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Rainfalls》 第1章 第 1 章 苏格兰高地的一幢三层小屋里躺着个消瘦的女人,即便躺在标准规格的摇椅上,身体的两侧也是空落落的,像个骨架。 壁炉烧得很汪,让她脸颊染上虚假的血色,那只是个普通壁炉,魔法部不许这里连接飞路网,拜访者只能幻影显形到附近,穿过篱笆与花圃,然后敲门。 当然魔法部也不许规定以外的人来拜访,他们施了咒。这使得此刻,敲门声响起时,蕾娜猜是谁站在门外这件事变得简单极了。 “请进吧。”躺椅上的女人说。 意料之中的那个男人推门而入,带着一身的露水。 她歪头看他:“晚上好,校长先生。” 斯内普一愣,随即也道了一声晚上好。 “哪里奇怪吗?” “你叫我校长先生。”斯内普老实道:“而我们同龄。” 蕾娜笑笑:“毕竟我的学籍还在,按照规定,我是学生,而您是校长,听起来简直像我的长辈。”大概只有已故的邓布利多,麦格,斯拉格霍恩还有斯内普自己知道,这事情不甚合规,所以绝大多数教职工都不知道霍格沃兹还有这样一位大龄学生。 “你看报纸了?”斯内普皱眉。 她不该知道这件事,这不被允许,他们希望她与世隔绝。一个默然者,最好安分一点。 不同于别的默然者,在五六岁时就被发现,时刻监控。 她的家族史上从未出现过默然者,父母都是巫师,对自己也是个巫师这件事她接受度良好,上学前就学会了一些的魔咒。十一岁她收到霍格沃兹的信,之后上了好几年学,一切都是那么平淡,她看上去和别的小巫师没有任何区别,理所当然的,没有人会把她和默默然那东西往一处联想。 在一堂黑魔法防御课上——好吧他们总是换防御课的教授,这导致课程进度不统一,学哪个魔咒全凭那一年教授的心意——总之,那堂课他们要学守护神咒。 她无论如何也唤不出来,稍微努力一点吧,她这样想着,轻挥魔杖。 她努力了,努力调动魔力,然后魔力就炸开了。身体像个油罐子,热油在里面沸腾,噼里啪啦的炸得她全身都痛,脸上有什么液体流过的感觉,她猜自己的鼻孔和耳朵大概流血了。 痛到没法出声,她在慌乱中忍痛张望,不经意和领桌同学的视线对个正着。 不,不对,斯内普黑色的眼眸在那个瞬间拉回了她的理智,她最该做的不是求救,这里人太多了,她会害死他、会害死他们的,还不懂什么叫魔力暴动的蕾娜清晰地感知到。 眼底的恐惧渐渐浮现。 教授没注意到她,并且离得太远,来不及了。 痛觉抽干了她的体力,她攒了几秒钟才站起身,桌椅在地面上划出尖锐的摩擦声,她跌跌撞撞冲出教室。教授好像追出来了,但脚步不能停,她很质疑自己一旦停下还能不能唤醒起步速度了。 她眼前是黑的,偶尔恢复几秒钟视觉,她凭借那点光影和记忆里霍格沃兹的构造往无人处跑,不知跑了多久,从脚下的触感判断大概跑出建筑物了,她脱力地摔在地上。 失去意识前她在想,这一路撞到好多幅画得道歉才行,如果能活下的话。 她在医疗翼醒来,邓布利多说整个中庭都化成了粉末,是她干的,但她没有害死任何一个人,梅林知道她有多渴望这句话,因为这句话,后面再听到的一切都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他们说她是个无症状默然者,因为默默然回到她的身体里了,她不能留在霍格沃兹上课了。她必须休学,长住圣芒戈。 她猜校长或许参加了什么关爱默然者协会,因为邓布利多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还偷偷告诉她,他为她保留了学籍,她未来还是有机会回到霍格沃兹完成学业的——在她体内的那个东西离开后,他希望这样做会有利于她康复。 后来,查过自己身体里那个东西意味着什么的蕾娜翻译了一下这句话:他希望能给她一个盼头,吊着她,延长她的寿命哪怕一天。 最开始同学在假期慰问她,随着病情没有进展——圣芒戈的治疗师这样和他们解释,很快就没人来了。她的祖父老奥利凡德一周会看望她两次,他需要承担她的大额医疗费,店里还有生意,不能一直陪她。 或许是为了证明他真心企盼她的回归,邓布利多依然每年派霍格沃兹的猫头鹰给她送教材名单,然后由祖父把书带到圣芒戈。 当然她不能使用里面的任何一个咒语,魔法部没收了她的魔杖并在她的病房里安装了监控魔法的道具,他们认为这样做足够安全了,一个霍格沃兹的低年级生,哪怕是个默然者,观看教材又会带来什么麻烦呢? 在圣芒戈的日子总是无趣,她被希望躺在床上,最好不要下地走动,她想只有绝症病人会被这样对待。 在漫长的时间里她会看书,除了教材外大都是圣芒戈的工具书,让她意外的是里面有大量麻瓜著的医学书。护工告诉她,魔法医学领域对麻瓜的一些研究成果并不认同,比如药学、细菌病毒微生物,那和魔药理论是冲突的。但学者们相当认同解剖学和营养学,研究过这两项麻瓜成果的治疗师在使用愈合咒时往往效果更好,所以相关书籍杂志会大摇大摆出现在圣芒戈的公共阅览区。 纵然选择有限,蕾娜也不喜欢它们,她的魔药课和草药课成绩平平,无论巫师医书还是麻瓜医书在她眼里都是枯燥的,好在她还有别的指望——西弗勒斯·斯内普。 最初她很不理解,斯内普每隔两周来送一次课堂笔记,在斯拉格霍恩院长的拜托下,可她并没有提过这种要求。她以为这个差事会落在级长身上,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对这位被她牵连的男同学心存愧疚,觉得自己给他添了麻烦。在她的印象里斯内普是个上进的学生,如果不需要照看自己,他有大把时间做更有意义的事。 但愧疚很快被打消了,因为祖父和她说每次送完笔记,斯内普都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去对角巷采买——在一个非离校时间里看到了霍格沃兹学生的身影,他多看了两眼,发现是孙女病房的熟人,进而关注到那孩子频繁出现在魔药材料店。 蕾娜顿时懂了,随着年龄与学识的增长,那位极有魔药天赋的斯内普先生需要越来越多的书籍与材料,学校里能获取的未免缺漏。其他小巫师的家人往往会替他们解决这个问题,而斯内普,听说他连猫头鹰都没有,哪怕他有办法搞到加隆,校外也没人会为他邮寄。 斯拉格霍恩当然会这样做,既能趁机为自己的得意弟子行一些方便,又能把照看问题学生的麻烦甩出去,真是个绝佳的主意。 所以西弗勒斯·斯内普看望蕾娜·奥利凡德,这件事和蕾娜本人没多大关系。 不必要的愧疚,她真为自己被浪费掉的感情而惋惜。 她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那是虚假的感受。 她眼睁睁看着斯内普从五英尺三英寸长到接近六英尺。看着同级生一个个成了编辑,傲罗,研究员,或是结婚生子——她偶尔会在圣芒戈看到他们。 而她每天只做同一件事,虚度光阴。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她看尽了圣芒戈的书。但这同样代表她又一次变得无事可做,只能期待祖父或斯内普的到来,他们会给她带点新东西。 说到斯内普,他在毕业后依然按照旧有频率看望她,这让她困惑,他早就不需要以她为借口离开学校了。 但她没多嘴问过什么,她不能拒绝他——带来的新书。 虽然带来的多半是魔药相关,一摞预言家日报,改版后的教材,让她怀疑是不是从他自己的书架上拿的,因为有次里面夹了一本黑魔法,讲的是词根构成,不具有任何危险性。他在后来一次新书换旧书环节中看到它时明显愣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取走。蕾娜觉得它起码比新世纪魔药材料大全有趣,后来斯内普再也没有带来类似的书。 但她没表达过不满,她怕失去他——带来的新书。 他带来的报纸中有一页刊登了他本人的照片,下面写着西弗勒斯·斯内普,最年轻的魔药学教授,并且有望成为最年轻的斯莱特林院长。考虑到这份报纸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理由,蕾娜想亲口恭喜他,而不是礼节性的信函。 可直到她看完半人高的报纸,他都没再出现。 外面不太平,这一点从圣芒戈的人流量和医护的繁忙程度就能看出来,可是最近尤为不太平,负责照顾她的治疗师憔悴得像要猝死了,蕾娜没敢问她加了几个夜班。 一直对‘外面的世界此刻发生着什么事’兴趣泛泛的她开始不停拜托祖父,或者家养小精灵橄榄带报纸过来。 一周后,预言家日报说黑魔王气焰嚣张,食死徒袭击了傲罗多卡斯·梅多斯的家并杀害了她的家人,因为她为凤凰社效力。 只过了三天,报纸说黑魔王追杀波特家,但波特的儿子击败了黑魔王。 隔日的日报上,魔法部部长米里森·巴格诺特在预言家日报上宣布黑魔王的威胁已经解除了,他允许巫师们公开庆祝。 蕾娜在上面找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却始终没找到她最想找的那个。 大概半个月后,她才在隔壁病房的病人的旧报纸里找到那个名字——西弗勒斯·斯内普被魔法部带走调查,他们将以食死徒的罪名起诉他,他会排在众多知名食死徒后面接受审判,具体时间预言家日报将另行公告。 可她错过了,错过太久了,它黑魔王被宣称打败的第二天就已经见报,大概是橄榄不希望她担心,故意抽出了所有带他姓名的版面。 庭审呢?在哪天?还是说她已经错过了审判结果? 她飞速翻阅病友的报纸堆。 不是这张,也不是这张,都不是,报纸在哪里?那个人在哪里? 他会被投入阿兹卡班吗?念头闪过,她手一抖,报纸飘落,她弯腰去捡,动作却把更多的报纸碰到地上,它们散落着混成一片,时间都被打乱了。 她在慌乱中本能地念了一声:“Adjuesota loco.”一个很普通的归位魔法,巫师家庭通常会用来整理碗筷或是收纳书籍。 这些年她抚摸过课本上的拉丁语无数遍,但要说发出声响,这还是第一次。 寂静。 她感觉身上有点冷,伴有轻度窒息,随后是剧痛,流血,骨头碎裂,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像阔别多年的旧友。 无杖魔法成立了。 消停了七年的默默然感知到魔力就像嗅到了食物鬣狗,吞噬她。 玻璃破碎,天花板倾斜,地面塌陷,仿佛那年霍格沃兹中庭再现。与当年不同的是她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感觉有人从废墟里把她抱了出来。 她睁不开眼,她希望是他。 她在无意识中询问:“审判?” 她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回答她,无罪。 于是安心地昏了过去。 这一次魔法部要求监禁她,她几乎毁了圣戈芒,当然不可能让她再留院观察。任邓布利多再怎么强调她是霍格沃兹的学生,她不该生活在监狱里,也改不了她是个危险品的事实。 还是新上任的斯莱特林院长斯内普表示愿意承担她一半的监督权,她才被允许住在奥利凡德老家——苏格兰高地的一处宅子,居所周边300英里以内都没有居民。 她被设下更严厉的限制,禁止离开,禁止连接飞路网,远离一切魔法源,来看望她的人必须获得魔法部的授权并且时间有限,一位官员在老宅四周设立了魔咒并定期检查,确保她不会成为安全隐患。他们声称这次魔力暴动是因为她看了过量的魔法相关书籍,所以书也被限制了,包括报纸。 她全程沉默,她害怕自己说出太幼稚的话,就连邓布利多为她抗争时也只强调利害而非对错。‘我没做错任何事,我也是受害者’之类的台词会让她显得很傻很天真。 除了身体更虚弱了以外,她的生活没太大改变,会出现在她世界里依旧只有祖父,小精灵橄榄,和西弗勒斯·斯内普。 家人与仆人姑且不论,可怜的斯内普,他本来只需要去一个幻影显形里程内的圣芒戈,现在不得不使用三次以上横跨苏格兰群岛。这种话她只敢在心里说说,可不敢让他听到,他已经承担太多不属于他的义务了,远超工作范畴。 第2章 第 2 章 “你看了报纸?”斯内普忽略了她称自己为长辈的取乐行为,又问了一遍。 “是去年的稿件,我最近才拿到,不然早该恭喜您。” “你就不该看,魔法部会来找我麻烦,说我没有约束好你。”也有一层原因是斯内普不想让她知道谁杀了邓布利多,毕竟邓布利多为她签署了长期学籍,是她尊敬的长辈。 庆幸的是蕾娜没过问那件事,仅仅是说:“橄榄偷偷带给我的,您不会剥夺我所剩不多的娱乐吧,先生。” 是的,从1974年开始,黑魔王,邓布利多,大难不死的男孩,这些频频出现的名字对她而言只是报纸上一个名字。而严峻的局势在她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残酷的故事,她已经远离这个世界太久了。 斯内普不置可否,提了提手里的书籍,“《妖精战争》,《溺爱龙的人》,还有你上次想要的《冷山》,一本麻瓜小说?默默然终于影响到你的大脑了?” “您道破了真相,我的身体早被那种生物接管,而您一直被默默然·奥利凡德玩弄于股掌之上。”蕾娜笑着接过书。 虽然祖父也会来口述新鲜事,通常是霍格沃兹的学生间流传出来的故事,不过轮到她听说,早就不新鲜了。 所以她还是更喜欢书,知识是不分新旧的。 按照惯例,斯内普让她列好要看的书,或者斯内普说下次打算带什么书过来。这招多半是邓布利多教他的,做一个微不足道的约定,然后履行这个约定,好像就这样能吊住她的性命,保证他下次推门进来时还能看到蕾娜,而非一具尸体。 他们都以为圣芒戈那次会是某种先兆,暗示她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尽头。 如果某天在家里毫不意外地看到她的尸体,就去通知她祖父来收尸之后报告邓布利多学籍可以取消了——她和斯内普对过流程,当然半是开玩笑。 可她却年复一年活了下来。 斯内普两星期看她一次的习惯从1981年保持到1998年,算下来也快17年了。 即便苟延残喘,即便生命的代价是不像个人类,但起码她活了下来,邓布利多的策略还不错不是吗?三十岁以上的默然者,前所未闻。 蕾娜自然乐意有更多的书可看,唯一麻烦的是斯内普得费些口舌,说服魔法部他的书不会造成她的魔力暴动。 那群人现在盼着她光看魔法史天文学之类无法唤醒魔力的东西,她可不情愿,斯内普只能陪她在魔法部的底线上左右横跳。 她记得斯内普对魔法部还是挺客气的,说直白点是对身居高位的人更有社交包容度,但在那群人提出不合常理的质疑时他还是没忍住嘲讽回去——您想禁止什么?一本《食肉树大全》?六年级的草药课上没有被如尼纹草抽晕过去的人都知道,这本书没有把蕾娜·奥利凡德变成一棵食肉树的能力。 后来他和她抱怨:“那人看上去比我的学生更没药救,还是一位官员,英国巫师界的未来比我想象中还要昏暗。” 她笑着附和,您说的都对。 记得多年以前她和斯内普还不会这样聊天,尤其是在圣芒戈住的日子,她从不过问他的私事。 寻根究底,如果要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想是她昏倒前的那句:审判? 这毫无疑问是一句私事,从那以后他们就成了可以聊天的关系。 因为她是一个秘密,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学生时代的同窗几乎把她忘了个干净,可她依旧在这个世界的角落蜷缩。 现在,这个角落也属于他了,他在所有人面前带上面具,食死徒,凤凰社,霍格沃兹,唯独可以在这里喘一口气,他甚至不用担心她被摄神取念。 当他为了那本冷山走进麻瓜书店,他感到......松弛。 想到这个词语的时候连他自己都震惊了,一位双面间谍的松弛,何其奢侈。 聊的通常是没意义的话题,比如: “先生,如果我成为幽灵......” 斯内普抬眼瞥向她,“我怀疑邓布利多和我的努力方向错了,你看起来对死后的世界很向往。” “学校还是我在读时那样,每个学院一只幽灵对吧?等我到位,斯莱特林就有两只了,在人数上占据优势。” “只有顺利毕业的学生死后有资格叫做斯莱特林的幽灵,女士,您还不够格。” “那真可惜。” 又比如: “说起来,我祖父失踪了,虽然他总是很忙,但像这样几个月联系不上还是第一次,橄榄也找不到他。” “他被一头阿尔巴尼亚无鼻蛇绑架到......算了,你好好看书,我找机会把他弄回来。” “邓布利多实在老眼昏花,他早该给您颁发霍格沃兹优秀品德奖。” “如果能离开这个小屋,你就会知道自己有多离谱,世上没人认同你的观点。” “那您救我祖父是出于想和阿尔巴尼亚蛇决斗吗?还是有把它炖成魔药之类的企图?又或者作为蛇院院长,您有统治所有爬行类的伟大梦......” “停止你的妄想症。”斯内普听不下去了,“是我无力相救的人实在太多了,少些人,哪怕只少一个,也是好事。” “所以,您的确值得优秀品德奖。”蕾娜确信。 还比如: “虽然在我的梦里您还是那个对着教科书煮魔药的学生......”蕾娜经常感叹时间的流逝,“但是这些年,您变了很多。” 斯内普讨厌别人提及他不算美好的学生时代,但他清楚她没有恶意。她的时间永远停在了他对着教科书煮魔药那年,从那一天起,曾经真实存在的朋友成为触不可及的人。她最初叫他同学,后来叫他先生,教授,院长,校长......这世上的每个人时间都在往前走,只有她停滞不前。 “你看上去却一点没变。”斯内普说。 还是那个问他要不要进来躲雨的女同学。 “但根据我的观察有件事您一直没变。”蕾娜突然促狭地笑了,“还是一个人对吧?就没人追求您吗?” 斯内普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猜女士们不会都如此的没有眼光。”她说都字时狠狠加重,“看样子问题出在您身上。”她记得上学时他的目光就在追逐着那个红发女孩。 “事实上关于这个......”他顿了顿,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当做下次的话题吧。” 蕾娜这才想起今天还没有聊想看什么书,时间过得太快,而魔法部规定的时限太短。好吧,书的事只能靠斯内普自由发挥了,记得上次自由发挥他就带了一本《蕈类百科上》过来,祈祷这回不会出现下册。 他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像是想说什么,几经犹豫后开口:“下次......可能会晚几天。” 这本不该透露的,但思及上次他没有准时——在审判结束后他去霍格沃兹和邓布利多谈了谈,那是眼下最紧要的事了,谈完尽快赶往圣芒戈,正撞见她狂性大发的现场——她本人的说法。 他还是决定提前打声招呼......但愿他不会在忙到脚不沾地时听见苏格兰高地被莫名魔力源崩得山体滑坡的消息。 蕾娜送走了斯内普。 那天以后,再没人造访她的小屋。 她想,她等了足够久。 她推开门,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到门外,什么也没有发生。 手臂、脚、大腿和躯干依次效仿,她离开了那间小屋。 自由没有带给她任何正面情绪,因为这代表为她设下禁行咒的那位傲罗不在世了。这可是件大事,然而无人顾及她,补施咒语,谁也不在乎一位呼风唤雨的默然者会毁了苏格兰。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一件真正的大事。 一股不安席卷,是前所未有的糟糕的预感,然后是阔别十七年的感觉。 默默然控制了她,她甚至觉得这是件好事,因为在默默然暴走下的她的魔力形成了类似黑色风暴的能量团——她能飞了。 这感觉好极了。 默默然在她身体里肆意妄为,而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控制权的,她以生命力为代价和默默然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一团夹着闪电的雾状能量,像是飓风那样,飞向霍格沃兹。 不知飞了多久后,她停在学生时代的尖叫棚屋前,以人形走了进去。 她看到她要找的那个人躺在地上,脖颈处在喷血,一个男孩用手捂住他的伤口。 斯内普抓着黑发男孩的前襟把他拉向自己。 他想说话。 蕾娜心底有个声音说。 她看到斯内普的嘴里、耳朵里和眼睛里流出一种银蓝色的东西。 “拿去,拿去。” 男孩用一只细颈瓶去承接它们,也是这时,他们注意到了蕾娜的存在。 斯内普已经说不出话了,可他明显看到了她,那是他的最后一眼。 就在蕾娜跟前,那双黑色的眼睛变得茫然、呆滞而空洞。 然而蕾娜才是更茫然的那个。 终有一日,西弗勒斯·斯内普会见证蕾娜·奥利凡德之死,是他们的共识,斯内普早就做好准备了。 没有人相信他会走在她前面。 现实却是反的,从十几岁活到二十几岁,再到三十几岁,她到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斯内普却...... 当一切都发生,蕾娜这个长久以来等待着死亡的人,好像突然无法理解死亡了。 “是谁干的?” 蕾娜感觉不到自己在说话。 “伏地魔。”那个蕾娜不认识的男孩回答她。 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视角在升高,直到足够高时她才意识到,啊,自己又化作乌云之类的东西了。 这次不是她控制的,她彻底失控了。 一个默然者的全面崩溃会带来什么灾难她不知道,根据对自己了解,估计会大闹一场。失去意识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不小心把城堡砸了,请考虑到战时的特殊情况把修缮费算伏地魔头上吧,别去找加里克·奥利凡德,看在梅林的份上,他那只会惹祸的孙女这次终于死了,霍格沃兹追究不到死者身上,他得卖多少根魔杖才能还清这笔债啊。 ...... 居然没死,这不合理。 默默然在暴走后冲破了她的身体,它离开了,只留了一具破败不堪的躯壳给她。 她睡了很久,或者说在生死之间驻足了太久,她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一把锁被打开了。 她得知自己是谁,也可以说自己是什么——一块基石。 也不知造物主是怎么想的,祂害怕构成世界的基石被破坏,导致这世界从根本上陷入危机,于是把基石制成了人类的灵魂,藏进人的身体。 历代基石不被赋予任何特权,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生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由生到死,原原本本。在肉身死亡后,基石化为下一个人的灵魂,人复一人,生生不息。 藏木于林,真是保护基石最安全的方法。 可现在,托默默然的福,这个秘密被蕾娜洞悉了。 与过去历任基石相比,她知道得太多了,灵魂的存在感让她肯定自己手握一份相当可怖的力量,尽管这份力量属于她的时间所剩无几。 她现在很难保持清醒,一天睡二十多个小时也难缓解躯壳的疲惫之万一。她很好奇战争的经过,好奇斯内普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好奇报纸上说的伏地魔忠实的仆人为什么会死在伏地魔手上,可无睱去了解一切,她太累了。 珍贵的清醒时间往往被她用来思考,思考战后的难得和平,思考如果这就是他所期盼的世界,那她手里的力量其实可有可无。 会不会保持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她又一次陷入沉睡。 苏格兰高地久违地来了一位客人,是那个黑发绿眼的男孩,老奥利凡德带他来的,奥利凡德还说他叫哈利·波特——一个蕾娜常在报纸上看到的名字。 他运气很好,赶上蕾娜的清醒时刻。 哈利说,他从斯内普的记忆里得知了她的存在,也看到了斯内普在最后一次探望蕾娜时做出的有关下次的承诺,他说斯内普很重视那个‘下次’,他想替斯内普完成未竟的约定,还带来了那个人计划中想要带的书。 厚厚一提的中,果然有那本《蕈类百科下》,蕾娜失笑。 “既然你有他的记忆,波特先生,我想问个问题,当然,由您来判断回答这个问题会不会冒犯到斯内普先生的**。”她说出长久以来徘徊在心头的话,“1978年,斯内普毕业以后,不再被院长的委托,也不再受住校的约束,为什么,他为什么来医疗翼看望我?” 哈利思索了很久,这没有明确的答案,斯内普总不能亲自回答他,他只能根据记忆的蛛丝马迹推理。 “我想是因为眼神。” “眼神?”蕾娜问。 “是的,在呼神护卫课上看他的那个眼神,你看上去,很害怕他死掉。”他在说她第一次魔力暴动时的事,“你不希望他死,所以他也不希望你死。” 原来是这样...... 原来...... 蕾娜感到心头一跳,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是灵魂挣扎着想要离开。 这具被默默然横冲直撞数十年的身体到极限了,基石即将成为下一个人的灵魂,如果她想做什么,只有现在了。 她忽然觉得不甘心,很不甘心,这固然是他期待的世界,可真的就这样满足了吗?不,不,她不满足。 “失礼了。”她突兀地起身,径直走向盥洗室。 哈利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她已经跑开了。 时间到了,她等不了。 看着镜子里的脸,她没由来地笑了,她现在笑起来像个亡魂。 世界基石?行吧,基石本石对这个世界不甚满意。 像想要敲碎伏地魔脑壳那样,她高举手臂—— 世界基石把自己敲成了两半。 灵魂作痛间,蕾娜看到时间在碎裂的基石缝隙里逆行。 如果蕾娜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默然者,斯内普会在某天给她送书时发现她在家中安详离世。 斯内普:? 是我的书太难看了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那个一年级是怎么做到的?五年级的女级长可从不对别人那么亲切。” “谁知道她送了什么圣诞礼物给布莱克,打放假回来她们就黏在一块,我发誓整个霍格沃兹除了布莱克的几位姐姐,没人可以叫她茜茜女士。” 斯内普路过斯莱特林休息室时碰巧听到有人这样说。 他暗自腹诽,何止布莱克,她善于讨所有女士的欢心,连庞弗雷夫人都被征服了。 他从旋转楼梯来到医疗翼,果不其然,这次蕾娜·奥利凡德也在。 记得第一次在医疗翼撞见时他们还是病友,他来拿营养魔药,她来拿止痛魔药,两人一人占一个床位,相顾无言。 他极力用自己的袍子遮住魔杖,不想被人发现那是他母亲的旧魔杖。 分院那天他坐在卢修斯·马尔福旁边,听到卢修斯说奥利凡德是个魔杖世家,英国最好的,几乎所有霍格沃兹小巫师的魔杖都是从加里克·奥利凡德手上购买的。而正戴上分院帽的那个女孩是他孙女,这代目前唯一一个孩子,毫无疑问她会是奥利凡德的继承人。 从那以后每次碰见她,斯内普都想办法降低自己魔杖的存在感。二手袍子,二手教材,或许有人能理解,但一根二手魔杖,实在太窘迫了。别的学生也许看不穿,但一个奥利凡德,他没有把握。 但这次也是,奥利凡德只扫了他一眼,显然比起同学的魔杖她更愿意关注手上的那本《7至17岁小巫师常见病大全》。 “庞弗雷女士在忙,感冒药剂库存快见底了,她去找院长拿魔药,拜托我照看这里几分钟,请先等等吧先生。” 斯内普也扫了她一眼。 就说吧,医疗翼的主宰已经被哄得团团转了,这事怎么也轮不到一个一年级。 在等待的过程中又来了几位生病的学生,蕾娜按照庞弗雷的要求做了紧急处理。感冒的丢一瓶感冒药剂,发烧的丢一瓶退热药剂,魁地奇摔断腿的......她拉上帘子扒掉对方的靴子,给伤口用了清洁咒让人躺病床上。 拿到魔药离开的学生出门时自言自语,怎么每次都有你。 没多久,一个赫奇帕奇的男生跑进来,只看表情蕾娜还以为他快死了,赶紧对他施了个检查术,好在只是食物中毒。 “吃了什么?”蕾娜没好气地问。 “巧克力蛋糕。”那男生的声音不太对,可能是声带受伤了。 “厨房的小精灵做的?” “我室友变形咒变的。” 蕾娜像是被无语到了,借着喘息的功夫把长发扎成马尾,然后给那个男生一个呕吐咒。 斯内普终于相信她之所以被留在这并不是凭借把女士哄得心花怒放的本事,凡是她能解决的都被她打发走了,而那些不该她解决的都躺在床上,他不禁想到她怎么还没有打发自己离开,那不过是一提魔药的事,入门级的。 “奥利凡德家打算转业了?养自己的继承人进圣芒戈?”他凉凉地问,试图让对方注意到自己还在这里,既然她能干活,就快点把药给他。 “很遗憾我毫无兴趣,先生,我只是记得。”蕾娜用一种困惑地语气说,“我也想不通,我看了夫人在医疗翼的全部藏书并确信那是初见,可我答得出上面全部的知识,仅限理论。” 她一边用漂浮咒翻查那个赫奇帕奇男生的呕吐物,试图找出中毒源,一边嘟囔:“我也怀疑是不是加里克做了什么,让知识以一种卑鄙的方式进入了我的大脑。” 呕吐物中一团红色的部分忽然单独飘起,蕾娜回头,看见是斯内普在施咒,“红墨水,从加利福尼亚红杉里提取出来的,结论很明显。” 话音刚落,壁炉中就冒出绿色的火焰,里面出现了庞弗雷女士的身影。 交接很简单,“摔断腿的,树液中毒的。”蕾娜分别指向两个留下的病患,又指向斯内普,“复查的。” 庞弗雷这才关注到角落里坐着的男孩,“哦对,斯内普先生,今天是你复查的日子。” “但是营养不良和贫血的症状都还在。”蕾娜说。所以她才没用几瓶营养魔药把人打发了,这需要夫人做出判断。 庞弗雷女士的魔杖从斯内普身上滑过,嘴里念念有词:“和第一次来医疗翼时相比已经有所改善了,但明显没有达到营养魔药的理论预期效果,是吸收效果不好吗,可就算个体吸收率低,加上饮食的辅助也不该......” 斯内普听着诊断,突然看到蕾娜抬头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使然,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就听对方说,“事实上我认为他有轻度厌食。” 果然,被揭穿了。 许是童年时期营养匮乏,到霍格沃兹后他也曾尽情享受过食物,可两个极端之间的反转让他感到荒唐,牛肋排、甜食、黄油与海鲜,这种东西,这种可以随意获取取之不尽的东西,居然构成了他人生前十一年的困境......居然是如此的没所谓。 那之后他开始克制,食物一旦进入喉管,他就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自己过去贪婪进食的事实,即羞耻,又丑陋。 但眼前的两位女士绝不认同。 “他在餐桌上通常只吃够基础代谢的食物,可他又不是成年人,十一岁只补充代谢,要拿什么长身体呢?”蕾娜发问。 庞弗雷表示赞同:“斯内普先生,要知道你才是身体的主人,而非医疗翼、我或者蕾娜,当然更不会是魔药,你不能让以上人或物对你的身体全权负责,你得自己更上心才行。我不会给你更多的营养魔药了,还是老剂量,但是答应我下次复查时我会看到你好转,好吗?” 没有人能在医疗翼违抗这位女士,斯内普僵硬地点头,最终拎着一提营养魔药离开医疗翼,他身旁是拎着止痛魔药的蕾娜。 关上门的瞬间,不满的声音响起,“还不知道奥利凡德女士有观察别人就餐的爱好。”听得出,斯内普压抑很久了。 “好巧,我也觉得这不甚礼貌,但假使先生你能对食物保持应有的尊重,也不至于让我陷入失礼的境地了。” 斯内普啧了一声,“我很尊重。” “是吗,我觉得没有。”蕾娜无所谓地耸肩,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更重要的是,医疗翼的女王也觉得你没有。” 午饭还是老样子,斯内普草草了事,中途几次抬头,不着痕迹地往向长桌的某处,很好,女王的眼线没在观察他,他打算趁日照充足去外面看书。刚要起身,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教职工席位,目光和庞弗雷夫人撞个正着,女王对他微笑。 他认命地坐下,添了两块炸鱼。 午餐后他按计划去湖边看书,那里有棵山毛榉长得格外茂盛,阳光落下时会散出丝绒般的绿色柔光,他猜得有百年了。 他喜欢没课的时候去树下,树荫、水风和空气都是绝佳的书籍伴侣。 可这次被抢先了,他远远就瞟见有人在他专属位置上,捧着一本书。他不满地走近,看清了那个身影。 女王的爪牙,他在心中默道。 她没穿校袍,只在针织裙外面披了一条宽大的披肩,连长发一起裹在里面,整个人悠闲地倚在树干上,像在嘲笑他的一念之差——如果不是那两块炸鱼,他一定会比她早到。 但他不打算让步,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他试图用视线传达这个。在他说出‘这是我的位置’前,蕾娜察觉到了他,随即起身。 意识到自己占了别人的位置,她熟门熟路地对树用了个生长咒,踩着榉树伸展出来的枝干一步一步攀上树顶,坐在树的中央平台,把书一展,意思很明确,你看你的我看我的。 两人在Z轴上离得很近,但物理距离够远,互不打扰,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斯内普坐到树下也展开自己的书,从蕾娜的角度居高临下,刚好能瞄见他手里那本《家庭常用魔药:初级》,也能瞄见上面的字——斯内普用魔杖留下的,这样他在还书时还能撤销痕迹。 从书的备注来看,他大约是把上面的魔药分为三类,大量的F,光看制作流程就确定自己毫无压力;少量的叉,暂时做不了;和更少量的问号,旁边写着试试看,就今天。 蕾娜轻笑一声,投入到自己的书里。 太阳落山后,气温有些冷了,斯内普坐起身。 不经意间抬头,他看到躺在树顶的蕾娜,女孩一手翻书,一手拿着止痛魔药的玻璃瓶,以一个固定的频率在看书的间隙啜饮。 仔细想想......止痛魔药? 斯内普记得第一次在医疗翼遇到她时她也是去取止痛魔药的,当时他以为是女生很常见的那个。 但根据其他学生的说法,她是医疗翼的常客,出现在那的次数远不止自己撞见的几次,如若学生们每次在医疗翼撞见她的,都是她去找庞弗雷夫人取止痛魔药的时间,那她拿药的频率其实远超一月一次了。 长期的、持续性的、从外表来看没有任何不适的、能靠魔药缓解的疼痛,会是什么呢...... 他低头思忖,毫无头绪,可又是一个不经意的抬头,他发现三步之内必有解药,蕾娜·奥利凡德手里翻动的是《全球经典头痛3000例——从病理解析到治疗方案》。 “头疼?”他不自觉地出声。 “不然呢先生,你以为......”蕾娜本能反问,话到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哇哦了一声,“懂的还挺多。”然后一个翻身改用手臂撑着趴在树顶,便于和对方对话。 “我通常会把十几岁的男生当做外表是人类,构造也人类一样,但本质上和人类没有一纳特关系的特殊生物,他们往往连第一性征第二性征都没分清呢。但是你看起来......”蕾娜来回打量斯内普,随后有了定论,“像个人类。” 斯内普可不觉得这是夸赞,也不喜欢她谈论恐龙的语气谈论同龄人,“特殊生物导致了你的头疼?” “那倒没有,是找不出原因的头痛症,好像有人在这儿狠狠给了我一板砖。”蕾娜点着自己的太阳穴老实答道,“要是疼得太厉害晚上就会做梦,脑袋被劈成两半那种梦。我每年都去圣芒戈体检两次,美国的伊法魔尼一次,我甚至试了麻瓜医院,可所有治疗师出具的报告都是病因不明,先喝止痛药吧,假如还有效的话。” “因为占据着斯莱特林最受瞩目的那位女士、无论她的注意力还是她身边的位置,你惹怒了布莱克女士的爱慕者,也可能是爱慕者们。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的奥利凡德终于被人套了麻袋,迎来一次麻瓜式袭击,并在清醒后因为承受不了打击而丧失了记忆。或许你是时候振作起来,接受这悲惨的现实了。” 斯内普抻着长音,保持着上挑的语调,和有节奏的断句,编了一出情景剧。蕾娜几乎要气笑,她有理由怀疑斯内普在报复她说他像个人类。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至少证明我有望恢复。”蕾娜面无表情道,她怕自己忍不住翻白眼,“但是让您失望了,先生,我的头痛是先天的,从出生那一秒就开始了,并且我的记忆完整又连贯,不存在缺损。” 说完她看见斯内普有一瞬的呆怔,紧接着状似在记忆里翻找什么,就在蕾娜以为他为情景剧排了续作,或是又要说出什么让人不快的话时,她听到斯内普说: “说起来,奥利凡德,你一直在叫我......先生?” 斯内普的语气有几分不确定。 蕾娜也愣住了,好像还真是这样。 不是斯内普,斯内普先生,这些她惯用的对人的称呼。 “我说不清楚,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这太奇怪了,蕾娜心想,“从第一眼看到您,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应该这样称呼您。” 本章时间点是1972年1月,斯内普第一学年圣诞节假期后,学生们刚回学校不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博得你的好感是每位男士的荣幸,没人能拒绝斯莱特林的水仙花。”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样说。 “有的,那个人可以。”另一个声音也不陌生,大概在礼堂听过,入学的那天。 “哦——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我想我也知道是谁在说话了。 这绝不是偷听,斯内普心中辩解,他只是按照惯例在树下看书,是头顶突然响起声音的。 好吧,这棵树的一部分已然不属于他了,蕾娜·奥利凡德似乎认定那是她的领地,偶尔会拉着室友并排背笔记,偶尔也在上面逗猫头鹰,但把纳西莎·布莱克带来还是第一次。 在树顶眺望确实会让人有个好心情,如果需要一个安全的谈话环境这更是首选,但现实令她失望了,斯内普不禁为她的不幸感到愉悦。 至于他为什么没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就知会她们...... “一定要吗?你晓得的,我信不过男人。”蕾娜嫌弃道。 “他看起来挺可靠的不是吗?” “我不了解他,在我为数不多了解的男人里,加里克为了追寻一只刚出生的小夜骐没见我祖母最后一面。我父母都不在了,叔父说他不会步入婚姻,如果加里克希望有一位男性继承人,他建议我祖父自己努力,毕竟历史上又不是没有人在这把年纪成事,哦我的茜茜女士,我无意评判他的主义,我才八岁,我完全尊重长辈的选择,我才八岁,可他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我才八岁!” 没错,就是这样,斯内普心道。 因为等他发觉自己有窃听他人**的嫌疑时,头顶那两位已经在聊一些私密的、女士间的话题了。而这时候,他现不现身,都够尴尬的。 “好吧,就算你想开始一段恋情,可非得是他嘛。”蕾娜声音听上去有些为难,“如果你渴望爱情,为你倾倒的男生能从这排到卡斯特罗布舍,如果你渴望尊贵,布莱克的联姻对象清单也够你挑拣了,他们是你花园里的花,摘一朵最艳的、我是说八块腹肌那种、是你的权力。可是他不行,在他那你才是花。” “矜贵的女士,我永远建议你把选择权攥在自己手里而不是......” 她在这时注意到了斯内普的存在。 斯内普感到庆幸,和一丁点可惜,八卦还挺有意思的。 场面同他预想的一样尴尬,尽管他极力让自己看上去是自若的。纳西莎则姑且保持体面,向学弟点头示意,但她问好的对象还是能从中隐约看出不爽。 至于蕾娜,她看上去比斯内普还自若,像是没看到树下的男生一样,自顾自的掏出一枚怀表。 “五年级下午是草药课?斯普劳特教授最近新养出一批鼠尾草,气味多半不大好闻。” 蕾娜随手把怀表变成梳子,然后从袍子翻出一小瓶香水,喷在上面。 “您可不能发丝凌乱、气喘吁吁地跑进温室。”她面带笑意,解开纳西莎的发带。弄散那头金发,梳理它们,把香气藏进发丝深处。她动作轻柔极了,不像在做服侍人的活计,像享受女孩子间的闲情逸趣。 “至于......”她的视线今天第一次地扫过斯内普,借着将发带重新系好的时机,她从身后贴近纳西莎耳畔,“我会处理好的,女士。”她的声音和动作一样轻柔。 纳西莎踩在被生长咒命令着组成台阶的枝条上,保持着一位血统纯粹的小姐该有的姿态,缓步离开。 待那身影消失,斯内普鼓起掌道:“我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奥利凡德女士哄人的本事让人叹为观止。” “您把嘲讽说得像叹咏调的本事也一样。”蕾娜随口附和,“快点吧先生,下午有课可不止纳西莎一个。” 在小跑去地窖的路上,斯内普频频扭头看蕾娜,看得蕾娜都快发毛了,他才开口:“也许是暴力,也许是威胁,我以为该到校园封口环节了,还挺常见的不是吗?” 蕾娜哼笑一声,好像他说了什么荒唐的话。 “我清楚有人是这样,能从女士羞耻的表情中获得莫大的快感,掌控女士的情绪就如同掌控了女士本人,能满足他无处安放的权力欲。” “但凭借我对您的粗浅理解,即便我不做多余的事,您也不会把一位女士的心事外传。”语速飞快地说完一整段,她偏头看向斯内普。 “我有理解错吗?” 空气安静下来,安静后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良久,斯内普才嘀咕似的回答她:“没有。” “感谢您绅士的品格,为了报答这份品格,给您一个忠告吧。”拉开礼堂大门时,蕾娜再次看向斯内普。 “等下的魔药课,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斯内普很听劝,他躲得相当远,拽着个格兰芬多的红头发姑娘,坐到可以和蕾娜连成教室里一条对角线的位置。 他手上正切一只扭动不停的霍克拉普,在那女孩问他今天为什么换位置时他回头,看向教室的最角落。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 斯内普看着蕾娜·奥利凡德捏着一条未经处理的蓑鲉,手高高悬在坩埚头顶。 他知晓会发生什么——熬制除草魔药的过程中如果蓑鲉身上带有脊椎骨以外的部分,魔药中的弗洛伯黏液会和上面的蛋白质发生反应,而霍克拉普汁则会因为无法充分中和导致过多地残留在坩埚内,最终—— 斯内普发誓他从奥利凡德脸上看出了决然与悲壮,只见她手指一松,五秒后,坩埚炸了,炸了,炸了。 锅体碎片飞得满教室都是,锅的一部分在冲击下飞到斯拉格霍恩的展示柜里,撞碎了一个罐子,而上面附着的失败的除草魔药毁掉了罐子里的玫瑰刺。 这已经是今年发生的第三起了,之前每次斯内普都以为是意外,可今天他看清了犯人作案的全过程。 “抱歉教授。”犯人一脸无辜地说。 不,她并不感到抱歉。斯内普在心里说。 “我不清楚这是怎么了。”犯人对自己的演技非常自得。 不,她清楚得很,看看她下手时的嘴脸吧,只有熟知正确答案的人能考零分,斯内普继续在心里说。 “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斯拉格霍恩用一个清洁咒处理了犯罪现场,笑眯眯地走过去,“或许你需要一点儿课后辅导。” 如果她不是一个奥利凡德,得到的绝不是这个待遇,她得对魔药更加敬畏才行,斯内普对这个处理结果可不满意。 “嘿教授,上次炸掉坩埚的彼得可是被罚了禁林劳动。” 听上去抗议者不止斯内普一个,只不过这道声音的主人拒绝在内心蛐蛐,他超大声。 太糟糕了,是西里斯·布莱克,布莱克在为跟班叫屈呢,斯内普带着恶意点评。如果有的选,他不愿意和那人在任何事上、以任何形式、达成任何程度的一致。 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总是火药味十足,随便什么小事都有可能转化成学院矛盾,在斯拉格霍恩为调停而为难前,蕾娜抢先道:“是的是的,我应该像佩迪鲁先生一样被罚禁林劳动,教授,我今晚会去找海格,劳动内容......还您一罐玫瑰刺怎么样。” 化解了一场风波,这下狮院的一年级生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故意的,每一个字。斯内普确信。 一切都是为了在有授权的情况下进入黑暗森林。 晚上,称心如意的蕾娜来到海格的小屋。 “我去采玫瑰啦。”她打声招呼就往里面跑。 她喜欢这个森林,树的种类有很多,可以做杖身,神奇生物也很多,可以做杖芯,老奥利凡德说他念书时曾把禁林当成自己的宝库,而蕾娜几次炸掉坩埚的经历都让她深感,加里克是对的。 采好整枝整枝的玫瑰藤堆到地上,她一手拿着剪刀将不同的部位剪下,一手拿着魔杖给身旁的一棵小柠檬树施咒。 斯内普来时,远远看到的正是这幅画面。驱虫咒,加湿咒,和一个超长时间的荧光咒,斯内普根据她挥杖的动作判断出具体魔咒,温度湿度和光照,都是能影响柠檬生长的气候条件,可是...... “可是禁林根本没有柠檬。” 蕾娜听到声音抬头,“对,没有,我栽的。” 走进后斯内普仔细看,柠檬树周遭还围着木质栅栏,显然是被人精心养育的,“炸坩埚是为了它?” “我把玫瑰叶子和花冠分你,你不许打它的主意。” 从那些本该分布在森林各个角落、如今却被抱在男生怀里的魔药材料不难看出,斯内普是禁林的常客,是搜刮这座宝库的她的竞争对手,这让蕾娜不得不挺高警惕。 斯内普点点头,坐到她对面,“不留给教授?” “我只许诺玫瑰刺,他就只会得到玫瑰刺。”蕾娜将一支玫瑰的叶子和花身拆好,“这是另外的价钱。” 森林太安静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只是种柠檬的话,斯特劳普教授会很乐意分一小块温室给你。” “那您呢,两耳草那么好养活,种在庭院里都行,为什么深入险境采摘?” 因为日照充足,土地里有魔力流过的痕迹,还有魔法动物的排泄物,那可是好东西,斯内普想说。 他因此明了对方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于是他问:“你需要魔力丰沛的柠檬?” “没准是你需要,现在去医疗翼体检,几项维生素您一定都不达标,明年圣诞礼物送您一筐新鲜的怎么样?营养价值很高。”蕾娜尝试忍笑,但没忍住。 女王的爪牙。斯内普暗骂一声。 没多久,他凉凉地开口:“还是送给校长吧,整个霍格沃兹没人比他更会发挥柠檬的价值,说不定还能换得价值不菲的回报,哦我忘了,您一向是这样做的。” 蕾娜无力反驳,今年圣诞节是她一笔高昂的投资,她给斯莱特林的全体同级生送了羽毛笔和墨水套装,全体非同级生和教职工则送了贺卡,甚至其他学院的某些学生也收到了。 还有一些特例,这不是个秘密,足够有价值的人会得到足够有价值的礼物,比如斯拉格霍恩,比如纳西莎。 而纳西莎·布莱克的礼物,在圣诞节结束数月的今天,仍然偶或成为斯莱特林长桌上的佐餐伴侣,那准是份有诚意地礼物——他们津津乐道。 “柠檬木。”蕾娜终于打算澄清这个误会,“我要的是有魔力流过的柠檬木。” 联想到奥利凡德家的生意,斯内普问:“一支柠檬木魔杖?” “苹果木,山楂木,樱桃木梨木就连葡萄藤,这些果树类的魔杖我祖父都做过,为什么没有柠檬木呢?如果是因为植株生来矮小纤细,那我育出高质够的柠檬树,不就能完成加里克也不曾完成的魔杖了吗?”蕾娜语气里满是向往,“柠檬木魔杖,太令人好奇了。” 斯内普不理解魔杖,但他理解向往,自己看到魔药中的某些可能时,大概也这副表情。 “如果顺利,还能在森林里捡点独角兽掉的毛,这是我目前最有可能搞到的杖芯了,我是说,加隆以外的方式。”在蕾娜的幻想里,自己已然拥有了这支前无古人的魔杖。 “可是你已经有一支魔杖了。”斯内普本以为蕾娜打算售卖,越往后听越觉得她是想做来自己用,他不解,“我听说,同时拥有两只魔杖,原本的那支会伤心到影响发挥。” “一听就是加里克的论调,他说得没错,会有些许影响。”蕾娜甩了甩发酸的手臂,“他更在意魔杖与巫师间的羁绊,但我始终坚持魔杖是为巫师服务的,当一位巫师的使命需要他拥有两支魔杖,那他就该拥有两支魔杖,乃至更多。” 斯内普本来觉得老奥利凡德是对的,魔杖的上限即是巫师的上限。 可听完他又觉得小奥利凡德说的也没有错,理想主义解决不了突发状况。 最后他斟酌着说:“所以你是斯莱特林,而他是拉文克劳。” “斯拉格霍恩该为你的精辟给斯莱特林加上五分,我回家就这样和加里克顶嘴。”蕾娜重新开始剪玫瑰,口中念碎碎。 “他是个彼得潘,只爱魔杖也只懂魔杖,根本不懂魔法部要求他提供所有魔杖的销售记录意味什么,也不懂因为闪回前咒的存在,一支未记录在案的备用魔杖有多珍贵,明明是连未成年的小巫师都能理解的事......人总有想做坏事的时候,那太珍贵了,连我都没有呢。” 斯内普想,自己大概与彼得潘无缘了,他理解了小奥利凡德的每一句抱怨,什么管制物品,什么实名认证,他都秒懂。可在秒懂之后,他注意到另一件事。 连我自己都还没有呢,说得就像有人拥有了,而她清楚那个人是谁。 未成年都能理解的事,说明她和某个小巫师针对备用魔杖好好聊过,而那人大概率是霍格沃兹的学生。 蕾娜·奥利凡德的行事作风...... 贵重的魔杖......贵重的人......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你送给纳西莎·布莱克的圣诞礼物是一支背景干净的魔杖。”他轻声说。 玫瑰掉到地上,蕾娜猛地抬头,和一双漆黑的眼睛相对视。 说太多是她犯下的第一个错误,而现在她正在犯第二个错误——她清晰地意识到,斯内普没有证据,是自己的反应成为了证据。 “听说斯莱特林其他年级的学生收到的是一张圣诞贺卡,让我猜猜上面写了什么。”斯内普甚至猜到更多:“希望一支魔杖能为斯莱特林的水仙花的圣诞节增色——奥利凡德敬上。”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蕾娜的心越来越沉。 那支魔杖的价值在于无人知晓,如果他泄露分毫,哪怕教授们允许小巫师手里握多支魔杖,它也会变得和几个加隆别无二致,梅林在上,布莱克缺那几个加隆吗。 而到那时,蕾娜·奥利凡德就会变得和小丑别无二致,一个没有能力保守秘密、不值得布莱克小姐信任的小丑。她为了这支魔杖多有付出,连加里克都不知悉它的存在。费尽心思才建立起的有别于头目与跟班之间的关系,怎么可以付之一炬,怎么可以...... “你会为我保密吗,先生。”她同样轻声说道 斯内普沉默不语,只摊手,做了他从入学开始就不敢做的事——向蕾娜都展示自己的魔杖。他那时有多不愿被关注到,现在就有多盼着蕾娜看穿这支二手魔杖。 数月以来,他那不为人知的不安与局促,难以言状的不忿与耻辱,仿佛都随着这个动作,找回了场子。 “您复活节会离校吗?”如果是别人大概不需要多此一问,但蕾娜记得斯内普圣诞节就留校了。 “不会。” “那就暑假,到奥利凡德店里,您会得到一支足以匹配您才能的魔杖,加里克的得意之作,我保证。” 斯内普反手一扣,满足地收起那支艾琳魔杖。 “等等,”他察觉到哪里不对,“才能?” 蕾娜点点头,指向斯内普采的那捧流液草,“我可没听说一到五年级的教科书里有任何需要用到流液草的魔药配方。” “您是如此的有才能。”蕾娜继续道:“我不是说嘴上功夫,您聪颖而敏锐,比院长想象中更甚。或许他到现在还以为您是那种每年都能从矮子里拔出来几个、姑且看的过眼、几句礼节性夸奖应付下就够用了的优等生,但我认为他很快会意识到自己的轻率——” “您的魔药天赋是梅林赐予的珍宝。” 极高的赞誉,斯内普讶异,但他很快又察觉到不对,“入学四个月时你就挑好了目标,像条毒蛇一样缠上了纳西莎·布莱克......” 话题转得太快,蕾娜一时没能跟上他的节奏,只好顺着说:“是的,但我深知您的价值丝毫不逊于纳西莎。” “可我的圣诞礼物是羽毛笔与墨水。”他面色古怪道。 蕾娜几乎失笑,来自天才的计较,别有意趣。 “我会为我有心趋附的人付出高昂的结交成本,是出于斯莱特林的野心。而面对身怀宝藏却无力变现的人,不施加过多的压力,也是斯莱特林应有的礼节。”她面不改色。 “我想明年,您就有还礼的能力了,先生。”蕾娜不紧不慢地暗示,一份相衬的礼物会在1972年圣诞节送达。 “您的才能更出众。”斯内普冷笑着用了个缩小咒,把属于他的那份玫瑰分装进玻璃瓶后,打算结束今晚的活动,于是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本色。 “我该说巧言令色?还是见风使舵?” “对着纯血,夸耀她血脉的纯净,称血统论是世间真理;对着混血,吹捧他天赋异禀能突破传承的限制。盛赞他人品贵重,比血管里流淌的东西更珍稀;我不得不揣测,就算面前站着的是个麻瓜,您也能从他寥寥无几的特质里挑出最具存在感的那个,为之称颂。” “我不否认,但您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对于斯内普的裁断蕾娜全盘接受,并坦然:“不是一条。” 在对方的注视下,她用同样的魔咒装好玫瑰刺。 “纳西莎毫无疑问是我们间的上位者,我对她心存利用,她同样认可我的价值,接纳了我的向上结交。而在向上结交这件事上,我认为您只是还没做好准备进入斯莱特林名利场,一旦找好目标,您只会比我绞得更紧。” “所以不是一条毒蛇,是两条。” 冒犯与被冒犯,斯内普预料中的东西并没有出现。 对于蕾娜·奥利凡德的剖析,他只觉得,她说得对。 第5章 第 5 章 蕾娜觉得自己上辈子大概是个失学儿童,不然无法解释她对上学的热爱。别的学生爱决斗,爱夜游,爱魁地奇,爱课程以外的一切,就连斯内普都有讨厌的课,可在她这只分有无天分,不分喜不喜欢,她平等地享受在霍格沃兹的每一秒。 所以她讨厌假期,讨厌墙上的复活节倒计时,她宁可像斯内普那样留校看书。 加里克来信:一座空荡的城堡比祖父还重要吗,我很伤心。 她回信:我感到遗憾。 加里克来信:我要去非洲收一批高品质合欢木,没人看店。 她回信:八点的火车。 看吧就算外界管他们叫魔杖世家,也改不了该死的商人本性。 在登上火车之前,她腆着一张脸去求斯内普,“可以帮我照顾柠檬树吗,补一次驱虫咒就好,除了您,我无人可以仰赖。” “它的存在曝光前,您仰赖的对象是?”斯内普倚在沙发上发问。 “小柠檬的生命力。”她一本正经道。 “真佩服您能把自生自灭说得如此好听。”斯内普姿态傲慢,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 为此,蕾娜不得不答应在自己的收藏里挑一颗闪灵钻挂斯内普的新魔杖上作为回报,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斯莱特林的学生在利益交换上总是无师自通的’这件事。 赫尔基蒙水晶对魔力有轻微的增幅效果,她自己的金木犀魔杖上就有一颗,带油胆的。 老奥利凡德对于魔杖的材质有独到的理解,小奥利凡德则喜欢研究魔杖的配件,就好像根据材质与杖芯的不同,魔杖会给巫师以不同的回应一样,她认为矿物同样拥有回应巫师的力量,而现阶段巫师对其开发还相当浅薄,应用上更是一片空白。 整个假期她都被老奥利凡德丢在对角巷。 橄榄被带到非洲去了,她一边保证自己不被饿死一边看店,理货,卖魔杖,剩下的时间里她切了一批闪灵原石——成本是她的小金库,货源是她去美国看病时联系的矿场。 她准备做一批中等品质的放在店里当魔杖赠品,试探一下市场对增幅产品的接受度。商品介绍上只有短短一行,外置魔力扩容,但她想没有人不会被这几个字打动。 充满加隆味的假期,个体户家小孩的宿命。 假期的最后一天,她甩手一关奥利凡德店门,拥抱霍格沃兹。 她爱上学,虽然明天才有课,但今晚她至少能抓人陪她下巫师棋,她挺喜欢巫师棋的。 加里克从她九岁开始就不再陪她下棋了,她坚持,加里克就坚持婉拒,次数多了还是叔父戳破委婉的面纱——知道黑名单什么意思吗,我和加里克共享这份黑名单。 就连橄榄,它也不情愿,当然命令之下它可以情愿,可需要命令的娱乐还是娱乐吗?她总能找到心甘情愿的对手,霍格沃兹有近千人呢。 “来盘巫师棋吗埃弗里?” “抱歉我正要赶去礼堂吃晚餐。” 可用餐时间早结束了,现在去多半只能吃到幽灵的尾气。 “来盘巫师棋吗克拉布?” “我很乐意,可惜十七世纪关于巫师移民的论文我还差六英寸。” 不,宾斯教授留的假期是读书笔记,巫师移民是上上堂课的内容。 室友?她室友是全霍格沃兹第一个明确拒绝再和她下棋的,那明明是个极友好的姑娘。 纳西莎?倒反天罡,这段关系里只有她为纳西莎提供情绪价值的份。 她在休息室环顾一周,寻找幸运儿,原本有说有笑的同学们纷纷散去,好吧,她的确祸害得差不多了,如果说还有谁没受过荼毒...... 她冲向休息室最后一个身影,一个安稳看书的身影。 “斯内普!来下巫师棋!” “不。”斯内普懒洋洋地给书翻个页。 蕾娜敢保证,一切对这个人木讷寡言的解读纯属谬误,当他创造了一个前卫的极具文学突破性的损人的表达时他是世界上表达欲最旺盛的人。而现在,他就是单纯连借口都懒得找一个,比那群跑掉的家伙还过分, “我近期还有一次炸坩埚的计划......”但蕾娜并不打算放弃。 说完斯内普又翻了一页书,听起来像个伪装成回复的‘嗯’,因为她从纸张的摩擦声里听出了嫌弃的意味。 她尝试用一点利益打动他,“如果您最近在魔药材料上有什么需求的话,说不定我能代劳。” 这可比违规进森林要靠谱多了,还省掉采摘的力气。 斯内普扣下书,静静走到棋盘旁的座位,“猜子你来还是我来?”说着他看向蕾娜,用视线催促对方落座,谁能拒绝不劳而获的诱惑呢。 一盘过后,斯内普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他自认不是什么棋类高手,只能说在了解规则的基础上有过几次尝试...... 一个难得一见的巫师棋人才? 他又将目光移到蕾娜身上,不,一个难得一见的巫师棋蠢材。 洛巴虫级的棋技,空前绝后的无趣对局,他终于明了同级生为什么对人缘良好的奥利凡德避之不及——和她下棋纯属碾压,像刚才那样的平推局超过两把就索然无味,毫无体验可言。 出现在斯内普脸上的意兴阑珊的表情蕾娜并不陌生,或者说熟稔到可以忽略,她总是这样做的。 也许他只是需要一点加码,也许他正等待她拿出更多诚意。 “先生如果我说,我有两次炸坩埚的计划,或许,我是说或许您愿意再来一盘?” 呵,不叫斯内普了,斯内普本人啼笑皆非,他抻着长音:“让我想想看——” 是的,就是这样,不可能有一个斯莱特林会真正拒绝有利可图。 蕾娜仿佛看到了曙光。 “不。” 曙光破灭了。 斯内普刚才笑了一下!就一下!可她看见了!什么人那!他这个狡猾的......狡猾的...... 但很快,对斯内普的不满又转化为对自己的质疑。“我真有那么菜?”她看上去沮丧极了。 “有种叫做摄神取念可以读取他人思想的魔法,如果使用者足够高明,眼神接触就足够了......”斯内普看着蕾娜的眼睛说。他的声音轻到几不可闻,如同施了蛊惑人的魔咒,于是蕾娜毫不意外地被蛊惑到,噌地抬起头。 这段话与恐怖故事无异,大概整个霍格沃兹都找不出第二个听到后会面露喜色的人了,但眼前这个,斯内普发誓她眼睛里闪着星星。 “......我暂时还不会。” 星星熄灭了,熄灭了,灭了。 她真傻,真的,她早该想到的,如果这是个一年级能学会的魔咒,西弗勒斯·斯内普此刻就该是斯莱特林生们的头领,卢修斯·马尔福都得听他的......他只是在戏弄她。 她暂时不想看见他了,她打算等明天课都上完就去找庞弗雷夫人,看在免费劳力的份上,女士一定不会拒绝她的巫师棋邀请。 晚饭后,蕾娜冲到梦寐以求的象牙塔,距离医疗翼大门还有段距离,她远远就始吟唱施法:“嗨尊敬的女士,医疗翼的霸主,霍格沃兹的无冕之王......” “想来一盘巫师棋吗?”她躬身,行了个自认为最优雅的礼。 推开门,嘭——她看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关上门,吱呀—— “女士说她最近分身乏术。” 那个人在门里面说话,声音古井无波,透到门外。 “当我说今天是我的复查日时,她面露难色。” 沉寂一会儿,没等到蕾娜回答但他知道她还在,于是继续。 “我说,搞不好奥利凡德女士今天会来医疗翼,虽然她的主观意图不见得那么无私,虽然她图谋着为您带来一段极致糟糕的经历,虽然把您排在最后可见她对您由衷的敬重,但终究,她还是没有放过你。” 嘭——她实在听不下去了,第二次推开门。 在蕾娜含怨的注视下,斯内普悠悠地说:“但我想,即便不能如愿以偿,她也不会拒绝女士的代班请求。所以如果需要,我很乐意留在这里代为传达。” “哦。”蕾娜面无表情。 她想起来了,夫人每个月都有一段时间特别忙,据说是某个格兰芬多的学生身患难以治愈的稀有疾病,定期发作。他发病前需要夫人备药,他发病时需要夫人照顾,他发病后需要夫人看护。 无奈的是,与此同时从扫帚上掉下来的、用冰冻咒恶作剧的、和地精打架的小巫师的出现频率让女士差点以为永动机被麻瓜开发出来了。双方夹击之下,她每个月总有那么三五天抹不开身。 因此,当在女士发现今年的新生奥利凡德有丰富的医理知识、可以当新人护理员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那姑娘起码可以帮着理药和处理外伤,而在开学半年后,她连检查咒都学会了,总之,感谢梅林的体谅,不然这班真是没法上了。 对于那个疑难杂症,蕾娜久仰大名,哪怕她已经从夫人忙碌的程度推测出了患者的发病期,也不曾打探分毫。庞弗雷女士一定是这样期盼的,她猜这是女士信赖她的原因之一。 信赖是一座能用沙子垒起来的沙雕,当沙雕成型后搞不好能兑换成一盘巫师棋的挑战券呢。 蕾娜没缘由地笑了下,然后举起魔杖:“那就让我替女士检查一下斯内普先生有没有遵医嘱。” “缺铁......对于一个贫血患者,这是必然的。”金木犀魔杖的尖端闪着光,从鼻梁往下走,“需要采血的项目就让我们珍惜一下您造血干细胞的劳动成果,以后再说吧。” “钙,锌,镁,铜的状况都不太好,更不用提维生素BCD......太令人震撼了,营养均衡的例子随处可见,营养不良到均衡的地步的我还是第一见,如果您对和小巫师营养国标有什么意见请一定告诉我,而不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表达抗议。” 斯内普哑口无言,这个结果他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他最近吃很少又频繁熬夜...... “说说最近的状态吧,不许使用有或没有以外的回答诡辩,我知道您精于此道。手脚发麻?” “有。” “牙龈出血?” “有。” “肌肉抽筋?” “有。” “梅林在上,您和您格兰芬多的那些宿敌们打到不可开交的时候真的不头晕吗?” “我有喝营养魔药。” “有或没有?” 斯内普没回答。 但蕾娜就是能从那张死人脸上解读出他有,他有顶着眩晕和别人互丢魔咒到脱力,蕾娜绝望极了。 “可我有喝营养魔药。”斯内普坚持。 “这个等下说,告诉我您今晚有好好吃饭吗?” “当然。”斯内普仰头。 “当然,为了对付嘴硬的小巫师,女士也教给我一点看家本领,您想看看吗?”可手上的动作来看,她完全没有要听对方回答的意思,一个魔咒对准斯内普胃部,“幸而晚餐才过去15分钟,这时候最准,让我看看......” “面包一块,3盎司。蔬菜沙拉,加上酱汁勉强有2盎司。南瓜粥,150毫升。切片烤鸡......我看到了什么,切片烤鸡,一叉子,甚至没资格用盎司表示!”蕾娜都气笑了,“少量碳水,少少量膳食纤维,和约等于零的蛋白质,如果这就是您说的‘当然’,我真怕霍格沃兹被起诉虐待。” “已经不是要充分尊重食物的事儿了,这是对医疗翼的公然藐视!女士会气昏过去的......请来一趟吧,伊妮。” 话音落地,一个小精灵向她问好——分配给庞弗雷女士的小精灵,它们自然不会替学生办事,但在医疗翼,她代行女王的恩威,夫人会为此授权。 “请给我一整块菜肉烘饼,12盎司左右的烤牛肋排,300毫升以上的番茄奶油汤,和一大壶的红茶,如果还有牛油果的话也来一个。” 食物很快摆好,蕾娜俯视斯内普,“吃掉它们。”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她可从来没对斯内普这么嚣张过。 有人尝试做最后的挣扎,“过量进食未必不会造成二次伤害。” 蕾娜微笑着举起魔杖,“如果您的胃有不适,我会是最先知道的人。” 斯内普望着餐盘,喃喃自语:“这才是真的虐待。” 用餐期间,蕾娜斟起红茶,用切割咒给柠檬切片加进去,“柠檬树结果了,为了防止被抢走过多的养分,要尽快消耗掉才行。我本打算和女士下着巫师棋共饮,意外的是,需要补充维生素的您恰逢此时出现在我面前,梅林的指引,不是吗?” 待到斯内普麻木地把食物都吞下去,她把一个茶杯塞进他手里,“让我们喝着茶,好好聊刚才的话题吧——您有喝营养魔药。” 斯内普有一瞬的错愕,他还以为‘这个等下说’是一句敷衍。 但他很快进入状态,“是的,我有喝营养魔药,哪怕吸收率低,那也是解决我问题最好的方法,而不是......”他瞥向空空如也的餐具。 “解决了吗?”蕾娜问,“魔药不是万能的,营养魔药吸收率的问题不是个例,巫师届3%的人和您一样,难以吸收魔药中的微量元素,饱受贫血的困扰,营养魔药能为他们提供的帮助仅限于蛋白质。” “我更愿意说,它完美提供了人对蛋白质的需求。” “长期依赖营养魔药会导致钙流失。”这件事在巫师届的普及率还挺高的,圣芒戈惯于写在药盒上,蕾娜不由得想到。 “补钙剂正是为此存在的,这两种魔药总是捆绑陈列,以证明问题被解决了。”斯内普抿了一口红茶,酸涩的柠檬味让他眉头一皱,真的解决了吗? “您注意到了,还有维生素呢。魔药协会认证,营养魔药无法补充一切维生素。”蕾娜笑道:“我猜它们和某样魔药材料相克,导致药性流失,所以在发明时,相对没那么重要的维生素成分被剔除了。” 斯内普所有所思,“在你嘴里,营养魔药似乎成了一款充满缺陷的魔药。” “不是似乎,而是事实。”蕾娜坦诚道。 “在它面世30年时,国际魔药协会发过一则公告。” “招募魔药大师筹备改良项目组?”斯内普眼睛一亮。 “推荐靠食物补足维生素,同服补钙剂,这意味着最少五十年,协会官方都没有把经费投给营养魔药的计划。” “可我不觉得那是什么尖端技术。”更高深的魔药,如今的斯内普也能熬制出不少了,如果有人告诉他,屈屈营养魔药的缺陷能难住整个魔药界,他是不信的。 “我认为它更倾向于经济问题,社会问题,总之不是学术问题。目前市面使用的营养魔药是1875年格洛弗开发的版本,彼时他正因改良了林弗雷德的提神剂而声名大噪,于是这款营养魔药很快得到了世人的认可。我推测,没人愿意研究怎么给营养魔药打补丁是出于以下几点。”蕾娜掰着手指细数:“它成本低廉,即便成功也拿不到太多专利费;它的缺陷并不紧要,协会给出的指导足以应对;它的作者家喻户晓,没人愿意挑战一位名声在外的魔药大师,尤其他还在世。” “很奇怪,这些理由都很奇怪。”斯内普轻声说:“我唯一能想到的不去改良某款魔药的理由,就是能力受限。” 人不该受困于能力以外的任何事,把一款魔药变得更完美,怎么有人能拒绝这种诱惑,有趣的诱惑。 “应该有那样一个人的,不在乎收益的微薄,不计较百折千回只能换取低级魔药前进那一小步,不被前人的名望震慑也不被外界的舆论裹挟,永远,永远对挑战跃跃欲试。”斯内普眼里隐隐带着狂热。 “因为他的出现,打破了协会百十年来的规划,超出常人预期,不断拔高上限,给整个行业带来新的刺激。” “应该有才对!” “停一停先生,我没有在和你探讨伟大的魔药事业。”蕾娜不满地打断他,“医疗翼可不是你搞伟大叙事的传教所,医疗翼只关注个体存亡。” 斯内普蓦的抽离,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上头,他理了理思绪,还是没想通蕾娜后面那句。 “有哪个个体正是经历存亡的关头吗?” “应该有那样一个人的。”蕾娜捉弄似的模仿了他刚才的语气,下一秒话锋一转:“但是在他出现之前,营养不良,就是生死存亡。” 代班结束后,她看着柠檬皮陷入深思。显然即便算上斯内普,两个人也没可能吃光疯长的柠檬,她得想点别的办法才行。 没多久,斯莱特林就都知道一年级的奥利凡德的新爱好是手作柠檬巴斯克了,经常能看到她追着人分享的身影。 一道甜品,再怎么说也比巫师棋要好吧? 又没多久,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这个环节没有止境,每一天每一餐都在上演。 即便那柠檬的品质很好,香气浓郁,他们也快吃到吐了。 当蕾娜又一次笑盈盈地托着托盘来到斯莱特林长桌环顾,寻找幸运儿,原本有说有笑的同学又一次纷纷躲远。好熟悉的一幕,好吧,可能她又一次祸害得差不多了,要说还有谁没接受过新一轮的荼毒...... 她走向长桌的角落,左手将蛋糕推到斯内普面前,视线顺势扫过对方的餐盘,不知是不是复查时的话见效了,那里面品种齐全,数量也看得过去。 “真欣慰您开始摄入正常人一餐所需的营养了,但我总觉得缺点什么。”她魔杖一挥,漂浮咒飘来杯牛奶,落到蛋糕盘的角落,“您也不想成年后长得没有波特高吧,先生。” 斯内普恶狠狠地干掉了那杯牛奶。 第6章 第 6 章 树顶很适合睡觉,尤其初夏。 可这次闭上眼,蕾娜感到异样。都说人在做梦的时候是不会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的,但蕾娜现在很清楚这就是梦,梦里很多人在对她说话,关于这些对话的经历她全无印象,可他们都在叫她的名字。 一个慢悠悠的男声,低沉而刻薄:......愿意读魔法史读一整天的你,《魔药之书》才看到作者生平就睡个昏天黑地,齐格蒙特·巴齐听到这消息恐怕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蕾娜扶额,才一年级我就连做梦都在学魔药了吗?好残忍。 一个沧桑的老人,声音她认识,是加里克。加里克说:经济问题用不着你担心,我处理了一批雷鸟尾羽,你得活着,不然难道要我押着你叔父生个孩子出来吗蕾娜,别为难我这个老头子了。 雷鸟?蕾娜记忆里是有这样一批货存在,那是祖父的祖父留给他的收藏品,加里克虽然不用它们做魔杖,却也珍惜到恨不得晚上抱着睡,他居然舍得卖掉? 有时候是一群人,傲慢地打着官腔:绝对不能使用魔法,最好连念头都别有。要么是霍格沃兹,要么是圣芒戈,您每次发作都能搞出大动静。如果蕾娜女士愿意配合,假装自己是个麻瓜,一定能使我司免于许多不必要的工作。 还有一个男孩说:他有遗愿。 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时蕾娜心口抽痛,像要死掉。 男孩说他想见你,奥利凡德女士,把书带给你,然后......有话对你说。 蕾娜等啊等,也没等到后面的内容。因为在这段话原本发生的时候她就没听到后面的内容,所以梦里她也听不到。 可她不知道,等得有些急了,她忍不住发问:“他想对我说什么?” 随着这句话出口,蕾娜从梦中醒来。 嗐,别管见鬼的声音了,现在可不是蒙头大睡的时间。 她反应过来,临近期末,同学们都在泡图书馆。比起图书馆斯内普更喜欢他的山毛榉树,而她决定跟随学霸的脚步,在树顶盯着斯内普翻开了什么书,原样复刻学霸的复习进度。可才翻了两页她就睡过去,那真的太无趣了。 想到这,她看向树下,意外发现斯内普也在看她。 “我说梦话打扰到你了?”她试探着问。 “我不知道‘他’想对你说什么......”斯内普脸上写着不快。 蕾娜捂脸,他果然听见了,打扰学霸备考这事是不是挺没素质的? “但我知道愿意读魔法史读一整天的你,《魔药之书》才看到作者生平就睡个昏天黑地,齐格蒙特·巴齐听到这消息恐怕棺材板都压不住了。”斯内普顺便指点她:“而如果只以应试为目的,你就该知道作者生平里不包含知识点。” 一样的话...... 蕾娜大惊失色。 “先生,我们见过吗?”她忍不住发问,见斯内普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她补充:“我是说来霍格沃兹以前,我们在别的地方见过吗?” 当然没有,他们只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其一是奥利凡德店里,可她知道他连新魔杖没买。其二,“苏格兰呢?您去过苏格兰高地吗?”她急切地问:“在一颗很有名的巨大榕树附近、一栋红灰色的宅子、门口写着Loneliness is a cloak......” 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连她自己也清楚,没可能的,他们没可能见过。 “算了,当我没说。”她懊恼地揉乱发顶,“抱歉打扰你背书了。” 她关注到似乎在她睡着时,斯内普结束了魔药课的复习,他膝上的书已经从那本《魔药之书》换成了《魔法史》,而与前者的顺利不同,即便是斯内普,面对无规律的年份的记忆也挺苦手的——他的魔法史笔记上有许多处被反复圈出,笔迹显出几分烦躁。 “要看我的笔记吗?”蕾娜说着离开树顶,“宾斯教授虽然记得一切历史,但显然没什么授课的天分,他只会做无意义的重复。” 斯内普想拒绝,他不觉得一个班的同学在魔法史笔记这种东西上能做出什么突破。出乎意料的是,他瞟一眼蕾娜的笔记,个中结构与自己记的完全不同,于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蕾娜对齐了斯内普的复习进度,上面画最多圈的是1692到1693年,每个字都是一年级核心知识点的那段。 “看样子困扰您的是塞勒姆审巫案,很多成年巫师都会记混,以为先出现了对巫师的肃清事件,后出台了国际保密法,这听上去更符合因果关系。”蕾娜从斯内普的草稿纸中抽了一张,在上面画思维导图,“我知道先保密,后肃清,这听起来不合常理。换个角度吧,为什么偏偏是1692年呢,为什么在保密法出台后麻瓜与巫师之间还会出现恶**件呢?” “这要从1688说起,1688年麻瓜社会正经历光荣革命,简单来说,君权战胜了神权。作为一场不流血的革命,麻瓜往往认为比起革命,它更接近利益洗牌,但您能想到巫师是怎样看待的吗?” 斯内普低声道:“一切都过于顺利了,混淆咒,遗忘咒,窃听咒,变革中一定存在巫师的手笔。有人凭借魔法,参与了麻瓜社会的进程,从中谋利。” 说到这他脸上有所恍然,语气也开始变快,“这根本瞒不住,巫师群体也是有政治敏感度的,所以1689年,保密法出台了。” “正确,但1688年大洗牌的辐射还在继续,失权的神职察觉到了魔法干预,政权上无力回天,但对个体展开报复却易如反掌。之后的几年里,主教们利用残余影响,人为推动针对巫师的小规模处决,直到1692年......塞勒姆审巫案。顺带一提,彼时教会在两三年里逐渐失去了对伦敦的控制,所以事件发的生地点在马萨诸塞殖民地。” “回到正题,麻瓜社会对巫师的排斥到鼎沸,人们甚至不在乎他人是否真的具有魔力,只要发觉异状就会陷入疯狂。在20位被处死者中,仅有两个已知是并未犯下罪行的女巫,其余者更多是麻瓜。巫师界普遍认为这是魔法世界的不幸,但事实上同类相残,对麻瓜社会而言同样是一种悲哀。” “所以并非保密法是因,猎巫是果,它们之间没有因果联系。而是光荣革命是因,保密法与猎巫则是同一棵树、在不同时间点、分别结出的果子,不妨这样记忆吧。” “麻瓜历史与魔法历史,如果强行切割释义,就容易错会?”斯内普思索着说,“你讲魔法史比教授有趣多了。” “所以我说他们没有授课的天分。” “们?”斯内普不解。 “斯拉格霍恩教授也一样,您对魔药的注释比他的课好理解多了。哦,我视力很好,坐那儿也能看见你教材上写的字。”蕾娜指了指头顶,她的山毛榉特等席。 作为回报,斯内普给蕾娜讲了一道困扰她很久的魔药难题——以他自己独到的理解。 “说起来我们字体挺像的,都很修长。”蕾娜指着他的笔迹说。 斯内普点头,关于这点,他在看对方魔法史笔记的时候就觉察到了。 她转着羽毛笔,梳理知识直到黄昏,就算是斯内普不得不承认面对漫长的,无趣的,需要大量耐心的事,她总是做得很好。 羽毛不小心被转到地上,脱手而出那一瞬,她晃了神。 好熟悉,书籍摆成一片,两人各抒己见,度过的悠闲下午就像曾经经历过一样,并且是她人生里唯一期待的事。就连弄掉羽毛笔,她伸手去够,也像发生过一样,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许是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斯内普以为她碰不到,顺手替她够回来,“怎么了?” “没什么......”蕾娜垂着头回答,头发遮住侧脸,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也不懂是怎么了,总觉得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因为她动作不方便,帮忙弯腰捡了羽毛笔递给她......眼睛好酸,好想哭。 “没什么。”把长发掖到耳后,蕾娜若无其事道:“只是突然想起,期末考之前我们还有一关。” 斯内普脸色也变得不太好,不同于变形草药黑魔法防御这类主课,飞行课不参与期末考试,只根据课堂分录成绩,而明天正是本学期最后一节飞行课,他们取分最后的机会。 无论多么精通魔药的人,多么善于解读历史的人,花费再多时间在复习上的人,面对扫帚也是无力的。 偏偏他们都挺在乎分数的,可以预见,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第二天清早,斯莱特林一年级生出现在飞行课的草地上。 蕾娜脸上挂着的黑眼圈透出一种深深的绝望,她在睡梦中喊了无数声up,试图通过脑内模拟训练让今天的扫帚变得同魔杖一样温顺。 但当她看到同样挂着黑眼圈的斯内普时,心头的绝望散去不少,她发誓斯内普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在他们对视的一瞬间,他换上了一种矫饰的表情。 他们站在队尾——前头的学生早飞到魔法光圈里去玩这节课的新花样了。 而蕾娜花了大力,才飘到离地四英尺的高度。 记得她上了三节课、第一次飞到这个高度后,霍琦教授开始允许她做基础飞行训练,她和室友分享了这个惊喜。但父亲在魔法法律执行司工作、见过麻瓜汽车的莉安说,如果是学开车,你现在在做的就是反复踩离合。 蕾娜听不懂,莉安想了想,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说:如果是学游泳,你现在在做的就是反复憋气。 父亲在执行司工作、见过许多魔法生物的莉安还说:听到这个消息的你,看上去像一只被洗劫一空的忧愤的嗅嗅。 蕾娜没见过忧愤的嗅嗅,于是她把莉安关于游泳的理论分享给隔壁做同一套训练的斯内普,然后她就见到了。 至今,霍琦女士都拒绝给他们布置新的训练。 为了你们好,孩子。她这样说。 在高度不超过五英尺的位置,以不超过每小时20公里的速度,他们匀速飞行,但大多数同级生不同意称之为飞行,这最多只能叫晃悠。 他们在晃悠中无奈对视。 “你知道他们私底下叫我们什么吗?”蕾娜暗搓搓地凑上去。 “闭嘴。”斯内普厉声道。 “卧龙凤雏,斯莱特林的卧龙凤雏。” “我记得阻止过你了。” “你的自尊心已经不允许你听进去一点实话了吗卧龙?” “我只是不觉得有说出来的必要。”斯内普现在一听那个名字就头疼。 “就是这种回避的态度导致你飞得还没麻瓜地铁快。” “莫非你飞得有麻瓜地铁快?”斯内普嗤笑一声,继而又问:“你见过地铁?” “很明显我也没有,只在杂志上见过。”蕾娜分别回答了,“但与嘴硬的卧龙不同,我一向乐于承认我爱飞行,爱天空,也爱魁地奇,我只是没那个天赋。扫帚不买我的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听起来还是你比较可悲,凤雏。” 蕾娜都以为他们整堂课都要在相互攻击中度过,来消磨时间了,却听斯内普话锋一转,向她发难:“有件事我很好奇,您前几节课的课堂分比我的高,难道这也是因为对飞行的爱比我深吗。” “课堂分?那玩意不是期末才公布吗?”蕾娜反问。 “我在院长的委托下给霍琦教授送魔药,不小心看到了打分表。” “你发誓你是不小心。” “你发誓你没对分数耍手段。” ...... 一阵糟糕的沉默。 同是飞行课沦落人。 “我不懂,同样是巫师手制的木质魔法物品,为什么扫帚就不愿意多施舍我点耐心,它只想把我摔下去。”沉默过后,蕾娜在晃悠中继续向同病相怜的卧龙诉苦:“要知道所有魔杖对我都很亲和,没有一支小可爱会在我挥动它时狂轰乱炸。” “所有?”蕾娜的说法似乎让斯内普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他面色变得不太好看。 “是的,所有,可能是家族遗传,我们向来擅长和魔杖培养感情。问候,关心,或者聊点八卦,往往是建立羁绊的第一步。比如我手上这支,在它还不属于我时我亲眼见过加里克管它叫小桂花,你是如此的光彩夺目,我无与伦比的小桂花。”蕾娜想比划什么,但她不得不双手撑在扫帚上,“他对所有魔杖都这么说。” 看着斯内普随她的话而狠狠变作一团的眉头,她忍不住开口:“别皱眉先生,这样下去您年纪轻轻额头就会长纹......” “你发誓不会对我未来的魔杖讲我的坏话。”斯内普打断她。 “那你发誓没做过任何值得我讲坏话的事。” 又是一阵糟糕的沉默。 失算了,他没想到奥利凡德家还有这种爱好......她一定会大讲特讲,把他渲染成一个罪大恶极的诱拐犯。 “或许......”沉默过后,斯内普在晃悠中继续打探高分的诀窍,虽然只有一分,但他就是介怀,就是介怀就是介怀。“你做了什么,煞费苦心,像征服庞弗雷女士那样征服了霍琦女士。” “或许我只是比你更有诚意?”蕾娜顺口道。 “诚意的真面目是她扫帚上挂着的金色飞贼款式的吊坠?又一个不为人知的圣诞礼物?”斯内普揣测,那看上去像个手工制品,而木雕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奥利凡德。 “吊坠不过是个搭头,诚意的真面目是贺卡上的话。在圣诞祝福后,我盛赞了飞行的魅力,称那是巫师的灵魂——当我坐在扫帚上,我感到自由,我想一定是因为扫帚是巫师通往自由的阶梯。” “需要我提醒您吗,阶梯阁下只想把你摔下去。”斯内普拆她的台。 “可我是个被天空抛弃的可怜人,与自由的国境无缘;可我失落了我的灵魂,这让我与我的爱人对面不相识。我没有遭遇诅咒,却比被诅咒过还要痛彻心扉......别这样看我,我是真心的。” 斯内普鄙视的目光告诉她,他也是真心的,真心谴责她的行径。 “所以霍琦教授也真心地同情一位态度良好、天赋受限的学生。”蕾娜用一句话总结了自己的战果。 “你发誓如果能凭本事拿飞行课满分你还会寄这种贺卡?” “那你发誓你‘不小心’的时候全然没有记恨我?” 于是又是一阵糟糕的沉默。 沉默过后,响起两道叹息。 斯莱特林的卧龙凤雏就这样晃悠到飞行课结束,拿着些许微薄的分数。 后面的期末考,课业全部加起来也没这一节飞行课给他们的压力大,他们顺利完成了考试。 成绩公布前的一周,学生们没有课可以自由活动,斯内普喜欢埋头地窖煮他在图书馆学到的新魔药,时不时违规补充材料。在最后一次偷跑到禁森时他发现,柠檬树已经长得足够粗壮了,有人切走了柠檬木品质最好的部分,并征用以柠檬树为中心的土地修建了一大块花圃。 好吧,很像等成绩等得无所事事的人能干出来的事,他暂时还看不出里面撒了什么种子,总之,一年级结束了。 第7章 第 7 章 致蕾娜, 真想不通你为什么不喜欢假期,我每天都在不同家族的宴会上旋转——虽然还有好几个月成年,但母亲说现在才是女士待价而沽最好的年纪。 即使我不想和陌生男人聊以后要几个孩子,也不介意同他们共舞,因为哪怕我不喜欢揽着我的那个人,至少我喜欢舞蹈,这让我不至于虚度太多时光。 你曾说跳舞时的我的美丽胜过一切,我宴会上的舞伴(他们都是我母亲认可的好联姻对象)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对此我沾沾自信,却也感到失落,真希望那个人能像你们一样注意到这件事。 致蕾娜, 我在昨天的宴会上遇见他了。 纯血来来回回就这些人,人人都从小相熟,人人都叫我纳西莎,只有他,倨傲地叫着我布莱克。要知道他可是叫我姐姐贝拉特里克斯呢,我明白那是因为他们现在同属那位大人麾下,可即便如此布莱克女士这种称谓也太生分了不是吗? 他和女士们跳舞,我和男士们跳舞,巧合的是无论怎么交换舞伴,我们整场都没挨上过一次。或许我真的该老老实实去和母亲介绍的对象们了解彼此,把关注放在礼服,甜点和庄园景致上,而不是放任自己偷看那头金发。 致蕾娜, 不敢相信,我收到了他的来信。 早上看到一只没见过的猫头鹰时我还以为是你的,毕竟我们太多书信往来可能累到你的格雷了,当它休假你也许会拜托你祖父的猫头鹰帮帮忙......我发誓我是这么想的,没有多余的期待,可他的猫头鹰就这样落在了我的窗口。 信里都是公事,你懂的,他下学期会成为学生主席,准备大显身手,所以寄信给全部级长。级长听起来也挺帅气的,霍格沃兹可有二十四位级长呢,我实在没法看做是什么有特殊意义的信件......好吧我言不由衷,我会珍藏它。 而且我觉得院长选我当女生级长更多是看重‘布莱克’,而非‘纳西莎’。没关系,布莱克也是我的一部分,我可不像沃尔布加姑母家的西里斯那样认为我的血脉可以和我本人分开而论。我敬畏它,利用它,也服从它,对于它的一切,我全盘接受。 顺便一提,不日我将去对角巷拜访奥利凡德魔杖店,带上一位‘男伴’。 蕾娜咂舌,这个男伴一定不是纳西莎心心念念的那位,那女孩现在还做不出邀请心仪对象逛街的事呢。 她整个假期都在店里帮忙,魔杖店一向暑假生意最好,托她的福,老奥利凡德能分出更多心力打磨上次那批合欢木了。而她一边盯着柜台,一边做木工练手,等布莱克家的猫头鹰送下一封过来。 纳西莎的信已经快一英尺高了,布莱克女士多半没人可聊这些,便是室友她也不敢保证自己的恋爱焦虑说出口后会不会被人用异样的眼光围观,毕竟那个人爱慕者众多。 但奥利凡德嘴巴严又很牢靠,至今没有第三个人知悉她的小心思,所以不止信里,她还计划向蕾娜本人倾诉她的少女心事——打着陪弟弟买魔杖的旗号。 三天后她出现在魔杖店,手里提着新生教材。 “这是雷古勒斯,我的堂弟,会在今年入学。”布莱克女士穿着一条优雅的绿丝绒裙子,牵着个矮她一头的男孩,尽中间人的职责:“这是蕾娜,我的后辈,家里经营魔杖店。” 被介绍的双方问候彼此。 “久闻奥利凡德大名。” “乐意为您效劳,小布莱克先生。” 蕾娜示意这位客人由她招待,加里克就默默缩回货架深处。 将两位布莱克引到楼上——那是蕾娜的书房、好吧是她的操作间、她擅自称为书房,店铺可没奢侈到有阅读的空间——但也比一楼大堂舒适多了。越是临近开学,就越多斯莱特林同级生携带相熟的新生来买魔杖,他们都像这样由蕾娜在里间接待。 “请给我们一点红茶好吗,橄榄。”蕾娜轻声道。 不多时,下午茶就摆满圆桌。 尽管只比小布莱克大一年,但商人必须展现自己专业的一面,她量完客人各项数据,参考布莱克家过往的选择,挑了多支魔杖——她猜测与那位特立独行的格兰芬多布莱克不同,雷古勒斯是一位传统的斯莱特林布莱克,在魔杖的相性上也更接近他的祖辈。 飞来咒与漂浮咒命令下的魔杖们陈列到客人面前,请雷古勒斯试用。 魔法部不让学生在校外使用魔法,但对角巷巫师众多,他们暂时还解决不了分辨使用者的问题。 蕾娜周旋在两位布莱克之间。 雷古勒斯取用了一支魔杖,她说:“榆木和独角兽毛,十英寸半,柔韧,柳克丽霞女士曾经的魔杖就是这个组合,榆木向来偏爱高贵的布莱克家。” 纳西莎吃掉第一块司康后,她说:“小樱桃怎么样,还乖巧吗?” 纳西莎也凑过来,“非常优秀,我有时觉得比我第一支魔杖还要好。” “我说过的,魔杖与主人密不可分。”蕾娜冲她挤眼,“你对它有好感意味它同样心仪于你,你夸奖它意味着它此刻也在赞美你。” 向雷古勒斯介绍了第二支魔杖后她开始和纳西莎聊男士是如何的不解风情,介绍完第三支她们聊开学后要如何才能更显眼,第四支,她们超小声地聊那人聚会上一个吻手礼就让纳西莎如何如何胸口发烫,随后是第五支、第六支、话题不可避免地朝不可描述的方向滑坡,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选好魔杖,雷古勒斯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姐姐来开茶话会的一个幌子,他绅士地装作在众多魔杖间犹豫不决,为女士的私房话争取了充足的时间。 黄昏,布莱克家的小精灵接他们回家,意犹未尽的二人相视一笑。 “后面的内容只能拜托格雷了。” “我真怕哪天出现什么猫头鹰权益保护协会教它罢工。” 临行前慷慨的布莱克少爷带走一整盒闪灵水晶,闪得惊人的高级货。蕾娜送两位布莱克到楼下,为他们开门。 她微微躬身,“奥利凡德承蒙您的惠顾。” 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她就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斯内普隔着一条街站在对面,怎么有人能做到光是在那站着自带嘲讽气质,他肯定在心里鄙弃她唯利是图。 他慢悠悠地穿过马路,“收一收您的嘴脸吧,我真担心那是贵店的收费项目,被我误打误撞体验到了。” 果然,他一开口她就知道准没好话。 蕾娜同样替他拉开门,“价值一百八十个加隆的生意,当然值得我谄谀取容。” “真遗憾,您接下来要做一笔赔本买卖了。” 祖父正在为另一组新生家庭做指导,她自然地引着斯内普往楼上走,老旧楼梯发出吱呀声。 “请进来坐吧。”推开门的瞬间,她魔杖挥走桌上的残余下午茶,又布置好新桌布,尽管已然错过钟点,但她不得不再叫一轮下午茶。 等等、橄榄、橄榄大概正在煮晚餐?她昨天说想吃慢炖羊腿来着,这会儿恐怕灶台刚刚开火。只能自己动手了......她为不能作陪道了声失礼,烦请斯内普稍等片刻。 她在厨房折腾,往咸挞上堆了超——高的奶油蘑菇陷,丢进烤箱,烤制的功夫用现成的烟熏三文鱼做了个切块三明治,然后挖了很多自制冰激凌球建成一艘冰点船——如果斯内普不吃她就自己都吃掉。 摆盘后她盯着点心架,怎么看怎么不爽,于是从橄榄备的菜品里切了几颗卖相极佳的苏格兰蛋放到高盘上。她满意地拍拍手,这样架起来美观多了,总算不至于和小精灵的手艺相比太过简陋。 等待主人的过程里斯内普环视整个房间,他记得罗齐尔抱怨过奥利凡德没有服务,没有环境,是家有着狭窄过道的店铺,无可匹敌的魔杖工艺是他们唯一的、充足的依仗。 从一楼行状来看确实如此,而这间的风格却与楼下格格不入,很精致,很松软,很......女士。 女士在此时控制着漂浮的点心台走进来,“先生您看上去比期末......清减了?”她状似无意地问。 “你记错了。”斯内普斩钉截铁,面不改色。 至于饮料,蕾娜给了自己一杯红茶,给了斯内普一杯番茄汁。 斯内普小声发着牢骚:“对角巷也在医疗翼女王权威的辐射范围之内?”蕾娜假装没听见,谈笑中剥夺了一个英国人的红茶自由。 “抬手。” 享用茶点前要量一量斯内普的臂展,她拉长尺子突然凑近,飘来的甜罗勒的香气让斯内普有些僵硬。 为了防止暴露不自然,他随意找了点话题,“看来我运气不错,沾布莱克女士的光,赶上你们相约的日子了,不然可能就要空跑一趟,错过您、和您贴心的服务了。”他可没有能为他送信的猫头鹰。 “不会错过。”蕾娜单膝着地,量他的肩到地板的尺寸,边量边说:“只要您来店里,就会得到魔杖,我记得我当时是这样说的。我以为无需强调,我整个假期都在。” 斯内普愣了一秒,显然没有料到这种可能性。 蕾娜继续解释:“就好像加里克拒绝每天三个幻影显形通勤一样,我也拒绝放假坐霍格沃兹特快到伦敦换乘回苏格兰,开学了再坐二十个小时的火车原路返回学校,制造无用的里程给铁路公司增添进项?太蠢了,我们宁可住店里。” 斯内普所有所思道:“所以花圃建在学校?” “原来你有看到?我早就想种点什么,可苏格兰太远,对角巷又寸土寸金。”她说着下了个隔音咒,“接下来的话可不能让加里克听见,要是发现我对着他的珍藏评头论足他会打断我的腿。” 像给雷古勒斯展示的那样她让魔杖们在空中旋转,不同的是这一轮都属于蕾娜严选,她总是晓得加里克把自满之作藏在哪个角落。 斯内普按照第一印象从中取了一支,他今天没穿学校里的素面黑袍,便服让他拿魔杖的样子有些不伦不类。 看起来还挺新的,蕾娜暗中点评,不得不说即便普通的衬衫长裤也比他初登霍格沃兹特快那天的穿着得体多了。显然这位同学利用这一年学到的知识挣到一点钱,这太难得了,不是每一个霍格沃兹新生都能凭借入门内容做到天赋变现的。 也许他本就了解魔杖与主人之间的磨合要尽早的理论,打算在这个假期用那笔钱购买一支专属魔杖,但现在,因为一个把柄,他能把加隆投资在别的地方了。当然如果他足够理智,完全可以拿着本金去钱生钱,追求利益最大化......蕾娜也觉得自己很发散,可她控制不住一个商人的大脑。 “白蜡木,凤凰羽毛,十二英寸,强韧极了。”她收回思绪,尽职地介绍:“和您现在使用的那支是相同的木材。” 说完她看到斯内普瞥向自己的魔杖,然后不知是哪儿受了刺激,他把两支魔杖都放下,不愿再尝试。 “您的魔杖是个好孩子,杖芯是独角兽毛,很独特的组合。”蕾娜有些为小白蜡鸣不平,抚摸了旧魔杖的杖身,“这往往代表着坚定,它们不喜欢被转送他人,那会让它的力量受损。” 斯内普被这个说法吸引了,“可我觉得挺顺手的,它不属于我,也不排斥我......哪怕我一直计划着换掉它。” “原因其一,你们的不适配照例会在三年级慢慢显露,就好像普通学生与顶尖学生,在一年级也不会拉开太大差距。然而随着巫师变强,魔杖的界限就会外露。”蕾娜啜饮红茶,给斯内普上一点魔杖学课程。 “如您所知,我在魔药上并无特殊的天分,但期末成绩还不错。” “你那门成绩和魔药学本身,只能说毫不相干。”斯内普不留情地戳破她。 “是的,我拿到和您差不多的分数,但那仅仅是奖励我的知识储备,相信随着难度的提高,我迟早力不从心。” “庸才如我,只要付出十分的专注,十分的时间、精力、毅力,加上一些应试备考小技巧,也能在NEWT里从斯拉格霍恩教授手上拿到一个O,但是然后呢?” “我很清楚这个成绩是考点堆积的产物,没有丝毫灵气可言,毕业后也很难在魔药行业有所建树。前人的经验即是我的上限,我是创造不出任何东西的。”蕾娜与他对视,传递自知之明,“不止魔药,还有草药,不管我今年在医疗翼曾多少次地与您侃侃而谈,我都清楚,那不过是卖弄信息差,医学上我永远也比不过庞弗雷女士。” “一本□□,一张漂亮的成绩单,一个庸才的极限,我所能企及的魔药学的天花板,仅仅是您的起点。” 斯内普若有所思地点头道:“魔药存在上限,魔杖同理。” “真高兴您理解了。”蕾娜给自己续红茶,顺便给对方续了一点番茄汁,“小白蜡很听话,但拿着二手魔杖的您,就和假使投身医疗行业的我一样,前景灰暗。” 斯内普的手去拿第二支魔杖。 “柏木与独角兽毛,十一又二分之一英寸,柔软的。我的曾祖叔祖父加兰特说过,柏木与勇气总是联系在一起所以每每他为柏木魔杖找到主人,便会因此感到自豪。” 听起来像个格兰芬多的魔杖,斯内普有点嫌弃。 “事实上在您来之前,我刚为另一支小柏木找到了主人,出乎预料的主人。”一个有牺牲精神的布莱克,可真很让蕾娜意外,“而您看的这支......太惊人了它与您挺合拍的,今天是什么柏树纪念日吗?要知道柏木魔杖通常不是能轻易找到主人的。” 蕾娜又盯着魔杖看了一阵,面露难色,“它说它喜欢你。” 于是为难的变成两个人, “我?” “是的。” “喜欢?” “是的。” “它说的?” “是的。” 每得到一个回答,斯内普的表情就裂开一分。 经过蕾娜的翻译,他更嫌弃了。 奥利凡德小课堂又开讲了。 “您大概熟知,所有的魔药大师都能阅读魔药。才能是很玄妙的东西,绝大多数人只能照本宣科,您却看透教材编写背后的深意。你眼里它是儿童读物,我眼里它经过三重加密。” “就像你阅读魔药那样,我阅读魔杖。” “即不像我,有选择地假人辞色;也不像您,时常以不言语为乐。魔杖都是可爱的,恨不得剖出杖芯给人看,在我眼里,它们毫无保留,有的在说自己的特质,有的在说自己的主张,还有一些比较特别,比如它,”蕾娜指着斯内普手里的那支说:“它正在大声嚷嚷你灵魂的颜色很美,让它迷恋。” 紧接着她就看到斯内普露出一副吃到变质蔬菜的脸色,大约被魔杖公开表白还嚷嚷得到处都是,称不上一件愉快的事。 理所当然地,他放下了柏木魔杖,转而虚扶他原本的那支艾琳魔杖。 “那它呢。”斯内普淡淡说道:“它在说什么?” 蕾娜抬眼,流露一丝复杂的神色。 斯内普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下一秒,他听到蕾娜说,“它想保护你。” “去年开学礼,我从分院帽那走下来,在斯莱特林长桌上与您擦肩而过就听到了。” 斯内普沉默了,在沉默中把手伸向冰激凌船。 “这也是我想说的,您用着不属于自己的魔杖却不卡手的第二个原因,它在乎你,拼尽全力回应你,不让自己固执的特性伤害到你。” “是它......”斯内普终于出声了,“还是它的主人?” “我说不好。”蕾娜摇头,“只能说,如果它的主人不准备使用它了,我希望您能把它留在身边。” “保有它?不是说它上限固定,不足以使我变强吗?” “是的,您前途无量,承载不了野心的魔杖无法带您走向辉煌的未来。但仅限防御性的魔法,它的施咒效果会比新魔杖更好,无论您选择哪一支。”怕斯内普不信,她补充了一句:“魔杖是不会骗人的。” 斯内普垂眼,又开始无声地吃冰激凌。 一小口一小口,慢条斯理地,他感受着甜品在口腔里融化。 等吃完最后一个燕麦冰激凌球,近乎享受的神态让蕾娜都怀疑他觉醒了新的味觉取向了,他才开口: “下一个吧。” 正确的魔杖会带来有正确的感觉,尽管他对艾琳的旧魔杖没有任何不满,但当‘他的’魔杖握在‘他的’手里,斯内普完全理解了蕾娜的话,他感到亲和。 那是一支通体乌黑的桦木魔杖。 黑桦是世界上最坚硬的木材之一,他略有耳闻,可手里这支的似乎不够坚硬,它带来微妙的触感。 “向您介绍,我店桦木魔杖里最优秀的一支,相信您已经体会到它的特别之处了。近30英尺的铁桦老木只出产这一支魔杖,十三又四分之三英寸,至今加里克也没找到第二棵。” 斯内普相信她是发自内心喜欢每一支魔杖,她两眼放光。 “为了匹配材质,杖芯取自澳洲蛋白眼的二尖瓣与三尖瓣之间的心脏腱索。最珍贵的龙,与最丰富的神经,我无法描述它的强大。” 就像它在保留桦木本性的同时兼具一定的柔韧一样,它的特质也是复杂的,圆滑与勇敢,高傲与谦卑,在它身上完美结合了。 “它聪明绝顶不过偶尔有点一根筋,可能因为它的杖芯就是一根筋,我认为,就是它了,加里克偷偷叫它黑武士,您也可以起新的爱称。”和斯内普确认过眼神后,蕾娜取了15个加隆用魔咒操控着扔进一楼柜台,她没好气道:“别这样看我,自家店也要走账的。” 接着她从墙上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天鹅绒软垫上躺着一颗颗闪灵钻。 “这个不用,这是我私人的。”她说。 但是新的问题接踵而至,黑武士太英俊了,散发曼妙的光泽,这世上任何一个魔杖制作人都不会舍得在它杖身上做雕刻。而悬挂饰品不仅要给魔杖打孔,从审美的角度也略显累赘...... 她挑出一颗漆黑的闪灵——黑到对光都看不清内部结构,对比矿体双尖和魔杖杖尾。如果只动底部,稍加修整就能将矿石嵌进去,那样不仅线条流畅、黑色融合得自然、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儿有块水晶,和它的主人也更搭调。 望了眼外面黑掉的天色,蕾娜有些拿不准主意,“或许您愿意等一等?我即刻加工,现场就能完成镶嵌,但要多耗费您起码二十分钟。” “当然,请。”斯内普自嘲地勾起嘴角:“尽情追求您的艺术表达吧,我没有门禁,前提是店主不介意我在女士房间里停留得太久。” 临开工,蕾娜召唤了厨房的冰激凌桶,给斯内普添上一大勺,“等待总是无趣的,做个离别之吻吧先生。” 期间一只陌生的猫头鹰从她窗缝里塞进来一封信,算算日子也该来了。在把魔杖交给斯内普后,她大致扫了一眼,上面是二年级的所需书单。 虽然听高年级的说过,但还是切实得到保证更令人安心。 “先生,”下楼时她忍不住分享了这个消息:“明年没有飞行课了。” 两人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如释重负,很快,在意识到自己也是这幅怂样后,强行、虚伪、不约而同地摆出游刃有余的姿态。 “奥利凡德承蒙您的惠顾。” 把斯内普送到店外的街口后,蕾娜回房间清理餐具——丢进水槽让橄榄清理。 丢到那艘冰激凌船时她感觉哪里不对,颠了颠。 是不是太轻了? 她打开玻璃制的迷你甲板,发现船舱里的垫底冰块都被吃掉了,那玩意可没有味道。什么你记错了,什么享受甜品,什么新的味觉取向......她后知后觉,斯内普就是单纯想吃冰,那是他缺铁性贫血的证据! 啧,女士不会放过他的。 第8章 第 8 章 值得庆幸的是,斯内普在假期饮食不规律,但一回到霍格沃兹他就迅速恢复了健康。 蕾娜最近已经很少在医疗翼见到他了,听庞弗雷女士说,斯内普的蛋白质、铁和钙的水平都不错,接下来只需要督促他补充维生素。 除此之外新学期值得庆幸的还有很多,第二件事,开学那天她看到有的学生魔杖底下已经挂上奥利凡德出品的闪灵吊坠了。或许是布莱克少爷起到了良好的广告效应,她最近小赚一笔,准备用这笔钱在今年圣诞节给所有斯莱特林同级生都送一颗,当然,只能是普通品质的。 等广告力度再扩大些,她就可以着手上架其他种类的水晶了,从闪灵入手不过是因为巫师对矿物增幅这个概念还很陌生,而幸运石在英国名气足够大,最有可能被霍格沃兹接纳。她想,如果去卡斯特罗布舍上学她就卖紫水晶,如果去科多斯多瑞兹上学她就卖祖母绿...... 第三件是她找到了新的阅读圣地,山毛榉树顶很好,可是皮甲虫落掉书上的体验一点也不好,一边看书一边使用驱虫咒怪麻烦的。 据说四个学院的魁地奇队最近都在招新,整个九月都在轮番使用场地选拔和训练新队员,听上去热闹极了。 她凑热闹时,还从观众席上看到了纳西莎那个格兰芬多的堂弟,远远听见他说虽然小时候玩过很多扫帚颇具飞行经验,但他对魁地奇兴趣泛泛,参加选拔只是为了陪室友,要是不小心被选上,他打算玩个一两年就退出。 该死的被天赋所选之人,蕾娜在心里偷偷记了他一笔。 在看过第一轮考核赛后她决定不错过接下来的每场,魁地奇这种东西,光是看别人打就很有趣,何况它的宽广有利于保护视力,它的训练有利于转换心情,不会有比魁地奇球场更适合看书的地方了。 第四件准确来说不是她庆幸,而是让纳西莎感到庆幸的事。 某天下课后,她被纳西莎拉进高年级寝室,布莱克女士认为如果要说些见不得人的话,就该这样缩在床帐里悉悉索索地说。 “你会烹饪吗蕾娜?” 面对对方端正的态度,蕾娜也端正地摇了摇头,“我保证在加里克带橄榄外出的时候不把自己饿死,并认为这是不会。” 然后纳西莎说:“而我的概念里这已经属于会了。” 两人默契地轻笑。 “您为什么要进厨房?这出发点就很奇怪。” “是的我也这么说,可我非进不可,母亲让我起码今年圣诞节前练出能见人的成果。” 要是这么说......蕾娜心领神会,精于料理和练出两道拿手菜可是两码事。她朝纳西莎那边靠得更近,两人几乎贴上了她才说:“我听说卢修斯·马尔福在成为食死徒的那天,向黑暗公爵进献了五座酒庄。其中最贵重的美国纳帕谷,是家族的摇钱树,每年光是酿造赤霞珠就带来难以估计的收益。” 纳西莎点点头,小道消息她知道得不尽详细,但听起来合情合理。 “他可是阿布拉克萨斯的儿子,宣誓效忠尚且要交一份投名状,何况是您呢?”因为压着声带,蕾娜用气音说话,只能用很夸张的语气来表达情绪。 “我?”纳西莎面露疑惑,她不懂自己要向谁献上忠诚。 “不是忠诚,是态度。”蕾娜看穿了她的想法,“我猜,夫人对市场有了新的认识,光是与一位门当户对的男士迈入婚姻还不够,她希望能为您争取到一场上嫁。为此她释放了一个信号,布莱克家的女孩有意成为一位贤妻良母的信号。为了谋求更高的利益,适当的低姿态是有必要的。” “信号而已。”蕾娜向她解释:“相信我,调制口味和操控火候都交给家养小精灵,您只需亲手切开整块的烘焙制品,决定樱桃或薄荷叶的摆放位置,在装盘时撒上糖分,就足够了。” “让夫人茶话会上说几句这是小女儿纳西莎的手艺,我说过布莱克家用不着她干这种事,可你们懂得,女孩儿总是对组建一个家庭后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充满幻想,让我们体谅她的少女心把这份百果馅饼分食掉吧。” “谁关注给面粉添水的是哪位?高贵的小姐婚前都说漂亮话,婚后没人天天往厨房钻,彼此心照不宣......但是说起来,布莱克夫人属意的对象不是早有定论吗,怎么突然开始寻找更优秀的人选?还斗志昂扬的。” 听到不用自己挥动锅铲纳西莎放心多了,她冲着蕾娜促狭一笑:“因为她最近注意到了马尔福这个最佳联姻对象。” “她本来最中意的是亚克斯利,他们有许多成员在魔法部担任要职,毋庸置疑是个实权家族。或者把我嫁回罗齐尔家,她的母家,这会让两家更亲厚,尤其近几年罗齐尔在法国很风光。但我暗示她,富有一点的怎么样,有时候比起权势,金钱才更实在,她立刻联想到与我年龄相仿的学生里就有这样一位。” “于是她说,富裕人家吗......马尔福当然是最好的,其他家族难以企及的好。因为高不可攀,反而让人下意识忽略了他们家,但如若我期盼,她自然乐得放手一搏。”在蕾娜捧场的鼓掌声中,纳西莎展示自己的战果:“她很高兴我点燃了对婚姻的野心,我也很高兴、难得地、我们在目标上达成了一致。” 掌声停了,蕾娜默不作声地看了纳西莎一眼,她想告诉她,这可称不上是目标一致,你母亲想要的东西,和你想要的东西,大概率是冲突的。 看着纳西莎得意的笑脸,她终究还是没能否说出扫兴的话。 但总有一天我得打破一个女孩对爱情的纯洁幻想,我可真残忍。她想。 新学期的精彩让她把这件事暂且抛诸脑后。 刚开学的小巫师很能折腾,他们已经一个假期没用过魔法了,回到学校想方设法也要多用几次,不是课堂上那些有教学意义、被严格限制、还要受教授评分的魔法,那索然无味。 他们追求尽兴。 在蕾娜经过走廊不知道多少次被以纳西莎她弟为首的狮蛇混战中的飞溅魔法误伤到,参加了不知道多少届由拉文克劳举办的智慧问答‘答错的人不许进盥洗室’杯,在长桌上吃到不知道多少块獾院自主研发的橄榄球那么大的生姜变成的奶油炖鸡后。 她想,我也是个巫师,我也需要尽兴,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吧。 基于她假期和纳西莎探讨的‘如何让自己更显眼’学,她把自己首饰盒里的试验品发圈送给了全体斯莱特林女生,上面施加了荧光咒和一个小众的平面扭曲咒,那会让发圈化作强光源,看上两三秒就眼前发黑。 看在真丝的份上,没人拒绝她,带发圈的人又看不到自己头顶,只要保持相同面向就可以免于被同伴波及。她怂恿女孩子们一起带,全当是潮流在号召,时尚的主张。口号是发光吧女士!替天行道的事能算报复社会嘛!好战的、霸占盥洗室的、不尊重食物的坏家伙就该被闪瞎双眼! 她还专门领着人往看书的斯内普跟前晃悠,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有个误伤的魔咒是他发出的。 后来这股群魔乱舞的妖风被校长制止了;再后来大肆发泄过的她懒得再报复任何人,却依然热衷于折腾发饰,在上面施加一些美丽的小魔法拿给纳西莎献殷勤;再再后来她发现折腾发饰不如折腾头发——她把自己一头笔直的长发烫成了波浪。 尽兴,她对着镜子里有生以来第一次变成卷发的自己评价道,这不比发圈发带发卡那些小东西尽兴多了? 要说这个,就不得不提她接触到的第一个黑魔法,一切都要从一堂学习燃烧魔法的魔咒课讲起。 燃烧咒,根据烧起的实体物不一而同,施咒者的能力也不一而同,若是能在水面使用,那无疑代表了巫师的强大。 蕾娜没有搞什么燃烧冰块之类的卷王操作,她从隔壁温室召唤了一筐玫瑰过来。在整颗花冠轻而易举烧成灰烬后,百无聊赖的她玩了点花样,尝试一边使用燃烧咒一边阻止燃烧咒,恰到好处地控制着每一片花瓣都处于边缘着火而内部不受侵害的状态,给玫瑰镀上极具美感的火焰金边。 下课时她举着玫瑰快步从弗立维教授身边经过,教授惊为天人,说从没见过哪个低年级生对魔咒的控制能如此巧妙。 她说嗯嗯教授我能走了吗。 教授给斯莱特林加了十分并表示要和她聊聊人生。 斯内普都快笑出声了,那朵玫瑰花了大力气,不仅精神要高度集中,魔力损耗更是惊人。她平时没这么无聊,初衷大概也不是学院分,是想踩点冲出教室,赶在烧尽之前用玫瑰讨好某位女士?他颇有成算地揣测。 于是离开教室前他一改平时的音量,中气十足地说:您的课细致又生动,让人不舍,教授,要是我能多呆一会就好了,羡慕奥利凡德。 弗立维看不穿斯内普同学今天异常尊师重道的深意,但被学生吹捧终归是愉快的,他乐呵呵地说,回去吧孩子,我们后天见。 唯有蕾娜,看着玫瑰碎成灰恨得牙痒痒,斯内普是故意的。 行吧,聊聊,经营人脉本来也是蕾娜在校期间的目标之一,去年圣诞节她给弗立维的贺卡上就抒发过小奥利凡德、老奥利凡德、奥利凡德一家对教授的感激之情,师恩难忘。 果然弗立维是闲的、啊不、是来感怀过去的,他说:“从你入学起我就在关注你,你祖父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你遗传到了他的魔咒天赋。” 说起社交辞令,蕾娜那叫一个得心应手,“祖父也时常提起您,说您教会他许多,比如针对神奇动物的安定咒,使他在后来的获取杖芯的旅途中获得了莫大的帮助。” 弗立维话锋一转:“在女孩子们身上制造光污染是你的手笔吧。” 不出所料,他从蕾娜脸上解读出了‘我明明没有留下犯罪证据’。 “斯莱特林不会因此被扣除一个学院分。”他看起来是友善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平面扭曲咒也是我教给你祖父的,他老缠着让我教点课本上没有的玩意。” 确认教授无意为难后,蕾娜大着胆子笑道:“他们需要一点教训。” 弗立维也开始笑:“我不否认。” “一个视觉效果魔咒,我一度以为这样高难度又没用途的魔法是拉文克劳的专属。”弗立维继续说:“分院帽和我聊过,它说它一度想把你送到我的学院,你对知识的追求让它直到现在也认为那是更好的选择。” “我很抱歉,教授。” “不,蕾娜,我回答它那不重要,被分到哪根本不重要,知识是不分学院的,上过我的魔咒课的都是我的学生。” 没想到聊聊人生是这样的走势——字面意义上的聊聊人生,蕾娜感到意外,为老人的真诚与开明。 “由衷地感谢您,知识不分学院,但我想真理永远注定流向追求它的人,例如您,我的教授。”她回答道。 然后她就听到弗立维说,哦孩子,我向来引每位志同道合的学生为知己。像对你祖父那样,我不得不同样教给你一些教科书上没有的好东西,不然梅林将谴责我不够珍惜你的甜言蜜语。 再然后她就收到了对方的手抄本,写满魔咒的那种,恰如其分的吹捧就是能让别人在给她实惠的同时还觉得自己赚了。也许加里克担得起教授知己这一沉甸甸的憧憬,但蕾娜不行,她深知自己是装的,她于心有愧并收下了那本笔记。 回到宿舍后蕾娜迅速翻阅起来,都是很实用的魔咒,辅以词根释义、效果图解、适用条件、作用与副作用。其中一些她在别的书上看过,在尝试了几个完全陌生的魔咒后,她确定它们没有登录教材是难度上的不合适,而非危险性上的不合适,也对,教授才不会让真正邪恶的东西出现在上面。 合上笔记,她注意到书皮背面有个几不可查的凸起,她将纸封摘下来,发现里面夹着一枚泛黄的便签。 “Tornadoetia.” 蕾娜挥动魔杖,念出声音的一瞬间,寝室里吹起大风,将窗帘扬得老高。 她当即察觉到这是一张无意间闯入的便签,因为它是黑魔法,甚至可能同爆炸咒粉碎咒一样是诅咒级别的。它的主人多半把笔记误认成另一本更危险的什么书了,才顺手把它夹进去。因为同它相比,方才尝试过的那些魔咒的力量都太微不足道,她愿称之为不可逾越的鸿沟。 狂风龙卷,从词根来看,开发思路是想把某人吹上天,没准还要锁在风暴里转到心满意足。毫无疑问是这个有着致死能力的恐怖魔法,幸好她魔力不够强,也及时收手了,否则寝室一定会变成她道歉一整宿莉安也绝不原谅她的惨状。 如弗立维教授所言,不同于学习魔药或草药时的感受,她显示出了极高的魔咒天赋,只要勤加练习,她有自信六年级、不、五年级就完美使用出这个咒语——以残害生命为标准。可惜的是,要辜负创作者的美(?)意了,她没有想让其螺旋升空的对象。 等等,辜负?未必。 燃烧咒能为玫瑰添彩,龙卷风咒又何必只以伤人为己任?魔杖在她手里,她说了算。 “Tornadoetia.” 她又念了一遍,这次她像制作金边玫瑰时那样精细地、叮咛地、极致地引导魔力,顺便加了一点高温咒,瞄准自己的发尾。 一阵小型气流旋转过后,她拥有了一头卷发。 好消息是,理发店美容院不再具有核心竞争力,她现在可以随自己心意做发型了,还能随心意还原。 坏消息是,从这天起,在她一无所知的角落,一个流言不胫而走。 蕾娜·奥利凡德绝对喜欢某个魁地奇队员。 有人信誓旦旦地说。 “她泡在场地不走,而且做了新发型。” “可她只是看书。” “伪装,一定是伪装,欲拒还迎是女士惯用的手段。你看她望向球场的眼神,留恋的,深情的,无奈的,还有一丝悲伤,就是不知道是献给天空之上哪个小伙子的。” “赛尔温?今年的新队员只有他。” “我怎么觉得是诺特,他人气最高,还男女通吃。” “没准在别的队呢,听说其他学院训练时她也在。” “那人选就多了,格兰芬多的波特技术好,格兰芬多的布莱克长得好,别忘了拉文克劳还有个戴维斯。” 训练中场,斯莱特林队员在休息时间围成一圈小声嘀咕,尽管当事人就在不远处。 因为这个传言,不少选手都在训练时不住地往坐席那边看,一位纯血小姐的一腔深情,挺让人受宠若惊的不是吗? 传言愈演愈烈,在某天深夜传进斯内普的耳朵。 他的室友穆尔塞伯聊起那个八卦:“你说奥利凡德相中的是谁?她看上去真的很痴情。” 斯内普嗤笑一声,“痴情?别蠢了,她脸就长那样。”他嫌弃地翻了个身,倒头就睡。 第9章 第 9 章 斯内普扭头就忘了八卦,直到两周后的一个周末他在医疗翼门口撞见焦急的庞弗雷夫人。 “感谢梅林,让我遇到你。”夫人一把拽住他简直拿他当救星,她说:“知道蕾娜在哪吗,她今天明明头疼得厉害可刚才又走太急,把魔药落下了......” “真那么要紧的话,她会回来取......”斯内普本来慢悠悠说着,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仅限今天,还真不一定回来取,她会选择忍着。他给女士一个安抚性的目光,“放心吧,我知道她在哪。” 十分钟后,他在斯莱特林席找到了蕾娜。 魁地奇比赛第一日,蕾娜宁可忍着疼也不愿错过的比赛,庞弗雷因此才不能离开医疗翼一步。 他一声不吭,把止痛魔药丢过去。 蕾娜接过,仰着头一股脑倒进去,嘴里含糊不清:“谢了,不然我还得再忍个把小时,太难熬了。”她对比赛期待已久,精心准备的果篮就飘在趁手的位置,如果不是脸色不好,真看不出她正在头疼。 “来都来了,材料齐全,补充今天份的维生素吧先生。”疼痛得到有效的控制,她整个人又活过来,从厨房召唤来的大号马克杯,精挑细选几颗营养丰富的水果,经她的手变成果汁。 一分钟的功夫,这杯果汁用了几十次切割咒,即便是斯内普也不得不承认,相当利落的操作,利落得让人怀疑她在寝室开饮品吧。他认命地接过杯子,坐到蕾娜身旁的座位。 “听说麻瓜在称呼内容丰富、品种齐全的食物时喜欢用全家福这个词。”她又从果篮里拎出一颗番石榴,故技重施,榨了3盎司粉色的果汁。滴流一声,都倒进斯内普的杯中,“家庭成员,加一。” 补充维生素期间,斯内普被迫观赛。 魁地奇,讨厌鬼。 正在大展身手的格兰芬多新找球手,讨厌鬼。 涩口的饮料,讨厌鬼。 厌世情绪前所未有地高涨,又被斯内普的好奇心克制住了,他问出心中的疑虑:“学校餐厅有这个?还是说你在我校森林种出了整个英国都不适宜栽培的水果?”他指向果篮里的另一颗番石榴。 “家里寄的,我叔父最近在佛罗里达收购一批道格拉斯冷杉,顺便。”蕾娜朝猫头鹰棚屋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格雷今早刚送到。” “格雷......”斯内普重复着名字,若有所思。 “需要猫头鹰服务吗先生,您看上去很困扰。”蕾娜识破了他的若有所思,“随着魔药水平的提高,您需要的材料越来越难搞了吧?总不能每次都薅禁森的羊毛毕竟如您所说,我校森林也种不出整个英国都没有的材料,学校里能获取的终归有限,但在对角巷,获取难度只和金钱成正比。” 她嘴上将全部困境归咎于缺少猫头鹰,但心里隐约猜到那仅仅是斯内普困境里最容易克服的一环,就算克服猫头鹰,校外也没人会帮他采买。 那不重要,她没说破,仅仅是说:“我在校会经常写信让家养小精灵替我跑腿买东西,再让猫头鹰寄回来,捎您一个怎么样?”用户需求抓得可真准,如果作为麻瓜出生,我或许该成为一个上门推销员,像上个世纪的纺织厂女工那样,我会成为销冠的——她鸣鸣得意。 “原价结账,提供收据,您可以在最近一次方便离校的假期里进行结算,不收取人工和利息。”她补上最后一击,那可是零利息,她不信有人能拒绝这个。 “一场慈善?”斯内普狐疑地看着她,奥利凡德在做无利可图的事,这让他怎么信呢。 “一场交易,我实在炸了院长太多坩埚,于心不忍......”她暗示道。 斯内普立刻领会了,夜游的事他可没少干,奥利凡德一定眼红他长期不被抓的诀窍很久了。 “我教你幻身咒。” “成交。” 场地对面,格兰芬多席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蕾娜立刻忘记斯内普的存在,投入到紧张刺激的观赛中——金色飞贼出现了。 波特追逐飞贼,布莱克几次击飞他附近的游走球掩护他,两人堪堪擦肩,惹来一阵惊呼。 蕾娜轻声:“出色的配合。” 在布莱克又做出一个有危险性的动作后,斯内普看到她露出传闻中那种留恋的,深情的,无奈的,还有一丝悲伤的眼神。 这让他对那晚自己的笃定产生了怀疑......难道是真的?全学院连斯拉格霍恩都在猜奥利凡德看上的人是谁,如果能探查到一丝真相,他将是整个斯莱特林、不、整个霍格沃兹第一个知道的人。 “家世优越——”他不动声色地开口。 “极具号召力——”每说一句就停顿一下。 “就连外貌也很出众,不是吗,我们杰出的布莱克。”并用余光打量蕾娜。 蕾娜正望着天空出神,不知他怎么说到这上面的,姑且答道:“外表?确实如此。” 球场上布莱克正在和斯莱特林的击球手周旋,但他的腿比对方长了一截,使他在这场博弈里占到上风。 蕾娜自言自语:“身材高挑,皮肤也白。” 斯内普不禁一愣,还真是他啊。 一个俯冲,布莱克的头发随之撩到脑后,丝丝缕缕的,在风中飘扬。 蕾娜自言自语:“发质一看就很好,柔顺而有光泽的。” 斯内普腹诽,对,他发质很好,而你品味很差。 失去长发的遮挡,布莱克整张脸暴露出来,五官张扬地排列。 蕾娜自言自语:“而且气质独特,家族遗传的高颧骨不显刻薄,反而充满魅力。” “停止吧,不需要向我形容高大英俊的布莱克先生的外表,也不需要向我证明您肤浅而贫瘠的内在了。”斯内普终于忍不住打断她:“您难道要把被男人被迷得魂不守舍这件事写成华兹华斯的抒情集?” “男人?您在说什么呢斯内普先生。”蕾娜诧异:“值得称道的美貌,优良基因的继承者,优雅与慵懒的代名词,毫无疑问是纳西莎·布莱克。” 哦不,这不可能。 斯内普的面部扭成一个难以描述的表情,他用目光传递自己的惊愕。 经历过一场漫长的对视后,那双坦荡的琥珀色双眼让他意识到,这恐怕是真的,他们俩从一开始就没对上频道,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才是脑袋更疼的那个。 万幸,他还没说出令人作呕之类更不得体的话。出于人类的基本品德,他扶额道了声抱歉:“当我没说。” “真的感到抱歉就把和幻身咒配合使用的消声咒教我。” “……好。” 在格兰芬多默契的配合下,飞贼落入他们的新找球手手中,下一秒人声鼎沸。但斯内普此刻无睱关注比赛,连几句冷言冷语都欠奉,因为在波特抓住飞贼的同时,他隐约......也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当你望向天空,心里装着的并不是某位男士,而是你自己,对吗?”他用羽毛般轻飘飘的语调试探,在看到蕾娜那张被戳到痛处的脸后,他更有信心了,嘴上也不客气起来,“的确值得缅怀,您那无疾而终的蓝天梦。” 蕾娜想,她现在有想让其螺旋升空的对象了——嘴巴坏心肠更坏的斯内普。 “不然呢。”她没好气地反问:“我应该装着谁?” 听她的口气,像是对流言一无所知,于是(自称)好心的斯内普转述那可笑的流言。蕾娜瞳孔地震,嘴无意识中张得老大,虽然没发出声音,但斯内普确信那个口型是fxxk。 那天以后,他又能在山毛榉树顶见到举着书的奥利凡德了。 他们相安无事,在树那边相遇就点个头示意,一头扎进自己的世界。 这样的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而进入深秋后的某一天,斯内普难得主动找上了她。 他站在树下,向蕾娜求助。 他想要一个建议,关于圣诞节送给一位女士的礼物,他希望那足够体面, 能体现心意,在预算之内,最好有挑选的余地。 真是找对人了,蕾娜想,整个霍格沃兹不会有人在‘利用有限的资金让自己看起来物质富足’这件事上比她做得更好。于是她学着斯内普在球场的语气说:“一场慈善?奥利凡德可不做慈善。”搞不好对方正在心里骂她记仇,越是满肚子坏水的时候他就越爱笑。 下一秒,斯内普露出微笑,“一场交易,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到您的吗?” 呵。 “我对西里斯·布莱克没兴趣,因为在来霍格沃兹的第一天,我已然产生了类似爱慕的心情。”蕾娜突兀地开启了一个爱情故事,用梦幻般的口吻,“在我多次表达过喜爱之情后,他终于答应同我在夜里相会。” 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是个恋爱中的少女,但斯内普只是抱臂而立,平静地看她——请自由发挥——他有这样一股气势。 “他对我无意,我是知道的,可我对他志在必得。如果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果,无法得到完整的他的我希望,至少,至少能从他身上取得一点纪念品,纽扣、领结、或者袍子的一角什么的。”步入正题后,蕾娜轻叹一声,露出忧心的神色,“我担心这会让我们之间产生小小的不愉快,毕竟他看上去有些粗暴。” “他会对你动手?”斯内普眉头紧皱。 蕾娜的话似乎勾起他什么不好的回忆,以至于有哪么一个瞬间,他忘记自己面前的不是什么柔弱可欺的角色,他感觉糟糕透了,蕾娜单方面的表述中可能会发生的那件事糟糕透了。 “我说不好,所以我需要您,先生,我需要您陪我去见我爱慕的对象。” “见到以后呢?”斯内普淡淡问道。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请给我一些不危及您安全前提下的保护,我向梅林起、”她的话还没说完就会斯内普打断。 “时间你定。” 他答应得太痛快了,蕾娜都还没发完誓。 “向梅林起誓,您不会在事后遭受来自对方的打击报复......”蕾娜瞠目结舌,凭借肌肉记忆说完了誓词。因为太过震惊,她声音渐渐隐入风中,几不可闻。 她的反应让斯内普很受用,他弯起嘴角,“比起把高尚之类的形容词用在我身上,我更希望您能立刻履行交易。” 还陷在震惊里的蕾娜下意识回答:“当然,您说了算。” 为了报答斯内普的痛快,她决定也痛快一点。 “今天莉安去图书馆了,不到宵禁不会回来的。”推荐礼物很容易,但不能离校的他们想要真正做到挑选,只能把她的私人物品从寝室一个个召唤过来,估计介绍完天都亮了。出于效率,她想了一个好主意,“我们可能得做一点违反校规的事,相信您不会介意。” 斯内普跟在她身后,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走在路上,蕾娜突然问:“为什么找我?揣度女士的心意,选择合适的礼物,您今年交到的新朋友完全可以胜任不是吗?又不是要自创魔法......何况他们不会像我一样收取报酬。” “你看起来很精致,更重要的是......”斯内普斟酌着开口。 蕾娜随意嗯了一声,收下社交性夸赞后,等他说出真正的理由。 “就像您信任我不会做宣扬女士心事那种没品的事一样,我同样信任您不会让人知道我的......我......”我为这份礼物掏空心思。后面的话,吞吞吐吐。 “好吧。”感受到他的难以启齿,蕾娜熟练地接过话茬:“看来这是个秘密,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保证。” “您现在该用个幻身咒。” 在蕾娜的指示下,斯内普隐身跟在她后头,直到认出自己正在前往的是整个斯莱特林他最陌生的区域,他才明白蕾娜所说的违反具体是指哪条校规——她在带他进女生宿舍。 在一间风格和假期去过的奥利凡德店二楼很像的寝室里,他看到一面由首饰盒垒起来的小墙。 “我只是想要一个推荐......”他低声说。他没打算看女士的衣帽间,他担心那面墙里的东西并不符合自己的要求。 可奥利凡德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动作,“而我,不会做出超出您能力的推荐。相信我,奥利凡德家并没你想象中的富裕。” 当斯内普说出对圣诞礼物的形容时,她就知道他想要什么——亮闪闪的女孩子的玩意——并非他认同的好东西,但却是大众意义上的好东西。尽管对这个领域,和它背后的市场,他都一无所知。 她挥着魔杖,让首饰墙变成方便抽取的阶梯状,不紧不慢地说:“不必在乎我的审美,重点在于有没有您中意的品质与风格,我让橄榄去店里买合您心意的款式。” “我想我们之间可能存在某种误解,您以为我是什么?一个纯血的小姐,神圣28家族的继承人,每天泡在加隆堆满的浴缸里洗澡?” 斯内普的眼神告诉她,他就是这样想的。于是趁斯内普挑选的功夫,蕾娜进行家族介绍。 “我的祖父,祖父的祖父,乃至更多祖辈都是那种为了理想不计成本的人。几乎所有人都不善武力,(用不着加几乎)所有人都沉迷魔杖,为此他们不得不从商人手里购买那些理应从野外猎取的东西,有的不知倒了几手,被加了几层价。挥霍无度的大人们把大笔加隆花在上面时,哪怕心里清楚他们的心肝宝贝大概率三五百年都找不到主人,他们也无法抵御把美妙材料制成魔杖的诱惑。” “投入是即时的,回报却是延迟的,这个过程中,他们又忍不住把赚到的钱换成新的原料,去做新的实验......我们统计过,巫师一生购买的魔杖理论期望是2.8支,所以无可避免的,货压在手里,钱压在货里。如果不考虑时间成本将其变现,说是一笔惊天巨款无可厚非,但没人同意这样做,我继承后也不会同意的,那是奥利凡德的立身之本。” “总之,我们家的生活质量往往维持在只比中产阶级好那么一点、强行追求物质就算不破产、也会让资金链断掉的程度。一部分人或许存在和您相似的幻想,但在纯血里,这不是个秘密。看看布莱克夫人是如何做的吧,哪怕我们家有适龄男士,她也从不考虑把奥利凡德纳入联姻对象中,那可不是他们家女儿想要的生活。纯血家族里,富有的那批人的想法多半如此,人之常情。” “加里克不会给我一个多余的纳特做零用钱,你所谓的我看上去挺精致,是因为我早早开始经营自己的钱包。” “‘如果你遇到一些需要治疗却不能被教授们知晓的小麻烦,比起庞弗雷夫人,你该去找二年级的奥利凡德,她收费不菲,但嘴巴很严,反正如果你去医疗翼,给你处理伤口的很可能也是她’这句话在学校的危险人物里很出名,口耳相传之下,四个学院都有我的客户。如果您愿意,可以加入这项合作,您知道的,我魔药水平很一般。” 斯内普用鼻息笑了一声示意他有听到,蕾娜决定擅自翻译成同意。 他拿起一只长长的耳际夹,上面是立体的渐变色山梅花,乍看之下很别致。 蕾娜扫过一眼,“绢花?我猜你看不上。”做工复杂但成本低廉的小玩意,她偶尔带着玩,但不会戴着去见大场面。至于斯内普......这家伙其实眼高于顶,只要在经济允许范围内,他就是个挑剔怪。 果不其然,听到它的材质后斯内普就放下了。 拉开一个新的抽屉,他愣住了。 里面躺着很多发圈,发圈的款式他认得。 不好的记忆从他脑内争先恐后地涌出,就在不久前,在图书馆,在休息室,在礼堂,总有那么几个女生带着这种发圈从他眼前经过。每经过一次,他的眼睛就要花上半天,先是头晕,慢慢眼前无法成像,久睁流泪,闭上眼又会在看到漆黑之中光效绚烂,大圈套小圈。 他认定这是魔法界的恐怖袭击,如果说劫掠者是男式恐怖分子,那这件事就是女式恐怖分子干出来的。 “发光......闪瞎......”他伸出一个食指指向蕾娜,想完整地说出那个长得令人发指的口号,可他实在记不起来,最后只记得:“替天行道........?” 他手指的轻微颤抖,蕾娜从中读出了怨念与谴责。 “对,我组织的。”可她理直气壮,“您和波特打架打得多痛快啊,飞向他的腿软咒甚至误伤到无辜的我。” “我并没有很痛快。”斯内普不赞同地摇头,“何况您也说了是误伤。 ” “是啊我当然知道受害者被误伤了。”她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可问题是犯人他知道吗?” 斯内普咳了一声,合上抽屉,识时务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最后他在一个珠光宝气的盒子里盯上了蓝宝石,品相极佳,色浓度和通透度都令人心醉,“有红色的吗?做成发夹大小。”他询问到。 “当然,红宝石是每个珠宝店的常备货。我很推荐这家店,专注宝石品质,不做过度设计,这意味着溢价程度低,每张加隆都花在了刀刃上。发夹常年就那么几个款式,我画给你看。” 然后他从蕾娜的炭笔画中挑了一副图样,又确定了切割工艺和宝石产地。如果用泰国货还能省不少,但他选了莫桑比克——用大克拉数的莫桑比克红宝石枕切做一款低调的发夹,或许掏空了全部身家,但他看上去颇为满意。 “在此之前您在我心里是个算盘精。”蕾娜当着他的面给橄榄写信,边写边说:“无时无刻不在打着算盘,这样的您也会为了谁而不计成本吗?” 一直等不到回复,她的视线从桌面移开,一抬头,对上斯内普复杂的双眼,这让她不由得收敛起来。 “抱歉,这只是一句调侃,就像学院内部也会把‘这可不像个斯莱特林’当做日常用语那样,我并不是非要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您完全可以跳过话题的,像刚才那样。” “无时无刻不在打着算盘的我也会为了谁而不计成本......”可斯内普却延续了这个话题,他犹豫地问:“这显然是件可笑的事?” “这显然是件可喜的事,先生。”蕾娜严肃地看着他,正色说道。 “明年您可以送红宝石手链,后年送项链,等她年纪再大点就送耳环......没有哪个女士能拒绝整套的珠宝。”她掰着手指细数,“我回头把店铺地址抄给您,来年您可以到店眼见为实。” 再好不过的提议,斯内普跟着点头,他并不是能从准备礼物这项活动获得快乐的人,如果在达成目的的前提下能省略过程,那可真令人欣慰。下一秒,他察觉到异样,“不,我并没有提过她的年龄。” “有种叫做摄神取念可以读取他人思想的魔法,如果使用者足够高明,眼神接触就足够啦。”把这段话还回去的瞬间,蕾娜爽爆了,对斯内普生效的语言攻击她一学年也使不出几回。 她暂时还不会...... 斯内普心里做出判断,可即便不是摄神取念,蕾娜·奥利凡德也看出他的一些念头了。 一半是不安,一半是难为情,他给自己套了个幻身咒,“我走了。”他要尽快离开女生宿舍,否则难保奥利凡德不会看出更多。 蕾娜笑眯眯地挥手作别,“红宝石配红发,会好看的。” 什么也看不到的门口处,传来某人被绊倒的声音。 写完这章才发现詹姆波特是找球是电影中的改编,他在原著里是追求手,就这样吧,不影响剧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这就是你的约会对象?” 当斯内普履行约定来禁森,他看到蕾娜在和打人柳单挑。 他没找到第三个人,如果说在场的有谁符合蕾娜的表述中那个‘有些粗暴、会不绅士地对女性大打出手、永远也不可能爱上她’的对象...... 他看向打人柳。 “看这健壮的身躯,充盈的魔力,火辣的脾气,它难道不值得我爱吗?”蕾娜闪身躲过一次树的挥鞭。 “我认为值得,我同样认为一段健康的恋情里不应该存在第三个人的身影。”斯内普转身就走。 “啊啊不不不啊啊啊。”像是故意的,斯内普一走,身后就传来尖叫,“保镖可以存在,小柳树会懂我的一片真心的。” 斯内普停下脚步,恶劣地笑道:“真心能让它打您的时候轻点儿吗?” 蕾娜逐渐体力不支,“不是有你呢吗,先生。”她气喘吁吁地说。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守约?” “凭我们良好的交易历史?” “现在没有了,一个看似是交易的骗局破坏了它。” “对您,我可没有说过哪怕一个称得上是骗的字。” “确实没有,你只是隐瞒了你爱慕的对象真身是棵丑陋的大柳树这一事实。” “梅林啊,您难道看不出它很英俊?”蕾娜惊呼。 吵闹间她渐渐落入下风,从能和大柳树打得有来有回变成四处逃窜,斯内普适当出了两次手,帮她打掉来自背后的枝条让她趁机跑掉。 “嘿!”她边跑边喊:“小心点,不要真的打伤它,它是个好孩子。” “一个把你打得满地乱窜的好孩子,呵,真该让那藤条狠狠抽你的肩。”斯内普说着又帮她拦下一次偷袭。 “它会变成一支优秀魔杖的,前所未有的打人柳魔杖,多有趣啊,我发誓加里克也没进行过这样的尝试。” 斯内普记得她上次为了一句‘我发誓加里克都没做过’种了一学年的柠檬树,他看出来了,她心里好魔杖的标准就是她祖父有没有做过,她愿意为了这句话付出更多,比如和打人柳1V1,比如拽上自己的同学和打人柳2V1。 “是不是只要听到‘前所未有’四个字,你就会变成一头兴奋的公牛?”在对着蕾娜用了一个防御魔咒后,斯内普语气不善地说道。 蕾娜时不时给她的好孩子来几下还击,以保证打人柳的仇恨牢牢锁在她身上,可即便如此,频繁施咒的长线作战对他来说也太勉强了,斯内普想,她大概也快到极限了。 “再坚持一下,先生,等我取得它身体的一部分......”蕾娜的话有点暧昧,但斯内普理解了。 “一点纪念品,纽扣、领结、或者袍子的一角?” “斯莱特林加五分。”蕾娜奔跑中猛地刹住,回头冲斯内普开了个玩笑,然后朝相反的方向加速跑去。 她展开一场对打人柳的反攻,手上的魔咒就没停过,队友的配合也很到位,不得不说,斯内普比她擅长战斗多了,他能把一些生活咒语发挥出攻击咒语的效果,并且还会使用很多她根本没听过的魔咒。 终于突破了柳条的防线,她舍弃防御,用弗立维笔记中一个能高高跃起的魔咒跳到空中,连续用了七个切割咒终于切下打人柳身上她心心念念的的那块。可高兴得太早,双手环抱木材导致她无法挥动魔杖,只能在拿到战利品的下一秒从空中直直下落。 斯内普用了个减速止停,使她免于狠狠摔在地上的命运。 “你运气真好,这个我刚学不久,时灵时不灵的。”他说。 “赞美您。” 两人全身而退,迅速撤离。 蕾娜灰头土脸,袍子上满是豁口,像个行为艺术家。 她上学期种在花圃的仙客来都开了,他们坐在花丛里大口喘着粗气。“其实我......哈......一直都......哈哈......很羡慕它的精神状态,想打谁就打谁。”蕾娜双手向上,举了举怀里的木材。 “哈?暴力狂的精神状态?” “试想一下,假如你是打人柳,就算把波特打到吐血,学校也不会处置你,他们只会指责波特凑得太近,‘波特先生,你不该招惹它’”她模仿麦格教授的口吻。 斯内普感觉自己快被说服了,幻想中的画面让他身心舒畅。 “我当然不能变成树,但只要我拥有一把打人柳魔杖,当我忍不住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时,也该更容易获得人们的谅解才对。” 该说不说,不无道理。 “你真的是个斯莱特林吗?”斯内普感到无语。 “反正分院帽说我很勇敢。” “并把勇敢的你分到斯莱特林?” “呃,这是一个复杂的故事。” 蕾娜讲起了那个复杂的故事。 “你足够勇敢......”分院帽说。 “不不不,我不止勇敢,我还......”蕾娜试图阻止自己被分入格兰芬多。 “还很博学,你追求知识,崇尚未知,像你的祖父一样适合拉文......” “不不不,我不止博学,我还......”蕾娜再次发声阻止。 “还很热爱生活。” “您是故意的吗?”蕾娜人忍不住吐槽:“我看就是故意的,您从我的大脑窥到了梦想的形状,于是绕着正确答案走,您在戏弄我!” 分院帽干笑两声。 “分院帽先生,或许您见过奥利凡德门店吗?”为了争取到斯莱特林,蕾娜又一次开口。 “在新生的脑海里见过。” “不觉得过于狭小了吗?而且绝大部分空间都被用来存放魔杖,那可不是我理想中的场所,我想把那个破店面变得和古灵阁一样。”蕾娜碎碎念着:“大多数人一生只买两到三支魔杖,均价却只有十个加隆,老古板加里克非这样不可,他说魔杖千百年来都是老价格。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拥有拉长石做的地砖?什么时候才能拥有黄水晶镶的吊顶?” “太没前景了不是吗?何况我想要的不止于此,巫师怎么能放任妖精管理银行呢?巫师界的经济命脉掌握在有冲突的种族手里这合理吗?魔法部就不怕金融战吗?就不怕经济危机吗?就不怕一个巫师一生的劳动所得支付不起一间路尾巷的房屋吗?” “好吧就算他们不怕,可既然他们不怕,那为什么非握在妖精手里不可呢?就不能握在奥利凡德手里吗?明明魔杖才是巫师届最具不可替代性的生产力,让魔杖取代加隆成为巫师的通用货币吧,让妖精失业,古灵阁倒闭,建立以魔杖为核心的金融体系!” “您觉得我去哪个学院最有可能实现梦想?”她微笑着问。 再次听到,分院帽依然觉得这恐怖极了,纯粹的斯莱特林式梦想,或许称之为狂想更合适。 听到这,斯内普猜出了结局,并针对对她的梦想发表看法,“你理想的魔杖店是上次我体验过的那种?喝着下午茶,听听制杖人的理念和原料的故事,慢悠悠地试用,最好能收一笔高昂的服务费。” 蕾娜连连点头,“倘若可以,我还想研究配货制度,听说现在女士皮包行业都这么搞。” “你想把魔杖变成奢侈品。”斯内普总结道。 “哇,我和很多人说过我想买间大点的商铺,而您是第一个看穿这句话本质的人。”蕾娜感叹。 她没告诉斯内普的是,和分院帽的对话还有后续。 “的确是梦想的形状,但却不是你的梦想。”分院帽戳穿她,“我在另一个孩子的脑内见过同样的梦想,和你的说法、包括修辞、一字不差。” “维李米尔·奥利凡德。” “维李米尔·奥利凡德。” 他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他才是奥利凡德家真正的那个斯莱特林。” “可他不在了,女儿践行父亲的遗志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就算那个疯狂的念头不是从你脑子里蹦出来的?” “无论它从哪蹦出来,奥利凡德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这点永远不会变,那么梦想的主人是谁又有什么好重要的呢?” “好吧,既然你愿意为了逝者的心愿把自己变成一个斯莱特林,那我也愿意尊重你的意志,把你分入......”分院帽发出叹息。 然后大喊:“斯莱特林!” 聊完自己,她忽然想换个主角。 “您呢?有什么梦想吗?”她问斯内普。 斯内普很用力在思考,至少从表情上看很用力,可他想不出来。 就那么难吗?蕾娜很意外。 “我倒是有个想法,约翰·杜勒斯......”她说出一个名字。 “怎么了吗?这个杜勒斯。”斯内普等着听她的想法。 “麻瓜界二战后期,美国与苏联为了发展争夺德国科学家,当时的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在奥森伯格名单里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大致意思是:科学家是高地,科学家象征着长期主义,科学家保证了一个国家的细水长流,能带来不可估量的回报。”她看着斯内普说:“您看上去就像是他说的,能带来不可估量的回报的那种人。” 挺令人向往的,但斯内普总觉得还不够,差强人意,差在哪呢...... “不够成功。”斯内普像是突然找到了梦想,他抬起头,和蕾娜对视着又说了一遍:“科学家是不够成功的,我想要的是绝对成功。” “能说具体点吗?例如我,赚大钱以后想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店里的地砖都换成拉长石。” “都可以,只要是通往成功的,我什么都可以做。” 蕾娜想说,可成功是个复杂的概念,就好像‘如果你能把红薯烤得又香又甜,妈妈也会为你感到骄傲’显然也属于成功的一个类型。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样的说辞多半对斯内普没用,探讨成功的定义与边界这很好,但斯内普不探讨,只追随。 他迫切渴望的是他人眼中的成功,那种功利又世俗、被定义好的成功。斯莱特林的学生和成功之间的距离似乎总是比别的学生离那么一点,尤其近几年,那个人势力扩张后更确保了这一点。于是“你有什么梦想”的答案近在咫尺,权力与财富,名誉与地位,一个斯莱特林追求什么,他就追求什么。 当然,他偶尔也想要一些别的东西,斯莱特林式成功范畴之外的东西——一本没有实际用途却很让他感兴趣的闲书,一个看闲书也不会被打扰的悠闲午后,一个......坐在她对面笑着看他的红发姑娘。 逐名逐利的人不配拥有他们,斯内普想。 但有缺失就会有弥补,凡事都有优先级,他不可能永远是个失意者。 会回来的,郁郁寡欢的学生时代,成功路上损失的健康,不认同他理念却十分心仪的女孩,都会重新回到他手中。他会在未来,以成功者的姿态,更加从容地迎接他们。 “魔药能引领我走向成功我就选择魔药,魔咒能引领我走向成功我就选择魔咒,黑魔法能引领我走向成功我就选择黑魔法。”斯内普回答了蕾娜那个有关于梦想的问题,“我并不在乎成功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终将得志。” “黑魔法?那玩意没那么神。”蕾娜随口答道。 “你学了黑魔法?”斯内普噌地坐直,像昏睡中嗅到猫罐头的猫。 保持着对视的姿势,蕾娜盯了他一会儿,“你也学了。”她笃定道。 为了交换到另一个黑魔法的情报,斯内普不得不把自己学的说出来,“霹雳爆炸,该你了。”Blasting爆炸咒,Curse里很常见的一个,傲罗在特殊情况也会用。 “亏麻了,我猜你完全没听说过我的,那可是个稀罕货。”蕾娜钓足他胃口后才吐出咒语的名字:“Tornadoetia,说起效果,其实你早就见过了。”她说着撩了下头发,撩完才想起自己今天早上睡过头,没来得及做发型就出门上课了,所以现在的她是一头直发。 “你是说那头波浪?”好消息是斯内普意会了,坏消息是他在意会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是说你用黑魔法,烫头发?” 然后只见蕾娜魔杖一抖,当着他的面把自己变成卷发模样,“难道黑魔法就不能这样用?书上可没说,就算弗立维看到也只会为我的天才创意给斯莱特林加分。” 斯内普不想和她说话了,他感到恼火。 黑魔法的三个等级由强到弱依次是Curse,Hex,Jinx,可悲的是一旦落入某些人手里,再强大的黑魔法也会沦落到连‘恼人又有趣的恶作剧’级的jinx都比不上。干脆不如在最后再加一个类别,象征着废物的类别,就叫Ollivan,斯内普腹诽道。 在此之前,他时常嫌弃jinx里某些用途有限的魔咒,嫌弃它们用来捉弄人都太小儿科了。从今往后他决定对jinx放尊重些,因为更值得他嫌弃的等级已然出现。 回宿舍的路上,斯内普气呼呼地走在前面,尽管看不到身形——他们都用了幻身咒。但专注盯着某处,偶或能看到魔力处理光线而留下的痕迹。 蕾娜看不见自己的,但她跟在后面,能看到自己前方快速移动的、类似西班牙烤乳猪炉顶的、热空气波动扭曲的效果,那是斯内普脚步很快的证据。蕾娜发誓,他在心里骂她亵渎黑魔法。 她很清楚,自己对黑魔法的亵渎是因为对其别无所求,她的家境能满足她的绝大部分需求,就算黑魔法有呼风唤雨的本事,她对这个风,也顶多指望它能提供理发店般贴心的服务。 可斯内普不同,他大概指望着黑魔法来改写他的人生。 她曾看过一本书,上面说人的一切行为都是在对生命做出反应——对生命的精彩做出反应,对生命的痛苦做出反应,对生命的馈赠做出反应。 那么西弗勒斯·斯内普现在就是在对他人生的前十三年做出反应,他或许还不懂什么叫成功,但他已经懂什么叫命运了。 第11章 第 11 章 “嘿,听说了吗,阿布拉克萨斯快不行了。” “这算什么新闻?谁不知道他久病缠身,在床上躺了大半年。” “这次是真不行了,卢修斯·马尔福请了个短假回去接任家主位子,我猜等他回来你就能看到象征的手杖。” 这样的闲言碎语占领了斯莱特林休息室,没人能阻止他们,当事人远在庄园,况且说的是事实。 阿布拉克萨斯前一天晚上找了遗产律师,第二天天没亮各个家族的继承人就收到了家长们的来信,猫头鹰乌央乌央占领了早餐时间的礼堂。 “至少他现在还能拖着病体主持仪式,给他的独子撑撑场面。大家族提前继承,完全是为了以家族产业的名义将私产转移给继承人,省一大把遗产税,没人喜欢走流程。” “要我说,新出台的法案完全是在针对我们这群享有薄产的阶级,虽然和马尔福没法比。卢修斯已经是马尔福家巨额财产的主人了,他自己还是个学生呢。” 然后在圣诞节前夕,猫头鹰再次乌央乌央占领了早餐时间的礼堂,这次连蕾娜都收到了信——马尔福家主病逝。 老奥利凡德没去参加葬礼,只以家族的名义致信吊唁,顺手给蕾娜也写了一封:马尔福家的老家伙走了,我知道预言家日报上能看到讣告,写信主要是想说,少惦记圣诞节留校,给我老老实实回家。 被预判了......蕾娜确实这样筹谋着。 老马尔福的葬仪结束后,纳西莎找过她一次。经受上次的教训,在蕾娜确保附近没有人偷听后,两人才坐在山毛榉上唠起来。 “我听说他全靠喝精力魔药撑着。”纳西莎口中‘他’的身份可想而知,“一面处理父亲的丧事,一面接手家族生意,一面还要准备NEWT,他销假回学校那天眼底都是乌青。” 蕾娜只好安慰她:“大人物的葬礼都早早演习过,给他添不了什么负担。” “我想安慰他几句,比如我很遗憾什么的。” 蕾娜立刻理解了,“可他本人看上去一点也不遗憾。” “是的,至少脸上并无哀色。”纳西莎叹气,“就像你说的,大人物去世,连棺木都是提前定做好的。” 如果对方有意向,纳西莎愿意陪他缅怀,叙一叙阿布叔叔曾经有多么慈爱。但她最近听到消息都是卢修斯·马尔福要如何如何办个圣诞晚宴,在宴会上洽谈如何如何拓展商业版图,作为家主如何如何打响接手后的第一枪。 “毕业后肯定还有更大的动作,他早就走出悲痛了。”纳西莎喃喃道。 “好了女士。”蕾娜拍拍手,唤回纳西莎的注意,“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大动作,但我敢发誓,就算马尔福站在这里,比起举棋不定的纳西莎,他绝对对前两天那个威风凛凛的你更心动。” 如果她一直是个恋爱中的少女,斯莱特林的女生不会对她言听计从,蕾娜也不会围着她打转,哪怕自己的地位因纳西莎而水涨船高也不行。 “我听说您干了一票大的,说是舌战群儒也不为过。” 那是卢修斯请假期间发生的事。 有一位叫做伯莎·乔金斯的格兰芬多女生,和是纳西莎的同级,除了魔药课上的相遇以外她们毫无交集。 学生之间搞搞小团体在所难免,就连蕾娜都有自己的小团体,成员包括室友莉安、同为28家族的赛尔温,还有魔法史作业搭子罗齐尔。 如果一个格兰芬多能给斯莱特林好看,尤其是在公共场所,那么他将在自己的小团体里获得超然的地位,反过来也一样。 不是所有学生都有这个本事,但所有学生都需要存在感,只是这位伯莎·乔金斯树立形象的方式显然不太高明。平心而论,她并不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她只是健忘,不够聪明,爱多管闲事,并且以散布谣言为乐。 在她的众多谣言里,有那么一条是以纳西莎·布莱克为主角的——她说布莱克夫人为自己的小女儿挑好了联姻对象,但纳西莎因为那个人的家世比不上自己姐姐嫁的莱斯特兰奇家而躲在天文塔上哭泣。 谣言从这学期开始发酵,纳西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像一个猎人。 几个月后,又一个谣言传播开来,伯莎·乔金斯声称自己看到约翰和斯莱特林的弗洛伦斯躲在温室里接吻。 这样‘某个男孩和某个女孩如怎样怎样了’式的八卦比比皆是,相较之下已经比‘某个格兰芬度私底下痴恋黑魔王’式的中伤善良多了,情感类的传播力度终归有限,这属于伯莎的经验之谈。 但这次她失算了,她编造的小故事以一个异常的走势点燃了霍格沃兹,就连刷牙都有人在那两个人背后嘀咕,是他吗?就是他,和斯莱特林接吻的那个。 这让一个被学院矛盾支配的格兰芬多男孩难以忍受,就在礼堂,又一次听到嘀咕声的约翰不堪受辱,公然对伯莎用了毒咒,糟糕的是,使用毒咒的同时他言语侮辱了弗洛伦斯,这使得事件的性质不再是一场格兰芬多间的内斗。 于是纳西莎出场了,作为女级长,她有义务维护斯莱特林女学生的声誉,她直接把事情闹到了邓布利多面前,在邓布利多风风火火踏进他的校长室那一刻,演员全都就位了。 她同时向伯莎·乔金斯和约翰·贝尔发难。 在邓布利多尝试以‘那只是个玩笑’化解矛盾时,她请证人发言,证实了那两个人亲吻是伯莎亲口说过的话。 她身后是斯拉格霍恩,哪怕作为斯莱特林的院长他也是不愿参和这种矛盾的,他乐得像邓不利多那样和稀泥,“也许这两个孩子搞错了乔金斯女士的意思,要知道人们总是缺乏最彼此的理解,语言有时候并不那么牢靠。” “您说得对院长,语言并不牢靠。”纳西莎答道,她难得露出犀利的目光,比目光更犀利的是她接下来的话,“我不指望您主持公道,也没有向您求助这件事。请您来只是希望您能鉴别我手里这瓶吐真剂的真伪,它们将用于保证证人发言的真实可靠,以及我征求过证人的意愿,他们同意我这样做。” 她姿态强势,出语却不冒犯。 “哪怕在威森加摩,也有药剂检测程序不是吗?抱歉,没有审判任何人的意思,我是在回答院长——” “‘语言并不牢靠’这个问题得到解决了,仅此而已。” 哦好吧,斯拉格霍恩冲邓布利多使了个无能为力的眼色,看来他今天被安排的角色是药剂检测员,而非斯莱特林院长。 他不能拒绝她,因为她说只有犯人才会拒绝真相。 他必须承认他看走了眼,什么徒有布莱克虚名的贵族小姐,她分明是个有手腕的姑娘,她几乎接管了校长室。 当一切已成定局,她将目光投向麦格教授。 对于处理两位格兰芬多学生的方案,她不问邓布利多,也不问斯拉格霍恩,仅仅是看着麦格教授,“女士的名誉不是玩笑,您认可吗?” 麦格教授只能说:“我当然认可,布莱克女士。” 完美的演员配置,完美的进场时机,她简直像位电影导演。这话蕾娜可不敢说给纳西莎听,她不喜欢一切麻瓜职业。 最终约翰向弗洛伦斯女士道歉,为他的口不择言,但在造谣事件里他姑且算个受害者,考虑到恶咒,教授们还是给了他一点惩罚。而伯莎得到了严厉的处分,比那个男孩的要严厉一百倍,她还要关禁闭到这学期结束, 在她向两位当事人道歉后,纳西莎微笑,“你该致歉的对象远不止这些,我相信苦主们会谅解的,如果你悔改。”她是如此正义凛然,身旁的弗洛伦斯一脸崇拜地看着她,仿佛自己眼前是正义的化身,手执天秤的忒弥斯。 直到这一刻,对上纳西莎意味深长的双眼,伯莎·乔金斯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打击报复,而且蓄谋已久。 那天过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说谎精,她的话不足为信,过去的每一个谣言也都不攻自破。 蕾娜表示这太帅了,斯莱特林的水仙花有得是力气和手段。遗憾的是两人要有一个假期见不到了,她说,如果您在假期又做了什么帅气的事,请务必写信告诉我。 在登上返家的列车前,斯内普主动找上她,提出要在假期帮她照看花圃。 他嘴上说不过是留校生的举手之劳,但蕾娜清楚,这是因为他最近过度压榨了她的猫头鹰,格雷每天都拎着大量魔药材料往返于霍格沃兹与对角巷复之间,落地时爪子直打颤。 他在她愤怒的临界值上起舞,在她发出抗议前恰到好处地聊起她那片开得正好的仙客来,他感慨它的主人如此爱重,就这样荒废半个月太可惜了,或许自己能帮上点小忙,他狡猾地规避了一场责难,以便开学后继续压榨她的猫头鹰。 然后在圣诞节当天,他送了格雷一盒烤制坚果。 蕾娜怎么也没想到今年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来自斯内普的,现在可是凌晨,她才刚躺下就被爪子敲击窗户的声音吵起来,她认出了那是霍格沃兹的信使,学生可以借用。 除了猫头鹰零食,还有一个盒子是给她的,看得出他一直对她去年那句‘出于斯莱特林的礼节,不愿在圣诞礼物的事上对您施加不必要的压力,相信您明年就有还礼能力了’耿耿于怀。 大半夜的不睡觉,提前赶到猫头鹰舍,拜托信使在零点将礼物送到她手上,以证明自己有充足的还礼能力,他暗搓搓地较劲呢。 蕾娜记得他正在经历变声期,说起话来像一只低音提琴,她几乎能脑补出他踩点赶路时咬牙切齿说‘礼节?谁在乎你的礼节’的语气。 盒子里是细细一缕独角兽的冠毛,蕾娜不觉得是他走过路过随手捡的,因为它的品质太好了,羽根粗壮,羽轴强韧,羽片的光泽比她见过所有加里克的存货都要好,称得上有市无价。 她不知道独角兽内部有没有领主之类的角色,如果有,这根羽毛多半就出自其身上。并且它魔力充裕得不符合新陈代谢的标准,一直到睡着,蕾娜都想不出如非自然脱落,斯内普到底是怎么搞到手的,该不会去薅人家的毛了吧?但愿他没有被踹。 当天夜里她就做了个斯内普被独角兽踹的梦。 健壮的后腿,高高扬起的蹄子,杀伤力十足的飞踢,被一脚狠狠命中的斯内普的脸,极具张力的画面感。 鼻梁断掉的斯内普整宿追在她身后,用他低音提琴般的嗓音重复着说冤有头债有主,追到天明。 感谢梅林,橄榄一大早来敲门,将她从噩梦中解救。 它手里捧着加里克送她的裙子,他没什么新意,每年都是裙子。 她陆陆续续还收到很多礼物,叔父的,纳西莎的,莉安的,这两年和她交好的同学都有,她边拆礼物边想,算算时间她送出去的那些格雷也该送到了。 按照惯例,所有斯莱特林同级生都收到了她的礼物,今年是奥利凡德出品的水晶吊坠。斯莱特林非同级生、教职工、和一些其他学院有交情的学生都收到了贺卡。 至于惯例之外的人,她送了斯内普一件挺贵的黑色毛衣,意大利货。眼光毒辣的商人在原料还没奢侈品化的时候就嗅到了市场,在西伯利亚投资自己的羊绒工坊垄断了三分之一的北山羊,他们出产的纺织品在巫师界常年紧俏。她有一条针织长裙就是相同的材质,当她渴望保暖又难以忍受臃肿时就穿那件。他或许更需要新袍子或者新大衣,但出自她手的礼物,必须遵循她的审美。 礼物通常会附祝福卡片,虽然斯内普给她的盒子里没有,但不妨碍她写,她喜欢写那个,主要是喜欢在上面写几句能酸倒牙的矫情话,她圣诞节最大的乐趣就是给所有人写贺卡。 真担心等我变成老太婆那天都对你的蓝眼睛念念不忘——通常这种话她只说给女生听。 我时常怀疑自己对天文学不够真心,是您的课堂魅力使我移情星空——显而易见这张是辛尼斯塔教授专属。 送您一个温暖的冬天——至斯内普。 加里克那儿她送了单片镜,德国制,直到一周前才从奥伯科亨运过来,老家伙到眼神不好的年纪了。给叔父寄了围巾,给莉安寄了胸针,给赛尔温和罗齐尔寄了金箔书签,给院长寄了一套极尽华丽的骨瓷茶具,当然,都编了酸话。 她最阔气的一面照例留给纳西莎,限量发行的口红礼箱,打开足足有五层108支。请分享给有需要的人——给纳西莎的贺卡上她这样写到。 她能想到纳西莎展信时一定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管她呢,她摆阔是图什么?不就是图以纳西莎为突破口拿下更多人脉,她又没隐瞒过这一点,她们心知肚明。 剩下的假期里她把斯内普的礼物制成了魔杖,杖身用了她心爱的小柠檬。 两样材料稀有度匹配,相性也不错,除了不太适合使用黑魔法以外没有任何缺点。斯莱特林自有院情在,没有哪个斯莱特林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用黑魔法,何况她还得烫头发呢,它注定只能是一支备用魔杖了。 等固定好杖芯,她把木材削成六英寸多一点,这是奥利凡德祖上验证过的魔杖的最短有效长度。 加里克某个收藏品就是那么长,据说是妖精的手艺,精致极了,她一直眼馋来着,但加里克不肯割爱,他说她唯一拥有这支的办法就是国际巫师遗产继承法。她只好放弃,并在放弃当天决定自己做一支小的。 她把柠檬魔杖绑在自己左手小臂内侧,这样就算主魔杖被缴械,她也有出其不备反击的能力,不至于任人宰割。 她尝试用它使用魔咒,整理了乱糟糟的操作台,效果很好,可几次下来她发现随她活动时杖身很磨皮肤,又卸下来做了几次调整,把杖身打磨得通体圆滑。 直到假期结束,魔杖被调整到满意的状态,她始终没收到来自纳西莎的第二封信,太可惜了,她每天都期待着看水仙花大显神威的好戏呢,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开学后她重点观察了斯内普,他已经穿上那件毛衣,她隔着长桌点评,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错,他脖颈修长,适合一切高领衣服。 察觉到她的视线,斯内普扬了扬下巴,大方地任她打量,于是她趁机观察了他的鼻梁——完好无损,也没有用过愈合咒的痕迹。 在她的叉子向一块烤鸡翅冲锋时,纳西莎从大礼堂拖走了她,唉,只差半个英寸。 趁纳西莎的室友还在用餐,她们又来了一场只能在床帐内进行的对话,悉悉索索的女士时间开始了。 “我把你的口红分享给我的姐姐,贝拉欢喜地挑走了二十几支,她挺中意你的审美,说欢迎你复活节来喝下午茶。” 纳西莎语速很快,蕾娜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这大概不是她真正想说的,只是在回报那箱珍贵的圣诞礼物,这是该有的礼节。 “至于安多米达......她最近不太好,我不方便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总之不太好。我知道你希望认识她们每一个,但我也说不好什么时候能有所改善,最坏的情况,永远都不行......” 蕾娜实在看不下去了,“好了女士,跳过社交辞令说重点吧,你这副可怜样让我怎么忍心和你扯满是利益的话题。” “可怜样?”纳西莎茫然。 “您看上去像一只湿漉漉的波斯猫。”蕾娜耸耸肩,“愿意讲讲是哪场无情的冬雨淋湿了您吗?” 金发的姑娘终于被她逗出一点笑模样,“你知道的,院长有个俱乐部,用来和他的得意门生们建立人脉,多方共赢。你过几年也会被邀请的,他不会遗漏一个奥利凡德。” “嗯,鼻涕虫俱乐部。”蕾娜对此早有耳闻。 “为了招待俱乐部成员,他每年圣诞节都会举办一个晚会。” 这个蕾娜也知道,他们把公共休息室装扮得富丽堂皇,觥筹交错,然后起舞。 “往年的宴会上我都会同他跳一支舞。”纳西莎说。 好吧又是他,蕾娜扶额,有本事把纳西莎变成湿漉漉的波斯猫的只有他。 “可今年没有,我们离得远远的。” “他不愿意?”蕾娜皱起眉头。 “我不愿意。” 纳西莎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是我不愿意。” “因为我关注到一件事,女士们看他的眼神变了。虽然高年级女生向我们的马尔福先生献殷勤是晚会的经典项目,可今年,她们近乎疯狂。” 蕾娜想,她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份发生了改变。在马尔福家主离世前他是未婚的豪门继承人,在女士眼里姑且是个人类,但在马尔福家主离世后,他就成了一座移动的金矿。 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这就是你不想与他共舞的原因?” 纳西莎正色道:“不,我想,可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觊觎他财产的姑娘。” 蕾娜感觉自己的头更痛了,如果真的觊觎他财产,纳西莎会表现得更出众,也许能像处理伯莎·乔金斯一样,轻而易举得到她盯上的猎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爱意折磨。 “我不能那样做,我们打小就认识,从他三年级的假期来我家做客、把我胸前的洋桔梗变成风铃花起、我就喜欢他了。” “如果真那样做,我不就和她们没什么两样了吗?所以音乐响起时我们明明对视上,我却错开了视线。一整场,我都在有意躲避他,我宁可忍受着,看他揽着别的姑娘跳舞,我不甘,也不解。” “难道证明我真心的方式就是远离他吗?这太奇怪了。”纳西莎用一种迷茫地声音说。 她又露出那种湿漉漉的难过表情,蕾娜可受不了这个。 “我的茜茜女士,如果想谴责我的残忍就趁现在吧,我不得不对你说一点实在话。”蕾娜面露难色地望着她,“我知道你对他的财富没有兴趣,你只想用爱情换取爱情,而非换取任何别的东西。可你母亲也没兴趣吗?” 纳西莎霎时脸色一白。 她早晚得接受这件事,顶着布莱克的名头,她的爱情观就不可能天真一辈子,总会有人和她说穿的。如果母女俩的理念背道而驰,在大家族里通常只有女儿妥协这一种结果,因为母女除了血缘结构,还蕴含着权力结构。 “如果布莱克夫人渴望用你的婚姻换取财富,那就和你本人渴望,没有任何区别。” 现在说穿,至少她和卢修斯·马尔福还有机会,这是蕾娜做出的判断。 没有人这样和她说话,她的同级生只会告诉她她是何等美丽,男人们理应为她倾倒。倘若她说自己爱上了谁,她们又会告诉她这爱是何等纯洁......除了蕾娜。 蕾娜会告诉她,大家族没有纯粹的爱情,劝她怀着功利之心成为他的追求者之一。 “如果你只是单纯地爱他,那保持你的与众不同,像往常那样对待他就足够了。但如果你想拥有他……从身体,到灵魂,彻底拥有他......” “他在校的最后一年,你就不能坐以待毙。” 那天以后,纳西莎成为趋之若鹜的姑娘们中的一员,频繁出现在卢修斯附近。 我与她们没有分别,我就是盯上了你家的财产,我是来做猎人的。但我更美丽,也更富有,我不再抱有奢望,也不再彰显自己的特别,我和所有女士一样待价而沽——布莱克夫人在名利场释放信号,布莱克小姐在霍格沃兹释放信号,她们真正做到了目标一致。 蕾娜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纳西莎可是个斯莱特林,斯莱特林必须实现自己的野心。 只是偶尔,她会派一只纸蝴蝶在夜里飞进低年级女生的寝室,偷偷问蕾娜:那我的心呢,我的心怎么办? 第12章 第 12 章 庞弗雷女士有位特殊患者,身患某种未知的长期携带、定期发作、难以治愈的疾病,由女士本人专属看护,蕾娜心知肚明。 最近,她揭穿了这位患者的真面目,莱姆斯·卢平,斯内普在格兰芬多的宿敌之一。 事情是这样的,卢平先生牵扯了女士太多时间与精力,每次发病适逢霍格沃兹学生大规模疾病高发期,女士什么也不说,只用一种‘你还是个学生要以学业为重就算拒绝也没关系我完全能理解哪怕真的需要你’的眼神看向她。 对此毫无抵抗力的她就会回以‘好了可以了我知道了我去总可以了吧但您究竟是从哪搞到的蕾娜说明书怎么会这么擅长拿捏我?’的眼神,乖乖帮去忙。 又一个充当免费劳动力的日子里,女士请小精灵把餐食端到医疗翼,她带了蕾娜的份,不由分说地做出她们今天要在工作中插空吃晚餐的决定。 结束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她推说自己还有额外的工作要处理,不得不先行离开,拜托蕾娜代为整理药柜,整理完就可以回去了。 蕾娜应承下来,最近生病的学生奇多,不少常用药的存货都不足了,或许女士会希望她写一张清单给斯拉格霍恩教授。反正要写,除了日常药柜以外她顺便整理了药剂室,里面不常用的货架上不少行列也空了,这次正好一道补齐。 写完整整二十英寸的医疗翼魔药补充申请后,她刚打算下班,弗兰克·隆巴顿敲开了医疗翼的门,没轻没重的格兰芬多打闹时给他的手掌划了个口子,蕾娜只好加班。 那伤口有些深,光靠愈合咒不够,蕾娜又给他上了药,包扎整齐将人送出医疗翼后,她后知后觉地往向时钟,经过一番忙碌,上面赫然显示着八点五十七。或许隆巴顿先生从医疗翼回塔楼,只需要下一层楼并穿过两条长走廊,但与好命的格兰芬多不同,她没可能在三分钟之内赶回斯莱特林寝室了。 她也可以冒着风险夜游回去,但与平时走室外通路去森林不同,从医疗翼到地窖中途要经过旋转楼梯、礼堂和门厅,太长了,大概率会碰上值夜的教授。近距离从一位教授身边走过,她对自己的幻身咒还没那个信心。 她显然有一个更好的选择,今天医疗翼没有患者留宿,女士忙完会直接回她的职工寝室,虽然没有过这种先例,但她完全可以在此借宿。赶在明早女士上班前回宿舍取书,再去上课,除了莉安没人会发现这件事,但莉安是个不会告密的好姑娘。 她在病床上入睡,赞美自己的机智。 ...... 正酣睡香甜的她被什么动静吵醒,先是开门时长长的吱呀声,随后门口处传来对话声。 那个在医疗翼最常听见的声音说:“快躺好吧,你现在太虚弱了。” 一个男孩向她道谢。 他们点亮了墙壁上的魔法烛台,然后和睡眼惺忪的蕾娜对视,面面相觑。 紧接着,只听一声咚—— 蕾娜向后仰倒,整个人躺回去,嘴里还念念有词:“睡觉呢睡觉呢睡觉呢,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是梦话是梦话是梦话。” 师生二人组四目相对。 好拙劣的演技。 没办法,当蕾娜看见苍白狼狈的卢平先生时,她意识到这就是导致她不得不来医疗翼帮工的罪魁祸首,来自格兰芬多那位疑难杂症的真身,夫人不希望她知晓的那号人物。 每次他病后来医疗翼休养的时间里女士都会找个借口把她支走,她也每次都很上道地表示乐意尊重患者**。她的处世之道是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问的事不问,不该爱的人不爱,女士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不知道。 但或许她那拙劣的演技让人很有安全感,这天以后,女士不再在卢平的恢复期里撵她走,她们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是件好事吗?当然是,因为—— “愿意来盘巫师棋吗卢平先生?”蕾娜两眼放光。 当天她回宿舍取了书,心不在焉地上了课,课程一结束她就往医疗翼跑。 “哦我早该想到,你并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斯莱特林。”庞弗雷女士扶额,“卢平的病情是个秘密,但你唯一有可能对他做出的坏事,就是这种程度了。” “不女士,我也是会做坏事的,很坏很坏的那种。”蕾娜冷酷一笑。 第二天也是。 卢平还没恢复健康,她得趁他不能跑到医疗翼外面,抓住机会多下几盘才行。 蕾娜发出对局邀请。 在对方出言拒绝前,她抢先开口,威胁他说:“我会往你的药里加老鼠尾巴。”这就是她说的很坏很坏的事。 卢平不语,只一味苦笑。 第三天。 她又一次在女士没有寻求帮助的情况下坐到卢平病床旁,女士替他求情:“答应我蕾娜,就一盘好吗?” “看开点女士,他又没虚弱到不能对巫师棋作出指示,他需要医护,而我需要对手,某种意义上难道不是天作之合?”蕾娜振振有词。 不,和病情无关,我只担心和你下棋,对对手而言是精神摧残。 庞弗雷用一种心照不宣的目光谴责她。 蕾娜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门口传来的声音让她僵住。 “打扰了。”是斯内普。电光石火间她拉上了卢平的床帘,手臂几乎闪出虚影,她可不想在医疗翼看到硝烟。 斯内普是来跑腿的,送来一部分她前些天提交申请的魔药,他最近在斯拉格霍恩跟前混得不错。 女士还不知晓这件事,惊喜过望。她惦记药的库存很久了,但要么被突如其来的工作打断,要么被突如其来的拖延症控制,迟迟没有进展。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她见过许多实习生,尤其每年休假,和阿不思打声招呼他就会以学校的名义从圣芒戈借几个新人治疗师来替班。她往往要做两天岗前培训,再盯一周,才能安享假期。那些孩子里,哪怕是资深实习生,也不会有人比蕾娜更靠谱了,她感动得快哭了。 在女士对着小推车上的魔药一项一项核对清单时,斯内普的双眼不经意扫到蕾娜手里的魔药瓶——超大号,能容纳50盎司,她正在用吸管喝里面的液体。 “橙黄色......”斯内普自言自语。 在他的记忆里符合这种颜色的魔药只有地精驱逐剂和外用粘膜修复剂,两种都不是给人喝的,他不由得多看两眼,怀疑是不是自己有知识盲区。 他看起来很在意,于是蕾娜解释说:“因为头疼的毛病,我今年开学前照例去圣芒戈做了体检,依旧没有治疗方案。但夫人看完报告认为除了头疼,我还存在别的一些小问题。” 庞弗雷适时回头,“哦对,给西弗勒斯也来一瓶,他同样需要。” “为了不让胡萝卜素流失,我加了几颗山核桃,没有加糖,味道可能不大好,忍耐些吧先生。”遵照女士的指示,蕾娜把另一个同样型号的魔药瓶塞到斯内普手里,嘴上不住地念叨:“切割咒榨汁很麻烦的,要是有什么魔咒能一次解决就好了。” 斯内普慢慢反应过来,“胡萝卜汁?”他不可置信地问。 蕾娜理直气壮,“缺维生素A、K和钾还不至于要喝魔药吧?当然是胡萝卜汁,和某人不同,我很注重健康的。” 我就不该多嘴问那一句,从脸色看,斯内普多半是这么想的。他懊悔极了,一边苦大仇深地往魔药瓶里插吸管,一边问蕾娜:“你喜欢胡萝卜?” 蕾娜面无表情地吸溜,“当然,我注重健康。”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吸溜,“你也不喜欢。”他笃定道。 他们用魔药瓶干杯。 把一整瓶胡萝卜汁吸光可是个大工程,斯内普打算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喝,他随手掀开帘子——一个讨厌的家伙躺在里面。 被发现的卢平若无其事地微笑,“嗨,西弗勒斯。”他先前一直在极力装作自己不存在。 嗨个锤子。 斯内普露出嫌恶的神色。 与讨厌鬼波特和讨厌鬼布莱克不同,莱姆斯·卢平从不主动找茬,偶尔还会对他致以歉意的眼神,但是...... “但是劫掠者的成员能有什么好东西。”他低声咒骂。 下一秒,他毫无征兆地扭头,把矛头对准蕾娜,“我可不能忘了,还有你的事呢,帮劫掠者打掩护的能有什么好东西?”他看见蕾娜扯帘子的动作了。 蕾娜不甘示弱,“使自己的立足之地免于成为战火中央也有错?不在医疗区交火是国际公约,往医疗翼惹事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还没惹事呢!搞有罪推定的能有什么好东西!”斯内普抗议。 “你发誓你不会这样做吗?不会和卢平吵起来?把格兰芬多引进村儿?在象征和平的地界打得一路火花带闪电?” “只有波特会这样做!该死,你认为我和他们同样低级!我就知道!喜欢胡萝卜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蕾娜大为震撼,为他颠倒黑白的本事,“我没有喜欢!你明明都看出我的口是心非了!”她冲他大喊。 “呵,口是心非的能有什么好东西。”斯内普冷笑。 还不算完,他在这时注意到卢平床头的棋盘,同样大为震撼,“天啊奥利凡德,看我发现了什么,你堕落至此,为了一盘棋甚至缠上了格兰芬多,你到底有没有自尊心?” “要不你来?连巫师棋都不陪我下的能有什么好东西?”蕾娜挑眉。 斯内普转身就走,还加快了脚步,变成一路小跑,他宁可成为她话语中的‘能有什么好东西’,也不愿陪她下一盘棋。 蕾娜追上去,斯内普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跑,卢平在病房里笑,就连庞弗雷都在笑。 “等一等,先生,我有事要拜托您,请等一等。” 蕾娜追他追到外面,直到她大声保证:“不是下棋。” 斯内普才停下脚步。 “相信拌嘴并不影响我们间的合作,我需要一点湿疹药水,加里克说对角巷那家店缺货了。”她看上去有些为难,“两个礼拜的量,我知道您会调那个。” “我有说过?” “您去年看的《家庭常用魔药:初级》在今年换成了中级,只能说明你掌握上面的每一个配方。” “怎么不写清单里?如果跟着医疗翼的申请一起提交,没准你现在都拿到手了。”斯内普不解。 “不,不能是教授做的,我不能让教授看到签着我名字的药水单据,那不太得体。”蕾娜看上去更为难了。 看来问题出在申请单上。 自己几分钟前还看过那张表格,斯内普回忆着上面需要填写的内容,试图侦破是哪项数据让她感到为难。 魔药名称,剂量,用途,都没问题。 申请时间,期待的制作周期,最后期限,大概也没什么问题。 症状,位置,最好附有详细自述。因为根据患者的病情不同,魔药使用的位置不同,制作者在熬制时偶尔需要做出温度与比例上细微的调整,以保证魔药达到最佳效果。 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一个不方便患者做出自述的湿疹位置? 斯内普从上到下扫视蕾娜,看到胸脯时他了然,相当显眼的特征变化不是吗?少女发育了。 “不、等等、”但很快他意识到不对,“为什么教授不行我就可以,教授是男人,我也......” “说什么呢斯内普先生,你还是个小孩子。”蕾娜义正辞严地打断了他。 然后斯内普就又生气了。 直到几天后,他们按约定好的时间见面时他气还没有消。 “一场慈善?”把魔药抛给蕾娜,斯内普不客气地发问。 “不,一场交易,开条件吧先生,我对这个句式已经感到厌烦了。”说真的,蕾娜对这个梗丧失了新鲜感。 “教我交际舞。” 蕾娜一愣,没有料到是这种发展。 “您一定不介意我挽您的腰,毕竟如您所说的,我还是个小孩子。”他露出得意的、报复般的表情。 第13章 第 13 章 并非临时起意,到底是英国人,学跳舞早在斯内普的规划之内。但将其提上日程却是临时起意的,他最近听说了院长举办的晚会。 这学期斯拉格霍恩数次表达过对他的青眼有加,并投来鼻涕虫俱乐部的橄榄枝,他有自信他很快就会被邀请参加舞会,也许明年,也许后年。他不能让自己毫无准备就迎来那天,一脸窘相走到聚光灯底下,他必须提前准备礼服,方巾,怀表以及水平不赖的交际舞。 据说如有必要,高年级以后教授也会教,但那太晚了,而眼下就有一个好机会,一位纯血女士给了他这个机会——她拿他当小孩。 他讨厌她的态度,却认同不会有比这更完美的机会了,正合他意。 “我想我有必要多嘴问一句,”蕾娜审视他,“您学这个是为了修一项必修课,还是指望借舞会上的身手来追求一个姑娘?” “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是前者,我当然乐意协助您掌握这门技能。” “如果是后者?”斯内普顺着她的话问。 “那我恐怕您搞错了真正该学的东西,追女孩的方式可不是找一个舞蹈老师,学一段自如的舞步,到人家面前装模作样显摆自己有本事,简直大错特错!” “那该做的是?”斯内普继续顺着发问。 “让我来教您一点行之有效的、”蕾娜凑到斯内普跟前挤眉弄眼,“阴险的招数,您懂的,我很擅长那个......” “讨好女士。”斯内普言简意赅地替她把话补全。 “跳舞这件事上比娴熟更难得是青涩,您不能什么的都会,您该在那个姑娘面前装作一只小狗。去请她跳舞,对她说‘抱歉我才学不久,但我刚才看见谁谁、你随便扯个男生的名字、朝你走过来了,我不能让他抢在我前面,所以脑子一热就......’”蕾娜来了兴致,侃侃而谈。 “一位善解人意的淑女这种时候会说‘我们跳吧,没关系,我也谈不上多精通’来为你解围,所以舞技没那么重要,你可以动作僵硬,可以面露慌乱,还可以在跳错舞步后一不小心握女士的手握得太紧。” “但跳舞的过程中你务必深情地看着她,下垂眼会摆吗?对,就是这样,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如果姑娘暗示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和她说的,你必须掐算好时间,在一曲即将终了的瞬间,做出即将坦言相告的姿态。” “可音乐在这时结束了,你露出懊恼的表情。”与嘴上说的正相反,蕾娜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最终你遗憾地告诉她‘抱歉,我不想给你造成困扰’。” “然后呢?”斯内普将一种复杂的眼神投向她,他看出来了,这哪里是讨好?这是明目张胆的勾引。 “没有然后,她很快会主动找你搭话,如果运气好些你还会收到约会邀请,后面的事要是还用我教,你就没救了。” 斯内普那张脸像在说她吃人不吐骨头,她为自己辩护,振振有词,“追姑娘就是这么回事,要耍心机耍手段,要让她忘不了你。” 斯内普对她的节操失望极了,他无力道:“收起你的招数吧,我没有要追的女孩,我就是来学跳舞的。” 蕾娜的阴险失去用武之地,她也失望极了。斯内普都渐渐走远了,她仍不罢休地传授着独家秘诀。 “如果,我是说如果,您改主意了,这个秘诀的终结技是您离去的步伐里要带有留恋,你可以停驻,但绝不能回头看那女孩,这样她才能看你,目送着你离开舞池。”她着重强调:“是点睛之笔,千万别忘了。” 次日夜里,他们出现在禁林花圃。 不能在学校里跳,那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蕾娜穿了加里克送的圣诞礼物,那是她所有长裙里最接近礼服的一条,斯内普则依旧是校袍,他眼见着她笑眯眯地端出橙红色的健康小饮料,看来舞蹈课期间他只能喝这个了。 老师在正式上课前必须讲两句废话,这是规矩。 “我不至于期待您能把我当做教授来尊敬,但我希望至少课堂上不会听到‘能有什么好东西’这个句式,我昨晚做梦都是它。” 斯内普哼笑一声,然后他就在跳舞时一直踩蕾娜的脚,证明他完全没有尊重她这位教授的意思。 “没有踩痛您吧?抱歉我才学不久,毕竟我还是个小孩子。”他活学活用。 “......”蕾娜想仰天长啸,斯内普,记仇的神。 “抱歉我又踩到了,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可这事无可避免,谁让我还是个小孩子呢。” “......”看来要没完没了了。 “实在是抱、”这次他遭到了打断。 “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是我有眼无珠没有发现‘斯内普先生已经是一位成熟男士了’这个事实,全都是我的错,烦请您好好跳舞,别一心钻研怎么让我不痛快了。” “不是故意的。”斯内普又哼笑,蕾娜有多不爽,他看起来就有多愉快。 蕾娜也想相信他,可打她道歉以后,他就再没有踩到过她的脚。 端正态度的斯内普进步神速,蕾娜现在相信他不是为了和某个特定的女孩跳舞了。交际舞是一位绅士须要掌握的社交技能,他做好万全的准备,是为了进入斯莱特林名利场。 好吧,斯内普是一位成熟的、有事业心的男士。 于是蕾娜的态度也更端正了一些。 她补上了先前没教的邀请环节和握持动作,那挺重要的。 “华尔兹的舞步就这几样,男步比女步简单多了,来一个方步先生,您得引导我转移重心才行。”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位奥利凡德,为了在必要的场合摆出一副纯血的做派,她从小就得苦练这个,男步女步皆烂熟于心,因此无论是教斯内普动作亦或是作为舞伴配合,她都得心应手。 一个合格的斯莱特林不仅要会跳,还务须跳得亮眼,斯内普觉得他比上魔咒课时都专心,基础舞步看一遍跟一边就记住了。 “并换步是这样的,降、升、升、放平,咦,您最近是不是长高了?”蕾娜在一个旋转的空档比了下他的头顶,“真令人羡慕,您肢体协调,比我当时的进度快多了,接下来我们可以学一点花步。” 出乎意料,斯内普学起花样步法也很顺利,他做起侧行追步漂亮极了。 “慢三排基本是一拍一步,不过这两年舞会上开始流行一拍两步了,是奥地利那边传过来的快华尔兹,如果你想学,恐怕得留到下堂课。” 已经是深夜,她威胁斯内普老实点回寝室睡觉,不然他那生长发育期的身体会认为某位忘恩负义的男士不够珍惜它的美意,再也不给他长高一英寸,斯内普被迫下课。 第二堂课比预期要晚,教授们不约而同布置了长论文,他们每天在图书馆相遇并各自为战,谁这时候提出跳舞都会显得很没眼色。 直到一个月后他们闲下来,才又约了禁森之夜。 因为间隔够久,蕾娜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这次她带来了莉安的录音机——经过魔法改造,在学校内也能用,她总觉得缺少音乐的舞蹈不太对路。 她什么曲子都能合上,什么舞种都有涉略,国标里从维也纳华尔兹到花式狐步,社交舞里从布鲁斯到梅格伦,拉丁她其实也能跳一点点,但那个不适合教给斯内普。 斯内普的华尔兹已经跳得像模像样,可在她看来,眼前人的表现力相当死板,他太正经了,用背书的方式记下所有舞步,这可不行,舞蹈是有情感的,他总不能在舞池里给他的女伴背知识要点。 好吧艺术也需要题海战术,学只是其次,练才是关键。蕾娜充当了女伴的角色,一遍又一遍,比她有生以来在正式舞会上跳得还要多,她快跳吐了。 他们跳了一整晚,斯内普挺懂分寸的,他的手全程都放在该放的位置,到后来体力更优越的他也跳不动了,甚至将她的胡萝卜汁一饮而尽。 “您该笑一笑,全程皱眉是失礼的表现。”蕾娜说。 于是他皱得比刚才还紧。 课后蕾娜提出,“要上奥利凡德教授的提高班吗?” “当然。”斯内普答道。如果他想学的是拥抱,贴面礼,吻手那些靠观察就能掌握的东西,何必搭上一瓶魔药做学费。 提高班安排在复活节之后,她假期有一个重要约会,来自贝拉特里克斯的,她费了不少力气才通过纳西莎跟她的姐姐搭上线。 她被莱斯特兰奇家的女主人邀请到庄园喝下午茶,同纳西莎一起。 为此她精心准备了见面礼,家养小精灵收下了她的蓝宝石耳坠后,贝拉抬手请她坐下。另蕾娜意外的是,贝拉和纳西莎是完全不同的性子,她没那么容易打交道,蕾娜不禁想,如果在学校里被她当做切入口来攻略的布莱克是贝拉,那没准是个无法达成的挑战。 感谢纳西莎,她友善多了。 在三人享过主家的大吉岭红茶后她甚至贴心地聊起贝拉的魔杖,“我记得你说过它最近不太顺手?”纳西莎状似不经意道。 贝拉随口嗯了一声,在蕾娜提出帮她看看时把魔杖递了过去。 “我想是因为您变强了,贝拉女士,就在三个月之内,或许有谁教了您一些威力够强的黑魔法,这让您的魔杖有轻微不适应的症状。但小胡桃依然与您适配,这只是个小问题。”蕾娜稍微调整了杖身的角度,使植物脉络能顺利将魔力导出,“现在,它跟得上您的进步了。” 贝拉尝试对门口的花瓶用了个粉身碎骨,发现施咒的流畅度果然有所提升。接下来的时间里贝拉变热情了,她相信蕾娜是有真才实学的,并且有能力让她更强。 整个下午她们都在进行愉快的对话。 莱斯特兰奇兄弟,雷古勒斯,远在法国罗齐尔家的远亲,她们聊她们认识的每一个人,就连那个叛逆的西里斯的名字都出现过一两次,唯独没提到安多米达,蕾娜也只能装作自己不知道布莱克家还有个二女儿一样。 就像斯内普嘲讽过的,蕾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堪称高明,她看出了莱斯特兰奇夫妇的感情并不好,从始至终都在叫贝拉特里克斯为贝拉女士,没有称一次莱斯特兰奇夫人,这让贝拉很满意。 在纳西莎去补被司康蹭掉的口红时,她和贝拉聊到下午茶很常见的充满粉色泡泡的话题,她有意无意说了句与婚姻无关,爱情是独立的,女士可以爱她想爱的任何人,这是女士的自由。 于是贝拉对她更热情了,黄昏时分听到蕾娜要告辞,还起身相送。 假期结束,当蕾娜返回学校,按照约定来上交际舞提高班的课程,她发现斯内普主动替她照顾了花圃。 她的仙客来近来漂亮得惊人,即便是斯内普也不得不承认在仙客来的包围下跳舞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总比在光秃秃的森林里跳来得好,那听起来像个恐怖故事......嗯,就算换取不到任何回报,他也不该让它们枯萎。 蕾娜猜测,他假期闲来无事大概一个人偷偷练习过,因为在她的随堂测验中他甚至能跳出很华丽的舞步。 但她不打算继续跳舞了,与上堂课不同,提高班的教案里没有实践这一项,她想讲点别的东西,她想告诉斯内普,你学跳舞,就不能只学跳舞。 “就好像魔药课上不会只教学生和坩埚干瞪眼一样,您偶尔也得写论文。” 录音机在今天只能充当背景音乐播放器了,就着配乐,她教他衣着,教他问候,教他一切她的独家小技巧,让他看起来是个有教养的绅士。 “我知道您很敏锐,但请您务必把它应用在舞会上,体面是一门学问,很多事哪怕我没有教,您也得分清什么是不合时宜的,什么是恰如其分的。” 这部分内容明显超纲了,它需要一个足够好的老师来讲,斯内普认可奥利凡德就是那个足够好的老师。当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有资格进入舞池时,蕾娜同样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好教他的了。 恰逢背景音乐播放器放到一首慢悠悠的好听的歌,为了不辜负它,他们决定跳今晚唯一一曲。 他揽着她,跳没有负担的慢四步。 “二年级快结束了。”他不能一言不发,因为面前的老师说那是不礼貌的,如果他持续不礼貌,她会瞪他。 “我这学期能考过你吗?” “考不过。”斯内普信誓旦旦:“你总是考不过。” “你假期要做什么?做魔药挣外快?” “差不多,你呢?” “在对角巷看店。” “那的确差不多。” 他们伴着爵士乐跳了一曲缓慢的布鲁斯,作为结课作业。 无独有偶,今夜的霍格沃兹,还存在另一支舞。 理论上,这个时间出现在宿舍外的都叫夜游,但某些学生群体显然拥有一点特权——主席带着级长们开会并不违规,那绝不是一场私人的、以享乐为目的的小型聚会,他们不过是聊风纪问题聊得忘了时间,大人们会体谅的。 散会后级长们纷纷离开,毕竟会议结束后依然逗留,忘了时间这个说法在教授那就圆不回去了。 在连女生学生主席都离开后,空教室里只剩男生主席和斯莱特林六年级女生级长。纳西莎看着窗外,迟迟没有动作,她的停驻是那么不自然,连卢修斯都发觉了。 “怎么了布莱克?”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刚才天文课我好像把外套忘在塔上了。”纳西莎笑答。 “我不能让女士一个人在夜里去又高又暗的地方,那太危险了,或许您需要一个陪同者?”卢修斯包容了女士的小心思,她最近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可变高了不少。 “荣幸之至。” 走在陡峭的旋梯上,男士牵住女士的指尖在前方引路,防止她摔到。纳西莎能感觉到他仪态的优雅和手的冰冷,他总是得体的。 “我喜欢天文台。”纳西莎俯身捡起她遗漏的那件外套,随后开口:“每个布莱克都喜欢,在星群里找到独属于自己的那颗的感觉让人沉醉。” “哪怕您在上面哭泣?抱歉,请相信这只是调侃而非冒犯,我知道那是个拙劣的谣言。”他不在乎对方是否心存芥蒂,他连道歉都是倨傲的。 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着怎么包装才能把自己卖出高价——他知道这些女人在玩什么把戏。但如果商品精致非凡并投怀送抱,卢修斯倒也不反感,他总是要结婚的。 “是的有人以这座高塔为主题,创造出虚假的故事,那破坏了我对天文塔美好的憧憬。”纳西莎没有纠结他的态度,她一本正经道:“为了覆盖掉那个故事,我不得不在这儿创造一些真实的、我喜爱的故事。” “愿闻其详。” ...... 一阵与气氛格格不入的沉默。 想象中的故事一直没有出现,卢修斯不由得站在台阶上俯视,“怎么了,布莱克?”他怀疑这次的把戏是否足够有新意,能打动他。 目光落在她头顶,她正在被注视着,纳西莎能感觉到。 “布莱克……”在卢修斯的注视里,她轻声说:“您总是叫我布莱克女士。” “纳西莎。”卢修斯从善如流。 “还记得圣诞晚会吗......算了,都过去半年了,您一定不记得。” “您一支舞也没跳,整晚都在不同的角落扮花瓶。”卢修斯平淡地答道。 纳西莎也不羞恼,她抿嘴一笑,“花瓶好看吗?” “当然,露背红裙很衬您。” “但有一件事,让我时至今日都在后悔,我不喜欢看您和别的姑娘跳舞。”纳西莎在此时抬起头,与他视线相对,“您应该牵我的手,此前,您每个圣诞节都会牵我的手。” 她眸光闪烁,带着倔强与祈盼,把她的小脸衬得格外动人。 “为了不给您的圣诞节留下遗憾......” 卢修斯又露出那种冰凉的微笑,他左手别到身后,右手伸到纳西莎身前,躬身向女士行礼,举止比舞会那天更优美。女士则在虚拎裙摆后,将手递给他。 由布莱克的群星见证,他补给她一场天文塔上的专属舞会。 然后在那个假期,蕾娜收到一张奢丽的请柬,她被邀请出席卢修斯·马尔福先生与纳西莎·布莱克女士的订婚仪式。 第14章 第 14 章 响铃撞动,叮叮当当。 “欢迎光临拉斐尔魔药店。” 斯内普推开门,外面暴雨倾盆,他浑身湿透,狼狈极了。 稍作整理后他抬起头,不由得怀疑自己被过量的雨水入侵了大脑,不然怎么会看到奥利凡德,这难道不是魔药店吗? 趁奥利凡德埋头看书,他转身,推门而出,确认过门口的看板后,他再次推门而入。 可能是进门的方式不对,重来。 响铃撞动,叮叮当当。 “欢迎光临拉斐尔魔药店。” 还是奥利凡德,只有奥利凡德。 而这次奥利凡德抬头了,她看到他了。 两人对视,相顾无言,最后还是蕾娜率先开口:“好久不见,先生。”因为被打搅到看书,她问候得很敷衍。 斯内普撇嘴:“没记错的话,我们昨天才见过。” 昨天在纳西莎·布莱克的订婚典礼上,她表现得像个淑女,一举一动堪称纯血典范。 仪式上的客席布置也很有深意,魔法部的官员、与马尔福家的利益牢不可分的合作伙伴、被派来送出祝福的那位大人的信使,被安排在前几桌。自诩血统高贵的纯血家族只能坐在代表了人情往来的中段。最后还有几桌,坐的几乎都是与订婚的两位主角交好的斯莱特林,被称为校友席——斯内普就坐在那。 他在最后一桌看奥利凡德,看她自然地坐进亲属席里,她被安排在女主角的姐姐身边,全程和贝拉特里克斯有说有笑,几次把那位盛气凌人的布莱克长女逗得以手掩面,他都看见了。 ‘等女方毕业马上就结婚’这个消息还是惊到了所有人,每桌都在调侃他们的关系真是进展神速。宣布婚期后宾客们起身向未婚夫妻祝酒,人流慢悠悠的,斯内普与蕾娜的脚步心照不宣地往一处走。 他们端着酒杯——巫师十七岁成年是魔法部的规矩,不是斯莱特林的——小声交谈。 “我都怀疑我是个预言家了,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蕾娜意有所指道:“不是一条,是两条。” 以她和纳西莎的关系,参加订婚仪式天经地义,可斯内普呢?他的出现真令她意外。 她今天才知道卢修斯操办继承家主期间服用的精力魔药都是他提供的,他那时候就能做出比市面效果更好的魔药、而且那时候就已经和卢修斯搭上线了,真了不起。 “‘在向上结交这件事上,一旦找好猎物,我只会绞得比你更紧’,您是对的,今天的会场里确有两条毒蛇。”斯内普微笑着重复蕾娜曾说过的话,“至于另一条在做什么,看看莱斯特兰奇夫人吧,她都快被你哄成胚胎了。” “真的吗?我真有那么厉害?”蕾娜美滋滋。 “不是在夸你。” 然后对话就停在这里,他们纷纷去找自己的猎物了。 好吧,昨天的确见过。 “要不再来一次?您重新进,我重新说。”想到他刚才的操作,蕾娜提议道,还贴心地为他挥动魔杖,让木门自动打开。 斯内普不知怎么想的,他后撤一步,顺手带上门,在下一秒又拉开。 响铃撞动,叮叮当当。 “欢迎光临拉斐尔魔药店,哦先生,昨天的您还是马尔福的客人,今天您怎么会变成一只落汤鸡?”她做作地惊呼。 斯内普感觉自己额角在跳,他可能真的被雨水入侵了大脑,居然配合她演这么无聊的闹剧。 托闹剧的福,他的外套再次灌满雨水,水顺着衣角哗啦啦地往下流,弄脏了药店的地面。 “要进来避一避吗?”蕾娜问。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深夜,左右不会有第二个客人关顾了。 斯内普没有拒绝,他脱掉外套,给外套以及自己都用了烘干咒——他此前尝试过几次,如果只在巫师聚集的地方使用,确实不会被魔法部找麻烦。 “魔药店被奥利凡德收购了?”他边烘边问,但很快反应过来,“不,你刚才说的是拉斐尔。” “‘假期在对角巷看店’我记得我这样说过。” “好像有这么回事。”斯内普后知后觉,“所以你的看店,不拘泥于哪家店铺?” “当然,这条街上的每个店主在人手不足时,第一反应都是拜托奥利凡德家的姑娘来帮忙,我在这长大,看他们做生意的时间比呆在苏格兰时间还要长,我不会卖错任何一个架子上的货。” “这意味着丰富的免费劳动力经验?”斯内普不怀好意地问。 “斯莱特林扣五分,为您的错误答案,我的工作很明显是有偿的。”蕾娜白了他一眼,“如果非要说意味点什么......” 她顿了顿,视线在斯内普身上扫过,“这意味店主上货回来前的这段时间里,我即是魔药店的主宰,无论您想买什么,卖什么,或者干脆借用他的浴室洗个热水澡再睡他的沙发......我说了算。” 斯内普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于是蕾娜又开口:“我知道您会做感冒魔药,我现在卖的货里有部分就是您的杰作,但您把它们出售给拉斐尔先生是为了挣钱,用在自己身上却只会亏本。” 他觉得她说得对。 浴室里还有水蒸气没完全散去,残留的香波味道证明她不久前也在这里洗过澡,他把鞋子和贴身衣物都脱下来烘干。 浴室外传来女生哼歌的声音,他忽然想到,伦敦周边的坏天气持续了一整天,如果她全天都在看店,那她就一定知道并非他出门后才下起了雨,而是他宁可顶着雨也要在夜里离开家门。 外面那个唱歌声音随时可能提问,他甚至准备好‘继续呆在家里,只会淋到比外面更大的雨’这个模糊的说辞作为答案,可想象中的问题却迟迟没有出现。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能回家的原因,他被淋湿的原因,她什么都不问。 “组织一场交易吧。”密闭空间让斯内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你可以找找我身上还有什么是你可以图谋的,充当住宿费,我不会拒绝。” “我会考虑。”蕾娜在外面答他。 哗啦啦的水声让她不禁回忆起,拉斐尔先生上个月才刚花大价钱,把老旧的陶瓷浴缸改造成了花洒淋浴,水龙头两端一边连着巫师水箱——一种能自动充水与加热的魔法装置,霍格沃兹也有;一边连着热水器——麻瓜界这两年流行的有趣发明。它们提供着同一种功能,这听起来过分奢侈。 但蕾娜很开心,她正处于这种奢侈造福的范围之内,‘如果夜班看店,那么除了基本工资我还必须使用您的新浴室。’她这样磨了店主很久,老拉斐尔才肯答应,斯内普永远不会知道他是个多幸运的家伙。 水声停了,他大概洗完了,浴室内传来抖衣服的声音,紧随其后是金属落在瓷砖上的声音。蕾娜猜,大概有硬币之类的东西从他上衣口袋里被抖出来了。 斯内普无睱去捡,任由它从门缝里滚出去,他正在对浴室墙壁使用烘干咒。他在蜘蛛尾巷的家里没有这种淋浴间,但生活经验告诉他如果不这么做,凭英国的天气,用不了几天墙上就会长满青苔,也许还有蘑菇。 走出浴室时,门口处他弄出来的那摊水已经清理干净了,他看到硬币被蕾娜握在手里把玩。 “这是什么?”一见他出来,蕾娜就兴冲冲地问。 “麻瓜货币。” “我见过麻瓜货币,不是这样的。”蕾娜不满道。 “以前的麻瓜货币。”斯内普多讲了一句,“现在不能用了。” “那还留着干嘛?” 斯内普分明看到她眼底的疑惑了,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窝在沙发上睡觉,她缩在柜台里看书,以能看到彼此的距离,就这样过了一夜。因为门上的响铃后来再没响过,后半夜她也伏在桌上睡着了。 直到天亮,她睡眼懵懂从柜台里抬起头,看到他正在给顾客介绍魔药,困意噌地就散了。她不能让同学替自己干活,也不能让店长知道代班的人还另外找别人代班,这太不专业了,更重要的是,斯内普卖错价,砸的是她的口碑。 奥利凡德魔杖店since382制作精良魔杖; 奥利凡德家的蕾娜since五岁半有偿看店。 她一脸愧色地揉乱自己头发,“抱歉我睡过头了,哪能劳烦您帮工。” 斯内普知趣地撤到她身后,只在必要时提供一些讲解,蕾娜必须承认,有一位精通魔药的售货员在,会让生意变好做。 忙碌到下午,店长回来了。 他看到斯内普,只当做是在他回来前这位熟客已经和蕾娜做完了买卖,没想太多,更没察觉到熟客身上似曾相识的浴液的味道。 一起离开魔药店后,斯内普问:“考虑得怎么样?” 蕾娜面露茫然,过了几秒才转为恍然之色,她随口道:“去坐地铁吧,那个传说中比我飞得快的家伙,陪我坐一次。” 她的小表情没有逃过对方的眼力,斯内普下意识皱眉,像是想说什么。 他不喜欢这样,不对等的交易,难偿还的差价,没缘由的善意,都让他无从应对,但最后他还是没能说出原本想说的话。 他说:“如你所愿。” “有目的地吗?城堡之类的。”他又问,顺便举了个观光客最常提出想去的地方,反正巫师进入麻瓜地铁就跟观光客没两样了。 “温莎城堡?我听说爱德华八世的灵柩去年重返温莎了。”蕾娜果然来了兴致,她惊讶道。 “你看麻瓜新闻?”斯内普同样惊讶,要知道哪怕是混血巫师,在魔法界立足后也更愿意认为那是与自己无关的,渐渐不再关注麻瓜的任何事。 “书上说那位英王为了向美国辛普森夫人求婚放弃王位,在1936年降为公爵,出走英伦三岛。”她对麻瓜世界的全部了解与理解都源于书上。 “确实如此。”斯内普上过英制义务小学,虽然他并不适应麻瓜教育,但有那段经历,常出现在蕾娜口中的‘书上说’就不可能是深奥的,她的纸上谈兵于他而言不过是社会常识。 “所以这和‘麻瓜的事’还是‘巫师的事’毫无瓜葛,先生。”她正色道:“这是‘爱情的事’。” 斯内普挺无语的,或许是考虑到昨晚的借宿,如果陪乘不够分量偿还,做导游还能弥补一二,他没像往常那样阴阳怪气。 “很遗憾您今天没办法感受‘爱情的事’了,我口中的城堡并不是您期待的那一座,只是伦敦郊区随便一座。” “如果您要去,麻瓜的交通方式除了火车,只能乘地铁到海德公园角换乘长途汽车,但它会在沿途的城镇停靠,我们傍晚才能赶到温莎伊顿。并且等我们赶到您心心念念的温莎,就会听到‘夜里不对游客开放’这个消息,只能用魔法潜入了......如果您一定要去的话。” 蕾娜听到一半就沮丧了,“如果假期还要在古堡里夜游,那和上学有什么区别?” 斯内普深以为然。 蕾娜对别的城堡不感兴趣,但她立刻又想到了什么,“我听说,麻瓜有一座很有名的天文台。”她提议。 “格林威治?” “嗯嗯。”她的眼睛又亮起来。 “只要你不介意伦敦南的那座已经不运营了,它被迁移到赫斯特蒙苏。现在去的话,没有仪器,没有场馆,只剩下遗址。” “只要0°经线还在。”蕾娜笑道。 离开前她朝天空喊了一声橄榄,小精灵就从对角巷南边闪到对角巷北边。 “告诉加里克,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即没有永恒的爱情,也没有永恒的亲情。”她故作冰冷, “这个世界是残忍的,就像温莎城堡不会永远向我开放那样,别指望他未成年的孙女会永远分摊他的工作,成年人才需要挣钱,小孩子玩乐就够了。就是这样,我出门玩了,晚饭别等我。” 他们踏上旅程。 第15章 第 15 章 “它凭什么飞得比我快?”看着地铁驶过,蕾娜不满道,自从她在同学口中听到这个说法就计较到现在。 “可能是凭直流电机吧。”斯内普回答。 哪怕衣着廉价,哪怕不够庄重,他身上依然有股典型的英国人气质,蕾娜觉得最核心的原因就是他擅长冷幽默,大师级的。 顺带一提,现在的她也很不庄重——牛仔裤马丁靴,她穿得像个麻瓜,她想尝试很久了,这次是有必要的。 他们要先乘坐黑色线坐五站,再换乘绿色线坐六站才能到达目的地,蕾娜领了一张免费的旅游手册,试图将站台名称与自己熟知的地址一一对应。 斯内普正在告诉售票员他们要去格林威治海岸,然后将手里的硬币递了过去,他们享受14岁以下的优惠价。 一切都让蕾娜感到新奇,检票员用钳子给她的硬纸板车票上剪了个洞,木质车门需要旋转手柄才能打开,绒布座椅在这个季节过于恼人。 她坐在座椅上自言自语:“票价40便士......麻瓜货币怎么算来着?3先令又6便士,比半个西可多一点?” 斯内普纠正她:“是一又三分之一个西可,货币改革后没有先令那一说了,它被取消了。” “你算得好快,买票时也是。”蕾娜有些眼红,她讨厌算汇率,“那位女士还对着经停站寻找价格呢,你就连找零几个便士都算出来了。” “微不足道的生存本领,那曾是我们全家的救命钱。”斯内普轻声说。 “在进霍格沃兹以前,我依靠国民保险和1966年修改的社会保障法过活,而非监护人的收入。托比亚常说他生错了时代,我猜他的意思是如果活在济贫法的年代,他连零工都不用打,能义无反顾走上自我放逐之路。” 他还是第一次说这种话,话里出现的那个陌生名字的身份在蕾娜看来不难猜,她也整天加里克加里克的叫。 “但工党和保守党认为救济原则是对财源的浪费,打着以补充补贴代替国民救助的算盘,在今年出台了1973社会保障法,虽然还不确定么时候生效。沉痛的一击不是吗?对他而言。”他依旧在说他父亲的事,尽管他不带有一丝情绪,似是在说完全不相干的人。 斯内普不喜欢讲私事,但蕾娜上学期连加里克从来不洗衬衫领口这种事都和他抱怨过。 他们不过是在做每个小孩都会做的事,这没什么大不了,至少蕾娜认为是。 于是她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先生,着眼现在,我连车票都要仰仗您给我买的呢。” 因为这句话,斯内普请她吃了地铁口小推车上的三明治作晚餐。 他们需要换乘,经过另一条通道时蕾娜看到有街头艺人在表演,她没听过那种歌,抱着三明治的纸袋站那走不动路,她想等他们唱完问问歌名。 可才半分钟,听得入迷的她就被斯内普扯走了。 “车来了。” “我还不知道他们唱的什么。”她惋惜极了,坐在车里抻长脖子往外看,然后又被斯内普扯走,那太危险了。 “披头士。”斯内普淡淡道,蕾娜明显是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只好解释:“他们翻唱的那首歌,是披头士的。”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蕾娜震惊。 斯内普没正面回答,而是反问。 “那个乐队在我们入学前的一年解散了,你喜欢?”他感到不解,“可您看着跟艺术沾不上一点边儿。” “谢谢,您也是。”蕾娜没好气地回他。 “我敲过三角铁,在以前的学校。”斯内普不能赞同。 “哦——义务教育。”蕾娜拖着似笑非笑的长音:“那可不算,我还听过音乐会呢,陪纳西莎。” “哦——联络应酬。”斯内普模仿她的口气:“那也不算。” 气氛很好,看到了蕾娜吃瘪的表情,他心情也很好,这让他再次开口。 “披头士......托比亚喜欢,所以我知道。他说摇滚的内核是抗争,他也是,所以他是个摇滚的人。如果他真能鼓起勇气与生活抗争,我还是乐见其成的,但显然他的抗争对象是我与母亲。” “如您所说,我不懂音乐,但我认为真正的抗争和单纯撒酒疯,还是不一样的。” 蕾娜在这时终于意识到这是个些许沉重的话题了,尽管斯内普看上去是轻松的,并不排斥聊这个,但他的经历绝对与老奥利凡德不肯洗衬衫领口有着天壤之别。她决定换个话题,“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此生与艺术无缘的我会点麻瓜的歌。”说完她唱了两句。 The sun ain''t gonna shine anymore. The moon ain''t gonna rise in the sky. 斯内普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他在浴室里听过她哼这个,只是当时没有听出来是哪首,她哼得太伤感了。 “这也是摇滚。”他说。 “这也是?”蕾娜讶异。 “你不知道怎么会唱?” “大概小时候在哪听过,对角巷永远熙来攘往。” 地铁剩下的时间里,蕾娜一直在碎碎念,这难道是梅林的启示?启示我不该这么快放弃自己?我该去组建一支魔法乐队?谁说巫师就不能热爱摇滚了?搞不好我才是那个具备抗争灵魂的人。 但你唱跑调了,斯内普默默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当在夜色降临,他们赶到旧格林尼治天文台,蕾娜又有了新的热爱对象。 哪怕天文台迁走是因为伦敦日益工业化,空气污染和灯光干扰让这里渐渐看不到星星,但亲手摸那根铜线还是让她不免感到兴奋。 “东经与西经从这儿分开。”她蹲在地上喃喃道。 “人可以规定任何一条经线作为零度。”斯内普说了个客观事实。 “对,就好像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泼我冷水的机会。”她白了他一眼。 “人为的尺度,有什么特别?”他继续泼。 “是不懂天文学的魅力的人无法理解的特别。”她继续白。 斯内普这才想起她天文学成绩很好来着,她最喜欢的三门课大概是魔咒,魔法史和天文,他决定以此为切入点,发起攻势:“那门课只有学分价值。”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蕾娜面无表情地应战:“魔药才只有学分价值。”——不是真实想法,这只是个回击。 斯内普显然被击中了,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但蕾娜是不会道歉的,除非他向宇宙中的每一颗星星道歉,蕾娜只会加大力度。 “看看您诋毁不擅长科目的嘴脸吧,您就像个歧视艺术生的理科生,毕竟您连弗立维的唱诗班都嫌吵。”关于文理生的说法也是她从书上看来的,据说不同于霍格沃兹,麻瓜高中申请国际文凭时会依据科目给学生分类。 “而您像个嫉妒艺术生的文科生,毕竟您连进入弗立维的唱诗班的资格都没有。” “照这样分类......”犀利的言语忽然顿住,蕾娜迟疑了,“莉安就是那个艺术生,您多半不知道,她小提琴拉得可棒了。” 于是斯内普也迟疑了,他没打算中伤同学,尤其是不在场的无辜同学,他们无奈对视,停下了幼稚行为。 时间过得太快,他们一不小心拌嘴到凌晨,斯内普还记得车站公告牌上是怎么写的,再不返程他们就赶不上末班车了。 又要坐麻瓜发明的交通工具,尽管在那上面感知不到风的气息,但蕾娜认可它的速度了、——她骑扫帚没可能天亮之前从泰晤士河南岸赶到回查令十字街,但坐地铁可以。 紧赶慢赶回到车站时最后一班还没到,看着斯内普买票的背影,她想,掌握地铁使用方式的她已经不需要时刻跟在向导后头了。 兢兢业业的导游买完票一回头,身后已经没有人影了。他并不感到意外,不如说,她能保持乖巧到现在才更令人意外。 斯内普找到她时她正在和车站里的一只猫玩猫爪在上,挺起劲的。 “你好喵~”看到对方找过来,她反手握住小爪子和他打招呼:“你看,它和我瞳色一样耶,不觉得很有缘吗?” “不止,毛色也一样。” 那是一只金眼睛的成年黑猫。 “它看起来很想和我回家。”蕾娜无视了斯内普的嘲讽。 “你不是有宠物吗?”看到蕾娜露出迷茫的神色,斯内普提醒道:“猫头鹰。” 他还挺记挂它的,也是,它帮了斯内普不少忙,就连圣诞礼物都有它一份。但蕾娜不得不告诉他:“那不是宠物,格雷是员工。” “并且也不属于我,它只属于我祖父,那么老土的名字一听就不是我起的。” “奥利凡德家的孩子没有拥有新猫头鹰的资格,我们从全国各地邮购木材,杖芯,偶尔也帮别人卡手的魔杖做些修改,所以养了许多猫头鹰员工。每当家族里有孩子要入学,就从快退休的老员工里挑一只,诚然它飞得难说快,但在运货方面很专业,够格做新生信使。” “我们只能得到这个,家长会用省下来的钱给店里招一只年轻力壮的新员工。加里克说不是加隆的事,摩金夫人也会把长袍店磨损的试衣镜搬回家里继续用,然后给店里买最新款,这是一种态度,代表我们充分尊重自己个体户的立场。” “虽然我经常觉得他的坚持,关键在于他上学时也只有这个待遇。”蕾娜耸耸肩,“总之,家族成员们把它当成了奥利凡德家训,除此之外我们完全没规矩。”, “但我想要一只完全属于我的。” 她控制住猫猫,仔细观察,脖子上有颈环,**部位还能看出绝育过的痕迹,它也许是一只散养小猫,也许是不小心跑出来的。 “看样子不是它。”地铁来了,她放下猫往车厢里走,边走边惋惜道: “也许它的主人正焦急地到处找它。” “也许他们不要它了。”熟悉的泼冷水环节。 居然不是斯内普,蕾娜简直不敢相信,这道声音来自一个陌生男人。 “布朗一家举家搬到爱尔兰去了,我连续上了五天夜班,连续五天在这里看见了它。他们没有带上它,它没有主人了。” 蕾娜左右张望,终于确定列车员和她搭话。 搭话内容有多令蕾娜喜出望外,就有多令斯内普警铃大作。 笑意浮现在女孩脸上,一只手附在斯内普的手上,一股不详的预感爬上他的脊背,一种犹疑的、略带警告的语气出现在他口中:“你的手......” 下一秒,他被大力拽出车厢。 那只手的主人站在车外,对那位列车员大喊:“现在它有了!” 列车开走了。 开走了。 了。 “所以你选择错过最后一班地铁。”他很惊讶,自己居然能在怒火中,这么平静地和罪魁祸首展开对话。 “我很抱歉。”罪魁祸首说。 “你还能用魔法。”斯内普没用疑问句,哪怕在麻瓜社区她也应该能用才对,他有理由相信自己送奥利凡德圣诞礼物此刻已经变成一支魔杖了。 “但这扭转不了局面,什么魔法也不能让地铁倒行。”蕾娜默认了他的试探,“就算我不介意被魔法部带回去审查,也要七年级才能学幻影显形,还是说您的意思是让我召唤扫帚带您飞回去,亦或是反过来?” “当我没说。”斯内普扶额拒绝。 另外,他记得自己曾经研究过幻影显形课程的公告,他六年级就可以上那门课了,这意味蕾娜大概率是1961年生人,她起码比他小九个月。 他引以为傲的计算能力瞬间算出了这件事,同时也算出了他们今晚要在车站待五小时零十五分钟之久——地铁五点前停运,而距离明天第一班地铁开出始发站到目前所在的位置,需要五小时零十五分钟。 他们要在车站里过夜了。 听到这个消息蕾娜也不失落,她正对着猫傻笑:“亲爱的,培养感情就从今晚开始,好吗?” 她认为‘们’里包括他们的新成员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双手把猫举过头顶,平视着对它说:“从现在开始,你姓奥利凡德了,你将享有高于员工的待遇。” 说完她扭头,踮了一点脚,和斯内普也平视:“从现在开始,你叫奥利凡德,必须区分清楚叫的是哪位奥利凡德。” 看起来她还没从拥有宠物的幸福中脱离呢。 斯内普叹气:“从现在开始,我们轮流守夜。” 但愿她还记得,这个‘们’里可不能包括猫。 两个小孩在外过夜总是危险的。 地铁站空荡荡,他们挤在候车长椅上,困倦、狼狈、满身衣褶,哪怕最潦倒的时候,斯内普也没放任自己有如一个小流浪汉。 而当他们登上第一班地铁,这幅样子又让他有如才下夜班的童工。 他想,哪怕借宿魔药店是天大的恩情,他也偿还得足够了。 都是奥利凡德的错。 他打算远离奥利凡德才行,无论是大只还是小只的那个。 眼下有个好机会,大概两站之后,地铁会驶入他回家的必经之地。 “你自己回对角巷没问题吧?”他问。 “当然,我已经会自己出站、等等、”蕾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您要走了吗?” 斯内普点了点手写站牌上的字——尤斯顿站。 “我没有前往对角巷,再折返回来的理由,太折腾了,从这儿我可以用最短时间回到科克沃斯。 “科克沃斯?”蕾娜没听过这个地名。 “我家,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在曼彻斯特附近。”斯内普做了解释,“就在这分别吧。” 他要回家了。 蕾娜立刻理解了这代表着什么,她犹豫后开口:“我没问题,那您呢?” 斯内普也立刻理解了她这幅样子代表着什么,他的出身不是个禁忌,他一路上多次提及那个人的名字,好像只要次数多了,那个人带来的苦难就随之消解了。 “当然。” 他同样回答她当然。 或许我有个风雨飘摇的家,或许家里那场雨到现在也没停歇,或许我已经淋了太多太久并即将对它自投罗网,但是...... “我不会永远都淋雨的,奥利凡德。” “呃,我是指人类奥利凡德,你最好尽快给你的宠物起个名字,这太绕嘴了。我始终记得您一年级时赞誉过我的价值,我很受用,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我比你想象中强大得多。” 看着他走出车厢的背影,蕾娜仿佛有了某种感应,福灵心至。 她随即捕捉一位幸运路人,“好心的男士,或许您知道有一种硬币,上面刻的是狮子踩着王冠......”硬币早还给斯内普了,她努力回忆在那枚硬币上看到的花纹。 她是个漂亮小孩,很容易博得人们的善意。 “那是先令。”对方回答她。 “原来那就是先令。”蕾娜不久前还仔细计算它和加隆的兑换率来着,“那么它失效是在?” “1971年,我记得改革是前年的事。” “谢谢您。” 她的本能替她做出了道谢,而真正的她久久不能回神。 斯内普踏上霍格沃兹特快那一年,英国金融界正经历着货币改革,旧体系落幕,先令成为只会出现在历史书上的名词。每个家庭手里都留有一些,那些硬币看上去一般无二。 就好像地球的经纬线,每根都是同样的。天文学家与政治家们选择其中的一条,作为本初子午线,格林威治天文台才对蕾娜产生了意义,她抚摸地上的铜线,留下一点纪念。 1971年,斯内普从家里准备拿去兑换的先令堆中取走一枚,保存至今,以纪念他在魔法的世界重获新生。 第16章 第 16 章 斯内普再次见到那只猫是在霍格沃兹特快上,它被蕾娜抱在怀里。 我发誓等你在学校见到它它会油光水滑得像一只貂,假期那场糟糕的旅程结束时,她这样说。 她做到了。 三年级,意味着她不再被称为低年级生,如果这是一场游戏,从这年开始她的自由探索度将大大得到提高。 地图变大了,她可以去霍格莫德。 难度变高了,她需要上一些全新的课程。 新角色登场了,老角色也会有新的剧情展开,她在人际关系上将有所突破。 新角色一号,阿比丝。 她给她的宠物起名叫这个,因为它全身都是黑的,经常让她找不到猫影。它总是躲在黑色的毯子或者黑色的沙发上,和环境融为一体,在距离蕾娜两英尺左右的的地方,看蕾娜满屋找它。 好几次蕾娜以为它跑到外头去了,她冲出店门满对角巷嚎了半天,一无所获地回到店里,看到它正蹲在柜台上扮招财猫。尤其开学前整理行李,她将不同款式不同材质的袍子们铺满房间,那是阿比丝的天堂,蕾娜的地狱。 除了经常在家里凭空消失,喜欢在衣柜里打滚把她的衣服沾上猫毛,不允许家里有它进不去的房间否则一直挠门,挠到主人开门又会半夜跑酷,总是和格雷打架打到绒毛和羽毛满屋飞以外,它姑且算一只好猫。 好吧,它不是一只好猫,但蕾娜逢人就说它是一只绝世好猫,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猫也不能例外。 蕾娜带它去医院做了检查,兽医说它一岁半了,没有疾病也没有寄生虫,大概从打从出生就是家猫。蕾娜觉得它以前可能有名字,但是...... “忘记你那狠心的前主人吧,你得改叫阿比丝了。” 一只深渊小猫,一只总是藏身于漆黑之中用它琥珀色的大眼睛凝视人类的深渊小猫,就该叫阿比丝。 新角色二号,雷古勒斯。 除了一年级假期购买魔杖那次,他们一直没什么交集,这可不是蕾娜乐于看见的,毕竟她有个称霸巫师金融界的梦想。但要等到毕业后她才能大展拳脚,在校期间能做的最多也就是争取更多人脉了,她得为自己的事业打好基础才行。 于是在去年的圣诞礼物后——她当然也给雷古勒斯送了,他们在霍格沃兹偶遇时会停下来聊两句。 分院仪式上她和雷古雷斯坐在一起,斯内普坐在他们对面。 新生们有序上前,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让她有兴趣,她在下面偷偷说小话:“要来一盘巫师棋吗,布莱克先生。” “不了,谢谢。”雷古勒斯婉拒道。 他们去年在休息室下过一盘,体验糟糕至极。但他的微笑很得体,与他的堂姐们相比,他的礼仪优雅却不傲慢,他甚至会开解蕾娜。 “事实上这不是你的问题,任何人都有享受棋类运动乐趣的权利。” “难不成是你的问题?”斯内普冷不丁地开口,面露讽色。 可他又想笑,奥利凡德都菜成那样了,居然还有人说不是她的问题,这太荒唐了。他不喜欢这种伪善的、老好人式的、拒绝人还要保持体贴的态度,要他说,奥利凡德就该□□壁,她必须受点教训才能意识到陪她下棋的是多恼人的事。 “自然也不是,没有谁是过错方。”雷古勒斯依旧微笑,“只有势均力敌的两个人才能体会竞技的乐趣,所以奥利凡德并不是失败的,技术蹩脚的,或是进步缓慢的,我认为你仅仅是还没找到合适对手的。” “?” 这和直说她失败,技术蹩脚,还进步缓慢有什么区别吗?斯内普那张苦瓜脸都快憋不住笑了好吗?蕾娜大为震撼,她就不该指望布莱克家能养出什么纯良的乖孩子。 并且她还得按照规矩还礼,“感谢您的善良。” 但也没准雷古勒斯说的是对的呢?她踏上找寻新鲜对手的征途——死死盯住了每一个新生。 “这里面会有我命中注定的对手吗?比如那个,小巴蒂·克劳奇。”她指了指正朝分院帽走去的那个男孩,“听说克劳奇家的成员都很聪明,而且他的确长了一张聪明的脸,有点像书上画的艾伦·麦席森·图灵,你说他会愿意陪我下棋吗?我毕竟是学姐。” “别逼我在美好的开学典礼上说一些伤人的话。”斯内普平淡道。 “谢谢,我想已经足够伤人了。” 新角色三号,卢修斯。 他现在在蕾娜眼里不再是霍格沃兹学生主席、马尔福家主、摆在台面上的食死徒,这些与蕾娜沾不上边的公众人物,他现在是纳西莎的未婚夫。他从一个符号变成了活生生的人,蕾娜就得用活人的标准去点评他。 听说他和纳西莎的交往很顺利,他们假期里有过几次约会,纳西莎说他表现得很绅士,尽管脸上没有笑容,而说这句话时的纳西莎,脸上也没有笑。 是个糟糕的家伙,蕾娜说的,她对他的印象差到谷底了。 她的一切情报源都来自未婚夫妻的日常信函,卢修斯已经毕业了而纳西莎还没有,他们需要也必须写信,哪怕只是出于礼貌。 纳西莎偶尔会给她看一些并不介意被看到的内容,比如他们正在筹备婚礼,富贵人家筹备个一年半载是合理的。他让纳西莎提出想法,礼服,场地,宾客,然后由他做决定,他知晓怎样的选择不会让家族蒙羞。 再比如,他直言不讳这是一场纯血联姻,两家知根知底,并且纳西莎在校期间的表现证明了自己完全有做马尔福夫人的能力, 他在信里声称纳西莎是他所有联姻对象的最优选,她相貌美丽,血统纯粹,家族富有,他用了大量的排比句表达自己对纳西莎的满意——他用赞美替代爱意。 每封信,除了落款处写着爱你的卢修斯以外,再找不到一个爱字。 而那些没有展示出来的信件只怕会更过分,不说客套的爱语也就罢了,他哪怕说上一句思念你也好啊,蕾娜看得简直想把信纸都撕碎,他到底是不是英国人啊! 要知道纳西莎的回信里肯定有,我很想您,想见到您,没有您在的学校是如此无趣之类的话,她会这样写的,那姑娘忍不住的。 真担心哪怕婚礼上他也不对纳西莎说一句我爱你,他该去和加隆结婚。 与以上三位不同,新角色四号是突如其来、且不在计划内的。 那天蕾娜正在树顶看弗立维借给她的《原创魔咒的理论与实践》,图书馆可找不到这种好书。随着对书籍的渴望与日俱增,她开始垂涎起弗立维的收藏,最近都快把拉文克劳院长办公室搬空了。 她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书上,除了上课和睡觉,没人找得到她。 跑步声和呼吸声在向她靠近,她忽然想到,不,有一个人,有一个人知道她整天躲在树上看书。 她从山毛榉上方探出头,果然看到斯内普站在树下。 他没有向往常那样坐下看书,而是直勾勾盯着树顶,看到蕾娜的一瞬间他往地上施了一个缓冲咒。 “帮我个忙,奥利凡德。” 他示意蕾娜跳下来,没时间等她用树木生长咒慢悠悠地走了。 蕾娜一落地,他拉起蕾娜就往中庭跑。 “喂喂,先说清楚。”蕾娜不满道。 “我没办法,她一直哭。”他看起来有点慌张。 “她?谁?”蕾娜立刻反应过来:“红宝石?” “对,红宝石。”斯内普无暇纠结代词:“我也不知晓详情,总之,她收到一封信,看了一半就开始哭。” “信的内容呢?” “......讨厌你的鲜艳红发,讨厌你杏仁状的绿眼睛,讨厌你把枯枝变成花,后面的我就不了解了。”他气喘吁吁地复述了一部分信上的内容。 “没读完题干就开始作答,您怎么会犯这种低级失误?斯内普先生。”蕾娜难得找到机会开嘲讽。 “她没给我看!她刚开始落泪时我抢过来的,才瞄了一眼就被她抢回去。”斯内普恼怒道。 “所以你提供不了完整的题干,但却让我作答?” “你肯定行。”斯内普强硬道:“我还没见过谁比你更会讨人欢心的,你总是知道该拿女孩子怎么办,哄得好贝拉特里克斯的人没理由对莉莉束手无策。” “女士的内心世界不是比较级......算了。”蕾娜尚想争辩一番,但这没有意义,“为了您毫无根据的信任,我尽力而为。” 她见到了他的红宝石。 不得不说,信上的那几句描述很精准。 信被那女孩抓在手里,她可不做出未经允许翻看女士信件的事,于是她说:“我是蕾娜。” “蕾娜·奥利凡德向您问好,伊万斯女士。” 莉莉肿着眼睛抬起头,她搞不懂这个斯莱特林站在自己面前的理由,但又不能失礼,只好也问候对方。 “我听说过一句话,你怎样描述一个人,你就怎样看待一个人。”蕾娜进入了她擅长的自说自话环节,“如果真的讨厌,她就该说您的红发让您像个下等的西班牙女人,你的眼睛看起来像癞蛤蟆,可她没有这么表达。” “看看她的用词吧,绚烂的,杏仁般的,我发誓你一定也用魔法把一些不美好的东西变出来过。但当她写信,她只记得花。” “您是说佩妮其实并不讨厌我?”莉莉的眼睛噌地亮了,她甚至来不及问蕾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就被她话语里的可能性打动了,“这没准是个误会?” “如果您不介意,或许我能参考上下文?”蕾娜有礼地指了指她手里的信。 莉莉亲手把信递给她,接过来时,她斜了斯内普一眼,明晃晃地耀武扬威,与某人不同,我可不会擅自翻看女士的通信内容。 看在这是自己请来的外援的份上,斯内普容忍了她。 正是安慰莉莉的紧要关头,不能破坏成果。斯内普对蕾娜的处理方式很满意,她铺垫得行云流水,加下来只需告诉莉莉,对,这就是个误会,或许你的姐姐就是拥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扭曲而诡异的表达方式,总之,没有人讨厌她。 下一秒,蕾娜读完了信。 只听她说:“我很遗憾,讨厌是真的。” 这对姐妹的故事并不难总结,麻瓜姐姐不满只有妹妹可以就读魔法学校,随着莉莉掌握的魔法越来越多,她的心态也渐渐变质,在今天,她甚至在给妹妹的回信里表达对她的憎恶。 斯内普在一旁疯狂给她使眼色,我是拜托你来安慰人的,不是来落井下石的,你最好已经想好要怎么把话圆回来了。 “可您说她是喜欢我的,她用那些美好的词汇形容我。”莉莉不解。 “是的,因为喜欢,所以讨厌,我们往往称这种情绪叫做嫉妒。” “好吧,就算是嫉妒,这难道没办法解决吗?”莉莉在心中早就意识,她强调道:“我们可是姐妹。” “是啊,你们可是姐妹,最无奈的正是这点。我通常会把嫉妒当做是一种疾病,无论对谁,生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控制不住自己,她也觉得痛苦,可她没有办法,心就是这样的东西。” “她没办法,那我呢?”莉莉问:“或许我能做点什么?” “很抱歉,嫉妒是无药可医的。”蕾娜摇头, “当它到来时,人们总是无能为力的。普通人之间的嫉妒尚且可以用无视、反击、或者不计后果的方式来化解,嫉妒的人比被嫉妒的人更敏感易碎,但亲人之间却不行。” 眼见着莉莉又红了眼眶,斯内普开始散发低气压,他在无声地谴责她——用你那能言善辩的嘴随便说点什么啊。 蕾娜瞥了他一眼。 “我当然可以安慰您,用我能言善辩的嘴随便说点什么,引开你的注意力,让您暂时忘却这回事,但我很清楚,这不是你想要的。” “有些人大概只想用一些低级招数哄你开心,比方说让你摸一摸我的猫,它最近在爆毛,柔顺极了。但那个人并不了解嫉妒对人心的摧残,做出这种名为安慰,实为逃避的选择,只能证明他对女士的感受一无所知。”她借机阴阳他。 “他也不了解,留于表面的方式丝毫不能挽救人于糟糕的情绪中,人是不能放过自己的,那些被我们逃避掉的东西会反复出现,考验我们,直到我们通过其考验。” “他还不了解,我比他高明得多,至少在开解人方面......” 哦她好像说得太过分,斯内普在瞪她了,这个眼神的意思大概是——有没有点素质,你怎么还搞拉踩呢! 她结束了拉踩,打算回到正题。 “伊万斯女士,你的魔杖是柳木的,它们外表美丽,有治愈能力,并且擅长无声咒。”偶尔也有与众不同的,比如打人柳,哪怕还没制成魔杖魔杖,她依然看得出它暴虐的本性,它一定对黑魔法有加成,并且同样擅长无声咒。 但她不打算告诉莉莉这个,她没法交代赃物来源,尤其共犯还在旁边不停地使眼色,他只想让她尽快说点好听的。 “魔杖的特性与主人的特性都是藏不住的,要说柳木魔杖的主人,他们总是缺乏安全感。” “我没……”莉莉试图反驳。 “即便他们否认。” “好吧我有。” “看了您的信,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佩妮女士是一位女巫,那么她魔杖也会是柳木,请相信一个魔杖制作者的判断。”蕾娜带着专业的笑,“你们会被由同一棵柳树的木材、 同一只独角兽的尾羽制作而成的双生魔杖选中,它们只有些许英寸上的差别。当我的祖父卖出这对魔杖,他会说理应如此!它们从出生开始,就在等待一对姐妹了。” 姐妹俩使用双生魔杖,一起到霍格沃兹求学,被分到同一个学院,也还有机会申请住同一间宿舍,这样的画面很难不让莉莉心生向往。 “这就是奇妙的血缘,我相信基因的排列密码一定比多巴胺站在更高的维度。” “当您深觉嫉妒之火的恐怖时,不妨想想双生的小柳木,想想血缘的奇妙。” “女士,我不能告诉你,人的心会变,思想会逆行,佩妮会变回过去那样,会对你笑,这是不负责任的。” “我只能告诉你,时间是往前走的,您的姐姐大概率会和麻瓜结婚生子,而你会和一个巫师。往后余生,你们围着不同的群体打转,渐行渐远,所有出身同一家庭的巫师与麻瓜都会无可避免地迎来这个结局。终有一日,今天的困扰不再成为你的困扰,但对于那一天,我相信你不会抱有期待。” “所以,与那个未来相比,珍惜这浓烈的嫉妒吧。”她郑重地把信交回莉莉手里。 “双生魔杖......”莉莉轻声问:“我能把双生魔杖的事告诉佩妮吗?” “她也许会更愤怒。”蕾娜不动声色地引导她。 “也许会有所触动,毕竟我是如此的受触动,而我们是姐妹。”她今天第二次地说起这句话,心境却截然不同,“像您说的,固然嫉妒是种顽疾,但又有什么能比血缘更顽固呢?” 她的眼泪终究还是收回去了,与宽广的视角相比,与莫测的未来相比,此刻的泪水显得多么微不足道,最后她说:“谢谢,我感觉好多了,如果有机会,我想摸一摸你的猫。” “它很乐意。” “还有你,西弗勒斯,你也该向蕾娜女士道谢。”她看出来了,蕾娜纯粹是半路被抓过来的,人家手里还捧着书呢。 “我会的。” 送莉莉回格兰芬多塔楼后,他们一起回地窖。 “我不理解。”斯内普突兀地开口,“为什么那种话能止住哭泣。” “老实说,我也不理解。那种话对你无效,对我也无效,但这不重要,它对莉莉女士有效就行,不,在说出口前我就知晓,它一定对莉莉有效。” “为什么?” “因为她真的有个姐姐,真的与佩妮血脉相连。” “你意思是,你完全不认同自己刚才说的话吗?” “还用问?如果有人给我写了封这么过分的信,我只会打爆他的狗头,谁要搞什么遥远的共鸣啊。”蕾娜亮出魔杖,她最近魔咒又精进不少。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感到意外。 “不是您让我哄好她的吗?” 蕾娜同样意外,“那只是一场诡辩,先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 16 章 第17章 第 17 章 蕾娜最近是弗立维教授的红人,她总是往拉文克劳的办公室跑,手里有时拎着水果有时拎着书,从不空手,两个人嘀嘀咕咕的。 鹰院的学生说,每次她进去后,教室里就会闪出魔咒的光,那些光很奇怪,是前所未见的颜色。 斯内普最近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红人,他往院长办公室去的次数比蕾娜去拉文克劳的只多不少,有时呆一下午,有时呆到宵禁为止,总之每次都很久,这两人也嘀嘀咕咕的。 而斯莱特林这边的消息比外院的更好打探,据在院长那罚禁闭的学生说,他在他们的谈话内容里听到了‘增龄剂,钙流失,解决方案’等关键词。 这个消息从高尔传给赛尔温传给莉安最终传到蕾娜耳朵里。 “确实很多魔药都有钙流失的问题,可增龄魔药却没有,它明明让人的骨头迅速生长了,这不科学。”她在短暂思考后选择放弃,“他们肯定在研究一些高深的魔药课题,不是我能想通的。” 哪怕她真的很好奇。 斯内普也挺好奇她都在忙些什么,他有理由认为她与自己一样,正沉迷于一些神秘行动。 他不确定那是否与成绩有关,毕竟她前两年保持着全年级魔法史、天文学和魔咒课的最高分,剩下的几门也都看得过去,他知道奥利凡德一直想考过他,她做梦! 这让斯内普和蕾娜近期的关系变得有点微妙,他们充满危机意识,密切关注对方的一切动向,明面上却又装作漠不关心。 当对方和自己的朋友聊起学习、作业或者成绩时,如果他们恰好从附近走过,偏偏那又是个能听见谈话内容的距离,他们总表现得目不斜视。 简直是掩耳盗铃,太做作了。 “我们非这么做作不可吗?” 在一堂神奇生物保护课上,蕾娜终于爆发了。 斯内普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有个德国佬说过,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您的意思是我有多爱阿比丝,阿比丝就有多爱我?”蕾娜喜欢这个解读。 “但我不得不告诉您,尼采这句现在被无节制地滥用,说这话会显得老土,如果您想让自己看上去是有修养的,那我推荐阿德里安。”她说,“她新发表的《潜入船骸》很美妙,并且我认为,一位时不时背出两句女性主义诗歌的男士是别具魅力的。” “我只是想说,当您觉得我做作的同时,您也做作得要命。”斯内普面无表情道:“假装看不到对方这事傻透了。” “我也知道傻透了,我以为您不会选这门课的!”蕾娜破防了,“说到底我出现在这天经地义,但您呢?你很喜欢神奇动物吗?” 如果说一个志在成为傲罗的学生最重要的科目是黑魔法防御,志在成为圣戈芒治疗师的学生最重要的是魔药与草药,那么对于一个奥利凡德,蕾娜最重要的课会且只会是神奇生物保护课,而非任何一门主课。 任何国家,任何流派,任何一个魔杖制作人,哪怕是奥利凡德家的老对手、同为魔杖商人的塞弗洛珀斯家也认可,他们的人生科目是神奇生物。 而斯内普说:“我很喜欢学分。” 他面色平静地收回自己假期那句说天文课只有学分价值的话,因为更符合这个描述的,已然被替换成了神奇生物保护课。 “小宝贝,你要警惕不安好心的人类比如斯内普,他对你不够诚心,只把你当做获取学分的工具。”蕾娜抱着手里的卜鸟说,这是他们这节课的教学内容——一种墨绿色的能预知天气的奇妙鸟类,他们要学着照顾它。 “小宝贝。”斯内普怀里也抱着一只,他模仿蕾娜的语气叫它,“你要警惕巧舌如簧的人类比如奥利凡德,别听信花言巧语,她只想把你做成魔杖。” “说起来。”斯内普突然又问:“你家的杖芯不是只选取那三种吗?从独角兽,凤凰和龙的身上。” “那是加里克的执念,这三样确实能为魔杖提供无与伦比的力量,他喜欢强大的魔杖。但我喜欢有趣的魔杖,我可以随我的心去做,只是不能放在店里售卖而已。” 斯内普嗯了一声,摸了把柔软的头毛后,他忽然把脸凑到卜鸟跟前,以一个极近的距离对它说:“听见了吗?”他还没放弃离间她和她的小宝贝呢。 他们记了笔记,关于卜鸟的习性与预知天气的方法,但蕾娜在家时就知道了,她从小就看斯卡曼德先生的书,看神奇生物图鉴。 她太无聊了,在上课搞小动作是学生的天职,她趁凯特尔伯恩教授转过身做示范时又和斯内普搭话。 “听说入学时坐的马车被是夜骐拉着跑的,只是我们看不见。”她小声说。 “你想把它们也做成魔杖?”斯内普同样小声。 “有这个意愿,但我看不到,我总不能为了让自己见证死亡,频繁出现在伦敦大街小巷各个杀人现场,除了福尔摩斯,就只有犯人会这么干。”她又把主意打到斯内普身上:“那您呢?能看到吗?” “如果我说能,你会拉着我去做一些暴力的事对吗?就像对待打人柳那样。”斯内普警惕。 “哈哈,怎么会呢。”蕾娜讪笑。 “你心虚的时候就这么笑。”斯内普戳穿她。 蕾娜立刻收敛表情,“怎么会呢。”她正色道。 斯内普嗤笑一声,“我看不到。”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我总有一天会看到,在此之前,我只需要做好准备。”蕾娜眼睛一转,“你说,它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那要看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手铐了。” 夜骐可是魔法部规定的一级稀有生物。 蕾娜凭借这节课拿到了单次课堂最高分,她和分配给她的卜鸟相处得融洽极了,这种害羞的鸟类在下课时甚至不愿与她分离。 拙劣的离间计是破坏不了我和小宝贝之间的感情的,她对斯内普炫耀。 他们下午要上黑魔法防御课,今年的新教授克里斯小有名气,开学典礼那天他就说要学生们一些真本事。 他守信地教了他们不少有趣魔咒,比如击退咒,比如障碍咒,比如今天的守护神咒。 “我并不是要你们真的面对摄魂怪,哪怕不用来进攻或者防御,和我们召唤出来的守护神对视也是一件美好的事,那有助于我们认清内心。” 克里斯教授这样说。 他的引导方式很巧妙,斯内普不过试了两三次就成功了,尽管那守护神很小,不具有实体,他连形状都没看清就消散了,但他确定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成功了的。 他立刻回头。 他和蕾娜在上课的座位总是离得很远。 和货真价实的守护神相比,一只卜鸟的好感根本不值一提,他必须炫耀回来,加倍奉还。 可她脸色不太对,斯内普看到她不停挥着魔杖喊Expecto Patronum,随着失败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又一次失败后,她懊恼地甩头,视线不经意对上了他探究的视线。 斯内普觉得自己从中看到了恐慌,至于吗?不就是一个超纲魔咒用不出来,脸怎么能白成这个样子? 直到最后,她也没能叫出她的守护神,混在成群的叫不出守护神的学生里并不显眼,但下课时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就很显眼了。 她感觉不太好,好像曾经因为这个咒语引发过什么恐怖的事——身体经历巨大的痛苦,霍格沃兹中庭被炸得粉碎,她的人生从此滑向另一个方向,孤寂的,枯白的,苟延残喘的...... 每当她挥动魔杖,那些奇怪的画面就在她眼前闪过,宣告着它们本该在今天发生。 她不理解,只能忍耐,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她的守护神。尽管有个声音不住地告诉她,三年级的黑魔法防御课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可事实上除了她学守护神咒失败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晚餐时,她味同嚼蜡,边揉着额头边把食物往嘴里塞。 斯内普破天荒地坐到她身边——他平时恨不得坐她对角线,这让莉安不禁多看了两眼,他占了她的位子。 “你怎么了?”快吃完时,蕾娜终于忍不住发问,他好反常。 “不,是你怎么了。”斯内普刚吃掉一块康沃尔馅饼,说完又开始喝洋葱汤,他的动作比往常更慢。 一副慢条斯理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斟酌措辞,喝光浅盘里的洋葱汤后他终于开口:“你看起来......不太对劲,你在害怕什么?自己的守护神?” “对,我的守护神是玛雅人,一旦出现,我就得面对世界末日。”蕾娜一本正经道。 就多余问她。 她揉头?斯内普感觉自己才应该揉额头。 看斯内普一脸被气到的模样,蕾娜失笑:“还是要感谢您的好意,作为答谢......” 带斯内普离开餐桌后,他们走进一间空教室。 她抽出魔杖, “Gladiion apparitiona.” “我知道你想见它。” “不会有比它更有诚意的谢礼了。”她信誓旦旦,“我们相互打探,不就是想知道对方在忙些什么吗?如您所见,我在忙一个原创魔咒。” “必须声明,我并不抗拒向您公开,我只是抗拒向您公开后如果开发失败,我会很没面子。” 但它成功了。 连续的、迅速的、上百道魔法的刃光从空中划过,从出现到消失,它们并没有持续太久。 “千刀万剐。” 随着光芒落下,斯内普译出了它的词性,“你发明了一个黑魔法,你想用它对付谁?” “展示给您看。” 话音刚落,斯内普就看到蕾娜用了个召唤咒,她从厨房召唤来几根胡萝卜,并一壶水,然后又用了一次千刀万剐——胡萝卜汁装了满满一壶。 “我认为这是个伟大的成果。”她说:“除了教授,您是第一个见证者。” “黑魔法需要恶意。”斯内普陈述了一个事实。 “我保证我对胡萝卜充满恶意,尤其在我连续几十次使用切割咒才能得到一杯胡萝卜汁时,我心头充满了恶念。麻瓜都发明出榨汁机了,我却要挥魔杖挥到手酸,凭什么?” 好吧,斯内普承认,这世上有很多发明,它们的诞生都是基于创作者的‘凭什么’心态。 “现在只需要一句魔咒的功夫就解决了。”蕾娜捧着杯子小口吹啜饮,“不是没有人发明过处理食材的魔咒,但那些都不能保证……出汁率,对,麻瓜用的是这个词,出汁率很重要。” 她说着又倒了一杯胡萝卜汁,不容置疑地塞进斯内普手里。 “不过成果并不完全属于我,弗立维教授提供了大量的帮助,我还没有独立开发的水平,尽管在他的小册子上,魔咒创造者一栏写着我的名字。” “他没提出反对?教授带着学生搞黑魔法研究,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 “当然,当他听到我想用复数的刀刃作为词根时,他当然是不情愿的。但他是个经不住诱惑的学术分子,就和我的祖父一样,未知的魔法与有趣的挑战摆在面前,道德便会退让。何况......”蕾娜眨眨眼,“我有能耐让他相信,我是个好孩子,想千刀万剐的对象只有胡萝卜。” “太浪费了。”斯内普感叹。 “是挺浪费的,不过别担心,我也有在榨苦瓜、牛油果和羽衣甘蓝,它的使用率很有保障。” “别岔开话题,你知道我指的是你的才能。”斯内普不满道,“为什么要把才能用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 但蕾娜想,这份不满不完全是针对自己,至少不满的对象应该同时包括她,以及她做的橙红色小饮料。 “我认为正相反,只有用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我的才能才算真正在为我的人生服务。”蕾娜说。 “借用分院帽先生的话,我热爱生活。如果我也有您魔药上的才能,我会开发能让指甲变饱满的魔药,让咖喱五分钟就能煮透的魔药,让阿比丝不要掉毛的魔药。” “您呢?您会开发什么?” 斯内普心头一跳,他不动声色地审视蕾娜。 这不会是她的一句无心之言,也许细节不足,但她一定隐约猜出他正在做的事了。 “见刊前需要保密。”他轻声说: “你同样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项目参与者除外。” 看着杯底的胡萝卜汁,他嫌弃万分,但还是一饮而尽。 “很快就不需要了。” 他泄露得已经足够多了,不是吗? 第18章 第 18 章 填写三年级选修课表时斯内普勾了所有课程,包括占卜,包括麻瓜研究。他秉持了一个理念,可以考不过,不能不报名。 如他所言,他喜欢学分,他不会放弃每一张毕业证书。 奥利凡德起码还有一科算数占卜没选,这确保在毕业成绩单上她注定考不过他了,只要自己没有预料外的挂科。 所以当他们顶着黑眼圈在早课上相遇,心里想的都是,他/她肯定没我困,我熬了快一周,真的要猝死了。 相较于斯内普,蕾娜熬夜的原因就显得不那么上台面——第一天,她迷上了一本小说。 那是个精彩的复仇故事,情节波折,引人入胜,她没忍住,熬了个通宵把整本都看完,然后在麻瓜研究学课上打瞌睡。 她告诉自己,这就是青春,哪个学生上学没彻夜看过小说?没关系,等我看完我就好好补觉,青春不就是先亏欠后偿还吗?尽管对象是自己的睡眠。 用餐时间,她仍对那本书念念不忘。 “他可真让人念念不忘。”她叼着一块炸面包圈,含糊不清地说。 “他?你是说一位男士?”坐在隔壁的莉安耳朵噌地竖起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笔挺的女式休闲衬衫,这让她看上去像白兔先生。 “当然是一位男士。” “嘿,讲讲。”莉安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她用肩膀去碰蕾娜的肩膀,“和我讲讲他是什么样的人。” 她们已经到了会对异性心存好感的年纪,如果室友开启一段恋情,而她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就太伤人了。 蕾娜不解,但还是老实地为她介绍:“......身材瘦长,长着一对黑眼睛。” 莉安身体不自觉地一抖,也许是前几天被霸占位子的事让某位男同学进入了她的视野范围,她的眼睛不自觉地往斯内普那边看——斯内普刚吃完自己的午餐,此刻正要起身。 “以及黑头发。” 莉安的视线从斯内普的眼睛转移到他的头发上,奇怪,他怎么看也不像会讨女孩子欢心的类型。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斯内普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外表显得坚毅而果敢......”蕾娜还在继续。 “停停,你不能再往下说了,他正在往这边走呢。”莉安慌张地打断她。 “是从小就活得艰难的人所具备的特质。”但她坚持说完了,然后不解地问:“谁?谁在往这边走?” “斯内普!他会听见的!”莉安小声喊。 “是的我听见了。”斯内普在这时刚好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莉安大惊失色,完了,她只是想八卦,并不是想把室友的感情生活捅出去。 “爱德蒙·唐代斯怎么了吗?”斯内普问。 莉安仿佛被雷劈到一样,僵在原地。 “谁?这个爱德蒙是谁?” “基督山伯爵。” “基督山伯爵。” 那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莉安终于意识到,蕾娜只是在复述原文,那本让她一夜未睡的小说中的原文,莉安失望极了。 她决定晚上和蕾娜分享一些八卦,一些真正的八卦。 熬夜之旅才刚刚开始,它就和那本小说一样,是个波折的故事。 第二个夜晚,蕾娜在八卦的世界里迷失了自己,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少了。 比如,她不知道亚克力斯在追求一个拉文克劳的姑娘,但他的家族是不可能同意的,他试图绝食抗议。 比如,她不知道格兰芬多的彼得·佩迪鲁也对那个姑娘有意思,这是劫掠者最近把炮火转向亚克力斯的真实原因。 听到这蕾娜忍不住叫停,她困得不行。 但莉安不许她睡觉,为了唤醒她的注意,莉安还讲了个更有趣的。 住一个寝室的高尔和克拉布因为关系太好,哪怕假期,也天天缩在一个房间里打麻瓜电动,搞出了‘那两人发展出了超乎友谊的情愫’这种风言风语,被他们的纯血老爹打得半死。 不得不说,她喜欢这种八卦。 蕾娜认命地睁开双眼,继续夜聊。 她告诉自己,这就是青春,哪个学生上学没醉心八卦呢?没关系,莉安的八卦储备总有耗尽的一天,等她听完就好好补觉,青春不就是先亏欠后偿还吗?尽管对象是自己的睡眠。 但她确实小看莉安了,天亮时她还在讲,在斯普劳特教授的温室剪龙舌兰时她还在讲,在长桌用餐时她还在讲。 某种程度上,同学的感情世界比大仲马的小说更有意思,她们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然后夜色降临,一个严峻的考验也随之而来,她们没吃饱,饿得睡不着。 “我快死了,我是说真的。”蕾娜在床上滚来滚去。 “是说真的。”莉安附和。 于是第三天晚上,她们戴上兜帽把自己打扮得像个食死徒,去打劫厨房。 很简单的战术,会幻身术的蕾娜制造声响引开值守的小精灵,放风筝式遛它们,莉安趁机闯空门,有什么拿什么,得手后兵分两路回寝室,销赃。 莉安带回了一筐活虾,她们用火焰咒烤着吃,还喂给阿比丝一些,两人一猫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 多余的虾也被烤好后用冰冻咒保存了,那是阿比丝的零食。 次日早上,赫奇帕奇的胖修士一脸悲痛。 他说学生们在今天早上本该吃到带有虾和青口贝的海鲜烩饭,但现在只能吃青口贝烩饭了,因为厨房昨夜失窃了。 “这实在是,太可惜了。”蕾娜用手帕擦拭嘴角,面不改色地感叹。 “太可惜了。”莉安附和。 第四天晚上,阿比丝开始跑酷。 虽然它向来乐于证明自己是一只有运动需求的猫,但没有哪天像今晚这样活跃,不仅吵得蕾娜很烦,还会打扰到莉安休息。英国好室友蕾娜只能夜游遛猫,去海格那里。 她和海格关系还不错,以她一年级炸坩埚被罚禁闭的频率,每隔两周就要见一次海格,更重要的是无论海格在床底下养什么,她都表示赞同——就算你养摄魂怪我都支持你——她这样说。 海格感动得快哭了。 感动之余,他会对她的夜游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让自己养的猎犬‘吹号’陪阿比丝玩。 看着两只毛茸茸的家伙打得有来有回的画面,蕾娜若有所思,她以前只觉得阿比丝是一只不同寻常的小猫,但没准它是一只寻常的小狗? 陪阿比丝发泄完多余的精力,蕾娜从小屋告辞,她对自己用了个幻身术,打算回地窖睡觉。 还没走两步,一团空气就撞上了另一团空气,看来夜游者不止她一个。 她长叹一口气,“先生,如果您看到我从小屋走出来,提前打声招呼好吗?” 身旁的空地上传来斯内普不满的声音:“他为什么不举报你?”他之前有一次没用好幻身咒,就被举报到院长那了。 “可能是因为和某些人不一样,我充分尊重他的朋友们吧。” “如果他知道你只是想把他的朋友们做成魔杖,就不会这样了。” 他们保持着隐身,坐在门口的南瓜地里闲聊。 “喂,等等,阿比丝!” 蕾娜惊慌的声音响起,但斯内普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蕾娜身上的幻身咒几度扭曲后,一只黑猫跳了下来。 它在向自己靠近,斯内普能感觉到,但因为离得太近,它又被斯内普的幻身术所笼罩,再次变得看不见了,只留下咚——的一声。 斯内普能感觉到自己的裤脚在动。 “它在做什么?”他问。 “碰瓷。”蕾娜声音里带着寒意,“看来它还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分不清衣食父母是谁,我得教教它才行。” 斯内普还以为自己能看到一出铁血好戏,但他只听到蕾娜那边传来一阵翻找什么的声音,然后他脚下那团东西就不见了,它再次回到了蕾娜的怀里。 “这就是你的教育?” “有些教育是严厉的,有些教育是慈祥,而我的教育是美味的,分您几只好了。”蕾娜把教育内容也递给他,她都用剥干净并用木签穿好了。 斯内普看不见,顺手塞进嘴里,他已经习惯从蕾娜手里接过难吃的东西了。 嚼嚼嚼。 居然不难吃。 嚼嚼嚼。 是虾的味道。 嚼嚼嚼。 整个霍格沃兹今天都看不到虾的影子,如果在谁手里,那一定就是...... 他平静地咽下去,“我恐怕成为共犯了。” 蕾娜笑而不语。 第五天是霍格莫德日,蕾娜坚信,她没理由在周末还睡不好。 她答应陪纳西莎喝两杯,虽然三把扫帚和猪头酒吧都不会卖酒水给三年级的她,但纳西莎可以。她们坐在角落,纳西莎去点酒精饮料再分给她,手脚轻点就不会被大人们发现。 她们从菜单上第一个名字喝到末尾。 她知道让水仙花借酒浇愁的那个人是谁,但她无能为力,那是爱情的代价,她只能陪她喝酒到天黑,喝了个爽。 据说她是被莉安拖回去了,说据说是因为她完全没有自己回到学校的记忆,通俗来讲,她断片了。 但她酒品不错,没折腾人,她只是在被扔到床上的下一秒就蹦起来。 “今天还没遛阿比丝呢。” 第六天依旧是周末,她躺在宿舍哀嚎了一整天头疼,她已经分不清是宿醉还是自己的老毛病了。 她还有魔药论文没写,那是院长留的周末作业,她决定拖延到最后一秒。 但当她好不容易从沙发爬下去时,她发现自己的教材不太对劲——笔记太多了。 虽然字迹相似,堪称真假难辨,但这不是自己的书,上面有关魔药的改进、演示图、还有一些暂未付诸尝试的猜想,都不是自己能写出的东西。 她想她知道是谁的书了,大概是周末前的那节课拿错的。 她尝试用这本书写论文,但失败了。 如果是在熬魔药的过程中拿到这本书,蕾娜会很乐意,但换做论文,不属于她的见解百无一用。并不是参考文献越高深,论文就越好写,对一个认知受限的人来说,就算把真理摆在面前也没用。 或许这本教科书的主人不对着书也能写出论文来,但她不行,她必须从自己的课堂记录中摘抄大量内容塞进论文里,简单来说,她是个水货。 “魔药课本飞来!” 她试图把自己的书喊过来,书也确实回应了她的召唤,只是起步就坠机起步就坠机起步就坠机——有个坏家伙在对她的书用咒立停。 当她气冲冲地跑到男寝门口时,斯内普已经在外面等她了,他是不会给她大喊‘斯内普滚出来’的机会的。 “我预感你会把魔药作业拖到最后来写,但拖延的时间还是远超我的想象。”他倚在窗口,似笑非笑,“我今晚能睡个好觉,看来您又得熬夜了。” 他声明,自己对蕾娜的低水准教材毫无兴趣,咒立停只是为了确保自己的书能平安归来。一换一,这是交换人质的江湖规矩,但他还没说完,蕾娜就把人质砸在他肚子上了。 劈手夺过自己的书,她第一件事就是写上自己的名字。 的确太像了,斯内普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要怀疑封面那个大大的‘蕾娜的!’是自己写上去的了,也许他的教材上也该做点标记才对。 按时交上作业后,她踏上了回对角巷的列车。 一切都结束了,没人会在圣诞假期饱受摧残。 阿比丝被她仍给橄榄照顾, 家里不会有一英尺的论文,不会听到莉安的八卦小课堂,她更不会半夜被饿醒。圣诞礼物作为她社交的重要组成部分,三个月前就安排好了,现在,她要睡上三天三夜,没有人能叫醒她。 然后她就收到了贝拉特里克斯的邀请。 莱斯特兰奇家的小精灵说男主人最近在美国出差,女主人希望与她共进晚餐,只邀请她一个人。 可真够荣幸的。 “我一定准时赴宴。”作出肯定的答复后,她转身就去找拉斐尔先生买了精力魔药和美丽魔药,她现在憔悴极了,带着垂到地上的黑眼圈出现在女士面前是她无法容忍的。 晚餐很丰盛,这毕竟是一次正经招待,黄油蟹焗面,法式小羊排和新鲜香草沙拉都很美味,好吃的总是令人欣慰。 甜点是无花果切块蛋糕,她们还喝了一点橙花风味的金酒。喝到第二杯时她们聊起爱情话题,虽然蕾娜没有经验,但她有丰富的爱情小说阅读量,以及莉安传授的他人视角,这让她在谈话里如鱼得水。 贝拉说,当爱情来临,女士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她就说,像一艘小船,在感性的风暴里漂泊无依,可即便如此,爱也是一种美好的体验。 贝拉爱着一个她丈夫以外的人,她们心照不宣。 于是她适当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女士,我听说有种叫做摄神取念可以读取他人思想的魔法,如果使用者足够高明,眼神接触就足够了。”这是斯内普的说法,她一直报以怀疑态度。 可贝拉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位大人就能做到,他是最强的摄神取念高手。” 贝拉说着露出引以为傲的手臂,蕾娜还是第一次见到黑魔标记,她不觉得有魔法部说得那样恶心,但确实不符合她的审美。 “这太危险了。”她故作紧张,“如果大脑能被窥探,那您的心事怎么办?不该知道的人要是知道了,不会给您惹麻烦吗?” 贝拉说,当然不行,妄图那样做的人活该被钻心剜骨,男人都是贱骨头,他们一旦看清你的心,就会轻贱你整个人。 蕾娜觉得她说得对,她说得都对。 在告辞之前,贝拉告诉她:“别担心,有个叫做大脑封闭术的魔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我对它颇有心得。”贝拉慷慨地和她分享了自己的心得,“当你越是渴望保护自己的感受,练习这个魔咒的效果会越好。就像我一样,魔法总是拥抱真正需要它的人。” 蕾娜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她猜加里克一定会,不然家族那点独门绝技早就被偷师了,同行们会把他的商业机密据为己有。 梦幻的一周就此结束,回去后她真的睡了三天三夜,闭眼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太奶。 圣诞节当天,橄榄怎么也叫不醒她,它说她成了童话里被诅咒的公主——但亲吻没用,阿比丝试过。 睡醒是26号下午的事,错过了圣诞晚餐的她只能在厨房吃冷掉的火鸡,好怀念莱斯特兰奇家的龙虾汤啊。 剩下的假期里,她和加里克学大脑封闭术,直到开学。 再次出现在斯莱特林长桌,即便没喝魔药,她也容光焕发。 因为还沉浸在圣诞情调里,节后的第一顿校内晚餐通常气氛很好,就连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的那些好事之徒,也会在这天默契地停战。 莉莉在格兰芬多长桌远远地朝她挥手,她有送圣诞礼物,并且她们在不久前履行了一项约定。 如非必要,她不愿意在公开场合和格兰芬多走得太近,但假期返程的霍格沃兹特快是个好机会,她让那女孩在列车上摸了阿比丝、还捏了肉垫、还埋了猫肚皮,莉莉幸福得要飘起来。 但今天......估计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也和莉莉打招呼。 “是朋友吗?”坐在她身旁的雷古勒斯突然问。 “我不认为是。”她回答道:“和格兰芬多做朋友是有风险的,在我的规划里,她只能是校友。” 说这句话时她不自觉地瞄了斯内普一眼,也许有人不怕风险,但不会是她。 “规划?除了校友还有哪些规划?”雷古勒斯饶有兴致地问。 “如果你要听实话......”她犹豫片刻后说,“比如你的姐姐们,纳西莎与贝拉特里克斯都属于我讨好的对象,我从不避讳这个,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她们套近乎是图你家的地位和财富。” “莉安是室友,室友会无理由成为我七年之内最亲密的人,这是梅林的指引。”她继续说。 “赛尔温和罗齐尔呢?我看你们也总在一起。” “是小团体的成员,我也从不避讳这个。” “小团体不算朋友吗?”雷古勒斯问。 “当然,朋友是需要认同感的,小团体不需要,小团体的价值在于划分敌我的,我们会在必要时团结在一起,仅此而已。” “最近也有这样的人出现在我身边,比起你,他们才更像是图布莱克地位和财富的人。”雷古勒斯沉吟着,“同学还是朋友,我经常会混淆,这样建立一个中间项也不错。” “你有时候并不肖似一个布莱克。”蕾娜忽然笑了,“你的姐姐们可从来不会思考自己为什么拥有跟班,她们只享受前呼后拥的感觉。” “不是一件好事。”雷古勒斯苦笑,“布莱克家不能再出一个异类了,我也得学会享受才行。” “您的自由,事实上,我推荐所有在校生都找小团体。” “客观来说,学生的身份就是无足轻重,动物尚且知道虚张声势,人学一点为自己加码的小技巧也没什么不好。数量所带来的安全感是有必要的,至少在自身分量变沉之前,是有必要的。” “如果你不喜欢,缩短那个时间。” 好吧,还挺有意思的说法。 随后,雷古勒斯又提名不少平日里状似和蕾娜关系不错的斯莱特林学生,蕾娜跟着补充了一些,最后她说,以上都是同学。 “不不,有个问题。”雷古勒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照她说的那样,室友是室友,小团体是小团体,人脉是人脉...... “你的分类是如此严谨,我们现在只能算作认识的人,这还好说,但以后怎么办呢?”他掰着手指细数,“我不想成为你的人脉,无意加入你的小团体,更不可能成为你的室友。” 说完他们对视,同时放声大笑,引来不少观众。 和开学典礼那天一样,斯内普坐在他们不远处,她知道他能听见。 她几乎提及斯莱特林每个人,但哪怕在一众普通同学关系里,也没有出现斯内普的名字,他像是被刻意跳过了。 忽视是一种暴力,蕾娜发誓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定义他,这让她感到困惑。 在她的内心辖区,那些层层叠叠的房子里,他不与任何人站在同一片屋檐底下,如果非要说的话......斯内普是斯内普。 第19章 第 19 章 斯内普最近很受院长看重。 斯拉格霍恩走哪都喜欢带上他,逢人就介绍,这是我教过最好的学生,过去没有比他更优秀的,未来也很难有了。 蕾娜猜,这可能和他谋划的那件事有关,就像她还做不到独立开发魔咒一样,如果斯内普在做的事真有那么厉害,他大概也离不开教授的帮助。 也许院长心里更得意那个红宝石姑娘,她魔药也挺不错的,而且活泼开朗,完全是斯拉格霍恩喜欢的学生类型。 他经常怨念地问麦格,为什么莉莉是你的学生而不是我的?他还问过斯内普,你们那么要好,你就没办法变得和莉莉一样活力四射吗? 彼时斯内普正对着坩埚做记录,他叹息道:“别强人所难了,教授。” 总之,红宝石是格兰芬多的,他再怎么喜欢,也没可能把口令交给一个格兰芬多姑娘——办公室里面就是休息室,休息室里面是卧室,他得注意影响才行。 他能依靠的就只有那个阴沉的西弗勒斯,让他在进行他们共同的那项研究时,看火之余帮着批点新生作业。 斯莱特林生们看到好几回院长出门上课,而斯内普用口令进到办公室里的画面。他出入自由,听闻这个消息,蕾娜又跑去套近乎了。 “我没有失手砸伤您的肚子吧?”她看上去忧心忡忡的。 失手?说得可真好听,那都是两个月以前的事了。 斯内普正奋笔疾书,抄一本砖头那么厚的古代尼如文词典。 他头也不抬。 “如果真心感到抱歉,保持安静到我写完作业,您就算取得原谅了,但除此之外我保证您今天得不到任何额外的东西。如果不是,带着您的虚情假意滚出图书馆,等我哪天得空了,再去听您的奇思妙想。” 蕾娜夺门而出。 她等了三天,才等来斯内普的履约。 “您又在我身上找到了值得图谋的东西?”他单刀直入。 “我听闻院长的休息室里有一张台球桌。”她带着笑容,讨好地搓手指。 “是有这回事。”斯内普也不瞒她。 或者说斯拉格霍恩根本没打算瞒他的学生,虽然大家一向只在办公区活动,但每每斯拉格霍恩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的房门就那么大敞着,他乐于展示自己的收藏品,和优秀的品味。 蕾娜也是因此,才从别的学生口中得知了台球的事,院长喜欢麻瓜玩意,但必须是麻瓜界的上流玩意。 “带我进去。”她拜托道:“我看了珀汀斯邀请赛的录像,里尔顿先生的球技看得我心痒,我也想打两杆试试。” 斯内普面露迟疑,他能随意进出那间办公室只代表他受到教授的特殊关照,不代表他有权力把关照辐射给其他学生。 如果被发现,他都能想到人家会怎么想他——那个斯内普居然大胆到带女生进院长办公室,谁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约会?接吻?还是更过分的。 “出入保持使用幻身咒。”蕾娜知晓他的顾虑。 “全程在你眼皮子底下活动,如果你有正事要做,坩埚所在五英尺以内都是你的领域,我绝不进犯。”她做出立誓的动作。 “如果被发现,我会说是我威胁你的,不给你找麻烦。” 非常有诚意的誓言,斯内普都想不出有什么好补充的。 迟疑后,他还是答应了,因为...... 拉她去安慰莉莉的路上,他没提前声明这是一场交易,没许诺过任何事,他甚至是语焉不详的,但她还是随他去了。奥利凡德和莉莉可没有半分交情,那同样是一份特殊关照,他答应过要有所表示。 他说下一次他在而院长不在的机会是后天下午,希望蕾娜安排好时间,放他鸽子的后果是恐怖的。 蕾娜当然会准时,她很清楚斯内普担了多少风险,作为慰问品,她沏了一壶斯里兰卡寄回来的红茶给他。她不指望斯内普的舌头能尝出茶的品牌,只盼着他不要说出‘和霍格沃兹的供应品没什么两样’这种话。 “凤梨迷迭香酒。” 他们用口令进去时,操作台上已经架好了四个坩埚,毫无疑问这是斯内普今天的工作。 看着斯内普在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如入无人之境,对设施与材料之熟悉,操作之精练,配合他的冷脸,就算告诉蕾娜他才是真正的魔药教授,她也不会有丝毫的违和感。 “三年级生能做到这个地步?我该不会活在一个家境贫寒的学生通过魔药事业实现阶级跨越的励志文学里吧?”她小声吐槽。 “什么?”斯内普在清洗生姜,水流声使他听得不甚清晰。 “我说,如果这世界是个以魔药为主题的校园小说,那主角应该是你和伊万斯女士,而我是个卖魔杖的npc。” 斯内普感到好笑。 “如果这世界是个愚蠢的冒险小说,那主角应该是波特和格兰芬多布莱克,而我是个反派。” 随着和雷古勒斯打照面的次数变多,他也开始学着她的叫法,用格兰芬多布莱克和斯莱特林布莱克来区分那两兄弟。 拉开最近的一扇门,蕾娜啧啧称奇,虽然奥利凡德家的生活品质一般,但她眼界还算开阔,看着斯拉格霍恩的休息室,只能想到纸醉金迷这个形容词。 稀有皮沙发,天鹅绒薄毯,纯金全身镜,就连烛台都用复杂的工艺雕刻,并悬挂丝绸装饰,她还在展示柜里看到了自己送的圣诞礼物。 “如果这世界是个描写阶级斗争的小说,那主角应该是冉阿让那种人,而院长是个被打倒的为富不仁的丑角。” 她照着镜子感叹,斯内普在外间哼笑。 那些主角都不重要,很快她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今天的主角身上。 一张由高级枫木制成的台球桌,蕾娜一边拿着球杆变换角度,一边自言自语:“亲爱的,你该被做成魔杖,而不是桌子。” 但要说她会打吗?她不会,一窍不通,她对麻瓜界的全部了解都是纸上谈兵。但这两天橄榄紧急寄过来一本斯诺克工具书,她打算凭借那本书成为台球高手。 她看了五分钟,空杆。 又看了五分钟,没进袋。 又看了五分钟,进袋了,是母球。 她长长地舒气,叹到一半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赶紧把另一半咽回去,她警惕地抬头望向门外,发现斯内普也在看她。 “我只累了。”她干巴巴地解释。 “绝不是自暴自弃。”斯内普替她说。 在坩埚稳定后,不用搅拌也不用观察的斯内普也打算来两杆,蕾娜翘首以待,但没安好心。 他看了她那本书,同样只看了五分钟;他一秒都没多看,同样的没安好心。 在第一杆空掉以后他又看了五分钟书,当他再度拿起球杆,一个角度刁钻的球被他送了进去。 “你以前玩过!”蕾娜张口就来。 “如果能让您心里好受些,就这样认为吧。” 他不否认,但他的不否认让蕾娜更恼火了。 后面他们模仿比赛的形式来了两把,别扭的姿势证明他确实没提前了解过这项运动。 但他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知道自己会表现得更好,他故意的,蕾娜发誓。 在斯内普煮好神秘魔药的几分钟前,她终于掌握技巧,打出今天最漂亮的一杆,不留遗憾了。 他们晚上有天文课,斯内普也不能在这呆到宵禁为止,他收拾了操作台,记好了观察笔记,在离开前,还给教授留了字条。 他说过见刊前要保密,我不好奇,我真不好奇。 蕾娜心里默念,哪怕我不介意被谴责,哪怕我厚着脸皮承认我就是个没素质的女巫,但哪怕是为了再次照到院长的纯金试衣镜,我也不能好奇。 她还不知道,自己极力克制人类的天性不去偷看的那样东西,一周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了。 在一堂平平无奇的变形课上,她常坐的位子的桌面上,端正地摆着一本《魔药大师》杂志。那是专业领域的核心期刊,她在庞弗雷女士的办公桌上见过。 女士总是看得很仔细,每本都写有她的摘注,但蕾娜通常只看结论。 而眼前这本......封面写着1974年4月刊,通常会在三月发行,可现在才二月末,它起码要五天后才会批量面世。 一本只有内部人士才能拿到的样刊。 她心里隐隐有了某种猜想,于是以论文为单位,一篇接一篇地往后翻,在书页摩擦的沙沙声中,她找到了这本杂志出现在她书桌上的意义。 《传统营养魔药的改良:设计与开发、实际应用与三期临床》 一作:西弗勒斯·斯内普 二作是一排蕾娜不认识的人 通讯作者兼指导老师那栏写着院长的名字。 学生还没到齐,麦格教授又在讲台上cos天真无邪虎斑猫,趁还没上课,蕾娜读起了这篇论文。 即便在这样重要的学术场合,斯内普也保持着他一贯的风格,说他一贯会说的话。 他开篇就讲,目前市面上营养魔药的缺陷——大量服用会导致钙流失,不兼容几乎所有维生素,以及3%的服用者针对药内的微量元素出现了吸收率低下的症状。 上述问题已在业内广受认可,至于怎么发现的、怎么验证的、怎么测算的,这种废话论文够多了,犯不上多我一个。多余的内容到此为止,下面,让我们来聊聊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瞧把他狂的,蕾娜几乎笑出声。 后面的内容证实,他的确有狂妄的资本。 钙流失的解决方案,他坦言自己就是参考了增龄剂——一种让骨骼疯长的魔药居然完美解决了钙流失的危机,这还不是最惊人的,最惊人的是从来没人试图把它应用在营养魔药上。 讽刺过后,他详细讲解了自己的应用技术,过程蕾娜看不懂,只看懂是蜻蜓胸与姜的组合拯救了这个环节。 后面的两页讲了他怎么让药剂与维生素兼容,再后面三页讲了吸收率低下是如何克服的。 但他用半页就讲完了新版营养魔药不能与什么药同服,又与日常中的哪些物品相生相克。对于不推荐服用人群,他只讲有两种极端情况,与旧版的使用说明上那一长串的禁忌相比,实在是巨大的跨步。 蕾娜又往后翻,发现足足有一半的厚度是临床数据公开。 斯内普作为在校生,肯定解决不了实验体的困局,因此斯拉格霍恩出面,用他丰富的人脉为自己的得意弟子牵线搭桥,向一个德国知名魔药实验室委托了这项工作,经费由他垫付。 那些蕾娜不认识名字的二作,几乎都是这个实验室的成员。 收到反馈后的斯内普又做出些许调整,三期试验后,他得到一摞相当漂亮的数据。实验室负责人直言它将改变所有药店的格局,哦,我是说物理格局,它不必和任何魔药捆绑销售了。 蕾娜合理猜测,斯内普和这家德国实验室背后投资的药企签订了合同,没准此刻魔药协会的生产许可证都快批下来了。如果斯内普因此有了收入,他得先把委托费还给院长才行。 在最后的致谢里,按照规矩,他先感谢了院长。 他说改良是自己一年级起的念头,二年级有了思路并一个人调整,三年级在教授的帮助下进度才突飞猛进,如果没有教授,他将永远无法获得数据支持。为此他感叹身为低年级的学生,个体的力量是如此有限。 可下一段他又感叹——但偶尔,我又深感个体力量的强大。 他说,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营养魔药的缺陷,是她讲给我听的。 营养魔药之所以迄今为止还没被改良成功,是经济问题,社会问题,人情问题,总之不是学术问题,也是她告诉我的。 开发期间,当我缺乏动力或是需要保持专注,我便回忆她的某句无心之语,老实说,我依赖它。 这让我不得不思考,关于我的未来、未来里我可能取得的成就、建立在成就之上的我的尊严,是否已经和它紧密相连了?它将起到何种作用?是无可替代的吗?该不会在此刻就埋下伏笔了吧? 她现在肯定在纠结‘无心之语’的真面目,让我来回答她。 魔药不是万能的,你曾对我这么说。 我知道这句话的本意是希望我多吃点东西,多补充营养,免得我们医疗翼的女王担忧,因为我正是那3%的旧魔药吸收障碍人群中的一个。 但从结果来看,它只勾起了我的胜负欲。 因为在你说这句话时,我正不知天高地厚地想,我得解决这件事才行。 时至今日,我依然不知天高地厚地觉得,我得解决这件事。 或许我是没有长进的,但我喜欢我的没有长进。 我相信魔药界全体同仁都难以反驳这句话,包括我,即便不愿承认,我也清楚你是对的,魔药不是万能的,所以当时的我没有回答你。 但我想,现在的我能回答你了,不,我希望能在这里回答你—— 魔药不是万能的,但‘魔药不是万能的’会是我一生攻克的难关。 希望她原谅我坚持把上述内容放到致谢里,我心里有数,比起致谢,它更像在挑衅。 最后,学术道德要求我不能把她的名字写入任何一行作者列表,但请相信在本论文里,她与我同等重要。 蕾娜笑疯了,她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被斯内普记了这么久,还用这种方式来还击,死心眼的学术分子。 前仰后合间,她不经意地对上斯内普的双眼——他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教室,也坐在他常坐的位子上。 他们隔着整个教室对望。 斯内普无声地对她说:“再也不喝你那该死的胡萝卜,永别了。” 他在炫耀,看他那得意的眼神。 蕾娜又忍不住失笑,说出去没人会信,一个霍格沃兹的三年级男孩,为了逃避胡萝卜,改写了每个巫师家庭常备药的格局,简直是被魔药爱着的孩子。 她手指抚过论文致谢里那句‘我希望能在这里回答你’,心头有种微妙的感觉蠢蠢欲动。 记忆深处,一段狂热的发言忽然松动了。 “应该有那样一个人的,不在乎收益的微薄,不计较百折千回只能换取低级魔药前进那一小步,不被前人的名望震慑也不被外界的舆论裹挟,永远,永远对挑战跃跃欲试。” “因为他的出现,打破了协会百十年来的规划,超出常人预期,不断拔高上限,给整个行业带来新的刺激。” “应该有才对!” 她想, “那个人出现了。” 她同样看着斯内普,无声地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1974年的复活节蕾娜在学大脑封闭术中度过。 为了保证练习效果,她不得不让老奥利凡德像掘金工人对待矿山那样,对待她的大脑。 “ Legilimency.” 加里克又对她使用摄神取念,这次看到了一段对话,发生时间大概在几天前,因为他看到墙上的复活节假期倒计时了,肯定是霍格沃兹那些小崽子背着他们教授干的。 蕾娜正面无表情喝掉半瓶止痛魔药,“是不是你熬的?院长连杂活也交给你干了?比以前难喝太多了。” 她对面坐着个黑发男生,加里克记得他某年假期来过店里。 男生不置可否,只是问她:“我记得你之前的剂量,每次15毫升,是加重了吗?” “半个盎司不起作用,我只能擅自加量了,难以下咽要是再没效果,我才是白受罪。”蕾娜怨念地说:“这没准是个有划时代意义的头痛症,真想不出什么样的人能治好它,也许是海尔波,也许是尼可·勒梅。” “也许是我。”斯内普接道。 蕾娜动了动嘴,似乎又说了什么,但老奥利凡德还没听清就被大脑封闭术撵出去了。 “看到了什么?”意识世界外的蕾娜对他说。 “有个男生说要治好你的脑袋。”加里克总结。 “自打他拿到魔药协会今年最佳新人的提名,他就狂得不行。”蕾娜酸溜溜道。 还好,还好不是她严防死守的那些内容,太可悲了,她简直在精神裸奔。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为了不让她大脑四下漏风。如果说有什么事是连加里克都不能看的,被别人看到,结果只会更糟糕。 但她还是害怕,她怕加里克哪天挖出她对里奇先生说‘为什么您不是我爷爷’的记忆。 那位老先生是个意大利人,在西伦敦经营一家披萨店,蕾娜从没又吃过比他更好的手艺,梅林在上,他烤出来的披萨边缘是脆的! 据说把饼皮烤得脆而不糊是他家传绝学,就连使用的窑炉都是祖辈留下的,配合奶酪番茄罗勒叶和充分发酵的小麦,烤出纯正的意大利风味,她愿称之为披萨界的塞蒂娜·沃贝克。 谁说白月光不能是披萨,她完全被那个丰富的口感征服了,只要咬到脆爽的外壳就会大喊‘里奇为什么不是我爷爷!’。 但这事不能让加里克知道,他会拿着鸡毛掸子把她赶出家门,她必须争分夺秒,赶在那一天到来前把自己的大脑围成铜墙铁壁。 没赶上。 她还是被鸡毛掸子赶出家门了,在这个短假。 但与主厨里奇无关,这事都怪阿比丝,它的幻身咒比巫师还要高明,没人能在魔杖店干脆利落地找到一只黑猫。 蕾娜也找不到,她每天都找不到。 “阿比丝给我滚出来!” 她边喊边找,最后看着煮锅里露出两只又金又圆的眼睛,她怨气冲天,“您是想炖红烩小猫给我吃吗活爹?” 好消息,她抓到了猫,坏消息,当她提溜着阿比丝命运的后脖颈走出厨房时,加里克就在走廊站着。 “敬爱的祖父,您听我解释。”她讪笑着。 “解释我多了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儿子?看来你叔父留了一手,没和你讲他和你爸爸小时候玩伦理哏被我打个半死的事。”加里克躬身,皮笑肉不笑道:“你祖母耳背,她在另一个世界要是听错了,以为我另结新欢......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说完亮出一直背在身后的手臂,他手里握着一把鸡毛掸子。 “和它解释去吧,小蕾娜。” 于是开学前,蕾娜只能去莉安家借宿两天,好在莉安此前就有邀请她来小住的打算,和父母介绍过自己的室友。 卡特一家住在曼彻斯特,男主人比利是魔法部的小职员,女主人琳迪是个音乐老师,他们亲切地招待了她。蕾娜能想象到的最开明的家庭莫过于此。 可在餐桌上,她一边吃着卡特先生的拿手菜,一边把卡特夫人哄得捧脸笑,这样美满的时刻,她莫名地想起了某人,想起另一个在巫师与麻瓜结合下诞生的孩子。 白天她们出门玩,她提出想看看隔壁的科克沃斯,莉安就带她去了。 空气不太好,好吧,全英国的空气都不怎么样,但科克沃斯的格外糟糕,那是座不宜居的工业小镇,煤尘笼罩着镇子上的每个人,大家都只能用健康换英镑。 晚上她们并排在大床上滚来滚去。 “所以呢,你现在叫它什么?”莉安问,“你不能再叫它活爹了,除非你想像格兰芬多布莱克那样叛出家门。” “那可多了,小猫通常会在得到名字的下一秒得到外号,这是世界上每只家猫的宿命。”蕾娜掰着手指念给她听:“阿比,阿比莉莉丝,比比,比斯特,比斯凯特,对了还有,它和格雷打架跳到天上的时候,我叫它比比鸟。” 假期结束时,莉安熟练掌握了所有外号的适用场景,并开发出阿蕾德·比尔娜斯这个新外号。 蕾娜很满意,在返回学校的列车上,她们不厌其烦地用这个名字称呼它。 节后第一早课就是黑魔法防御,蕾娜到教室时桌椅都被清到了四周,中央区域空出来,摆着的是......一个半人高的煮锅? 蕾娜无处落座,疑惑地绕着锅走了两圈。 等学生到齐,克里斯教授说:“昨晚我在值班,霍格沃兹的小精灵告诉我厨房遇到点麻烦,就在你们眼前。这个锅本是用来煮玉米浓汤的,但有脏东西占领了它,占领了厨房的固定资产。” “因为小精灵在校内能使用的魔法非常有限,它们向我求助,希望我驱逐不速之客。但是透过这口锅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我说,不,我没看到什么厨房财产,这是我的教具。” “向大家介绍本堂课的主角——博格特。” 克里斯在上面介绍这是一种能读心的生物,能根据不同的人,化为人们不同的恐惧的事物。 蕾娜在下面吐槽,怎么都爱往锅里钻,好抽象的娱乐活动,最近很流行? “试想一个画面,你们成为了傲罗,你与敌人拿着魔杖对准彼此,在任务最惊险的时刻,一只博格特从床底钻了出来,而毫无防备的你直面了它......”克里斯引着他们思考。 “我会死的。”一个学生小声说。 “至少攸关生死。”克里斯说,“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这节课我们学习博格特驱逐咒。” “别担心,虽然还没有已知的消灭博格特的方法,但它有个家喻户晓的弱点。在脑中幻想它变得可笑,然后跟我念,”他说着移开了大号锅盖,桶里跳出一只马形水怪,在确认它保持着最常见的马的形态后,他挥动魔杖,“Riddikulus!” 水怪前半身还是那样,但后半身变成了烤马,长长的铁签依次固定住腹部臀部与马腿,看着和烤乳猪差不多。 水怪察觉到异样,于是鼻子左嗅嗅右嗅嗅,它顺着味道回头,看到自己后半身正散发着诱人的焦香。 哄堂大笑后,水怪化为一团灰色雾气,缩回锅里。 “不瞒你们,孩子们,我一年级掉进黑湖里了,被那玩意咬了一口,至今都心有余悸。”克里斯摸着心口道:“但你们也看到了,只要你心里它是可笑的,那它就会变得可笑。笑声是博格特的克星,能将大大削弱它的力量,直到其无法成型。” “接下来大家轮流尝试,对它说滑稽滑稽。” 蕾娜喜欢这堂课,她喜欢看同学的内心在害怕些什么,这些人里,也许有人能当着她的面伪装,但没人能在博格特面前伪装,这有趣极了。 埃弗里害怕曾祖父失望的双眼,赛尔温害怕家族失势,莉安害怕她母亲煮的鳗鱼冻。 轮到她了,走到教室中央的她后知后觉,那我呢?我害怕什么?加里克的鸡毛掸子吗? 她这样想着,随手掀起锅盖,一团雾气从锅里飘了出来。 这算什么?博格特本体? 克里斯教授也是这么想的,或许出了一点小问题,导致博格特没有化形。 可眨眼间,雾气扩散,似是在向他证明这已经是变化后的形态了,只不过化形目标和博格特的本体长得差不多。 雾在膨胀,并在极速扩张中由灰转黑,覆盖住整个教室的上空,像夏日的倾盆大雨在倾盆前,引来的席卷的乌云。 克里斯笑道:“我都不知道,原来蕾娜是个害怕大雨的姑娘。” 但博格特的变化还没完,短短数秒,就黑得几乎滴出墨来。乌云下狂风大作,把教室角落的桌椅都卷了进去。 自然灾害? 看着眼前暗无天日的一幕,所有人都在猜测这是过去哪场大风暴,1968年袭击苏格兰中部的那场?听说它几乎毁了格拉斯哥。 蕾娜像被冻住一样,迟迟没有掏出魔杖。 克里斯替她圆场:“情有可原,所有苏格兰人都忘不了洛菲娅飓风,我猜她是个出过海的姑娘,对吧蕾娜?” 蕾娜却迟迟没有接话。 她仰着头,失神地看着那片云。 她样子不太对,斯内普远远地喊了一声:“喂!奥利凡德。” 可她听不见,她像被引诱了一样往前走了一步,朝天空伸手,想要触碰那片漆黑的天幕。 它不是洛菲娅,她认得它。 飓风也不是最终形态,博格特还在变,逐渐变成她最恐惧事物的真容。 龙卷风里闪出火光与电光,没人在这时候还认为眼前上演的是一出自然灾害,它明显夹杂着大量魔力,风雨雷电不过都是表象,是魔力溢出的副产品。 整片天都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像被下了诅咒,可蕾娜喊不出那句滑稽滑稽,她的脑袋像坏掉的麻瓜电视机,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在里面频频闪过。 而众多画面中的一个,与眼前博格特变化出的场景,完美重合了。 她看到了霍格莫德那间闹鬼的棚屋,下一秒她的膝盖直愣愣地砸了下去。 天空中炸开的魔力伤到了她,随之而来的飞沙走石划破她的皮肤,可她却像缺失了痛觉似的什么也不做,任由自己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流不止。 她只是抱紧了双臂,跪在地上颤抖,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斯内普问:“这也是飓风吗?教授。” 克里斯这才回过神,冲了上去:“不!这是默默然,她是个见过默然者暴走的姑娘!” 他刚才也被吓倒了,眼下弥补过失般挡在蕾娜面前,在博格特变成马形水怪后立刻用了驱逐咒,把它关回去后他对着煮锅用了个colloportus,确保学生不能私自打开它。 “我需要带她去医疗翼,希望我回来前你们能像鹿角兔一样乖巧。”说完,他抱起蕾娜就往外走。 远离那间教室,远离那令人绝望的一幕,蕾娜才像被上好了发条一样,终于有所反应。 尽管所谓的反应不过是无声落泪,以及‘我居然忘了,我怎么会忘了,我怎么能忘了,怎么能......’——她一路都在重复这句话。 克里斯教授在描述黑魔法防御课上发生了什么后,把她交到庞弗雷夫人手上。看到夫人给蕾娜处理伤口他就放心了,反而是班上那群不安分的臭小子更让人放心不下。 临走前他看了眼蕾娜哭过的脸,自言自语:“一个被默然者吓坏的姑娘......” 蕾娜听见了,于是在心里回答他,不,我不是见过默然者,我就是那个默然者,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1974年了。 记忆回来了。 爆炸的信息量骤然回归,给她的大脑带来过量的负担。 让她想想都发生了什么。 她本该在这一年魔力暴走,进而发现身体里存在一只默默然,从此被魔法部视为定时炸弹。先后被关在圣芒戈七年,关在苏格兰老家十七年,她是在斯内普的庇护下活了下来,直到1998年。 第二次巫师战争,斯内普不见了,她用了默默然的力量出门找他,看见他躺在地上,看见他......对,他死了。 眼泪又开始掉。 她亲眼目睹了他的死状。 即便是曾经经历过的事,但她那时失控了。作为动用魔力的代价,默默然在她身体里大闹了一场,让她几乎濒死。她的一切行动都是在本能支配下做出的,不是决定,只是反应。 当时的她无法思考,也消化不了任何事。但与当时不同,现在的她身体健全,思维流畅,记忆在她脑海里走过一遍,就像那些事重新又发生了一遍。 她又一次经历了他的死亡,又一次看到他死在眼前,那些曾经没能落下的泪水,在此刻悉数奉还。不同于来医疗路上的悄然流泪,这次她失声痛哭。 她把庞弗雷夫人吓到了,她像要把自己哭晕过去一样,难以自抑。 她一直哭,一直哭,夫人只能放下手头的工作一直安慰她,轻抚她的后背,“是假的,不过是一只可笑的博格特在戏弄你,都是假的。” 她听完反而哭得更厉害了,她知道那不是假的。 头好晕,呼吸不顺,还有不自然抽搐的症状,仿佛下一秒就会不省人事。迷迷糊糊中她听到夫人在喊她,“蕾娜!冷静点蕾娜,你会碱中毒的!” 她一边抽抽一边不合时宜地想,碱中毒,这个麻瓜医学用语她前世在圣芒戈听过。 “你必须调整呼吸,听我的指示,来,吸气,憋气,尽你所能缓慢地吐出来。”夫人不容抗拒地引导她,“好,再来一次,吸气……” 蕾娜跟随着,让二氧化碳尽可能多地停留在肺里,症状才慢慢得到缓解。 “谢谢您。”她看起来像个溺水后被救到岸上的人,“如果死因是哭到窒息,我会成为整个霍格沃兹的笑柄的。” 夫人无奈地看着她,还有心思开玩笑,温柔徒劳无益,这姑娘需要来点严厉的。 她本来都停下了,可下午斯内普来了。 “奥利凡德?” 他在找她,因为没有得到答复,里面又拉着帘子,他分不清她在哪张床上,只好擅自往里走。 蕾娜抓起庞弗雷的袖子猛烈地摇头,眼泪又涌出来了,她不能见他,她现在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就想哭,要是看到那张脸......她没办法解释自己的失态。 她会暴露在斯内普的视野里,只差两个英尺了,那对斯内普而言不过是一步的距离。 他迈出一步。 几乎是同时,夫人也迈出一步,庞弗雷挡在了她身前,把她遮得严严实实,“绅士点,西弗勒斯,女孩子不想被男士看到她哭花脸的样子。” 她的手还揪在夫人的袖子上呢,斯内普看到了,但他没说多余的话。 他后退一步,隔着帘子问蕾娜:“院长让我看看你下午能上魔药课吗,他要按人数准备材料。” 蕾娜想说话,可她一开口,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根本刹不住闸。 又是夫人帮了她,庞弗雷说:“我恐怕不行,请转告霍拉斯,她今天什么课都不能上,不然真的会碱中毒的。” 蕾娜仿佛看到眼前的人身上闪着圣光,玛利亚像的脸就该被雕刻成夫人的模样。 斯内普走后,玛利亚啊不是庞弗雷转过身问蕾娜,“他做了什么?” 她神情严肃,显然问的是做了什么坏事,她以为斯内普欺负了蕾娜。他们也到了有性别意识那种年纪,校医必须对此充满警惕。 “什么都没做。”蕾娜摇头,“他还什么都没做。” 正因为什么都没做,他现在还是活生生的。 蕾娜今天住在医疗翼,晚餐后莉安带着一些同学来看她,庞弗雷把他们都撵走了。 她脑子还是很乱,有很多事需要整理。 1999年她敲碎了自己的灵魂,利用世界基石碎裂瞬间产生的缝隙,逆转了时间,这意味着此刻身体里只有一半灵魂。 所以她那病因不明的头痛不是头的问题,而是分裂灵魂后遗症。 她如今才感到后怕,她觉得当初敲开脑袋的手法太粗暴了,那几乎是一场脑内爆破。就连曾经的记忆,都在爆破过程中被掩埋了,直到今天,才被一只意外出现的博格特从废墟里挖出来。 但也有意外之喜,或许灵魂的变化牵动了体内的魔力结构,默默然这次没在她的体内诞生,她不必做那古怪生物的宿主,不必过前世空洞的人生了。 她想告诉斯内普,你失策了,收回那狂得不行的‘也许是我’宣言吧,灵魂损伤靠魔药是治不好的。 她还想告诉斯内普,你搞错了,故事的主角不是布莱克也不是波特,是波特的儿子。 当然这只是她的推断,被预言家日报叫做救世主的孩子、终结了巫师战争的孩子、对加里克说想见她一面的那个孩子,那个哈利·波特,大概是格兰芬多的詹姆·波特的儿子。 波特家就剩他这一支了,年龄也对得上。 她听说他有本事打败伏地魔,但不清楚他本事的全貌,魔法部自从她炸了圣芒戈,就开始限制她了解时政,他们觉得那会对她的魔力起到暗示作用。 她所知实在有限,并且有限内容里,还几乎都是斯内普的事,这次轮到她像掘金工人对待矿山那样对待自己的大脑了。 她记得,他毕业后立刻效忠黑魔王,当上魔药学教授的那一年他因为食死徒的身份被捕,又获无罪判决。他接斯拉格霍恩的班做了斯莱特林的院长,并很久以后杀了邓布利多,成为霍格沃兹的校长。 他终将位高权重,像他小时候所期待的那样,但他也终将被伏地魔所杀。 嘿,挖出不少金子。 上一秒她还在为自己的能干而雀跃,下一秒她沮丧极了。 因为最重要的事,关于伏地魔为什么要杀害他忠实的仆人,她一无所知,太糟糕了,她一点也不能干。 次日,处理好情绪的蕾娜出现在课堂上,无论知道多少事,她现在只是个学生。前世她到死都只是个大龄学生,这次她非毕业不可,以一个漂亮的成绩......最好能考过斯内普。 但她在黑魔法防御课上的表现让她成为了斯莱特林热门话题TOP1,不管上什么课都有人找她攀谈。 蕾娜不得不和她的每个同学解释: 对,默默然。 是的,我的博格特是一只默默然,一种挺可怕的生物。有多可怕?能毁掉半个霍格沃兹。 我年幼时见过它,具体在哪?别聊这个了,会招来不幸。 她的好人缘偶尔也显现出不便利的一面,午餐时间,就连低一年的雷古勒斯都慕名而来。 她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是的没错,就像你听说的那样,如果你有仇家,把那个人和我和一只博格特锁在一个房间里,清算。从此你的世界将一片光明,而我,我将成为一位完美的杀手。 在她几乎把所有人都应付了个遍之后,斯内普来了。 虽然他已经从别人口中,把蕾娜说过的话差不多都听全了。但这就像斯莱特林团建一样,他怎么着也得配合,重在参与。 “默默然?”他随口一问。 可却得到了全然不同的答案。 “不是默默然。” 所有人都被黑云压城的气势所吸引,没人注意到场景的角落有间棚屋,棚屋的角落有个黑色的身影——黑袍,黑发,黑眼。 蕾娜抬起头,注视同样的黑袍,黑发,黑眼。 我的博格特是你。 你在我面前阖眼,就是宇宙的落幕。 第21章 第 21 章 斯内普坐在山毛榉下,手里捧着的那本书已经二十分钟没翻过了。 他有些迷茫。 他和莉莉相识在入学前,那姑娘什么都不懂,无论自己巫师的身份,魔力的使用方法,还是巫师界的常识。 他比她了解得多,自然而然就承担了引导者的角色,虽然只是把书上的内容和母亲说过的话复述出来,但对父母都是麻瓜的莉莉·伊万斯来说,也够用了。 他们聊了很多有关魔法世界的话题,在一次他对莉莉讲到‘因为她的麻瓜出身,除了猫头鹰,在入学前霍格沃兹还会派人来和她父母解释,他们的孩子为什么该去那所学校就读’时,莉莉问,那有什么不同吗? 麻瓜出身与非麻瓜出身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 他说没什么不同。 他当然不那么想,血脉有着决定性的迥异,是那火焰般的长发让他说谎了。 而最近,莉莉似乎发现了他的言行不一。 他上课喜欢和纯血一组;他的朋友们也都崇尚血统至上,无论出自怎样的家庭;他们拿麻瓜出身的学生取乐,他非但不制止,还笑得挺猖狂的......这一切都被莉莉看在眼里。 虽然他否认自己对麻瓜的歧视,但他同样否认过自己砸伤佩妮,他的话落在莉莉耳朵里,总要打几分折扣。 他自相矛盾,他言不由衷,现在他既不知该怎么面对那个红发姑娘,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那句‘没有’,委实违心。 “鬼话连篇的有能什么好东西。” 他低骂一声。 “这个句式的出场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树顶忽然传来自说自话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内耗。 他忘了,有个人喜欢呆在上面。 蕾娜坐在树上晃腿。 恢复记忆后她没什么变化,或者说她看不出自己有什么变化。 她清楚这是不对的,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表现得成熟一点,才对得起第二轮人生。可她成熟不起来,在这临近晚餐的时间,她满脑子都是猪肋排佐酸梅酱。 但似乎,斯内普能看出来。 “你是不是......和之前不太一样?”他试探着问。 说不好具体是哪不一样,也许五官,也许气质,也许是她看他的眼神,反正他就是感到有什么东西变了。 斯内普有着异于常人的洞察力,蕾娜早就知道,他过于聪明了,就算察觉出什么也不足为奇。 但她不能承认,突然回想起一切,前世发生过的事,她统统不能告诉他。 斯内普保护了她,不,不是保护这种轻飘飘的字眼能形容的。她那摇摇欲坠的生命里,除了家人与仆人,就只有他,只有他。 她所受过的恩惠可能只是斯内普一时兴起的善念,却是自己永远也偿还不起的东西。 我欠了他天大的人情。 她在心底说。 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个恶劣的家伙,她坚决不能让斯内普发现,他在她心里一夜之间,从针锋相对的同级生一步登天成了恩深义重的大人物。他会得寸进尺,从今往后都拿鼻孔看她,三年?五年?一辈子! 而她,就连对他大呼小叫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能想象出他颐指气使的口气——你在和谁说话?奥利凡德,这是对待恩人该有的态度吗? 不行,斯内普会把她当成小精灵来使唤的,她在霍格沃兹还有四年学生生涯要过,这绝对不行。 “你的错觉。” 蕾娜矢口否认。 斯内普不再多问,蕾娜就以为这件事翻篇了。 明天是周六,本学年最后一个霍格莫格日,她答应要陪纳西莎喝酒,七年级生还有一个礼拜就离校毕业了,这让斯莱特林的水仙花有点......婚前焦虑。 按照惯例,她们从三把扫帚菜单第一个开始喝,每喝一杯,纳西莎就问一个问题。 他的家庭形象和社会形象一致吗? 我们会和谐吗?呃我是说那方面。 我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我才十八岁呢,居然就要结婚了——她双手按在蕾娜肩上疯狂摇晃。 喝到菜单上的最后一个,纳西莎干掉了那杯李子风味的过桶威士忌,眼神越喝越清明。 “我刚才一定是疯了,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不想嫁给他。”纳西莎喃喃自语。如果真那样做,母亲,马尔福家,就连她自己的心都不会原谅她的,她在酒精的洗礼下摆脱了焦虑。 蕾娜没说多少开解的话,只提供了陪伴的作用,调酒的罗斯默塔夫人都比她的功劳大。但因为陪伴服务需要喝酒,她不停喝不停喝,到了晚上,她又是被拖回霍格沃兹的。 这次莉安没来,她最近在备战期末周。 凭纳西莎的力气,把人搬到四方院广场已经是极限了,她把醉鬼安置在楼下,“先等等,我去叫你室友来捞你。” 蕾娜呆呆地点头。 她坐在楼梯上醒酒,晚风吹散些许酒意,半醉不醉之下感觉轻飘飘的。 恰逢斯内普下了自习,这是从图书馆回寝室的必经之路。 他从她身边路过,本来都上到一半楼梯了,因为突然闻到的酒味,他原路倒退,退到蕾娜附近。 为了看清那张埋得有些低的脸,他在比蕾娜低一层的台阶蹲下,他看到一张神志不清的面孔。 “能认出我是谁吗?”他尝试和酒鬼沟通,该说不说,这方面他挺有经验的。 “当然,先生。”蕾娜用耳语般的声音说。 你是那么重要,忘记你是有罪的,会挨雷劈的,她就差点被默默然里那道雷给劈中了。 斯内普和她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在确认蕾娜比平时迟钝许多后,他状似无意开口:“你好像不太一样了,和直面博格特之前的你相比。” 他在赌,赌醉醺醺的蕾娜记不得他以前问过这个问题,也赌那次她没说实话。 虽然不确定自己想听到什么,起码不是那句糊弄鬼的‘你的错觉’。 一阵沉默后蕾娜开口了,不出他所料,这次果然不是‘你的错觉’。 “如果我毫无改变......”如果记起前世种种、也摆脱默默然的我的做法是安然享受属于蕾娜·奥利凡德的人生,轻松地活下去。 “这世界毫无改变......”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发生,战争,对立,死亡,每发不可饶恕咒和每双失去神采的眼睛,都如期而至。 “那你可怎么办啊?” 她声音里是斯内普不能理解的郁闷。 “和我有关?”斯内普迷惑地问。 “不然呢?不和你有关,难道和我有关?”被他事不关己的态度刺激到,蕾娜嚷嚷起来:“博格特变成那该死的样子,乌云底下发生过的事,如此悲凉的结局,难道是我导致的吗?” 斯内普皱眉道:“这不合逻辑,你的博格特会变成什么,当然是你导......”他没说完,就被蕾娜不讲理地打断了。 “你跟我讲逻辑?”蕾娜冷笑,“你怎么不去跟黑魔王讲逻辑,问他为什么要对你痛下......” 但蕾娜也没说完,她被及时赶到的莉安打断了。 “又喝酒?又喝酒?日子还过不过了!”莉安从楼梯顶上小跑过来,看上去比蕾娜还生气,“你刚才说什么?逻辑?我想我该举报你,让你去和校规讲逻辑!” “你不会以为你还只有五英尺吧?有本事喝个烂醉,有本事自己爬回地窖啊!” 她气呼呼地把蕾娜拖走了,留斯内普在原地沉思,他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一个完全无关的名字?黑魔王?哪来的黑魔王? 周日,宿醉的蕾娜从自己床上醒来,疼得直捂脑袋。 她记得斯内普主动过来搭话的事,但是记不清自己说什么了,莉安说,她到时,有个没素质的家伙正在对斯内普撒酒疯。 凭蕾娜对斯内普的了解,如果是单纯的酒疯,他不会在她附近停驻一秒。他绝对是有意趁她喝多来套话的。但要说有什么话非得用这种办法才能套出来......蕾娜哀嚎一声,捂着脑袋的手下移,改捂双眼。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说漏嘴,就问莉安:“我们都说什么了?” 莉安深吸一口气,无情地向她开炮: 他说他要追你。 你说你算老几。 他说他考第一。 你说考第一不代表你牛逼。 他说至少证明我很有逻辑。 蕾娜几度想打断这个诡异的故事,但莉安不容抗拒地讲完了: “最后你说,”莉安露出诡异程度与故事不相上下的微笑,“你这么有逻辑,那你能追到黑魔王吗?” 蕾娜欲哭无泪,她看出来了,这是以‘逻辑’和‘黑魔王’为核心进行的造谣流关键词扩写。 “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喝了。” 这样下去,莉安怕是连他们俩的孩子叫什么都安排好了。 何况还要防备斯内普,他早看出了她上次是敷衍他,但他引而不发,静待时机。 虽然这次的话题从泰晤士一路歪到了乌斯河,结果不算糟,但太危险了,阴险的斯内普指不定还能想出什么阴险的招数,她得戒酒才行。 “对了,说起斯内普。”莉安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脸不解,“我昨天白天在图书馆见到他时,他桌面上的黑魔法防御书摞得比他人都高。可没记错的话,这门课我们上周就考完了,他在干嘛?反季备考?” “天晓得,他满肚子都是阴谋诡计!”蕾娜恶狠狠道。 隔天她就晓得了。 周一,学生们惊讶地发现斯莱特林的沙漏变高了,可考试周没有课要上,哪来的加分呢? 恰巧撞见加分现场的莉安替她还原了事情的全貌:“这事还得从你被一只博格特给撂倒了说起。” 那天,在把蕾娜送到医疗翼前,克里斯教授对博格特栖身的容器用了个colloportus——一个他认为学生绝对破解不了的锁定魔法,他让孩子们都消停点。 他命令的对象可是一群十三四岁的小恶魔,想也知道,没人听他的,被留在教室的小巫师展开了一场如火如荼的对决,比谁能解开教授的魔咒。 “并不是想放出博格特,我们只对那个高级锁定咒感兴趣。”莉安解释道:“如果有谁做到了,那个人要负责把博格特关回去,在教授回来之前。我们这样约定。” 他们轮流对那口锅施展解锁咒,可克里斯的锁真的很难对付,大概只有两种解决方案,要么用特定钥匙——colloportus的反咒;要么用万/能钥匙——他们一年级学的阿拉霍洞开,但那要求施咒者的魔力异常强大。 “简而言之,全员告负,至少当时来看是的。”莉安遗憾地说。 这只是个小插曲,没多久教授就回来了,但有人记住了这个插曲。 一道难以攻破的拔高题,再感兴趣也该等假期再说,他们还有好几门课没考呢。但斯内普是个神人,他想解开的不是colloportus,而是克里斯的colloportus。 都说黑魔法防御课这门课受到了诅咒,所有人默认等克里斯教授阅完试卷,他们就没机会在学校见到这位教授了。 斯内普也不例外,他恨不得住图书管里,不遗余力,他必须赶在克里斯辞职前证明自己有能力打开他的锁。 “他在走廊上挡住了克里斯的去路,周围还有不少人呢,‘请使用colloportus,教授。’,他这么说。”莉安模仿他轻而淡漠的口吻,“我以为这事早就翻篇了,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场无关紧要的消遣!” 如果一件事在斯内普心里没有翻篇,那它就永远没办法翻篇,他会记到海枯石烂的。蕾娜深受其害,并心有余悸。 “你能想象他倨傲的表情吗?我第一次看那张臭脸这么顺眼!”莉安激动得直拍她室友的大腿。 他当然打开了。 克里斯大喜过望,于是在学院杯开始前这一敏感的时间点,给他加了三十分。如果今年斯莱特林得到学院杯,与第二名的分差又在三十分之内,那他就是斯莱特林的英雄。 然后一整天,蕾娜都在用嫉恨的目光紧盯斯内普。 她怨气深得几乎能具象化,头顶是青色的鬼火,身后是黑色的瘴气,让斯内普怀疑自己即将遭遇一场暗杀。 不,我不能做背恩弃义的事,蕾娜对自己说。 是他救了我,保护我,徒手把我从圣芒戈的废墟里挖出来。 在那个战乱的年代,他庇护我,使我幸运地活到三十几岁。 我感激他,会报答他,我欠了他天大的人情,但这并不妨碍我眼馋那三十分,我也想做斯莱特林的英雄。 咦,等等,总结下来——曾经用不了、但在不懈努力下变得可以使用的魔咒、可以兑换三十学院分? 符合标准的魔咒......搞不好还有一个。 她这样想着,拿魔杖对准天空,偷偷喊了一声呼神护卫。 上次使用守护神咒时她还没恢复记忆,现在她知道得更多,快乐也更多。斯内普还活着,无疑是件值得快乐的事,难不成这还叫不出她的守护神? 叫不出。 又失败了,无论几次,她都叫不出自己的精神产物,她的三十分变成伏地蝠飞走了。 一周后,第三学年结束,她又一次乘上熟悉的列车。 第22章 第 22 章 霍格沃兹特快。 和莉安同乘在R隔间,蕾娜整个旅程都在吃零食,揉乱阿比丝刚舔顺的毛,谴责自己那不懂事的守护神。 她们对面的隔间里,氛围也说不上多好。 在斯内普的注视下,莉莉说,他们有必要谈谈。 他当然知道想她谈什么,关于她这一年的所见所闻,关于‘麻瓜出身与非麻瓜出身有什么不同吗’,关于他的违心话,在犹豫整整一个学年后,她想开诚布公。 “或许我还不够了解你,或许我从未了解过你,西弗勒斯......我认为我们之间存在某种误解。”莉莉尽可能地把话说得婉转,“我想解开它,但我注意到你好像不想?你得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支持血统论,为什么明明支持血统论却对她谎称没有,为什么言不由衷。 “你的错觉。”一秒钟也没犹豫,斯内普断然否认。 否认后他才意识到这是在逃避,自己可耻地逃避了,更可耻的是,他下意识采用了和奥利凡德同样的表述。 奥利凡德的说辞有多拙劣,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同理,他的说辞多拙劣,莉莉也能一眼看出来。 如果莉莉坚持,坚持用那双绿眼睛拷问他,他很难守住自己的真实想法,两人的关系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但莉莉没有,她充分尊重自己的朋友,尊重他的意愿,让他不必说出任何自己不想说的话。 到站后,他逃出生天。 斯内普感到庆幸,为自己成功摆脱了窒息的空气。 可他同时也是不幸的,回绝莉莉只需要摆出一张冷脸,可回绝自己的心需要什么,他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她?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纯血派,你认为麻瓜是肮脏的,你鄙夷来自父亲的血脉,这些话你说过千千万万遍,你对所有人都这么说,为什么唯独对她有所保留? 他有预感,这个假期,他都没可能摆脱内心的拷问了。 保留意味什么? 假期过去一半的时候他觉悟,只靠自己是永远也想不通的,适逢其时,他收到马尔福家寄来的婚礼请柬。 他对婚宴兴趣泛泛,却对婚宴上会出现的宾客中的一位报以期待,期待着她能给予他一些启发,他受够了每天被那个问题折磨。 是以在婚礼当天,目标一进入会场,暴露在他视野里,就被他死死盯住。 蕾娜今天穿了件苹果绿的吊颈裙,首饰是一整套澳白维纳斯,举止优雅地坐在角落吃鹅肝。 “梅林在上,我晚上会绕着对角巷跑三圈把多余的热量消耗掉,所以请允许我吃今天最后一块吧。”轻声祷告后,她把叉子送进自己嘴里。 她幸福得快要哭出来,太好吃了,是橄榄拍马也赶不上的手艺。 家里的小精灵是祖辈留下来的,大概是最平凡的工种,不够全能,但也不贵,奥利凡德家签不起中介所那些无所不能的小精灵,无论哪一代。 在她罪恶的手伸向又一块鹅肝时,一个讨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打算违背誓言吗,女士?” 蕾娜悻悻地收回手,转而去拿冰盘上的生蚝。 “今天的婚礼不设校友席,只设亲友席,看来您的地位突飞猛进?最近和马尔福家主的关系处得还不错嘛,斯莱特林的英雄。”这显然是她随口扯来的调侃,她在假装无事发生,仿佛自己没动过违誓的念头。 斯内普听完也只是笑笑,未作回答,他笑着夹走了冰盘里另一个生蚝。因为突然间靠得离蕾娜太近,他按规矩向她致歉。 啊,他笑了,不会有好事发生的——她在心里偷偷说他坏话。 选过前菜,斯内普绕到了另一边的香槟塔,从高处取了杯佐餐酒。他站在塔前,就着手臂下落的动作,嘴唇从杯中抿了抿酒液,然后隔着桌子很有礼貌地问蕾娜:“是干型香槟,需要帮您拿一杯吗?” 为了防止发出不雅的声音,很多女士在重要场合都不喝起泡酒,她在教他舞会礼仪时提过一嘴。 “苹果香气浓郁,和您礼服的颜色很搭。”他温声引导道。 又笑了...... 他想故技重施! 戒断进行时,对酒这个词很敏感的蕾娜警铃大作。 “不了,我还未成年呢。”她义正辞严。 好一张正经的脸,就像有生以来滴酒未沾,斯内普想,他恐怕错失良机了。 经历了校舍楼梯发生过的事,她如今把自己武装得滴水不漏,再也不会把酒后失言那种好事送到他手里了。 斯内普端着酒杯走过去,毫不掩饰自己遗憾的表情,恨得蕾娜牙痒痒。 落座在她身边,蕾娜直到这时才留意到斯内普今天穿了正装,纯黑的基础款,连里面的衬衫都是黑的,只在领口处打了白色的领结。 不知怎的,她频频看向那个位置,边看,手指边不自觉摸上自己的。 不同于斯内普被彻底遮住的喉部,她的脖颈暴露出来,精致又脆弱。 就是这里,医学上来讲,喉咙受伤的人大部分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是被血呛死。 斯内普有些疑惑,“歪了吗?”怎么一直盯着他的领结看? 蕾娜立即收敛了视线,她垂着眼说:“没,您系得很好,手法没问题。” 斯内普则用他漆黑的双眼盯着她,“我总觉得你说谎。” 蕾娜失笑,“千真万确,我发誓这次没捉弄您,我在您心里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没说领结。”斯内普解释了一句,“是说你给我的感觉,带有很多隐瞒,尤其是博格特驱逐咒那堂课以后。” 他那敏锐的洞察力又发动了,但蕾娜毫不露怯,“就谎话连篇这一点,您也不遑多让,您当然不能要求我对您毫无保留,我们只是同学,你还没那么重要。”话到末尾,她熟练地又撒了个谎,好吧她就是不值得信任的。 “保留......”这个说法勾起斯内普的思绪,他差点忘了正事,“在您看来,保留意味什么?” “所以您今天出现在这,不是因为和新郎的私人交情,而是作为社会名流被邀请的?我都不知道您还是个哲学家。”蕾娜做作地惊呼。 斯内普无视了她的打趣,继续问:“或者说人与人,基于什么理由,才会选择有保留地相处?” 看样子斯内普不喜欢这个人设,蕾娜耸耸肩,“您问对人了,刚好我很懂这个,我最近就在有保留地和某人相处。” 我不能告诉你,你领结下发生过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你像被水淹没,喉咙先是冰凉,之后又似有暖流经过,痒痒的。 我不能告诉你,你想咳嗽却做不到,因为气管被堵住了,里面都是血。你的有氧血无法供应你的大脑,从你受伤到失去意识,只用了不到两分钟。 “多得是我不能告诉他的事,这是出于防备,我对他的人品没信心。他贪得无厌,要是知道太多就会疯狂压榨我。”她表面淡定,心里却在偷偷握拳,一种异样的快感油然而生,还有什么能比当着斯内普的面蛐蛐斯内普更爽? 更爽的是,斯内普对此浑然无知,听完仅仅是问她:“还有别的吗?” “出于恐惧?”蕾娜又提出一种假设,“有群人对我就是。” 前世,魔法部有保留地让她接触一切,他们对默默然的力量充满恐惧,她有本事炸掉霍格沃兹中庭,有本事炸掉圣芒戈二楼,就有本事把魔法部从一层炸到九层。 “还有别的吗?”斯内普好像对这个回答也不满意。 “我想不通。”蕾娜说。 “你也想不通?”心头闪过若有似无的快意,就连斯内普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固然追求答案,但把奥利凡德给难倒的感觉也不赖。 “想不通你到底哪来的哲学追求。”她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烤蔬菜。 他不是一贯歧视文科生吗?怎么忽然转性了,这可比拉文克劳的智慧问答‘答错的人不许进盥洗室’杯难多了。 “为了追求利益。”她勉强又想出一个。 “您也许不知道,加里克培养我,承认我继承了他的衣钵,却从未承认我就是奥利凡德未来的家主,更不可能公开这件事,他到现在还幻想我叔父能给他变个孙子出来呢。” “不是不能理解,他怕我哪天一觉醒来,中邪了似的爱上某个男孩,爱他爱到无法自拔,甘愿抛弃本领、姓氏与我年迈的祖父。” “他说我们家的女性都是恋爱脑,比如他最小的妹妹......扯远了,总之,为了保全财产,为了不把经营了大半辈子的魔杖店送给他堂弟的后代,为了眼下还不存在的男性继承人,他必须对我有所保留。” “还有别的吗?”斯内普依旧不满意。 在上述的客观可能性里,他看不到真相。他不提防莉莉,不害怕莉莉,更不可能图她什么。 这下蕾娜真犯了难。 她用叉子戳烂了苹果派,刚要起身去切一块新的,眼睛不经意瞄到婚礼中央的两位新人。 卢修斯自不必说,依旧是冰冷而高贵的模样,但今天的纳西莎和他一样完美。比起把‘我从十三岁就喜欢他’挂在嘴边,她现在致力于把自己打造成无可挑剔的马尔福夫人,这是她为自己找到的出路,不会有人比她做得更好了。 他们同样有保留。 保留意味什么? 蕾娜尝试给出各种有望被哲学家斯内普接纳的答案,但都没能被接纳。现在,在更名为纳西莎·马尔福的女性身上,蕾娜看到最后一种可能。 “意味喜欢。”她轻声说。 “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同时,也面对困境。” “某种程度来讲,喜欢就是困境,如果不想错过,就只能舍弃一些东西。” “比方说,坦率做自己。” 纳西莎不再是她熟悉的模样,但无论如何,蕾娜都发自内心地替她高兴。 “作为回报,她会获得另外一些东西。” 婚礼中央的纳西莎,正在听她的丈夫宣誓,听他说他将对她不离不弃。 “我并不是说这样做就一定能追到心仪的对象,但从结果来看,保留自己真实的一面,的确能保留住更多与对方在一起的可能。” 交换婚戒后,卢修斯掀起了妻子的头纱,他凑得越来越近,没像蕾娜编排的那样哪怕婚礼上也吝惜一个吻。 她想要他,她做到了。 话语声落下,周遭只剩刀叉轻碰的声音,酒杯在桌布上摩擦的声音,品尝佳肴的声音。她吃她的苹果派,他喝他的干型香槟。 这一次,斯内普没说‘还有别的吗’。 婚礼结束后,蕾娜又忙碌起来,她前阵子光顾着准备纳西莎的新婚礼物,现在终于有时间做自己的事了。 她得去一趟阿根廷。 她的另一半灵魂在那个方向,它在时间逆行过程中被乱流吹跑了,她这样猜想到。 对别的小巫师来说不过是一把扫帚的事,却把她狠狠为难住了。 她先前的几次出国经历,如果是采购魔杖材料,长辈会带她幻影显形,如果去美国伊法魔尼检查,医院那边会定期寄来门钥匙过来。 但如果她打定主意不把重生的事告诉加里克,以上就都行不通了。 最后她提着礼物去拜访莉安家,向卡特夫妇学习了乘坐麻瓜飞机的方法——她声称自己获得了监护人的首肯。 继地铁之后,她又掌握了新技能,至于麻瓜的规矩,护照和监护人的同意函都被一个混淆咒解决了,并且是那支柠檬木魔杖释放的混淆咒,魔法部查不到她身上。 带着兑换好的麻瓜货币,她一路向南,长途火车把她几乎送到了阿根廷边境。 她走进最南端火地岛的一片石场里,这大概是个枯竭的矿区,废弃石料围绕着一颗高大的绿檀树,堆积如山。 她的半魂就混迹其中,它附在一块灰突突的顽石上,看着和其他石头并无不同,如果不是明确感知到灵魂上的牵绊,就算花上几十年蕾娜也没机会捡起它。 但真捡起它后,她莫名地心安。 灵魂就像磁铁,一旦断裂,碎成两半的灵魂就都会形成各自的新的两级,彼此排斥。 它们无法融合,即便被蕾娜找到了,也对修复她的灵魂损伤没一丁点帮助。 她早知道,但她还是来了,她不能让自己的半魂流落在外。恢复记忆后的每一天她都惴惴不安,只有把这块石头紧握手里,她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下。 找到灵魂后她不再焦虑,规划起自己的度假之旅。 她参观了阿根廷魁地奇国家队的训练场地,阿根廷队史最佳成绩是打入世界杯的四分之一决赛。 她听说近几年选手们的状态奇佳,筹谋着重回巅峰,她很难不心生向往。就算和扫帚们不合拍,她也对这项运动一片至诚。 阿根廷队和隔壁智利队即将有场友谊表演赛,她为此延长度假,跑到智利去了。 看完比赛,她发现自己距离玻利维亚只有一步之遥,玻利维亚,巴西,乌拉圭都是顺路的事,她没理由放过这些水晶原产地,于是度假再一次被延长了。 收购原石的路上她买到了鹿角兔的角——一种可以当做杖芯的材料。 她的打人柳魔杖最近陷入了制作瓶颈,打人柳本柳见人就打,就算被做成杖身也死性不改。它过于自我,它是个暴力狂,没有哪种杖芯与它合得来,它和所有生物打架无论龙、凤凰还是独角兽。 她本来都快放弃了,鹿角兔的出现是意外之喜,虽说加里克认为他的魔杖不需要这种性格不鲜明的魔法动物的组织,但蕾娜认为她的魔杖恰恰需要这种性格不鲜明的魔法动物的组织。 她重燃了希望。 最后一天,她从乌拉圭兜回阿根廷,特地又摸去了那个找到她灵魂的废弃矿场,她把石头栖身十余年的那颗维腊木属植物给挖走了。 她总觉得自己的半魂沉睡在这是梅林的指引,嗯,指引她做一支漂亮的绿檀魔杖。 她几乎把自己的假期都搭进去,在南美洲呆到了快开学,魔杖店那边此刻多半已经收到霍格沃兹寄来的四年级教材清单了。 另一边,蜘蛛尾巷的斯内普同样收到了书单。 他正躺着对天花板发呆,忽然听到布谷鸟的叫声,他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推开窗,探出头向外张望——有个红发女孩在他家楼下模仿布谷鸟叫——他一直在等她。 开学前几天一齐去买新学期要用的书,虽然不存在约定,却是他们的默契,入学后年年如此。 但今年,斯内普不敢保准。 他不禁患得患失,在做出列车上的逃避行为后,莉莉还会出现吗? 莉莉还会出现。 用熟悉的暗号,站在熟悉的位置,带着熟悉的笑颜,约他去对角巷。可想而知,在未来他们还会一起上魔药课,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写论文......什么都没变,那天的逃避并没有让他失去她。 二楼狭小隔间的飘窗只有不到一英尺,他们隔窗对望。 斯内普不自觉地也对她微笑,他想,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了。 为什么说血统不重要。 为什么受深红色蛊惑。 为什么对莉莉有保留。 奥利凡德是对的。 第23章 第 23 章 每年开学,蕾娜的巫师棋热情都空前高涨。 有新生入学意味着她的鱼塘里又有了新的鱼儿,去年的小鱼苗过去一年里在她的祸害下茁壮成长,就连克劳奇家的小巴蒂都被她抓着下了一盘,从此对她敬而远之。 斯莱特林都不太好骗,今年她打上了拉文克劳新生的主意,他们渴求知识的特点很好利用。 她声称要和他们共同钻研魔法界最伟大的,精妙的,无与伦比的发明,所有拉文克劳都会上钩,比如奎里纳斯·奇洛就被她骗着下了三盘,前所未有的突破,从来没有谁愿意陪她连下三盘。 但一周之后,新生也变了,他们会很有礼貌听她的发音,巫师考试,巫师血脉,但一旦wizard之后出现che——就立刻闪人。 他们不给她把巫师棋完整从口中说出来的机会,就连那个好骗的奇洛都开始绕着她走。 两周后,她看到了曙光。 在绕着她走的人群里,渐渐有人主动走到她面前,她四年级了,是可以谈恋爱的年纪。 她以为她终于被巫师棋之神眷顾了,要知道那些男生个个油嘴滑舌,把自己的一颗心吹得天花乱坠。 “他们说愿意为我赴汤蹈火。” “巫师棋?” “那不行。” 蕾娜模仿着几分钟前发生的一场对话。 “太过分了。”雷古勒斯微笑附和。 他是她最近的诉苦对象,因为无论蕾娜谴责谁,他都帮着她说话,他狠狠谴责那群男生——但不下棋,态度很坚决。 除了同仇敌忾,雷古勒斯还有别的用处。 他现在是斯莱特林魁地奇队的找球手,飞行技术一流,就算载着人也能飞得比天文塔还高。 蕾娜向他发出诚挚的邀请:“尊敬的布莱克先生,您愿意做我的扫帚吗?” 雷古勒斯没能理解她的意图,“借我的扫帚,带你飞往高处?” 蕾娜笑得谄谀,“借您的扫帚,和您整个人,带我飞往高处。” 她把他当成了体验高空飞行的工具人,不礼貌的物化表达在她嘴里也变成甜言蜜语,雷古勒斯付之一笑。 “荣幸之至。” 坐在扫帚上,他们在学校上空放声交谈。 “爱是不公平的,我热爱魁地奇,它全然不爱我。 ” “但你好像很少观赛?” 蕾娜给他讲了自己二年级发生的事,讲她只要一看向天空,就控制不住留恋的眼神,讲那个可笑的流言。 “甚至有人怀疑我的暗恋对象是你哥哥,但凡再多看两场,我就没脸在斯莱特林做人了!”她在风中大喊。 “原来是这样,我有听过这个故事的前半截。”雷古勒斯笑道:“我们队的击球手说他们前年搞过以‘奥利凡德钟情于谁’为主题的队内投票,队长说可惜我当时没入队,不然票数绝对比诺特高。” 为了弥补她看不到比赛的损失,他给她说了很多球场上的事。 “很多人说,找球手的存在把魁地奇变成了另一种运动,游离在主战场之外,却能凭借一颗球改变整场比赛走势,我们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其实不然,谁也改变不了魁地奇是团队竞技的事实。作为找球手,看到金色飞贼的第一件事,不是盲目去追,不是妨碍对手,而俯览十四个人与四颗球,规划出一条通往胜利的路线。” “最重要的,是看清局势。” 雷古勒斯毫无保留地和她分享赛场经验。 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蕾娜格外爱听,听他讲落位,讲发力,讲他对今年的最佳找球手势在必得。 1972年的最佳找球手是波特,他的出众发挥帮助格兰芬多拿到那一年的魁地奇杯,但1973年是雷古勒斯,他同样在入队的第一年就展现出了卓绝的找球天赋。 他们在球场上对抗,并且众所周知,雷古勒斯的哥哥是波特最好的朋友。这使得找球手之战更显出几分宿命感来,每每轮到狮蛇两院的比赛,观众的目光总集中在他们身上。 1974年找球手奖杯属于谁,是今年的一大看点。 他们还聊了校园怪谈。 “你也找过吗?就是那个,你清楚我说的是哪个。”蕾娜说。 “我确信我清楚你说的是哪个那个,每个斯莱特林都找过。” “如果一个斯莱特林生夜游,那他九成是在找......” “密室。” 暗号对上了。 斯莱特林生活在地下,阴暗,潮湿,充满秘密。 有这么一个说法,就算是黑魔王,上学的时候也得半夜遛出寝室,也得敲遍地窖的每一块砖,也得被教授抓个正着并扣分,寻找密室是斯莱特林的宿命。 “你找到了吗?”雷古勒斯问。 “当然没有,不然去年斯莱特林的英雄就是我,怎么也轮不到那家伙......你呢?有找到吗?” “当然也没有,不过我总结了几个最有可能成为密室入口的地点。” 雷古勒斯把自己总结的地点都告诉了她,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蕾娜决定有机会去探个究竟。 他们在空中聊到尽兴。 记得雷古勒斯有一年和她说过,他不想做她的人脉,无意加入她的小团体,更不可能成为她的室友,那他究竟会成为怎样的角色呢? 蕾娜说不好,他们挺像的,都出生在纯血家族,却都没有被坚定地选择、成为家族的planA。 如果他的哥哥不是个逆子,如果西里斯·布莱克被分入斯莱特林,如果他认同血统论,以他的偏执,犀利,疯狂,定然会成为全体族人更看好的布莱克家主。 现在雷古勒斯被委以重任,完全是由于上述如果仅仅是如果。 就好像加里克更想要一个男性继承人一样,蕾娜和雷古勒斯活在同一种处境里,明明身为planB,却肩负起了沉重的期待。 “那太沉了,所以我才不管用什么昂贵的扫帚都飞不高,这绝不是我的问题,加里克应该为此责任。”蕾娜自言自语。 她把自己比作一只飞不高的鸟,但现在因为外置翅膀布莱克先生,她可以飞高了——依旧是不甚礼貌的物化表达,可听完这句,雷古勒斯带她飞遍了整个学校。 就当做是建立了不错的友谊的象征吧,她坐在他扫帚后面瞎指挥。 先是指挥着雷古勒斯去拉文克劳排练室找莉安,最近一个鹰院的高年级男生在追她。那是唱诗班的成员。莉安抵抗不了任何有艺术细胞的小伙子,她尝试和对方约会,约会地点就在弗立维教授批给唱诗班的空教室。 他们骑着扫帚从教室外飞过,看到那个男生正在给莉安谈钢琴。 一个会弹钢琴的唱诗班小伙子,蕾娜可以预见,以莉安那薄弱的意志力,从答应约会到答应同那个小子交往,不会超过十五天。 蕾娜吹了个口哨。 不,她不会做对约会中的姑娘做吹口哨那种没品的事,这个口哨是喊格雷的,她拜托自己的猫头鹰飞进去,送一朵木兰纲目的含笑花给莉安。 莉安不会喜欢别人破坏她的约会的,但她对小动物充满友善,看在格雷的面子上,她总不至于对她发太大火。 等莉安从熟悉的猫头鹰爪子里接过那朵花,警惕地向窗外张望时,那两人已经飞远了。 “含笑花的花语是矜持,你让你的室友保持高姿态?”雷古勒斯问。 “我让她吊吊那男的,他配不上我的莉安。” “哪里配不上?”雷古勒斯对此饶有兴致,血统?成绩?还是品行不般配? “脸蛋配不上。”蕾娜不爽道。 “好像所有女生都默认室友的男友配不上她们室友?” “理应如此,我们莉安,配魁地奇世界杯的最有价值选手都绰绰有余。”这是飞不高的蕾娜所能想到的,最高不可攀的人物了。 途径格兰芬多塔楼,蕾娜随口一问:“哪个是那位格兰芬多布莱克的寝室?” 雷古勒斯帮她指了出来,透过玻璃窗,蕾娜看到了满墙的性感女郎的海报,黑皮,卷发,蜜大腿。 “告诉我,那是波特的审美。”她有点被无语到了。 “很遗憾,是家兄的,他在家里也这样。”雷古勒斯头疼地向她坦白。 寝室没人,那两个最近因为不停歇地和斯莱特林掐架,被麦格教授关禁闭了。这和蕾娜不停歇地寻找新的巫师棋对手一样,是每学期开学的经典项目。 她让雷古勒斯带她靠近点,隔着玻璃,她把里面的海报一张一张,都变成了性感肌肉男。她施咒时扫帚一直在晃,后面的驾驶员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她几乎骚扰遍了整个霍格沃兹,最后实在没地方可去又不想放弃难得的天空,她决定去图书馆自习室撩闲。 “去西南方向那一间,靠窗转角最后一排。”她的导航是如此明确,简直就是冲着某个固定座位去的。 “那个座位上现在有人?” “一定有。”她笃定道。 雷古勒斯到了她提供的精确定位,那里果然坐着两个在上自习的学生——一个黑发的斯莱特林男生,和一个红发的格兰芬多的女生。 “我记得那个男生和你是同级,叫什么来着?”雷古勒斯与他并不相熟,他们只在某年的分院仪式上搭过话,后来再无交集。 “名字啊......”蕾娜嘴角一勾,朝里面喊了一声:“嗨,卧龙!” 斯内普惊讶地看向窗外,看到扫帚上的蕾娜露出挑衅的表情,像是在说上面的空气很新鲜,是你这辈子也飞不到的高度。 他眉头紧皱,在那两个人的注视下取出魔杖朝他们一挥,随着他的动作,遮光帘嗖地降下,拦住了那两人的视线。 “他怎么不太高兴?”坐在前面,看不到蕾娜表情的雷古勒斯问。 “谁知道呢,他总是不高兴。”蕾娜无辜道。她还故意贴在墙边大声说话,明目又张胆,哀怨而做作,“他脾气太坏了,我说了让他不要这样的,易怒会导致内分泌紊乱,说了他又不听。” 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她是个体贴同学的善良姑娘,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茶得要命。 哦,还有那个她口中会内分泌失调的对象。 唰拉一声,遮光帘被打开,后面露出斯内普一张忍耐到极点的脸,他冲着她压低声音,“滚。” 唰拉一声,帘子又被拉严实,这次是直接动手拉下来的。 他超用力,把木制品摔在窗台上,可见真的被气得不清,他大概把遮光帘想象成蕾娜了。 “你看看你看看,唉,真让人忧心,他以后可怎么办啊。”她继续她的茶言茶语。 而雷古勒斯在思考,卧龙......真叫这个名字吗?他怎么记得是有点接近于蛇的字眼来着。 第二天,蕾娜也去上自习,她拉着莉安写麻瓜研究课布置的论文——谈谈麻瓜社会一战二战对魔法界影响的相同与不同。 小论文不需要写目录和关键词,蕾娜打草稿花了一小时,一小时后她终于写到正文时,斯内普来了,他也得写那篇论文。 可坐在的老位置上,笔墨摊开,他却不知为何一个字也没有落下。 他频繁地看向图书馆门口,手上的羽毛笔转个不停,一点也不难猜,他在等一个本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却没有出现的人。 如果不告诉他,恐怕直到天黑他都没心思写那篇论文了,蕾娜叹气。 “她刚才还在。”她忍不住开口,说话时也低着头,手上抄写不停,她在往自己的羊皮纸上誊参考文献。 斯内普转笔的动作一顿。 他们的桌子隔着一条过道,斯内普的眼神在两张桌子间徘徊,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和他搭话。 “五分钟前,她被波特叫走了。” 她怕斯内普不能理解她真正想说的,又补充了一句,“波特对她有意思。” 羽毛笔被放下了。 “波特在追她,我知道。”斯内普的语气淡淡的。 “不单单是波特,很多男生都在追她。”她再次提醒道。 “这我也知道。”斯内普说。每天和莉莉坐在一起的是他又不是奥利凡德,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出现在莉莉身边的男生有哪些,他不懂她为什么一直在强调一个事实。 不,你不知道。 她在心里尖叫,你要知道就有鬼了,你可是单身到三十八岁呢! “你们在说谁?”莉安突然过来插话,她不允许霍格沃兹存在她不清楚的校园八卦。 “伊万斯,我们在说格兰芬多的莉莉·伊万斯。”蕾娜给她解释。 “哦,红头发的那个。”莉安有点印象,“挺漂亮的。” “你也这么想对吧!”话及此处,蕾娜一拍桌子。 拍完她就后悔了,平斯夫人在瞪她,这太没素质了,她只能假装自己是一只鹌鹑,改用小声说话。 “不止漂亮,她还开朗,聪明,又很率真,没有哪个男生平白无故就能拥有这种女朋友。” 她看着莉安说话,余光却频频瞥向斯内普,她认为自己已经暗示得够明显了,难道要她揪着斯内普的领子把他脑袋里的水晃出来吗? “稍有不慎就会被捷足先登,毕竟优秀的女士是如此惹人注目,我要是像她一样我也有男生追。” “你本来就有。”斯内普用平淡的口吻指出她话语里的漏洞,“你去年就有。”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在斯莱特林、不、在整个霍格沃兹都很吃得开。 “你怎么知道?”蕾娜问。 “男生们总谈论你。”对上蕾娜‘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吐点实质性的内容出来’的眼神,斯内普只好往下说:“在寝室,盥洗室,还有温室配套的更衣间说的,总之是你听不见的场合。” “都说我什么了?” “你能想象到的全部,男生看待女生,无外乎是那些。”斯内普说。 说她长得美,嘴又甜,血统纯粹,出手阔绰,每天都穿不一样的漂亮裙子,裙子底下的腿又白又直...... “哦,大概有一个是你不知道的。”斯内普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们打赌你的胸围,下注一个加隆起步。” 有那么一瞬间,蕾娜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 “这要怎么赌?我意思是既然都赌钱了,终归要分个输赢,可这又怎么分输赢?他们总不能......”她的手在自己身前那团空气里一顿瞎比划,试图让斯内普意会。 “你的新袍子。” 斯内普给出一个令她意外的答案。 “他们说是摩金夫人专卖店在开学前不久推出的款式,任何人购买,距今都不可能超过三十天,你在购买当天一定量过三围,他们打算等圣诞假期去长袍店里偷你的尺码表。” 蕾娜目瞪口呆。 “梅林啊,你们男生到底是有多无聊才能干出这么、”她卡壳了,因为注意到自己的话里有盲点。 “你们男生。” 她重复了一遍。 “你们、男生。” 斯内普也是男的。 “您参与其中了吗?”她狐疑地看着斯内普。 “没那么低级。”斯内普一脸的嫌弃。 “您可以参与,34DD,赢的钱我要分七成。”她果断道。 这次轮到斯内普目瞪口呆了。 “我感觉对话的走势有点奇怪。”他不大自然地说道。 但他心里已经想好要去挣那笔钱了,他没理由放过那么多加隆。 “我也感觉有点奇怪,我们跑题了,跑题之前说到哪来着?”蕾娜仔细回想。 “‘我要是像她一样我也有男生追’。”莉安提醒她,“你说到这。” “哦对,伊万斯女士。”蕾娜的思绪接上了,“别纠结我有没有人追了,就算有,也都是不愿意陪我下棋的混蛋,重点在于伊万斯女士。” “她有人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想说明的是这个,刚才只是一种修辞。修辞不是非实事求是不可,修辞可以用在任何人身上。” “我要是像她一样我也有男生追。” “莉安要是像她一样莉安也有男生追。” “庞弗雷女士要是像她一样庞弗雷女士也有男生追。” 最后她的眼神光落到斯内普身上—— “您要是像她一样您也有男生追。” 然后斯内普就被她气跑了,脸色像吃了一吨胡萝卜一样难看。 易怒会导致内分泌紊乱,她早就说过。 第24章 第 24 章 致纳西莎, 莉安,我是说我的室友,她谈恋爱了。 她今天要去给那个男人拉小提琴,我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的,一对分别擅长钢琴与小提琴的腻歪情侣,他们会恨不得从肖邦Op.1合奏到Op.65。 她已经三天没陪我欺负阿比丝了,她心里根本没有我。 蕾娜很不爽。 但是当晚莉安拆开了一个包裹,里面是她的新小提琴,贵到令人咋舌,据说是大师之作。 蕾娜不懂什么大师,但她懂自己的耳朵,她懂莉安试音时带给她的感受。当琴弦震动,琴箱共鸣,她简直觉得自己连脑髓都要被它吸走了,就是那么震撼人心的音色——而她是第一个听到的人。 她被哄好了一半。 接下来莉安提出要把自己的旧小提琴送给蕾娜。 “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莉安这样说。 她彻底被哄好了。 梅林啊,小提琴,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和这个名词沾上边,她哪敢想这种好事。可因为莉安一句话,她的音乐梦好像复苏了,她也有望成为一个手执琴弓的仙气飘飘的姑娘。 想学吗?我教你。 她被这个句式拿捏得死死的。 学不学得会姑且不论,起码她对每个全新的领域都充满热情,她什么都想学。当初加里克就是凭这点认定他七岁的孙女是个拉文克劳的,但她选择继承她父亲的梦想,执着地进了斯莱特林,让他失望了。 致纳西莎, 我最近在学小提琴,虽然只是像个小学生一样在DoReMi。但所有小提琴大师都是从基础做起的,只要勤加练习,就算是我也能奏出真正的名曲,帕格尼尼什么的。 总有一天我会演奏给你听,总有一天。 ps:莉安心里是有我的。 为了让‘总有一天’那天快快到来,蕾娜像信里说的那样勤加练习,但她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她需要一个琴房。 她拉得还很烂,所以能施加隔音咒的密闭空间是必不可少的,在户外发出驴叫就丢人丢大了。 寝室当然是最好的,可莉安平时也练琴,同时响起的两道琴声会彼此干扰。玩票性质的她,要是和怀揣着毕业后加入魔法交响乐团的梦想的莉安进行资源竞争,就太不懂事了。 就在她为另找一个房间而苦恼时,马尔福家的猫头鹰给她送来灵感。 纳西莎在回信里提了一嘴,说与你同级的那个斯内普,卢修斯前阵子委托他制作一批魔药。 经过1973年那个魔药协会最佳新人提名,他如今小有名气,能接到不少私活了。出手阔绰的马尔福甚至以校董的身份向斯拉格霍恩申请了一间空教室,专供斯内普使用,他挺看重那批魔药的品质的。 蕾娜要求斯内普和她分享那间教室。 “你在为马尔福家主熬魔药,我还是为马尔福夫人拉小提琴呢,我当然有资格借用它的一部分。”她理直气壮。 “不是马尔福。”斯内普小声说。 “什么?” 斯内普想说,不是为马尔福家主。 他隐约猜到真正需要的魔药的人是谁了,但他没有多嘴,也没设法求证自己的推断,仅仅是尽职地完成委托。这般行事作风,大概是那个人、站在卢修斯背后的那个人所喜闻乐见的。 这是他此生绝无仅有的机遇。 但这和蕾娜无关,既然她没领会他的意思,就让她保持没领会好了,巨大的机遇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算了,不重要。”斯内普说。 不该和她说太深的,她不是卢修斯或者贝拉特里克斯那一派的人,她不过是想在这间教室胡闹罢了。要是她被逼急了去求纳西莎,纳西莎再拜托卢修斯,兜兜转转也不过就是眼下的结局,随她吧。 “只要不靠近我的坩埚,您可以自便。” 说完三分钟,他就后悔了。 太难听了,怎么有人能用小提琴拉出魔鬼的尖叫。 奥利凡德看上去挺抱歉的,他完全相信她有记得给教室上隔音,但那个咒语对处于同一空间的人无效。斯内普叹气,此刻的他真想发明一种能让自己暂时聋掉的魔咒,叫闭耳塞听之类的名字。 致纳西莎, 斯内普坏到家了,他建议我关着灯练琴,这样就算我哪天忘记使用隔音咒,至少邻居不知道自己该向谁寻仇。 我是有音乐天赋的,我才不信他的邪。 好想派阿比丝半夜去男寝咬他。 从那以后,蕾娜每天按时去那间教室报道。 忍受着魔鬼尖叫的声音,斯内普实在担心这样熬出来的魔药会把他的招牌砸掉,他保证自己的学识没问题,但没法保证自己在艰苦恶劣的环境里不手抖。 他不撵人,他怕奥利凡德说他不讲诚信,他只是忍无可忍地在墙上留了字。 如果您在此处发现了我的尸体,请知悉,蕾娜·奥利凡德需要为此承担85%的责任,另外15%归莉安·卡特——看到这个,蕾娜终于愿意承认自己是没有音乐天赋的。 她心灰意冷地把小提琴还给莉安。 “永别了,小哥伦比亚。”就这几天的功夫,她已经给琴起了名字,莉安都没起过,莉安没她这种癖好。 但在心灰意冷的第二天,她神速地找到了新乐趣。 没什么好沮丧的,她总是有很多快乐的事可做,她照旧管斯内普借那间教室,她的新乐趣照旧须要一定空间,不是故意的。 当斯内普没有看到那把被叫做小哥伦比亚的琴出现,庆幸之余,他不忘开口嘲讽:“您对小提琴的诚意简直比人性还要脆弱。” 他没有说错,但今天被蕾娜提在手里的东西是一把剑。 “我建议您想清楚了再说话。”蕾娜嚣张得很,她把剑拍在桌上,她的新目标是成为一个手执宝剑的身法凌厉的姑娘。 “你把城堡的盔甲卸了?”斯内普皱眉问。 “临时的。”蕾娜挥了挥那把粗制滥造的剑,模仿画报里的骑士摆起花架子,“不觉得挺酷的吗?” 巫师可以用剑,中世纪巫师手里的剑和魔杖享有同等地位。 但随着魔法开发程度的加深,近代巫师对魔杖的依赖与日俱增,冷兵器没落,几乎沦为装饰品。铸剑工匠大批失业,魔杖世家幸灾乐祸,显而易见他们是竞争关系。 “砸自己家族产业的饭碗,是挺酷的。” 斯内普盯着他那锅宝贝魔药,凉凉道。 致纳西莎, 虽然斯内普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虽然我也说不好梅林到底给我开了哪扇窗,虽然我拿小提琴无计可施,可能没办法演奏给你听了,但我会舞剑给你看的,这次一定。 果然还是想派阿比丝半夜去男寝咬他。 纳西莎毕业后,她始终和纳西莎保持这样的书信往来,她们有说不完的话,嗯,一些女孩子间的话题。 于是当她又一次收到纳西莎的来信,她随手扯掉信封。 她趴在床上读,起先没多在意,可看到第一行,她就从床上跳起来。 致蕾娜, 我必须向你坦白,卢修斯看了我们的信件。 光是开头,就注定了这封信非比寻常。 蕾娜往下读,把自己读得心潮澎湃,信纸轻飘飘的,却比她们写过的信加起来更有分量。 致蕾娜, 我必须向你坦白,卢修斯看了我们的信件。 我现在太......原谅我没什么逻辑的表达,让我从头讲起吧。 那天我坐在梳妆台前,边喝红茶边整理你的信,在我的私人时间里。不和别的夫人应酬,不和他履行夫妻义务,我要求一人独处,本该是这样才对。 我太专心了,以至于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我完全没察觉他在靠近。 “湿漉漉的波斯猫?是谁对你的比喻?还真是别具神韵。”声音响在我的耳畔,他如此恣意地,念出了你给我的信上的内容。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无法维持优雅的仪态。 他抽走我手里的信,自顾自地就读了起来,更糟糕的是当时我收纳信札的盒子就那么大敞着,我们通过的信都在里面,也就是都在他眼前。 他不着一词,当着我的面一封接一封地拆开,霸道地读起来。 你知道的,我们也不是时刻都在聊他,我们聊哪款睡裙更性感的次数比聊他的多多了,所以刚开始时,他的脸色还好。 但越拆他脸色越......或许该称为复杂?我难以形容。 他低头看信,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我,再看看信,再看看我......他终于发现我们俩的婚姻中有爱情存在,哪怕我是单方面的。 他是不可置信的。 因为在我们交流时,约会时,乃至亲密时都没有丝毫自由恋爱的影子,他有多正经我就有多正经,我们都在履行义务。现在告诉他,这不是一场纯粹的联姻,显然有点颠覆他的认知了。 我是兵荒马乱的。 面对他的盲目拆信行为,我放任他从1974年一路拆到了1971年。 随着桌面上的信纸越堆越高,你一定没见过他那副模样,他变得一点也不马尔福。 与之相反的,我彻底冷静下来了,我坐在软椅上,靠着椅背翘着腿,冲他扬起下巴,“或许我能得到一个解释?家主先生。” 我从没在他面前这么硬气过,当然了,是他理亏,他未经允许就翻看女士的信函,看到里面有私房话也不收手,他理亏大了。 他向我道歉,自然也包括你,他托我向你转达歉意。 后来他坦诚,一切的开端是某个深夜,他半梦半醒间,听见我眼泪砸在枕头上的声音。 他万分在意,猜想是我的亲人要求我为家族从他这里谋取更多利益,不方便向他开口的我,因为夹在马尔福和布莱克之间很难做而哭泣。 这在一对联姻夫妻里是很常见的事。 他拜托他的同事,也就是莱斯特兰奇家的人从姻亲关系入手,打听布莱克近期的动向,最好能直接打听出他们对我提出了什么要求,他想着,要是不太过分,就都应承下来。 结果可想而知,他无功而返了。 但他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他瞄上了我的箱子——他知道我经常和人通信,他把你当成我的哪位长辈了,他觉得信里必然有‘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让布莱克连自己家的小女儿都舍得为难’的答案。 可那箱子是个魔法道具,除了我谁也打不开,他只能等一个我亲手把答案送到他手里的时机。 所以他出现在我身后,我又刚好在整理信箱,那一幕并不是偶然而是蓄谋已久,他让多比盯我的梢。 他做出了解释,希望家主夫人也能做出解释,他说。 没有哪个联姻伙伴会在婚前就暗恋她的合作者整整五年,他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说过的。”我直视他的眼睛,“在追求您的那段时间里,我无数次地陈述您对我的吸引力,喜欢你,渴慕你,需要你,我都说过。” 他立刻说:“可那看上去太像......”说到一半就噤声了。 家族的授意,财色的交换,虚假的真心。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后面的话。 “我也想要水到渠成的感情,可是来不及了。”我郑重地对他说:“那个时候我根本无暇顾及姿态,再不出手你就要毕业了,毕业后你就要被别的姑娘抢走了。” “蕾娜说,让我先得到你,不会有什么比这更紧要。” “可你婚后再也不说那些话了。” 卢修斯眯起眼睛看我。 “喜欢,渴慕,需要,都不说了。难道不是因为你的任务达成了,就不愿意在无意义的事上花力气了吗?” “是的,我不愿意在无意义的事上花力气。” 事实上,他的解读完全正确,我当时也是这么和他说的。 “我的婚姻对象是马尔福家主,不是卢修斯,所有人都明示我。母亲,姐姐,包括你。” “一位交口称赞的马尔福夫人,对你的家族才是有价值的。” “我以为,比起像个小女孩一样讲不着调的情话,我现在的样子才更能让你满意,才更能换取你的爱,哪怕一星半点。” 爱。 他愣了神。 大概是由于,身为联姻对象他自认滴水不漏,婚后他一次也不曾让布莱克家的期待落空,可他却让我的期待落空了。 “所以你哭了。” 他结婚六个月,他的妻子就孤独了六个月,没准还不止。 “因为我的失职,你在夜里落泪,是这样吗?”他轻声问,问完又换上笃定的语气,自问自答:“就是这样,我把你弄哭了。” 他的话太直白,害我又想哭了。 “不是您的错,反正我本来,只要与您建立婚姻关系就满足了。” 我说。 “如果日后你爱上别人,不,这不是个假设,你不喜欢我,那你迟早会爱上别的什么人,迟或早而已。真走到那一步,至少你属于我,与你拥有相同姓氏的人是我,这就足够了。嫁给你那天,我反复告诉我自己。” “我准备好了,我明明都准备好了,可是却管不住我的心。既追求长久与稳固,又奢望丈夫的爱情,它欲壑难填,有时还会因为‘你永远也不会爱我’的念头而陷入绝望。” “是我太贪心了,我很抱歉。” 也许是我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不太对劲,也许有我自己都没察觉的泪光存在,也许在我的嘴巴致歉的时候,我的眼睛却趁机向卢修斯祈祷,以隐痛的情态。总之,我一说完,卢修斯的手就覆上我的脸颊。 “不许露出这种眼神。”他拇指的指腹在我眼尾摩挲。 我当然没听懂。 “不许把心藏起来,那是我的。”他继续说。 我好像听懂了,可我不敢相信,生怕自己理解错了。 “不许说我迟早爱上你以外的人,或许你没有意识到,这指控相当严重,且毫无根据,我绝不接受。” “不许偷偷掉眼泪,我受不了那个,一颗也受不了。” “不许道歉,我不爱听。” 他接连说了三项不许,这下我终于确信我没理解错。 我没哭,但当时的表情大概很接近破涕而笑,我笑着问他,还有吗? 他想了很久,才勉强又想出一个。 “不许在信里大吐苦水,说我不解风情。” 他说这事是严肃的,关乎男士的尊严。 “就算你有不满,也该找我倾诉,而不是你学妹。”他一直强调:“我才是那个能满足你的人。” 他还说,关于风情,我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认知层面的误会,他有必要证明自己,马上解一解风情给我看。 可他说完,动手解的是我的领口。我穿着法式复古衬衫,扣子又多又小,加上束腰和裙子,他半小时也解不完。 他逗我呢。 我们那晚什么都没做。 我给他讲了洋桔梗与风铃花的故事,他手足无措地在那‘茜茜,我不知道茜茜’,然后吻我一整夜。 末了,纳西莎画了一只蝴蝶,在信的落款处。 蕾娜失笑,越到后面信的字迹越凌乱,多半是写这封信时她的丈夫正黏着她不放,可她还有好多话想说,最后只好留下一只蝴蝶,让蕾娜意会。 那是卢修斯看不懂的暗号。 曾经有个哭鼻子的小姑娘,半夜派了一只纸蝴蝶偷偷飞进蕾娜的寝室,为一个哀愁的故事,她问蕾娜:我的心又该怎么办? 现在她派另一只纸蝴蝶给蕾娜送来最新章节:我的心被他珍藏了。 蕾娜轻手轻脚地沿着折痕叠好信纸,收纳进信封里。 等他们有了孩子,那个死要面子的卢修斯才不会把这段往事讲给子侄后辈听,她务必扛起大旗,她手里握有证据。 它意义非凡。 第25章 第 25 章 今年的圣诞节与以往不同的是,蕾娜需要在放假前最后一天,参加斯拉格霍恩举办的内部舞会。 她对院长的这个鼻涕虫俱乐部非常看好,只需吐露一些对自己并不难得的情报,就能结下不少人脉。可见真正难得的不是信息本身,而是信息差。 普通的下午茶她参加过无数次了,那种吃吃喝喝的聚会并不限制年龄,随便哪个成员都可以参加,但即将到来的舞会的邀请,她还是第一次收到。 很好理解,纵然这活动年年举办,可她两年前刚加入俱乐部的时候还是个豆丁,没人想和一个豆丁跳舞。 斯拉格霍恩身为院长,多半也更希望他们十五岁以后再和异**往,如果自己的弟子在宴会上搞出一些不光彩的事,他会很难办的。 扮靓和讨悄是蕾娜的领域,犯不上操心,她甚至饶有余力地点评起斯内普的行头——第一次受邀的学生里也包括他。 “他二年级就意识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并为它早作打算,大概不会有问题?”她自言自语:“我去年圣诞节送了他镶金怀表,今年为了舞会,提前送了条牌子很大的正装腰带过去,应该够他充门面了,他总不至于连身像样的礼服都不自己准备。” 莉安听她自言自语,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别净说他了,你呢?”她暗搓搓地问。 “我?我很好。” 蕾娜不懂为什么会扯到她身上,就算是作为在校生的第一次舞会,可比这更盛大的,她在家里也参加过无数回了,她没什么好准备的。 “我的礼服有两柜子,我的首饰有一面墙,我的香水......不说你也清楚,我们总混着用。” “你的体重?”莉安发现,她好像是真的遗忘这件事了。 “我的体重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数......”她说着站到称上,下一秒整个人僵住了。 “称坏了。” “称没坏。” “那就是眼睛。” “眼睛也没坏。” “哦哦哦我知道了!”蕾娜右手握拳,在左掌心敲了一下,“是脑子,大脑会影响成像,我得去找庞弗雷女士看看。” 她说着就起身往医疗翼走,莉安不拦她,“你早点认清现实比什么都强。”莉安仅仅是凉凉地说。 “可是,可是怎么会呢?”她慌乱不已。 “是啊,怎么会呢?”莉安用一种想不明白的语气重复她的话,然后残忍地戳穿:“想想你这三个月做了什么吧。” 是的,她上一次上次量体重是三个月以前,也就是刚开学的时候,要说她开学以后都做了什么...... “我天天去斯拉格霍恩那吃甜食。”蕾娜绝望地说。 蕾娜开始减肥,在圣诞舞会前,她必须严格遵循减脂期要求的蔬菜与蛋白质的比例。 她几乎不碰主食,远离碳水让她生不容死。 并且在生不如死时,还要忍受莉安在她底线上跳舞——相约,莉安明天要和她男朋友去野餐。 “听说是个雨天,所以他借了商店街用的那种大伞,下雨就是信号,我们打算在黑湖旁边支个炉子烤牛肋条,不觉得别有意趣吗?” “不用叫上我。”蕾娜心灰意冷,为了抑制食欲,她最近对这个世界上任何事的**都被抑制住了。 “我当然知道不用叫上你。”莉安说:“告诉你是因为我想叫上阿比丝,我记得它喜欢牛肉,我给它烤无盐的吃。” 那天晚上,吃饱喝足的阿比丝回来,天都塌了。 蕾娜把减肥低气压转移到了它身上,它如今皮毛油光水滑,眼角没有泪痕,尾巴粗壮有力,和刚被蕾娜拎回来时判若两猫。 霍格沃兹学生宠物的饮食由主人自备,猫咪吃的大多是袋装猫粮和商品罐头。但如果有人请求,厨房也不会拒绝,蕾娜就喜欢让厨房帮她留些新鲜的鸡胸鸭胸。 更贵的深海鱼就让橄榄寄过来,她喜欢自己做猫饭,除了期末忙到分身乏术,她很少把阿比丝的伙食假人于手。 明明是她亲手把阿比丝养成了一只营养均衡的好猫,现在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是嫌它掉毛太少,浪费了她准备的化毛膏,就是嫌它尾巴晃来晃去,每次都把她的小腿抽得很痛。 她天天找阿比丝的茬,她知道自己在为牛肋条的事和它置气,也知道为了一口吃的跟一只猫没完没了很丢人,糟糕的是,她无法停下这丢人的行径。 某天她绕着黑湖遛猫,遛到熟悉的山毛榉附近,热爱户外活动的阿比丝四爪朝天,靠在树根底下惬意地打滚。看到这一幕,她的阴暗面又一次被激活了——她看它是个事,她想没事找事。 正当她打算以阿比丝的叫声比不上麦格教授养的小猫那样嗲为由,又一次向它发难时,她觉醒了。 问题不在于她为什么要和她的宠物过不去。 问题在于她是主人而阿比丝是宠物的定位。 “从来如此便对吗?”蕾娜灵魂深处发来质问。 “非得是我养你吗?” “哈?” 出现了预料之外的声音,当然不可能是阿比丝的,是斯内普。每天午后是阅读时间,他靠在树的背面看书。 他本该装作没看到那两只,也本该缩在树后沉默到底......如果不是听到那么离谱的发言。 蕾娜没搭理他,她在和猫说话。 “阿比丝,你这样子不行,猫生毫无意义。” “听我的,我给你指条明路,去买房子,先找古灵阁贷他十万个加隆,然后寻个猫咖上班打工,通过奋斗给我买把光轮1001。” “生上一窝小猫崽,事业家庭两爪抓,奶完孩子奶孙子,热热闹闹的如何?算我求你了,天天看你这么快活,我睡不着觉。” “它生不了。”斯内普提醒道:“被你捡到的时候它就生不了了,它又怎么惹你了?” “它太爽了。”蕾娜一脸不爽,“小猫胖嘟嘟会被夸可爱,而我只是胖了十磅不到,为什么要忍受这非人的生活?” 哦,十磅啊。 斯内普的手指挠了两下猫下巴,眼睛却似笑非笑,直往她身上打量。 “不是眼红,我只是认为减肥这种主动停止进食的行为是反自然的。”说出这话的蕾娜也自觉嘴脸难看,道貌岸然。 “自然主义?真是意外,毕竟您连直立行走这么反自然的事都干了。”斯内普笑着阴阳她。 于是,蕾娜把减肥低气压转移到了斯内普身上。 “小猫腿短短会被夸可爱,而您......” 斯内普笑不出来了。 平心而论他不算矮,但比他宿命中的敌人波特矮,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说完,蕾娜立刻意识到自己戳到了斯内普的痛处。阿比丝让她不痛快,她就让斯内普不痛快,随便迁怒(恩)人挺不道德的。 “没关系的先生,您对外可以报穿鞋后的身高,那样您就和波特一边高了。”她赶紧往回找补:“就好像别人问我体重,我通常也只说餐前数字。” 从表情来看,斯内普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就这样,直到舞会开幕前,蕾娜都保持着一定程度的饥饿。 付出是有回报的,她把自己打扮得很好看,一条缎面抹胸长裙,颈间搭配大颗坦桑石做的吊坠。 她站在窗前欣赏玻璃上的倒影,欣赏过后,她把彻底相反的眼神投向斯内普,她必须盯着他有没有辜负她——投入的金钱。 如果他专挑今天把自己搞成一个不体面的家伙,她永远不会原谅他。 她审视的目光扫过,自下而上。 皮鞋锃亮,裤子笔挺,礼服的肩位和腰位都贴合曲线,头发......洗过,还略微修整了。 好吧,挺得体的,至少蕾娜没法从他那一身黑里挑出错处。 斯拉格霍恩和他的女伴跳了开场舞,之后学生们也纷纷进到舞池。 蕾娜不跳,她光在一个角落里坐着,据说当年卢修斯和别的姑娘跳舞,纳西莎就坐在这个沙发上看他们,一动不动,扮演花瓶。 这让蕾娜有种圣地巡回的感觉,她也坐在这个沙发上看别人跳舞。 每每有男生过来邀她喝一杯,她就面带笑意地摇头推拒,说辞都一样:我很抱歉,但我不能喝,我发过誓。 对方也不恼,凡事只要和誓扯上关系就会显得格外神秘,且值得被谅解。 不仅如此,蕾娜往那一坐,本来只是个美丽的姑娘。但在誓言的滤镜衬托下,她美丽而神秘,让人不由得脑补出许多故事来。 她不会告诉他们,所谓故事,仅仅是‘她经过一次酒疯从此立誓不在斯内普面前喝酒,黄油啤酒也不行,一口也不行’这样没营养的内容。 何况她今天是来搞事业的,为了一些她无论如何也搭不上的人脉,比如神圣二十八族的卡罗家。 卡罗是出了名的不好结交的纯血,他们家的双胞胎又大她三届,让她寻不到由头接近。听闻那对兄妹会在舞会上亮相,才是她今晚盛装的理由,她也不是永远都在玩乐的。 蕾娜在甜品台那找到阿莱克托·卡罗时,她正专心致志地端详一例奶油烤杏。外届说她孤僻又古怪,反正是和那群高贵的小姐合不来,她们没有共同话题。 唔,共同话题,蕾娜或许不了解克罗小姐,但她了解厨房里的事。 “烤杏怎么了吗?”她上前搭话。 “比我做的好吃。”阿莱克托随口道。 卡罗女士没像传闻中那么眼高于顶,倒不如说她挺实在的。 蕾娜趁她哥哥跳舞的功夫就和她勾搭上了,等阿米库斯·卡罗一曲归来,发现他那独自一人研究甜食的妹妹,开始和旁人一起研究了。 “别管它,去撕无花果的皮,或者去拔凤梨的刺,总之忘掉它,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就已经烤得恰到好处了。忽视,就是把杏子烤好吃的秘诀。”蕾娜正说得起劲。 “听起来像拟石莲花属的植物。”阿莱克托若有所思,“你越给它面子,它越不给你面子。从二楼窗户仍出去几个月不管,反而长得满庭院都是。” “是这个道理。”蕾娜笑着应和。 之后,在阿莱克托的引荐下,蕾娜和她的哥哥互通姓名,并留了通讯地址。通讯人都写得很简单,他们叫她卖魔杖的奥利凡德,她叫他们卡罗家的哥哥/妹妹。 这样就算正式认识了。 另一边,斯内普也不跳舞。 他最关注的对象姗姗来迟,但莉莉说过她会来的。 如果说今夜有什么最令满意斯内普——能看到莉莉穿礼服的样子——这事只能排第二。 第一是他看得到,而波特看不到。 波特不是俱乐部的成员,劫掠者那伙人都不是,他们也许听说了宴会的存在,但他们没办法在宴会上露脸,他们一个也来不了,一个也看不到,没有比这更愉快的了。 舞会进行到一半,莉莉才终于入场,他一眼就看见了。 她今天穿了件和发色很配的豆沙色裙子,身上的发卡和手链都用了成色很好的红宝石,是他往年送的圣诞礼物。 “希望您还没有忘记我教给你的东西。” 蕾娜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幽幽地说。 “你刚才不是在......”和卡罗家的双胞胎聊得眉飞色舞吗? 斯内普的视线本能地追寻她先前所在的位置,可那里此刻空无一人,他再一扭头,看到那对兄妹在舞池中央共舞,他懂了,不管奥利凡德有什么要紧事,也不能打扰属于兄妹的时刻。 “当然,宴会的攻略我记得清清楚楚。”他当前面的话没说,慢了半拍,回答蕾娜的问题。 “谁问你那个了。”蕾娜脸上写着恨铁不成钢,“讨好女士的攻略呢?也还记得吗?” 斯内普不想答她的话,他其实挺鄙视那些招数来着,什么装作一只小狗,她都没有羞耻心的吗? 几句话后,一曲结束,逐渐有人疲惫地撤出舞池,也逐渐有人找到新的舞伴,朝里面走去。 而斯内普,他的眼睛始终黏在舞池另一头的莉莉身上,他在留心有没有人请莉莉跳舞。 “冒昧问一下您今天的计划。”蕾娜叹气,“难道是用眼刀扎死竞争对手吗?” “计划?竞争对手?”斯内普没听懂。 他的话让蕾娜有不好的预感。 “别告诉我您不准备在今晚对她展开追求,您真的让我很失望。”蕾娜冷漠道。 这回他听懂了,他讶异地看着蕾娜,却迟迟没有作声。 他的确打算做个旁观者,还有更多值得他追求的东西存在,财富、权力、以及地位,都排在他的少年情愫前面。 “去请她跳舞吧。”蕾娜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他的打算。 “纠缠她,霸占她,牵着她的手,像红舞鞋一样不停歇地跳,直到舞会结束都不许别的男生接近她......那些话,如果您决心不宣之于口,就留在舞里吧。” 她推了斯内普一把,斯内普就这样朝莉莉走过去。 眼前是他在意的女生,背后...... “如果您真那么不争气,把我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拜托您起码要记起一件事......”背后是奥利凡德压低声音的唠叨,“下垂眼啊下垂眼,千万要摆出来啊,那是整个招数的点睛之笔!” 他嗤笑了一声,他才不玩那套。 他像蕾娜二年级时正经教过的那样,躬身,有绅士风度地发出舞蹈邀请。 女士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随他步入舞池。 音乐又响起,这次是改编成管弦乐的春之声圆舞曲,小巫师喜欢这样欢快的曲子,与其说他们喜欢跳舞,不如说他们喜欢转圈。 斯内普依旧寡言,却按照蕾娜所说,引导莉莉跳了一曲接一曲。 后面音乐的风格几次变换,从慢四到慢三再到快三,他都应对得很完美,还帮莉莉调整了跳错的节拍。 舞步,姿容,谈吐,他记得她教过的一切,就连侧行追步时要高位出脚再下降这种细节他都记得呢。 看到他掌握,并熟练运用从自己这学来的每一个知识点,蕾娜满意地离开了会场,她想去外面吹吹风。 圣诞节前后,室外总是凉得发寒,她穿着单薄的裙子,为了吹掉身上沾染的酒气她没有使用任何咒语,任由冷风经过皮肤。 她当然可以偷偷溜走,她心里想,谁说没喝酒的人就不能不胜酒力? 夜色很美。 坐在熟悉的树顶,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城堡里某个灯火通明的房间变得昏暗,她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看样子舞会结束了,她长舒一口气。 听完斯拉格霍恩致辞,俱乐部成员离开宴会大厅,直奔各自的寝室,再晚一点就要宵禁了。 他们从中庭穿过,蕾娜听见了人群的声音,但没往那边看,她依旧在看夜色,在看月亮,没看到人群中的一个,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很显眼吗?” 斯内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树下,开口就吓了蕾娜一跳,天知道他是怎么猜到她在这的。 “我对她......很显眼吗?” 见她没反应,斯内普又问了一遍。他以为自己不着一词,就没人能看出来。 “不是的,老实说,我从没见过比您更内敛的人。”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蕾娜坦诚道。 她没有低头,而是一直坐在树上,面朝天空。霍格沃兹之夜有种天然的美感,山毛榉树的枝叶缝隙之间,透出月亮影影绰绰的景象。 今夜的月色,她早有领略。 “放心吧先生,哪怕您在我眼里是一只被月亮吸引,盲目追着月光奔跑的愚蠢矮鹿。但在别人眼里,您只是撒欢而已,他们看不出来。” “但你能。”他轻声说。 “是的我能。”她承认。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也被我生命里的月光照拂过。”蕾娜说:“一个人看月亮该是什么眼神,我一点也不陌生。” 她在这时垂下头,她看斯内普,又好像透过斯内普,在看别的什么人。 (她骂他是傻狍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蕾娜圣诞节最想要的是耳环,她假期和纳西莎出门逛街,橱窗里那些漂亮耳环让她魂牵梦绕。终于,她做了一个违背祖(父)制的决定——偷偷打了耳洞——先斩后奏。 那个老古板希望她成年以后再打,她才不干。 她买了一匣子犹嫌不够,整个假期,她脑门上都恨不得贴着写有‘如果您有意送我圣诞礼物且没选好,那么我希望是一对耳环,不限材质,不限款式’的纸条。 有缘的是,莉安恰好送了她耳环。 要知道她离校的时候还没有耳洞呢,太奇妙了,为了这份奇妙的缘分,她单方面宣布这是她今年圣诞节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开学后,她照旧在夜里偷偷跑到禁森遛阿比丝,整个霍格沃兹,阿比丝最喜欢的就是那片森林。 她惊讶的发现,经历一个假期,她的仙客来开得更好了。 仙客来可不是拟石莲那种心情好了就自由疯长的植物,它们挺娇气的,对温度湿度土壤光照的要求都很严苛,偶尔还需要防虫害的魔药。 有人替她照顾了花圃,不用想,放假不离校的斯内普替她照顾了花圃。 她只能对不起莉安了,这才是她今年圣诞节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虽然斯内普还送了她别的东西作正式回礼。 次日,马尔福家的猫头鹰在早餐时间寄给她一个包裹,那物件够大,她没有当场打开,而是带着包裹回了寝室。 马尔福夫人日理万机,她的圣诞礼物直到今天才送达是可以理解的。 一把宝剑—— 虽然上次放弃小提琴时,她在给纳西莎的信里提过一嘴,说自己弃乐从武,准备做一个会使剑的帅气女巫,但她敢打赌这不是纳西莎选的礼物。看到它的一瞬间她就了然,这不是水仙花女士的风格。 她打开随礼物送来的信。 信还是纳西莎写的,她说,今年负责挑选礼物此项工作的,是慷慨的马尔福家主。 虽然他对妻子和自己学妹过度频繁的交往感到吃味,但一码归一码,对于蕾娜的‘先占有,管他梅林的什么两情相悦,先占有了再说’斯莱特林式追求的理念,他很是赏识。 她为纳西莎出谋划策,而他和纳西莎没有错过,不管其中有没有因果关系,他都承这份情,所以纳西莎今年为蕾娜准备的圣诞礼物,是他送家族仓库翻箱底翻出来的。 不是城堡盔甲上的破铜烂铁,他送了她一把真正的宝剑。 蕾娜可不想跟朋友的丈夫攀什么情分,也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功劳可言,如果非要说她收到这把剑有什么理由,那唯一的理由便是纳西莎把卢修斯迷住了,她让他在婚后陷入热恋,仅此而已。 毕竟信的末尾署名是L.M&N.M,看这架势,他们未来都要这样署名了,恩爱的马尔福夫妇。 哦对,纳西莎还在信里提到,她担心蕾娜拿着剑一顿乱挥,早晚把自己伤到,晚点会有另一只猫头鹰会送一箱剑术相关的书过去。 她还说,卢修斯在她选书时提出,如有需要,他可以请一位妖精来亲自教授她的学妹,因为那把剑就是妖精制品,这样才相配。 这可真是受宠若惊。 蕾娜一边感叹纳西莎的魅力无限,一边在心里想,这下她只能对不起莉安和斯内普了,这才是她今年圣诞节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她提着剑又去了院长批给斯内普的那间教室,他还在那煮魔药呢,也不知卢修斯给他的到底是多大一笔委托。 她不由分说地用起他的教室,仔细端详那把宝剑,它颇有分量,镶嵌宝石,从装饰风格来看可能是个有年头古董,但受到了精心的养护。 拔剑出鞘,发出嗡鸣,蕾娜哇哦了一声。 “看样子是把好剑。”就连斯内普也投来目光,他平静地指出:“可你还不会用,你什么都不会。” “很快就会了。”蕾娜不满道。 她模仿书里的发力姿势,做长剑术练习。 这些年英国不是没有人搞过剑道复兴,但无论发起者是有名望的巫师,还是麻瓜界的贵族、政客亦或是运动员,结果都不了了之。这是1975年,又不是公元975年。 斯内普专注魔药,时不时抬头关注她有没有在无意中靠得离他的坩埚太近,她不能出现在它五英尺以内,这是留在这间教室里她唯一且必须遵守的。 他不出声,但他藏不住自己眼底的嫌弃。 “收一收您的眼神,它看起来比我手里这玩意的攻击性高多了。”蕾娜终于忍不住声讨:“您简直像在说我是个愚蠢的格兰芬多。” “你晓得就好。”斯内普淡淡道。 要知道格兰芬多的创始人就是个玩剑的,他的遗物更是一把知名的宝剑,这让霍格沃兹的地盘内所有和剑相近的东西看起来都像是格兰芬多的专属玩具,包括蕾娜手里那把。 但这显然是逻辑谬误,格兰芬多就非得使剑?使剑的都是格兰芬多?没这个道理,蕾娜认为自己有必要打破刻板印象。 “我明白,在你心里格兰芬多是坏东西。但剑是个好东西,它现在和格兰芬多捆绑,但未必没有解绑的一天。”蕾娜诱导道。 “想想看吧,我成为一个用剑高手,在大家面前惊艳亮相,自此,剑这种东西和斯莱特林绑定,以后提起它,整个巫师界都只会记得我们的学院名。” 斯内普可耻地动摇了。 他是不喜欢剑这玩意,但他很有学院荣誉感。 “而且不觉得很酷吗?”蕾娜加大马力,“就和出现在魔法史书里的那些巫师一样英武,一手执剑,一手魔杖,我只在海报里见过这般梦幻的画面,酷得要命!” “我只觉得野蛮得要命。” “装腔作势......”蕾娜嘀嘀咕咕。 运动后她的发型不如平时那么服帖,碎发凌乱地炸开,这幅样子落在斯内普眼里,说不好和她养的那只黑猫比起来谁更像猫。 “自以为是优雅的,有格调的,但别人眼里您就只是个傲慢的英格 兰人。”嘀嘀咕咕还在继续。 “我不否认,但如果我是如此,那您就是个粗鲁的苏格兰人。”斯内普依旧话语冷淡。 牵涉到历史遗留问题,蕾娜这下更来气了。 “这算什么?英格兰对苏格兰的歧视?我们俩是要打一场福尔柯克战役吗?”她不忿道。 “明明是你先,何况您挥剑的样子的确像凯尔特人。” “我很想当做赞美收下,但我确信您没有在夸......” 突然,走廊有声音盖过了他们的声音。 因为今天不是来练小提琴的,蕾娜没用那个隔音咒,这让外面的纠纷被他们听个一清二楚。 “又来找茬?有何指教?” “教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卑下的混血。” “而你是个目中无人的纯血,你奉为圭臬的那一套并没有指引你成为一个有教养的人,可见血脉的力量也不过如此。” “我今天非把你脑袋砸破不可。” 那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无论说混血的坏话,还是说血统论的坏话,都挺难听的。为免斯内普多想,蕾娜只好把话题引到别的方向。 “一个粗鲁的苏格兰纯血。”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斯内普,“一个傲慢的英格兰混血。” 最后她发问:“威尔士呢?威尔士算什么?哑炮?” 在魔法界严峻的血统争端的衬托下,先前的地域歧视显得格外幼稚,斯内普忍不住弯起嘴角,“那北爱尔兰就是泥巴种。”他漫不经心道。 “北爱尔兰公民权利协会不会放过您的,下一个血色星期日的主题将是您的不当发言引发的抗议。” 蕾娜说。 从冬天到春天,她待自己的剑士之梦一片赤诚。 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她感觉自己的纸面实力足够用了,但没有哪个知名剑客是靠纸面成名的,她需要实战的本事。 她带上一把(从盔甲上卸下来的)备用剑,去向弗立维教授请教决斗的技巧,他是个决斗高手,并一向乐意为蕾娜开点小灶。 弗立维指点了她一个月的实战。 整整一个月,她从未松懈,可事实就是,一个月以后,面对只用一只手的弗立维,她依然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呢教授?”她迷惑地问。 “我不是说这个问题的解答方向一定就指向遗传领域,但我同样一只手就能打败你祖父。”弗立维笑呵呵的。 “他在毕业后还和我写信抱怨过,如果能凭自己的本事制服一只葡萄牙长吻龙,他就可以以最低代价获取它的心弦了。他不想把加隆交到二道贩子手里,采购成本让他愁白了头,可惜他没那个才能。” 他委婉地告诉蕾娜,你也没有那个才能。 “直白点吧教授,请告诉我更多,我经得起打击。” 她毅然决然道。 弗立维点点头,“你身体素质奇差。”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连珠炮似的开口:“反射不够敏捷,所以先手比不过对手;肌肉不够结实,所以爆发比不过对手;骨骼不够强韧;所以防御比不过对手;韧带不够柔软,所以缓冲比不过对手;体能不够充沛,所以耐力比不过对手。” “总之,和所有奥利凡德家的人一样,你只适合脑力劳动。” 弗立维如她所愿了。 她被狠狠打击到了。 或许是仍然心存侥幸,她趁复活节放假回家,拿着卢修斯的介绍信去拜访了那位据说剑术一流的妖精。 结论也没差,妖精先生指出她机能不行,同样劝她放弃。 她想,他们都是天才,这无可厚非。 但如果她不那么好高骛远,不再想着做什么比肩伟人的剑术大师,而只是追求普通学生斗殴的水平,梅林是否愿意施舍她一个机会? 开学后,她提着剑又又去了院长批给斯内普的那间教室。 “巫师阁下,野蛮人向您发起决斗。”她向斯内普行了个礼。 她平时很少惹事,莉安也是,要说学生的斗殴水平,她最容易接触到的就是斯内普的水平。 斯内普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他默默把坩埚搬远,然后回来向她还礼。 他们在空教室里决斗。 弗立维是对的,妖精先生是对的。 斯内普虽然没有让她一只手,但他允许她使用那把马尔福家的锋利收藏品,允许她保有手持两把武器的优势,他甚至对她新学会的犀利剑技一无所知呢......可他依然把她打个落花流水。 他确不像弗立维一样是决斗天才,但比蕾娜厉害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更强悍,反应更快,脑子也更好使。从动手开始,到把她击败,他只用了三个魔咒。 “想想看吧,您成为一个用剑高手,在大家面前惊艳亮相,自此,剑这种东西和斯莱特林绑定,以后提起它,整个巫师界都只会记得您的学院名。” 他用好听的声音,佐以自己独有的懒洋洋的语调,复述她说过的话。 蕾娜捂脸。 她没法向斯内普发起反攻,她无可辩驳。 决斗结束,斯内普起身往外走。 “您要去哪?”蕾娜追了上去。 “院长办公室。” “院长在上二年级的课。” “这正是我去的理由,他拜托我在这个时间帮他熄火。” 她拖着宝剑擅自跟在他后头,念个不停。 “您的格斗技巧是锻炼的成果吗,还是与生俱来的?我意思是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可能,其实您也是个不为人知的武学天才什么的?求您了,你一定得是,不然我心理不平衡。” “很遗憾,我不是。”斯内普皮笑肉不笑,“如果您对我刚才的表现还算满意,并认为那可能得益于某人的助力的话......我只能说,那个人绝非我父母中的一个。” “那是?”蕾娜问。 斯内普表情一凛。 “波特。” 哦,波特,她怎么忘了,她知道有这回事。 波特不知从哪打听出了那天舞会上发生的事,此处特指斯内普拉着莉莉跳舞跳到散场的事。他最近疯狂地找斯内普的麻烦,但凡他俩照面,下一秒就是拔出魔杖招呼彼此,没个消停的时候。 “愚钝的波特。”蕾娜唉声叹气,“如果我喜欢一位女士,我会把全部的手段都用在讨她欢心上,而不是用在别的男士身上。决定权在女孩子手里,他好像压根不懂这个。” “你的经验之谈?”斯内普嗤笑,“比起我,您才真该去教教他才对,差劲的人和差劲的招数总是绝配。” “得了吧先生,我还不了解你?”她没给他好脸色看,“我要是真去教他,接下来一整年您都会视我如空气。” “净占这种口头便宜,您该不会以为自己很忠实吧?满嘴跑火车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她碎碎念。 斯内普低笑不语。 他既没阻止她的碎碎念,也没阻止她跟着他混进院长办公室。 在院长充满加隆味儿的休息室里,蕾娜又一次照到了那面纯金的穿衣镜,她拿着宝剑不停摆pose。 除了英姿飒爽的自己,透过镜面的反射,她还看到了在给院长的坩埚熄火的斯内普的身影,她灵光一闪。 “或许,有什么提高身体机能的魔药吗?”这是她仅剩的指望了。 斯内普边清理坩埚边应付她,“强化肌肉,强化骨骼,强化韧带,都有对应的,这是三年级的内容,您去年没仔细听吗?” “不,不是这种,我当然记得上学期的课。”蕾娜兴冲冲地说:“我是说,把我变得和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一样强的魔药。” 她双手捧脸,眼睛亮晶晶的,一点也没有自己正在强人所难的自觉。 “毕竟魔药不是万能的,但会是您一生攻克的难关,您一定做得出来的对吗?” 斯内普抬眸看了她一会儿。 “对。” 或许是因为被人当面念出论文致谢里的内容,他神色有几分不自然,他也感觉那番话挺矫情的,当时脑子一热就写上去了。 蕾娜信了,她喜出望外。 在对面那热切的注视下,斯内普神情自若,“我改天给您配一副生死水,梦里什么都有。” 他丢掉了她的救命稻草。 一瞬间,蕾娜和中了石化咒别无二致。 道心破碎之余,还要被斯内普开涮,世上难道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一气之下,她把剑丢进了斯拉格霍恩的台球桌里。 那是张精致的六脚桌,虽然不是魔法物品,却也比麻瓜用的寻常台球桌高端得多,六腿环绕的部分没有做成完全镂空的,而是用橡木混合枫木隔出了很大一块空间——里面收纳着崭新的台球桌清洁工具和备用巧粉。 斯拉格霍恩显然用不到它们,对他来说那不过是个清洁咒的事,他可能都不知道有这些东西存在。 她把那把剑埋到深处,任由它被杂物们淹没,不见天日,短期之内她都不想看见它了。 她把她最好的圣诞礼物,和一个剑士梦,一齐藏在了那张台球桌底下。 第27章 第 27 章 波特和斯内普之间的战争越来越疯狂了,当然他从不在莉莉面前向斯内普发难,这不代表莉莉听不到风声。 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制止他们,“她们说你们无时无刻不在打架。” 但她和波特算不上朋友,她只能约束自己的朋友。 “她们是谁?玛丽和萨拉?”斯内普漫不经心道。 他最近下手时用了一些威力够大的魔法,那意味动静也够大,很容易被人盯上。 “不许转移话题!她们说你连恶咒都用上了。” “她们看错了。”斯内普保持着他一贯的口吻,波特从不向莉莉展现自己糟糕的一面,他也一样。他想,奥利凡德没说错,自己就是不忠实,像这样避重就轻地应付莉莉,他已经很熟练了。 “她们没有看错!你们一见面就动手,所有人都知道!” “总不能坐以待毙,不然你就该去医疗翼见我了。” 他的态度很让人来气,至少他让莉莉很来气。 “别说得好像你别无选择一样,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总和爱打架的男生混在一起,可斯莱特林也不是人人都在打架,比如......”莉莉没被他绕进去,她想举个合适的例子,“比如奥利凡德女士!就从不参与打架,她很端庄。” Fxxk. 斯内普差点没控制住表情,他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真的很想告诉莉莉,你的奥利凡德女士不是不打,而是打不过,她太菜了,打不过任何人......如果不动用她掌握的那些危险魔咒的话。 但这样说,只会让莉莉觉得他讲同学的坏话,毕竟他是个不忠实的家伙。他得想个别的什么办法,让莉莉意识到奥利凡德也不是纯良之辈。 这样的办法,没过多久就被奥利凡德送上门了。 蕾娜是在乎自己的校园形象的,如非必要,她不太会露出自己不淑女的一面。 如非必要。 如果说有什么人什么事属于必要的范畴,那莉安肯定是其中之一。 莉安的恋爱对象喜欢上了另一个姑娘——这事虽然有违道德,但在寄宿制的青春期少年少女之间并不罕见。如果只是这种程度,莉安自己就能处理好。 可那个男人在追求另一个姑娘的同时,和莉安保持着恋爱关系。 他带那个赫奇帕奇的姑娘去排练室,给她弹为莉安弹过的曲子,对她说同莉安讲过的情话,最重要的是,期间还与莉安保持纠缠不清,没有做个决断的意思。 所以他现在不是一个男人了,他是一只臭虫by蕾娜。 莉安知道了这件事,第一时间找他对峙。 拉文克劳的长桌在斯莱特林的隔壁,蕾娜都不用特地跑过去听墙角,那两个人就在她的背后。她只需坐在自己平时的坐位子上优雅地用餐,就能听见对峙双方都说了什么。 什么我知道我犯了错误,我被荷尔蒙支配了。 什么但这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一分一毫。 什么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动摇,请一定要相信。 她听得一字不落。 可她也没有回头,她害怕被说成是多管闲事的、不懂分寸的或者毫无边界感的,所以从不插手别人私事。 但在听到那句‘分手?谁说要分开了?我肯定不想分手啊,不然劈腿干什么?’时,她还是忍不住了。 一碗滚烫的南瓜粥,在漂浮咒的控制下,飘到了正滔滔不绝进行那种混账发言的家伙的头顶。 当它缓慢地,匀速地倾斜,淋到那个男的脑袋上时,整个礼堂都静了。 没有人出声,照这样下去,打破寂静的就该是碗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可蕾娜没让那种事发生,魔法一结束,碗自由落体,蕾娜就接住了它,她不做藏头露尾的事。 “你糟蹋了一颗好南瓜,臭虫。”她说。 全场哗然。 那男人本能地想找回场子,可教授正在往这边走,他们的动静闹得挺大的。 于是在一片混乱中,斯内普回头,隔着两排桌子他热切地朝格兰芬多长桌上的莉莉往去,他挺得意的,对着她狂使眼色。 看到了嘛?你的奥利凡德女士也会打架。 莉莉:? 他眼睛抽筋了吗? 出面处理这事的是弗立维教授。 斯拉格霍恩在自己的学生和别人的学生起冲突时,一贯做派就是听对方的,避免一切同事间的矛盾。 这次也是,他向案发地点频频投去目光,以示自己对学生的关注,可屁股却像被粘在教师席上似的一动不动。 弗立维管她要一个解释。 蕾娜真诚地看着他的双眼,“哦教授,我不是故意要伤害您的学生,我只是......我只是喜欢莉安,追求莉安。” 她向那个被南瓜粥淋了一身的男生微笑。 “我正在和这位不知道叫什么的男士展开了一场公平竞争,但爱情蒙蔽了我的双眼,我好像一不小心做得有些过激了,还请原谅。” 她明目张胆地扯谎。 打架斗殴要背处分,争风吃醋只用接受批评教育,她当然知道怎么选。 反正无论两位院长中的哪位下来主持公道都会向着她的,斯拉格霍恩终归是自家的,而弗立维......她有老奥利凡德护体,何况她也敢说,他在上面早就听到这边的争执了,他不会向着一个劈腿的烂人。 如她所料,弗立维是应付差事,听完只说了句下次注意,就回去和斯拉格霍恩有说有笑地吃早餐了。 徒留自己的学生在原地目瞪口呆。 万万没有想到,这事的后续影响很坏,坏就坏在,有人把她的顺口胡诌当真了。 哦,梅林,她只是给拉文克劳院长找一个便于他放过斯莱特林学生的借口。在场的人里,莉安知道那不是真的,弗立维知道那不是真的,就连臭虫先生都知道那不是真的,但总有人愿意相信自己的亲耳所听。 她善于勾引女士声名在外,早有人怀疑她喜欢女生。 这下更是坐实了,还传出‘蕾娜·奥利凡德的真爱是布莱克家的纳西莎,别看她现在替她室友出头,那不过是因为够不着马尔福庄园里身份贵重的那位,她追求莉安只不过是拿她当替身,毕竟莉安·卡特同样拥有一头金发’这种除了人名,没有一个字靠谱的流言......卢修斯会杀了她的。 蕾娜听到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但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就在于满足了人们的猎奇心,最不靠谱的,传播得最快。 没几天,甚至有斯莱特林的低年级女生打听出了她会在哪间教室上魔药课。那姑娘专程赶在院长上课前跑过来,含情脉脉地往她手里塞小纸条。 她太害羞了,蕾娜都没听清她说什么,人就一溜烟地跑掉了。 展开那个纸条,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 真爱无罪,支持你们,但如果卡特学姐心里始终没有您,请考虑我吧。 莉安用肩头去碰她,“嘿,你被表白了。”她笑得快抽过去了。 蕾娜大为震撼。 “怎么会这样,你知道的吧?你们都知道的吧?我只是想让那个欺负莉安的垃圾好看,不是真的想和哪位女士发展出一段世俗的恋情。”她慌乱地和她所有的同学解释。 教室里的人都和她上了四年魔药课,知道她与莉安之间是纯友情,但是纯友情也改变不了这很好笑的事实,他们刚刚可是目睹了表白现场呢。 就连格兰芬多们也在笑,莉莉也在,她捂着嘴调侃:“喜欢奥利凡德女士不足为奇,无论男生还是女生。” 斯内普坐她旁边,渐渐觉出不对劲,怎么回事?他怎么听不出一丝贬义? “奥利凡德也会打架,你都不想谴责她吗?”他试探着问。 但他显然没有认清现实,起码没有认清女士心里的现实。 “是的,奥利凡德也会打架。”莉莉说着点了点头,“可她为什么要受到谴责?她明明酷极了。” Fxxk. 斯内普又想说粗话了,这是他有生以来遭遇的最过分的双标。 哪怕他证明了斯莱特林最端庄的奥利凡德女士也会和人动手,莉莉也不会因此就对同样和人动手的他放宽容些,更不可能在他与波特的战争中站到他这边。 一切都是徒劳的。 蠢透了,把消息透露给莉安·卡特的那个匿名人蠢透了。 被自己气到的斯内普转而把大量的精力投入到黑魔法上,比起这种闹剧,黑魔法才是他能在战争中占据优势的立身之本。 可怪环就在于,他越研究黑魔法就越被那群人针对,越被惹恼他就越研究更厉害的黑魔法反击回去。 哪怕在期末周,战争也没有停止,怪环也没有结束。 不同于那群没脑子的格兰芬多,他必须保持成绩,他不允许奥利凡德把他越过了去,就让她坐在第二名的位子上坐到毕业吧。 他又不许别人撼动他的第一宝座,又要做大量的黑魔法研究,就只能压榨自己的睡眠时间,直到把自己搞进医疗翼里。 他在宿舍突然昏了过去。 他的室友把他送到医疗翼时,蕾娜正在给庞弗雷女士帮忙,所以负责了他的救治——把药给他灌进去。 不是什么大事,缺觉,低血糖,魔力耗尽,还有一点尝试黑魔法时不小心残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迹,蕾娜没让庞弗雷看见那个,病历上也没写。 得尽快把他的身体养好才行,蕾娜想。 照她的推测,卢平还有两天就要犯病了,不能让他们撞见。以斯内普最近和格兰芬多的交恶程度......地球会爆炸的。 晚点的时候,莉莉来看斯内普。 不出意外的,两人又因为黑魔法的事吵了起来,她越是强调黑魔法的害处,斯内普就越是强调黑魔法的必要,好在只吵到小行星坠毁的程度。 斯内普用那个怪环作托词,“他们人多势众,没有黑魔法我要拿什么应对?课堂上教的漂浮咒还是荧光咒?”他问莉莉。 他嘴巴更灵光,莉莉辩不过他,不怎么满意地走了。 他说,都怪波特。 但蕾娜知道,无论有没有波特,他都会钻研的。就像他生来就讨厌冷兵器一样,他生来就喜欢黑魔法,他对它报以极高的热忱,前世还不小心把一本黑魔法的词根书借给过她呢。 可这也太早了。 蕾娜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尤其,她前两天亲眼见到斯内普对波特用了个霹雳爆炸之后,别说莉莉了,就连她也不安起来。 他两年前就会那个黑魔法,当时的威力只够炸开小型花盆,蕾娜并不当回事。可现在,它在斯内普手里完全有了置人于死地的能力。 蕾娜惊觉,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虽然他才只有四年级。 他进步之快让她感到恐惧,虽然她眼里的斯内普只是个十五岁的嘴巴有点坏的男孩子,但客观上,他已经是个食死徒预备役了。 他正在走上那条路。 可是非这样不可吗? “您知道的,我很善变,自从来到霍格沃兹我已经换了八百个爱好了。昨天还全心全意的事,今天就被我抛到一边。”蕾娜试图用自身的经历感化他。 斯内普平躺着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或许,我是说或许,您也会像我一样,某天一觉醒来就对黑魔法丧失了兴趣......”她试探着问:“尝试把热情投在别的事上,古代尼如文,算数占卜,就算是魁地奇也行......您会这样吗?” 绝不会。 斯内普用眼神回答了她。 然后他就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她,像是在说不想听你那些蠢话了。 好吧,蕾娜早想过会是这个结果。 她无法阻止他,何况她也不确定‘阻止他学黑魔法’和‘阻止他的死亡结局’之间有任何因果联系,那只是个猜测。 她压根就不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因为在原本的未来里她是个只能躺在床上的默然者,对时事的全部了解都来源于橄榄偷偷带进来的报纸,而那往往是一年以前并且残缺不全的。 至于斯内普,他愿意为她跑遍麻瓜书店,却不会对她讲食死徒内部的一个字。推理......她也想站在1975年推理出他1998年的死因,这太强人所难了。 如果在入学前恢复记忆,她尚且能用资本主义的方式带领一帮纯血狗腿子把十一岁的小斯内普吊在钟楼上,用藤条抽他,‘敢做危险的事就打断你的腿’这样威胁他,监视他,控制他...... 反正他孤苦无依,而她姑且算个大小姐,梅林啊,这听起来可真像金丝雀play。 而现在,他成气候了,她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硬要干涉就只能抱紧斯内普的大腿‘行行好吧,活下去吧’这样哭着求他了。 然后被他一脚踹开。 想到那个画面,蕾娜眼前一黑。 “抱歉,当我没说。” 他不是正在走上那条路,而是已然走上那条路了。 可即便如此,即便她不插手,即便他再喜欢,把自己搞到魔力耗尽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他知道阻止地球爆炸有多辛苦吗? “我知道您对黑魔法是真爱,可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她绕到斯内普病床的另一边强行和他对话,“您二年级对我说你的梦想是成功,而我二年级就确信会有那么一天的,您的才能有目共睹。” “非把自己搞到昏厥不可吗?我还以为自从那篇论文发表,我再也不用在医疗翼见到您了。” “身后又没有鬼在追您,您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我总有一天会成功的。”斯内普低声重复了这句话,“‘总有一天’是哪一天?” 他向她发问。 “是托比亚死掉,我永远没法向他证明他是个废物而我不是的那天?” “还是我的仇人都毕业,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年少轻狂的那天?” “如果您知道,你此生绝无仅有的、能改写命运的那支笔近在眼前,你会忍心不去拿它,而是等到‘总有一天’吗?” 蕾娜想,我此生绝无仅有的、能改写命运的那支笔,的确就在眼前。 而我也的确抓不住它。 因为他不想被我抓住。 她忽然就懂了,懂了一个长久以来都不懂的问题。 她坐到斯内普的床边。 “我以前读麻瓜史书,内心总是充满疑问,为什么历史上有那么多王储发动政变?比如塞尔维亚的斯特凡。” “在王位世袭的制度下,明明只需等待,等老君主去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权力唾手可得,就不能多忍两年吗?甘冒风险也要篡位?真的有这种必要吗?我不理解。” “所以,我把这种行为称为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斯内普躺在床上,听她说这么不着边际的话,一张冷脸突然就笑了。 因为他听得懂蕾娜在说什么。 “但我现在理解了,是您让我理解了。” 蕾娜说。 人类需要盐、水、氧气。 人类也需要掌控感,它们同等重要。 随着年龄增长,人类对掌控程度的需求在逐步扩大。 小孩子从小亲手布置房间,这个过程能强化对私人领域的掌控感。 长大一些为自己选定专业,做决定的瞬间就有了对事业的掌控感。 成年以后选择心仪的对象,也能体现一个人对婚姻家庭的掌控感。 掌控的另一个名字叫权力。 人成长到一定年纪,就必须得到与之匹配的权力,家庭与社会必须为他提供这些,否则他将存在莫大的失权感。 如果王储成长到了理应治理一个国家的年纪,却只能做读书或者修府之类的差事,那么他的感受和一个十七八岁还不能在房间里贴海报的少年、和一个三十岁却不被允许夜不归宿的青年、并无不同。 想要张贴海报,想要夜不归宿,寻常人只要搬出去独立生活就好。 而王储想要尽早动用手里未变现的权力,就只能向当权者挥剑了。 无论支配生活琐事,还是施展政治抱负,重要的不是理念与细则,而是‘做主’这件事本身。 做不了自我的主宰,在失控里随波逐流,权力的缺失会把人逼疯的。 斯内普就活在这种失控里。 自童年起,他从未体验过任何能称为掌控的实感——哪怕是魔药,也要斯拉格霍恩帮他联络打点,才能保证一篇论文的顺利见刊——直到他遇到黑魔法。 只需打开一本书,他就将无所不能。风雨飘扬的人生中,它是他第一样能牢牢攥在手里的东西。 他固然可以等下去,可他凭什么等下去? 他是如此的才华横溢的,他凭什么等那个老君主不知多少年后才会到来的自然死亡? 对西弗勒斯·斯内普而言,按部就班地活下去,无异于等一位老君主去世。 而苦练黑魔法,成为食死徒,效忠伏地魔,则是他精神上的一场逼宫政变。只不过他要杀死的不是某个上位者,而是不够拼命的自己。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一位少年的野望。 相较于那些一出生就握有资源的人,他整整晚了十一年;面对生命中出现的巨大的失权,他不想做那个人一样的懦夫。 强者挥刀向更强,他要从命运手里夺回自己的人生,没人有资格对此横加指责,就算是梅林也不行。 蕾娜看书时总是下意识地感叹,下意识地对那些王储说的:啧啧,你就不能多忍两年吗? 可直到面对斯内普,她才意识到这话是残忍的。 她不能这么对他。 “原来,真的不能等啊。” 看着斯内普那张脸,她发出深深的感慨。 “你拿我当王储?”斯内普似笑非笑。 “无甚区别,都是**地,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蕾娜说。 都是**地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面对权力的缺位都是一刻也不能等。 第28章 第 28 章 放假前最后一个礼拜,学生只需要等待成绩,蕾娜通常拿这段时间侍弄她的花圃,因此她称之为植物周。 她和花草作伴,远离人类社会。 但很不巧,今年的植物周赶上了莱姆斯·卢平发病,她无论如何也得去帮庞弗雷女士的忙,只能放弃在花圃种上小苍兰的计划了。 也不全是坏事,这代表她又能下棋了。 恢复期的卢平只能被困在床上,他每次都虚弱得下地走两步就喘,而她每次都抓住这个机会不放。 “你这个病也不是全无好处嘛。”她知道自己在说风凉话,但她认定卢平不会发火。 “好处在于能陪你下棋?”卢平果然没有发火。 “在逮到你之前,我难以想象自己有朝一日,居然和某人建立了稳定的棋友关系。” 卢平扶额,他没有承认这个身份。 棋友什么的,不过是奥利凡德自说自话,她真的很努力,为了下棋不惜道德绑架他。但努力是无意义的,她多半还不知道,霍格沃兹这学期悄然流行起一句话——(下巫师棋的)奥利凡德一思考,梅林就发笑。 “所以,稳定是指......一个月一次?”卢平试探着,说出敏感词。 如果真这样,也太心酸了。 蕾娜的视线还黏在棋盘上,可她感觉到卢平话语中的不忍,感觉自己被人同情了,不禁嚷道:“一个月一次怎么了?挺不错的频率,有些中年夫妻还赶不上这个频率呢。” “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女士。”卢平无奈叹气。 “我在说什么?”蕾娜下意识接了句,然后如梦方醒。 “啊啊啊啊。”她下棋太投入,不小心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抖出去了,“抱歉,我最近看了太多......算了,不重要,请不要说出去。” 她拜托道。 “我当然会的,但别人未必,你说话还是要注意分寸,尤其在斯莱特、”说到一半,卢平着急忙慌地摆手,“抱歉、我不是在说你们学院的坏话......” “我没那么想,我很清楚斯莱特林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确实该谨慎,这种话被某些人听到就糟了。” “比如斯内普?”卢平再次用那种探究的目光看她。 “比如斯内普。”她肯定道,“他会瞪我,鄙视我,嘲弄我,极尽所能地把恶毒词汇往我身上招呼。” 卢平失笑,就这样话题顺势聊到斯内普的身上。 “他和詹姆还有西里斯的关系很差。”卢平说。 “所有人都知道。”蕾娜耸耸肩。 “可我的病情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话及此处,卢平不止一次地朝蕾娜脸上看去,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他想观察出蕾娜到底知不知道他那毛茸茸小毛病的真相。 蕾娜手指在棋盘上瞎比划的动作停住了,就算是个傻子,此刻也该听出卢平话里的深意了。 “先说好,庞弗雷女士是很有医德的,她一个字也没说。” “可你还是猜到了。” “你也猜到我猜到了不是吗?”她说,“挺好求证的,又不是要考古公元前的魔法史。” 没办法,一个月一次,作为下棋的频率足以让蕾娜感恩戴德,但作为犯病的频率却太显眼了。 “所以呢?这和斯内普有什么关系?”她坦然地问。 别以为她没听出来,他一直暗搓搓地往斯内普身上引,可她想不通这两件事的关联。 “我以为你会告诉他,毕竟你们才是一个学院的。”卢平窘迫地说。 要是她说出去,无疑会为斯内普提供一把趁手的武器,用在打击报复劫掠者上。他将无往不利。 学院冲突与个人矛盾并存,他白天只要目睹斯内普对他们施咒的模样,晚上就不可控地,陷入自己被斯内普揭发身份的噩梦中。 在经历月复一月的不安后,他决定主动出击。 需要确认的有两件事,奥利凡德有没有发现? 如果有,她有没有告诉斯内普? 从蕾娜刚才的态度里他读出了答案。 他想多了,这让他有点尴尬,虽然奥利凡德没有说出什么令人难堪的话,但这不妨碍他尴尬。 于是,新的疑问接踵而至。 “为什么没告诉他?”卢平问,“对他而言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当然不是。” “你想听客套话还是真心话?”没等他的回答,蕾娜又说:“客套话是,我怕你受伤。” 开除,或是别的什么的,这很好理解。 “真心话是?” 卢平忍不住发问。 “我怕他受伤。” 这就很不好理解了,至少卢平不解,拥有尖牙和利爪的是他,就算违规入学的事可能会牵连一些人,但其中不会有一个斯莱特林,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斯内普来受伤害。 面对卢平困惑的眼神,蕾娜组织了一下语言。 “卢平先生,您在成为......”她忽然压低嗓音,极轻地嗷呜一声后,接着说:“的时候,恨过这个世界吗?” “恨过。” 怎么样才能不恨,他至今都想不通。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不幸要降临在我身上,我没办法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一切。”卢平的声音染上情绪。 “就出在这。”蕾娜用眼神示意他,话题继续,“很高兴您理解了,问题就出在这,没法心平气和地接受。” “ 我固然可以告诉他你是什么,可然后呢,他能心平气和接受这一切吗?” 不能。 卢平在心里回答她,绝不能。 “当然,他的经历和您的经历这是两码事,他顶多遭遇一场精神上的毒打。” 十五岁,正是愤世嫉俗,犯中二病的年纪。 “他现在只是把布莱克和波特视为敌人,也许还包括你和佩迪鲁。” “一旦他意识到是校长的手笔,教师的配合,职工参与其中,一路开绿灯才促成了一个特例——你。” “我不是说邓布利多有哪里做得不对,我不谈他,只谈斯内普。一旦斯内普意识到这些事,我不敢想象他今后,会把什么视为敌人。” 师长,强者,有权有势的人物。 小孩子总是擅自对他们抱有期待,又擅自对他们狠狠失望,在不善长与世界和解的年纪,却早早学会了与世界结仇。 “他太锋利,伤人伤己。” “教育学上,会尽量拖延这种小孩看见社会不够美好的一面的时点。我也是,我没指望瞒他一辈子,只想给他成长的空间。” “等他成长为......”我记忆中斯内普教授,“......的模样,再知晓自己同级生的秘密,我认为对他而言,这才是真正的好事。” “等等,你是不是省略了什么关键词?”卢平捕捉到了。 但蕾娜假装没听见。 “在此之前,我不能让他对这个世界太失望。” 她用这句作为收尾。 卢平挺意外的,“你对他很不一样。” 蕾娜则是歪头,仿佛他说了很奇怪的话,“我对他特别,是因为他本就很特别。”她理所当然地说道。 几天过去了,卢平活蹦乱跳了,蕾娜都快忘了。 这事却意外地被莉安提起来了。 学院杯典礼上,莉安偷偷问她。 “你和格兰芬多的卢平下棋了?” “是有这么回事。”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哪怕在正式场合上,斯内普的座位就被安排在她们对面。他不动声色,但蕾娜保证他有听到,而且等着她后面的话。 校长在上面讲,她们在下面讲,斯内普在对面听她们叽叽咕咕。 “你知道的,以前总有男生找我打听你的事,有男朋友吗?几个男生在追你?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但我在长桌上宣称我喜欢的是你,打那以后不就该没有这种人了吗?”蕾娜迷惑地问。 “本来是的,但因为你和卢平下棋被人看到,现在,”莉安的语气狠狠一顿,“又有这种人了。” 斯内普发誓自己不是偷听,他只是必须坐在这。 座位离得太近了,而他对闭耳塞听的开发还没有成功,所以不得不任由女士的私事源源不断地流入耳中。 “他们说你和他下了很久,还有说有笑的,以此作为证据,认为你男女通吃。”莉安一本正经地模仿:“‘莱姆斯·卢平可以,凭什么我不行’别这样看我,特拉弗斯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卢平也不可以!他凭什么这么解读?”蕾娜不满道:“卢平只是比较......稀有,对,稀有。” 确实很稀有。 别人都有腿,一听巫师棋这个词就跑,而他躺在医疗翼里,跟腿被你打折了没有区别。 斯内普腹诽。 “我完全理解他,虽然你喝酒赌博打架还看小黄书,但我们蕾娜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莉安义正辞严地说。 “‘虽然’后头的不用说,谢谢。” “总之特拉弗斯希望和你发展出一点友情之外的东西。” “事实上我们连友情都没有。” “你可以告诉他你有喜欢的人了。”莉安替她出主意。 你还可以用‘先生,您还是个小孩子呢。’这句来打击他,效果拔群。 斯内普也在心里替她出主意......反面作用的那种。 “这么一说,我好像都没听你讲过。”莉安突然意识到,“你中意什么样的男人?” “巫师棋下不过我的。” “没有这种人。”莉安吐槽道。 “那就‘倒拔打人柳’。”蕾娜散漫地敷衍,“能做到这个也行。” “也不会有的!” 你对男人的标准就快接近乌克兰铁肚皮龙了。 斯内普还在腹诽。 “说正经的,交点实底出来。”莉安命令她,“我买魔杖的时候听你祖父说过,他四年级就因为在变形课上和你祖母接吻被邓布利多警告了,而你呢?” “总不至于连个感兴趣的对象都没有吧?” “又不是非要从你口中听到某个男人的名字,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理想型,让我在对付特拉弗斯的纠缠时有话可说。” “一定要说的话......”蕾娜的态度松动了,面对莉安的翘首以盼,她向她暗示:“或许你还记得我昨晚在看什么?” “哦——那两人之间的那一个?”莉安心领神会,“我猜是年长的那个。” “当然是他,只会是他。” 看来她找到答案了,她们听得懂彼此在说什么,只有斯内普听不懂,她们像打哑谜一样。 “我没见过比他更好的男人,他......”蕾娜想说的话被莉安打断了。 “他可以对你做任何事。” “太过分了,这种虎狼之词。”蕾娜皱眉。 “你昨晚在床上打滚时说得就是这句。”莉安面无表情地揭穿她。 蕾娜呆住了。 可她装作无事发生,平静,刻意而生硬地跳过了这段对话,往下讲自己想讲的:“他善良,绅士,深情,慷慨,他是完美的,世界上所有好的词汇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谁? 斯内普陷入困惑。 谁能经得起这般盛赞,那位‘生命里的月光‘男士? 为了一个名字,他忍受着她们无聊的废话,忍受她们从烤鸽子聊到波士顿奶油酥。直到仪式结束,蕾娜终于发现她们跑题了,他才从她的口中得知那个名字。 她对莉安说,就这么告诉特拉弗斯吧,我的理想型是布兰登。 布兰登? 斯内普更困惑了。 霍格沃兹有这号人物吗? 直到假期,谜底揭晓。 他帮斯拉格霍恩跑腿,目的地正是对角巷的奥利凡德魔杖店。 他也是接了这个活才知道,那位神神叨叨的魔杖店主和斯拉格霍恩的关系不错,他们都是二十八家族的成员,长辈间颇有交情。听说他的亡子,蕾娜的父亲也是斯拉格霍恩的学生。 斯拉格霍恩拜托他放假后,把一小根特殊的凤凰尾羽交到店主手上。 据院长说,他花了大人情才搞到。那只凤凰的性情古怪,和所有鸟类都犯冲,猫头鹰送不了它的包裹。而他本人走不开,他要在学校多留几天,帮邓布利多熬完整整三个月疗程的龋齿魔药才能放假。 差事就这么落到斯内普的头上。 他推开魔杖店的大门。 柜台里刚好坐着发色花白的老奥利凡德,他的开场白是‘你好,我是斯拉格霍恩的学生’,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对方抢了先。 “帮斯拉格霍恩跑腿的?” 说完也不等人答复,加里克招呼他进去。 “你见过我?”斯内普感到疑惑。 “在我孙女的大脑里。” “您孙女......我记得假期不是一向她来看店吗?”斯内普记忆里,每逢采购路过,他站在橱窗外,朝店铺里瞥视,看到的总是长发飘飘的小奥利凡德。 “她在跟我闹别扭。” “因为您不许她打耳洞?” “因为我不许她结婚。” 斯内普尚没反应过来,加里克就继续往下讲。 “只要她不和家族划清界限,我其实没所谓她嫁给什么人,纯血还是混血,富有还是贫穷,外形英俊还是其貌不扬……但是布兰登上校不行。” 熟悉的名字出现,斯内普愣住了:“上校?”他只关注到这个。 加里克肯定道:“是的,布兰登上校是不行的,纸片人都不行。” 斯内普还在消化这个信息,楼上突然传来蕾娜的声音。 “加里克!我还是接受不了,玛丽安娜不爱布兰登却爱韦勒比那个轻浮的家伙!”话音落地后,随之响起的是噔噔噔的脚步声,显然是她在楼梯上狂奔。 “哦,狠心的女士,她怎么舍得他难过。难道就凭那个韦勒比会背两句莎士比亚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斯内普还会呢!” 她说着出现在楼梯的拐角,并在下一秒,和口中的斯内普对视上了。 她像被人用了统统石化,连基本礼仪都维持不住。 还是斯内普先向她问好:“午安,奥利凡德女士,真希望我不是在这种语境里听见我名字的。” 他的声音为她解除了石化咒,蕾娜赶紧手忙脚乱缩回二楼。 “有客人怎么不说一声!”她大声谴责她的祖父。 “她怎么了?”斯内普问。 “她穿的是睡衣,没系好蝴蝶结,头发毛毛躁躁,还光着脚。”加里克揭他孙女的老底,“她有淑女包袱的,请装作没看到吧。” “我很乐意。”斯内普微笑,但不是出于礼貌。 她逃窜的动作可比挥剑要快多了。 十五分钟过后,她出现在人前,把自己收拾得很得体。 她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去厨房准备了零食,又沏了壶红茶过来,抱着阿比丝陪她一起招待客人。 阿比丝明显不怎么配合,全程都在她怀里扭来扭去。 “它总是不懂事,和我闹别扭呢。”她向斯内普解释,然后凑近猫耳朵小声教育道:“要是不吃呢?就非得吃三文鱼吗?猫离开三文鱼也能生活吧?这两年海鲜业可不景气。” 一旁的斯内普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冒昧问一下,我们吃的是?” 他指向蕾娜亲手端来的那碟点心。 “枫糖三文鱼。”蕾娜理直气壮。 斯内普叹气,他早该知道,她又在捉弄她的猫了。 他留下喝了杯茶,正打算起身告辞,蕾娜却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拦下他,“说起来,您的声音很好听,介意念一首他念过的诗吗?” 显而易见她口中的他是那位布兰登上校,她最近沉迷麻瓜小说,都快走火入魔了。 “就当做是纪念......随便什么都好,纪念今天的相遇,分别,还有你喂给阿比丝那块三文鱼。”她雀跃着。 “出自埃蒙德·斯宾塞的《仙后》,是本好书。” “‘海浪对大陆的侵蚀不能算做地球的消耗,离去的一切都将以另一种形式失而复得,大地毫无消失......’从这里开始好吗?” 斯内普坐回沙发上,用腿搭着另一条腿,示意蕾娜帮他倒茶。 他摆足了架子。 蕾娜当然乐得满足他,合理的或不合理的,他想做什么都行。 他给了她希望。 在琥珀色瞳仁的企盼下,他俯视她,他甚至怜悯她。 “和纸片人结婚这事准没戏,清醒一点,奥利凡德。” 他夺走了她的希望。 他是回来说教的。 加里克为他拍手叫好。 斯内普当晚就把《理智与情感》给从头看到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 28 章 第29章 第 29 章 斯内普没和别人一起乘过霍格沃兹特快,一到四年级开学他坐过四趟,节假日不回家,算上返程就是八趟,每趟都是和莉莉一起。 今天,他不得不寻找新的寄居地。 穆尔塞伯的那间早就满了。 他的列车时间属于伊万斯女士不是个秘密,他的朋友都‘去陪姑娘吧,我们超理解’这样开他玩笑,因此从不给他留位置。不成想,有朝一日这居然会带给他麻烦。 他走在火车的走廊里,寻找剩有空位的车厢,不难。 同乘者不能和他有过结、不能太聒噪、不能一脸蠢样,很难。 最后他敲开莉安·卡特所在的车厢。 “这有人吗?”他问。 “您请自便,但你通常不是和那个红发......”没回想起来名字,莉安干脆省略了,“坐在一间?” 说完,她反应过来。 “吵架了?” 斯内普不置可否。 环视四周,车厢里明显少了点什么,黑猫还在,猫的主人却不在。餐桌上摆了一个三层的大号食盒,还有一些未使用过的精致餐具。 莉安也在这时意识到了桌面的状况,斯内普的出现是个意外,可她不能吃独食,旅程还有一半呢,那会显得她不厚道。 她挪开盒盖,香气飘出来,她把香气源分成三等份盛好,其中一碗推到斯内普面前,她不太情愿地和这个称不上熟络的男生分享。 斯内普没有推辞,就着边缘抿了一口,是苏格兰肉汤。 羊肋排炖得格外酥烂,洋葱和胡萝卜几乎化在里头,并且因为加了很多芜菁,汤底喝起来不至于腻人。 莉安又揭开隔层,下面摆满点心,咸挞上是芦笋土豆泥和玉米蟹肉,甜挞则是覆盆子和巧克力流心的。 一共四种馅料,她也每样口味分别往斯内普的餐盘都里夹了一个。 斯内普咬了一口芦笋的,“这个挞......”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味道有点熟悉。”明明家里从不准备这类料理,可他就是感觉以前在哪吃过。 盯—— 莉安在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他。 “你——以前就吃过我们蕾娜做过的东西?”她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这是奥利凡德做的?”斯内普反问她。 “她早上四点处理食材五点炖汤,就为了叫我尝尝她的厨艺巅峰,便宜你小子了。”莉安酸溜溜地说,“你还没回答我,以前有吃过吗?” “没、不、等等、” 他想起来了,他的确尝过这个味道,一年级假期去取那支敲诈而来的魔杖时,奥利凡德在操作间招待了他。 他先入为主认定那是小精灵的劳动成果。 但仔细想想,好像没有人对他这样说过。 “我不确定。”他边回忆边说:“奶油蘑菇挞,烟熏鱼切块三明治,自制冰激凌,碎肉炸蛋,或许有什么是奥利凡德擅长的吗?” “巧了,她都很擅长,除了最后那个,她每样都做给我吃过。”莉安似乎看到真相在向她招手。 “对了,顺便教您一个分辨的小窍门吧。她做菜的风格是加很多罗勒和香芹,家养小精灵则普遍不喜欢用,毕竟那不是很常见的调味方式,它们的培训守则里没这样写。” “蕾娜很有自己的一套。” 斯内普又咬了一口咸挞,点点头。 这就错不了了,那天也有很浓郁的罗勒叶的味道。 他们边吃点心边闲聊。 “她这方面不像个纯血。” “所以您得保密,维护她的人设。”莉安说:“在某些一辈子不进厨房的纯血同志面前,她总是假装十指不沾阳春水。” 吃人嘴短的斯内普很容易就接受了,“她有点淑女包袱。”他用老奥利凡德的话点评道。 “没错,就是这样。” 蕾娜在这时拉开拉门,钻进来。 看到多出来的斯内普,她什么也没问,仅仅是坐到莉安旁边,顺口问:“你们在说什么?”她刚才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了。 “没说什么。”那两人异口同声。 从她们的对话中斯内普得知,他假期时以为的‘奥利凡德没准能混个级长当当’的预测没有成真,斯拉格霍恩选了另一个女生。男生级长则是和她玩得挺好的那个赛尔温,他在今年同时还当上了魁地奇队长,她刚刚就是祝贺他去了。 但蕾娜隐瞒了卢平也是级长这件事,反正进到礼堂以后他自己会察觉的,没必要在列车上触他的霉头。 临近霍格沃兹时她们把他撵出去,在车厢里换校袍。 也不是单单换校袍,伴随着金属纽扣碰撞与衣料相继滑落的声音,她们大肆评价他今天的穿着,衬衫与西装裤。 “蛮雅致的,适合黑发,看着有股书卷气,我都想去搞一身了。”这是奥利凡德。 “中性风?不合适吧?除非你再长高四五个英寸。”这是莉安·卡特。 斯内普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他几次想敲门,又怕有失礼数,撤回了手。这样反复几次,直到火车的气笛声打断了女士的兴致,她们才猛然记起车厢外还有斯内普这么号人存在,赶紧换他进去穿校袍。 此时距离火车进站仅剩两分钟了,斯内普简直想把她俩卖到缅甸去。 开学典礼,依旧是正式场合的排座,斯内普依旧坐她们对面。 不同于其他学生,他们三个几乎没怎么动刀叉,他们在车上吃了太多的炖肉。 台上上演着经典节目,分院帽宣布一名叫做吉德罗·洛哈特的新生的归属是拉文克劳。蕾娜还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小男孩,有这张脸再,他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你的新巫师棋对手来了。”斯内普凉凉地开口,他还记得她有在分院仪式上寻找新目标的习惯。 “未尝不可。”蕾娜笑道。 一个拉文克劳,但愿他像去年的奎里纳斯·奇洛一样好骗。 洛哈特来到拉文克劳长桌,就坐在离蕾娜不远的位置。他很会表现自己,没几分钟就和周围的拉文克劳学生打成一片了。 不知为何,听他讲话,蕾娜总觉得似曾相识。 她不自觉多听了两耳朵,越往下听眉头皱得越深。 那个洛哈特在轻狂地调侃女性,他说摘掉眼镜就是接吻的暗示。 蕾娜敢说,他的家庭教育出了大问题,“哪有一年级生聊这个的。”她侧过身,小声嘟囔。 “何况摘眼镜明明是上课要睡觉的暗示。”莉安也小声对她表达不满:“他太嘚瑟了。” ......嘚瑟? 蕾娜灵光一闪。 她知道了,是韦勒比。 她最讨厌的约翰·韦勒比要是能从在《理智与情感》里走出来,大概就长着这样一张惹人不快的俊脸。 “请容许我反悔。” 她对斯内普说。 新学期值得一提的是,斯莱特林搞了个学生组织,没取官方名,就算不顶着种种名头,每个成员心里也都清楚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斯内普喜欢叫它黑魔法研究小组,他理所当然是小组成员。 在其他人还致力于从家长口中讨得一两个低级jinx——障碍重重之类的——用在和格兰芬多的对抗中时,他正在独立创造新魔咒。 身位混血,他凭借着显山露水的天赋,以及马尔福家主的赏识,很快成为了组织里颇有分量的角色。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奥利凡德也是成员。 她无视他的抗议,坚持把‘黑魔法研究小组’叫成‘魔咒跳蚤大市场’这样毫无美感的名字。 纵使学校动辄强调黑魔法的危害,纵使斯拉格霍恩左右逢源立场成谜,可在斯莱特林,一个投身研究黑魔法的学生,绝对比一个宣称自己不碰黑魔法的学生,更吃得开。 她必须吃得开,她毕业后就要参与魔杖店的经营了,振兴奥利凡德曾经是她父亲的梦想,如今是她的。为了这个目标,为了做一个有存在感的斯莱特林,她不能和这个团体脱钩,否则就是失职。 而参与后,她才发现,斯莱特林生从各自家中学得的黑魔法并不统一,如果交换,彼此的利益都将最大化。 于是她促成了团体内部的交易模式,她就像天桥底下卖碟的,‘嘿,我这来了新货,是个厉害咒语,换不换?’这样活跃在成员之间,所以她坚称,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也是跳蚤市场。 而在更多人口中,这个团体被叫做,食死徒预备役。 可想而知因为它,斯内普和莉莉的关系变得很微妙。他们在列车上不欢而散,现在更是延续了那场不欢而散。 蕾娜留意到时,他已经有连续三天没出现在树下了。 连阅读时间都取消,可见心情差到极点,他看不进去书。 蕾娜趁机霸占一整棵山毛榉,她泡在上面肆无忌惮地唱歌。 等某天斯内普临时起意,想捡起自己的课外阅读时,就这么撞上了她的演唱会现场。 他下午才来,轻手轻脚地,没弄出动静。 他只想安静地看书,但当他第三次听到‘芹草、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这句,他终于忍不下去了。 “斯卡布罗集市?” 蕾娜终于发觉了他的存在,“您也觉得很美吧?这首歌。”她兴冲冲地探出身子,长发随动作垂到树外。 斯内普叹气,“如果真那么觉得,就不会打断您了。”他非帮她认清现实不可。 “怎么,您对民歌有意见?”蕾娜不爽道,“迷幻摇滚,噪音爵士,还有英式重金属什么的,我不像您懂那么多,但苏格兰的民谣就是最好的。” 她搞错了,不是对民谣有意见,是对跑调。 斯内普又叹气,但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连一句‘鄙陋的苏格兰人’都懒得欠奉。 蕾娜瞪大了眼睛,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梅林啊,他连拌嘴的心情都没了。 这次她发自真心地担心他内分泌失调,不过她不能把那几个字说出来,还记得上次她说出来,把斯内普脸都气绿了。 她得通过别的途径挽救斯内普的内分泌才行——她翻身从树上跳了下去。 回宿舍,捞起猫,她对阿比丝做思想工作。 “打个商量,如果你等会能觉醒出一些猫德,做一只给亲给抱给摸摸的好猫,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玩具,三文鱼,睡在床中央,睡我的枕头上,你想吃加里克珍藏的幼龙心脏吗?我想办法也给你偷出来。” 她喂了鹅胸肉作定金,把它带到斯内普面前,不由分说地塞他怀里。 上吧阿比丝,拿出真本事,踩着他的大腿往他怀里钻,用额头顶他的额头,用脸颊蹭他的脸颊,再咕噜咕噜给他讲点心灵鸡汤。 “停止忧郁,ok?” “有些人大概只想用一些低级招数哄你开心,比方说让你摸一摸我的猫,它最近在爆毛,柔顺极了......留于表面的方式丝毫不能挽救人于糟糕的情绪中......至少在开解人方面......” 斯内普垂眸,一字不差地复述出她几年前安慰莉莉的话,说完他抬眼,无声地看向蕾娜。 蕾娜怎么会读不懂那眼神的意思。 他在说: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是对这种低级招数不屑一顾吗? “你回绝阿比丝的看家本领,难道是想感受我的看家本领?把坏事说成好事,黑猫说成白猫,您想听我诡辩吗?”蕾娜问。 “不想。” “正好,我也不想对您说。” 那些虚伪的,作假的,矫饰的话。 她一个字也不想对他说。 “所以......”蕾娜一笑,“只要不炖成红烩小猫,您可以对它做任何事,请尽情地。” 她做了个抬手的动作,把阿比丝留给他。 她不相信世界上有人能拒绝一只毛绒动物,也不相信有毛绒动物拿不下的人类,哪怕他是斯内普。 她好心地给他们让出私人(猫)空间,出去散步。 去猫头鹰舍偷偷用阿比丝的零食喂格雷,去找弗立维借了几本他私藏的书,又去赫奇帕奇的地界骗了个新生下巫师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回到那棵树下。 出人意料,她没有看见想象中的,阿比丝使出浑身解数去征服斯内普的画面。 不过倒是看见了一副更神奇的。 斯内普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他蛮自在。 反观阿比丝,它作为一个永远比人类活得自在的种族,此刻却以防备的姿态站在斯内普的膝上,说它的猫言猫语。 阿比丝变成了一个话痨,一个骂骂咧咧的话痨。 凭蕾娜对它的了解,此刻它嘴里净是骂人的话,大概还挺脏的,她踩到它尾巴时它就这么叫。 斯内普等它骂完,整个人向后仰身,不紧不慢地说:“Speak english.” 他只说了这一句。 阿比丝继续嗷嗷叫,显然比刚才还激动,这次骂了足有一分钟。 蕾娜想不通什么事能把阿比丝惹成这样,也没准斯内普什么都没做,只是态度太恶劣了。因为不只是了解阿比丝,她还很了解斯内普,他拱火的功力无人能及。 果然,又一次地,除了那句,斯内普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说。 “Speak——english.”他拖着长音,眼尾带笑,是做了坏事并乐在其中的笑。 蕾娜很难评,她不知道这构不构成欺凌,虽然阿比丝尾巴都炸开了,但斯内普没动它一根猫毛,他仅仅是一遍又一遍地让它讲英语。 所以她没有出声,是阿比丝觉察到了她的回归,夹着嗓子向她诉苦。 顺着小猫的视线,斯内普看到蕾娜,也看到她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 “任何事。”他一挑眉,这样说道。 你说过,除了炖猫我什么都能做,还让我尽兴点。 和蕾娜离开时相比,他眼里的神采已然大不相同。 比起捏肉垫,斯内普明显更能从‘把小猫撩急眼’活动中感到畅快,蕾娜鄙夷他的恶趣味,但没打算说话不算话。 “任何事。”她点点头,同样说道。 至于阿比丝,它没能按照约定做一只绝世好猫,却依然出色地达成了自己的使命——让斯内普变回平日那副讨人嫌的模样。 从今天开始,它可以上床睡觉了。 第30章 第 30 章 初冬天气降温,蕾娜围了条酒红色的漂亮围巾,跟在队伍后面。 倒也不是她每个霍格莫德日都去那些店铺贡献营业额,今天是特殊情况,纳西莎约她出来。 三把扫帚的老位子上坐着纳西莎·马尔福女士。 她还和毕业前一样喜欢靠窗坐,但打扮已然不是在校女学生时那样了,挽发,细高跟,复杂的洋裙,她怎么看都是位高贵的夫人。 她提出请蕾娜喝酒,被蕾娜严肃拒绝了。 作为邀请的发起者,她认为自己理应买单,并认为蕾娜该点最贵的,白马庄园出产的红酒之类的,可那姑娘只点了苏打水。 这样子面对面,纳西莎仿佛回到做学生的时光,虽然她们聊的内容与学生时代比起来也没差。 蕾娜问:“是有什么信里不能说的话吗?”不然纳西莎不会非把她叫出来,她今年要考OWL,学业多少有些紧张。 “是的,信里不能说,他不让我说。” “他限制你的自由?”蕾娜表情一冷,立即警惕起来,她听说有的大家族会在这方面苛待女眷。 但她很快发觉不是这回事,因为纳西莎周身被一种蜂蜜般粘稠的金黄色空气环绕,甜得她后槽牙疼。 “听着,茜茜,这绝不是在限制你的自由。”纳西莎摆出一张臭脸,沉声说道。 蕾娜在猜猜她在模仿谁比赛中,取得了0.1秒的好成绩。 “我不干涉你的私人交往,不介意频繁的信件往来,我说过,我不能让你过得还赶不上做未婚姑娘时幸福......” 模仿秀还在继续。 “但你不能把我喜欢吻你哪里写进信里,不能和你的学妹讲我......那个时是温柔的,不能讲我们床上发生的一切!看看您都写了什么啊女士!” 纳西莎完美再现了卢修斯又一次看到信的场景。 从语气来看,蕾娜愿意相信他这次不是故意的。 接着纳西莎换上一副温柔面孔,像她平时说话那样说:“为什么不能说,整整七英寸呢。” “我用了七英寸的羊皮纸来赞美您。”她笑眯眯道。 “谢谢,但别写,求你了。”她又摆出臭脸。 “他害羞了。”蕾娜信誓旦旦。 “他害羞了。”纳西莎肯定道。 “他都明确表示抗议了,可我实在想和人分享,只能把你约出来一聚......他又没说口述也不行。”纳西莎振振有词。 “而且我本来是不答应的,是他把我按在床头,一脚把我的魔杖踢得远远的,在我喊魔杖飞来时又堵我的嘴,我才被迫答应不在信里给你写这些的。” “要我说,这种不平等条约根本没必要遵守!” 有那么一瞬间,蕾娜对自己存在的意义感到迷茫,我是谁?我在哪?我是来吃马尔福夫妇的狗粮的吗? 但她很快就想通了,没错,就是这样,振兴奥利凡德需要他们,需要富有的马尔福与高贵的布莱克。 别说她了,就算是斯内普,就算叫他近距离围观这对夫妻秀恩爱,为了马尔福家主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那点好处,他也会说荣幸之至的。 挣钱嘛,不丢人。 感受一下爱情的洗礼其实挺好的,就是感受多了撑得慌,她需要消化消化,嗯,躺在床上消化。 回寝室的路上,她时不时哀叹:“这就是少年夫妻吗?恐怖如斯。” 她理所当然地没有注意到坐在休息室单人沙发上的斯内普,也没注意到斯内普的视线,有意无意从她围巾上扫过。 两周后,她收到一个包裹。 里头是条围巾,又大又厚实,几乎能把她从头裹到脚。 送件人送了卡片,上面简练地写着:提前的圣诞礼物——S.S。 距离圣诞假期没剩几天了,她对仪式感的需求一直可有可无,加上去年她同样提前送了礼物,所以不会在时间点上挑理。 羊绒的品质也无可挑剔,大概比她这几天在围的那条还要好。 可问题就在于,围巾是青芥色。 这绝对是有意为之,他看她围着格兰芬多代表色的围巾不顺眼,不顺眼到想要立刻换掉它。 可他近期没有借用过格雷。 也就是说,为了让红围巾从眼前消失,他不嫌麻烦地另外管别人借了猫头鹰。 她无语极了。 为斯内普的那该死的学院荣誉感。 她简直不敢想,当上斯莱特林院长以后,学院荣誉感作祟的他能干出多么离谱的事来。 她围着新围巾跑到斯内普专属教室,那个房间最近被他贡献出来,做黑魔法研究小组的练习场地了。 “你这人怎么集体感那么强!酒红色明明很显白很好看!”在一众斯莱特林面前,她疯狂谴责斯内普。 他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大部分空间都被他留给其他人。 “我只是单纯觉得这个颜色更衬您。”他面露假笑,并饶有兴致地欣赏了自己的礼物。 老子信了你的邪。 蕾娜对他翻白眼。 他如今名望不错,凭借留在斯莱特林公示板上的暗号。 就比如今天早上,公示板上写的是缬草已开,这代表练习场地本日开放。如果他要用这间屋子熬魔药,在上面写缬草枯萎,这样就不会有人来了。 蕾娜还挺佩服的,能在校园文里玩谍战文的花样,他就像真正的间谍一样精明。 “刚好你来了,有兴趣体验一个新魔法吗?” 斯内普轻声问她。 一个间谍一样精明的家伙在向她发出邀请。 蕾娜盯着他看,态度十分明确——先质疑。 什么刚好你来了,斯内普明明对她的出现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她怀疑,他早就知道她会在收到青芥色围巾的下一秒就跑来找他,于是坐在这等她送上门。 “一个非常、非常有趣的魔法,我发誓。”斯内普又说。 因为声音太轻了,听起来像是恶魔的耳语。 “也好,试试看。” 她被蛊惑了......她是说,被一个有趣魔法蛊惑。 “需要我做什么?” “只需要看着我。” 有种叫做摄神取念可以读取他人思想的魔法,如果使用者足够高明,眼神接触就足够了——他早在一年级就对她说过,她现在明显没往这茬上想。 这很好,有助于他施咒。 “Legilimency.” 为了不让对方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斯内普快而含糊地念完这句咒语。 他学到了心心念念的摄神取念,却在寻找实验对象上遭遇困境。毕竟他还做不到无声或者无杖施咒,察觉他举动的人自然会避开视线,没几个像奥利凡德这么好骗。 这年纪的女生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一点也不难猜,香水,口红,外表英俊的男生......但他想看的是更深层的,例如她不惜戒酒也要隐瞒的那件事。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 “想吃披萨。” 不对,不是这个。 “双倍罗勒肉酱。” 也不是想了解你的口味。 “里奇为什么不是我爷爷。” 里奇又是谁?老奥利凡德晓得这事吗? 太扯了,斯内普心中好像有一群马人奔过。 他不知道这是大脑封闭术的结果,是每个偷窥她大脑的人都会看到的默认设置,蕾娜恢复记忆的那一年拼了命才研究出来。 他不觉得自己施咒没有成功,不然就该连披萨小论文也看不见。但也不觉得自己成功了,谁要看她的披萨小论文啊! 他表情不太好看,蕾娜忍不住问:“失败了吗?” 但斯内普不承认:“不,生效了。” 哦—— 蕾娜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看他,她好像在说,就是失败了。 “只是有点错频而已。”斯内普还在嘴硬。 “你这人怎么好胜心那么强!”蕾娜吐槽。 “好胜心?你有资格说我?别以为我没发现,你这几天看我的眼神,就像我看你的红围巾!”斯内普回击她,“你想干掉我!想自己上位!” 蕾娜呆住了,她真以为斯内普没发现来着。 在这个所谓的黑魔法研究小组里,不少人隐隐把斯内普看成组长,当然,没有推选的流程,仅仅是心照不宣。 先不提不是所有学生都有能力搞到空教室,更重要的是,原创是第一生产力,斯内普有开发魔咒的本事。 风靡霍格沃兹的的倒挂金钟——校园热门魔咒top1——就是他发明的,哪怕不是人人清楚那出自他手。 蕾娜的跳蚤市场营运状况良好,团体内部交换那些课堂上学不到的魔咒,就连斯内普也有过几次交易的经历。 但倒挂金钟,不参与其中,他公开给所有人使用。 就算蕾娜不认可黑魔法研究小组那个名字,也认可斯内普挺有组长样的。 可认可之后,她不禁深思,非得是斯内普吗?明明她也有开发魔咒的能力,为什么不是她来当这个组长呢? 就像斯内普说的那样,她想谋权篡位。 “就算我真干掉你上位,凭的也是自己的本事。”蕾娜不满道。 她最近搞出了不少独立原创魔咒,她想,如果她的作品也能登上校园热门魔咒榜首,是不是代表她胜过斯内普了? “本事?用黑魔法熨你的连衣裙的本事?”斯内普嗤笑。 他指的是她近期的作品之一,气流发射,简称挂烫机咒。从它的简称,不难看出作者的开发理念,尽管它总在校园战争中被当做hex来使用。 “不止,我还在四分五裂的基础上发明了星散瓦解。”蕾娜说。 “对,因为你懒得剥核桃。” 因此,它比传统分裂咒更精细,更适合用来破坏小物件。在课堂上,教授眼皮子底下,学生们更喜欢使用它来恶作剧。 “还有呢!我的广域冻结咒!”蕾娜如数家珍,那是她所有发明里威力最强的一项。 “我确实好奇,普通冰冻咒已经满足不了您了吗?” “这就要从我被阿比丝的呼噜吵得睡不着说起,顺便一提,这事您也有责任。” “我说它震天响,绝对不是夸张。”谈及自己的灵感来源,创作者总是滔滔不绝,蕾娜也是,“我睡不着,只能胡思乱想,忽然就想看看那只咬了克里斯教授的马形水怪长什么样子。” “水下的危险难以估量,但要是黑湖冻住了呢?它会不会主动上岸?” 于是她发明了那个危险的curse。 可她没等到水怪现身,却等到了巡夜的弗立维,她被当场捕获。 就算她有办法用幻身咒瞬间隐藏自己,也没办法让冻得邦硬的湖面瞬间开化。弗立维扣了她50分,又为那个惊人的广域冻结给她加了50分,才没让人从沙漏那看出端倪。 “还有、还有、”蕾娜一时想不起来。 “还有胡萝卜咒。”斯内普好心提醒。 “对,还有胡、”蕾娜刚要应声,又猛然反应过来,“对什么对、不许叫胡萝卜咒!它明明有千刀万剐这么个响亮的名字!” 她发明的咒语们固然能在教科书里找到替代品,但那不是最优解。论清洁效果,清理一新一定比水流咒更好用,而气流发射烘出来的衣服,一定比烘干咒烘出来的更笔挺。 “总之是很有用的魔法!弗立维都交口称赞,我卓绝的魔咒天赋。” 斯内普淡淡地解释,“我没否认这个,你的卓绝天赋,我只是觉得你没把它用在正地方。” 蕾娜才不听他的,她一拍桌,“你只是觉得我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你这人怎么权力欲那么强!” 这已经今天第三次听到类似的指控了,斯内普无奈极了。 不止他,别人也听得见,她都没注意吗?整间教室,学生全在暗中朝这边侧目,他们一定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行吧行吧他不得不承认,也许根源在那条围巾上,贬低女士的衣着是不礼貌的,尽管他不曾动嘴说。为了安抚她,他主动提出要教给她一个魔咒。 “闭耳塞听,这样您晚上就不会被你的猫吵醒了。”他贴心道,以示友好。 然后按规矩,他也从她手里换到了一个原创魔咒......对他用处不大。 他们重启了低年级发生过的对话。 “一场慈善?” “一场交易。” 圣诞节前,他们又投入创作中去,又进行了一系列交易。 每当那段对话登场,就意味着他们又有新玩意可以换了。 同样作为自创咒语的爱好者,他们不在乎功能的重复,只是单纯享受原创的乐趣。哪怕千辛万苦创造的咒语,在第二天早上被证实,历史上早有类似效果的存在,也没什么好沮丧的,他们还有更多的待开发项目。 只论数量,两人半学期的成果加起来,已然比五年级课本记载的还要多了。 蕾娜始终没能谋权篡位,但她发现坐享其成也挺好的,斯内普的发明通常具备超高水准......没错,她交换到了斯内普的全部作品。 而她的作品,换到他手里,总是百无一用。 斯内普不止一次表达过不满,希望她能多开发点有意义的东西。 但她说,人生就是需要很多很多的无意义。末了还要附赠一句: “你这人怎么功利性那么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 30 章 第31章 第 31 章 结束了胡吃海塞的圣诞节,蕾娜一回霍格沃兹就听说,劫掠者们这个假期没有回家,他们和同样留校的斯内普搞了个大的—— 他们在禁林里打架,砸烂了斯普劳特教授移植的咬人甘蓝,还误伤到麦格教授喂养的小羊羔。 据说四人组留校是为了趁机到森林里去冒险,碰上了鬼鬼祟祟不知在使什么坏的斯内普,他们说他准没干好事,万一是在动物身上做邪恶的黑魔法实验呢? 然后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各色魔咒在天上齐飞,斯内普连蕾娜的发明都用上了。 动静闹得太大,引来了正在礼堂用餐的教授们,现场一片混乱。 两院的院长各自给了他们处罚,邓布利多让他们给小羊道歉,斯普劳特抢救咬人甘蓝,弗立维还偷偷跑过去对斯内普说,你的敲核桃咒可不如蕾娜用得准。 事后,西里斯·布莱克宣称,他不会放过他的。 蕾娜没当回事,这种话她听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了,左右他打不过斯内普,除非他们四个合体进化,不然都打不过斯内普。 直到某天,她在黑魔法小组练习室没有见到斯内普。 他的动线其实很有规律,他不像别的男生一样沉迷冒险。教室,寝室,图书馆,山毛榉,专属教室,以及斯莱特林休息室就是他的全部活动区域。 她依然没当回事,她去医疗翼帮庞弗雷的忙了。 虽说女士这学期不爱麻烦她了,说是自己应付得来,让她专心准备OWL考试,但蕾娜还是偶尔会去。 天还没全黑,她就被女士——滚回去写魔药课论文,你的拖延症该治治了——给赶了出来。 医疗翼与格兰芬多塔楼之间只有一层楼的距离。 旋转楼梯里,她下行,格兰芬多的波特与布莱克上行。擦肩而过时,一句‘……探听我们的秘密?想太多了,我是猎人,他是猎物,我早说过会让他好看’飘入她耳中。 是西里斯·布莱克的声音。 她在楼梯上停住了,“他在哪?”她回身,向那两个人发问。 那两人也没又想到,一个斯莱特林的女生竟出现在他们的地界,西里斯吊儿郎当地朝她道,“我怎么会知道一个斯莱特林在哪。” 她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头,他知道她问的是谁。 她审视西里斯,西里斯就大大方方任她审视,她几乎要信了,可她忽然注意到西里斯身旁的詹姆·波特的眼神。 如果说西里斯撒谎,她看不出来,但波特一定能看出来。 “你知道。”于是蕾娜笃定道。 “别多管闲事,奥利凡德,看在纳西莎的份儿上我今天不对你动手。” 听出蕾娜是认真的,西里斯语气变得不善,即便他们此前没有过结。 “我可没听说你和鼻涕精是朋友。” “他在哪?”蕾娜又问了一遍。 没有回答。 “他在哪?”这次是波特发问。 “尖叫棚屋。”这次西里斯态度大转弯,想都没想就说出来。然后他扭头看向蕾娜,咧嘴一笑,“如果想替他哀悼,现在可以开始了。” 就算蕾娜不懂那个地点在眼下意味着什么,可看到詹姆·波特骤缩的瞳孔,她也该懂了。 不详的预感让她有所行动,她反手抓住西里斯的领口,另一只手拿魔杖抵住他的喉咙,“告诉我,那间鬼屋里有什么?” “莱姆斯。” 他不再隐瞒,而是面带餍足的回答她,他甚至舔舔嘴唇,像只喝饱了血的吸血鬼。 蕾娜猛地看向窗外。 月亮是圆的,圆的! 一股难言的火焰攀爬脊椎,冲上她的后脑,金木犀魔杖的尖端近乎戳进西里斯·布莱克的肉里。 “你知道这是在杀人吗?” 一滴血流出来,可他毫不示弱,“那你知道黑魔法能杀人吗?”他笑得更猖狂了。 十足的布莱克,有那么一瞬间,蕾娜脑子里凭空闪过这个词。 她被他激怒,险些把他的脖子捅了个对穿,是波特唤醒了她。 “我们得去找他。”他说:“我带你去找他。” 可他带她走的不是出校门的路,据她所知,只有一个地方能被称为尖叫棚屋,而那间闹鬼的房子在霍格莫德村郊。 在不知第几次感到质疑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波特终于忍不住朝她大喊:“路没有错!我也没想过要他死!一次都没有!” 她才勉强相信这不是个连环套。 最后她跟着他跑到打人柳附近。 像黑客小说里写的程序员,编程时总为自己开一扇后门那样,她看见他用发射咒击中了树干上的一个节疤,轻轻松松就让那个暴力狂柳树安分下来。 他们沿着树下的通道继续奔跑。 她实在不擅长奔跑,通道太长了,她感到呼吸困难,痛苦中她不止一次地想,是不是她早点告诉斯内普,劫掠者里有狼人这种大杀器,他就不会陷入险境了。 她发现了,她明明早就发现了,可是却一个字都没有对他吐露。 如果他出事了,那就是她的错。她没能报答他,却把他害死了。 她当然知道他起码活到38岁,可万一呢?又或者他没死,却变成了一只狼人? 不是只有死亡才值得重视,这个世界多得是生不如死的事,不会有人比一个曾经的默然者的体会更深刻。 就在她快被不好的念头吞没时,通道跑到头了,他们从地板下面钻进棚屋内部。 斯内普没死,他只是坐在地上,好像腿伤到了。 他也没有发觉他们的到来,双眼紧盯着不远处。 他被吓住了,顺着他的视线,蕾娜看到了狼人。 莱姆斯·卢平变成了一个巨大又恐怖的家伙,她本该恐惧,可是她没有。 世上还有更值得她害怕的事物存在,比如她此刻,置身的场所。博格特把她真正恐惧的事物说得明明白白,她踏进这间棚屋时手指都打颤,可当她直面狼人,直面它对斯内普的狼视眈眈,手指却神奇地止住了颤抖。 她不怕狼人,人在黑色里是看不到灰的。 她冲了上去。 “左腿能使力吗?”她不知哪里爆发出的力量,架起斯内普就往外走。 斯内普没有说话,他被挠伤了,每一步走得都很吃力,他必须把力气用在控制肌肉上。 被猛兽盯上的感觉落在脊背,可蕾娜不能回头,就算狼人的尖牙此刻就玄在她脑袋顶上,她也只能向前。 詹姆·波特慢她一步反应过来,他面朝狼人的方向对它用障碍咒和绊腿咒。 狼人还是追了上来,房子被它破坏得不成样子,但比起家具,它更愿意破坏活物。 蕾娜把斯内普扶进通道入口时,险些挨了它一爪子,是斯内普对她用了个铁甲咒,才抗住这一击。 施咒时似乎有什么碎裂的声音,但蕾娜无心分神,她两只手都被占用,斯内普现在比她高得多,想要撑住他并保持直立已经很不容易了。 三人相继逃窜进通道,隔着石壁,依稀能听到狼嚎。 但狼人的体型进不来,他们顺着来路走回霍格沃兹。 跌跌撞撞,踉踉跄跄,蕾娜狼狈极了,她身上是擦伤,脸上也是。 可她把斯内普从狼人眼皮子底下带出来了,她必须把他带出来,就好像他也曾顶着被默默然撕碎的风险,抱她离开圣芒戈的废墟。 遥遥地看见城堡,给人一丝安全的实感,斯内普脚下一软,差点拽着蕾娜一起跌下去 詹姆想来搭把手,却被蕾娜刀子一样的眼神硬生生阻止了步伐。 “别靠近他!”蕾娜厉声道。 “我只是......”詹姆试图解释。 “感谢您的好意,但请别靠近他。”蕾娜打断他。 他脸色立时变得不太好看,上面明摆着写着,我就不该对一个斯莱特林报有任何指望!斯莱特林!鸟尽弓藏!用我朝前!不用我朝后!没一个好货! 为了防止他脸上出现更难听的内容,蕾娜姑且解释道:“波特先生,我们这有伤患,而我受他拖累没法快速拔出武器。” 波特后知后觉,刚才这一路上,但凡他快走两步,都会被拉开距离,她不许他接近斯内普。 但他没有动作。 蕾娜只好往下说:“我并没有因为布莱克做的事在迁怒你,我只是基于一个事实——” “如果斯内普今天死在那间鬼屋,那是因为他受到了西里斯·布莱克的诱导;如果斯内普今天死在回学校的路上,则是因为我对您放松了警惕。” 他还是没动作。 “你接近的每英尺,我都将视为敌意,我只能视为敌意。但如果......”蕾娜不经意地调整了左手的姿势,“您愿意就此离开,我会很感激。” 她发现,非要她把话说得很明白,詹姆·波特才能听懂。 波特开始后退。 为表自己没有趁人之危的意思,他退得足够远。 直到他退出了蕾娜所认为的标红地带,他又听到那女生的声音。 “转告布莱克,我和斯内普不是朋友......”蕾娜顿了顿,“我本来是这么以为的。但是经过今天,看到布莱克对所谓朋友的卢平的所作所为,我忽然觉得我们情比金坚。” “那您呢?波特先生,您的一个朋友利用您的另一个朋友来杀人,你又是怎么想的?” 两个身影渐渐走远,只有女声还源源不断地飘过去。 “真是令人震撼的友情。” 大概是被卢平的爪子刮到,她左手袖口破了,隐约露出里面一个细长的东西。有什么被她绑在了小臂上,在她与波特对峙时斯内普就注意到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蕾娜也不做隐瞒,“就是你想的那个。”她让波特相信她没有迎敌的资本,却在暗中用一支备用魔杖对准了他。 “这是一个秘密,加里克不知道,莉安也不知道。”蕾娜说。 斯内普点点头,示意他会保密。 蕾娜这才注意到他今晚一言不发,架着他往台阶上爬时,她故作抱怨:“您看着瘦,骨头却沉得要命。” “我前两年处心积虑地逼您喝牛奶,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作茧自缚的。” 斯内普哼笑了一声,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进入到楼里,他发觉不对,她没把他撂下,没带他去地窖,也没有找他室友过来交接的意思,这是去医疗翼的路。 斯内普摇摇头,抗拒她的安排。 蕾娜无视了他的意见——老老实实滚病床上去,伤员有个屁的发言权——她说话越来越像庞弗雷女士了。 今天没有患者留宿,女士又是下班时间,医疗翼里漆黑一片,坐在黑暗中的斯内普说出今晚第一句话。 “这个我还不起。” 蕾娜刚想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女士带着睡意的声音。 “谁?蕾娜是你吗?” 庞弗雷的休息室就在隔壁,她肯定是被他们的动静吵醒了。 “是我。”蕾娜大声道:“我摔倒了,轻微擦伤,我自己处理就好,您休息吧。” “好吧,记得勤换药。”庞弗雷显然有点睡糊涂了,不然她一定会关注到蕾娜在这个时间离开寝室属于夜游行为。 蕾娜点了灯,灯光照射下,她发现斯内普正在看她。 “抱歉我自作主张了,也许您更想要专业的治疗师,而不是一个庸医?” 卢平有一个秘密,庞弗雷知晓卢平的秘密。卢平是一只狼人,那校医跟狼人就是一伙的,他见过庞弗雷带着从操场穿过。 她觉得斯内普一定不想在这时候看见庞弗雷。 果然,斯内普回答她:“谢谢,庸医就好。” 庸医撩起了他的袍子,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除了腿上的多处抓伤,蕾娜看到他还有扭伤,靠这种肿胀的脚踝走了那么远,真亏他能一声不吭。 她把他的靴子脱了,对关节使用复位咒。 “咦先生,您......”她捏着他的脚踝,一脸凝重,仿佛出了什么大问题。 斯内普也紧张起来,生怕听见狼人病毒变异了,他的外伤被感染了之类的坏消息。 “您足弓很高嘛,是适合穿古典皮鞋的脚型。”蕾娜说。 你在逗我? 斯内普觉得自己就多余理她。 过了一会儿,蕾娜又开始,“咦先生,您......” 想故技重施?听多了狼来了的斯内普这回坚决不上她的当。 但这回是真的,蕾娜看着自己手掌接触斯内普皮肤的位置,不禁皱眉......温度是不是......不对劲? 可她的手刚刚摸过斯内普的脚踝,不方便转道去摸他额头,懒得用清洁咒的她干脆贴上去,用额头碰斯内普的额头。 “热吗?” 斯内普一怔。 你突然这样,我肯定热啊。 然后就听到蕾娜自说自话,“华氏度绝对超过一百了,我的头比温度计还好用。”她挪开额头,笃定道。 “哦......”斯内普干巴巴地应声。 “没到需要吃药的程度,先物理降温吧。” 惊吓过度有时也是发热的病因之一,蕾娜用魔咒变了些冰块,分别敷在他的额头和脚踝,又帮他整理了枕头和被褥。 “睡一觉就好了。”说完她推开医疗翼的门,“夜里伤口痛喊我,体温升高了喊我,说不出哪不舒服总之就是不舒服也可以喊我,我就在外间。” 她守在外面。 她明白庞弗雷这学期为什么不需要她帮忙了,多半是五年级以后,卢平体质有所改善,他可以自己熬过发病期,在第二天早上变回人形,从打人柳底下跑回来,再去找庞弗雷领一瓶体能药水。 托福,女士不必二十四小时看护他,不必忙到非找蕾娜代班不可,哪怕在月圆之夜,偶尔也能睡个太平觉。 可今夜注定不太平。 不太平的后半夜,等来了邓布利多。 她早猜到他会来,不如说她守在门口就是在等他,波特没理由不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他。 “斯内普先生受伤了,他在发烧,刚刚睡下。”抢在邓布利多出声之前,她率先开口,直视对方道:“能请您天亮以后再来吗,校长先生。” 她极尽尊敬,却没给邓布利多留下太多拒绝的余地,她铁了心要撵他走。 老人没有计较她的冒犯,他乐呵呵地转身,原路返回,边走还边自言自语:“我已经老到眼花了吗?又一位医疗翼的女王?” 蕾娜知道斯内普需要跟邓布利多谈谈,但不是现在,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说到这个,斯内普该量体温了。 她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发现斯内普居然醒着,她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她把校长先生拦在门外的壮举。 她也没提,装作不曾有访客到来的样子,蹲下更换冰袋。 斯内普有话想跟她说,打她进来,他就用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她。 “怎么了?”她抬头问他。 “你宿舍那边......” “莉安会帮我喂猫,我回不去就是有特殊情况,她了解该怎么办。”蕾娜回答他,但她能感觉到,斯内普刚才想说的不是这个。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出去了。”她又问。 “闪灵钻碎了。”他说。 蕾娜从他手里接过魔杖,她亲手镶上去的那块水晶如今劈成两半,里面没多少魔力痕迹,这证明它在斯内普与狼人单挑的时候保护了他。 “回头给你搞块更好的。”她满不在乎地说。 但这也不是斯内普真正想说的,他躺在床上,又露出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个我还不起。”一番心里挣扎后,他终于开口。 “住宿费,圣诞礼物,你的无意义魔咒,我接受是因为我还得起。”他像是真的很困惑,“但这个,我该用什么还?” 一条命,该用什么还? “就这?”蕾娜挺震惊的,“先生,您就真的一点病号的自觉都没有吗?我宁可您大半夜的不睡觉是在琢磨怎么报复布莱克,听起来还比较像您。” “三分钟之内睡着,就算你还干净了。” 她气呼呼地走了,又气呼呼地守在医疗翼外。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她对他圣诞假期为什么与人起冲突、为什么惹来今日的祸端,为什么会在禁林撞见劫掠者...... 他为什么出现在那儿,她一清二楚。 他在帮她照顾花。 这又要怎么还呢。 第32章 第 32 章 邓布利多正在病房里和斯内普谈话。 好在今天是周末,斯内普不用拖着伤腿去上课,他安稳地睡到天亮,并等来了他的预约访客。 蕾娜依旧守在门口,依旧不许别人进去。 庞弗雷女士今早上班意识到蕾娜骗了她,她一刻不停地念叨,翅膀硬了,以前明明是再好不过的孩子,可你如今居然为了他对我撒谎,到最后她揪着蕾娜的耳朵——所以你昨天还是没有写你的魔药论文! 这一幕正巧被邓布利多看见。 他跟斯内普谈完,刚从医疗翼出来就看到蕾娜的惨样,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是他和波比告的状。 蕾娜借机甩掉庞弗雷,追上邓布利多的步伐,“您对他说了什么?” “这是我和西弗勒斯之间的秘密。” “您要求他保密。”蕾娜笃定道。 邓布利多停下的脚步证明她是对的。 蕾娜心绪如麻。 她发现她不能用前世的眼光看待邓布利多了,老人许诺她可以在病情恢复后重回霍格沃兹,哪怕默然者的治愈率几乎为零,但这个诺言,和他签署的长期学籍,确确实实曾让她燃起了一星半点对生活的希望。 他对弱者多有怜悯,他关照蕾娜·奥利凡德,他的善举延续了她的生命,所以她没资格谴责他关照莱姆斯·卢平......可斯内普到现在都还没完全退烧,他流了那么多血又算怎么回事呢,算他倒霉吗? “受害者须得保持缄默?不觉得有点奇怪吗?”她的语气难称友善,也许眼神也是。 “莱姆斯同样是受害者,自己命运的受害者。” “您知道我说的不是卢平!”蕾娜渐渐控制不住音量。 “小声点,蕾娜,我们还在走廊呢。”邓布利多慈和地看着她,“西弗勒斯刚才都没你这么激动。” “他是不想,还是不能,您真的不清楚吗?您难道指望一位没底气没背景的普通学生像我这样对您发一通邪火?” 蕾娜继续发她的邪火。 “如果今天躺在里面的是我,您此刻就该在魔法部述职了。加里克,约多克,还有伊黎维尔都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以‘无力掏出哪怕一个纳特’为由,拒绝在霍格沃兹学生购买魔杖时提供补贴,直到看到有人为此负责。” “你真不像你的祖父,”邓布利多露出一点惊奇的神色,随后又补充,“也不像你祖母。” “是的,我更像我父亲维李米尔,所有人都这样说。” “哦对,维李米尔,他可是个纯粹的......” “纯粹的斯莱特林,所有人也都这样说。” 他们聊了几句家族长辈间的事,又回到正题上。 “你的家族不会为一个无亲无故的男生出头的。” 邓布利多说。 “‘别多管闲事,奥利凡德,看在纳西莎的份儿上我今天不对你动手’”蕾娜模仿一个人的口吻,“昨天,西里斯·布莱克是这样说的,可昨天已经过去了。” “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布莱克。”蕾娜强调。 “您能保证住进那间病房的下一个人不是我吗?连我自己都无法保证,或许就是明天的事。” 邓布利多沉默了。 “我会给他处罚。” 他说。 “帮麦格教授喂一周小羊羔?”蕾娜把自己都逗乐了。 “最严厉的......除退学以外。”邓布利多向她承诺。 “但愿吧。” “我以前把你想象成是童话里莫梅德那种姑娘。”邓布利多说。 “哪来的想象?”蕾娜不解,“总得有根据吧。” “波比说你温柔,善良,贴心得像个天使。” “她没有说错。”蕾娜不客气地收下赞美,“那是女士专属。” “她相信你不会让老师感到为难。”邓布利多意有所指地暗示。 “她还相信我会提前完成魔药论文呢,可我每次都拖到最后一天熬通宵。”蕾娜撇撇嘴,“我意思是,人与人之间,常存误解。” “她凭什么为我下定论?”她轻声说,“就如同您凭什么为斯内普下定论?在您心里,是不是早就吃准他会答应保密?您压根没给他第二条路。” “可他的确答应了。” “那是因为您!不然他才不干,他心眼可小了......”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邓布利多轻笑。 “可我不高兴。”蕾娜忍不住挥手,“他答应您,不是因为您是最伟大的白巫师,威森加摩首席,国际巫师联合会的会长,而是因为你是他的老师。你一个眼神,就能把他对教职的滤镜碾成曲奇渣。” 那些被权力镀上金身的名头,远不如老师一词更能打动一个学生的心。 “他也是您的学生,他也只有十六岁,他同样信任您,需要您。” “他昨晚流的血也是红的,他失望时眼睛也是黯的。” “他也是您的学生......您不能这样对他!” 她一直讲,邓布利多就一直听。 千言万语都是在讲斯内普的事,可语言就像用力留在羊皮纸上的字,墨水透到了背面,就要将纸翻过去,方能看清写的是什么。 听到最后,邓布利多突然懂了。 “看来对我失望的,另有其人。” 邓布利多说。 蕾娜的手僵在半空中,她感觉自己是透明的,被人从里到外地看穿。 良久,她的手才放下,嗫嚅道。 “可我曾经,是那么感激您......” “人与人之间,常存误解。” 邓布利多用她的话回答了她。 临走前,邓布利多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我有理由相信你也会为卢平保密,对吗?事实上你早就在这样做了。”他冲她眨眼。 “不是为他。”蕾娜小声说。 “论迹不论心,蕾娜。” 下午,莉安来到医疗翼。 斯内普住院的消息传回斯莱特林不稀奇,他今天没在公示板上留暗号,总会有人四处打听他的动向。可莉安来探病很稀奇,她有时都想不起班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你来找他?”蕾娜问。 “我来找你。”莉安说,“问你回不回寝室,不,你必须回去,阿比丝找不到你就在我枕头上打呼噜,它剥夺了我周末睡到自然醒的权利。” “但在来的路上,我听说你和邓布利多大早上站在走廊聊了半小时。”莉安继续道。 “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莉安惊呼,“你这种讲究人,超过十分钟的谈话都要找个地方边喝茶边聊,除非......你顾不上讲究了。” 这还真是,无法否认,蕾娜扶额。 “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甘愿抛弃淑女包袱?你和他聊了什么?”莉安问。 “一点家常。” “还有什么?” “一点抱怨。” “还有什么?” “一点威胁。” “你威胁谁?”这次是斯内普,他忍不住插话,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邓布利多。”蕾娜平淡地说。 斯内普的表情有点古怪,他很难说服自己这个威胁与他毫无瓜葛,又很难说服自己这个威胁与他沾亲带故。 他只能顶着古怪的表情,对蕾娜说:“我给你熬点补铁魔药吧?” 蕾娜听不懂,她问莉安,“他说我脸色差?” 莉安听懂了,虽然很少见,但她确实听懂了,“他说你生理期前两天往往伴有极端情绪和暴力倾向。” “好想掐死他。”蕾娜面无表情地作声。 “所以我并没有说错。”斯内普又插话。 “收声吧,现在还来得及。”莉安劝他。 斯内普知道她没有掐死他的力气,她昨晚熬了一宿,急需回寝室补觉。 她困得像只树袋熊,挂在她室友身上晃晃悠悠地走到大门口,都快失去意识了,却在失去意识前一秒惊醒。 “不对!他怎么识破是这几天!他发明了一个丧心病狂的黑魔法!”树袋熊的脑袋猛地竖了起来。 “你每个月就这几天不穿裙子,好了快睡吧,睡醒还得写论文呢。”树袋熊的脑袋又被按了回去。 但莉安和庞弗雷一样单纯,她是不会写魔药论文的。 就算周一交作业,周日上午也没到她的deadline呢。 她睡醒后的第一件事是准备巧克力蛋糕,去哄庞弗雷女士欢心。 她赖在医疗翼不走,很快取得了嘴硬心软的庞弗雷的原谅,然后继续赖在医疗翼不走。她带来了魔药课作业,她在想,有没有一丝可能,斯内普一觉醒来,比起无所事事地对着窗外发呆,宁愿在她的羊皮纸上写两行字。 她没等到斯内普睡醒,却等到了一位新访客。 莱姆斯·卢平站在门外,他刚刚结束这个月的虚弱期。即便邓布利多对他说一切都解决了,让他不要担心,可他非来不可,这种时候要是躲在校长背后装聋作哑,他就太差劲了。 苦主有两位,偏巧那两位都在里面,这让他一时有些局促。 说他是访客而非患者,是因为他看起来身体已然恢复健康了,手里还提着包装袋,来意一目了然。 就在他踟蹰的功夫,蕾娜主动找上了他。 “我猜你也快来了。” “我想我需要道歉,我记得发生的一切,我对你......”他虚握他的右手,展示属于人类的手指,蕾娜立刻想起那只巨爪。 他差点给了她一爪子。 “抛开正在睡午觉的那位不谈,仅限我个人......”蕾娜突然开口,“比起某人‘是什么’,我更在乎某人‘做了什么’。” “比如,我听说拉文克劳的某个男生同样喜欢男生,但在他的一系列八卦里,我只关注他是否存在感情中的劣迹。又比如,魔法史上被明确定义为黑巫师的那群人,我挨个调查了他们使用黑魔法的场合。” “所以卢平先生,我早清楚您‘是什么’,至于‘做了什么’,恐怕还需要您自己告诉我。” “那天的事,你提前知情吗?”她平静地向卢平发问。 “我发誓我没有。”卢平急切道。 “那就没什么好向我道歉的,我不喜欢看人们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我甚至认为这是一种傲慢。”蕾娜依旧淡淡的,“谁是真正‘做了什么’的人,我们都心里有数。” “唔,关于这个,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卢平揉了揉头发,“但也许你没那么想了解,詹姆押着西里斯来给我道歉了。西里斯说,作为赔罪,我可以对他做任何事,不然詹姆会打断他的腿。” “你接受?”蕾娜耸肩,没所谓道:“你接受就好。” “我当然接受,我让他绕黑湖模仿卡巴。” 卢平微微一笑。 “欢迎明早来看乐子,如果能博你一笑,也算我的一点心意。方便的话我还想请斯内普一起围观,我认为少了他的到场,就不能称是对西里斯的有效惩罚。” “说到斯内普......” 气氛没那么僵了,卢平适时向她提出。 “我还没和他道歉,我该和他道歉的。” 蕾娜瞥了他一眼,这狼还挺通人性,起码很有眼色,看出了她离开病房就是有意阻拦,还看出了想见斯内普就要先过她这关。 “你情商比詹姆·波特高多了。”她称赞道。 斯内普大概睡得差不多了?蕾娜不确定,她推开门远远地对着斯内普的被子用了个漂浮咒——飘啊飘——飘到一半被人拽下去了。 斯内普是醒着的。 “您介意和一只可爱的毛绒动物聊聊人生吗?”她站在门口,冲屋里大声。 “叫他滚。”斯内普也大声回答她。 “那您介意我吃您的慰问品吗?”她又喊。 “请随意。”斯内普又答。 “就是这样,如你所听。”蕾娜说完,从卢平手里接过礼品袋,里面是霍格莫德的零食,她早就瞄到了。 在她同意向斯内普转达看乐子的事后,卢平离去。 她叼着一块覆盆子夹心饼干回房间,斯内普的视线在她的饼干直上打转。 “你说过我可以吃,不会出尔反尔吧?” “我只是在想,与其补充糖分不如补......” 蕾娜好心提醒,“再提补铁魔药就真的掐死你。” 她今天可不是困困的树袋熊,斯内普只好收声。 周末结束,斯内普出院了。 出院当天,他就着手研究更强大的黑魔法,他不会对卢平做什么,但也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种险境,他必须创造一个即便在狼人面前仍有一战之力的咒语。 他整天埋头黑魔法训练室,蕾娜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 他们曾有过一次对话,斯内普表示,绝不为了遥不可及的成就而放弃眼前的黑魔法研究。 “‘总有一天’是哪一天?” “是托比亚死掉,我永远没法向他证明他是个废物而我不是的那天?” “还是我的仇人都毕业,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年少轻狂的那天?” 眼下,真实案例就摆在着,蕾娜为自己曾经想阻止他的念头感到天真。 她甚至想续上一句,‘总有一天’是哪一天?难道是他无力自保,身首异处的那天吗? 三个月后,神锋无影面世。 蕾娜见他练习过那个魔法,她很难相信它居然诞生于一个五年级学生手下,它无可比拟的强大。 “教我!”她理直气壮向他索要。他的全部咒语她都学会了,没理由漏过它,害她不能达成全搜集。 发明出这个魔咒,斯内普的心情明明是很好的。 可就在几分钟前,他和莉莉吵架了,旧事重提。 每当莉莉想要教训他,就拿奥利凡德说事,什么奥利凡德女士就不爱打架,奥利凡德女士就不和不三不四的人做朋友,我不懂你为什么和埃弗里还有穆尔塞伯那么要好!你该给你的交际圈来个大扫除了,奥利凡德,我看奥利凡德就不错。 这些也就算了,虽然听起来烦,但姑且是对的。 可他方才听到什么? -真正聪明的人不会选择接近黑魔法,你看,奥利凡德女士就不搞黑魔法。 他气得当场笑出来。 你的奥利凡德女士会黑魔法,不仅会,她会的比你口中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会的加起来还要多!她只是看上去没有黑巫师的特质,她只是专会勾引你这样的小女生! 他差点说出口,但他克制住了,没准奥利凡德不希望被人揭穿老底,梅林会晓得他是用了多大毅力才克制住的。 但除了梅林,谁也不晓得,这让他不爽到了极点。 所以他偏不教给蕾娜,就算她今天把花都说出来。 也,不,教。 蕾娜第一次被他拒绝交易,“小气鬼,我拿我的最新作跟你换嘛,利如蝉翼,这个怎么样?” 斯内普嗤笑一声,“剥柚子咒?” 蕾娜自满地点头,“割掉外面那层薄膜,却不伤里面的果肉分毫,微操发挥到了极致,是我对魔力控制的集大成之作!弗立维盛赞过的,工艺品般的咒语,没有人能拒绝它!” “不。” 斯内普拒绝了它。 随后蕾娜又提名几个独家魔咒,无论筹码是什么,斯内普都不答应。 最后她咬咬牙,“千刀万剐。”她的第一个作品,她从未与人交换。 “我不需要胡萝卜汁,更不需要胡萝卜咒。”斯内普又拒绝。 “叫它千刀万剐。”蕾娜更正道,并向他推销,“即便不对准胡萝卜,拿来打架,它也有着不错的威力。” “那我为什么要舍神锋无影不用,非用一个可笑的胡萝卜咒不可?” “叫它千刀万剐。”蕾娜恼火地再次更正,“至少它有光效,比你的神锋无影漂亮得多。” “对,和胡萝卜相同颜色的光效,可以在对战中向敌人泄露我进攻的角度,方便最快速度结束战斗,非常具有人道主义精神。”斯内普胡萝卜胡萝卜的念个不停,“等敌人撤离,我还可以用它向天空发射坐标求援,找人把我扛回去,以免我烂在地里,在第二年长成一颗真的胡......” “对我的胡萝卜咒放尊重点!”蕾娜气得打断他。 “看啊,你承认了。”斯内普幽幽地说,那就是胡萝卜咒。 “到底是谁的错啊!” 她到最后也没有换到神锋无影。 斯内普说,问题出在她身上,她提供不了更有价值的东西,她的任何魔法都不足以与神锋无影相媲美。但她清楚,问题出在他身上,他根本没打算换。 他心气高着呢,神锋无影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他连把它放上天秤都舍不得。 第33章 第 33 章 OWL是五年级最大的事,没有之一。 为了省时省力,随手一伸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书,蕾娜开始泡图书馆,几乎所有五年级生都在泡图书馆,巫师也得重视学历。 莉安没坐在对面,她去上课了,一节叫做《求职、就业与发展》的五年级专属课程,主讲人是每个学院的院长,授课形式是一对一面谈三十分钟。 如果小巫师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教授就传授一些有针对性的应试经验;如果毫无规划,教授也可以帮忙出出主意。 蕾娜前几天也去上了这门课,但她只是和斯拉格霍恩吃吃点心聊聊天,所有人都知道她毕业后会参与魔杖店经营,没什么好指导的。 像她这样的受家族蒙荫的本院生还有很多,因此斯莱特林一直是四个学院里毕业生六个月后就业率最高的。 除了祖上阔过,或者利益交换的结果,斯拉格霍恩的能量也不可小觑。 蕾娜承认,至少这方面他是一个好老师,他从不放任自己的学生非自愿待业太久,不吝于动用自己的人脉帮学生推荐去处,说不上什么肥差,糊口总是没问题。 当然,学生们会回报他的,这是一份长远投资。 莉安抱着文具袋回到图书馆,兴冲冲地坐到她旁边,说:“院长真是个好人!” 蕾娜放下笔,“他答应给你找实习剧团了?”她可没听说斯拉格霍恩的人脉覆盖到艺术领域了。 “他答应来看我的首演。”这比帮莉安找到小提琴岗位的工作还令她高兴,“他还让我给他留票呢。” “那他是个锤子好人,你才是那个好人好吗。”蕾娜吐槽。 “你呢?院长有给你什么建议吗?” “正相反,是我给了他一些建议,我说希望能增加一门魔杖学考试,这是有必要的。”蕾娜得意道。 “有必要加深小巫师与他魔杖之间的羁绊?” “有必要不让第一名沦为某人的专属宝座。” 尽管声音压得很低,但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边说话,视线边不住地往邻桌的斯内普身上瞟。 他正专注于他的草药学笔记,不出意外的话今年OWL考试第一名还是他,他害她只能做斯莱特林的万年老二。 “看来我也有必要给院长一些建议。”沉默的斯内普突然开腔,“比如,增加一门体能测试,这样某人就连第二的门槛也别妄想摸到了。” 他眼睛还粘在一株嗅幻草的插图上,但毫无疑问是在和蕾娜对话。 蕾娜大惊失色,“他属蝙蝠吗?耳朵这么灵。” 他根本没专注于笔记上那棵嗅幻草,他装的! 隔壁是斯内普和莉莉的老位子,他们也在为几天后的OWL做准备。 莉莉笑着和她们打招呼,就在她托蕾娜向阿比丝问好时,斯内普毫无征兆地站起身。 蕾娜又大惊失色。 什么? 和你的红宝石问候一下也不行吗? 你这人怎么占有欲那么强? 她刚想谴责斯内普,就见他离开了座位,他不紧不慢地经过她身边,那张冷脸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下一个接受就业指导的是我。”他轻声说。 蕾娜可太懂了,那就是他要使坏的模样,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半个小时以后,斯内普归来,回到座位的路上再次停在她身旁。 “院长说,会和他在巫师考试管理局的朋友写信提议的。”他驻足,只为和她说上一句——“体能测试。” “您真是个魔鬼。”蕾娜喃喃道。 斯内普视线从她的书上扫过,“魔鬼记得您......半个小时前看的就是这页,怎么,您的智商已经连增智剂都不足以理解了吗?” 蕾娜白了他一眼,刚想用你记错了之类的话蒙混过去,莉安就歪着身子凑过来,“真的诶!你都在干什么啊!就算不找工作,也不能全然不备考吧,一张证书都拿不到就毕业很丢人吧!” 蕾娜叹气,一脸严肃道:“我在思考。” 莉安狐疑地看着她,问:“思考什么?”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问题,如果某个学生,一门课也没有拿到P以上的成绩,补考也没通过,重修后依然如此......” 蕾娜解释她那半个小时里的心路历程。 “我知道这很扯,所以只是如果......到那时该怎么办?他第六学年没有课可以上,难道真的要才五年级就光秃秃地离校吗,这是被允许的吗?还是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解决方案?” “我以为你脑子里多少有点正事。”莉安头疼道。 “在我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以前,它就是正事,最大的正事。” 蕾娜哀叹,“你懂的吧,所谓备考期就是,除了备考以外我什么都想做。” “到那时,”斯内普平静地加入对话,“那位学生的院长会出面解决的。” “虽然命题的是巫师考试管理局,阅卷考官是魔法部委派的,但也会参考任课教授的意见。如果是重修后的OWL考试,院长会提前和教授打招呼,在实践考试中适当捞人,确保他能拿到一个A。” “这样的人情证书,能且只能拿一门。” “说得像院长说的一样。”蕾娜撇嘴。 “就是院长说的。”斯内普说。 “他怎么可能和你说,这事又跟你没关系,怎么看,你也不会是需要关照的学生,你只有神奇生物和魔法史拿不到O。” 斯内普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因为他也像她一样思考过这个问题,虽然不想承认,他也曾因为好奇得不到满足而无心正事,最后去请教斯拉格霍恩。但这事不能告诉奥利凡德,这会显得他和她的脑回路是相近的,很丢人。 他不能正面回答问题,就只能说:“也跟您没有关系,您起码能拿十个O和一个E。”为了保住第一宝座,他对万年老二的成绩了如指掌。 “九个O,一个E,和一个A。”蕾娜纠正道,“黑魔法防御课会是那个A,博格特驱逐咒是必考项目,就算我的其他考点都拿满分,我也只能拿A。” 斯内普一愣,“还是那个吗?你的博格特?” 那个据她所说不是默默然、却也拒绝向他透露更多的、危险东西。 “永远是他,只会是他。” 她轻声说。 于是在考试当天,她甚至没做尝试,当考官要求她上前对旧衣柜使用滑稽滑稽时,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个考点请别算我的分数了,教授,我用不出来。” 她上午的笔试成绩相当突出,方才用过的铁甲咒和抽离咒的反咒也都无懈可击,就这样放弃一道大题太可惜了。 那位魔法部的官员劝她:“试着给它一点有趣的解读,就算驱逐只完成到一半,也能拿一半的分呢。有时候比起客观存在的事物,内心才是我们更该克服的困境。” 她只能道歉。 “感谢您的好意,我真的做不到。” 她做不到用任何荒唐可笑的方式去解读他的死亡,也拒绝这样做。 考试结束后她又跑到山毛榉上面。 上午笔试的时间紧张,她没那个余裕检查,直到现在才有功夫算算自己有没有计划外的失分。 她的余光扫到了斯内普的身影,但她没搭理他。 每学期期末到公布成绩前的这段时间,她都会单方面向斯内普发起冷战。麻瓜职场小说里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关系总是剑拔弩张,同理,斯莱特林的第二名对第一名就该是这个态度......虽然第一名本人好像没有注意到 因此她没留意,树下越来越吵。 “看看那是谁......”詹姆·波特示意西里斯·布莱克看过去,他俩像狩猎一样放低了说话与脚步声,卢平和佩迪鲁则在不远处,他们没有参与捕猎,也在一旁低调关注。 “还好吗,鼻涕精?” 詹姆的声音刚响起,斯内普就去摸自己的魔杖,他知道对方会做什么。 但詹姆同样知道他会做什么,于是他的魔杖被一道缴械咒抛得远远的。 斯内普旋即跑去够魔杖,又在路上被一个障碍咒绊倒,听詹姆和西里斯用刻薄的言语对他极尽嘲讽。 热闹吸引了一群人过来,他们看他狼狈地出洋相。 狼狈是不够的,看一个人羞耻远比看他狼狈有趣得多,这不需要谁来教,人做坏事总是无师自通的。 詹姆就是这样把倒挂金钟用在了斯内普身上,把他整个人吊在树上。 袍子落下来—— 他们想看那个画面,可却没有看到。 斯内普的校袍牢牢地扒在他腿的周围,这违反重力,简直像有人在对他的袍子用漂浮咒或者爬行咒之类的魔法,不让他的袍子坠下去...... 不,不是简直,就是有人在施咒。 詹姆四处张望,在围观人群里寻找施咒者,想看看是谁在跟他过不去。 西里斯先找到了,“看,树上有人!”他说。 就在斯内普被吊起来的那棵树的树顶,蕾娜·奥利凡德不知道为什么坐在上面,她今天化了一点妆,还穿了膝盖以上的套裙,此刻两条腿就搭在树枝上瞎逛荡,白到晃眼。 植物细碎的光影洒在她的长发上,如果不是她的出场方式太另类,那画面大概还挺美的。 斯内普被倒吊在她眼前,脸与脸的距离不超过五英寸,近得可以看清皮肤上的绒毛。 明明上一秒还是刺激的对战环节,却因为女生的出现,气氛突然变得恬静。 对了,树顶是她的领域,依照过往经验,她的出现总让人心安。 “你涂口红了?”斯内普自然地问她。 “嗯,考试毕竟是重要场合。”蕾娜点头,下一秒她警惕起来,“您不会连豆沙色都不允许吧?我是不会涂绿色口红的,您送我圣诞礼物也不行,那太超前了。” 斯内普失笑。 这个角度有些许微妙,让他看到了不该看的。 嗯,果然是容易起湿疹的尺寸,他还因此在某个赌约里赚到了三十几个加隆——脑子一瞬间闪过更不该有的念头,不是故意的。 他僵硬地错开视线,刚巧看到她手中的试卷,“你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估分。”蕾娜坦言,“要是有除了滑稽滑稽之外的丢分项,我恐怕连A也拿不到,您明年就没办法在黑魔法防御术的NEWT课程上见到我了。” 接着轮到蕾娜发问:“你在做什么?” 斯内普这才回想起,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袭击,他选择了同样的表述,“如你所见,被俘。” 他们保持着古怪的姿势,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聊天。 詹姆感觉自己被小瞧了,打算随便用个什么恶咒,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可他才刚挥起魔杖,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你想对他们做什么?”莉莉小跑过来。 她本来只是在湖畔和室友聊考题,可这边的动静太大了,大到她室友能指给她看——玛丽指着对岸的黑色身影说:那个被吊起来的是不是你朋友? 她不能坐视不管,可跑过来才发现,不只是西弗勒斯,被詹姆用魔杖指着的分明是两个人。 詹姆讪讪地收回手,他不能在喜欢的女生面前做得太过分。 莉莉的脸色才变得好看一些。 “想做什么?当然是再用一次倒挂金钟。”蕾娜似笑非笑,“最好能把我的内裤一起露出来,让一个邪恶的斯莱特林从此在学校抬不起头。” 她的腿依旧一晃一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口中那副画面。 她还贴心地手心朝上,做了个展示的动作,示意莉莉好好看看,斯内普就在这呢,被吊起来的他就是最好的证据。 莉莉的脸色又变难看了。 詹姆赶紧辩解,“不,只有鼻涕精,我不会对女士这么干。”周围的男生都面露尴尬,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也没人愿意自己被认为是没教养的。 莉莉不赞同地摇头,“如果一件事对女士来说是性骚扰,那对男士来说它同样是。” 蕾娜为她鼓掌。 詹姆面露疑惑,不懂这是为什么,他的确动机不纯,看到黑湖对岸有一群女生存在、有心吸引她们的眼球、才有目的性地向鼻涕精发难,可事情的走向却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女孩子眼里斯内普不是丢人的?” 蕾娜戳破了詹姆的心思。 “如果只是打架,你把他扁成猪头我也没所谓,没准还会为你叫好。” 说到这,斯内普用一种‘你到底是哪边的’的眼神瞪她,她假装没看见,继续说。 “但这个不行,您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行。” “您看起来辜负了伊万斯女士的金句,所以我不得不教您一些浅显的,做人的道理......”她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 “搞性羞辱的是狗屎。” 和被吊起来相比,肯定还是狗屎更丢人。 这次轮到莉莉为她鼓掌。 鼓掌过后,莉莉仰头看向上方的两人,虽然坐在树上就像小说里的情节一样有氛围感,可是...... “你们在做什么?”她疑惑地问。 蕾娜与斯内普对视,这个问题,他们刚才已经问候过彼此了。 “聊天。”蕾娜理所当然道。 “你为什么还挂在这?”莉莉还是疑惑地问。 “因为波特对我施咒。”斯内普干巴巴地解释,但他不觉得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莉莉这才意识到那两个脑子一向很好使的人,居然没一个听懂她的话。 “我意思是,”她重音强调,“奥利凡德女士可以把你放下来,她都能对你的袍子用反重力咒。” 斯内普愣了一秒,莉莉说得对极了,他扭头看向蕾娜,“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但他又不等蕾娜,自己恼火地往下说,“把我放下来只需要一个咒语,您也完全有一个咒语的机会,可您选择了对我的袍子施咒!我明确记得我教过您倒挂金钟的反咒!”他的气息落在蕾娜脸上。 “高度刚刚好不是吗?交流起来无比便利,我平时在树上垂着头和您说话,脖子总是很酸......”蕾娜笑眯眯的,在真的把斯内普惹怒之前,她赶紧改口,“逗您的。” “我发誓我只是没反应过来,人在本能之下做出的判断必然是最要紧的,而非最有利的,比如……” 她说着把自己的魔杖塞到斯内普手里,“借你三秒钟,什么都可以,只能用一个,请。” 斯内普握紧她的金木犀,毫不犹豫,反手给詹姆·波特的脸上狠狠来了一道。 几乎是在那个剥柚子咒甩出去的瞬间,他猛然回过神,实在难以置信。 他若有所思,不停地翻看自己的右手,邪了门了,他在本能之下做出判断,居然也没有给自己解咒。 “看吧,您根本没有谴责我的资格。”蕾娜从他手中取回自己的魔杖,补刀道。 再一次地,他们无视那群格兰芬多,自顾自地聊得挺起劲的。 不知是被他们的态度,还是被那道伤口激怒,詹姆彻底忘了莉莉还在场,他再次拿魔杖对准了他们。 “住手!”莉莉又阻拦他,可这回她没有拦下他。 蕾娜挥手击落了那道毒咒。 她喜欢看斯内普被挂树上,可她自己又不想被挂树上,她没理由不留心他的动向。 “只会躲在女人背后的鼻涕精,她就差把你当世界名画供起来了。”詹姆盯着斯内普说,说完,他挥出下一道毒咒。 “我说了住手!”莉莉也拔出自己的魔杖。 “你要为了他和我决斗吗伊万斯?”詹姆和她对峙,对峙时不忘摆出自己最帅气的pose,口气轻浮,“但我觉得比起决斗,你更适合跟我约会。” “我宁可和黑湖里的章鱼,至少章鱼不会仗势欺人。”莉莉嫌恶道。 “仗势欺人?好吧,如果你那么想保护他,我随时可以放他下来。”詹姆满不在乎地说,“他的戏份可有可无,就像我说的,他是个只会躲在女人背后的懦夫。” “不需要......”斯内普听到他最憎恶的那个词,它点燃了他的理智,“我不需要一个肮脏的泥巴种的保护!” 莉莉表情一滞。 “以后不会有了,你就吊在树上一辈子吧,鼻涕精。” 她冷冷地回击。 接下来就更像一出闹剧了,至少在蕾娜眼里是这样。 詹姆要求斯内普道歉,莉莉说用不着他出头,她气得手抖掉头就走,詹姆在后面亦步亦趋,继续那个‘为什么我还不如章鱼’的话题。 他们越走越远,一路都在吵架,蕾娜坐在树上都能听见莉莉说詹姆自大得令人厌恶的声音。 他们也带走了跟班与观众。 所有人都围着他们转,仿佛这世界本就是围着他们转的,当他们对眼前这出戏失去兴致,随手一翻,新的篇章就开始了。而他们不在的地方,连场景都不需要写,连旁白都没必要读。 山毛榉下只剩下两个人,一切都恢复到开始之前。 蕾娜始终没有吭声,她有点怕斯内普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同情的痕迹——不是给莉莉的,她和那姑娘的关系还没要好到会萌发出这种私人情感的程度,哪怕今天的莉莉就像走在路边莫名其妙被踹了一脚的小狗一样无辜。 她同情斯内普。 ‘单身到三十八岁的孤寡男士’,她前世曾这样调侃过他。 当时斯内普面不改色地从她手里抽走了她看到一半的侦探小说,他说那本书可能对她的病情不利,需要仔细检查一下。 直到她向他道歉,并承诺再也不(在嘴上)那样称呼他,他才装模作样地说检查通过了,把书还给她。 现在她终于意识到,三十八岁只是他生命的上限,不是他恋爱的,他要是长寿,绝对有能力单身到八十三岁。 这太可悲了,就算不是莉莉,他也交不到别的女朋友。 就在她在心里替他(的人生)表示哀悼时,那位持续沉默的孤寡男士忽然出声了。 “我......” “我知道。”蕾娜说,“你昏了头。” “对......” “不如趁现在想想怎么挽回这个局面。”蕾娜好心道。 “嗯......” 他大概真的很失落,像只在入冬前一天被乌鸦搬空了坚果洞的悲催松鼠,世界都塌了。 他甚至无睱计较蕾娜到现在还没把他放下去,以可笑的姿态,继续同她对话,“或许你有什么办法吗?擅长勾引女士的奥利凡德,教教我。” 这还是第一次,斯内普主动寻求她的帮助。 他活该,他自作自受,他凭本事单身,但蕾娜确实被他可怜到了,他都向自己以前不屑一顾的招数屈服了。 “让道歉听起来更有诚意的办法?”这倒没问题,蕾娜认为自己的强项还是非常突出的。 “让时间回到五分钟之前的办法。”斯内普混乱,失常,顶着升高的颅内血压,回答她。 他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蕾娜感觉自己的额角在跳,她想狠狠损斯内普,把他损得无地自容。凭现在的斯内普,就算打上三天三夜嘴仗,蕾娜也有自信百战百胜。 她都想好怎么开口嘲讽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都这样了,就让让他吧。 第34章 第 34 章 黑魔法防御术之后要考古代尼如文,语言类对蕾娜没什么难度,任何基于耐心的科目对她都没难度。但尼如文之后是魔药,对她就有难度了,她没把握拿O。 好在魔药考试在周一,两科考试中间隔了个周末,她还有机会趁这两天临阵磨枪。 她试着来到树下,她不确定那件事发生后斯内普还愿意在这看书—— 他还在。 蕾娜庆幸自己带了猫,她承认有赌运气的成分在,想着如果斯内普在,至少阿比丝能安抚安抚他,像上次一样。 别管阿比丝最后是怎么成功,反正它成功了,斯内普的心情变好了,那它就是大功臣,那它今天就能故技重施。 她小心翼翼走过去,不打一声招呼,把猫放到他的腿上。 她没和斯内普说话,只俯身去看阿比丝圆溜溜的猫眼,两双瞳色相同的眼睛就这么对视,“拜托你了,猫猫神大人。”她祈求道。 斯内普没有动作,随便她做什么。 毕竟她向小黑猫祈求什么,实在很好猜,没准波特有一句是对的,她就差把他当世界名画供起来了。 果然蕾娜说完话,拍拍双手站起来。 “它同意了,你可以开始欺负它了,请尽情地。”她向他眨眼暗示,“它会尽量满足你——的恶趣味。 “你想要什么?”斯内普问。 “伟大的第一名的魔药笔记。”她讪笑。 “它没意见吗?” “它对肉没意见,我会做出补偿,最美味的。” 斯内普没说什么,把笔记交给了她。 但他也没欺负猫,只是有一把没一把摸着自己膝头那只掉毛怪,把它盘成一团,盘得阿比丝都打呼噜了。 她背他的笔记,他摩挲她的猫,谁也没有说话。 只有纸张翻页和小猫吭叽的声音,斯内普喜欢这样安宁的时间,喜欢静谧,仿佛能把昨天的不愉快洗刷掉。 蕾娜也喜欢,与其说她喜欢静谧,不如说她喜欢一切与前世类似的场景。 前世他们也曾坐在一个沙发上看书,那时的他更高大,更从容,但同样不着一词。他会坐到魔法部规定的时限,再起身告辞,好像他只是换了个看书的地方,在家,或是在她身边,并无不同。 巧合的是,就如前世,打破静谧的人总是他。 “您不会以为,我会为了那种事要死要活吧?”斯内普毫无征兆地开口。 蕾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他是在说昨天,她欲言又止。 “您的确这么以为。”斯内普无奈道,“二年级的地铁车站,还记得吗?” 她当然记得,那是她捡到阿比丝的地方,为了捡它,他们还被迫在车站里过夜,坐早上五点多的地铁回家,分别时他对她说...... 啊,蕾娜忽然懂了,懂了他想说什么。 “嗯。”她轻声回答,“你比我想象中强大得多,所以,不会要死要活。” “没错,哪怕在斯拉格霍恩面前,哪怕他不喜欢我这样说,我也这样说。”斯内普正色道,“不必担忧我的去处,我跟卢修斯·马尔福一样,自有出路。” 他当然不是指他一毕业就能拥有比肩马尔福的财富,而是在说身份立场,他会成为一个食死徒。 “好吧,我本来还在想,要是阿比丝也不管用,要是您一回想起自己的口不择言,就失声痛哭,我该怎么办。”蕾娜打趣。 斯内普嗤笑,刚想用‘如果说我们之中有谁真的曾失声痛哭,那只能是你,三年级的你’这句讽刺回去,就见蕾娜的表情像路边坏掉的路灯,变了又变。 “等等,我记得你之前说,你的就业指导课和院长聊的话题是,和巫师考试管理局建议把体能测试纳入OWL以及NEWT考试内容?” “哦。”斯内普嘴角一勾,“骗你的。” 蕾娜手指着他,你你你个不停。 亏她还暂停了第二名对第一名的期末冷战,抱着阿比丝来关心他,他需要的是关心吗?他需要的是一张臭脸,他别想她再给他一个好脸色! 于是她又开启冷战模式,接下来的几天,她一句话都不和他说。周五考完最后一科麻瓜研究,他们走廊上相遇,她对他视而不见。 并且在OWL考试结束后,她依然不打算同他讲话。 又一周后,分数公布。 时间紧张,她都来不及拆那个信封,就要和莉安赶早上的霍格沃兹特快。 假期到了,该回家了。 在列车上,她们找好空车厢坐下,交换成绩。 莉安捏着她的成绩单惊叹:“九个O,一个E和一个A,和你说得一点不差!” 蕾娜笑笑,没说什么,说起来还要感谢莱姆斯·卢平,如果不是尖叫棚屋事件后她又查一遍资料,恐怕会在狼人特征的考题上失分,黑魔法防御术就不及格了。 “我的发挥也比平日好一点,算数占卜居然拿了E,我简直不敢相......斯内普?”莉安说到一半,突然瞄到人影,斯内普正从车厢外走过。 斯内普听到自己的名字身形一顿,透过列车门上的小窗,也瞄到她们。 莉安还记得今年开学,他和她们坐一个车厢的事,于是她问:“要进来坐吗?” 斯内普摇头,仍旧往前走。他和莉莉发生了那样的事,肯定是没办法坐一起了,但这次他室友知情,给他留了位子,他们约好返程坐一个车厢。 当着斯内普的面,蕾娜一句话也没说,冷战就要有冷战的架势。 等斯内普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们又聚头嘀嘀咕咕,主要是针对斯内普的嘀嘀咕咕。 “他怎么死气沉沉?”莉安说。 “理解一下,他失恋了。”蕾娜说。 “可他平时也死气沉沉。” “怎么会?”蕾娜惊讶道,“我觉得他很有活力,明明鲜活得不得了。” “他有多可恨,就有多有趣。” 说起他,蕾娜的手止不住地比划。 “当然他还有别的特别之处,但有趣是最难得的,整个霍格沃兹都找不出比他更有趣的人。” 她说得起劲,可是她忘了,斯内普是个耳朵比蝙蝠还要灵敏的家伙。他站在走廊,隔着厚木门,也能听清她们说什么。 这让她的冷战变得毫无意义。 假期,她以打人柳的木材作为杖身,鹿角兔的角作为杖芯,把它们制成了一支魔杖。 制作思路她想了很久,直到近期才有所灵感。 继承自那棵柳树的暴力因子让它何止强大,简直是个暴力狂,只论制作难度就远非寻常魔杖可比。 蕾娜尝试使用攻击类的黑魔法——丝滑,顺手,甚至让她产生了自己打得过斯内普的错觉。 加里克围观了她制作这支柳木魔杖的全过程,他称她是技艺娴熟的,充满灵性的。 纯血家族普遍认为考完OWL是小巫师的分水岭,卢修斯·马尔福在这个时点参与家族经营的,纳西莎·布莱克在这个时点进入联姻市场的,奥利凡德也一样,加里克正式允许她制作的魔杖在店铺里售卖。 并且她今后拿到的,除了小孩子的零用钱,还包括魔杖分成。 于是整个假期里,她都把自己埋在操作间。 在加隆的诱惑下,她出品的魔杖接连问世,店铺的产能大大提高,对角巷的奥利凡德女士声名鹊起,她的小金库也日渐颇丰。 但有一件烦心事,她近日常常做梦,不可告人的梦。 她只能安慰自己,十六岁啊青春期,梦到那些画面是有情可原的,这完全符合人类激素的起伏规律。 可梦太频繁,除了让她感到羞耻,还让她不禁怀疑这会不会是什么腺体疾病的前兆。 没有女性亲属让她十分困扰,祖母叔祖母和母亲都不在了,叔母更是压根就不存在。加里克几乎是求着他的小儿子娶一位夫人回来,她从前一直支持伊黎维尔享受人生,此刻也不得不改支持加里克了。 她想问纳西莎,可她没法保证信件不被马尔福家主看到,他前科累累。 犹豫不决期间,她收到了马尔福家的晚宴邀请。 这样联络感情的家族晚宴,她每个假期要参加好几场,不管是谁家的庄园她都熟门熟路,所以总磨蹭到最后一刻,打扮到倦了才肯离开家。 但今天她没怎么收拾,随便套了条珍珠白的礼裙,就匆匆出门。 她早早跑到马尔福庄园,跑到纳西莎的衣帽间,利用省下来的时间帮纳西莎编了个精致非凡的盘发,她编了很多珍珠和缎带进去,论技巧,论审美,家养小精灵都学不来。 从礼服到首饰,从口红到香水,花了一个下午,她把纳西莎装扮到极致。 引着纳西莎走出房门,蕾娜懂事地闪到一边,让男主人来牵女主人的手。 她敢说,如果某个碍眼的造型师不在,卢修斯只怕当场就吻上去了。他当真有被惊艳到,甚至愿意为此主动向她问好,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殊荣。 他不大看得上奥利凡德家,哪怕她近来凭借出色的魔杖作品在圈子里风头正盛,他也不屑于与出卖劳动力的手艺人多来往。 但如果那双手——魔杖制作者灵巧的手,的作用是为他妻子的美貌增色,就另当别论了。 光彩照人的马尔福夫妇牵着手为这场晚宴致辞,随后卢修斯去应酬身份贵重的客人,纳西莎身边的位置又属于蕾娜了。 她们捡起了梳妆时进行到一半的话题。 “安心吧蕾娜,每个女生、不、每个人类都会做那种梦。”纳西莎安慰她。 “可是、可是、”可是我前世就没做过,蕾娜在心里说。 “我像你这个年纪,已经在梦里和卢修斯大战三百回合了。” “可是、可是、”可是你暗恋他,你本来就该梦到他,蕾娜又在心里说。 “别可是了,我可以传授你一点这方面的经验,但不能是现在,有人要过来了。” 纳西莎示意她往前看,她注视的方向,斯内普正朝这边走来。 “他怎么在这?”蕾娜怀疑自己眼花了,她还当自己开学前都不会看到斯内普了呢。 “他最近在帮卢修斯的忙,不只是魔药,还有一些卢修斯不方便自己出手的事,就好像你偶尔也会帮我做点事一样。”纳西莎解释道,“卢修斯想等他毕业,就把他引荐给那位大人,因此他必须出现在这种场合。” “好吧,看来我不能再霸着你不放了。”蕾娜遗憾道。 和女主人打招呼是基本礼仪,不止斯内普,所有宴会来访者都得这么做。赶在和斯内普打照面之前,她连忙跑开了。 她去找卡罗兄妹闲聊,他们在毕业后彻底接管了卡罗家。 那两人乐得与她攀谈,她如今快成魔杖店除加里克以外的第二块招牌了。十六岁的魔杖大师,前所未有。 她借机促成了一单生意,为卡罗家所有人的魔杖都镶嵌上好的祖母绿,过程中若是发现魔杖有什么不妥,干脆就换新的。卡罗家族人丁兴旺,这绝对是笔大买卖,他们全权委托给她了。 谈完工作,她去帮卡罗妹妹阿莱克托去夹一盘新鲜出炉的可颂,夹到第三块时,她发现斯内普在向酥点桌靠近,又逃也似地溜掉。 贝拉特里克斯和雷古勒斯坐在一处,她顺势加入他们那桌。 贝拉说她下次也想要纳西莎那样复杂的发型,蕾娜无有不依,并许诺到时给她带一盒濑户内海峡产的真多麻,编在发间,她声称那颜色只有贝拉女士才能驾驭。 后来,贝拉说要带雷古勒斯去问候长辈,她只能起身相送。 她蹑手蹑脚寻找新的藏身之处,终究还是和斯内普撞上了。 “我认为,我只是用体能测试吓唬了您,并不是同您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蕾娜只好缓慢转身,装作一副才看见他的模样,“好巧啊,先生,居然在这里偶遇。” 斯内普用鄙视的眼神看她,像是在说你演技还能再烂一点嘛? “你在躲我。” “怎么会呢。”蕾娜讪笑。 “你今天不对劲。” 斯内普轻描淡写的一句,差点让蕾娜像阿比丝一样炸毛,他是妖怪吗?连荷尔蒙起伏都能看出来?这合理吗? “耳朵上是空的。”斯内普继续道。以她这学期对耳环的沉迷程度,根本不会放过在晚宴上展示自己的漂亮首饰的机会。 “一时忘记而已。”蕾娜长舒一口气,故作淡定,“我和往常一样。” “如果真的和往常一样——”斯内普拖着他的招牌长音。 “把头抬起来!” 蕾娜身体一抖,头却越垂越低,回避他的眼神。 斯内普仿佛抓住了她什么把柄,语气愈发笃定。 “看啊,究竟是做了多少亏心事,让您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否认亏心,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蕾娜捂脸,欲哭无泪。 那些梦的男主角是你,你让我怎么面对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