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梦》 第1章 重返人间 “清儿,带着你的母亲快跑,别管我!” 从小居住的苏府被火海淹没,父亲朝着苏清晏大喊,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倒在了血泊之中。 “别让她们跑了!快追!” 满面凶光的杀手追着苏清晏和她的母亲,她们只能仓皇失措地逃跑,却还是被围堵在了悬崖边。 母亲为了保护她不顾一切冲向他们,死在了残忍的白刃之下,而她最终跳下了悬崖。 客栈昏暗的房间中,苏清晏猛地睁开了眼,苏府满地尸体烙印在她的脑海中,嗓子里似乎还残留着悬崖下河水的清冽。 她回来了,带着满腔怨恨。 坐在床上冷静片刻后,她回忆起在地府时的情形。 …… 那时,苏清晏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睁眼却发现自己出现了一座阴气森森的大殿中。大殿中诡异又威严的气氛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正当她环顾四周时,一个身着白衣手执玉笔的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殿中墨绿色的灯火映在他的脸上,衬得假面般的笑容愈发瘆人。 枯瘦苍白的手指着大殿的中心,她朝着那走去,时不时还会被身旁掠过的鬼影吓得一愣。 当苏清晏终于靠近大殿中心时,熟悉的白衣又出现在了书桌旁,手中的玉笔正在不停地挥舞。 她强装镇定,咳了几声,操着沙哑的声音问道:“请问这里是何处?” 她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白衣男子却并未回答。 正当苏清晏准备再次开口时,白衣男子放下了笔,语气平静地说道:“苏清晏,京城苏家小姐,跳崖溺水而亡。” 扫了眼她眼中的震惊,白衣男子似是在回答她,“我是地府判官,每个来到地府的鬼魂我都了解,至于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 他突然闪身到她身边,在苏清晏耳边呢喃道:“因为我看到了你深深恨意与不甘,因此我愿意给你两个选择。” 苏清晏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攥紧,眼睛燃起仇恨的烈焰,“这两个选择是什么?” 一瞬间,判官又回了书桌旁,重拾起他那如嘴角裂开般的笑容,“第一个是正常进入轮回,这一世的所有与你再无干系,这第二个嘛,我可以给你重返人间的机会,但能不能通过考验就全凭自己。” 语音未落,少女的声音便以出现,“我选第二个。” 只见那判官脸上的笑愈发瘆人,眯上的眼睛却暗藏波澜,“那就跟我走吧。” 他们穿过燃着青焰的长廊,在墙壁雕像的注视下来到泛着蓝光的门前。 “这里便是你的考验之地,只要你能从里面出来,我便授予你摄梦师的身份,让你重返人间。” 蓝色光芒照射下,苏清晏的脸上满是勇敢坚毅,她转头盯着判官,“我还能再问你个问题吗?” “原本你没有这个资格,看你丝毫不惧,便赐你提问的机会。” “我父亲和母亲。” 判官打断了她的话,“他们已经进入轮回了。” 苏清晏松了口气,直直走进未知的空间中。刚进去,一阵身体被撕裂的疼痛便向她袭来。 苏清晏复仇的信念拖拽着即将散架的身躯朝着前方的光亮走去。当她终于触碰到那个光点时,突然被其吸入。 等苏清晏恢复意识时,她的肉身已被蚕食殆尽,只剩灵体,而面前是一片黑暗。 她慢慢挪步,警惕地望着周围。突然,一个巨大黑影出现在她的正上方。它像个囚笼,困在其中的一切都无法逃离掌控。 正在苏清晏思考如何出去时,一只大手凭空出现,妄图将她攥入手心。苏清晏赶忙跑向周围,却发现它的目标另有其人。 囚笼中心出现了一个青年,一身黑衣几乎融入了这片黑暗。而他似乎并不打算躲避,立在原地丝毫未动。 苏清晏想,或许这就是她的考验,于是她向他跑去。 等靠近了,她才看清了他。一双丹凤眼紧闭,薄唇紧抿,眉头紧锁,墨发如丝越显面容白皙。 “喂!你快醒醒!”苏清晏大声呼唤着他,而他却似乎听不见,保持原本的样子。 眼见大手渐近,她也顾不得其他,抓起他的手臂就跑。此时他的眼睛竟还未睁开,任由苏清晏拉着。 等到了黑影的边缘,苏清晏才停下了脚步。她转头看向身后的人,却发现他又立在了原地。 苏清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研究起面前的黑影。她伸出了一根手指触碰,一股灼烧感自指间蔓延至全身。 她不信邪般又伸出了手指,这次她忍着疼痛不断向前,却发现黑影只有薄薄一层。 “只要出去就能结束了吧。”苏清晏转头看着黑衣男子,“看来只能忍着点疼了。”既是说给那个青年,也是说给她自己。 说罢,苏清晏拉着他,准备强行突破。 一股股强烈的灼烧感燃烧着她的灵体,她忍着剧痛终于逃出,却发现他的身体无法像她一般穿过黑影。 看着他身后渐渐逼近的黑手,苏清晏咬了咬牙,“不能前功尽弃!” 她用双手撕开了一条裂缝,将他从这座黑暗牢笼中解放出来。 这时,苏清晏才发现外面世界虽黑暗却没了刚才的压抑感。她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来之不易的平静。 那个青年出来后依旧在原地站定,可细看才发觉他唇角放松,眉头舒展。 正在苏清晏思考接下来的考验时,眼前的世界突然扭曲起来,她被迫离开了这里。 殊不知在她离开时,那个青年睁开了眼,漏出了他银灰色的瞳孔。 与此同时,沉睡中的陆淮舟惊醒。他回忆着刚才梦中的女子身影,却只余朦胧,困倦也随之到来。 这一夜是他二十三年来第一次安睡。 而苏清晏则回到了那个光点前,看着再次出现的门,苏清晏毫不犹豫地将其打开。 她绝不会停下脚步,直至成功复仇。 等她出来时,判官已经在门前等待了。他脸上的假笑依旧,“果然,我没看错你。” 他轻拍了一下手掌,一个玉牌出现在苏清晏的手中,上面篆刻着三个字。 摄梦师。 …… 思及此,苏清晏起身,打开了木窗,望着街市上的皎洁明月。判官的话语犹在耳边回荡,“别忘了我交给你的任务,收集盛国皇帝的梦交回地府。” 这次回来,她要取丝丝月光网住皇帝之梦,更要以月光为引,让那些杀害她全家的人在梦中迷失死亡。 只见她手掌轻握,月光被她放入随身携带的玉瓶内,摇晃片刻,一瓶香料便已制成。 它的名字叫——迷失。 清晨,苏清晏在镜前装饰着这具重塑的肉身。 只见那镜中女子肌肤胜雪,带着青瓷的冷,眼尾微挑,恰似锋利的刀,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墨发躺在白衣上,只用一根银簪点缀。 仿若山上雪,不肯染尘烟。 片刻后,苏清晏终于出了门。 陌生的身体踏上了熟悉的街道,街市上的繁华于苏清晏而言,不过过眼云烟。 她心中正思索着要从何处调查,不知不觉却走到了苏府。 此时的苏府早不负当日景象,牌匾早已摘下,院内杂草丛生,院中人四散天涯。 那时一项贪墨的罪名迅速压垮了苏府,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便已被定罪抄家。 现在想来或许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陷害。但父亲向来谨慎行事,而他的书房连她和母亲都甚少进去,更别说是其他人。 一道声音打断了苏清晏的思绪,“姑娘,快离那远点吧,那地方可不吉利,里面死过不少人呢。” 说话的是街边卖菜的阿婆,招着手让她过去。 等走近了,苏清晏装作无知,“阿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只听她低语道:“姑娘,你只记住远离那就是了,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苏清晏点点头,表示认同,又问道:“对了阿婆,我这次来京城是来摆摊的,请问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换了个话题,那个阿婆果然放开了些,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姑娘,你这可就问对人了。” “要摆摊啊,先得去租个摊位,再选个好地方,这好地方啊,可是不好找。你就说我这吧,来往行人多,自然生意就好。要是那没人去的地方,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啊。” 而后她指了指苏府,眼神瞬间黯淡,叹了口气,“不过啊,自从对面府里出了事,人就少了许多。倒是有个男人经常来这儿,什么也不干,就只是站着。” 那个阿婆看着苏清晏,眼神突然又明亮了起来,“哎,姑娘,你要是不嫌弃,不如我把这个摊子租给你算了,如何?” 她脸上的神色变得实在太快,苏清晏险些没反应过来。 这个位置进府里还算方便,就是不知价格如何。苏清晏开口道:“阿婆,这摊子租金多少啊?” 高高扬起的嘴角显出她此时的好心情,“不贵不贵,十文钱。”说罢,她眨着眼睛期待着苏清晏的回答。 思虑再三,苏清晏应了下来,而那个阿婆也揣着钱高兴地走了。 眼前这摊子虽简陋,但也够用,毕竟她在意只是这个位置罢了。 不多时,一个治疗心疾的摊子便出现在了苏府对面,而苏清晏则在椅子上安静地坐着。 阳光渐渐毒辣,已是正午。苏清晏收了摊,找了一家面馆。她点了份素面,便坐下了。 听着人们嘈杂的说话声 ,苏清晏并不厌烦,反而仔细听着,想从一箩筐的言语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听了许久,素面都已经被端上桌,依旧没有任何有关消息。 原来苏家的事早已被他们抛诸脑后了。 苏清晏匆匆吃完了面,便又去了摊位上。 日落月升,摊位前依旧空空荡荡。苏清晏也落得一身轻松,为夜晚攒足了体力。 街上行人渐少,苏清晏悄悄溜进了苏府。看着院子里火烧的痕迹,心脏处又在隐隐作痛。 不愿沉溺在悲伤中,她凭着记忆找到了父亲的书房。 木门被推得吱吱作响,书房内被翻的乱七八糟,不剩下什么东西。 再看了眼院子后,便出去了。 回客栈的路上,苏清晏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本来还指望能从书房里找到什么东西,却没想到被抄的如此彻底。 现在看来只能从人际关系入手了,可父亲好友同僚如此之多该从何人查起呢,恐怕只能等待时机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苏清晏脸上,将她从睡梦中叫醒。 简单梳妆了一番,苏清晏便出了门,直奔摊位而去。 原本她以为又是一上午的空闲,没想到来了第一个看病之人。 新人作者,有错字的话可以提醒我哦[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返人间 第2章 苏府旧人 那人穿着粗布衣裳,脸上布满细密的皱纹,黝黑的手指抓着雪白的银锭,放在了桌子上。 经岁月侵蚀过后的嗓音带着些许嘶哑,“姑娘,我来过这儿许多次,却是第一次遇见你。” “既然你会治心疾,不如给我看看,这些钱够嘛?” 看了看桌子上的银钱,苏清晏开了口,“无须这些,十文钱足矣。” 话音未落,那银锭便已被揣入怀中,随后他默默坐在了椅子上。 苏清晏摆出所需的香炉,将少许迷失倒入其中,将其点燃,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那人瞅了眼桌子上的香炉,又抬头与苏清晏对视了一眼,眼睛里漏出些疑惑,“姑娘,只要这个就够?” “是,告诉我你的名字。”苏清晏一边听,一边记录下了他的名字——张五。 张五收起了他的疑惑,遵循她的要求闭上了双眼,将手臂置于桌子之上。迷失中的忘川花蕊让他陷入了沉睡之中。 苏清晏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张五,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臂,装作诊脉的模样,而她的灵体早已进入张五的梦境之中。 再次进入人的梦境,苏清晏没了第一次的陌生与痛苦,她熟练地寻找着异常。 梦境中的场景忽然变化,一所熟悉的府邸出现在苏清晏的眼前。 这座府邸她无比熟悉,是苏府。 原来张五是苏府的旧人,或许能从中找到线索。 她怀着紧张的心情,踏过了苏府的大门。出现的景象却让她的眼眶蓄满了泪水。 那是还没有被烧过的苏府,她的父亲正在外院与人交谈,内院的桃树旁,她正在荡着秋千。 脸上的笑容是自她成为摄梦师以来再也没有了的。 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鞋面上。 看着鞋面,苏清晏突然回了神。差点她就要迷失在美妙的梦境中了。 秋千上的女孩突然停了下来,扑向了她。这一刻苏清晏却不想躲了,她张开了双手,试图拥抱幼时的自己,慰藉破碎的心灵。 当苏清晏再次看向怀中时,却空无一物。转身看去,才发现原来她要是奔向父母。 他们说笑着走向了饭厅,苏清晏跟上他们的脚步。 饭厅里,幼年的她正闹着不肯好好吃饭,她的父亲母亲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见她的父亲装作生气,她才低下头乖乖吃起饭来,而她的母亲则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苏清晏不由得靠得更近,她想多看看她的父母,把他们的样子深深铭记在心中。沉迷其中的苏清晏丝毫未察觉到其他人的出现。 等她回过神时,他已站在饭桌旁,聆听着父亲的叮嘱。 苏清晏看着眼前的熟悉的人,意识到原来张五就是苏府原来的管家张行满。他在苏府被抄后,被迫改换了名字。 他的梦境如此温和美好,如何会让他患上心疾? 疑问一出现,面前的场景便陡然破碎。 苏清晏的眼睛还未习惯黑暗,便被一阵强光侵袭。 再能看清时,眼前已是烈火中的苏府。苏清晏到处寻找着父母的身影,却发现根本无法找到他们。 她不停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此刻找到张五才最重要。 既然这是他的心疾所在,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等找到他时,他已经倒在了火焰之中,眼睛却还死死盯着一处不放。 苏清晏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他偷偷溜出了父亲的书房,手中还拿着些东西。再想看仔细些时,身影已然消散。 来不及细想,苏清晏缓缓飞至空中,唤出了玉瓶。 瓶中甘露侵泻而下,苏府烈火被彻底扑灭,而张五也陷入了昏迷。 女子纤细的手指在张五的额间引出一丝思绪,将其放入了瓶中。 随后,她挥了挥手,破败的景象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秀美的山水画。 最后,苏清晏盯着张五看了许久,退出了他的梦境。 张伯,如果你知道我回来了,定会助我。 可前路并非坦途,就让我做那独行者吧。 灵体回归肉身时,太阳已高悬在当空,大地也染上了金色。 苏清晏将张五的面容与梦境中的对应起来,她在想被火烧过该有多痛苦。 收敛了情绪,苏清晏将张五从梦中唤醒。 只见他眨了眨眼,舒展了身体,“姑娘,可是结束了?” 苏清晏点了点头,嘱咐道:“心疾虽解,但若是一直困在过去中,便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 他嘀咕了几句,道了声谢,放下钱便走了。 想起玉瓶中的一缕思绪,苏清晏不禁有些感慨。心疾怎可能那么容易便能治愈,她不过是将那段痛苦的梦境收走罢了。 不过至少以后陪伴他入眠的不是痛苦回忆,而是宜人美景了。 看着摊位上“治心疾”的招牌,苏清晏想她又何尝没有心疾呢,不过是复仇的信念在支撑着她前行。 摊位上再没有来人,苏清晏收起了摊位。她想到那人从父亲书房拿走的,或许是父亲书房中的珍宝。她匆匆吃了午饭,就去了京城最有名的典当行。 去的路上,她不禁在想那人从父亲书房中拿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出现在苏清晏眼前。 大理石的牌匾上镌刻着“如意行”三个字,牌面上镶嵌着各色宝石,尽显富贵。 身处典当行内,各式宝物鳞次栉比。可这些东西丝毫未入苏清晏的眼,她直奔柜台而去。 掌柜瞥了眼苏清晏,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随后迅速换上一副殷勤的笑容,“姑娘,要当还是要赎,本行网罗天下奇物,只要姑娘需要的,我敢保证一定能找到。” 语毕,他上下打量着苏清晏,苏清晏自然没错过他眼神中的戏谑嘲笑。 像是没意识到掌柜话语中的意味,她拿出一个系着蓝色穗子的香毬,“掌柜,这便是我要当的东西。” 那掌柜有些嫌弃地接过香毬,仅仅只看了一眼就开了口,“这东西不符合我们店的要求,请你收回去。” 苏清晏丝毫不恼,“掌柜,你再仔细看看。” 等他凑近闻时,一股清新的香味钻入了鼻子中,是他从未闻过的味道。 他的面前仿佛出现了一座高大的藏宝楼,其间满是闪光的宝藏,他尽情遨游,忘情地亲吻着每一个宝藏,好不畅快。 一道声音打断了掌柜的美梦,一个苏清晏专为他量身打造的梦境。 苏清晏掠过掌柜被打断的不愉快,“掌柜,这个香毬可符合要求?” 他拿起香毬,假装在看它,实则在看着苏清晏。 从前在京城没见过这女子,又穿一身素衣,想必刚来京城,不懂这宝物的行情,看我狠狠骗她一骗。 只见他咳了几声,说道:“符合倒是符合,不过却卖不了多少钱,十两银子你看如何?” 奸诈的目光实在让苏清晏浑身不适,她刚应一声,那掌柜飞快拿出了契约,让她在上面印上指痕。 按他的要求完成后,苏清晏拿着他准备好银两走出了如意行。看着素衣女子离开的背影,那掌柜终于绷不住笑容,哼着小曲去了宝库。 闻着不知谁家飘来的花香,苏清晏的不适感终于消退。她又回头看了眼如意行,便离开了。 其实那个掌柜的真实想法,苏清晏又怎会不知。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他得到了利益,而她得到了进入如意行的机会。 如此看来,究竟是谁亏恐怕还说不准呢。 回了摊位上,这次她终于不用被动等待,只需等待夜晚主动出击。 就在苏清晏以为摊位前的椅子要空闲到晚上时,又来了人治病。 月光打在苏清晏脸上时,她意识到已是夜晚。苏清晏有些庆幸下午来的几人的梦境都不难解,为晚上行动节省了精力。 用过晚饭,她静等着行里的人都迷失在梦境中后才离开饭馆。 特意挑选了行人稀少的时间,她在门缝中放了少许迷失,待人开门时便溜进去。 过了许久,沉重的大门终于敞开。苏清晏看了眼闻了香后沉睡的守卫,溜进了如意行。 而那守卫却贴上了她的后背,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美人。 苏清晏不禁冷笑一声,原来是好色之人。灵体飞入了他的梦中,美人转瞬间成了一架骷髅,而他似乎也被吓到了,大声喊着救命。 被噩梦缠身的守卫倒下后,她将那守卫拖至一旁,关上了大门。随手拿起了一支蜡烛,便向着柜台走去。 柜台结构复杂,苏清晏翻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典当的记录。 或许是那掌柜放在了更隐秘的地方,比如他的房间。 苏清晏在蜡烛微弱的光线照射下摸索着,寻找着掌柜的房间。 在一架精致屏风后,她发现了通向内院的走廊。 若说如意行是外显的富,那这内院便是内含的贵。 穿过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的走廊,来到填满桂花香气的院子,中心的桂花树在无数岁月的蹉跎下依旧生机充沛。 而那树正对着的房间,想必就是掌柜的卧房。苏清晏挪步至此,打开了房门。 看着床帘内熟睡的人影,白日吸入的迷失果然又发挥了作用。 伴着耳边粗重的呼噜声,苏清晏在他的房间中寻觅着账册。床上的人嘴里时不时念叨着什么宝藏,傻笑起来。 在书桌处搜寻无果后,苏清晏转向了一旁的书架,却依然没有收获。她看向了掌柜睡觉的床铺,只有可能在那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旁,房间里的呼噜声却渐渐弱了下来。 一丝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苏清晏急忙躲到了床旁边的空隙中。 一阵浅浅的脚步声在房间中响起,那掌柜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苏清晏暗叹一声,恐怕那香毬中迷失的量还是太少了。 她悄悄拿出了一方随身携带的手帕,将迷失倒了上去,静静等待着那掌柜的靠近。 渐近的脚步声让苏清晏攥紧了帕子,待他靠近,她便将帕子按在了他的脸上,他果然又陷入梦境中。 这次苏清晏加大了迷失的量,能不能醒来全在她一念之间。 处理好掌柜后,她在幽暗的灯光下不断摸索,终于在床下的抽屉中找到了机关暗格。 这种机关似乎被父亲提起过,记得他那时还教过苏清晏解法。 按照记忆中父亲的指导,她打开了抽屉中设置的卡销机关。 暗格缓缓开启,一本厚厚的账册上躺着一个木盒,里面自然是宝库的钥匙。 苏清晏拿出了这两样东西,翻开了如意行的账册,每一页的上方都标记着时间。 抄家的时间清晰的印在她的脑海中,恒昇三十三年七月十五。那天是中元节,本该是祭祖的日子,而她却成了地府怨魂。 功夫不负有心人,苏清晏终于找到了。那天来过如意行的只有一人,账册上清清楚楚写着两个字。 赵全。 第3章 幼时好友 苏清晏尘封的记忆被开启。 赵全,是父亲的幼年好友。那时,父亲还只是一个乡下的野孩子,他们曾一起玩闹。 后来父亲中了进士,举家搬迁至京城,便再没了赵全的消息。直到恒昇三十年,赵全突然找上了苏府。 据父亲讲述,当时赵全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于是父亲念着旧情收留了他,还自掏腰包帮他盘了一家店铺。 后来赵圈生活滋润起来,便从苏府搬了出去,还娶了妻子。 父亲的官越做越大,为了免人猜忌,这一年两家人的联络也少了。 …… 是啊,她怎么能忘了他呢。 若他便是陷害父亲的真凶,她绝不会让他轻巧死去。 苏清晏终于回过神来,打开了宝库,对着账册,拿走了本该属于她父亲的几幅书法大家的墨宝。 将钥匙和账册物归原主后,走出了如意行。 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一轮明月高悬,苏清晏的内心充盈着仇恨。 回了客栈房间中,她安静地坐在床上。 她想,这次她终于有明确的目标了。 一夜好眠,晨时苏清晏被一阵鸟鸣声吵醒。简单梳洗过后出了门,直奔赵全的住处。 街上的行人较往日更多,苏清晏才想起距离苏府灭门已近一月,人们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中秋节的团圆饭。 而她在这人间已无可团圆的人。心中的苦涩还未涌起便已被浓郁的恨意掩盖。 穿过拥挤的人群时,苏清晏无意中看见了赵全早已关门的店铺。她想起父亲曾从这里给她买过不少首饰,情不自禁愣在原地。 一道黑色的身影急匆匆地走过身边,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肩膀,唤回了她的思绪。 她回头看向那抹黑色,莫名觉得熟悉。想到还有事情要做,不再理会这小小的插曲,朝着赵宅走去。 另一边,当陆淮舟意识到碰到人时,她已经走远,只能看见一束白色,与那时梦中的身影重合起来。 宰相的命令取代了他心中的疑惑,陆淮舟还是扭头离开了。 很快他就已经赶到了任务地点,侧耳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他默默拔出了刀,“都出来吧。” 话音未落,数名蒙面人就向陆淮舟袭来。殊不知,现身的那一刻就是他们的死期。 最后陆淮舟踏着满地的尸体,进了城外的土地庙中,取得了宰相需要的东西。 一个黑衣青年行走在回城的路上,衣摆沾上了血迹,苍白的脸上却毫无波澜。 苏清晏和陆淮舟曾经都是独行者,可梦中的相遇注定了这两条平行的道路会在不远的未来相交。 等苏清晏终于到达记忆中赵宅的位置时,却发现已换了人家。 联想起赵全家关闭的店铺,苏清晏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难道当时他家当时也受到了牵连,因此赵全才会偷走父亲的东西,再卖给典当行? 看来只能找周围生意人打听下情况了。 苏清晏特意找了一个年迈些的大娘,趁着买东西的间隙,问起了赵宅的情况。 “大娘,这个人家是一直就在这嘛?” 大娘磕着西瓜子,侃侃而谈起来,“当然不是,我跟你说,原先呀这住着个姓赵的,后来呀不知怎的,那姓赵的带着一家子人逃走了,这李家才搬了进来。” 一旁的人也搭着话,“听说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欠了好多钱,才不得已搬走的。” 苏清晏点了点头,继续挑选着摊位上的首饰。 那个大娘见她好似没了兴致,便和旁边人热络地聊了起来。 在一片话语声中,苏清晏选了个简单的簪子,结了帐便离开了大娘的摊子。 刚才苏清晏假意挑选着饰物,实则在听着她们的杂谈,终于在成堆的杂事中拣出了有用的。 原来,赵全一家是八月初搬走的,正是在苏府被抄之后,据说是搬去了城郊。而他家的宅子和店铺就是被卖给了李家。 这些似乎更佐证了苏清晏的猜测。若真是如此,偷走她父亲东西的行为也许并非不可原谅。 离了城中的繁华喧嚣,苏清晏的耳边终于清净了不少。 到了城郊,就在苏清晏准备找个人问问时,旁边的院子里的对话吸引了她的注意。 “赵全,你别去赌坊了,好不好,咱们家已经不剩什么钱了。” “滚开!别拦着我!” 一声巨响从院子传出,随之而来的女子凄惨的叫声。 听着渐近的脚步声,苏清晏赶忙躲进院墙旁的树丛中,看着赵全朝着城里走去。 而那女子似乎是不死心一般又追了出来,被赵全狠狠推倒,跌坐在了地上,发出低低的抽泣声。赵全毫不在乎身后人,冷漠地走了。 苏清晏的眉头紧锁,她开始重新思考赵全的为人。 看着那女子孤独凄凉的背影,苏清晏心有不忍,决定将她扶起来。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一只手,那女子紧紧攥住了苏清晏的手,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 哭了许久,她终于冷静了下来,在苏清晏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这时,苏清晏才看清,她的右脸有个深深的掌印,想必是刚才赵全打的。 意识到苏清晏的目光落在她的右脸,她急忙伸手遮住,似乎不想让她看见。 “既然他如此对你,你为何不离开他?” 只见她左半边的嘴角微微扬起,右半边则因红肿无法同左半边一般,尽显苦涩。“离开他又能去哪呢,我的家人都死了。” 说罢,她挣开了苏清晏的手,又踉踉跄跄地走入了那个吃人的家里。 既然看见了她的绝望,就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而且还能借此机会寻找线索。 想到此处,苏清晏朝着那女子大喊,“如果我愿意帮你呢!” 听到苏清晏的话,她震惊地回头,盯着她看了许久,眼眶里又涌起了泪水,“为什么?你只是一个过路人。为什么要帮我?” “你不必把我想得太无私,我是看不得女子受这些苦楚,但也是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两人之间僵持了一会,那女子终于松了口,让苏清晏进了院子。 环顾了一圈,偌大的院子只剩下了一张破旧的木桌,几张板凳。 跟着她进了屋子,除了一张床,一个木柜,也不剩下些什么。 “让你见笑了,找地方坐吧。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我叫陈柔柔。” “我叫清晏。” 待苏清晏回答完又是一阵沉默,最终还是陈柔柔打破了僵局,“你说你有事情需要我帮助,可我从未遇见过你,何来帮助一说呢。” 苏清晏跟她对视了一眼,“你知道苏府嘛?”听到苏府,陈柔柔的眼眸震动,眼神中满是恐惧。 观察着她的反应,苏清晏明白她一定知道些什么。“不必害怕,我直接告诉你,我到京城就是来复仇的。” 而又补充道:“我的父母是苏府的下人,却葬身在了火海之中。而我因住在外祖家,免了一场灾祸。” 听完她的话,陈柔柔放松了下来,接下来的话就算苏清晏不说,她也明白了。因为赵全与苏府有故交,所以才来寻求帮助。 陈柔柔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他的东西就在这屋子里。时候不早了,我去准备晚饭了。” 此时苏清晏才发现,不知何时天色已暗。听着院中人忙碌的声音,她也翻找起赵全的东西。 屋里的东西已经被卖的差不多了,找起来也很容易。很快一封泛黄的信件被她从床缝中找了出来。 展开信件,只有短短一行字。 替换书房信件,可得白银百两。 此刻,苏清晏才认识到了真实的赵全。以为他家受到牵连时的愧疚荡然无存。 原来官兵从父亲书房中找到所谓贪墨的证据,是被赵全替换的。 父亲恐怕死都没想到,是他最信任的幼时好友背叛了他。 那张泛黄的信被揉成团,紧紧攥在了苏清晏的手心。 赵全你这样一个见利忘义、欺软怕硬、嗜赌成性的人,我绝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就死去。 仇恨的烈火在她的眼中燃烧,她发誓定要让赵全在噩梦的折磨中痛苦地死。 院中传来的声音让她从恨意中回过神来,回应了一声,便走出了屋子。 看着桌子上简陋的饭菜,陈柔柔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只能让你吃这些了。” “无须道歉,我吃什么都行。对了,我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 陈柔柔夹菜的手突然定住,苏清晏看到她的样子,叹了口气,“还是好好吃饭吧。” 片刻过后,陈柔柔的手又夹起了菜,却在无意间看到了空中的圆月。她的嘴角微微扬起,“清晏,没想到今年中秋是你我一起过的。” 突然,她放下了碗,举起了杯子,“来吧,让我们以水代酒,好好喝一杯。” 苏清晏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只能模仿着她的动作。 二人碰了杯,杯中的水也被一饮而尽。 碰杯之后依然是一片沉默,仔细品味后才明白,这次的沉默带着些温暖的味道。 饭后,苏清晏本想帮陈柔柔清洗碗筷,却被赶进了屋。陈柔柔还说着什么这些小事她一个人就行。 等陈柔柔忙完后,苏清晏将那封信递给了她。明明只有短短一句话,却让她脊背发凉。 “原来那些钱是这么来的。”陈柔柔脱力般坐下,“是我看错了他。” 苏清晏摇了摇头,“不,识人不清不是你的错,而是赵全的错,毕竟一个人想隐藏真实的自己简直易如反掌。所以现在,你愿意跟我讲讲你们之间的故事吗?” 听完她的话,陈柔柔卸下了心防,讲起了他们之间的故事。 陈柔柔,幼时父母双亡,成年后辗转来到京城谋生,却遇到了赵全,他邀请她来他的首饰店里做活。店里的朝夕相处让陈柔柔渐渐爱上了那个意气风发的赵全。 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而他们两个也顺理成章地成了亲。就在她以为一切会变得越来越好时,赵全迷上了赌。他开始夜不归宿,还常常偷店里的钱,他们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那时妥协的是赵全,他跟陈柔柔保证再也不赌了,她选择相信了他。可迷恋上赌博的人,怎么可能会停下。他瞒着她偷偷去赌,有一次还拿着一袋银两回来。 陈柔柔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她问他是从哪来的,他说是他赌来的,还让陈柔柔相信他,说他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这次陈柔柔不再相信赵全,她把钱都藏了起来。 可等她再检查时,钱全都不见了。后来他是带着欠条回来的,还逼她把店卖了,不同意就动手打她。这次妥协的是陈柔柔,家里的东西自那开始,开始一件一件消失。 最后,便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陈柔柔一边回忆着他们过往的美好,一边唾弃着赵全的虚伪。 她想,清晏为了复仇,有勇气孤身来到这京城调查,那她又为什么不能鼓起勇气逃出这牢笼,另觅一番新天地呢? 在听到苏清晏又一次的提问后,陈柔柔眼含热泪,重重地点了点头。苏清晏欣慰地看着她,“我这里有十两银子,你拿走。” “可是,银钱都给我了,你怎么办?”说着,陈柔柔推回了苏清晏的手。 苏清晏一把塞给了她,“我已在京城租下摊位,所以现在你比我更需要这些钱,收好。对了,还有这个。” 一支素白色的簪子被苏清晏轻轻簪到了陈柔柔的头上。 “谢谢你,清晏,真的谢谢你。”陈柔柔摸了摸簪子,红着眼睛被送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走远,苏清晏默默在心中为陈柔柔祈祷。愿你此后人生幸福顺遂,永远能做最真实的自己。 回头看着院子,苏清晏的眼神逐渐冰冷。 赵全,属于你的结局马上就到了。 …… 等到赵全深夜回来时,院子里早已空无一人,只余桌子上躺着的几幅墨宝。 第4章 黄金迷梦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赵全怒从心起,朝着屋子大喊道:“陈柔柔!你给我滚出来!”回应他的却只有深夜刺骨的冷风。 “好!陈柔柔等我找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正在赵全准备找些吃食时,却无意间看见了桌上的墨宝,顿时心生疑惑。他将其拿起,细细观察起来。 这些墨宝似乎有些熟悉,可当他在脑海中搜寻时,却又没了踪影。 赵全想,兴许还能卖些钱呢,等我赚了大钱,陈柔柔你就等着跪下求我吧。 想想以后的美妙日子,赵全不由得笑出了声,“看来我这是财运到了,银钱都自己送上门了。”只见他抱着那些墨宝,躺在了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殊不知他刚才的那番话已经落入了另一个人的耳中。 原来他早就忘记了他做过的事,脑中只余金银财宝。 回想起父母死去时的痛苦,苏清晏的双手攥紧,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洁白的衣摆染上了点点血迹。 苏清晏快步走到了他的床前,看着赵全熟睡的模样,苏清晏的满腔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她的双手已经挪动至他的脖子处,重重一掐,赵全便会死去。 突然,苏清晏理智回笼,她想起了自己的誓言,绝不让赵全那么轻易死去,要让他在噩梦绝望中被杀死。 更何况,若是就这么掐死他,留下了痕迹,恐怕对之后的行动不利,那个指使他的人还没有下落。 苏清晏缓缓收回了她的手。听到他嘴中嘟囔的金银,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笑容染上了冰霜,与眼中恨意的怒火交缠起来。 原本她计划今夜来此,是要在噩梦中将其杀死,那些墨宝上也已经被她染上了迷失。 可现在她却不想让他今夜就死了,她要慢慢地折磨他,让他心死身死。 既然他最喜欢金银财宝,那她就让他在梦中先拥有,再慢慢夺走,这样的折磨才足以告慰她的父母。 梦境中,赵全看着眼前的成堆的黄金,放肆地大笑。他轻轻抚摸着黄金,闻着它迷人的香气,亲吻着它。 赵全将那些黄金全都卖了,换来的是成堆成堆的银两。他买下了京城最大最豪华的宅子,宅子内堆砌的满是稀世珍品。 畅游在院子美景中,他却觉得缺少了些什么。于是一挥手又买下京城最大的舞坊,让那些娇艳的舞姬在府中翩翩起舞。 而他呢,饮着陈年美酒,赏着月下美人,这样的生活实在美妙。从此,赵府夜夜笙歌,纸醉金迷。 可渐渐地,赵全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他怀念起了赌的快感。 他再次踏入了熟悉的场景,但是这次他穿着华丽衣裳,满身贵重饰品,再也不会被赶出去。 赌坊里的人都换了一副嘴脸,对着他笑脸相迎。他随手便拿出了一千两,本以为还会亏,没想到竟翻了两倍。 后来,银钱越赌越多,平日看不起他的王公贵胄都争先空后地要把女儿嫁给他。 有了岳父的支持,赵全的官路顺风顺水,最后他竟成了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赵全看着那些官员俯首称臣,将各地搜刮来的珍宝双手奉上。他终于体会到了权力的滋味。 他坐着嵌满宝石的马车出门,却在掀开车帘时,见到了陈柔柔。 想起她的离去,赵全恨意涌起。将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赵全被人扶着下了车,冷眼瞧着仍旧穿着粗布衣裳的陈柔柔,“好久不见啊,离了我你过得怎么样啊,陈柔柔?” 没等她回答,赵全就又开了口,“你没有资格回答我的话,你不配!”听完他的话,陈柔柔的眼中闪烁着泪花。 瞧见此情景,赵全假装仁慈一般说道:“若是你跪下求我,或许我能赏你些银两呢。” 话音未落,陈柔柔便跪在了他脚边,祈求着他的原谅。只见他一脚把她踢开,低下头对陈柔柔说:“你不会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吧,休想!你就永远烂在泥土里吧!” 赵全扬长而去,只留下满脸泪水的陈柔柔。 见到这一幕,一旁的苏清晏再也看不去。 苏清晏又转头看向了赵全离去的身影,眼神中的寒光似刀刃。 赵全,你现在所拥有的,早晚都会被我夺走,那时你还能如此狂妄吗? 苏清晏本想再观察一会儿,可赵全的梦境实在令人恶心,于是她的灵体便回归了肉身。 院子上空的月亮播撒着它的光芒,白衣抚过了屋子的门框,只留下沉沦于黄金迷梦中的赵全。 第二天一早,赵全便从美梦中醒来,哼着小曲去了如意行,而苏清晏则跟随着他的脚步。 赵全走进如意行,到了柜台旁将墨宝放下,便催促着掌柜拿银钱。 当掌柜看到柜台上的东西时,笑眯眯的眼睛闪过了一丝精光。 只见他默默向店里的守卫比划着,而他们在看到之后靠近了赵全。等赵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绑了起来。 “这几天我一直在找偷东西的人,没想到你竟自己送上门来。好啊,那就让大家都来看看你赵全是什么样的人。” 说罢,他便让护卫提着赵全到了如意行门口。 “大家伙,都来看看评评理,赵全几个月前将这几幅墨宝典当了,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结果他竟然深夜潜入又偷走了,今日又想将这几幅墨宝卖给我。实在可恨!” 听到掌柜的话,如意行门口逐渐站满了人,苏清晏自然也在,这可是她送他的第一份惊喜。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起来。看到这情况,赵全还想狡辩,“这几幅墨宝本来就是我的,何来偷一说,再说这可是我第一次卖。” 那掌柜冷哼一声,显然是料到他会这么说,从怀中拿出了赵全典当时的契约,上面清晰地签着赵全的名字。 见到了证据,人群的讨论声更甚。 “这赵全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就是就是,听说他之前因为赌钱赌输了,还把自己店铺和府邸给卖了。” “哎,我还听住在他家旁边的人说,经常能听到他在院子大声叫骂,据说还打他家娘子呢。” “是嘛,我今日早上买菜的时候还听人说,他的娘子昨日下午坐着马车走了,看来是受不了他的辱骂殴打了吧。” 赵全听着这些八卦,脸色一会白,一会青,最后变成了红。他似乎是被惹怒了,冲向了如意行掌柜,拔出头上仅剩的银簪子,抵在了掌柜的喉咙上。 “赶紧把墨宝给我!否则你也活不了!”看着赵全的疯狂,苏清晏只觉可笑,这个时候竟还想着钱。 那掌柜见他如此豁得出去,赶忙示意手下,将墨宝递给了赵全。拿到以后,他拉着掌柜向大街上走去。 他朝着那些护卫大喊,“别靠近我!”等远离了他们,赵全收回了银簪子,便快步逃走了。那个掌柜岂能让他这么轻易逃走,他招呼着那些护卫去追赵全。 而苏清晏在看到赵全逃走以后,便远离了人群。她似乎料到他会去哪,到了他常去的赌坊,等待着他的出现。 秋日下午,苏清晏浅蓝的衣摆怀抱着徐徐微风,墨色的发丝被稍稍吹乱。 这时,赵全的身影终于出现了,他的手中还拿着那些墨宝。 想必是如意行的老板跟京城其他典当行的人都说过赵全的事,所以没人愿意收他手中的墨宝。 赵全偷偷摸摸地走进了赌坊中,就在苏清晏准备要继续跟着他进去时,他却被赌坊的伙计赶了出来。 苏清晏站起身走近了他们,才听清了赵全和伙计的对话。 “伙计,求你了让我进去吧。”赵全指了指手中的墨宝,“你看,我有钱了。” 那伙计鄙夷地看着他,“切,以为谁不知道似的,你那手里的东西可是从如意行中偷来的,我们可不敢要。” 赵全咬了咬牙,跪了下去,拽着伙计的鞋不肯撒手,嘴里一直说着让他进去。 那伙计似乎被赵全吓到了,用了大力气将他推开,“你再纠缠,小心我把如意行的人叫来,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听到如意行三个字,赵全松开了手,警惕地看了眼周围。 确认没有如意行的人后,赵全恶狠狠地瞪了那伙计一眼,便离开了。苏清晏也跟着他离开了。 赵全一路小声骂着,回了院子里,又想起陈柔柔早就走了。 这一整天都很憋屈,回了自己地盘,赵全终于开始发泄。 他疯狂地砸着院子里的东西,嘴里还不停地辱骂着。赵全的话实在不堪入耳,苏清晏的眉头紧皱,她闭上了眼睛试图屏蔽掉。 院子里的赵全失去了理智,“就是因为你,我才会遭受这些!” 他拿起了墨宝,想要把它撕碎。就在下手的一瞬间,赵全突然想到昨夜的美梦会不会就是因为抱着它睡。 想到这,赵全变了脸色,将墨宝抱在了怀中,抚摸着它,“宝贝啊,一定要保佑我今夜继续美梦。” 随后,赵全高兴地抱着墨宝回了卧室,连院门都忘了关。 院子里没了响动,苏清晏扬起了微笑,她知道赵全已经沉溺在美梦中了。 苏清晏溜进了院中,关上了门。等她也进了屋中,果然看到了床上的赵全。 她将手指按在赵全头上,灵体随之出窍,进了赵全的梦中。 再次进入赵全的梦,这时的他正在赌坊中坐着,他的面前跪着两个人,正是赌坊的伙计和如意行的掌柜。 苏清晏想,赵全果然将白日受到的侮辱在梦中还给了他们。 赵全的梦境实在无法久留,只看了一小会儿,苏清晏便离开了。 此时赵全还在惩罚着那二人,却不知他府中储存的银两都已被烙上了官府的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