的第一天起,就在为今天而努力着。 比预想的早很多,但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许是她发呆放空的时间太久了些,宁易水扭头看来:“怎么了?” 时俞回神:“这便是中洲,果然气象非凡。” 宁易水难得话多道:“元界五洲,唯中洲灵气最盛,宗门林立、天骄辈出。若说修道之盛,天下修士皆以入中洲为荣。” 时俞浅淡地笑了笑。 宁易水望她,只觉得时俞笑容里藏着很多他看不懂的东西。不过没等他细究,御海灵舟已经靠岸了。 视野所及,无数造型各异、闪烁着各色灵光的舟船穿梭往来,高阶修士比比皆是,打眼便是扑面而来的、独属于中洲的喧嚣与鼎盛。 众人跟前,聂崖舟开口叮嘱:“此处已属问心宗势力范围。再往前三千里,便是问心宗主山。” “到了此处,切记谨慎行事,莫要随意与人冲突。” 众人齐声应是。 待灵舟泊稳,一行人依次下船。 岸上早有修士维持秩序,身着月白道袍,气息整肃,那是问心宗的外门弟子,专门负责接引。 聂崖舟示意时俞等人上前出示令牌,说明来意。 见是天骄赛来宾,对方立刻拱手略一行礼:“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请随我前往宗门驻地,天骄赛三日后正式开启。” 说罢,接引弟子祭出一艘小巧的云舟,载上众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问心宗方向疾驰而去。 时俞眼看着前方云雾缭绕间,一片巍峨连绵、接天连地的巨大山脉逐渐显现。 云舟在接引弟子的操控下,穿过层层云雾与禁制,最终一座高耸入云的山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琉璃玉阶自云中垂落,简直像是仙人飞升时的接引天梯一般。周遭灵气更是浓郁到几乎肉眼可见,化为缕缕白雾在玉阶上游走。 一众人目光皆被这景象所摄,忍不住低声感叹。 一路沿着这琉璃玉阶上行,四方已人声鼎沸。时俞一眼望去,只见各方宗门的天骄与随行修士汇聚于此,怕是不下数万人。 就在这时,前方山门处,一座悬浮于半空的白玉浮台突然光华大盛。 一道窈窕的身影在数位侍女的簇拥下缓缓现身于浮台中央,步履轻缓,仿佛每一步都落在云气之上。 她出现的瞬间,玉阶上沸腾的人声都顷刻间小了下去。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淡若水,净若雪,像一尊被细细雕琢出的玉像。 几位容貌十分清丽的侍女垂首立于她两侧,却衬得她愈发超尘脱俗。 “是言霄仙子……”有人低声喟叹,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赞叹与仰慕。 “中洲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传闻言霄仙子闭关三年,金丹已至巅峰,或已窥探元婴之境——” “了不得啊,我看此届天骄赛,言霄仙子定能拔得头筹!” …… 而时俞,在看清那张脸,听到言霄这个名字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越涌动的人潮,精准地落在那浮台之上,落在那个被万众瞩目的身影之上。 这张脸、这道身影,比记忆中更加完美、更加耀眼,温婉纯净的气质被锤炼得无懈可击,风华气度也更胜往昔。 可就是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曾对着她露出最温柔的笑容,也曾在她最不设防的时候,露出最狰狞的獠牙。 如今她立在无数人仰望之处,衣袂无尘、神情从容,仿佛从未做过任何错事。 可时俞此刻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被剥夺的那条灿如烈阳的灵脉,正在她体内闪着耀目的光辉。 滔天的恨意在时俞心底轰然爆发,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立即的,她掩去眸中翻腾的杀意与冰冷,但周身的气息,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站在时俞身旁的宁易水若有所觉,偏头看了她一眼,只见时俞神情平静如常,目光淡淡扫过浮台,仿佛那人只是无数光影中的一处。 浮台之上,言霄并未注意到下方人群中曾闪过一道刻着仇恨的目光,她红唇微启,声音温软悦耳,如同玉磬轻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奉宗主令,迎候诸位道友,宗门已备好客舍,请随引路弟子前往。天骄赛在即,望诸位都能静心休憩,暂歇尘劳。” 众人纷纷拱手回 礼。 言霄说完,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又对着下方众人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姿态谦和,毫无顶级宗门天骄的架子。而后才在侍女们的簇拥下,身影缓缓融入后方氤氲的云雾之中,消失不见。 她离去后,人群中的骚动与议论却并未平息,反而因她方才那番温言软语、谦和姿态,更添几分对她的推崇与好感。 “言霄仙子不仅天资绝世,容貌倾城,待人还如此亲和,真是难得。” “是啊,不愧是问心宗的首席真传……” 听着周遭不绝于耳的赞叹,时俞面色平静无波。 这时问心宗的引路弟子适时上前:“诸位道友,请随我等前往客舍。” 众人收敛心神,跟随引路弟子前去。 …… “仙子,怎么了?”侍女看着身形停顿的言霄,恭声问道。 言霄蹙眉,微微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体内气息……” 方才,体内灵脉跳动了一瞬,令她心头生出古怪之感。 “是不是这段时间忙着操办天骄赛一事,仙子有些疲累?” 另一个脸上尚带几分稚气的小侍女掐腰,骄傲道:“我看呐,不会是突破之兆吧!谁让我们言霄大师姐这般天资纵横呢!” “你呀。”言霄捏了捏她脸蛋,嗔道,“突破哪是那么容易的。” 小侍女却很不服气:“旁人不容易那是旁人,我们仙子最厉害了!” 一时间笑声不断。 言霄回寝殿后,挥退侍女们,独自立于窗前,眉宇间那抹因方才灵脉一瞬间异动而产生的细微疑虑并未完全散去。 她内视己身,那条烈阳一般的灵脉正温顺地流淌着精纯灵力,滋养着她的金丹,使其光芒越发璀璨,没有任何异常。 “是错觉么……”她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丹田位置。 这条灵脉,是她道途腾飞的关键。她已经用了这么久,早已与自己融为一体,怎会有什么纰漏。 是了,定是她有些累了。 至于这条灵脉的主人……言霄低低笑了一声。 她都快忘了那个凡间来的小女孩了。 那个凡人,恐怕早已在当年的变故中尸骨无存了吧。就算侥幸未死,一个失去灵脉的废人,又能翻起什么浪花?她本就不该到不属于她的地方来,也不该拥有这样好的东西。 想到此处,言霄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唇角重新噙起那抹温婉 动人的浅笑。 她看向窗外云海,天骄赛……她期待已久了。 第46章 自己的道 “咚——!”一声浑厚的钟鸣响彻整个问心宗。 正打坐调息的时俞睁开眼。 “咚——!咚——!”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钟声连绵,共计九响。 天骄赛要开始了。 时俞走出客舍,便见整个山谷中的云雾都在震荡,翻卷着向主峰汇聚。 这处问心宗外山暂供来客居住,建有上千处客舍,如今几乎同时亮起灵光。内中修士纷纷从屋舍中现身,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 “快快!总算要开始了!” “去找个好位置观赛,这下有的热闹咯!” 像这样的外山数量极多,此时抬头看去,灵光纵横,人声鼎沸,漫天皆是修士遁影,有执令牌来参赛的,更多的是来观赛的。 师衍一行人和行海阁众人也从屋中出来,一同汇入到天上的人流中。 天骄赛在问心宗主峰的问心台举办,一路上山川如画、云气盘旋。 更远处的主峰隐约可见成千上万修士汇聚,场面壮观至极,叫人不由自主地就加快了几分速度。 待他们抵达主峰,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心神震撼。 一座庞大无比、通体由万年暖玉筑成的巨型平台悬浮于主峰之巅,这便是问心台。 问心台四周,是呈环形层层上升的观赛席,此刻已是人山人海,座无虚席。粗略望去,观战者数量何止十数万! 而在问心台正前方,一座高高在上的白玉高台尤为醒目。白玉高台上端坐的身影个个气息渊深如海,周身道韵环绕,令人不敢直视。 问心宗数位长老、各大顶级势力的掌舵人、隐世不出的老怪物……中洲那些真正顶尖的大人物,几乎齐聚于此。 时俞目光扫过白玉高台,仅仅一瞬便挪开了目光。 这些面孔对她而言自然都是陌生的,只除了…… 玄清仙尊。 白玉高台云雾缭绕,霞光从天垂落,将那一众人物映得如神只临世。而玄清仙尊居于首位,一袭素衣如雪,眉目间无丝毫尘气,似乎随时就要飞升而去,连坐在他身旁的几位强大存在,都不自觉地避其锋芒。 这位将自己从凡俗带入元界的好师尊啊。 时俞唇角几不可见地抿紧,胸中某种久被压抑的情绪轻轻翻腾。 她还记得他将自己从凡俗带入问心宗时温言嘱咐的眼神,那样清冷孤高的人,却能为她露出那样温和的笑。 她那时十五岁,被家 人呵护的很好,身上尚还带着浓浓的稚气,到了问心宗这陌生地界,接触到她此前十五年从未接触过的人生,总会害怕、不自在,是玄清这位师尊,一点点耐心教导她。 当年的时俞心怀敬慕、心有孺慕,全心全意地仰望着自己的师尊。 可当自己被言霄诬陷受灵脉剥离之苦时,她惶恐、痛苦地一声声喊着师尊。 “师尊,师尊!好痛……” “我没有,师尊……你信我……” 她哭着喊着,在“三缄其口”禁制下什么也说不出,只一声声喊痛、喊师尊,喊到最后,满脸的泪与汗,和通身的血混在一起,整个人狼狈地接受着同门们鄙夷的视线,和师尊微蹙眉头看来的一眼。 没有人信她,师尊也不信。 时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无比清明。 当年在悟道镜内,她便已凝结道心。 “我修道,非为翻搅风云、名动天下,非为寿元悠长、万载逍遥。” “我修道,是若世道不公,我要反抗不公。” “是若世道要我死,我要活。” 她此次来中洲,要来证她自己的道。 “咚——”灵钟再度响起。 白玉高台前,玄清仙尊缓缓起身,他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当他站起的那一刻,整个天地仿佛都以他为中心,无形的气场笼罩四方,所有人都感到心神一凛,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喧嚣骤止。 “本届天骄赛,分设两类。” 他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大道的韵律,在空气中回荡不散。 下方无数修士屏息凝神。 “其一,武道争锋。于问心台设擂,比试修为、神通、斗法之能,决出战力魁首。参赛之人入擂,不限法门,擂上生死各安造化。” 此话一出,观赛席上立刻传出阵阵低声议论。 “生死各按造化?” “能参加天骄赛的,多是各大势力倾力培养的弟子,大家心里都有数,哪会真下死手,彻底得罪一个势力啊!” “那可说不好,我听说这次参赛的,可是有几个家伙出了名的暴戾。” “有好戏看咯!” 玄清仙尊目光缓缓扫过人群,继续开口:“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修行之路广袤无垠,非止斗法厮杀一途。” 他袖袍微拂,顿时,问心台四方灵光激荡,化出四座悬空云台。每座云台上都篆刻着不同的纹饰,东台为 金石,西台为丹炉,南台为阵旗,北台为符笔。 “修行百艺,器、丹、阵、符为其大宗。精研此四道者,可登台比拼技艺之高下。” “武道争锋与杂学论道,两类各自角逐。” 之后又由一位长老宣读了些细则,那武道争锋的初赛定为小乾坤界混战夺取令牌,前一千名晋级,决赛于问心台擂台举行,抽签对决,直至决出最终名次。 杂学论道倒没有什么初赛决赛,就一样,不限题目,各凭所能,自由发挥。最终由中洲四大杂学协会长老共同评判,决出总排名及四道魁首。 规则已明。 玄清仙尊微微抬手:“诸位道友,请入台。” 四方彻底沸腾起来。 问心台中央泛起涟漪,一道空间门户缓缓凝聚开启,门后景象若隐若现,这便是界内自成天地的小乾坤界。 界门开启的瞬间,早已蓄势待发的参赛者们齐齐动了,刹那间,无数道颜色各异的遁光冲天而起,百川汇海般争先恐后跃入那扇门。 一时间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强大的灵力波动相互冲撞,激起阵阵气浪。 宁易水同时俞对视一眼,点点头后,身影化作流光,毫不犹豫地汇入那滚滚洪流之中,行海阁几人亦是如此。 眼看他们几人身影被那界门吞噬消失不见,时俞这才转头看向那四座云台。 此时周遭的参赛者已少了大半,附近都变得空旷起来。 前往四座云台的,比起武道争锋的修士要少的多,毕竟精通器丹阵符四样杂学的终究还是少数。 而她那位言霄师姐,此刻正翩然起身。 霎时间,无数道目光汇聚在她身上。 只见她莲步轻移,月白的裙袂在风中轻扬,流云广袖拂过虚空,带起细微的灵光涟漪,姿态优雅从容到了极致。 她向西侧那座篆刻着丹炉纹饰的炼丹云台走去。 随着她的移动,观赛席上响起了低低的惊呼与赞叹。 “言霄仙子果然选择了丹道!” “以仙子的天赋,丹道造诣定然深不可测!” “看来此次丹道魁首,非言霄仙子莫属了!” 言霄唇角噙着的温婉弧度加深了些许,她踏上了炼丹云台。 第47章 比试开始 “时俞?”江亭川看时俞久久没动,忍不住出声询问。 时俞眨眨眼,回神一样看他一眼:“啊,不知道该选哪样好。” “……”江亭川噎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了,这丫头逆天到人神共愤了,器丹阵符四样杂学的造诣都相当惊人。 这上哪儿说理去。 一丝极淡的、属于自己本源灵脉的牵引感浮现,时俞凝望着言霄的背影,透过她的身体,看到了那呼唤着自己的、委屈不忿的灿阳灵脉。 “不过现在知道了。” 时俞眼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平静,她足尖一点,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篆刻着丹炉纹饰的炼丹云台掠去。 云台上有云雾缓缓流淌,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台面极为宽阔,足以容纳数千人同时炼丹而不显拥挤。 此刻,云台上已有数百名炼丹师。 这些丹道天骄大多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周身萦绕着或浓或淡的药香,显示出不俗的底蕴。 他们各自占据着云台上一处位置,彼此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是互不干扰,也隐隐有相互较劲、观察之意。 此刻,言霄仙子便盘膝坐于云台最中心。她所在之处,仿佛自成一方天地,无形的气场将周遭隔绝开来,无人敢轻易靠近与其比肩,众星拱月般凸显出这位问心宗首席亲传弟子的超然地位。 云台中心区域很快被分割完毕,其余炼丹师虽不会与言霄争那最中央的位置,可自持身份,断也不愿意去到边缘处。 只有些看起来气息稍弱,或是来自小势力、显得有些拘谨的炼丹师,选择了云台外围位置,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望能在此等盛事中积累经验,不敢与中央那些天骄争锋。 时俞的身影落在云台边缘,也不刻意找寻位置,扫了四周一眼后,就在云台角落一处不起眼的边沿位置坐下。 比试尚未开始,台上众人或闭目凝神,或仔细检查灵植,气氛渐渐显得肃穆而紧张。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道清越的钟声再次响起,不同于之前的浑厚悠远,这一声钟鸣清脆短促。 负责主持丹道比试的,是一位身着深青色道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是中洲丹道泰斗,青玄丹尊凌虚子。 此时,他立于云台前方,宣声道:“丹道一途,夺天地之造化,炼五行之菁英。今日之试,时限七日,不限丹药品阶,不限炼制手法,尔等可尽情施展毕生所学。 最终,以成丹之品质、之效用来论高下。” “诸位,请!” 语毕,整个炼丹云台上的气氛骤然一变! 几乎是在青玄丹尊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云台各处,炼丹师们几乎同时动作,各式各样的丹炉被祭出。 下一刻,璀璨夺目、属性各异的火焰,如同百花齐放,瞬间点燃了整个云台! 炽热的高温扭曲了空气,磅礴的火系灵力激荡四溢,将云台映照得流光溢彩。 而最引人注目的,并非是那些依靠功法真元催生的各色火焰,而是十几处散发出独特天地法则波动、灵性盎然的天地灵火! 观赛席上,众修士屏息凝视,眼中不乏震撼之色。 “幽玄噬魂焰!” “风息灵焰,听闻出自北洲灵原风穴,此火最是轻灵,却极难稳控,稍一分神便会四散……嘶,竟能一丝不乱地控制,了不得了不得!” “那带有水灵之性的是玄鲛碧潮焰吧?这海域异种之火居然也被驯服了?!” …… 观赛席上惊呼声四起,一道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定在云台最中央的那片区域。 以言霄为中心的这片核心区域,有十几位炼丹师,周身环绕的火焰赫然都是天地灵火。 天地灵火皆是天地孕育而生,能以之为伴者,放眼整个中洲,也寥寥无几。 而在这一方云台上竟然就聚集了十余种。 这些天地灵火,或是他们背后势力倾力为其寻来,或是他们自身有大机缘偶得。拥有天地灵火,不仅是炼化灵植效率更高,更能赋予丹药一丝独特的灵性,提升成丹品质和几率! 这十几人,无疑是此次丹道比试中,最被看好的夺魁热门。 尤其是最中央的言霄。 她面前有一团若隐若现的银白色火焰。那火焰不似燃烧,反而如一缕轻烟般流转在她掌心,似无实质,却能听见空气被细微扭曲的“嗤嗤”声。 一时无人认出这是何天地灵火,许久才有人恍然想起、低呼出声:“太皓灵焰!” 此火诞于夜空,受九天皓月蕴养而生,其内月华之韵不论是炼丹还是修炼都有极大益处——上一次现世,还是千年前了,难怪无人第一时间认出。 在稀有程度上,言霄仙子这天地灵火在这十几人中当属第一。 听着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言霄唇角勾起,她双眸垂敛,指尖轻转,太皓灵焰如水流般顺势卷入身前丹炉,炉 壁顿时泛起月辉。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中央这片光华最盛的区域所吸引。 至于云台外围及边缘的那些炼丹师,难免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而在角落一处不起眼的边沿位置,一股天地法则波动,悄然弥漫开来。 一缕色泽纯正的赤红色火焰自时俞并拢的指尖悄然跃出。 它似乎并无特殊之处,只是火最初的颜色,最初的形态,似乎只是一团最本真的火。 但这又是一团混沌的、包含了世间所有火焰本源特性的火。 炎阳玄苍焰。 它没有瑰丽变幻的形态,没有或霸道张扬或幽冷诡异的气息,它只是静静地燃烧着,呈现出一种返璞归真的色泽。 但其散发出的威压与灵性,却让云台上那十几簇正在熊熊燃烧的天地灵火,不约而同产生了瞬间的摇曳和凝滞! 这里的气息变化让炼丹云台前方,凌虚子在内的几位负责评判丹道的炼丹师都看了过来。 高台之上,玄清仙尊亦是垂眸看来,目光落在时俞身上时,清冷的眉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观赛席上原本聚焦在中央区域的无数道目光,也不由被拉扯了过去。 “那也是天地灵火!?” “这女修什么来路?面孔陌生的很。” “不过筑基修为,纵是有天地灵火在身……” 言霄及那些位处中央的天骄也注意到了时俞。 感受着自己的太皓灵焰,在时俞手中火焰出现瞬间生出的波动,和隐隐的不及,言霄心中略有不快。 她并未回头,神识却已将时俞探查了一遍。 不过是个筑基期的小修,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只是竟有这样的机缘得到这等层次的天地灵火,实在有些可惜了…… 眸光微敛,随着火势升腾,言霄一抬袖,数十种灵植依次飞入炉中。太皓灵焰柔和温顺,不见半点暴烈,却令炉中灵光层层溢出,药香渐浓。 凌虚子等人点头称赞。 “看样子是要炼七转玉灵丹。” “不愧是玄清仙尊亲传,了不得啊。” “嗯,若真成此丹,足以夺魁。” 观赛席上,不少人认出言霄将要炼制的丹药,议论间渐渐传开,无数道目光汇聚在她身上,充满了惊叹与仰慕。 凌虚子却不由转头,将目光落在了云台边沿处。 相比于此刻云台上的热闹景象,那一处、那 道身影,显得格外沉寂。 这十分年轻的女修……似乎有些过于平静了,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专注。 第48章 药性冲突 时俞安静地坐在那里,炎阳玄苍焰在身前丹炉内静静燃烧着。 她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凝望着炉内跳动的火焰,时俞并没有立即去处理灵植。 周围忙碌的景象、观赛席上鼎沸的人声,似乎都与她无关。 这样的静默持续了整整半日。 “那女修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开始?” “莫不是未比先怯了?” “哗众取宠!” 她这般站立不动的姿态在云台上格格不入,是以即便是站在边沿位置,也依旧惹来了一波又一波的目光,或是疑惑或是嘲弄。 又过了数个时辰,时俞才终于抬眸。 她会的高阶丹方并不少,但真正能在此刻拿出来炼制的,只有一个选择。 噬极丹。 她从拿到噬极丹残方的那一日起,就一直在为复原丹方、收集所需灵植而努力。 想要集齐一副高阶丹方的灵植并不容易,尤其是对她这样的散修而言。即便她靠着叩命铃、靠着自己擅长的杂学,早已积攒了许多资源,很多地方还是捉襟见肘。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众高阶丹方中,她集齐灵植的,也唯有一个噬极丹。 况且……她也正好需要这枚丹药。 只是自己到底从未真正上手炼制过噬极丹,是以方才花了大半日功夫,在脑海中细细推演了一遍。 差不多了。 她指尖轻弹,几枚灵叶随风浮起,灵气牵引之下,缓缓悬入丹炉上方。 “枯荣草?”有修士看清那几片灵叶后,诧异出声。 这枯荣草品阶极低,通常只用作一些低阶丹药的辅料,一般只有那些初学炼丹的炼丹师才会用得上。 观赛的修士们并没听说过有何高阶丹药要用得上这枯荣草的,一时兴致缺缺起来。 “还以为是什么黑马。” “这样的水平也敢来天骄赛?也不知怎么获得的参赛令牌!” “莫要妄下断言,既是有那天地灵火在身,必然是有些手段在身的。” 时俞不管旁人反应如何,指尖一抖,将枯荣草投入丹炉。 火舌温柔地舔舐而上,以一种奇特的韵律,缓缓将其包裹、淬炼,直至一丝丝灰白色的药液被萃取出来,悬浮在炉火之中。 紧接着,她又拿起第二株灵植,同样是一株低品灵植养魂木。 第三株、第四株…… 皆是些低品灵植。这 让不少落在时俞身上的目光彻底没了兴致,转而看向他人。 台上几位评判长老倒是不时瞥来几眼。 “你们说她究竟是要炼制什么丹药?” “看她拿出的这些灵植,不像是炼制高品丹药的。” “那也说不准。她拿出的那些灵植,虽然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低品灵植,但是年限药性却都极为出色。” “这倒不假。” 既是早早收集早早准备的,这些灵植被时俞放在叩命铃里,日日受铃内灵气熏染,品质自不可同日而语。虽说是低品灵植,可要想在市面上找到这般品相药性的,几乎不可能。 当上百种低品灵植淬炼完毕后,时俞拿出了第一株高品灵植。 紫妄玉兰。 观赛席上,卫菡萏挑了挑眉:“那是时俞曾在师衍内院选拔赛上赢得的。” 江亭川也不知时俞作何打算,只听着周遭议论稍有担忧,闻言点点头:“那丫头一直留到现在。” 这一株紫妄玉兰时俞淬炼了许久。 她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缓慢,但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了极致。 “这手法……”凌虚子微微凝目。 先前淬炼那些低品灵植时尚不明显,直到这株紫妄玉兰,才叫人隐隐察觉到时俞对火焰超出寻常的控制力。 “有重塑肉身、补养血气之效的紫妄玉兰,这是要炼制……?” 而在紫妄玉兰之后,时俞又取出一株灭谶花来,这让凌虚子眉头一跳。 灭谶花,能侵蚀、瓦解生机与灵性,尤其针对那些依靠血气、生机维系的存在。这种灵植常被用于炼制一些极其阴损、专门破坏肉身恢复的丹药。 和药性温和醇厚,主生与养的紫妄玉兰截然对立。 “两种药性完全冲突的高品灵植……” 如同水油绝难相容,以这两种药性冲突的剧烈程度,若要强行融合,一不小心就会是毁丹炸炉的结局。 这绝非寻常控火术和神识能够调和。 还是说这年轻女修本身丹道见识粗浅不堪,根本不懂药性相克之理?但这念头在刚冒出的瞬间就被凌虚子摁下了,以她淬炼药液的精妙手法就知晓绝无这种可能。 站在丹炉前的时俞,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丹师头皮发麻的药性冲突,神色却依旧平静得可怕。 噬极丹主药之间这般矛盾的药性,也曾令她深感困惑,复原残方的进度一度停滞,但她最终确信,就是 这样没错,她成百上千次的推演也验证了这一点。 灭谶花药液萃取出来,悬停在丹炉内,被她以火焰与紫妄玉兰药液完全隔绝。 接着,她取出下一株主药,继续淬取药液。 又往后,赤霞朱果、无根紫琦花、伶人寇…… 这些高品灵植,就如紫妄玉兰和灭谶花一样,几乎都是相互冲突、难以共存的。 炉内的景象开始变得奇异起来。 各种颜色的药液精华彼此排斥,在炎阳玄苍焰的包裹下,并未像寻常炼丹那样开始初步融合,反而各自占据一方,泾渭分明,充满矛盾与对抗的同时,维持着一个极其脆弱的平衡。 炉内没有传来药香,反而散发出一种更加复杂、难以言喻的气息。既有勃发的生机之气,又有骇人的崩毁力量,这让几位评判长老都忍不住低呼出声,看向时俞的目光彻底变了。 “她……她到底在炼什么丹?” “如此驳杂冲突的药液,她竟能使其共存于丹炉之内?” 能做到这一步,即便不能成丹,也足以在某种程度上说明她炼丹造诣的高超。这般妙至毫巅的控制力,即便是在场几位评判长老,自忖自己也不一定能够做到。 …… 时间已过去两日,云台上喧嚣的火光、药香、灵气波动此起彼伏。 凌虚子本将目光大半放在云台中央区域,此刻却几乎一动不动的,看向时俞所在的位置。 到了这时,她那丹炉内的灵气波动层次繁复得近乎可怖,分明是几十种完全对立的药性,却被那团赤焰以一种玄妙的律动慢慢牵引得宛若一体。 但他知道,这不过是假象,药液全部淬炼完毕,到接下来融合这一步,才能真正见分晓。 是冲突炸炉还是……顺利融合? 即便是他,也根本想不到该如何将这些冲突到了极致的药液融合。 第49章 融合 时俞抬眸,看着所有淬炼完成的药液在炎阳玄苍焰中缓缓浮动。 足足有上百团,完全分隔在丹炉内,连彼此气息都隔绝得严严实实——光是这一步,就消耗了她不少神识。 眼瞳中倒映着火焰和这上百团不同的色彩,时俞没有半分犹豫和停滞,便开始接下来的动作。 一只手指尖伸出,灵气微震,从紫妄玉兰和灭谶花这一紫一红两团药液的边缘,各自剥离出极其细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丝。 两缕药液,就像两条纤细的光线,在她神识的牵引下缓缓向彼此靠近。 几位评判长老见状,呼吸都放慢了几分,露出或惊疑或不解的表情。 “她这是……” “如此属性冲突的药液,稍有碰触,哪怕一丝一分,都会毁掉整个平衡,强大的药性会将整尊丹炉炸得粉碎。” “胡闹!” 在众多声音与目光中,那两丝药液已然在火焰的中心点,触碰在了一起! 可预料中的炸炉并未发生。 众人这才发现,她一只手在操控药液靠近的同时,另一只手并未闲着。那只手五指正点画勾勒着什么,因幅度极小,众人初时并未在意。 如今注意到,仔细看去,她指尖每一次点出,都引动周遭灵气发出细微的嗡鸣,留下一道道由精纯灵力和神识凝聚而成的、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痕。 在炎阳玄苍焰的映照下,金色光痕并不醒目,但看过来的众人都是修为高深之辈,自然能看出那些光痕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遵循着某种轨迹迅速交织、连接,眨眼间便构成了一个结构极其繁复、散发着古朴苍茫气息的微型阵法! 这阵法竟是直接以虚空为基,以神识为笔凭空架构而成! “这……” “虚、虚空成阵?!她竟能在维持这么多药液隔绝的同时,分心二用,于丹炉之内凭空架构如此复杂的阵法?!” “这神识强度与掌控力,怕是了不得啊……” 几位评判长老面面相觑。 他们虽精研丹道,可修为到了这等层次,对阵法也多少有些了解,自然知晓这虚空设阵的手段不是等闲阵法师能做到的。 但好好的丹道比试,怎么弄出阵法来了? 你有这一手,不去参加阵道比试,跑来丹道做什么? 在众人一言难尽、欲言又止的目光中,这个刚刚成型的微型阵法骤然亮起,精准地将那两丝药液笼罩其中。 在这阵法的调和与镇压下,原本应该激烈冲突的两缕药液,并未立刻爆发,反而开始以一种极其玄妙的方式相互渗透。 时俞盯着阵法内景象,见如她推演的那样、没有偏差后,稍稍松了口气。 没什么问题了。 她左手五指微微张开,虚按在阵法之外,指尖灵光与阵法相连,精准地控制着阵法的每一分力量。右手则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炎阳玄苍焰分化出的、更加细微柔和的一缕火丝,如同最灵巧的绣花针穿入其中,来回编织似的,在两缕药液中穿梭往来。 本应抗拒抵触的两缕药液,此时竟润物无声地缓缓相融。 几位评判长老轻嘶一声。 “竟然……成功了?” “这年轻人究竟是要炼制什么丹药,这般以阵为媒的手段,便是我等也做不出吧?” 他们从未想过,药性的冲突竟然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调和!不,或许是想过,但有哪个炼丹师在丹术高超的同时,还能有与之相当的阵法造诣? 几人互相对视,心知这丹道比试,这下是真的有看头了。 凌虚子往言霄那处看了看,她已融合大半药液,手法相当漂亮,进展也十分顺利,若无意外,这丹道魁首当毫无疑问是她的。 只是现在…… 时俞对周遭的震惊恍若未觉,在两缕药液成功融合后,她没有任何停歇,如法炮制,再次从两团药液中剥离出更细微的一丝,重复着方才的过程。一次,两次,十次,百次…… 直到紫妄玉兰和灭谶花彻底融合。 而这离成丹还早,如紫妄玉兰和灭谶花这一对属性相背的主药,还有十来对。 又是颜色截然不同的两缕药液分出。 她双手十指舞动得更快,穿花蝴蝶般令人目不暇接。 …… 时间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云台中心区域,言霄身前的丹炉猛然发出一阵清越悠扬的嗡鸣,炉盖微微震颤,一道柔和而纯净的玉色光柱自炉中冲天而起,伴随着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浓郁丹香弥漫开来。 丹成了! 与此同时,异象横生。 天际飘来一朵七彩云霞,瑰丽无比,霞光投射而下,围绕那玉色光柱经久不散。 言霄缓缓收回操控太皓灵焰的双手,看着这云霞,绝美的容颜上虽然带着一丝疲惫,但眉宇间的自信与傲然却难以掩饰。 中心区域她附近的几位炼丹师 ,先后成丹,成丹皆有异象生出,但都是灵兽显形、风啸水流这等异象,怎敌她这般引动天象召来云霞。 异象之高低,足见丹药品阶、品相之高低。 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完美的、带着些许矜持的弧度。 七转玉灵丹,七品灵丹。当世有几人可炼七品丹? 即便是在天才云集的天骄赛,能炼制出此等品阶丹药的,除了她以外还能有谁?她有绝对的自信,此丹一出,必将惊艳全场,拿下这丹道魁首。 言霄已然预料到几位评判长老赞许的目光,观赛席上如潮水般的喝彩与仰慕,这些都不重要,她早已习惯这些目光与声音。重要的是……高台之上,师尊是否会露出难得一见的、带着欣慰的颔首? 她微微抬起下巴,等待着这一切。 然而—— 预想中的赞叹并未响起。 周遭似乎……过于安静了? 言霄表情不变,只带着一丝不解与隐隐的不悦,将目光投向前方的评判席。 她看到的,却是几位评判长老无一朝她投来目光,只齐刷刷地看向云台的另一个方向,那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偏僻的边沿角落。 第50章 丹成异象 只见凌虚子双目圆睁,手抚长须,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竟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激动神色。他身旁的几位评判长老亦是如此,有人甚至不自觉地微微前倾身体,将远处那抹身影的每一个动作都刻入眼中。 言霄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 目光的尽头,是云台边缘那个尚未结丹的筑基女修,一个自己根本不曾放在眼里的小修,她有什么资格能占据如此殊荣? 是因为她的天地灵火吗? 筑基期,纵使有天地灵火相助,至多也只能炼制出五品丹,何以能让诸位长老如此忘我地观看? 言霄凝眸,视线越过半空的火光,终于看清了那边的情形。 只见时俞周身的气息非但没有因长时间的消耗而萎靡,反而愈发沉凝。 她身前那尊丹炉内,上百团药液流光溢彩、绚烂到了极致,丹炉内好似孕育着一方小世界。 神识延伸而去,在感知到那不同寻常的药性波动后,言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惊疑,手指不自觉收紧:“怎么可能……” 丹道云台上,越来越多的人完成了自己丹药的炼制,同言霄一样,顺着几位评判长老目光的牵引,视线同样落在了时俞身上。 当发现那只是一位筑基女修时,初时往往不以为意,但站在这云台上的炼丹师,每一个都非庸人,自也很快看出时俞所炼丹药的不一般,渐渐的都目不转睛起来。 …… 因到了这等层次,杂学比试至少要几日时间才可见分晓,观赛席上观众大多在看投射出小乾坤界内景象的水镜。 比起各比各的、短时间内难分胜负的器丹阵符,水镜内众天骄各显神通的争斗场面显然更有意思。 直到有观众注意到炼丹云台这边的异样景象。 云台上的炼丹师们,怎么齐刷刷看向角落那个女修?台上发生了什么? 为防止旁人干扰比试,云台四周布设了阵法,观众并不能探来神识瞧清时俞丹炉内的状况,只能通过台上众人的表情来推测发生了何事。 “他们怎么都在看那个女修?” “只剩她没完成炼丹,是以都在看她?” “那些炼丹师可都高傲的很,哪有这等闲心!” “你们看青玄丹尊,怎像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的?那女修不过筑基修为,竟能得他青眼?” 越来越多人注意到炼丹云台上的景象,议论声渐渐扩散至整个观赛席,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想知道究竟是怎么 回事。 台上,时俞控制着阵法的动作早已变得舒缓,极轻极慢地引导药液向内收缩。 丹炉内的上百团药液被她这般挤压靠拢,化作一团拳头大小、不断变幻着色彩的粘稠灵液。 凌虚子抚须的手早已停下,眉头微蹙,紧紧盯着时俞的动作,以及丹炉内这团越来越不稳定的灵液。他能感觉到,一股磅礴的能量正在那团灵液中压缩、积蓄,随时就要爆发开来。 “最关键的一步,要来了。”他低声说道。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时俞方才沉稳柔和的双手,骤然加快了速度! 一道道更为凝练、复杂的赤色阵纹自她指尖流淌而出,这是由炎阳玄苍焰织成的阵纹,层层叠叠,将那团变幻不定的灵液紧紧包裹、镇压。 “嗡——” 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起来,这团灵液在灵火织就的阵法中沸腾,继而疯狂挣扎,丹炉都因此剧烈震颤,炉盖被掀得发出急促的沉闷声响。 一位评判长老惊呼道:“不行,阳火太盛,灵液翻沸太过,这样下去会——” 他话还没说完,就硬生生噎在了嗓子里。 一朵冰雕作的莲花出现在时俞掌心。 纯粹凛冽的寒气包裹在炎阳玄苍焰外,包裹住那暴躁的一团灵液,几瓣莲华绽放又闭合,如此反复,带着静谧而安宁的气息。 翻沸的灵液停滞了半息,丹炉内的空间因此而稳定下来。 若是寻常的冰属灵力,在它进入丹炉的瞬间,极炙极热的丹炉就会立即炸成千百片。 而眼前这朵冰雕莲花,明明透着极寒的冰芒,内里却有一丝不容忽视的火属气息。 显然,这只能是一朵天地灵火了。 “又一个天地灵火……”那话未说完的评判长老缓缓收回震惊的神色,摇头苦笑,“了不得啊。” “以火制火,以寒凝丹……妙!妙啊!”凌虚子忍不住赞叹,眼中异彩连连,“此女对控火、对药性的掌控,已臻化境!” 其他评判长老亦是纷纷点头,看向时俞的目光充满了惊叹与欣赏。他们一生浸淫丹道,何曾见过如此惊才绝艳的后辈?筑基修为,双灵火在手,竟能进行如此复杂、近乎逆天的炼丹过程! 眼下,就看这最后一步究竟能不能成了。 霜华焰冰莲缓缓旋转,每一片花瓣的舒展与闭合,都精准地抚平了灵液中因融合而生的狂暴涟漪。 在某一刻,丹炉又是剧烈一震,那被 两种天地灵火煅烧的灵液终于发生了质的蜕变! 所有的色彩、所有的药力,都在这一瞬间向内疯狂坍缩。 紧接着,一道颜色混沌的光束,猛地自丹炉中迸发而出。 伴随着一股存在感极强的丹香,一声悠长的啼鸣震得众人胸口发闷。 一只通体赤金的火凤自氤氲丹香中腾起,翼展丈余,翎羽灿烂,它在丹炉上方盘旋三周,每一次振翅都有热浪掠过,令天地灵气纷纷聚拢,化作丝丝灵线注入丹炉,使得丹香愈发浓郁,药力几乎溢出炉外。 随后火凤腾空直冲云霄,云气被冲散,继而重新积聚,形成一个黑白交融、阴阳相错的漩涡。 漩涡中电光闪烁,下一瞬,一道银白天雷贯穿云海轰然坠下! 时俞看着那道天雷,正要迎面去接,一道灵气却拦在她身前,替她挡下了这道天雷。 她顺着灵气而来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袖袍浮动的玄清仙尊。 那人高高在上,俯视而来的眼眸无波无澜,不似凡尘中人。 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这样的表现自然是大不敬的,可此时并未有人注意到时俞的不敬,因为注意力全被她成丹时的异象吸引走了。 漩涡散去,异象缓缓收敛,光束中沉浮的丹药终于露出全貌。 龙眼大小,通体混沌,表面有无数天然道纹流转。 时俞抬手一招,这枚牵动了所有人目光的丹药被她轻描淡写地收入掌中。 整个云台,陷入了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