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骸鼓》 第1章 第 1 章 “津沽近来暴毙数百人,死因尚未查明。而我派出的侠客落地津沽,协同当地门派展开调查时,皆被兵器所伤,一击致命,几具尸首人间蒸发,迟迟寻不到。此事你须得走一趟不可。” 棠晚秋敏锐捕捉,凝重道:“师傅这是怀疑,津沽有人养尸?” 林瘾风道:“不错。” 养尸又俗称“练尸”,便是将活人尸骨炼化成兵力士,驱之使唤。他们虽不即那铜墙铁壁的金身,刀枪不入;但被炼化的尸体即使被利刃所伤,被捅成烂泥,肠子掉了半截,也依旧健步如飞。 然而,此术是以操纵者为媒介,也就意味着,这些尸首是认主的,出没是成群结队的。若只杀其一,没有将主谋铲除,杀死的尸体将会翻天覆地的再次席卷重来。 闻言,棠晚秋惊起一身冷汗:“此物问世,必将霍乱天下,使之生灵涂炭。” 茂林修竹,鸟兽其鸣,突然微风拂来,枝叶婆娑。棠晚秋一袭白衣,携着长剑,紧紧跟在林瘾风后头,神情肃然。 林瘾风负着手,频频回头,语调轻缓从容道:“不日前,你师兄来信说——津沽,大批百姓祭祖时,皆发现坟地有被刨过的痕迹,开关一瞧,果真空荡荡;而且去世一日的人,当天夜里尸首便不翼而飞了。然而这一系列连锁反应,都是在陈家灭门惨案之后的一两周才出现的,所以,为师怀疑陈家灭门一案与百姓暴毙,尸首不见,应当是有所关联。因此,你此去明面上虽协同三大流调查,但暗地里得秘密侦查是否有养尸一事。” 棠晚秋眉头一皱,道:“是。” 两人前后出了小道,来到校场,此时正值晌午,太阳毒辣,校场上十来个青年子弟裸着上半身,挥舞着长剑。林瘾风目不斜视地道:“此去多加小心。若遇到武功在你之上者,则立即逃跑,不与恋战。” 棠晚秋抱拳道:“是。”闪身离开。 七日后,津沽码头。 棠晚秋剥了剥斗笠,走下船,四处张望。河水绵绵,船只晃荡,行人来去匆匆,她往前走去,并不见三大流弟子的踪影,随即皱眉。 离开剑古塞的第三日,棠晚秋便收到了师傅林瘾风寄来的信件,展开一看,信件上写着:为师已通知三大流前来码头接应你。 “人呢?”棠晚秋说道,随后便瞧见不远处紫衣白袖,腰携长剑,面容英挺,嘻嘻哈哈挥手划拳,反击相搏的皎皎少年郎。此行三人不是三大流的又会是哪门哪派的呢? 棠晚秋走过去抱拳道:“剑古塞棠晚秋。” 闻言,三名少年消了音,规规矩矩的拱手抱拳,一一报上门来。 中间那位笑道:“三大流刀刃雪。” 左边那位冷声道:“周武。” 右边那位喃喃道:“石峰塞沈莲桦。” 顿时,棠晚秋看向沈莲桦,眼睛里充满了试探、不解、怀疑。不叫她见怪,谁叫仙门名派对沈莲桦的印象就是个石峰塞家的傻子公子呢?虽有传闻说这沈莲桦在石峰塞不被待见,可石峰塞也不蠢,怎会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柴来协助调查?难不成传闻有误? 沈莲桦仿佛被她这股奇怪复杂的表情给吓到了,转身躲到刀刃雪身后瑟缩,半晌,悄悄的露出一只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刀刃雪哈哈打趣道:“沈莲桦你躲什么呢?瞧见漂亮的姑娘就害羞啦?” 沈莲桦:“……” 棠晚秋收回目光,暗想:“静观其变吧。” 周武道:“既然人接到了那便回去。” 刀刃雪勾搭上周武的肩膀,周武蹙眉道:“拿下来,不然我剁了它。” 刀刃雪玩笑道:“我不。你若是剁了它,你得照料我一辈子,乍一想也不错。” 如此,两人叽叽喳喳,空手划拳,灵力四射,周武被气的不轻,手臂青筋凸起,紧握拳头朝刀刃雪面上罩去。 刀刃雪嘻嘻哈哈灵活躲闪,而沈莲桦却小心翼翼地劝架,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在一个非常微妙的位置上,劝架: “……刀兄…周兄,你二位别打啦,大家都在看呢,而……而且被薛伯伯……知道了定要生气的,此时不是打架的良机……哎,棠姑娘麻烦您跟我一起劝劝吧……” 沈莲桦无奈的看向棠晚秋求助,还喘着一囗粗气,头冒冷汗,用衣袖擦了擦,眨了眨眼。 棠晚秋冷冷地看了沈莲桦一会儿,随后到了二人进旁,剑不出鞘,以鞘相击,敲击穴位,二人迅速退却。周武拧眉,不爽道:“棠姑娘这是何意?” 棠晚秋抱拳道:“此地人多眼杂,不宜斗武。” 沈莲桦复合地点点头。 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瞟过几道目光。周武“哼”了声,轻甩衣袖,迈步向前。刀刃雪朝棠晚秋,解释道:“棠姑娘,我这师弟脾气大的很,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棠晚秋道:“不会。” 刀刃雪歪着头,负着手,笑道:“棠姑娘可有需要问在下的?” 棠晚秋言简意赅道:“陈家。” 刀刃雪正色道:“邪门啊。不知棠姑娘可否听闻过‘尸之留,魂之魄,出宅身心俱毁灭’一词童谣呢?” 棠晚秋:“不曾。” 刀刃雪玩弄指头,酝酿须臾道:“十三日前的夜晚,陈家满门被灭,正当我们要将尸首运出宅子时。怪事发生了,尸首开始抽搐、爆筋、膨胀,突然窜起烈焰把尸体烧毁了。” 沈莲桦眨眨眼,疑道:“为何会这般如此?尸体全都烧掉啦?” 继续往前走,出了码头,就瞧见不远处停着两辆马车。刀刃雪道:“咱们上了马车再讲吧。” 沈莲桦闻言高兴道:“太好了!那快上马车吧,我脚快要酸死了。”说罢,他迫不及待的上了马车。 棠晚秋:“……” 刀刃雪扶额道:“急什么?走了这么一小段路,就累啦,还扬言要跟我们一起为民除害……” 棠晚秋上了马车,刀刃雪紧跟其后。马车内飘香四溢,中间摆着张矮桌,放着香炉、糕点、茶壶。沈莲桦仿若饕餮竞速将白瓷碟中的桂花糕塞进嘴中,拿起杯盏一口饮下,然后皱皱眉,吐吐舌道:“好苦。” 刀刃雪坐下,拿了块荷花酥递给他,道:“谁教你这般喝茶的不苦才怪吧,来,吃口糕点散散味。” 他言归正传道:“好啦,咱们讲正事,刚说到哪啦?哦,尸首并未全烧毁,在要烧到第三只尸体时,我们了然地将尸体放了回去,果真不烧了。” 沈莲桦道:“为何?” 棠晚秋说:“被布了阵。” 刀刃雪道:“不错。之后我与众师弟在宅子附近发现了布阵残留下来的痕迹,却怎么也寻不到阵眼,真是奇了怪了。” 沈莲桦惊道:“那尸体岂不是都烂了臭了?” 马车缓缓行驶,车厢内正嘀嘀咕咕说着话,后面的车厢内周武靠着板,闭目养神,他实在是受不了跟别人一辆马车。 三大流坐落于津沽西南面,群山之上,雾霭茫茫,灵气充足,山川秀美。两名弟子在山门外悠闲地清扫着枯叶,忽地,瞧见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地驶入跟前,不见其人,不闻其声,就围了上去,高喊道:“师兄,表师弟接到剑古塞的人回来啦。” 棠晚秋掀开帘子下了车,抱拳问好。那二人抱拳致敬,报了名儿。棠晚秋点点头,瞧着这二人一袭青衣,手执扫帚,朝身后那三人问好去了。 说来,三大流是由于靖安晚期,朝廷**,外戚干政,常年干旱,战火不断,百姓极苦,而后天下能人异士揭竿造反,各路小门小派为了出人头地,也纷纷加入其中。 然而,当时三大流还只是三个不入流的小门派,跟着当时名头正盛的赵萍干活,正当攻下皇城之际,三大流弟子死的死,伤的伤,苟延残喘,虽胜,却也只剩残兵。 为重振门楣,三大流现任掌门薛无晏便找到了其中两个伤的厉害的门派,合并成现了如今的三大流。 起初,三人为了争抢沿用谁家的校服,争的鱼死网破,最后还是薛无晏出来调解说:不如三套沿用吧,既能看到宗门之间的和气,又能不失风度,是不是啊?两位贤弟? 棠晚秋随着三人进了厅堂,目入眼帘的是位老者,虽已暮年,但依旧精气十足,面容慈爱之态,此人应当便是薛无晏无疑了。他微笑地道:“现下无人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四人依言落座。薛无晏问候了几句棠晚秋,林瘾风近年来的身体状况,然后言归正传,说起了正题:“陈宅方圆百里,黑雾横天,周围百姓接二连三暴毙,设了法阵,晚秋你师傅应当跟你说了吧,如此设法,只当有二种可能。” 棠晚秋起身拱手道:“只说了其一。” 薛无晏眯了眯眼,道:“其一养尸现在只是一种猜想,还需验证;其二设法阵者心中变态,想将尸体一直留在宅子中,腐了,烂了,留下满地白骨,满足他的**。而此时此刻你们的首要任务便是找到阵眼,将其破坏,那布阵者察觉出,便会现身查看。刃雪待会儿你带晚秋去寻你师姐,让你师姐安排入住。” 刀刃雪起身拱手道:“是。” 薛无晏道:“明日动身。”揉了揉眉心看向沈莲桦头疼,柔声道:“莲桦啊,此次你就别去了,伯父还有好些剑法,符文未教给你。还有啊,昨日教予你的剑法学会了没?” 沈莲桦吓了一跳,低声道:“……还没呢。” 薛无晏道:“你跟我去校场。” 沈莲桦难受道:“好吧……” 散了场。刀刃雪领着棠晚秋往后山走去,一路上众弟子纷纷侧目,好奇这是哪家的弟子,灵力到达了几重高?可若释放灵气试探对方,属实不太礼貌,又不好意思直接去问。 刀刃雪笑道:“棠小姐,大伙想跟你斗武呢?我也想。” . 与此同时,沈莲桦扎着马步,面色通红,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唉声怨气:“好累啊!!几时啦?!腿腹好酸啊!!我不想练啦!!!” 薛无晏无奈道:“只练了半刻钟不到。” 沈莲桦道:“那休息一刻吧。” 薛无晏:“歇息会儿吧,待会儿练剑。” 沈莲桦乖乖道:“好。” 可是,直至天黑,沈莲桦都不见身影,薛无晏急的团团转,派弟子山中山下去寻找沈莲桦的踪影。 第2章 第 2 章 搜寻一夜,无果。 薛无晏使劲的拧了拧眉,满脸倦容,说不后悔没将沈莲桦送回去,是假的,但为了小朋友的自尊心,他便只好把人留下,教他剑法,画符防身。如今人不见了,他焦急万分,后悔莫及。 薛无晏吊着眼袋,叹了口气,又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送棠晚秋,刀刃雪,周武走下长长的台阶,出了山门,门前停着辆马车,三人告别正要往马车上钻。薛无晏搓了把脸,叫住三人,问道:“那儿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们符纸、药材可带够了?” “带够了。”刀刃雪关心道,“师弟可有消息了吗?” 薛无晏摇了摇头,叹息道:“尚未。再寻几日,若寻不着,得告知他父亲了。” 三大流与石峰塞的关系可不太好,要不然石峰塞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派个废柴来协助呢?虽然石峰塞塞主对外称:我儿自愿,大有志气,做父亲的不好阻拦呐,还望薛兄照料一二。但明眼人皆知这哪是来了个帮手?明明是掉入虎穴,被人当棒子使了。 沈莲桦失踪,就属他老子沈文德最为高兴。沈文德此人凶狠毒辣,虚伪无情,为了扶正小妾把陪伴自己十来年的妻子给休了。而沈莲桦此人七岁前可谓聪明绝顶,乃世家楷模,令人羡艳。不知这夫妻二人用了什么法子将沈莲桦逼疯逼傻,逼成了如今这副瘦弱无能之态。 如今,又为了扶持次子,稳坐少帮主之位,竟也是煞费苦心,把嫡长子骗过来杀,竟不会落个千古骂名,又可以使三大流欠个人情,真真是打了一手好牌。 周武蹙眉,贸然道:“何不对外宣称,沈莲桦是在击杀凶手时反被凶手击杀而身亡的呢?石峰塞……” 话音未落,薛无晏面色一变,厉声喝止道:“够了!此话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第二遍了!你如此想法真是颠倒三观!妄人论!这次我就当你是在胡说八道!再有下次你便收拾东西,滚蛋吧!三大流留不得你了!!!” 刀刃雪震惊的看着周武,然后给他使了个脸色,片刻后,周武朝薛无晏抱拳,而后转身钻进了马车。 见状,棠晚秋讶然,迅速收敛神色,刀刃雪正要开口与她说话,棠晚秋先行一步抱拳也上了马车。 晨曦朦胧,刀刃雪跟薛无晏说了会儿话,便上来了。他冲棠晚秋点点头,周武倚着靠板闭着眼,皱眉,刀刃雪冲他,说道:“师弟,师傅说:此次任务回来后写一篇感悟给他。” 周武的脸扭曲了,苦笑道:“有用吗?” 刀刃雪道:“师弟觉得呢?” 棠晚秋瞧着二人我一句你一句,最后只剩下漫长的寂静。棠晚秋侧首掀开帘子,看着窗外,山清水秀,稻田绵绵,很是安逸祥和,然而,远处乌云压城,仿佛万千幽灵嘶声呐喊,车轮辚辚,越往前只见树木枯烂,一片寂静荒凉,乌鸦盘旋。 马车停了。 棠晚秋了然的下了车,右手压在剑柄上,满是戒备,眼前雾气横天,邪气逼人,她回头看,刀刃雪,周武肃然压着剑,马车掉头归途。棠晚秋步入迷雾,二人紧跟。白茫茫的一片,棠晚秋道:“大家尽量靠近点,别走散了。最好只隔一尺。刀公子你带路吧,去陈宅。” 忽地,刀刃雪手掌之中窜起一团绿油油的火焰,照亮了一小方地。棠晚秋愕然道:“阴火?” 阴火,顾名思义,鬼火聚集而成的。 禁!术! 周武简明阐述道:“此地阴气森然,阳气稀薄,虽然可点燃明火,但作用不大,可有可无,因为即使点燃了也不会散光。” 没等棠晚秋开口,刀刃雪立刻道:“到了。” 棠晚秋伶俐的目光从两人身上移转开来,转头看向面前紧闭的大门,抬头看着门匾上反写着“陈宅”二字。刀刃雪上前几步阴火照着大门红彤彤的,血腥味腐烂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而这扇大门染的艳红不知是血还是朱砂。棠晚秋蹙眉推开了门,三人警惕地走了进去。 下一秒,大门“砰”地一声关了。 眼前场景可真叫人瞠目结舌,偌大的宅院,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小,血流了一地,都干枯了。棠晚秋蹲下身,按了按面前的尸体,硬邦邦的,全身泛青,青筋突突爆起,双眼翻着白。她心想:“比起说被人养了,反倒看似要化茧成僵尸了!”说罢,她正要运用灵力仔细返检,方可保障。 正在此时,周武惊讶,叫道:“沈莲桦!” 棠晚秋,刀刃雪闻言朝着声音来源之处望去,然后一起站起身走了过去。果真,是沈莲桦,他正依偎在一具尸体怀中,睡着酣眠,手还被攥着。 刀刃雪奇道:“他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是这副模样,真是不知羞!” 周武讥笑道:“真是稀奇,这句话竟然能出自你口中。” 棠晚秋真怀疑自己带了两个小朋友出来探案,而且一言不合就斗嘴,不知吵着吵着会不会打起来。棠晚秋顿时头疼,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们,道:“二位还记得是来这儿干嘛的吗?” 二人皆道:“探案。” 棠晚秋一本正经道:“再吵,尸体都要醒过来了。” 二人面面相觑,静了音。 棠晚秋舒了口气,上手把沈莲桦从尸体怀中挖出来,探了探他的脉搏,凝重道:“中毒了。”她从袖兜里摸出药瓶,抖出一粒药丸,一手捏着沈莲桦的下巴把药喂了进去,又道:“刀公子,你可通知了你师傅沈公子在这里吗?” 刀刃雪苦涩道:“灵力被限制了。” 意料之中,棠晚秋点点头,平静道:“等沈公子醒来了可得好好问问他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话音落下,沈莲桦的手指微微驱动,随后,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紧接着,三张脸重重叠叠的映入眼帘,他双眼微眯,仔仔细细地辩认了一通,须臾,喉咙干涩,小心翼翼地道:“刀兄,周兄,棠姑娘是你们吗?这是哪里啊?” 他轻咳一声。 棠晚秋道:“陈宅。” 沈莲桦大为震惊,环视一圈,而后紧盯着地上的三四具尸体,心慌道:“啊啊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啊?这里怎么这么多尸体啊?要死啦!!要死啦!!” 周武冷着一张脸,道:“闭嘴!有话问你。”示意棠晚秋。 沈莲桦欲哭无泪:“……” 刀刃雪:“……” 须臾,棠晚秋道:“沈公子,你可还记得是如何来到这儿的吗?又是为何会躺在这庭院之中的呢?” 沈莲桦坐起身来,道:“不记得了。” 棠晚秋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你还记得去过哪里?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吗?” 沈莲桦苦思冥想,挠了挠头,半晌点了点头,费劲地说道:“唔……我和薛伯伯去校场练了剑,练了好久,好累呀,我就跟薛伯伯提议休息会儿,然后就……找了一棵大树睡觉,睁开眼就在这儿了。” 周武怒道:“你怀疑是师傅趁你睡觉的时候把你扔来这的?!” 沈莲桦喊道:“我没这么说!” 周武翻了个白眼道:“那你说了和没说一个样。” 棠晚秋:“……” 刀刃雪:“……” 沈莲桦垂下脑袋,半张脸藏在黑暗中,瞧不见是怒是丧,棠晚秋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突然,沈莲桦拽住棠晚秋的手,抬起头,心脏砰砰直跳,面色苍白,抬起发颤的手指指着一处,惊恐道:“棠姑娘,那边那个尸体好像动了。” 闻言,三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去,一片死寂。 周武不以为然地走过去踹了踹那具尸体,见尸体没反应,他不屑道:“不要神叨叨的吓自己,你看他哪里动了?都死透了。” 突然,棠晚秋喊道:“周公子,小心脚下!” 周武未及时反应脚腕突然被重重一抓,抓的生疼,要将骨头碾碎了,他错愕的低下头去看,眼底霎时一片漆黑,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正紧紧攥着他的脚腕子不放,那具尸体往后挪动,似乎要将周武撂倒,周武咬着后槽牙,踉跄的往前走。棠晚秋剑出鞘,寒光一闪,那只握着周武脚腕的手即刻落地,伴着几声咯咯怪叫。 沈莲桦哼唧道:“说了动了。” 周武满腔愤怒,拔出剑往那具尸体上狠狠补了几刀,血肉横飞,随即他翻出一张符纸拍在尸体身上,一纵火焰蓦然窜起,尸体瞬间飞灰烟灭,周武仰起头,脸上溅了点儿血,戾气恒生! 沈莲桦目瞪口呆道:“周,周兄疯掉啦?” 刹那间,满地的尸体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发出非人的咯咯怪叫,他们嗅着气味扭动着脖子,发出清脆的咔嚓咔嚓声,倏然之间,一半的脸都背在身后,嘴角微扬,双眼翻白,蓄势待发。 沈莲桦差点吓晕了,他躲在棠晚秋身后急切的问道:“棠姑娘我才弱冠,正是大好年华,我还不想死啊。棠姑娘,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棠晚秋剑横在胸前,道:“你先找一处藏起来。” 沈莲桦尖叫道:“我怕,啊啊啊他们过来了!!!棠姑娘!!” 棠晚秋挥着剑将飞驰而来的尸体一剑击杀。沈莲桦大喜道:“杀的好!棠姑娘又来了几只!!别看我啊,去杀了他们啊。” 棠晚秋:“……” 刀刃雪无语道:“别添乱了,快去藏起来。” 棠晚秋忽然从袖口里摸出把匕首给沈莲桦,道:“拿着防身。” 沈莲桦接过道:“那我去躲起来了。” 周武回头看着沈莲桦,咆哮道:“是男人就给我拿着这把匕首战斗!别让我小瞧你沈莲桦!” 沈莲桦犹犹豫豫、不知所措。几只尸体飞了过来,沈莲桦毫不犹豫地闪到棠晚秋的身后,思索了一会儿,他蹬蹬蹬的跑到柱子后躲了起来,道:“且当我不是吧!” 看着他没出息的样子,周武青筋暴起,恨铁不成钢,奋力杀敌,吼道:“我操了!为什么杀不完啊?!” 刀刃雪,回道:“越吵他越往你那里飞呀。” 棠晚秋边杀边想:“这些尸体似养非养,动作灵活,若是养应当没这么脆弱,一剑毙命,而且若是养在周武用符纸拍他之时,并不会灰飞烟灭的呀;但是说不养呢?那么这些尸体又是怎么“活”过来的呢?”她绞尽脑汁,突然,身后砰的一声响。棠晚秋好容易回过神扭头看去,便见一具尸体躺在地上,脑门上被刀钉着一张符。 这把刀棠晚秋一眼便认出来了,不正是她给沈莲桦的那把吗?而后,棠晚秋双眼眯了眯,怀疑的看着沈莲桦,大胆猜想:“难不成他不傻?” 第3章 第 3 章 沈莲桦被棠晚秋这么看着,瞬间慌里慌张,手舞足蹈,解释道:“棠姑娘,那尸体刚刚趁你不注意想从后面偷袭你,然后我慌张到懵了,情形之下就只好把你给我的匕首扔出去了,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一扔就准!哈哈。” “……?”棠晚秋道,“谢谢。下次别扔了。” 沈莲桦抓耳挠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盯着插在尸体上的刀,笑道:“棠姑娘,你能把刀扔给我吗?我不扔你。” 棠晚秋叹了口气,知道沈莲桦没听懂,也罢了。她弯下腰,拔出匕首,走过去递给沈莲桦,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要扔就往没人的地方扔,其它地方我和你师兄会解决,不必操心。” 沈莲桦点点头。 雾气弥天卷着股股黑气,尸体们捶手顿足,咯咯直叫,在雾气中闪动。几道幽光闪闪,鲜血飞溅,尸体接二连三倒地,好半天总算是清理完了,却不知现在是白天黑夜,白雾茫茫嵌着整整齐齐的黑,而那些黑乎乎的“影子”是建筑物的轮廓。 棠晚秋默念咒术尝试着与满地的尸体沟通。使之问灵。问不问得到还不清楚,棠晚秋尝试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譬如:年龄,性别。最后慢慢深入问:死前之事,凶手模样。他们叽里咕噜各说各的,棠晚秋屏息凝神地挑关键词,随后他们吵了起来,很凶。棠晚秋欲要开口,突然问灵被中断了,她眉头紧皱,试着重新连接,却不及于事,棠晚秋蹲在地上仰起了头,环顾四周。 随后,她起身凝重道:“问灵被中断了。” 沈莲桦有模有样的学着棠晚秋抬头,左看右瞧,什么也没看见,余光却又瞧见棠晚秋站起了身,然后听见她说话,沈莲桦闻言满脸疑惑地询问道:“有法子恢复吗?” 棠晚秋道:“……没呢?” 同时,刀刃雪,周武大惊,问道:“可询问到了有用信息?”话音落下,两人相对一视,刀刃雪笑了笑,周武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又盯着棠晚秋继续发问:“也就是说这里除了我们四个人,还有第五个人,第六个人,亦或是更多。” 棠晚秋朝身后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答道:“不至于,至多不超两人。” 刀刃雪道:“怎么说?” 棠晚秋缓缓,道:“阴阳相撞,若阳气旺盛,刚刚那群尸体就不会只攻击我们了,而应该无条件的攻击入侵者。而且,尸体能“活”过来,其一,化茧成尸;其二,养尸,以自身为媒介操控。但显然两者都不是。” 沈莲桦眨眨眼,懵懂道:“是说有人在研究第三种方法吗?那我们开堂测试吗?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呀?不会,真是吧?我们要被练成兵力士啦!”他自我脑补了番,肌肉膨开的画面,嘻嘻傻笑道:“还不错。” 棠晚秋瞧着他满脸傻样,一时语塞。前不久,她还在怀疑沈莲桦装傻,此时此刻,这种怀疑淡然无存,她摇了摇头,继续道:“确实有这种可能。” 但令人不解的是,既然有人躲在暗处默默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必要时出手,但为什么在他们击杀他们好不容易培育好的尸体时不阻拦呢?反而在问灵的时打断呢?突然,棠晚秋灵光一闪,回神瞧见三人各奔东西了,她头疼道:“各位别找啦,人已经走远了。我们趁此来聊聊问灵时问到的内容吧,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啊,对了,刀公子来时不是说:你们寻到了结界遗留下来的痕迹吗?不如我们边聊边去看看?或许能寻到阵眼呢。” 周武欠道:“棠姑娘,我和我师兄师弟寻了许久,都未寻找阵眼,你这话说的好似你一去就能寻到,棠姑娘话别说的太早了。” 沈莲桦一脸天真的无辜样地道:“周兄你说话太苛刻了,为什么你觉得你做不到的事情别人就做不到呢?你太急于肯定了。” 周武朝沈莲桦怒目圆瞪。沈莲桦吓了一跳,畏畏缩缩躲到棠晚秋身后,汗流浃背,半晌又狐假虎威,道:“本来就是嘛,我能感受得到,周兄脾气太表于露色了,太狂妄了。” 周武脸色铁青,刀刃雪赶忙出来打圆场,先是朝沈莲桦示意了一眼,沈莲桦立马捂住了嘴,他才笑道:“好啦,周师弟别气了,沈表师弟过来给你周师兄道个歉,然后呢……呃,好吧,就这样,快点。快点道完歉,我们就赶往下个地方,早干完活,早回去我请你们吃酒啊。” 两人僵持半刻,沈莲桦满脸倔强,拒不道歉,周武眉眼轻挑,冷傲的甩把衣袖,兀自转身,森然道:“不必。” 出了门,四人沿着高墙往后走,距离不足一尺,生怕离得远了,这迷雾便将人给活吞了。棠晚秋的声音荡在空气中,很轻:“陈家老爷子陈甘曾经在宫中当过官,此人性格十分暴躁,与诸多人起过争执。而最严重的一点就是他当年亲自为叛军起义军打开过城门。因此要他命的人有许多,但还健在的却不多,又不能排除多人作案;陈姥爷子还在时,家里来了位十分古怪的客人,他与姥爷子在书房聊了一宿,起了争执,打了一架,就走了。第二日,姥爷子就死了。” 刀刃雪道:“凶手必定就是那人了。可还问出了其它没?” 棠晚秋遗憾道:“很遗憾没了。” 沈莲桦突然道:“常言:陈姥爷子剑法了得,功法不减。此案应是熟人作案,还十分了解姥爷子的剑术武术,而且,还十分讨厌他,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不然怎会不让他的尸体安葬,而且还十分讨厌他家仆从,不然怎会拿他们做兵力士呢?我怀疑极有可能是亲属所为!穷亲戚!” 棠晚秋听言好笑道:“为何?” 沈莲桦好好想了想,郑重道:“因为画本子上是这么写的,穷亲戚想要逆袭就去找官老爷谋得一官半职,但他送的礼比同期送的要寒酸,天姿不过人,被赶出来了,但他不放弃,因为他爹娘跟他说:我儿天资聪慧。然后,他便又打起精神去了,但这次他可能被打出来了,失了些东西,怀恨在心,实行了报复。” 周武啧道:“照你这么说,全天下的穷亲戚不都反了天了!!” 沈莲桦道:“总有几个个例!” 刀刃雪揉了揉太阳穴,道:“好啦,二位别吵了。你们好歹一个是石峰塞的少帮主,一个是三大流的关门弟子,探案时吵架传出去给人当了饭后的茶言饭语,岂不失了面子?失了礼教。” 周武复杂的瞪着沈莲桦,嗤道:“他真傻吗?” 沈莲桦眨眨眼,道:“你夸我,我也不会喜欢你。” 周武:“……” 沉默的走了一段,来到森中,这儿的雾气倒是稀薄了不少,能看清高大的树木,茂密的灌木丛,以及几团绿油油的鬼火窜来窜去,刀刃雪悲伤,道:“这些鬼火都是死去人的幽魂,他们不愿投胎,甚至有几只并不知道自己死了,在人间逗留,而残破的结界就是他们。” 棠晚秋愤怒地思考了半晌,才道:“丧心病狂!”下一秒,棠晚秋长剑出鞘,斜着一卷狂风呼呼作响,人影绰绰,已然奔到了几米开外了,而她对面霍然立着个黑影,手持长剑与棠晚秋乒乒乓乓地战了二个来回,正当他要败下阵时,突然,他微微一笑,从衣襟里摸出张符纸,往地上一掷,一股狂风席卷而来,激起漫天沙石,棠晚秋面色肃然一变,不由朝后退了两步,手里握着的剑散着幽幽寒光,心道:“缩地符!” 缩地符,可穿梭自如,但穿梭范围极小,而且,此符需得两人一同操作完成,也就是说不远处正有一人正默默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棠晚秋侧过首,三人立在了他面前。周武发问道:“你早就知道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们了?” 棠晚秋不遮不掩道:“是。” 刀刃雪道:“你可看清了那人长相?” 棠晚秋摇了摇头,道:“没,他穿着一袭黑色衣袍,遮住了面孔。”顿了顿,又道:“他用缩地符逃跑了,缩地符范围有限,定是跑不远。糟了,快回陈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的目标是尸体!而所谓阵眼并非死物,而是活物!能听使他们差遣。” 法术被限了,功夫还在。周围树木遮天,三人纵身一跃,落到了树上。沈莲桦一连蹦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急躁地喊道:“棠姑娘,刀兄,周兄麻烦你们行行好,我上不去,来拉我一把成吗?” 周武讥讽道:“乖乖在这儿待着吧,省的拖后腿。” 前方危险不知,沈莲桦在这待着确实安全,棠晚秋赞同,道:“你周师兄说的没错,前方危险重重,我们顾不上你。”说罢,她从树上跃下,把身上的符纸全给了沈莲桦,道:“给你防身用。” 沈莲桦拒不接,道:“我不要,你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棠晚秋道:“我还有。” 沈莲桦不信,棠晚秋把符纸往他怀里一塞,跃上了树。一眨眼的功夫,沈莲桦却瞧不见棠晚秋的身影了。 陈宅。 大门紧紧淹着,风轻轻吹来,乌鸦四散而飞。刀刃雪,周武紧绷着一根弦,胸前横着把剑,双手紧紧握着剑柄,双眼炯炯有神的紧盯大门蓄势待发,棠晚秋往两边示意了眼,见二人点头,她把门往两边一推,呼吸瞬间凝固。 果真,如他们所料想般,那些乱七八糟躺在地上的尸体,在他们主人的召唤下,站了起来,正背对着三人,耸拉着身子,披头散发,然后,听见声音,他们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垂头丧气。 第4章 第 4 章 忽闻击掌之声。 三人迅速转移目光,将目光凝聚在击掌之人身上。棠晚秋顿时便认出了此人,此人不正是与她打过两回的人吗。此时,他正伫立在群尸之中,注视着三人,衣袍将他裹得严丝合缝,须臾,他轻声笑道:“好苗子。”脚步轻缓退后,尸群蜂拥而上,面带狰狞,指甲锋利纤长,瞬间将他遮挡去了。不久后,头顶传来一道森冷的音调:“杀了,一个不留。” 剑锋倒转,三人与群尸厮杀。 棠晚秋正想着他口中的“好苗子”三个字是什么意思?突然,面前闪过一具尸体,棠晚秋讶然地旋过身,倏地尸体和她擦肩而过,她又即刻回身,明晃晃的剑尖噗地往那尸体背上刺去,然后,棠晚秋往他背上一踹,顺势将袭来的二具尸体扑翻在地。 此番场景,让他看的怄气,他啐骂道:“废物!”欲要离开。 这时,棠晚秋杀出一条血路,脚下轻轻一点,便跃上了房梁,手腕一转只听那剑锋唰唰唰地破风之声,棠晚秋脚步轻快、剑锋锐利地朝眼前那人袭去。铮!速度之快乃顷刻之间便将棠晚秋这一击挡下。棠晚秋诧异地看着面前倏然出现的女子,她身材魁梧,面容清秀,手腕结实有力,却握着一柄薄薄的剑,她担忧地朝身后看去,只见单薄的身影在雾气中颤抖,她忙问道:“公子,你伤着没?” 沉默片刻,他笑道:“妙玲,你前些时日不是说缺少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吗?我瞧着这女子不错。”命令道:“收了她!” 妙玲道:“是。”她回头看着棠晚秋,上下打量了番,满意地点点头道:“元婴三重高,好生厉害!在勤加练习,便是个能统领百尸的好苗子了!公子眼光依旧是如初一致的毒辣!” 元婴共分七重高,而棠晚秋如今不过十六七岁的年华,却已经到了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了,可见境界之高,悟性了得,耐力惊人。而普通人就算努力一辈子也不过结丹一重高,没有人比她棠晚秋更适合做百尸统帅的了。 闻言,棠晚秋讶异心想:“她怎知?我并未感知到她的灵气试探……”片刻,她眉头微皱道:“痴人说梦!” 妙玲笑了笑,眉眼弯弯,竟不见一丝妩媚,倒是那血气激扬,笑里藏刀的气息击了过来,她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与棠晚秋剑锋相磨,棠晚秋了她翻身,薄剑微弯抵着棠晚秋的剑弯了弯,正要勾上棠晚秋的后颈时,棠晚秋当即蹲下身,朝后翻了个跟斗躲闪,那女子紧跟上来,棠晚秋就着挺身的姿势,蹙眉,右腕骨撑着地一转,攥着剑相击,迅速挺直了身,棠晚秋舒了口气心想:“好险。” 可不是嘛,妙玲的武功虽不在她之上,但她惯用蛮力,比棠晚秋强,若妙玲学会了那轻功飘飞的本领,以蛮换柔,实力极可能与她旗鼓相当。 棠晚秋朝她身后看去,那人早已不见了,而面前这人竟叫他公子,她虽不遮遮掩掩,但面容陌生,断然不会是大宗门的弟子,她用的弯剑,锻造之法极难。棠晚秋早些年想去收一柄,自是了解,这些上好的保剑出自徽州、闽赿、禹杭、中原、百赿一带。 而着弯剑少有人能做出。 两人剑锋相向,棠晚秋叹道:“姑娘剑法了得,但惯用蛮力,却要用这软剑,不用硬剑,也不用刀。当真是可惜了,这一身力气!” 妙玲也道:“姑娘天资过人,当真愿意做那极其无名之辈吗?” 棠晚秋笑道:“天下英雄好汉如过江之鲫,出名的那几位受四方之拜,享云游之乐。想想看着谁不羡慕,谁又愿意做那无名之辈?但我更不愿与你们为伍,受世人唾弃!最后不得善终!” 妙玲笑了笑,道:“姑娘好个伶牙俐齿,说的一句话我都不爱听!”她偏头一瞧,面色倏然一变,院子里不见几只尸体了,她暗骂一声。 她知,自己实力不如面前这位女子,但她惯会投机取巧,还能苟延残喘的斗几个来回,但是再加两个人,她必死无疑,她一边与棠晚秋斗个死去活来,喘息地念了一长串叽咚怪语。 这时,院落里的五六具尸体,调转方向全都朝着周武扑去。 周武眉间一皱一挑,暴怒道:“什么意思?都往我这儿跑了!!!刀刃雪你傻登的站在那儿干嘛?!还不快滚过来帮忙!” 刀刃雪好脾气道:“我是你师兄!” 棠晚秋往底下轻轻撇了一眼,就在这时,妙玲趁她不注意,从衣兜里掏出缩地符,往地上一扔,卷起一团雾气,棠晚秋正想将她拽回,却摸了个空,随即对底下的二人喊道:“两位公子,人跑了,我先去追了。” 二人皆道:“好。” 棠晚秋右手攥着剑,在屋檐上奔跑跳跃,再四处张望,确认方向,脑海里不断间距地回忆着那二人身上的一举一动,与那群尸体的动作协调,心中不明着想道:“这二位哪个会是阵眼呢?” 一些人为了防止阵眼遭受破坏,便会丧心病狂地将阵眼术法设在自己身上。而结界必须设在死物的**身上,鬼火便是最好的媒介承载物了。 但是,那界结又会是谁破坏的呢? 除了他们在查,难不成还有人?会是谁呢? 正在此时,棠晚秋看到前方街道上一个人形黑影在慢慢移动,雾太过霸气了,她看不真切,但已戒备。离得近了,便瞧着那人头发乱糟糟的,似乎在鸡窝里滚了一圈。又往前一点,棠晚秋大惊的跳下房梁,此人不正是被他们留在林子里的沈莲桦吗。她道:“沈公子,你去干嘛了?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还有我们不是叫你留在那儿别乱走吗?” 沈莲桦看见棠晚秋大喜,道:“棠姑娘,太好了,终于遇到你们了。咦,周兄和沈兄呢?” 棠晚秋言简意赅道:“打架。” “……啊?” 棠晚秋道:“你先回答我,你怎么在这儿了?” 沈莲桦道:“我本想乖乖的听你们的话就留在林子里,可是你们三个人一走,不一会儿,我就看见一个女子来捡魂魄了,我本来已经躲起来了,谁知道她那么敏锐,立马就发现了我,我和她反抗还被踹了一脚,然后我就用你给我的符纸一边扔一边跑,总算跑回了出来,大难不死。” 棠晚秋好笑又心酸道:“那女子长什么样?” 沈莲桦想了想跟她复述了便样貌。棠晚秋沉默一会儿不可置信道:“……你确定吗?有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巴头发很长,很凶,又很好看?” 沈莲桦点点头。 棠晚秋拽着他在房梁上跑,听了他这一番言论甚是无语,却又欲言又止。沈莲桦满脸欣喜,激动,左看右看,忽地只听她:“棠姑娘,那儿似乎有人。” 闻言,棠晚秋停下脚步,立在屋檐上,朝着远处看去,满脸困惑又惊疑不解。被雾气笼罩的小城里忽地涌现出星星点点的火光,正迅速朝周边扩散。脚步声混杂着吵闹声接踵而来,由远及近。 棠晚秋拽着沈莲桦趴下,微微偏过头,食指抵在唇边。沈莲桦点点头,在唇边打了个叉。至此,二人暗中观察。好在没等多久,就瞅五六个人举着火把快速走来。沈莲桦很懂,道:“棠姑娘那是三大流的人,定是我们好久没联系薛伯伯以为我们出事了,就派人来协助我们了。我们快下去吧。” 棠晚秋点点头拽着沈莲桦跃下房梁,她攥着沈莲桦的手一松,沈莲桦迫不及待的跑过去,喊了声。 前面的人齐刷刷的回头,瞅见来人,便喜笑颜开,拱手道:“哎呀,棠姑娘,沈小兄你们真是让我们好一通找啊。” 棠晚秋拱手敬礼,说:“法力通啦?” 五六人赶忙的齐声,叫道:“凶手,我们抓到啦!” 第5章 第 5 章 棠晚秋不可置信地道:“……抓到啦?” 五六人激动道:“是啊。抓到啦!” 雾气正慢慢的消散,能看清天边泛起的绯红,但依然不知白天黑夜,直到天渐渐的下沉,只能靠火把探路。棠晚秋带着五六人去寻刀刃雪,周武二人。她问道:“几位公子,这是我们离开的第几日了?” 其中一人答:“第五日了。” 棠晚秋颔首,又道:“你们是怎么抓到凶手的?” 另一人津津有味地分享,道:“说来话长,你们离开的太久啦,也没一点消息,师傅他老人家放心不下,便掐指一算,顿时眉开眼笑,说你们已经找到人了,就是那人惯会逃跑,便清点些人与他同去协助。然后,我们便在外面设了个阵法,他们一从里面逃出来,就被抓到了。还破了他身上的阵,而后师傅叫我们进来巡人,顺便将院子里的尸体运出去安葬。” “……”棠晚秋想到被他们处理了的尸体,有些痛悔,追问道,“葬尸处选在哪儿了?”为了忏悔,棠晚秋决定每逢此时,亦或途径津沽时便去墓地帮他们除草,烧些纸钱下去。 他说:“津沽郊外有座荒山,名曰:翠峰。那儿孤僻寂静是个不错的埋尸地。” 突然,沈莲桦疑惑道:“你好懂啊!” 他无语道:“这是常识!” 沈莲桦却不这么认为,眨眨眼似在酝酿,须臾,他微笑道:“若是我死后,可不想被埋在这荒郊野外,我希望我的魂魄长于永夜,不得安息!”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沈莲桦仿佛无事发生,若无其事地大步向前,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的,似乎心情极为愉悦。身后几人便显得面色沉重,非常担心他的精神状态,纠结了番,最后只得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正在此时,刀刃雪,周武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周武拧着眉,不耐烦的攥着衣袖胡乱地往脸上搓,刀刃雪负着手,身体微微倾斜的盯着他的脸,一本正经地道:“师弟,你脸好红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春心放荡了呢!诶,君子动口不动手!” 周武把剑拔出来一寸,便听刀刃雪如此一说,愤恨道:“闭嘴!”往旁边挪了挪。 “……”刀刃雪点到为止,抬起头便瞧沈莲桦,棠晚秋以及…同门师兄弟,他瞬间明了,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挥了挥手,大步流星的走过去,边嚷声叫道,“沈表师弟,棠姑娘,各位小师弟师傅他老人家来啦?可抓到了凶手?” 周武面色阴郁。 其中一人拱手,道:“抓到啦!阵眼也破啦!师傅他叫我们进来将尸体搬运到翠峰山去葬了,好让逝者安息。” 刀刃雪忽地上前将人脖子勾住,拖到一边,低声打听,道:“可知让谁来念这安息曲吗?” 安息曲由薛无晏所创,也是三大流的独门秘法,不外传,所谓安息曲便是让死者忘却生前所痛苦之事,其弟子要为死者守三月灵,日日夜夜诵读安息曲方可平息引诱死者入轮回。 不知不觉,便成了惩戒弟子的手段。 那人道:“不知。” 刀刃雪拍了拍他的背,不由自主地扭头朝周武看去,周武横了他一眼,便兀自地转身返回。刀刃雪叹道:“走吧,搬运尸体去。”拍了拍他的肩。 他点点头,回到了队伍中。刀刃雪走在队伍末尾,沉思了许久。直到走进了陈家大院,他才醒过神,再一次盯着周武看,周武被他看的一阵恶寒,拽着一只尸体的胳膊放到担架上,沉声道:“刀刃雪你想打架,是吧?” 刀刃雪摸了摸下巴,欠欠地笑道:“师弟,你感悟想好怎么写了没?没有的话,师兄可以帮你想想,忙不是白帮的,你得请师兄吃一周的酒。”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周武也不想让刀刃雪得偿所愿,即使最后自己落了个灰头土脸的下场,他也愿,他开心地道,“想没想好也用不着你。 ” 刀刃雪没有管他这大逆不道的话,反而是捂住胸口,面露苦涩,妥协道:“好吧好吧,请三天总行了吧?不能再少了!!” 周武抬着担架,讥笑道:“我不需要。”就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空着手出去不太好,刀刃雪拽起一具尸体扛在背上,追了出去。看着大院众人大惊失色,有两人扛着担架跑了出去。棠晚秋揉了揉眉心,惊怕沈莲桦有样学样,赶忙说道:“你可别跟他学啊。这样有一定的几率是会中尸毒的!” 沈莲桦乖巧地道:“好。” 两人扛着担架出去了,街道上清晰明了,房门上零零散散被贴了符,站在路边,房梁上的修士正在清理残魂,布置阵法,甚至指路。 来时是刀刃雪引着路,此时人也不知去哪儿了。棠晚秋一面走一面问路,走了一阵,瞧见前方有几个抬着担架的弟子,便欣喜的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出去。 天边泛起了亮光,尸体上盖着白布摆在了路边,三大流的弟子把这些尸体运在板车上。棠晚秋看了一会儿,送走沈莲桦,她便踩上剑朝着云端飞去,她心事重重地想:“此案即已了解,但为何心下紧绷?不见松动。而且此案太过容易了,真就这么完了?!”她有点儿不可置信。 津沽惊现养尸一案,不足数日怕是要传遍江湖,也不需自己暗中探查了,被偷走的尸体应当会还回来吧? 棠晚秋这么想着。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三大流的山门前,门前立着位女子,肤白貌美,眉眼展平,神态冰冷典雅,朝棠晚秋轻轻点了点头,道:“棠姑娘。” 棠晚秋立马便认出此人是谁了,不正是她到三大流的第一天,安排她入住的温云霞吗?她拱手道:“温姑娘这是要下山去?” 温云霞道:“我是来等你的。” 棠晚秋惊讶三大流速度之快,道:“等我?” 温云霞道:“你师傅来了,师尊叫我在这儿等你,说你一到山门便将你带去见你师傅。” 这么一解释,棠晚秋顿时了然,跟着温云霞来到一扇门前,敲了敲。下一秒,门便被从里面给打开了,林瘾风端详着面前的棠晚秋,瞧她胳膊,大腿没少,也没受伤,总算是松了口气。温云霞朝林瘾风拱了拱手,道:“林宗主,棠姑娘您师徒二人已相见,那我便离开了。” 棠晚秋道:“多谢。”走进屋内,转身关了门,林瘾风坐在桌前,倒了两杯茶。棠晚秋走过去坐下,林瘾风推了一杯茶到她面前,温润道:“为师已听说了津沽养尸一案,薛无晏这老狐狸带着宗门二十来个子弟,堵着那路口设结界将凶手捉拿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料笔如神。”顿了顿,他道:“晚秋,你对此案可有看法?” 棠晚秋茫然道:“所有的所有都是在意料之外的,却又在情理之中……师傅,我看不懂。” 沉默半晌,林瘾风道:“天下大局如云雾缭绕,蒙着一层布,而我们就是这雾中的蜉蝣,不顽强生长,不找出路,便是死路一条。” . 第二日,几大宗门宗主围坐在一起商量了通如何判决罪人闻倡陵、沈妙玲二人。讨论了一天一夜,最终决定平息愤怒,将二人推上了断头台。 当日,台子前围满了城中百姓,高台上站着几位宗主,刽子手朝刀上喷了口酒,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闻倡陵哈哈大笑一声,惊的众人侧目,都觉得他疯了,沈妙玲嘴角轻轻勾起,看着台下的每一个人,愤愤地记住了他们的面孔。倏地只听掷地一声,令牌落地,刽子手大喝一声,刀朝二人颈后砍下,鲜血横飞,脑袋咚咚几声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滚,血液汩汩流淌,吓的台下尖叫连天。 眼前景象如幻似梦,棠晚秋眼睛不带眨的看完了这一幕,心想:“太快了,太简单了。”她侧首看着不远处趴在柱子上的沈莲桦眉头紧蹙,立马被拉回了现实。 但内心依旧空洞。 她沉思了会儿,走到沈莲桦旁边,问道:“沈公子,你那个话本子是在哪里买的?竟与那闻倡陵的遭遇不相上下!作者是哪位?好似神算!” 沈莲桦眨眨眼,笑了笑道出了书名和作者。 棠晚秋嫣然一笑。 沈莲桦口中的话本子,宛如闻倡陵的生平事迹。当棠晚秋陪同师傅林瘾风前去监狱审问闻倡陵时,他蓬头垢面,缺了只胳膊,身体也并不协调。 林瘾风问闻倡陵:“这个是怎么弄的?” 闻倡陵席地而坐,捧着碗馊掉的米糠,喝的津津有味,眼睛都不由的眯了眯,他脑袋靠着墙面,然后抬起咚咚咚的撞了几下,他才道:“被人砍掉的。” 林瘾风道:“陈家人。” 闻倡陵并不作答,他并不认为现在还有申诉的必要,只会在自己临死的那一刻显得无助又可怜,他就这么空洞洞的坐着,突然,鬼使神差地哈哈大笑,道:“即使我做了厉鬼,我也不会放过陈家人!我下了地府也要将他们的魂魄打的粉碎!我入不了轮回,谁也别想入!哈哈哈我也不稀罕入!!!” 第6章 第 6 章 从津沽回到燕都,棠晚秋忙做一团,终于在半月清点完了从津沽搬运回来的尸体。此时,她正端坐在案桌前,右手执着一管狼毫笔,认认真真的在宣纸上规划家属慰藉金。墓地选好了,三大流也派了弟子前来咏诵安息曲。 晌午,棠晚秋被林瘾风叫到书房,当时她正准备携同两名师弟前去慰藉死者家属,得听此令,她便只好把手头工作交给两人,想了想,又找来两人协同而去。 如此,棠晚秋便放心了,但是在这个时候,师傅找她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棠晚秋又着急忙慌的赶去。气才舒了一半,就被卡在了内服。 剑古塞听着霸气威武,似乎是个崇尚剑道的宗门,实则不然,其门下弟子什么兵器都会些,但都不经湛;而两眼望去,内里布局哪也不体现“塞”字,乃是水榭风,池子里种了好大一片荷花,都展展开着,林瘾风的书房就在其中,外边还种着竹子,展眼望去好生典雅。 而剑古塞的创建者是个山匪,崇尚文人,靖安灭亡后他便学着文人雅士的建筑风,搭建了这座宅子,自立门户。 招揽进来的弟子不仅要修炼武术,还得读书写字。 棠晚秋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她便推门走了进去,转身关上门。林瘾风捧着书立在架子旁,然后抬起头看了过去,合上了书,他道:“今早,永宁镇王氏送来了份委托信。三日前,他妻子生下了位男婴,正当奶娘将孩子抱起喂奶时,却发现孩子没了呼吸。” 棠晚秋呼吸一凝,道:“然后呢?” 林瘾风道:“昨日夜晚,正当熄灯入睡时,忽听婴儿哭闹声,他妻子惊叫一声,说身上重,两人爬起来拿着烛光一扫,便瞧见一个孩童正趴在他妻子怀中看着两人,脸上流满了鲜血,不停呼救。直到两人的喊叫声惊醒来了仆人,仆人敲了敲门,那孩童便消失了。” 一个婴儿怨气这么重。棠晚秋猜疑道:“未了结生前遗愿?”顿了顿,觉得这句话太匪夷所思了,一个婴儿连自我意识都还没形成,哪来的怨气? 林瘾风摇了摇头,道:“即日出发。” 棠晚秋拱了拱手,道:“是。” 林瘾风又道:“听你师兄说你这几日在寻书寻到了没。” 棠晚秋道:“尚未。” 林瘾风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书递了过去,道:“为师帮你物色了本书,此书能让人强身健体,疏通血脉。对你未来晋升元婴七重天有着巨大的帮助!” 棠晚秋双手接过书,看了一眼封面,道:“……师傅,这本书你去年给我看过了……” 林瘾风虚握紧拳头抵在唇边,缓解尴尬,轻咳两声道:“为师明日要闭关修行,你若有不会的,又或是遇到了难题,可寻你师兄。” 棠晚秋看着手里消失的书,道:“闭关多久?” 林瘾风看着面前的小徒弟,道:“少说三年,多则五年。” 他看着面前这个被他从小养到大的徒弟,竟生出了不舍和担忧。他叹了口气,随后掐指一算,眉头紧皱,喃喃几声,倏地道:“你将来必有一劫。” 棠晚秋毫无反应,可谓平静到了极致,须臾,她说:“嗯,我知。” 闻言,林瘾风震惊的看着她,沉默片刻,他问:“你知?你何时得知的?谁为你算了命?”他扶了扶额,苦口婆心显得极为无奈,道:“为师与你说了好些遍了,生辰八字与你命格锁定,不要告诉任何人,料他当真有意,将你命格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换了,为师无能为力啊!那人现居何处?你……唉算了,叫你师兄来,将那人给杀了!” “……”棠晚秋不可置信,半晌,恢复平静解释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顺风顺水,若有劫难便是上天旨意,逃不过躲不掉,即使我日日叩拜神佛,也不济于事,即使是那妖魔鬼神也得经历六道轮回,天雷霹雳!!!何况是人呢?师傅,所以我知上天入地没有谁能一帆风顺的!” 林瘾风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棠晚秋,惊喜有之,难过有之,最后都化为了沉重的叹息,他道:“好,不错,长大了。” 棠晚秋却道:“我一向如此,只不过师傅你一直把我当做小朋友看待的。” 林瘾风愣了愣,笑道:“好的,从今往后我会把你当成一个大人对待,所以干活去吧。” 林瘾风口气跟逗小孩似的,棠晚秋知道他没当真,也不在意。因为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是说不通的,而且,一直把自己当小孩看待的长辈是不可能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将你当做大人看待的,这样也太魔幻了,因此,棠晚秋觉得自己要担起一份责任,像大人那样。 她拜别过林瘾风后,便动身前往永宁镇。 永宁镇的位置十分偏僻,经济发展落后,大多数人以渔业为生,四周山体环绕,已经有一大批的青年壮汉下海经商了,而此行前去王氏便是第一批起家致富的。 王老爷子是个情种,与妻子乃青梅竹马,可结婚数十载,王夫人却迟迟未诞下子嗣,眼看着王老爷子要步入花甲了,王夫人着急忙慌地巡视各种偏方,求神拜佛,却迟迟不见这肚子胀大。 棠晚秋听着,看着主位上的王妻人抽抽噎噎地讲话,沉默片刻,她沉声道:“那从你腹中诞下的那位男婴孩,是怎么来的?速速倒出来,不可有一丝隐瞒,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王夫人面色涨红,回头吩咐丫鬟出去,将屋外的人也清理了,这才支支吾吾地用手绢捂着嘴,低头说道:“后来,某天家中来了位乞讨的老者,我和我夫君给他了些饭,他便道出了我二人的难处,说他那儿有颗药丸吃了能让我怀上子嗣,我和我夫君半信半疑,想着、想着试了这么些次也没怀上,也不差他那一次,便接下了他递来的药丸,吃下了。” “他说:吃一次没用。可那时我真的吃不下第二颗了,那药丸不苦不甜,却有股刺鼻的腥味,我想将它吐了。他瞧出来了我的想法,便说:别吐啊!别吐啊!吐了就不起效了!快咽一下!快咽一下!!我鬼使神差的将它咽了下去,他开心的又塞给了我一瓶,拽着我的手,叮嘱道:记得每日吃一颗,吃够十五日便会有成效。” “他走后,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攥着那瓶药,不知当不当吃?后来我想:试一试吧,假如真有用呢?我便一连吃了好几天,第十日,便起了效。我肚子开始变大,看到油腻的东西想吐。夫君为我请来了医师,他探着我的脉说是喜脉。我和夫君大喜。医师又说:脉向奇也怪哉,是喜不错,但是很脆弱,不好保住,又像死胎。听了这一席话,我和我父君非常生气,将他给赶了出去。我孕期不足三月,便早产地将他生了下来,他生下来便长着一副牙齿,我和我夫君吓坏了,从未听说过生下来的孩童是带着牙齿的。后来便是你们所熟知的了,他死了……” 闻言,棠晚秋面色沉重,盯着王夫人,道:“那药丸你可还有剩?” 王夫人面色煞白,死死的握着扶手指尖都泛起了白,她紧张道:“我怕那孩子保不住便全吃了,仙人……这是没有破解的法子了吗?” 棠晚秋揉了揉眉心,宽慰道:“放心,法子倒是有,但是还得麻烦你配合将那孩子引诱出来,我才好做法。” 王夫人差点晕过去了,赶忙问道:“仙人,我配合你,但是、但是那孩子我害怕,他那日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杀了我!我、我……”她语无伦次的闭了嘴。 棠晚秋道:“放心,待会儿我为你画几张符,送你个福袋带在身上,符纸你找几处隐秘地放好,不要让他瞧见了,不然他怨气更深,处理起来更加麻烦,符纸离你越近它功效越好,保证他伤不到你。” 王夫人急忙起身朝棠晚秋拜了三拜,激动道:“多谢仙人!多谢仙人!此事若是得以了结,我愿为仙人折符。” 棠晚秋受宠若惊地坐起身,扶起她的手,道:“不必,来个好评返现即可,多谢了。”然后,她顿了顿,严肃道:“棺椁可下葬了?” 半晌,王夫人使劲摇头,擦去几滴眼泪,咬住下嘴唇,挤出几个字,道:“还没,仙人这是要去看吗?我带你去。” 棠晚秋瞧着她满脸泪痕,憔悴模样,怕是这几日都没好好睡上一觉,她说:“不必,你先稍作休息,养养精气神,今夜怕是要搞一番大动静,你怕是没法休息了,你的精神状态尤为重要!” 王夫人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那孩童棺椁并未摆放在正厅,而是摆放在正厅的后面,他们也并未穿着丧服,而是在右臂绑了个白结。棠晚秋微微震惊,心想:“难怪我走进来时并未瞧见丧葬,却听见唢呐的鬼哭狼嚎。这也是从哪儿听来的偏方?何解?”她正往棺材走去,忽然有人从身后叫住了她,棠晚秋顿足转过身看去,王老爷子站在她身后满脸苍苍,道:“仙人,怎么来这儿了?” 棠晚秋答:“来确认一样东西,是否符合心中所想。令郎葬礼为何要在这儿举行?服装装扮也并不合规。” 王老爷子道:“听闻民间有种法子可以让死者寻不到家,便是将他的棺木摆在正厅后方,他来投胎时走的是前门,并不认识后厅,头七回来或是索命时瞧见无人穿戴白衣,就不知是家了。” 棠晚秋大吃一惊,心想:“做的好绝!” 她和王老爷子又说了会儿话,便闪身到了棺材旁,掀起白盖头一看,道:“果真如此!借腹养尸!!!” 第7章 第 7 章 当真邪恶歹毒。 一些修鬼道的鬼卒经常收集死胎,炼成丹药,用来哄骗一把年纪无儿无女的妇人借腹为其孕育鬼士。而这些死过一次的婴孩,若让他们尝了一次活着的感觉,便会不愿再回去了;若是让他们再次死亡,他们便会身心不满,从而迁怒孕育过他们的母亲,实施报复,这时,他们的怨气便会突飞猛进。 时间一到,鬼卒便会打着道士的名头,来降服他们,从而驯化。 棠晚秋曾听老一辈讲过,见这鬼胎倒是头一回,而且听闻鬼胎在腹中乃是死物,要靠引魂灯将鬼胎原先的魂魄引来腹中,从此处才有了胎心,并且,制作引魂灯的材料缺一不可,既然如此,尸油是必不可少的,那么为何没听王夫人提起过呢? 她在隐瞒还是本就不知? 棠晚秋无从得知,她从□□院出来,在周边设了个阵法,其后便寻管家要来了些没画过的符纸、墨宝,便坐在案板前执手画符,半晌,棠晚秋将画好的符纸揣进衣袖中,出了门。 天渐暗,棠晚秋去寻王夫人了。 庭院内挂着两盏红彤彤的灯笼,其上还贴着金黄的符纸,两边站着强壮的仆从。棠晚秋见怪不怪地敲了敲门,听到回应,她推门而入。 王夫人坐在床头,东张西望,忽闻声音她循声望去,看见棠晚秋她立马舒了口气,起身道:“棠姑娘,到这儿来坐。” 棠晚秋过去坐在凳上,在王夫人满脸期待的目光下,从衣袖里掏出符纸福袋给她,叮嘱道:“福袋要塞在枕头里,符纸选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然后,抬起眼对她身后的丫鬟,嘱咐道:“今晚你别守在这儿了,叫屋外的人也一并离开,夜里无论听到了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丫鬟为难的看着自家夫人,王夫人静默半晌,道:“去吧。按棠姑娘说的照做。” “是。”她退下了。 棠晚秋心中有事,询问道:“夫人,我可否在你屋内转转?” “请便吧。”王夫人这会儿正高兴呢,她站起身,拿着符纸在屋内塞藏,忽地,王夫人疑惑地转过身,晃着手里的符,问道,“棠姑娘,你这符纸是什么原理呀?能让……他不伤害到我,我从未听闻有……放下——!” 棠晚秋被她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差点吓破魂,欲要放下,倏地她手中的琉璃罐便被夺去了,棠晚秋有些茫然,须臾间,她抬起了头看着面前小心翼翼检查琉璃罐的王夫人,似乎明白了。 不久前,棠晚秋得到首肯,便在屋内巡视了一圈,然后就看见梳妆台上的琉璃罐,好生眼熟,她拿起来一瞧,果然,罐子里装的是米,水,油,上面竖着一段焦黑的灯蕊,棠晚秋面色一变。 而后,王夫人扭过身大惊失色的奔了过来从棠晚秋手中夺走琉璃罐,无比细致的检查,生气道:“棠姑娘,你怎么能在没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乱动我的东西呢?!你好歹是名修士!” 棠晚秋自知理亏,有错在先便诚恳的道歉了,但心中愤怒,道:“我当你不知,原来你知晓,这东西的用途。我让你倒出怀鬼胎的过程,你却有所隐瞒。这东西不能留在这儿了!不然那鬼胎永远也不会放弃来寻你!销毁吧。” 王夫人闻言道:“不行!” 棠晚秋好笑道:“你还想借用这个鬼东西祝你怀胎?” 王夫人狡辩,道:“我没有!” 棠晚秋却道:“招魂灯,你为何还要留着?!” 王夫人与王老爷子青梅竹马,而王老爷子从未纳过妾,王夫人可谓是万千宠爱给予一身,但她可不是个花瓶,不然怎可死死守住王老爷子,她手段了得,也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早些年她与老爷子一同下海,颇有眼力见,也颇会刁难人,她瞧着棠晚秋生气了,怕把人给气走,她支支吾吾了一阵,心里不痛快,随即昂首挺胸,道:“不是还有仙人你在吗?你会保护我的,对吧?”她狠厉道:“再说了,我可是专门付过钱让你来保护我的!这是你的职责!剑古塞不能出尔反尔吧?!” 棠晚秋脸都黑了,道:“不能。” 王夫人哼唧的倒了杯水饮下,把引魂灯收进了柜子里,才道:“棠姑娘,我也不是有意要与你作对,我也有我的难处,你别看我现在风光无限,其实啊,这府里上上下下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呢,我丈夫想纳妾,我不同意,他现在在跟我唱黑脸呢!我好不容易怀上了个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说我怀的是鬼胎!那又如何?好歹我将这个位置坐稳了!” 棠晚秋不置可否,片刻平心道:“待会儿我出去躲起来,那鬼胎一来必定要缠着你,你便好言好语的将他哄住,别让他逃了,等我来。” 王夫人惊道:“这可不行!” 棠晚秋掀起眼皮,道:“鬼胎一般极其缺爱,渴望活着,他似乎想重新回到你腹中,让你再孕育他一遍,□□上是不可能伤害到你的!” 王夫人精神上重创一击,扶额道:“这可不行!” 棠晚秋感慨道:“正常了。” “……” 棠晚秋道:“那你想如何?” 王夫人道:“你同我睡。” “……”棠晚秋挑了挑眉,想也不想便立马拒绝道,“这可不行!鬼胎嗅觉极其敏锐,我身上的味道他从未闻到过,若中间掺和个陌生味道,他必定警觉,这时若想抓到他便难上加难了!” 王夫人眨眨眼,笑着双手击掌,道:“你穿上我的衣服!我穿上我夫君的衣服!这样总行蒙混过关吧?” “……” 如此,棠晚秋便被王夫人拉去换了身衣裳,烛火熄灭,棠晚秋躺在里边充当着“王夫人”的位置,而王夫人则是充当着“一家之主”的位置躺在床沿边儿。两人闭着双眼,假装休息,其实是在等候着鬼胎的大驾光临。 棠晚秋双眼睁开又闭上。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鬼哭狼嚎的哭泣声,听着十分可怜,突然,门砰的一声朝两边敞开。棠晚秋微虚着眼,目入眼帘的是一大团黑雾,乍一看,是个不足满月的婴儿,他全身黑乎乎的,唯有脸蛋划下几道血横,他牙齿细小锋利,像锯子。 他鼻孔往两边岔开,又回缩,飘飘然地往两人脸上堆来,鼻孔微缩,倏地,他瞳孔大增躺在了中间多出来的位置上,然后一个转身扑到了王夫人的怀中。 王夫人:“……” 棠晚秋:“……” 鬼胎笑嘻嘻的,双手黏糊糊的抱着王夫人,王夫人吓的大气不敢喘一下,突然她惊呼了一声,原来,那鬼胎竟是挤进了她的肚子里。 肚子向充了气似的变大,还能听见隔空传出的嘻笑声。 棠晚秋翻身跃起,摸出一张火符,倏地窜起了一团火焰。王夫人满头大汗,面色苍白,惶恐道:“仙人你快想些办法将他弄出来呀!” 话音刚落,那团黑雾惊叫一声滚了出来,跌跌撞撞的溜出了大门。 棠晚秋迅速下床,暗想:“福袋不愧是寺庙开过光的!”对正喘着粗气的王夫人,道:“夫人,你待在这儿别乱走动!”说罢,她已跨出了门槛,混进了夜色。 王夫人还没回过神,棠晚秋人就已经跑没影了,她神情恍惚的缩在墙角用被子死死裹着,双手紧紧拥着腹部,双眼大睁满是惊慌。 棠晚秋跟着鬼胎来到了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鬼胎混淆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宛如一道闪电,伴随着魔幻的嘲笑声,他溜进了家酒铺,棠晚秋“?”的跟了进去。 小二瞧着有人来了,喜滋滋的上前迎接,道:“客官要来些什么?” 棠晚秋道:“刚刚可瞧见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小二摇了摇头。 此时,棠晚秋忽听有人唤了她一声,声音略微耳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她循声望去,便瞧见站在阶梯上往下望的沈莲桦,沈莲桦朝她笑嘻嘻地道:“棠姑娘,一别半月,好久不见啊!” 棠晚秋朝沈莲桦颔首,道:“好久不见。”她没时间叙旧,道:“沈公子,下次相见,棠某请你吃酒。我有事便先走了。”她拱手正要转身离去。 沈莲桦哎的跑下楼,好奇道:“棠姑娘,什么事啊?需要在下帮助吗?我力气可大了!上次牵动了一头牛!!” 棠晚秋一阵无语,斩杀妖魔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她果断拒绝道:“很危险,你别跟来。” 沈莲桦不依不饶的跟在棠晚秋背后,滔滔不绝,掰着手指,道:“我上个星期练会了一道功法,师傅夸我了,又教了我两个逃生符的画法!我练的很精湛!师傅跟我说,我以后可以当辅助!” “……”棠晚秋心想:“逃跑练的炉火纯青,似乎也是件值得令人喝彩的,想牵制入伍的……事?这样的话沈莲桦也可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第8章 第 8 章 棠晚秋斜斜的看着身后的沈莲桦,突然,她在门槛处站住,脚尖抵着板,似乎有情况,她缓缓转过身,出乎沈莲桦意料的坐在了近旁的长凳上,大喊了声小二来壶酒,要两个大碗。又对怔怔站着的沈莲桦,招呼道:“沈公子,坐啊,我请你吃酒。” 沈莲桦被棠晚秋这一态度转变弄得晕头转向,茫茫然的坐了过去,两手放在膝上,腰背挺直,瞧着十分乖巧,道:“棠姑娘,怎么改变主意啦?” 棠晚秋道:“突然想起那事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事。倒是沈公子怎么一人来燕都?连个随从都没带?” 沈莲桦反问道:“棠姑娘呢?怎么一人来永宁镇?” 棠晚秋吃了一惊,觉得沈莲桦没头一回见的青涩,歪头歪脑了,倒也算不上成熟。她微微一笑,随便道:“处理一些事物。” 沈莲桦轻声,道:“津沽那件事还没理清啊?剑古塞效率好低。” “……”好形象不过一秒,就被作没了。棠晚秋懒得过多解释,应付道:“嗯?” 小二端来了酒碗。 沈莲桦站起身,迫不及待的扒下塞,酒香四溢,他深吸口气,喜滋滋的连连称赞这酒的香气,双眼都不由眯起了个深度,仿佛醉了,他抱起酒眉眼弯弯的倒进碗中。棠晚秋看着他像个酒鬼一般,一言难尽地问:“沈公子,你来燕都不会是来吃酒的吧?” 沈莲桦不答,反而推给她一碗酒,又端起另一碗喝了起来,喉咙滚动,眉头皱起,他把碗咚的一声重重放下,极为不满地道:“这是假酒吧!怎么喝起来一股怪味?!”他扭过头朝柜台后的小二看去,愤怒起身道:“你们管事的呢?” 棠晚秋抬头看着沈莲桦,沈莲桦死死盯着小二,随后棠晚秋偏头也直勾勾的看着手足无措的小二,小二颤颤巍巍的搓两手走了过来,陪笑道:“两位客官,我这就去把我家管事的请来。”说罢,他抬起了脚。 棠晚秋也站了起来,道:“别急。沈公子只是想吓吓你,他可没那么小气,会因为一壶酒而为难别人。是吧?沈公子。”她说到“是吧”二字便侧首看向了沈莲桦。 沈莲桦摆摆手,气囊道:“哼。罢了。”他坐了回去,盯着那坛酒双手环胸,道:“把酒撤下去吧,看了就烦。” 小二正当要伸手触碰酒坛时,棠晚秋开口阻止:“且慢。” 小二顿了顿,不明所以:“怎么了?” 棠晚秋盯着他看了半刻,又转向桌上的酒坛,道:“这酒味道不对,总得给我们个交代吧?这位沈公子刚刚不明不白的喝了一口,待会儿出现个三长两短,而且还是在燕都境内,我说不通,剑古塞也无法承担这莫须有的责任。” 沈莲桦有点意外,撇清道:“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出事了,自然跟剑古塞毫无关系,何况是跟棠姑娘你呢?” 棠晚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难说。” “……” 小二有点儿不耐烦,愤愤道:“你想怎么样?刚刚彰显大意,出手相助的是你!现在来讨伐我的又是你?!你想怎么样啊?!” 棠晚秋轻蔑的朝小二看去,开口宛如春蚕剥丝般地道:“我这不是怕你一去不复返吗?又要让我费好大功夫去寻你,我可没时间陪你玩捉迷藏。说吧,是你自己从这具身体里滚出来,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沈莲桦看着二人:“啥?” 小二茫然道:“什么啊?我就是我啊,身体里哪还会有第二个人啊?姑娘怕不是弄错了?不然我怎么还活着?” 话音未落,棠晚秋瞬间从衣襟里掏出符纸,往他脸上一甩,只听一声濒临崩溃的惨叫,那人额头上冒出股股黑气,黑气正要向大门冲去。 “?”沈莲桦好容易回过神迅速溜过去关上门,后背紧贴着板块,半晌,他突然啊啊大叫道:“惨了,棠姑娘,我刚刚大意的喝了他给我的酒水!不会死吧?!!” 棠晚秋属实是被他这一出整的无语了,作为一名修士怎么能迟钝到这种地步呢?她无奈道:“不至于。” 沈莲桦崩溃道:“可是他是鬼啊!我还是头一回喝鬼送来的酒!!” 鬼胎被两人防的死死的,进出不能,他看着沈莲桦声泪俱下的滑稽样,报复心萌生加以恐吓,道:“会的!会死的!我在酒里下了毒!还下了千年尸皮!” 闻言,沈莲桦干呕。 棠晚秋心累,好懂道:“他哪来的毒!他最多只是个婴儿!几百岁的婴儿!他哪懂得什么毒!最多给你整点千年尸皮!你酒下腹也不多,最多轻微中毒,头昏眼胀,不会死的!!” 沈莲桦唰的面色惨白,擦了擦嘴,眼眶都红润了一圈,朝鬼胎骂道:“我去你的!恶心——呕!” 他胃里一阵翻涌,脑袋晕乎乎的,身体有气无力,沈莲桦挤眉弄眼,不济于事,始作俑者却在开怀大笑,沈莲桦愤怒、激动的拔出配剑朝前走了一小步,突然,眼底一黑,他倒了下去。 在倒下的前几秒钟内,他恍惚的看见棠晚秋与鬼胎打斗了起来,紧接着他又听见几声桌椅倒地的碰碰巨响,沈莲桦太阳穴跟着跳动,而后便没了意识。 沈莲桦倒地的那一刹那,棠晚秋心里慌乱的分了神,让鬼胎从她剑下灰溜溜的逃走了。棠晚秋欲要追去,却又停下了,她过去蹲下身查看沈莲桦的伤情,掀起他的眼皮,再把了把脉,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轻微中毒了。棠晚秋吐槽道:“我这运气没谁了。” 修道之人的力气比普通人大,棠晚秋把沈莲桦拉了起来,让他的手臂环在自己脖颈后,然后慢慢的拖动。棠晚秋觉得自己仿佛在拉一具尸体,只是不硬。她决定先去给沈莲桦寻个郎中看看。若贸然将沈莲桦领去王家,那结局可想而知:很难看! 鬼胎被她打伤了,王家府邸被她设了结界,鬼胎当下纵然是进不去了。而那“道士”也不知是否还会回来? 棠晚秋看着沈莲桦不由唉声叹气,头疼吐槽又有些心酸,好笑道:“你说逃生符练的炉火纯青,可你这警觉性倒不见长啊,胆小怕事,鲁莽冲动,唉。”她摇了摇头,曾听言石峰塞的少帮主年少有为,是仙门世家瞻仰的对象,让人望尘莫及;如今反倒是他垫起脚后跟瞻前顾后,成了大家喜之谈笑,茶颜饭后的笑料。 真可谓是——天才横出世人敬,天才陨落笑风声。 棠晚秋没见过沈莲桦意气风发的模样,也想象不出他那等飒爽英姿,即有可能是因为沈莲桦这横冲直撞的模样太深入人心了,以至于棠晚秋难以脑补。 夜色沉静,棠晚秋架着沈莲桦来到医馆,大门合闭着,棠晚秋抬手敲了敲门,门后没有反应,她又敲了敲,依旧如此,直到第四次,门被缓缓打开了,露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面容深沉被月光笼罩下更显七分苍白,三分阴冷,他深深的看了眼半边搭在棠晚秋肩上的男人,把门敞开了,他嗓音沙哑的跟着步子震动,随后斜着眼往后面瞧了瞧,打听道:“捡来的?” 棠晚秋答:“不是。” 他道:“行,把他放在这块床板上。” 棠晚秋依言照做,道:“他这是中了尸毒,可有解药?” 郎中扭头看着她,很遗憾道:“有,不过是好些年前的了,不知还有没有用?我去找找。” 棠晚秋道:“好。” 郎中站起身,走到银台前,后面整整齐齐横竖码着一列柜子,他前前后后翻箱倒柜总算是找到了。棠晚秋瞅着他手中那沉甸甸、脏兮兮、鼓囊囊用麻绳裹着的纸张,固然有些后怕了,她想着:“……这一口下去不会病情加重吧?” 而后,棠晚秋便看着郎中一点点的把麻绳解下,纸张撕开,里面赫然是一小方糯米,还长了绿毛,郎中却笑着道:“能吃,还没坏透。” “……”棠晚秋闻言震惊道:“这都长毛了!还没坏透?!” 郞中无奈道:“外面长毛关里面什么事?”他轻飘飘的说完,便上手把外面一圈挖的干干净净,没留一点毛痕。 棠晚秋:“…………” 郎中道:“这不就行了吗?” 棠晚秋目瞪口呆,反问道:“这能行吗?” 郎中骄傲道:“当然。我行医数年,就没听人说过我,我搭配的药不行,都说我是活神仙,妙手回春,救活了他们一家老小,你不妨出去打听打听,我这民医堂。” 他都这般说了。棠晚秋也没寻到他面上心虚的破绽,反而彰显自豪,真让人不得不信,她放心地问道:“吃了,待会儿能醒过来吗?” 郎中正把糯米一点点的味进沈莲桦的嘴中,听此一言,他道:“至少要等到天明之时方可苏醒。” 棠晚秋可等不了,她还有事得去处理,便询问道:“我有件事不得不去做,可否将他暂且留在你这过夜?” 郎中好说话道:“行啊。” 棠晚秋道:“那便多谢了。” 离开民医堂,棠晚秋马不停蹄的赶往王家邸宅,界结遭到了破坏,她有些不可置信,理应来讲鬼胎被她打伤了,应当没有办法进来了才对啊?! 那为何? 难不成…… 正在此时,棠晚秋听到里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嘈杂声。 她推开门。 眼前一幕,果真如此,正有位手握拂尘的道士,正与那伤残累累的鬼胎战斗,那道士大喝一声道:“妖孽!拿命来!!” 第9章 第 9 章 话音刚落,他手中拂尘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尘束瞬间暴涨数米朝鬼胎打去,几根细小的银针唰唰唰的从尘束中甩出通通朝着鬼胎而去。千钧一发之际,棠晚秋挡在了鬼胎身前,将迎面而来的尘束,针一一打飞出去,而后棠晚秋行云流水的把剑插进鞘中。道士诧异的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棠晚秋愣了愣,随即大发雷霆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此?你可知你身后护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闻言,棠晚秋暼向身后,鬼胎虚弱的对上了她的目光瞬间害怕的卷成了个球,仿佛乌龟缩进了壳,她收回目光,看着面前问责的道士,棠晚秋拱手敬礼,有问必答地道:“好说。剑古塞棠晚秋付师门之命前来王府除妖。” 听此一言,道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之而来的是几声哈哈大笑,转而冷冷问道:“如此,棠姑娘又是为何要出手阻挠在下将这妖孽给杀了呢?!” 他直直的盯着棠晚秋,猜疑道:“难不成,棠姑娘要亲自了结了这妖孽?!好吧,请。”他做出一副无奈又不舍的表情,仿佛诉说着他无法亲自动手了结这鬼胎,只好忍痛割爱的无能为力。 “……” 观察片刻,棠晚秋并没有在他脸上瞧见哪怕一丝的心虚、不舍;取而代之的是他对浴血杀戮的热切激动。 棠晚秋狐疑,心想:“丝毫没有破绽,他当真不是鬼卒吗?那么这么晚了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呢?” 他似乎能猜透出棠晚秋心中所想之事般,悠悠答道:“萧某初来驾到燕都,便瞧见这只鬼胎在街上大喊大叫,横冲直撞,速度极快,我就一路跟到了这儿,正想将他收服,不料棠姑娘你就来了。” 他话中有话,棠晚秋听出了这是在责怪她呢,她也不惯着道:“你这是在说我来的不是时候坏了你的好事?” 他耸了耸肩,道:“我可没这么说过。” 棠晚秋:“……” 话落,他略过棠晚秋看向她身后瑟缩的鬼胎,嘴角轻蔑一笑,催促棠晚秋道:“棠姑娘,你还是快些将这妖孽给杀了为妙!不然等他卯足了劲,就得跑了!” 棠晚秋转过身一边观察着那道士的神情,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不急,我得先将他带回宗门审讯一番,鬼胎问世,乃是大忌,他身后操控之人是谁?其目的是什么?问出来了,才能决定他的发落。”她紧盯着面前的人,话风一转道:“萧公子,我倒是有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想问问你。” 萧公子奇道:“哦,何事?” 棠晚秋看向某处,道:“这地方我设过了结界,鬼胎是被我打伤的,按理说他是进不来的,那为何现在却在这宅子中呢?” 萧公子双手一摊,笑道:“我也想知道。既然棠姑娘在此设了结界,这妖孽是如何进来的呢?真是神奇。” 萧晚秋也笑道:“好吧。看来只能等着这鬼他养好了伤,才能将他嘴巴撬开,说些大伙儿不知道的事情了呢。” 萧公子很赞同棠晚秋说的话,拍手回道:“还望棠姑娘审问到了些什么?能与萧某透露些,让萧某长长见识,懂得判断是非的本事。” 毫无破绽。 棠晚秋道:“会印刷到邸报上的。” 萧公子笑了笑,看着地上的鬼胎,沉默良久。 棠晚秋从衣袖里抛出乾坤囊,将鬼胎收了进去,乾坤囊啪的掉在地上。惊的萧公子回了神,正要上前弯腰捡起,棠晚秋便先行他一步,将乾坤囊捡了起来塞回袖中,莞尔一笑,道:“萧公子,此事便告一段落了。说来这事也有你一半的功劳,待我回去便会如实奉告,你在此等候奖赏便可。或者说,萧公子可有什么想要的?说来听听,我若是有便如实奉上。” 萧公子眉头轻挑,若有所思,须臾他淡淡地道:“确实有一样东西。” 棠晚秋琢磨片刻,道:“是什么?” 萧公子:“防腐剂。” 棠晚秋微微诧异,道:“萧公子要那东西做什么?” 防腐剂,顾名思义,防止尸身腐烂的一种无色无味的液体,其做法十分讲究,复杂。做错一步都将功亏一篑,尸身迅速腐烂生蛆。为了防范于未然,绝大多数修士都会选择向宗门购买,当然防腐剂的价格可不菲。 因此,宗门将其用于送礼与嘉奖。 萧公子讲的话真是让人跌掉下巴,他话口随意道:“让自己死后不那么难看。” “…………”棠晚秋千算万算都没成料到他会讲出这一席话。防腐剂对于身处剑古塞的棠晚秋而言弄到手岂不轻而易举,虽然面前这人没留下一丝可疑的痕迹,但是棠晚秋又怎会因此打消怀疑他的念头呢——可谓撞破南墙不回头。棠晚秋答道:“行啊。我会向上面申请的。” 萧公子拱手道:“那便多谢棠姑娘了。” 棠晚秋闻言立马拒绝,道:“先别多谢我。申请申不申的下来我还不知道,现在多谢我为时过早了些,若达不到你的理想,你会失望或者痛恨上我的。所以,不要对我过多指望啦。” 萧公子怔了怔,夸道:“真警觉啊!” 棠晚秋却道:“萧公子,棠某还有些事要去处理,怕是没工夫与你闲谈下去了,你将你的住址告知我,防腐剂申请下来了,我便托人送到你府上来。” 萧公子报了住址,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无语的笑了笑,在棠晚秋惊讶疑惑的目光之下,他又摇了摇头,道:“说来,在你眼中我当真是失尽了礼数!这么久了,我居然还没有将我的名字告诉你,失敬,失敬!”说罢,他拱手,义正言辞地道:“在下萧度清,是一名散客。” 棠晚秋颔首,道:“我记下了。” 萧度清道:“山高水远,咱们来日方长。”话音刚落,他旋上了房梁,如黑猫般瞬间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来日方长。” 棠晚秋拱手告辞。 她揣着乾坤囊去往了王夫人的住所,踏进院子,纸窗透着亮,铺着一地的火光,门内传来叽叽歪歪的痛恨争吵声,其后是砰砰砰的摔东西声,哭泣声,很混杂,恨不得将这房梁给掀了。天边挂着月亮,掀起了白光,棠晚秋眨了眨眼,疲惫万分,难怪她师傅听她痛痛快快的说完了那一番天真成长的话,只当是玩笑,原来,真正意味的成长是敢于担当,面对突发事件的勇气,她并不具备这等勇气,譬如现在,她不敢敲响这扇门,心中恐惧油然而生。 她自幼学什么都快,剑术、武术、法术是同龄人当中的佼佼者,可这讨好人的口头话、劝架话她死活都学不会,学了脱口而出叫人听的生硬,叫自己尴尬。 里面吵的热火朝天,棠晚秋想找个地方坐坐,等里面的争吵声停了,她在假装无事发生的回来,可是正当她欲要转身离开时,门后的吵架声戛然而止,只有阵阵抽泣声,忽地,门被打开了,棠晚秋脚下一顿,而推门而出的正是王老爷子,王老爷子瞧见棠晚秋大喜,道:“棠姑娘,那妖孽你可抓到了?” 棠晚秋道:“抓到了。”她明明记得自己说过叫大家今夜别出门,门外很危险,而这老爷子当时也是一口一个答应,现在怎么还反悔了呢?她心累道:“您怎么来这儿了?” 闻言,王老爷子满脸不悦,面色铁青,气愤道:“刚刚家中来了位道士说:那鬼胎之所以缠上我的妻子,是因为我妻子腹中怀的根本不是个正常的孩子!而是一只鬼!!!别人的死胎!!我妻子服用了他肉身炼成的丹药!!再用那引魂灯将他的魂魄勾来我妻子腹中!!” 他面色扭曲,道:“难怪我就说嘛!怀胎怎三月就生了,生下来怎么还带着牙齿?原来,是只不知道多少岁的鬼?!借她人肚子重获新生!!” 话毕,他右手猛地一甩,只听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他扔了出去。棠晚秋吓了一跳,定睛看去,被那王老爷子砸碎的东西不正是引魂灯吗?棠晚秋微微吃惊的看向他,又看向他身后那扇敞开的大门,不及多时,一位披头散发,面容憔悴的女子从屋内跑了出来,大骂道:“要不是你在外头养了三儿!不然我怎会动用这种邪门歪道!外头都以为咱俩深情依依呢?!要是哪天你带回来一个孩子!!我还不得被那群老妈子指着鼻子嘲笑唾沫星子淹死啊!!你呢?享受着儿孙满堂!!!” 听言,王老爷子怒火中烧,道:“我看你是疯了!” 王夫人癫狂笑道:“哈哈哈,好,我疯了,我疯了。我要诅咒你——诅咒你——断子绝孙!” 她话音未落,就被王老爷子一掌拍了回去,堵住了话口,她叽叽唔唔的讲不出话,王老爷子恶狠狠的瞪着她,收敛了神色看向棠晚秋,无奈道:“棠姑娘事情既然处理完了,你也去歇下吧。其余事咱们天明后再说。” 棠晚秋也不想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点头道:“行。”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王夫人说的那一番话,顿时,棠晚秋脚下一顿,恍然大悟,了然于心,有些错愕。 原来,那什么饥肠辘辘的道士来家中要饭,为了表示感激而送出的丹药以及引魂灯都是假的! 都是王夫人的自导自演! 棠晚秋都不由夸她一声好演技。 王夫人在外头随便找了个修士,假装乞丐,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给他,告诉他时间,地点,然后自己在拉着丈夫准时出现,送些吃食,而那人也便能顺理成章的把丹药,引魂灯送出去,王老爷子对孩子极其渴望,自然是会同意的,若是期间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她还能圆过来,卖惨,既不被怀疑还会被怜惜,还能重蹈覆辙,再一次借助引魂灯引出个鬼孩子!!做她的傀儡。 痴傻没关系,她只需要一个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活物! 棠晚秋回忆着王夫人那种种怪异的举动,疯狂的话,不寒而栗。 如此一来,等王老爷子一死,她不就是这一家之主了吗? 前提是王老爷子没在外面养情人,没弄出一儿半子。 棠晚秋回到了住所,洗漱了一番,将烛火熄灭,平躺在了床上。 第二日,棠晚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先是摸了摸衣袖从里面掏出乾坤袋,捏了捏有实感,又放了回去。然后,翻身下床,洗漱,出了门。 王老爷子邀请她今早商量要事,商讨完她还得去民医馆接沈莲桦,不知王老爷子起了没?王夫人的状态如何了?棠晚秋不想贸然前去,便蹲在昨日布置的结界边缘检查结界破损的痕迹,她只需看一眼就明白了,结界乃人为破坏,而且还是被硬生生的给砸烂的! 棠晚秋一怔。 会是谁呢? 王夫人?似乎不太可能,虽说她心肠歹毒,手段了得,但她惜命啊,并且她也没这个能耐,将她亲自布置的结界给砸了,一、她没灵力;二、府中没有养修士;三、她将这鬼胎彻底给放弃了。 而王老爷子就更没可能了,他痛恨鬼胎也深知自己没这个实力……不对不对不对,在她不在的期间,萧度清来找过王老爷子,怕是两人串通一气,要将她设的结界给砸烂,虽然萧度清否认毁了她的结界,但是棠晚秋当然是不信的。话又说回来,毁她结界又为何不直接动用灵力呢?这样既不费时又不费力,而是用斧头、镰刀这类器械去砸呢?! 棠晚秋想不明白。 这时,棠晚秋听到有人在身后唤了她一声“棠姑娘”,她顺势回过头,瞧见一个仆从急急忙忙的奔了过来,停到她近旁,对她道:“棠姑娘,我家老爷子叫你去厅堂商量要事。” 棠晚秋站起身,拍了拍衣摆,道:“好,我这就去。” 厅堂离这儿并不远,棠晚秋走了一段路,拐了个弯,跨过门槛,仆从敲了敲门,道:“老爷,棠姑娘来了。”“进来。”闻言,仆人给她推开了门,棠晚秋走了进去,对着主位上的人拱了拱手,便落座了。而后,王老爷子急切询问道:“棠姑娘,那人你可抓到了。” 棠晚秋答道:“尚未。” 王老爷子揉了揉太阳穴,松了口气,郑重其事地道:“棠姑娘,此案不必查下去了,我决定撤销。” 棠晚秋毫不意外,只道:“恐怕不行。这个任务既然我们已经接手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而且,此事事关重大,谁能保证他不去祸害别人呢?你要撤销是你的事,我继续查下去是我的事。” 王老爷子叹息,知道此事没有任何反转的余地了。 棠晚秋关心,道:“夫人她还好吧?” 王老爷子并不作答,他沉默良久似在思考,最后他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须臾他道:“行。棠姑娘既然意义已决,我便也不太好多说些什么了。我夫人她很好,多谢你关心了。” 照着王老爷子这么说,这么个神态,棠晚秋十有**明了了,只是当即缺少了十足的证据,只好作罢。听王老爷子的口吻也没有想让她去见见王夫人意思,棠晚秋也不提,只好道:“好的,替我向王夫人问好,说我有些事便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去拜见她。” 王老爷子道:“嗯。” 如此,棠晚秋便告别了。 步行二三里,来到医馆,沈莲桦依旧乖乖巧巧的躺在床上,面色倒是缓和了不少,人却不见苏醒的痕迹。棠晚秋有些担心的望着郎中,道:“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了,他怎么还不见醒来的痕迹啊?” 半晌,郎中忽地道:“哎,姑娘你去瞧瞧他耳后跟,看看有没有变黑变青?有的话,那就是没治好。” “……” 棠晚秋依言爬了过去,身体悬在沈莲桦上方,她左手撑在他耳边,右手扯着他的耳朵,脸怼到了他的耳后,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他的耳后有没变黑变青。 突然,郎中叫道:“嘿呀!他睫毛动了。” 下一秒,沈莲桦睁开了双眼,棠晚秋闻言就着这个姿势头微微抬起转动然后看向沈莲桦,对视瞬间,沈莲桦双眼倏地大睁,面色绯红,脑袋晕乎乎的,似乎烧开了。 顿时。 “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 棠晚秋被沈莲桦这一声惊叫吓的人都呆滞了。她本意无非是想帮沈莲桦看看耳后根有无黑青色印记,谁知中途他突然醒了过来,像见了鬼似的惊慌乱叫。此情此景,如此姿势,而且还被沈莲桦这一嗓子喊的,原本没什么,此时竟然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暧昧。 仿佛她棠晚秋要轻薄他沈莲桦似的! 沈莲桦被禁锢的死死的,而且他还是第一次跟姑娘挨得这么近,他紧张的脸都烧红了,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捂住脸颤声道:“我我我我我……棠棠棠棠姑娘……你你你你……” 棠晚秋:“?” 活了大把年纪,还不懂他要说些什么,那便白活了,郎中忽地出声打断,言辞凿凿地道:“人家棠姑娘那是在帮你看病,怕你尸化了,好早发现早预防你祸害他人,你在想什么啊!” 沈莲桦懵然道:“……啊?我要被埋啦。” 郎中:“……” “?”棠晚秋顿时间竟无言以对,她好奇沈莲桦的思维能力怎么和正常人不同竟然是反着来的。太玄奇了……。她立起身坐了回去,目不斜视地看着沈莲桦,须臾她道:“不至于。” 沈莲花脑袋里糊了浆糊,他听见了旁人的声音,但太模糊了,他听不清楚具体讲了什么,他迟钝的扭过头,乃是一阵惊呼,好半晌,沈莲桦才艰难地迸出了几个字,他怯声声地道:“棠姑娘,这样不好吧。有毁名声,有辱师门名誉,而且,传出去会落个千古骂名。” 棠晚秋惊愕道:“他脑袋不会坏掉了吧?” 郎中道:“极有可能,准备做开颅手术吧。” 沈莲桦惊恐道:“你手里怎么多了一把斧头。” 同时,棠晚秋道:“嗯。” 沈莲桦脑袋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扯过被子蒙住头,慢慢的支起身退到墙角,边叫边道:“哇!我好的很呐,谢谢,麻烦征求一下本人的意见好吗,我坚决不同意!”他脑子好用,视线在房间里锁绕一圈,最后定格在棠晚秋身上,他急切地求证道:“棠姑娘,是你把我背来这儿的吗?” 郎中笑的指着棠晚秋,道:“是她。” 沈莲桦眨了眨眼,懵懂地道:“那你刚刚趴在我身上干嘛呢?要轻薄我吗?”他有点儿文人架势:“古有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若棠姑娘不介意的话,我也愿意!” 棠晚秋扶额,缄默不语。她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向沈莲桦解释一番的,省的他自行脑补三下九流之事,可谓有失大雅,她斟酌片刻道:“你睡了好些个时辰了,我有些担心,你要化茧成尸了,所以我便查看你耳后根有无蛛网印记。” 沈莲桦尴尬的摸了摸耳后根。 郎中无情嘲讽,道:“你不会还是个处男吧?连小姑娘的手都还没摸过的那种,要不然你怎会吓得害羞成这样?哈哈哈哈哈,你已弱冠之年了吧?” 沈莲桦面色肃然,语气认真不容置疑地道:“我只和我相爱,喜欢的人牵手、亲吻、□□。我觉得我的第一次应该和喜欢的人一起体验,而除魔、爬山追鬼、采药,这些太难无可厚非的成为我与她的第一次,但是不会是最后一次。而不是随便找几个莺莺燕燕来找刺激玩,这样是不对的,这样对我未来的妻子也太不负责了,我不喜欢。” 郎中笑了笑,并不答话。 棠晚秋很支持他这个观点,但出尔反尔大有人在,她适度地道:“希望你能一直遵从心中所想之事,不被任何事物给影响了。” 沈莲桦坚定承诺道:“不会的!死也不会的!” 棠晚秋一愣,转而关怀道:“差点忘了沈公子你身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沈莲桦微微一怔,赶忙摇晃着脑袋道:“没有没有,睡了一夜,感觉身体可得劲了,不信的话,棠姑娘你可以推推我!”说罢,他唰的一下站起身,朝棠晚秋缓缓走来。棠晚秋亚麻呆住了,竟失了语。 郎中啧啧调侃。 棠晚秋也算是见过大事大非的人,但这幅场景她还是第一次见,她有点儿不知所措,慌乱了瞬间她立即稳住心神,轻轻吐了口气道:“我并非医者,此事还是交给专业之人来做吧。” 沈莲桦道:“那算了。” 棠晚秋问:“为何?” 郎中看不下去了,道:“我这是医馆,还请两位肃静,腾出位置给其他病人。” 沈莲桦本就不想待下去了,听他发话,他立马迎合道:“好啊,那就不麻烦您了。棠姑娘咱们走吧。那事儿你处理完了吗?” 没事一直待在医馆确实不太好,棠晚秋对郎中道:“当真是麻烦你了,以后若有需要,我随时恭候。” 郎中挥了挥手,道:“行。” 道别后,棠晚秋,沈莲桦二人便出了医馆来到街上。棠晚秋对沈莲桦道:“还望沈公子忘记那日发生的事。” 沈莲桦挠了挠头,道:“可是它已经印在了我的脑海里了呀,怎么忘记?” 沉默良久,棠晚秋灵魂拷问,道:“沈公子还想再回味一遍那日的酒?” 闻言,沈莲桦不由升起一股恶寒,道:“不想。” 棠晚秋道:“嗯。” 她挎着步,沈莲桦追赶上去与她并肩而行,走着走着,沈莲桦突然惊叫一声,把棠晚秋吓了一跳,道:“怎么了?” 沈莲桦抱歉道:“我想问问,那只鬼你抓到了吗?” “抓到了。” “现在是准备回去交差了吗?” “对。” “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吗?” 棠晚秋也正有此意,道:“可以呀!我正好安排马车送你回去。” 沈莲桦赶忙拒绝道:“我不回去。” 棠晚秋脚下一顿,道:“那怎么行!你偷偷跑出来这么久……”话音未落,她顿了顿,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然后改口道:“不行,你不能留在这里!” 沈莲桦道:“总有个理由吧?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赶走吧?!” 棠晚秋噎到了,斟酌地低下头,压着声道:“这里不太安全。” 沈莲桦不太理解:“那只鬼不是已经被你抓到了吗?” 棠晚秋:“但主使者还没有被我抓到啊。” 沈莲桦:“那我更应该留下来了!假使我能帮助到你呢。” 棠晚秋笑道:“那我便先多谢你了。但人手已经足够了。” 沈莲桦灵魂拷问道:“我没有看见什么人啊,我只看见了你一个人,一个人怎么会够呢?” 棠晚秋坚定道:“我很强的!一个人便足矣了。” 沈莲桦眨眨眼,道:“那两个人岂不是强上加强啦?” 棠晚秋心想:“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嘴上倒是说:“我比较喜欢一个人行动,所以就没有拜托同门师兄弟一起了。” 沈莲桦很不赞同,道:“可是那样路上就没有伴了,你不孤单吗?还有遇到危险了,假如你一人对付不了,同伴不就可以去找救兵吗?” 棠晚秋道:“你说的没错,但是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我习惯独来独往了。” 沈莲桦道:“好吧,我会在后面偷偷跟着你的,尽量不被你发现。” 棠晚秋:“……” 沈莲桦瞧着周边渐渐变得陌生的场景,心中疑惑道:“沈姑娘,你不是说来回去吗?这里是哪里?” 被他这么一问,棠晚秋道:“回去啊。” 沈莲桦道:“这里似乎不是回去的路吧?” 棠晚秋:“我去拿马。” 沈莲桦道:“我也有马吗?” 她来时只骑着一匹马,那会多出一匹来,沈莲桦自然是没有的,而男女授受不亲,棠晚秋也不愿意跟只见过几次的男子骑同一匹马,即使从小认识他也不同意,这要是传出去了哪家仙子和哪家郎君昨日在街上骑着同一匹马,可暧昧了。 不晓多时,可能还会演变成两人定亲了,结了婚,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 棠晚秋想想就觉得可怕,她咳了声道:“有。” 她将马放在了王家马场中养着。此时正跟与沈莲桦去了那马场,找到这儿管事的,道:“我来拿马。对了,我想向你们这儿租借一匹马,回去后便立即托人将马送还给你。” 那管事的自是知晓棠晚秋是何方人也,若能让他攀上,他岂不是就能摇身一变,换成另外一种身份了,他搓了搓手,贼眉鼠脸的笑嘻嘻道:“棠姑娘,这租马之事我还得去跟我家老爷子说说,你看你可否在这儿等我一下?” 棠晚秋道:“行。” 话音一落,那人的腿就跟那个小风火轮似的,身影立马就消失了。 棠晚秋夸赞道:“不愧是养马的,跑的就是快。” 沈莲桦奇道:“怎么说?” 棠晚秋苦着脸道:“因为有些马天生就爱乱跑,闲不下来,今儿在燕都明儿就在闽赿了。” 沈莲桦道:“还会这样?” 棠晚秋道:“会啊。” 沈莲桦猜测道:“棠姑娘,经历过。” 棠晚秋点了点头,带他进了马厩指着一匹健壮的马道:“那匹是我的,叫小风火轮,我刚拿到他的时候它可乖巧了,巨会伪装,大概过了一周吧,某天夜里他突然不见了,我伤心了好久,责怪了自己好久,然后一个月后,我师兄就把它从内扎萨克蒙古给拉了回来,我便日夜在它脚上捆绑牛皮绳,它再也不跑了。” 沈莲桦道:“我遇到这种马,我就把它给杀了。而且我还要当着我下一匹马的面将它给杀了,让我下一匹马不敢跑。” 棠晚秋觉得沈莲桦内心好阴暗,开导道:“这样子不好,有可能还会惊吓到其它马儿,那就得不偿失了。而且天性难移,本性难改,没必要赶尽杀绝,而且只是犯了一个大家都会犯的错误。” “那要怎么做?” “保持一颗积极向上的心态,面对这个世界。”棠晚秋说。 第11章 第 11 章 在天黑来临之前,棠晚秋,沈莲桦二人回到了剑古塞。林瘾风尚在闭关,没有个三年半载是出不来的,所以,剑古塞如今是由她师兄罗禅宗打理。棠晚秋将沈莲桦安顿下来后,便去寻她师兄了。 罗禅宗此人温文尔雅,形式圆滑,常年在江湖中游荡,收集各类古典书籍,在一窝的运回剑古塞藏书阁当中,在连夜挑灯阅读研究书中武术,在传授给门下其弟子,大方至极,深受门中师兄弟待见。 棠晚秋挑着灯前往藏书阁。 夜深,藏书阁内依稀有烛火晃动,棠晚秋跨过门槛,走了进去,一眼便瞧见了两三人围在桌案边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听到动静他们回头的回头,抬头的抬头,看见棠晚秋他们略微诧异地道:“咦,师妹你不是去永宁镇除邪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对啊对啊,回来了也不知会一声。”“这么晚了,你跑过来干甚?”“带来了凶手?”云云。 棠晚秋拱手道:“凶手尚未捉拿,倒是带回来了犯罪分子。”她边说边从衣袖中掏出乾坤囊,放在桌上,继续道:“麻烦各位师兄审问了。” “没把握?” 闻言,棠晚秋朝说话之人看去,那人坐姿端正,右手托着腮,头发披散,正对着棠晚秋笑了笑,左手指了指乾坤囊,道:“拿来给师兄看看。” 说话之人正是罗禅宗。 棠晚秋把乾坤囊放到罗禅宗面前。当下没什么事了,她缓缓道:“既然没什么事了,我就不打扰各位师兄了。” 突然,一位师兄道:“师妹性子还是这般急躁啊。” 棠晚秋:“……”有吗? 不都是按照这个流程来的吗?抓鬼回来,然后再将鬼送到该去的地方审问。 我这是按照格式走的好吧?! 什么叫没把握? 罗禅宗笑道:“行啦,别开你师妹的玩笑啦。”缓缓又道:“她两日便将这妖怪给捉拿了,定是夜以继日,此时定是累坏了,快让她下去歇息。你师兄虽这么说,着不太妥当,但动机纯天然,无公害。” 她嗫嚅一阵,轻吐口气道:“我带回来了一个人。” 几位师兄皆无所谓地道:“哦哦。好的。挺好的,出去一趟,交到了一个朋友,当真不错,有所长进。” 而后,棠晚秋又道:“男的。” “!!!” “啊,什么?” “男的!!” 几人坐姿板正,长得一表堂堂,忽地手在桌面上一滑,身子往旁边一歪,像搭积木似的,一个紧贴一个,目光却自始至终都凝聚在棠晚秋身上,未离开过一分,探究、惊疑、见鬼有之。 棠晚秋懵了,要上手将他们扶起来之时,一个个又迅速地坐了回去,整理衣领,深知自己刚刚失了态,咳了两声,然后嘴巴如箭离了弦,嗖嗖嗖的往棠晚秋脑门上射去,一发不可收拾地道:“怎么带了个男人回来?”“是啊是啊,剑古塞又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收。”“把他赶走。”“我正有此意。”话毕,他们纷纷站起,大有一副干架姿态。 “……”棠晚秋大脑嗡嗡,先将他们拦下,在盘问道:“这是干嘛呢?” “瞧瞧是哪个男人?!魅力竟如此之大!与师妹相处不过几日,便能让师妹将人带回来!”几人道。 “等等,等等,听我说。”误会竟会如此之大,棠晚秋急了赶忙说道,“误会啦,误会啦,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几人接下去没了动作,道:“你说。” 棠晚秋道:“带回来的那个人是石峰塞的少帮主。” 罗禅宗奇道:“他怎么会去永宁镇。” 棠晚秋道:“不知。将他带回来是要将他送回去的,若他在这儿出了事,会很麻烦的,师兄。” 罗禅宗点点头,笑着对周围几个师弟道:“时间也不早了,各位回去歇下吧,其余的明日再研究。” 几人拱手告别。 罗禅宗又对棠晚秋道:“审问出来了,便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石峰塞的那位公子,明日我会安排人送他回去,你且放心。” 棠晚秋拱手说道,“师兄安排我自是放心。” 她转过身,出了藏书阁。 第二日,厅堂。 棠晚秋带着沈莲桦去会见罗禅宗。 沈莲桦对罗禅宗拱了拱手,罗禅宗将他手虚虚的搀扶了起来,面上带着笑,请他落座,然后不疾不徐地道:“沈公子昨日睡得可安好?” 沈莲桦点点头,道:“很好。” 罗禅宗又道:“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吗?” 沈莲桦道:“没有。” 罗禅宗很满意的步入主题道:“我已通知沈掌门你在这儿了,待会儿我会派马车送你回去。” 沉默片刻,沈莲桦眉梢微调,似是不悦,好似很讨厌别人为他做决定,所以,他生气地道:“不想,我一点也不想回去。” 棠晚秋侧过头看着他,问道:“可是还有哪要去的地方?” 沈莲桦低着头道:“不是。没有要去的地方。”忽地他又抬起了头,满脸倔强地道:“但我也不想回去。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要回去。” 罗禅宗多年在外游走,自是听说了不少沈莲桦,沈徳文关系烂如泥的事,此时又瞧着沈莲桦很是抗拒回去,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抱歉道:“是我考虑欠佳,没有与你商量,便自作主张。”顿了顿,他接着道:“当真是抱歉。” 沈莲桦一怔。 他张了张嘴,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清亮敲门声,沈莲桦不得不将话给咽下去,朝门外看去,然后他便听见门外之人叫道:“罗师兄,有人找。说是要紧事,十万火急。” 罗禅宗应道:“我这就来。”他坐起身,对沈莲桦道:“沈公子,我便先不安排马车送你回去了,之后我会写信根沈掌门说明清楚。” 沈莲桦有些急了。 罗禅宗笑道:“放心,我自是不会将沈公子不愿回去之事说出来的。师妹还得麻烦你照料沈公子了。” 棠晚秋拱手道:“是。” 沈莲桦眼睛一亮,扭头看向棠晚秋,保证道:“麻烦棠姑娘照料了。我保证一定会乖乖的,不给棠姑娘添麻烦的。” 棠晚秋点点头,那再好不过了,她适当性的询问道:“沈公子可有什么地方想去的,想玩的?” 沈莲桦却问道:“棠姑娘可有什么安排的?” 棠晚秋冥想,道:“藏书阁。” 沈莲桦:“啊。” 藏书阁内行列着上万本书籍、竹简,排列井然有序,也做了分类处理,因此想阅读某本书籍,并不要花上太多的时间去寻找。但沈莲桦仰着头看着直冲天花板的书籍,脑袋晕乎乎的,好像生平第一次瞧见这么多书,他喉结滚动看着身侧的棠晚秋,明知故问道:“棠姑娘,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啊?” 棠晚秋瞧他古怪,道:“看书啊。” 沈莲桦连忙道:“棠姑娘,我后悔了,我有想去的地方,想玩的东西!” 棠晚秋:“……” 沈莲桦道:“我瞧着这东西脑袋就疼。” “……”棠晚秋并不是一个会令人左右的人,而且来都来这儿了,她有东西需要查证,她只好对沈莲桦好生道,“你可以趴在那儿小憩一会,等我找到了,再把你叫醒,带你去玩?好不好啊。” 她这话,这语调像是在哄小孩。 沈莲桦为难道:“好吧。”他乖巧的走了过去席地而坐,眨了眨眼看着站在书架前认真挑选书的棠晚秋,他看的认真,棠晚秋挑选完书转过身,沈莲桦打了个哈,似乎困倦极了,右手支着腮,闭上眼睛。 棠晚秋抱着书在沈莲桦对面盘腿坐下,再把书轻轻放下,翻页,她的整体动作都做的非常的小心,生怕把刚进入睡眠的沈莲桦给吵醒了。 她翻页,沈莲桦睁开了眼,道:“要走了吗?” 棠晚秋一顿,轻声道:“没有。我吵醒你了。对不起啊。” 沈莲桦忙道:“没有的事。”看着手肋边摞着的一打书,他清醒了,惊道:“要看这么多啊,咦,还是一个类型的呀。对了,棠姑娘我有件事想问你。” 棠晚秋:“说。” 沈莲桦琢磨道:“是不是遇到知识盲区在恶补啊?” “……”棠晚秋心想,“好冒昧啊。” 沈莲桦抓了抓头,道:“是关于哪方面的知识点啊?” 棠晚秋把书合上,给他看封面。沈莲桦低着头,立马又抬了起来与棠晚秋对视,摇了摇头,眨眼,不好意思地道:“一本书这么厚,观看书名,我无法猜到。我愚笨。” 此言一出,棠晚秋第一个不同意,她道:“什么愚笨不愚笨的?不要因为一件自己不擅长分析的事,就贬低自己,骂自己,从而看不起自己,以后更别指望别人会看得起你了,而且还会让你对自己产生怀疑,从而不自信——这是一件非常可怕且严肃的事情!知道吗?” 棠晚秋凝重的看着他。沈莲桦却露出了个笑容。棠晚秋不解,不自然地道:“笑什么?” “开心呀。一开心我就爱笑。” 棠晚秋问道:“这是一件非常令人值得开心的事吗?” “是啊。” “为什么?” 沈莲桦极其认真地道:“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的对我说话。” 棠晚秋讶然,道:“第一次?” 沈夫人与沈掌门当年也可谓是一往情深,恩爱有加,也传出过好几段人人皆知的佳话,只是后来沈掌门有了新欢,厌了旧爱,将沈夫人给休了,而沈莲桦自然而然便被放弃了。 只是,沈莲桦说这是他第一次听这种话。 棠晚秋不信。 沈莲桦改口道:“可能听过吧,但我不记得了。” 他话音刚落,门外即刻便传来了声音,二人齐齐看去,就见一位男子把头探进了屋内,目光锁定棠晚秋,喊道:“师姐,罗师兄喊你到校场去,说有要事与你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