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上嫁男》 第1章 第1章 第一章 屋外的宾客热热闹闹,屋内却有点安静,床上的新娘子却躺在床上,不知是不是因未嫁的心上人而难过的听天由命。桌上燃着两支手臂长的龙凤花烛,烛火跳跃间,将满室大红映照得愈发浓烈。墙上和桌上的干果点心都贴有烫金的“囍”字,桌椅蒙着绣金的红绸,连空气中都飘着熏香与烛油混合的甜腻气息。 梁一天无力地躺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床上,身上那件绣满金线凤凰的嫁衣勒得浑身难受,肩颈处早已酸麻。头上随意戴着凤冠看不清楚具体样式,缠住头发一时也从头上掉不下来。 他清醒后猛地抬手,指尖触到一片柔软的红绸是盖头。心脏狂跳如擂鼓,几乎是凭着本能,他一把扯下盖头甩在床榻边,房间里里的大红颜色瞬间撞入眼帘。 一时间有点分不清南北,不过本人确实分不清。再一看桌上的的铜镜,镜中人眉如远山含黛,双凤杏眼,瞳仁是深棕色,皮肤细腻白中透粉,侧脸线条柔和,整个人完全一副古代小家碧玉的大小姐模样。 可梁一天太清楚了,这具身体的主人,根本不是女子。他下意识摸向胸口,平坦的触感让他松了口气,又瞬间绷紧神经——他穿书了。 穿成了《女主她自立自强》里那个为抢男主不择手段的女二梁一天,偏偏原主还是个被当作女儿养了十几年的男儿身! 天啊!梁一天在现实中做了二十多年女生怎么让我来当男的啊!怎么还让嫁人啊! 最近的神经系统有KPI考核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啊! “不行,得赶紧把这嫁衣换了!” 梁一天踉跄着下床,繁琐的裙摆绊得他差点栽倒。他扶着床边稳住身形,指尖飞快地解开嫁衣的盘扣,金线绣的凤凰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从衣柜里随意挑了见男装。 原主因早产体态瘦小,又被当作女儿养了十几年,体型没有寻常男子粗壮,可肩线的弧度、脖颈处的喉结,都在提醒他真实的性别,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爷们啊! 他把嫁衣和盖头团成一团,塞进衣柜最底层,用几件旧绢衫盖住,确认看不到丝毫红色后,才靠在柜门上大口喘气。刚缓过劲,门外传来两个丫鬟的闲聊声,语气里满是艳羡。 “梁大小姐真是好福气,能嫁给咱们老爷!咱们老爷才二十四岁,生意做得遍布三城,虽说咱们老爷是个商人但势力和财力方面也是佼佼者。还没公婆要伺候,可嫁过去就是正头夫人,府里老爷第一,梁大小姐就是第二!” “可不是嘛!听说咱老爷原本要娶二小姐的,不知道怎么临时改了主意。也是,二小姐哪有大小姐金贵,大小姐可是嫡出,听梁家二小姐说还会算术记账,脑子灵光,身体康健屁股大是个生儿子的。声音优美会唱会跳,人美心善。咱们老爷娶了她,绝对不亏!” “得得得,这胡咧咧的过分了”梁一天心想。 “那是咱们老爷生得也俊,上次我远远瞧过一眼,身长最少八尺二寸多,整个人好看的跟画里走出来似的,就是看着冷了点……狠了点……额这都不算啥。” 梁一天的脑子“嗡”地炸开。徐钰!男二徐钰!原著里那个有情感障碍、最后把女主梁尔天送给油腻商人秦韵之的渣男!现在嫁给徐钰的,居然变成了他这个“男版嫡女”? 原著的剧情碎片突然涌入脑海,像走翻书似的闪过。 早时母亲大出血,艰难生下他,请来的大夫都说婴儿活不了。这可急坏了梁父梁母。梁府专门去请了道观道长来算,道长说这孩子先天不足,需当作女儿养才能保命,还得对外隐瞒性别。 并给梁父专门指了去寻下桐乡有个专门医治婴幼儿的大夫那里看病,一直都在调理着身体才慢慢好转。 十二岁那年偶然见了陈泽卿一面,那个穿青色儒衫、手持折扇的书生,让他一颗心彻底沦陷。还有梁尔天,那个总笑着喊他“姐姐”的庶妹,上一世知道他是男儿身,还帮他隐瞒,可他为了陈泽卿,硬是设计让梁尔天嫁给了徐钰…… “老天爷!”梁一天苦笑,扶额轻柔。这一世,梁尔天反过来算计他了! “不对,这剧情不是这样发展,梁尔天从小按部就班听从父母教导不可能会做出换亲这样的事。难道原著小说作者改写剧情了?” 事情要退到三天前的画面:徐钰来梁府拜访梁父,原本是要表明娶梁尔天的心意。可梁尔天在徐钰出府前截住了他,一身水绿色衣裙衬得她明艳动人,眉梢眼角随都带着笑。可僵硬微信的嘴角却看不出带有任何感情。 “徐公子,慢着!” 梁尔天手里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声音清甜。 “你娶我可没什么好处。” “不如娶我嫡姐。我嫡姐可是个难得的人才,能歌善舞讨人喜欢,身体也比寻常女子健硕,颇有见识,他那一张嘴皮子也是十分麻利。” “娶了她,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徐钰当时皱着眉略有不解。他身形挺拔如松,玄色锦袍上的暗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手在衣袍下来回轻捻,似乎在思考什么。他生得是极正派的骨相,剑眉斜飞入鬓,眼眸微抬看着梁尔天,薄唇紧抿时自带疏离感,偏偏五官精致,添了几分禁欲气。 “我要娶的是你。”他语气平淡,“那日在街上见你,梁二小姐在人群里淡然一笑,给徐某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梁尔天笑得更甜了,眼尾上挑,露出一对梨涡,偏偏眼底藏着算计。 “徐公子当真觉得我那天好看?那是因为我要去见心上人。” “满堂芳的孟桃溪,我与她情投意合,公子这般磊落之人,想必不会拆散我们吧?” 徐钰愣了愣,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自白震惊到了。 “徐公子不会也像那些世俗人一样唾弃我们的感情吧”。 “自然是不会,既然梁二小姐有了心上人,徐某就不夺人所好了,会向梁老爷讲明。”徐钰转头回了梁府,对梁父说要改娶嫡女梁一天。 梁父当时心中一惊,拉着徐钰的胳膊,语气急切:“徐公子,你再考虑考虑吧!考虑考虑吧!考虑考虑吧!老大他……他情况特殊,你娶了他,以后出任何事,老夫都概不负责!还是娶老二稳妥!” 徐钰想了想梁尔天的话似乎铁了心,墨色的眸子盯着梁父拉着他的手没什么情绪说: “就娶梁大小姐。” 但现在的梁一天还以为徐钰要娶的就是梁尔天,见梁尔天稍作反抗就顺从父亲安排,并未去寻陈泽卿商量私奔之事。 后来,梁尔天就端着一碗“安神汤”来找原主,笑着说“姐姐,我就要成婚了有写话想跟你说”。原主没防备,喝了汤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被换进了花轿,一路抬进了徐府。 “真是好算计。”梁一天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刚想再梳理剧情,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心里一紧,是徐钰! 他慌不择路地躲到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徐钰眼看就要推门进来,被梁父拉着又走回宴客厅,拉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家老大小时候多么不容易,一定要爱护善待他儿。 第2章 第 2章 夜凉如水,徐府的红绸在灯笼暖光里泛着明艳的光,梁一天蹲在屋后的阴影里,指尖攥着浸湿的青布衣袖。 他要趁梁父拉走徐钰,翻窗跳出婚房,逃出前在铜盆里狠狠拧了把衣袖,将脸上的妆容全部擦掉。冰凉的水顺着小臂滑进袖口,虽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的脑子清明了几分。 他身上的深蓝色男装是偷摸从婚房里翻来的,应该是徐钰日常穿的衣服,徐钰八尺多的个子,他的衣服确实梁一天撑不起来。 领口却被他仔细折了两折,露出里面半寸白皙的肌肤。这衣服比他平日穿的女装襦裙宽大许多,腰间用衣带紧紧勒了三道,只是走动时衣摆还是会晃荡。头发被他用一根木簪胡乱束在脑后,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大半眉眼,只露出一截线条柔和的下颌。简单的男式束发,利落方便。他生得本就好看,换下艳丽的女装穿上男装,并没有太大的违和感,倒真显现出少年人的模样。 屋后的窗户嵌在青砖墙上,窗沿积着层薄灰。梁一天踮起脚尖,手指扣住窗棂,指甲缝里沾了灰也顾不上擦。他侧耳听着院外的动静。 宾客的喧闹声顺着风飘过来,夹杂着热闹的喜乐声,还有仆役们“借过”“小心烫”的吆喝。守在新房门口的两个婆子还在闲聊,说的是新娘子的嫁妆有多丰厚,语气里满是艳羡。 “砰——” 窗栓被他用发簪撬开时发出轻响,梁一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忙缩成一团,借着月色将身体藏好。院中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落了几片在他肩头,他屏住呼吸等了片刻,见没人过来,才手脚并用地翻出窗户。落地时没站稳,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揉了揉膝盖,一瘸一拐地绕到屋后的回廊阴影里。 “什么鬼啊!本就生活不易,还摊上这种离奇的破事。最起码让我还是女的啊!” “我又没有当过男的,这要是让徐钰知道我是男的非砍了我” “要我怎么讲,给他说我虽然是男儿身,但心里是姑娘。” “我要是徐钰知道老婆变老公,就会说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刀快不快” 徐府大得有点离谱,梁一天一边嘀咕一边青石板路绕来绕去,两侧的灯笼挂得密密麻麻,把每一寸角落都照得透亮。但是他东西不分,府里植被参照物啥的都长的差不多。梁一天贴着墙根走。 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前面终于传来更热闹的声响。 “哎呀妈呀!这是给我整哪里来了”梁一天心想。 宴客厅到了。那是座三开间的大屋,门口挂着“囍”字灯笼,红绸从门楣垂到两侧。 梁一天躲在廊柱后,偷偷往里瞧。梁父正趴在桌上,头歪在胳膊上,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藏青色的常服领口沾了不少酒渍。他面前的酒壶倒在桌上,酒液顺着桌沿流到地上,浸湿了一块青石板。两个穿着灰布长衫的仆役正架着他的胳膊,费力地往门外走,是徐钰安排的人,要把梁父送回梁府。 梁一天的鼻子发酸,原主他爹这辈子最疼他。不管现在的自己对他感情如何,但是梁涛对他这个孩子从小疼到大,知道他喜欢男主后也没有严厉打击,而是顺从孩子内心。 梁一天因为自己的逃跑深感抱歉。“不过,爹,抱歉了~你深知自己家老大是男的还让他嫁人,还嫁这个货。等逃出去了,再找机会给爹赔罪。” 宴客厅里的宾客大多都还没见过梁府嫡女的模样,此刻正围着徐钰敬酒。 徐钰穿着红色的喜服,领口绣着金线的龙凤图案,却被灌得满脸通红,眼神都有些涣散。他手里捏着酒杯,这是梁一天第一次见徐钰。一眼就被惊喜加惊艳到了,这要是在现实中梁一天走路上一定多看两眼,起个贼心。红色的婚服衬得他格外清冷,一张很正派的脸,对谁都温文尔雅。但是怎么就将自己娶的妻子给送人了?扣一万分!渣男! 宾客们喝得正欢,在桌前大声说笑,搂着身边人的肩膀划拳,还有的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生意上的事。梁一天注意到,靠门口的那一桌坐着三个男子,其中一个穿着紫色锦袍的公子哥正起身,揉着额头说“喝多了,先回去了。”随后便对徐钰打了声招呼。他身边的两个随从连忙扶住他,那公子哥脚步虚浮,走路不稳。 这是个好机会!梁一天心里一紧,连忙从廊柱后走出来,低着头快步走过去,一把扶住那公子哥的胳膊,声音故意压得粗哑:“王公子,小心脚下,扶你出去。” 王公子哥醉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也是徐府宴请的客人是,挥挥手说“多谢”,就任由他扶着往外走。梁一天的心跳得飞快,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或是因为内心慌张,他能感觉到周围宾客的目光扫过他身上,却没人多问。毕竟喜宴上朋友间扶着醉客出门,再寻常不过。 出了宴客厅,门口的两个守卫穿着黑色的劲装,腰间佩着刀,正站得笔直。他们看了一眼梁一天扶着的公子哥,又看了看梁一天,没说话。梁一天松了口气,扶着公子哥一步步走下台阶,踏上徐府门前的青石板路。 夜色更浓了,街上的灯笼大多灭了,只有几家酒楼还亮着灯,传来零星的谈笑声。那公子哥的马车就停在街角,黑色的马车上挂着“王”字的灯笼。梁一天帮着随从把公子哥扶上车,转身就要走,却被其中一个随从叫住:“兄台,多谢,改日咱们再约,我来摆宴。” 梁一天连忙摆手,声音依旧粗哑:“好的,在下便等候王公子宴请”说完,不等随从再说话,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走,脚步越来越快。 “宴请个铲铲,我叫什么都不晓得呦。不过还是谢谢兄台你啊。” 他不敢回头,只知道要尽快远离徐府。夜风刮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身后隐约传来的马车轱辘声。跑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才停下来,扶着一棵老槐树喘气。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身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深蓝色的绸缎,在月下反着光。“看着就挺贵的”梁一天心想。虽沾了点尘土,但没被人认出来。 现在不能回梁府,回去就等于瓮中捉鳖。梁一天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里面装着他从婚房里顺出来的几十两银子,是他接下来的依靠。得先找个地方换衣服,这衣服太扎眼了,万一徐府的人追出来,凭着衣服就能抓住他。 第3章 第 3 章 他沿着街道往前走,两边的房子大多关着门,看见一家裁缝铺的后门虚掩着。梁一天犹豫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黑漆漆的,只有灶房里还亮着一点微光。买了一件棉布的灰色大氅,穿上正合。 他快速换下衣服,把深蓝色的男装叠好,塞进怀里。这衣服是从徐府顺出来的,不能随便扔,万一被人捡到,就会暴露行踪。 收拾好一切,梁一天走出裁缝铺,继续往前走。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只知道要找一个人多、热闹的地方,这样才不容易被发现。恍然之间,他想起原著书中提到过满堂芳,龙华镇最热闹的地方是满堂坊,吃喝玩乐样样行。 打定主意,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终于看到了满堂坊的影子。那是一座气派的建筑,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块黑色的匾额,上面写着“满堂坊”三个金色的大字,字体遒劲有力。 不得不说里面真是热闹,还以为什么好玩地方,合着在古代就是男性娱乐场所,梁一天心想。这里龙蛇混杂,最适合隐藏身份。 一进门,一股混着酒气和脂粉的香味的气息围绕而来。大堂中央圆形舞台两边各摆了四张桌子,都坐着身价不菲的人。 “呦!合着这就是内场,票价高。不过这年代应该没有黄牛占票吧。再往边上走,就是看台了吧,但这看台性价比高,虽然没有大屏,也能看着自家爱豆的脸。”梁一天晃着手里的钱袋那瞅瞅这看看。 柜台后站着一个管事的,他看到梁一天走进来,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穿着简朴,但手中钱袋的钱像是不少,便开口问道:“这位小哥,是要住店还是听曲?” “住店,要一间便宜的房间,除了加热水其他什么都不用安排。”梁一天答到。 “最便宜的房五十文一天,先付押金一两银子。”管事的的说道,手里的算盘没停。 梁一天从怀里掏出荷包,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掌柜的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她:“二楼最里面的房间,丙子号房间,您是自己上去还是领您上去。” 梁一天说:“我自己来” 接过钥匙,道了声“谢谢。”,便转身往楼梯走去。楼梯是木制的,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声响。二楼的走廊很窄,两边的房间门都关着,房间里传来乐声和男女的调笑声。 他找到房间,用钥匙打开门。房间虽小,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床上铺着粗布被褥,看起来还算干净。不是临街房间,住着也算安静。 梁一天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暂时安全了。他走到桌子前,把怀里的深蓝色男装拿出来,叠好放在桌子底下,又把荷包里的银子倒出来,数了数,够他住上一段时间了。 现在需要重新整理和熟悉一下现阶段的剧情和身体。剧情不会安装原来发展,该怎么去判断现在小说发展。现在没往固定情节走,说明梁尔天确实没有嫁给徐钰,这到底怎么回事。 突然脑子一个灵光“对了!徐府的丫鬟说原本要娶二小姐该换娶了大小姐,梁尔天一定知道点什么。但她现在估计也不是个善茬还是小心点好。” 思绪不由得飘回了徐府。现在徐府应该已经发现他跑了吧?丫鬟们看到空无一人的新房,肯定会吓得魂飞魄散,徐钰看到藏在柜子里的喜服,会不会气得发疯? 其实到没有发疯。可能徐钰心里回想:哦!女人你在玩火。 还有梁父,徐钰肯定会去找梁父,梁父会不会以为他回府了?会不会因为他而受牵连? 这男人的身体虽然不了解,但应该和女人的一样吧。除了不能生孩子,水喝多了就撒尿,肚子疼了就蹲坑。 “啊!还是好嫌弃,受不了了,怎么这副样子。还是女孩子好香香软软的。” 与此同时,徐府里一片混乱。 新房里的红绸还挂在墙上,龙凤烛还在燃着。喜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却没有任何人影。两个丫鬟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家大小姐呢?”徐钰站在房间中央,脸色阴沉。他身上的红色喜服把生气的他也衬得依旧好看,领口的金线刺绣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指节发白,眼神确是平静的。 两个丫鬟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磕头:“老爷,奴婢……奴婢不知道啊,奴婢们一直守在房门口,没看到任何人出去,开门准备合卺酒的时候,梁家大小姐就不见了……” “没看到任何人出去?”徐钰冷笑一声,“难道他还能凭空消失不成?搜!给我仔细搜!” 几个仆役连忙应了一声,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柜子、箱子、床底、桌子底下,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搜遍了,却什么都没找到。只有柜子里的喜服,被藏的严严实实,衣服上的红色格外扎徐钰的眼。 丁管家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会不会是梁府的人把大小姐接回去了?毕竟是新婚之夜,大小姐可能是想家了。之前也是要迎娶梁家大小姐时,梁老爷也是劝阻。恐是爱女心切吧。” “想家?”徐钰冷哼一声,“他要是想家,会穿着男装逃?会把喜服藏起来?梁府的人要是想接他回去,会不跟我打声招呼?”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走,去梁府!” 天亮后,徐府的马车就驶进了梁府的大门口。徐钰从马车上下来,身上的红色喜服已经换成了藏青色的长袍,上面绣着暗纹,腰间系着玉带,脚穿黑靴,显得格外威严。 梁父正坐在正厅里喝茶,脸色还有些苍白,应是昨晚喝多了,现在头还有些疼。看到徐钰进来,他起身,脸上带着几分疑惑:“贤婿,你怎么来了?怎就你一人,我儿呢?” 徐钰看着梁父,语气冰冷:“岳父,你问我你儿在哪?我还想问你呢。新婚之夜,我的新娘子不见了。岳父,这嫁出去的女儿,还有偷偷回娘家的道理吗?” 梁父愣住了,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什么?我儿逃婚了?不可能啊!他昨天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逃婚呢?” “不可能?”徐钰走进正厅,坐在椅子上,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难道是我冤枉他了?他穿着男装逃的,你说,他会不会是回梁府了?岳父,你就别藏了,把他交出来吧,免得大家都不好看。” 梁父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贤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梁某人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我儿要是回府了,我肯定会送他回徐府,怎么可能藏起来?你要是不信,就搜!整个梁府,你随便搜,要是能找到一天,我任凭你处置!要是找不到,你徐钰新婚之夜弄丢我儿,我不会罢休!” 徐钰看着梁父,见他神色坦然,不像是在说谎,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他转念一想,梁一天既然能想到穿着男装逃走。肯定不会那么蠢,逃了之后还回梁府,那不是自投罗网吗?他肯定是躲到别的地方去了。 “好,我信岳父一次。” 第4章 第 4 章 天蒙蒙亮,满堂芳喂养的鸡开始打鸣,二楼客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梁一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脑子还有些懵,沿着床边慢慢站起。 “嘶—”被磕了一下,他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扶住床柱,这才稳住身形。 “呵!这180的身高就是不一样哈~”前些时日的奔波提心吊胆也没能好好看看这个身体,现在开始慢慢熟悉介绍这体型了。 过了一会天大亮,窗外传来临街的叫卖声。 “热腾腾的包子嘞!刚出锅的炊饼!” 市井的喧闹像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清晨的空气里,带着烟火气的鲜活。对于梁一天来说,像真的又像假的,不太真实,自己又身在其中。除了知道点原著剧情外,其他什么提示也没,就连回去现实世界的方式也没,不会真在这待一辈子吧。 梁一天摸了摸肚子,昨晚也没吃什么,此刻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他起身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陌生又慢慢熟悉的脸,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下巴。心想:比自己原来的长得漂亮多了,但这胡茬比昨天又明显了些,扎得指尖微微发痒。他试着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跟着上下滚动,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罢了罢了,还是先填饱肚子活下去吧。”梁一天耸了耸肩。穿戴完毕后就要去外面买点吃食,外面卖的应该比店里便宜点。 下楼时,满堂芳的大堂空空荡荡没有客人。店小二穿肩上搭着一块白毛巾,手脚麻利地穿梭在各桌之间,准备桌上的点心果盘。梁一天扫了一眼,准备的挺多啊,看来晚上生意又挺好。 “客官,您醒啦?要点些什么?”店小二看到梁一天,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无事,随便出去逛逛,不用帮我安排。”梁一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忙吧。” 店小二应了声“好嘞”,便转身去了后厨。 梁一天走在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真实的人。 他从未这么有真实感经历过的古代市井生活,新鲜又陌生。和一些古城商业景区街道有种莫名的相似感,她原先每天平淡而又知足的生活,而现在变成身份错位、处境尴尬,却像是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人生副本。 “果然环境影响人,我这种像小蜉蝣一样的生物是撼动不了什么的,但是能不能在努力点做个乐观积极的蜉蝣,活一天也是一天嘛~”梁一天嘴里塞着一个包子分析着。 “也不知道徐钰现在什么想法。” “万一他知道我是男的愿意跟我当兄弟处呢!” “感觉其实结婚当天也可以不用跑的吧。” “唉!等等!不能给自己讲后悔话,离了他也能好好活。” “你听说了吗?徐府大婚当天,新娘子跑了!”一个络腮胡汉子压低声音说道,眼里满是八卦的光芒。梁一天刚回满堂芳就听到有一桌店里客人在议论。 “真的假的?徐公子那样的人物,年轻有为,家世显赫,新娘怎么还跑了?”另一个瘦高个汉子一脸惊讶。 “谁知道呢!听说徐府这些天一直在找人,到处打听那梁小姐的下落。”络腮胡汉子喝了口酒,接着说道。 梁一天听到这,心脏“咯噔”一下,赶紧低下头,作无事走过,耳朵却竖得老高。他没想到,自己逃婚的事竟然已经传得到这了,连徐府找人的消息都人尽皆知了。 “完犊子了,这回兄弟应该是处不成了。” “他们都以为跑的是新娘子,我算是是新男子,找不到我头上。哈哈哈哈哈。” 同一时间,徐府的书房里。 徐钰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他最爱白瓷花瓶。釉色白中透黄,瓶身呈象牙白色。釉面温润如玉,瓶身刻有雕花底座有莲瓣纹。给人感觉素静贵气,就像徐钰一样。他轻轻摩挲着。他正正地坐着,眼中只有他那白瓷花瓶,眉头紧紧皱着。 书桌上放着一封书信,是梁府派人送来的,内容无非是开脱,说梁一天年少无知,让徐钰多担待,还说会尽快把人找回来,给徐府一个交代。 徐钰看完信,随手扔在桌上,冷哼一声:“年少无知?逃婚这种事,也能算年少无知?” 站在一旁的徐达低着头,双手放在身侧。不开窍地说:“是他老谋深算,算到公子你并非良人。” 徐钰语噎。 徐达继续道:“我也觉得你不靠谱,嫁娶之事未先安排媒人问名、纳言。也不曾知道女方长什么,要不是你那聘礼下的高,这种结婚跟闹着玩一样。”徐达撇了一眼徐钰见他不言语,继续添油加火说:“果不其然,现在就和闹着玩一样。” 徐达说确实在理 徐钰抬眼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滚出去。” 徐达是徐钰在四年前杂技班子里买下的。 当时小孩才十四岁。徐达那时个子还矮小,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班主不知道从哪领回来没有父母的野孩子,就一直在班组里干着杂活。因为不爱说话,班组里欺负他的年长叫他小哑巴,后来随着班子走南闯北。 时间在变化,需求也在变化。戏班也在慢慢发展,只靠原来那些杂技技艺是吸引不到更多观众来看,加入一下戏剧武打更有看头。但是原先的耍坛、顶碗、蹬技、转碟等杂技一天训练下来就很累了,其他师兄弟也没有时间去训练,就让小哑巴跟着班主学武打。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肯定也是一次机会,为了表现好不给大家拖后腿,他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在他十四岁那年遇见了徐钰。徐钰觉得小孩瘦瘦小小的,身法不错,话少动作熟练,执行能力强,是个好苗子。便问他愿不愿意来做个护院,小哑巴同意了,徐钰给了戏班长二十两银子算是回报这些年的对他的养育。 回去后便给他起名为徐达。当时徐钰说:“既无父无母,入了徐家你便跟着我姓,以后对你有什么要求命令你都要达到,你就叫徐达吧。我会给找人教你正式的武打技巧。” 刚到陌生的环境有些不适应,慢慢的被徐钰养的很好,虽然徐钰平时话不会,徐达比他更少。当年的瘦小伙现在长得快有主人高了,在徐钰的教养下,徐达慢慢变得开朗起来,毕竟还是个孩子,也有小孩那股缠人劲儿。开始愿意与人交流。 但是现在话有点多,讲的话人也不乐意听。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继续找人吧。” 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徐钰站起身,走到窗边。又想起大婚那日梁一天穿的婚服。那尺寸本是按照梁二小姐定做的,穿在他身上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徐钰盯着手中的白瓷花瓶心想,也是原本要娶的就是梁二小姐啊。 之前梁尔天那天和梁父谈完话后突然找到他,劝说他娶梁一天,说嫡姐是个好姑娘,娶给她不会吃亏。现在想来,梁尔天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故意把他推给自己,是想借此摆脱什么?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徐钰的眼神愈发深邃,他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老爷,请您去前厅一趟,丁管家说是有客人来了。”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知道了。”徐钰整理了一下衣袍,转身往外走。 前厅里,一位穿着素雅的女子正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姿态优雅。她正是梁尔天。 看到徐钰进来,梁尔天站起身,微微屈膝行礼:“徐公子。” “梁二小姐找我有事?”徐钰在她对面坐下,语气平淡,没有丝毫寒暄。 梁尔天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开门见山地说道:“徐公子,我听说嫡姐大婚当晚逃走了?” “梁二小姐倒像是知道些什么。”徐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沿着茶碗边缘轻抿一口说,“当初可是梁二小姐极力劝说我娶你嫡姐,现在他逃婚,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梁尔天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徐公子,实不相瞒,我当初劝说你娶长姐,是因为一些原因,但这都不是主要的。” “我可以帮你找他。”林薇立刻说道。 徐钰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怀疑:“你知道他在哪里?” 第5章 第 5 章 客房内,梁一天伏在桌前,后背挺得笔直,拿着笔在纸上不停的写写画画。身上又换了见青山的长衫。这料子是上午在裁缝铺的淘的二手衣物,虽然不是新的,但是也感觉没有异味。他的肩线略窄,长衫裹着他清瘦的身形,倒显出几分少年人的单薄。 他拿着笔在手里轻转几下,又开始在纸上写什么东西。麻纸边缘都被他卷起了毛,最顶写着“生计细策”四字,下面分了三栏:“银两”“市镇“落脚”。桌角的钱袋敞着口,几锭碎银躺在里面,外边堆着十几枚铜钱,码得整整齐齐。 “每日食宿五十文,现有碎银三两七钱,合七百四十文。撑足月需三百五十文,余三百九十文当路费……”梁一天的指尖蘸了点茶水,在桌面写写画画,眉头微蹙。 虽然在现实生活中是重度腐女,看小说从来只看**小说,不想作为女方谈男朋友但非常想变成男的谈男朋友,真好奇是什么感觉。现下可好,满足这一心愿了。梁一天想,有的时候可以那么随便想想,但遇到真的赶紧跑。 现下是赶紧安顿好自己。 楼下逐渐热闹起来,乐声已经响起。梁一天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在“落脚”栏添上“永安镇”,方才听伙计闲聊,说永安镇是交通要道,酒楼客栈多,最缺帮工,就是对外来进城常住或定居的人进行,得身份信息齐全。 “先去永安镇看看。”他对着纸页小声说,“等安顿好了,再给父亲写封书信,交待一下,等事情风波过去了在悄悄回家,反正都不知道梁家大小姐是男的,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到时候装作远方表亲来探亲就可。啊~我真是太聪明了” 下午申时,满堂芳门口的停了一辆乌木马车,车厢裹着墨色绸缎,车帘绣着暗纹缠枝莲。 车帘被掀开,一只纤纤玉手探出来,手腕上带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翡翠玉镯,是梁家二小姐梁尔天。接着,她的人走下来,青纱围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精致小巧的下巴和淡粉的唇。藕荷色襦裙的裙摆从马车脚踏出略过,裙上绣的湖水蓝色的缠枝莲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腰间系着同色腰带,挂着一个精致繁琐的铃铛,走动时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 “梁二小姐,孟姑娘在二楼芳菲阁等您呢。”门口的伙计连忙迎上来,脸上堆着笑。他认得这位梁家二小姐,每月总会来那么几次,每次来还都只找孟姑娘,两人关在房里说上半晌话。 梁尔天点了点头,没说话,径直往里走。 芳菲阁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折扇开合的轻响。梁尔天推开门,一股茶气飘出来。房间不大,墙上挂着幅水墨山水画,画的是远山近水,笔法飘逸。靠窗的八仙桌旁,坐着个穿月白锦缎襦裙的女子,正用团扇拨弄着茶盏里的茶叶。 “孟小姐,你倒悠闲。”梁尔天摘下围帽,放在桌角。孟桃溪眼生得精致,眉毛细长,眼尾微微上挑,额间一枚梅花花钿。眼下也点了一颗红色的痣,将她称的清冷中带些妖艳。 孟桃溪抬眼,嘴角勾起抹笑,团扇在手里转了个圈:“梁二小姐大驾光临,我哪敢不悠闲?倒是你,这次来,又为合事啊?”她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撒娇,像是故意讨好人欢心似的,听着舒服。 梁尔天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旁边的丫鬟及时添上热茶。她端起茶盏,指尖碰到温热的瓷壁,语气平淡:“告诉你个事你先不要惊慌。” “是你长姐大婚之日从徐府跑没影了吗?”孟桃溪放下团扇,身体前倾,眼里带着戏谑,“还是你长姐跑了要你去顶上啊?” 梁尔天的指尖在茶盏沿上摩挲着,眼神不怀好意到:“我想让你帮我演完这场戏。其实一开始徐钰要求去的人是我,但是我说你是我的心上人,我心悦你,希望他能成全我们。” 孟桃溪愣了一下,缓过神后,随即“噗嗤”笑出声,连忙用团扇遮住嘴,肩膀还在抖:“梁二小姐,你可别害我,要是让人知道我‘拐’了梁家二小姐,传出去我俩契若金兰,那些客人们怎么看满堂芳啊,谁还敢来?” “徐钰不是多嘴之人。”梁尔天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倘若真的传开,你在大堂说书,就说是梁二小姐对你满是喜欢,自己只拿她当妹妹看待,并无其他情感,把自己择出来不就行了吗~。” 孟桃溪收了笑,看着梁尔天。 梁尔天开始撒娇:“行行好吗~我的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日后每月我多来满堂芳捧捧场~” 她拿起团扇,轻轻扇着:“行,我就答应你这一次,事情要是败露了我可不去那徐家去说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无非是商量怎么“演戏”,便走到房间外,以便让外人看见她们“亲密的关系”正说着,孟桃溪忽然一楼大堂角落扬了扬下巴:“你看楼下那个青衫公子,倒真是个妙人。” 梁尔天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眼镜一震,楼下角落的小桌旁,坐着的竟是梁一天!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这身不起眼的青布长衫,那张好看白净的脸虽然穿着简朴的男装依旧让他在人群里格外突出。低着头在纸上写着什么,侧脸在红灯笼的光里,竟显得有些陌生。 “怎么,你认识?”孟桃溪察觉到她的神色不对,挑眉问道。 梁尔天很快收敛了情绪,语气带着几分无所谓:“不认识,只是觉得……他看着倒像个木讷的人,没有情趣。只是好奇你竟会喜欢这种的。”她顿了顿,顺着孟桃溪的话往下问,“你对他感兴趣?知道他叫什么,是哪里人吗?” “伙计说了他住店时登记的名字,但我瞧着应该是个假名。”孟桃溪笑着说,“哪里人也没说,只说是来谋生的。来了两天,也没见搭讪过一个姑娘,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倒真是洁身自好。” “收收你那心思吧,”梁尔天冷笑一声,“他那样的穷酸书生,可配不上你这满堂芳的大美人儿~天不早了,我先回了。” 梁尔天走出满堂芳,她站在马车旁,青纱围帽的纱帘被风吹得飘起来,嘴角邪魅的一笑。嫡姐,原来你在这儿啊! “你过来。”梁尔天对随从低声说。随从躬身听令。 “把这张纸条快点送到徐府,交给徐府管家让他亲自交给他们老爷。”梁尔天的声音压得极低。 梁尔天看着随从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在暗自的笑。她钻进马车,嫡姐,你不是想逃吗?我倒要看看,这次我重新来过,你这次能不能跑得掉。 人家都出去通风报信了,梁一天还坐桌上唠嗑,也不能怪他,原主知道自己妹妹长什么样,可穿过来的梁一天不知道他妹长什么样子啊。 跑到邻桌的客人那挺他们说,清河镇的新建茶厂最近在招工,管吃管住,月薪二两!高吧!就是规矩多,掌柜的挑剔得很,最近这茶叶收成好,这背后的老板该不会是要囤茶吧,给这种地方官员打交道的活儿还是少干吧。他们之前小规模做的试产茶,虽说工艺不够火候,但是合着也挺不错的。 他把清河镇的茶厂记着了,清河镇里这也不用算远。相对其他地方来讲,来钱快还管食宿。 他又往旁边的桌子挪了挪,听别人唠。 第6章 第 6 章 徐府的偏厅里,徐钰在书桌前坐着,手里拿着最近的账目。清河镇鲜茶收成增加不少,现加工的成品茶产出少,不知道茶师是否安排妥当。抬头便看见丁管家便捧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素笺走了进来,脚步轻缓,却带着几分急切。 “老爷,”丁管家躬身行礼,说道,“梁府二小姐差人送来的纸条。” 徐钰放下手中的账本,抬眸继续看着丁管家。他眉峰微挑,那双桃花眼本就生得好看,现却有几分探究。他接过素笺,展开一看,上面只写了寥寥数字,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仓促——“速来,梁一天在满堂芳”。 “满堂芳?”徐钰低念出声,眼镜微微一缩,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怒意的笑,“好胆量,这女人竟敢跑到那种地方去。” 徐钰猛地站起身,整理好桌上的账本。他转身看向门外,朗声道:“徐达!” 徐达应声而来问道:“公子,何事?” “带两个身手好的随从,跟我去满堂芳。”徐钰语速极快,目视着前方有种势在必得的样子,“现在就去大门集合,动作快点。” 徐达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公子这是要去逮梁家大小姐?他连忙应道:“是!”刚要转身,又被徐钰叫住。 “等等,”徐钰思索片刻,眼神变得缜密,“让那两人先去满堂芳定个二楼的雅间,要位置好的,能看见大堂的。你我随后到,不从正门进,让他们跟管事打个招呼,我们从后门走,别打草惊蛇。”他自己的脸和身份已经丢到满堂芳了,若是大张旗鼓地进去,人可能又要跑了。 此刻,梁一天正和几个大汉扯来扯去的聊,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眼底却藏着几分的警惕。 就在这时,徐钰和徐达已经绕到了满堂芳的后门。后门处比较偏僻人少,只有一个小厮守着。看到徐钰和徐达过来,小厮刚要阻拦,便被随后来的管事的上前说了几句,又塞了一块碎银子。小厮立刻眉开眼笑,侧身让开了路。 徐钰点了点头,带着徐达快步上了楼梯,走到二楼,徐钰示意徐达跟他一起进去。刚进来没一会儿,雅间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咚咚咚” 徐达警惕地看向门口,低声道:“谁?” “是一位朋友专门要我给你带个话,”门外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带着几分温婉,“听闻徐公子在此,特来见一面。” 徐钰皱了皱眉,这声音像是满堂芳的姑娘,他想来也未和满堂芳有过交际。他示意徐达去开门,自己则退到了屏风后。 门被打开,一个身着粉色衣裳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生得眉清目秀,气质温婉,正是孟桃溪。孟桃溪是满堂芳的花魁,听小道消息说背后也是满堂芳的老板。徐钰对她的印象还是在,梁尔天对他说她喜欢孟桃溪的时候。当时给他一雷的感觉慢慢熟悉起来。 看到徐达站在门口,孟桃溪微微一笑,随即行礼:“徐护卫。” 徐达点头问道:“孟姑娘有什么话要传达的?” 徐钰从屏风后走出来,声音带着几分疏离:“孟姑娘有何事寻徐某?”他实在想不明白,孟桃溪和他怎么会有联系。 孟桃溪微笑着摇头,走到桌子旁坐下,轻摇团扇:“并非我找公子,是梁二小姐让我给公子带个话。” “梁尔天?”徐钰一愣,随即更加疑惑地想,她心悦于你,怎么会突然给我带话? 孟桃溪将添好水的茶杯推到徐钰面前说:“徐公子,梁二小姐给你安排了一个人,就在外面,要给你传话的是她不是我。”她说着,朝门口喊了一声,“梅柔,进来吧。” 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着浅绿色侍女服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身段纤细,眉眼间带着几分机灵,正是梁尔天的贴身侍女梅柔。徐钰对她有些印象,之前去梁府时见过她。 梅柔见到徐钰,躬身行礼:“见过徐公子。” 徐钰点头道:“梁二小姐到底有何安排,直说吧。” 梅柔抬起头,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容:“公子随我来便知。”她说着,转身朝门口走去,“我们小姐说,公子见了之后,定会明白她的用意。” 徐钰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徐达,见徐达点头示意没问题,便跟着梅柔走出了雅间。两人隐在柱子后面,轻声道:“公子,您看那边。” 徐钰顺着梅柔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大堂角落里,有一张桌子,桌上摆满了酒菜,围坐着几个大汉。而坐在边上的那个,身着天蓝色大氅,面容白皙,正拿着一颗瓜子,一边磕着,一边听着旁边的人说话,在那哈哈哈的跟着乐呵。 “公子看到了什么”梅柔问。 “里面有个人长得太过秀气,”徐钰达到,“一个男人生得如此白净,一看就和同桌的人不是一路的。你让我看这做什么。” 梅柔轻声笑了起来,声音压得极低:“徐公子,您没看错,那就是您的新娘子,梁家大小姐,梁一天。” “什么?”徐钰感觉又被一道雷劈中,愣在了原地。 梅柔见徐钰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歉意:“徐公子,二小姐说,让您知道大小姐长什么样,免得日后认错了人。既然已经帮您指引过了,我就先回府向二小姐回禀了。”她说着,又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去。 徐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看着楼下那个还在傻乐的梁一天,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过了好一会儿,徐钰才缓过神来,转身回到了雅间。徐达见他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连忙上前问道:“公子,怎么了?难道新娘子又跑了?” 徐钰摇了摇头,走到桌边坐下,拿起孟桃溪倒的那杯茶,一饮而尽。茶水的清凉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一些,他看着徐达,沉声道:“你现在出去,不要声张,往大堂西北角落的方向看,看看那里有什么,回来告诉我。” 徐达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地走了出去。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回复道:“那边有一桌人围在一起喝酒聊天。桌边有个生的白净的人,口语与他们不大一样,但是他长得跟你一样好看。” 徐钰挑眉,问道:“记住他长什么样了吗?” “记住了,”徐达点头,随即又疑惑地问道,“不过公子,记他长什么样干嘛?” 徐钰看着徐达,突然露出一抹讥笑,但是那个讥讽是对自己不是对徐达的。“那就是我的妻子,梁府大小姐,梁一天。”徐钰说。 第7章 第 7 章 “什么?!”徐达吓了一跳,乱语道“可他……不是个男……男的吗?怎么又成女的嫁给你了?怪不得梁二小姐要找人给你指认一下,就这模样,就算从你脸面前走过去,你也认不出来啊!” “他这个样子还有喉结,那身骨架虽看着瘦骨架但比寻常女子高大,确实是男的”徐钰看他不敢相信地说。 徐达压低声音道:“公子,那现在怎么办?直接下去把他抓起来?” “别急,”徐钰手指敲了敲桌面,眼神变得深邃,“你先去店小二那里侧面打探一下他的情况,问问他什么时候来的,打算什么时候离店。” “是!”徐达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去。 徐钰独自坐在雅间里,看着窗外的夜色。街上的灯笼越来越亮,满堂芳里的喧闹声也越来越大,可他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让他想到梁父,当初梁尔天是不是也是知道梁一天是男子还要劝说自己娶他。到底是何居心,梁父既然劝说他不要去梁家大小姐为何又不直言道出原因。 梁一天又在大婚当日逃跑,知道不知道要嫁给自己。如今看这个样子向来是不知情也不愿的吧。既然娶都娶了,外人又不知徐家夫人是男子。聘礼都下了,嫁妆也收了,到时候来回折腾有弄得满城皆知。心乏了,徐夫人是男是女也不是那么重要,赶紧结束这场闹剧,让生活回到常规。 徐钰本就对男女情长并无多少感慨,也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痴男怨女。为何一个人离开一个人就要死要活的。但如今梁一天又这般戏耍自己,非要扳回一局,让他心里很有平衡才行。怎么说也得给他绑回徐府。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徐达回来了。他见徐钰正揉着太阳穴,脸色不太好,连忙上前说道:“公子,我问清楚了。梁大小姐已经在这儿住三天了,说是房钱要后天一起结清,还打算再住一晚。听店小二说,他就今天和一些从其他地方来的食客聊聊天唠唠嗑,平时就在房间里也不怎么出来,人嘛,感觉也像个正人君子。” “住了三天?后天结账付钱?”徐钰皱了皱眉,“也就是说,他本来打算后天再走?” “应该是这样,”徐达点头,随即又提议道,“公子,要不我们现在就下去把他抓起来?免得他又跑了。这都跑了一次了,可不能再让他跑第二次了。” 徐钰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思索:“先等一下,再看看。现下满堂芳客人太多,贸然去抓他,他若挣扎大叫引起哄乱更容易逃脱。他既然已经住了三天,既然后天走,按理说不会这么有其他动作。我们先在这儿守着,看看他接下来有什么动静。” 徐达虽然有其他想法,觉得应该快到斩乱麻,但还是听从了徐钰的安排。两人在雅间里守了一夜,期间徐达时不时地撩开窗帘观察楼下的梁一天,只见他又换了一桌公子们在那喝酒聊天。 第二天,天还微微亮,满堂坊内一片安静,徐钰就被徐达叫醒了。 “公子,梁小姐出门了!”徐达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徐钰猛地睁开眼睛,快步走到窗边,撩起窗帘,在临街的路上看见梁一天穿着一身轻便的衣服,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正快步走出满堂芳的大门。他的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脸上带着几分匆忙,似乎有目的地去什么地方。 “快,派一个随从跟着他,看看他要去哪儿。顺便去他房间里查看一下。”徐钰连忙对徐达说道。 徐达立刻转身出去安排。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惊讶:“公子,已经派人跟着他了,我从窗户翻进了梁小姐的房间,看见里面的行李都打包好了,怕他起疑心并没有翻开包袱查看。他这是要提前跑路吗?” 就在这时,跟着梁一天的随从回来了,躬身说道:“公子,梁小姐出了门之后,右拐走了几家店铺,到了十字街口的一家炊饼店,买了几个炊饼,说是路上吃。他一路上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跟着,看起来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跑路?”徐钰皱了皱眉,心里更加疑惑了,“不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徐钰想了想,觉得应该先下手为强,趁着人还在他眼皮底下,赶紧抓到手里。他对徐达说:“我们现在去他房间,先从窗户进去,别惊动了其他人。” 两人悄悄地下了楼,避开了大堂里的伙计,绕到了梁一天房间的窗户下。徐达身手矫健,轻轻一跃就翻了进去,从上面接应徐钰。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相对雅间来说这个房间有点寒酸了。床上放着一个打包好的包袱,里面似乎装着衣服和一些杂物。 徐钰和徐达躲在门后,轻声呼吸,静静地等待着梁一天回来。没过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咔哧咔哧——” 梁一天一边吃着炊饼,一边拿着钥匙开门。他推开门,刚要把包裹好的炊饼放在桌子上,就被躲在门后的徐达一把摁在了门上。 梁一天慌乱地扭头一看是徐钰带着人,心想:完了完了,怎么在这遇见他,他怎么知道我在这,怎么能被逮住呢!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 要不坚持不承认,反正他们没见过我。梁一天刚想这么说。徐钰不紧不慢看着他戏谑地说:“梁大小姐让我好找啊,咱们回徐府好好叙叙吧。” 梁一天想要挣扎却被徐达摁地疼了,愤怒地喊:“你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小姐。” “没关系啊~咱们回徐府慢慢谈。想必这些天梁大小姐住在这屋子受委屈,成天也吃不好的。”徐钰一边说一边拿起他放在床上的包袱,“徐达给他带回去。”徐达带着他从后门走,又把梁一天“请到”马车上。 徐钰到门口账台结账,对账房先生说丙子号房间的一起结了。却告知他已经结过了,说本来就明天早上结账,但说满堂芳照顾周到想提前一天结账。徐钰心想,好呀,你这小子果然是想跑路,这心思弯弯绕绕的,真是勾起好奇心了。 第8章 第 8 章 车厢里铺着杏色软垫,徐达坐在梁一天对面。梁一天缩在软垫上,双手被绑着。对面的徐达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眼神像要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 梁一天在此之前没有见过徐达,原著里徐达是男二徐钰的侍卫。徐达利落的高马尾束起,隽秀的脸上还有点小孩气。虽是徐钰的得力助手,但现下这个助手确实很得力。把他绑双手动弹不得。梁一天越想越气,干脆也瞪回去,眼尾微微上挑,怎么着是想比比谁的眼睛更大吗。 “你没有什么话要交待的吗?”徐达终于忍不住开口,口气有点冲,“你这几天可是让我们好找啊。” 梁一天嗤笑一声,身子往马车上一斜,二郎腿慢悠悠地翘起来,“小兄弟,”他拖长了语调,“你要是知道娶了个男的回家,心里是如何感想?是不是觉得这婚还不如不结啊?” 徐达被问得一噎:“那你也是正儿八经从徐府大门抬进去的正妻,娶个男的有何方,有什么事不能两个人当下好好谈谈,你跑干什么?心虚啊?” “怎么心虚。”梁一天打断他说。 “我用的着心虚吗? “有我可图的什么吗?” “徐钰会善待我吗?” “再说了,你家那主子,是真心要娶妻的吗?” “从头到脚哪点看出来喜欢我了?” “怎么着,知道了还能想出来什么好法子?” “他能逮住我,应该就知道我是男的了,真要放过我又想讨个说法,就直接去梁府找我爹了,为啥还来抓我?我这个人就应该不用管了。” 他一连串问完赶紧喘口气,“还有啊,我就纳闷了,当初不是说娶我妹妹梁尔天吗?怎么就换成我了?我这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叫强娶!信不信我到衙门告你们去?” 问得徐达有点懵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气急说:“那、那是你爹同意的!谁让你爹收了聘礼!你们梁府就是普通中农人家,你以为你多好?我们公子还不屑娶你呢!” “哟,”梁一天眼睛一眯,坐直了身子,突然向他靠近,“你们徐府还一个茶叶贩子,还瞧不起我们种地的?你知不知道民以食为天?没有我们种地的,你们喝西北风去啊……” 话音未落,车厢外传来一阵轻响,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徐钰上来车上,他身形挺拔,比他俩还要高。刚一进来,车厢里的空间变得又窄了些。眉眼清俊,不笑时带着几分疏离,此刻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梁一天看到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没音儿了。默默地把翘起的二郎腿放下来。 “梁小姐,不知道这么称呼你合适吗?”徐钰的声音低沉。 “合适!怎么就不合适了!”徐达在旁边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还偷偷瞪了梁一天一眼,刚才被怼的气还没消。 徐钰侧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徐达赶紧闭上嘴往角落里一缩,不吭声了。 梁一天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窗外。外面的街道上,有个卖胡饼的小吃摊,卖的吃食倒是有点像肉夹馍,买的食客还很多,看样子味道不错,下次有机会来尝尝。“爱怎么叫怎么叫呗,我能管着你?”他语气敷衍,头也没回看徐钰。 “那行,”徐钰的声音就在耳边,“我觉得现在是不是该去梁府,向梁老爷讨个说法。” 一听这梁一天扭头看他,“随便。” “去梁府。”徐钰对外面赶车的吩咐。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咯叽咯叽”声。梁一天看见两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直看不觉得累似的。他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说:“看看看!有那么好看吗?看一次十块……不是,一钱银子!快给钱!” 徐达刚想反驳,就见徐钰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一钱银子,递到梁一天面前。 梁一天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真给。他一把抓过银子,往怀里一塞,然后猛地一屁股坐到徐钰身边,肩膀几乎贴在一起。 喜欢看是吧,让你看个够!“来,我离你再近点,让你看仔细了!”他故意凑过去,呼吸都能扫到徐钰的耳尖,徐钰没想到他会这样,下意识往后一躲。 “至于你,”他转头瞪向徐达,“没给钱,不能看!扭过头去!” “公子!你看他!”徐达气得脸都红了,地转过去,后脑勺对着两人。 梁一天得意地哼了一声,刚想起身坐回去,马车压到石头块颠簸了一下,他没坐稳,身子往徐钰那边倒去。徐钰本是伸手扶了他一把,他一慌张,倒在了徐钰的怀里,被抱了个满怀。梁一天刷的一下子站起来,又磕到了脑袋,更尴尬了,他的耳朵尖微微发烫。 徐钰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无奈的说:“安生些吧。” 马车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停在了梁府门口。梁府是普通的四进四合院,大门敞开着,里面有仆人正在打扫。 徐达先下了车,转身想扶梁一天,却见梁一天晃了晃手腕上的麻绳,刚才怕他跑了,徐达特意找了根麻绳把他手腕绑了。 “这就不用了吧,”梁一天撇撇嘴,“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松了吧” 徐达哼了一声,还是上前解开了绳子:“你最好是。”麻绳勒出了几道红印,梁一天揉着手腕,心里又把徐达骂了一遍。 门口的仆人见了他们,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转身就往院里跑,嘴里嚷嚷着:“老爷!夫人!徐公子把大小姐……把大小姐带回来了!” 梁一天跟着徐钰往里走,前院里种着一棵老桂花树,枝叶繁茂,现下到了桂花盛开的时候,金色花朵藏在绿叶中,虽看不看清楚花粒但满园都飘着桂香。几个仆人站在廊下,看见大小姐回来,上前问长问短。府里上下都知道,这位“大小姐”其实是个男子,也知道他大婚当天跑了,现在被徐公子逮回来,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刚走到堂屋门口,就见梁父梁涛从里面迎了出来。他年近五十,穿着灰色长衫,这几天因为老大的事儿,脸上满是愁容,看见“闺女”后,顿时高兴不少。 梁一天看见梁父身后站着的女子,那双眼睛和他如此相似,穿着淡蓝色褂子,脸上满脸的担忧,应该是他母亲林玉华。梁一天本来也没太多委屈,但现在作为一个穿书过来的人,这么些天也没人关心过他,一看到原主父母的关心,让他心里的酸楚开始翻涌,委屈瞬间就上来,张开双臂就往梁母那边扑:“爹!娘!我好委屈啊!” 第9章 第 9 章 这一嗓子哭得惊天动地,廊下的仆人都憋不住笑,又赶紧低下头。谁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娇生惯养,脾气不好,撒泼耍赖是家常便饭,今天这戏,有的看了。 梁一天扑到梁父身边,梁父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继续狼嚎道:“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啊!明明说好了娶二妹妹,怎么就换成我了!我是个男子啊!怎么能嫁给徐公子为妻啊!” 正闹着,就见廊下走来两个人,梁尔天挽着方氏的胳膊,慢慢走了过来。梁尔天穿淡紫色襦裙,头发梳成流苏髻,插着一支珍珠钗。她看着一旁大哭的梁一天,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赶紧走过来:“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梁一天一看人来齐了,哭声更大了,刚刚是真的眼泪,现在就是演的了。指着梁尔天就喊:“二妹妹!你也早说啊!不愿意嫁给徐公子你就早说啊!” “怎么也不跟爹商量,就把我换过去了?” “你知道我这几天过得多辛苦吗!” “你怎么能让徐公子娶个男子为妻,这传出去不就是个笑话吗?” 梁尔天被他问得脸色发白,赶紧看向梁父:“爹,我没有……” “一天啊,”梁父拉着他的手,一脸为难,“是徐公子说要娶你的啊,我当初也劝过他,可他不听啊……” 梁尔天低下头,小声说:“姐姐,想必是你更优秀,所以徐公子更倾心于你。不然也会要换我娶你。” 倾心个锤子嘞!梁一天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暗想,老二啊,编瞎话也不找个靠谱的,我信你个鬼! 他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看向梁父:“爹,你看怎么办吧!错都在你,事先不给人家讲明白,现在人家找上门来,怨不得别人!你得还给徐公子一个媳妇儿!要么你把徐家聘礼给人家还回去,在公开给他道歉。” 梁涛这下更犯难了,有一部分钱已经拿出去租地,现下已经秋收了,还要给农户结账。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两个孩子都是他的心头宝,把老二嫁过去?那不行,对外说出去,梁家两个女儿都嫁一夫,这名声也不咋好听。老大嫁过去?虽说之前想着老大喜欢男的,可谁知道他不喜欢徐钰这样的? 他转过身,脸上堆着笑,看向徐钰:“徐公子,你看……这事怎么办呢?要不按我儿说的第二个,钱虽然不能一次性全给你,但是后几个月一定能补齐。” 徐钰一直站在旁边,眉头微蹙,嘴唇抿着,像是在思考什么。听到梁父的话,他抬眼看向梁一天,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就还按原来的,”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次来,就是告知岳父,小婿已经将一天平安带回来,随后我们就一起回徐府。其他的,就不劳岳父操心了。” “什么?”梁一天眼睛瞪得圆圆的,快步走到徐钰身边,伸手懊恼似的轻轻锤了他一下,小声说,“疯了!你不想要媳妇儿了?娶个男的回家像什么话!” 徐钰低头看着他,梁一天的头发有点乱,几缕碎发贴在额前,眼睛里满是慌张和微怒,像一只炸毛的猫。他觉得这样的梁一天甚是好玩,比平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好玩多了。“要的就是这个样子。”他在心里想,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伸手,捋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 “走吧。”徐钰拉起梁一天的手,他的手很暖,掌心带着薄茧,紧紧地握着梁一天的手。梁一天的手有点凉,被他握着,慢慢暖了起来。他想挣扎,却被徐钰握得更紧,只能跟着他往外走,心想不能就怎么走了,出了梁府就可跑不掉了。 徐达跟在后面,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走吧,徐夫人,咱们回府吧!” “谁是你徐夫人!”梁一天回头瞪他,却被徐钰拉着,脚步没停。 廊下的梁尔天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色慢慢的淡了下来,又换上温婉的笑容。梁父叹了口气,林氏在旁边小声嘀咕:“这徐公子,怎么就非认准老大了……唉,我的儿啊” 出了梁府,徐钰把梁一天扶上马车。车厢里还是原来的样子,杏色软垫,淡青色纱帘,只是此刻气氛有点不一样。梁一天坐在角落里,双手抱胸。 徐钰在也坐下,三人都不说话。 梁一天气的实在忍不了了说,“是梁尔天告诉你我在满堂芳的吧?” 徐钰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看来是了。”梁一天撇撇嘴,“你看她刚才那看戏的样子,气死我了!还有你,徐达,”他转头看向徐达,“唉~不是你说我不好,喜欢梁二小姐吗?当时在场怎么不说话了?” 徐达在旁边靠着,被他一喊,激动说:“唉,你别赖我!我没说过!”他笑得一脸讨好,“是公子自己要娶你的,跟我没关系!再说了主子们说话我插什么嘴。” 梁一天还想再说什么,徐钰开口道: “既然娶了你,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了。” “若这门婚事作罢,你在家中难道要和你妹妹来回争斗吗?” “你一个男子岂能与一个姑娘斤斤计较。再说了徐府未必没有梁父有意思。” “无所谓?”梁一天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睛瞪得更大了,“我无所谓不了!万一你出去,别人在背后指着你说你断袖,多难听啊!还有就是,我怎么与你无关。” “怎么就没有关系,现在你就是徐府夫人了。”徐钰看着他,眼神认真,“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梁家大小姐,不也没事?到了徐府,也不会有事。”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你就穿男装吧,男装正经点。” 梁一天愣住了,看着徐钰的眼睛。他的眼睛很亮,一时间他呆住了。能相信他吗?我们并没有感情,我又这般戏耍他。原著书中女主的下场会不会落到我身上。 马车继续往前驶,窗外的街景慢慢往后退,茶肆的幌子,说书先生的声音,还有街边小贩的吆喝,都渐渐模糊。徐达拿出来他的糖,分给梁一天。“想什么呢?吃吗?桂花糖。”徐达问他。 梁一天结过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说,“谢谢,没什么,糖挺好吃真甜。”又对徐钰说:“梁尔天给你说了些什么让你放弃娶她了?” 徐钰转过头,看向他,他似笑非笑地说:“秘密。” 梁一天长舒一口气,问徐达,“小徐你知道吗?” 徐达看了看梁一天又看了看自家主子,“你还是喊我徐达吧,感觉你这样叫不对劲。我也不知道说道娶你这个事,但我也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可能是你们真的有缘分吧,能这么反向让公子上心还就你一个,大不了以后你们当兄弟处。” 梁一天嘴里含着桂花糖,一边品着味道一边说:“哪种兄弟?在外面名声是徐府夫人,回到家是徐钰哥们儿。那我可做不到啊~因为我喜欢男人,你们主子有点麻烦哦。” 两人一听他这话,顿时目瞪口呆。 梁一天看了他俩一眼,“小徐,大徐,以后好好相处啊。” 徐钰觉得他被挑衅了,平复心情后回到,“我说了,你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了。”潜台词:我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来。 第10章 第 10 章 徐府的朱漆大门在暮光中泛着亮,门檐下悬着的大红喜灯笼还没撤,像是在等着新妇一样。梁一天跟在徐钰身后往里走,从梁府回出来后总觉得自己的决定不太对,但稀里糊涂地跟着徐钰回徐府了。 他身上还穿着在裁缝店买的二手灰布长衫,袖口磨了边,和这满府的喜庆格格不入。到像个来向主人家来道喜吃席的客人。梁一天偷偷抬眼,看见徐钰的侧脸,眉骨高,眼尾狭长,瞳色偏深,让人一眼看不到底,又让人在眼眸中深陷,不笑的时候总带着点疏离。 “丁管家。”徐钰的声音在庭院里落下,打破了院落的宁静。 不远处,一个和他一样穿着灰布长衫、头发半白的老者坐在在石凳上,手里攥着本账本,身边围着几个小厮,似乎在核算喜宴各种的花销。听见传唤,丁管家连忙站起身,走着过来,弓着背行礼:“少爷,您回来了。” “把婚礼那天没办完的流程补完。”徐钰说。 话完没给丁管家反应的时间,他侧身让开一步,伸手介绍梁一天。 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这位是梁家大小姐,往后就是徐府的夫人。我不在府中时,府里的事他若问你,你如实应答便是。” “夫、夫人?”丁管家的嘴猛地张大,眼睛睁大,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他僵在原地,看了一眼梁一天,这是男人啊!此时丁管家深感,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折腾啊! “府里的人多嘴杂,”徐钰的目光转向丁管家,语气沉了些,“哪些话能往外说,哪些话该怎么说,你是老人了,该懂。” 丁管家这才回过神,连忙弯腰,收回自己的震惊:“老奴、老奴明白!定会安排妥当。”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梁一天瞧着他花白的头发,忽然有点同情,这老人家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大小姐”变“少年郎”的怪事,今天这一遭,怕是要惊得晚上睡不着觉。 “丁管家,你好啊,不过你现在看起来不太好啊,以后就拜托你了。”梁一天讪讪地说道。 丁管家抬起头,眼神里还是没藏住的诧异,嘴角扯了扯,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含糊地应了声“夫人客气”,便拿着账本,匆匆带着小厮们退了,走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像是怕再待下去会撞见更离奇的事。 徐钰看着丁管家的背影,侧头对梁一天说:“先去吃点东西,晚上补喝合卺酒。” 新房在徐府的后院,穿过抄手游廊时,梁一天看见廊下挂着的红绸还没拆,有些地方被风吹得松了,垂下来扫过他的脸颊,带着点丝绸的凉意。那天晚上溜出去的时候也没细看这些 徐府比梁府大不少,到底还是茶叶贩子有钱。 用过餐,便通知他要梳洗,当丫鬟捧着那套大红婚服进来时,梁一天的脸都绿了,又是成婚那天的婚服。绣着凤凰的霞帔窄了些,领口扣不上,裙摆在脚踝上。 梁一天心想这婚服尺寸应该是按梁尔天定做的,喝个酒搞这么严格?这个凤冠是排场啊,徐钰真舍得出钱啊!但是这么多金饰和珍珠串子垂下来,压得他脖子都快断了。 “徐钰是不是存心的?”梁一天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气不打一处来。 铜镜是虽黄铜做的,照得人还是很清晰,看见嘴上的口脂太红,他抬手想擦,被旁边的丫鬟拦住了:“夫人,这是喜妆不能擦,得等新郎挑完盖头喝了合卺酒才能卸。” “没事,你不用叫我夫人,太别扭了,你称呼梁公子就行”梁一天说。 丫鬟笑笑不说话,随后见徐钰走进来。 “我不是跟你回徐府了嘛,”梁一天咬着唇,“为啥还整这一套?这婚不是早点结过了吗?” 徐钰走看过看向铜镜,镜子里映出两人的身影徐钰站在他身后,锦袍的暗红和嫁衣的大红叠在一起,从镜中看一对碧玉佳人。 “合卺酒还没喝。”徐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喝了合卺酒,寓意好。”他说完,便出门对丫鬟说把合卺酒换成竹叶青。 过会儿酒端过来,摆在桌上。徐钰从桌上端起两个酒杯,把酒倒满。里面盛着透亮的酒,闻着有股淡淡的竹叶香。 梁一天看着酒杯,突然想起现代婚礼上新郎新娘被起哄,应大家要求要喝交杯酒,心里有点别扭。他扯了扯嘴角。 什么破规矩,梁一天挤出一个礼貌的假笑:“那您怎么不先掀盖头呢?你不是也没掀盖头吗?”徐钰眼睛一亮,像是真的忘了这茬。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徐钰放下酒杯,转身从妆台上拿起那块红色的盖头。盖头是软缎做的,上面绣着并蒂莲。他走到梁一天面前,伸手将盖头轻轻盖在他头上。梁一天眼前视线被遮挡,只能看见盖头下看见徐钰的鞋子,黑色的云纹靴,一步一步向他走进。 下一秒,他感觉头顶一轻,盖头被一根桃木喜杆挑了起来。梁一天睁大眼睛,正好对上徐钰的目光。他到要看看徐钰还要作什么妖儿。 盖头似盖非盖的挂在凤冠上,一边垂在他的肩上。金线绣着凤纹的红色婚服,衬得他的皮肤格外白皙,露出的锁骨线条很柔和,加上他此刻直勾勾盯着徐钰不躲闪的直白眼神,显得现下他有些娇俏勾人。 “好看。”徐钰的声音很轻,怕是像被梁一天听到似的。徐钰的心跟着烛火一直在晃动。 徐钰放回喜杆,拿起桌上的酒杯,递到他面前,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郑重:“娘子,请。” “别介!”梁一天吓得手一抖,差点把酒杯打翻, “咱俩还没到那份儿上,就当敬兄弟了!你比我大两岁,我叫你徐兄就行!” 他说着,一把抓过酒杯,仰头就喝。酒液入喉,一股辛辣瞬间烧了上来,他咳嗽着,眼泪都快出来了:“啊啊啊,这是成亲喝的吗?怎么烧嗓子!有水吗?我顺顺!” 徐钰连忙转身,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杯温水递给他。梁一天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把空杯子递还给徐钰,徐钰自然地接过,随手放在桌上。 “该就寝了。”徐钰说完,伸手就去解自己锦袍的玉带。玉带扣“咔嗒”一声解开,锦袍的衣襟敞开,脱下外袍。 “等等!等等!”梁一天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房间就一张床,咱们两个人要睡一起吗?”他看着那张挂着大红帐幔的拔步床,帐幔上绣着鸳鸯戏水,床脚还挂着红绸做的同心结,心里有点不适应。 第11章 第 11 章 “嗯。”徐钰应了一声,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扯他霞帔的领口,“这婚服你穿着不合身,赶紧脱下来吧。”他的手指碰到梁一天的脖子,带着点凉意,梁一天下意识地缩了缩,却被徐钰按住肩膀,“后面就是洞房了。” “在等等!”梁一天猛地拉开徐钰的手,一个箭步冲到梳妆台后面,双手抓着梳妆台的边缘,心脏“砰砰”直跳,“你知道洞房是什么意思吗?我这么长时间也没听说你有长辈亲人的,你的成婚行房之事是谁教授你的?”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觉得徐钰可能只是不懂,只要自己解释清楚,就能避免这场荒唐的“洞房”。 徐钰走到梳妆台对面,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帐幔上,看着他,语气很坦然:“从话本里看的,我学的快。” “不是!徐兄!你听我说!”梁一天有点急了,他从梳妆台后面探出头,看着徐钰,“你看的是不是男女之事?男的跟男的之间不是那样的!男的他没有那个你知道吧!根本不行!”他想解释生理差异,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毕竟在古代,不知道徐钰能不能听懂。 “无事。”徐钰站直身体,一步步朝他走过来,眼神坚定,“男的女的无妨,我觉得你的心还不在徐府,坐实夫妻之实,你就跑不掉了。” “不对!你这想法不对!”梁一天气得跳脚,脚不小心撞到梳妆台腿,疼得他龇牙咧嘴, “我是个男的!就算落实了夫妻之实又能怎样?我又不会怀孕,也生不出孩子!这都哪一年了,你还搞这套撒泡尿圈底盘啊!”他说着,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跟一个古代人讲“男女平等”“生理差异”,简直是对牛弹琴,“不对,我干嘛给他这个封建腐朽讲这个啊!”他欲哭无泪。 徐钰想上前抓住他,被梁一天躲开了。 “你说的对,男的和男的确实生不了孩子。”徐钰的语气很认真,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那你就做下面那个吧。” 梁一天:“???”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生不生孩子无所谓,”徐钰站起身,伸手去抓他的胳膊,“咱俩我有的你也有,无所谓。” 梁一天吓得赶紧往后躲,绕着梳妆台跑了起来。梳妆台不大,他跑了两圈就有点喘,这个屋里熏的香有些重。他一边跑,一边试图转移话题:“你有通房丫头吗?你只看话本学不到什么的!那些话本都是编的!有实战经验吗?不要纸上谈兵。” “没有。”徐钰追在他后面,动作很从容,显然没把这场“追逐”当回事,“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会举一反三的。” “徐兄,徐兄,你冷静些!”梁一天跑的时候没注意,撞到了旁边的书架,架子上的书掉了下来,徐钰眼疾手快,伸手接住,放在桌上,“你看我是男的,就算有了夫妻之实,说出去也没有可信度!就算说出去你睡了我,我说你造谣,我还能说其实是我睡了你!我把你身上哪有颗痣一说,大家肯定信我!对吧!”他急中生智,想出这么个办法,却看见徐钰停下脚步,靠在门框上,挡住了门口的路。 唯一能出去的门此刻被徐钰挡住,上回翻出去的窗户被封住了。外面的夜色透不进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房间里只有烛火在燃烧,烛泪顺着烛身往下流。 “没关系。”徐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笑意,却又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怎么说都行,我睡了你,也是你睡了我。” 梁一天跑得没力气了,扶着梳妆台大口喘气,他看着徐钰的长腿,心里绝望,原身的个子虽然不算矮,但比徐钰还是矮了小半头,腿也没徐钰长,跑肯定是跑不过了。他正想再求情,就看见徐钰长腿一迈,几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往怀里一带。 梁一天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秒,他就被徐钰扛在了肩上。徐钰的肩膀很宽,隔着锦袍和中衣,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的硬度和厚实。梁一天的脸朝下,只能看见徐钰的鞋跟,还有地上的红盖头。他挣扎着,用拳头捶打徐钰的背:“放我下来!徐钰!你放开我!” “别动。”徐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沙哑,“我娶你,你就是我的妻子,男妻也是妻。今天高低得落实这个夫妻之实,以后你就是徐家人了。” “我真他妈无语了!怎么就说不通呢!”梁一天的拳头越来越没力气,“是你说的当兄弟的啊!” “我没说。”徐钰走到床边,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我说的一直是你是我的妻,是你说的当兄弟。” “对啊!你不也答应了吗?”梁一天委屈地反驳。 “是啊,我们能做兄弟,也能做夫妻。”徐钰将他放下来,轻轻放在床上。床褥很软,铺着红色的锦缎床单,上面绣着一对并蒂莲。徐钰骑在梁一天身上带着侵略的眼神看他,“如果你介意,夫夫也可以。” 梁一天躺在床,看着头顶的帐幔,力气渐渐透支。她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生活,虽平凡,但很自由。她26年没谈过恋爱,可现在,却要在一个陌生的古代,用一个男性的身体,和另一个男人发生关系。 “老天啊,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梁一天在心里祈祷,“希望这是一个梦,梦醒后我再也不在背地里恶意乱磕男男CP了,一定谨记!”想起自己以前和闺蜜磕CP时,总说“在一起在一起,强制爱我喜欢,哈哈哈”,现在才知道,真轮到自己身上,有多可怕。“我还没跟喜欢的人谈恋爱,还没体验过甜甜的爱情,就这么完了……” 他正想着,徐钰的手碰到了他的下巴,轻轻抬起他的脸。梁一天睁开眼,看见徐钰的脸离得很近,他赶紧扭到一边。 “等等,徐兄,你最后再听我说一句。”梁一天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声音带着沙哑,“你并不喜欢我,为何又何必强求自己做这样的事?我既然选择跟你回徐府,就不会跑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种事情是要和心爱之人做的,遇见自己钟意之人,相信她,爱护她,愿意把自己交付给她。把自己的完完全全袒露在对方面前,两个人你情我愿才是最好的。你这样,咱们两个人最后都弄得一身伤,何必呢?” 第13章 第 13 章 第二天,天大亮,屋子外面一片热闹,梁一天被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床上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熏香,提醒着他昨晚发生的事。 他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就往自己下身看——亵裤好好穿着,身上也没什么疼痛感,该疼的地方也没有疼。除了有点腰酸,和平时熬夜后的感觉差不多。梁一天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吐槽:徐钰这是没见过真的男的和男的行房事吧?这摸一把就算完事儿了? 他正嘀咕着,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夫人,您醒了吗?” 梁一天赶紧整理好衣服,应道:“醒了,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青绿色丫鬟服的小姑娘端着铜盆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小姑娘看起来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脸上带着腼腆的笑,眼睛圆圆的,可爱极了。 “夫人,圆完房后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小姑娘把铜盆放在架子上,给梁一天倒了杯温水递过来。 梁一天一个愣住,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没……没不舒服,你帮我打些热水,我要梳洗。” “好嘞!”小姑娘应得干脆,又笑着说,“夫人,现在已经过了早膳时间了,老爷说您昨晚累着了,让我们别叫醒您,您要是饿了,我这就去让厨房把饭菜端过来。” “累着了”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梁一天心上,他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心里把徐钰问候了一遍,脸上却还要挤出笑容:“好…好…那就麻烦你了。” 小姑娘转身出去了,梁一天看着她的背影,才想起还没问她的名字。等小姑娘端着热水回来,梁一天一边洗脸,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夫人,奴家姓李,叫映月,您叫我映月就好。”映月把胰子递给他,笑得更甜了。 “映月,好听。”梁一天擦了把脸,看着映月,“你今年十五还是十六啊?” “回夫人,我虚岁十六了。”映月说着,帮他把梳子拿过来。 “那就是十五岁,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儿啊。”梁一天又问,“你们老爷呢?出去了?” “是啊,老爷一大早就带着徐达出门办事了,说晚饭前才能回来。”映月一边帮他梳头发,一边回答。 梁一天心里一动,徐钰不在家,正好可以回梁府看看娘。他昨天回府时,觉得有点不对劲,有些事也要赶紧去确认一下,免得夜长梦多。 “映月,我吃过饭想回趟梁府,你不用跟着我,天黑之前我就回来。”梁一天说,又补充道,“要是徐钰回来了问起,你就说我回梁府了,还有丁管家那边,你也说一声。” “这……”映月有些犹豫,“夫人,要不我跟您一起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不用不用,”梁一天赶紧摆手,“我就回趟家,又不远,很快就回来。” 映月见他坚持,也不再劝,只是点了点头:“那夫人您路上小心。” 吃过饭,梁一天换了身青色的圆领袍的男装。徐钰说以后都可以穿男装,还是穿裤子舒服。衣服是徐府的裁缝新做的,尺寸刚刚好,衬得他身形虽然瘦,却多了几分英气。他对着铜镜理了理头发,便出了门。 徐府离梁府不远,走路也就一炷香的功夫。梁一天沿着街边走,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有卖糖葫芦的、卖糖画的,还有挑着担子卖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得很。 到了梁府门口,守门的家丁见了他,赶紧迎上来:“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您怎么一个人回来的?徐姑爷没跟您一起?” 梁一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他忙着办事呢,我回来看看我爹娘,我娘呢?” “夫人在后院做针线活呢,我这就带您过去!”家丁不敢多问,赶紧领着梁一天往后院走。 梁府的前院种着的那棵桂花树细看感觉比昨天开的更多了,满院都是淡淡的桂花香,在后院也能闻到。林氏坐在廊下的石凳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一顶狐狸皮帽子。她穿着素色的襦裙,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支银簪,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只是眼底看着有些疲惫。 “娘!”梁一天喊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林氏抬头看见他,赶紧放下针线,起身就把他拉到怀里,手摸着他的脸,声音带着哽咽:“我的孩儿,你可算回来了!快让娘看看,是不是瘦了?那天见你回去,娘就觉得你脸色不好。” 梁一天被娘的手摸着,心里暖暖的,鼻子却有点酸。梁一天穿过来这么些天,梁父梁母是真心对他好的人,这份母爱,让他想起了现代的妈妈。 “娘,我没瘦,徐府的饭菜可好了,徐钰也舍得给我吃好的,您放心。”梁一天握着林氏的手,“您怎么不在屋里坐?在这儿做针线活,交给婉嬷嬷不就行了。” “这不是想着你自小就怕冷嘛。”旁边一个穿着浅蓝色衣服的妇人笑着说,她看起来四十多岁,举止端庄,是林氏的陪嫁丫鬟林婉一直跟在林氏身边,生下梁一天后,碍于他是男孩要当作女孩养,便一直由林婉贴身照顾,现在梁一天嫁给徐钰,林婉又回到林氏身边伺候。,“这狐狸皮是老爷秋天从农户手里刚买来的,夫人说给你做顶帽子,冬天戴着暖和。” 梁一天拿起石桌上的帽子,狐狸皮摸起来软软的,暖暖的,心里更暖了。他看着林婉,认真地说:“婉嬷嬷,我不在梁府了,您可得帮我好好照顾我娘,别让她累着了。” 林婉笑着点头:“大小姐放心,夫人有我照顾呢,你呀,怎么嫁了人都学会体贴人了。” 林氏拉着梁一天的手,又问了些徐府的事,比如下人有没有苛待他,徐钰对他好不好。梁一天林氏说实话,府里挺好的,没人欺负他,他还欺负徐钰。聊了一会儿,林氏突然想起什么,拉着林婉就往厨房走:“好不容易回来,娘中午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你在这儿等着,很快就好!” 看着娘的背影,梁一天心里有些难受。他知道,林氏是真心疼他,可他却不是真正的“梁家大小姐”,这份疼爱,让他想继续享受却又不敢。 等娘和林婉走了,梁一天想起昨天梁尔天说的话,心里一动,便往侧院走去。他想问问梁尔天,到底装什么,把他忽悠给徐钰。 第14章 第 14 章 梁府的侧院比前院安静些,院子里种着几棵石榴树,叶子已经开始黄了,落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树上倒是结了不少石榴。梁一天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方氏的声音:“尔天,这一针应该绣在这里,对,不错。你现在的绣法越来越熟练了。切记绣的时候不要着急,看准在落针脚。” 接着是梁尔天的声音,让人感觉她十分的恬静:“好的,娘,我知道了。” 梁一天挑了挑眉,推门走了进去。院子里,方氏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件绣了一半的帕子,看见他脸色不太好。梁尔天站在她对面,穿着粉色的襦裙,头发挽成单螺髻,插着一支珍珠簪。她比梁一天小三岁,生得很清秀,但是眉眼间却带着几分和年龄不符的冷静,不像原书中描写的那样单纯。 方氏看见梁一天,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脸上就堆起了笑,只是那笑看起来有些僵硬:“是一天啊,你怎么回来了?姑爷没跟你一起?” 梁一天走上前,对着方氏行了个礼,语气平淡:“小娘好,徐钰忙着办事,我就自己回来了。今天回来得匆忙,没给您带礼物,下次一定补上。” 方氏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你能回来看看就好。”她心里其实有些警惕,以前梁一天在府里就爱耍一些恶作剧,便当他是小孩子了。现在嫁去了徐府,会不会记恨当初让他替尔天出嫁的事?会不会报复她们母女俩? 梁一天看了一眼方氏,转头又看向梁尔天:“二妹妹,我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说,不知道方便吗?” “这……”方氏想拒绝,她怕梁一天欺负梁尔天。 可梁尔天却先开口了:“娘,没事的,姐姐应该是有些话想要告诫我一下,我们去屋里说吧。” 方氏见梁尔天坚持,也不好再拦着,只是叮嘱道:“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吵架。” 梁尔天应了一声,带着梁一天进了她的房间。房间里布置得很简单,一张梳妆台,一张床,还有一个书架,书架上摆着几本书,有四书五经,女训,女诫,竟然还有几本武术古籍。 梁尔天关上房门,转过身看着梁一天,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和刚才的温顺判若两人:“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别拐弯抹角。”她说着,突然抬手,手里的绣针“咻”地一声飞出去,稳稳地钉在了梁一天身后的木柱上,针尖钉在木头上,针尾还在颤动。 梁一天心里一震,原书中的梁尔天根本不会武功,这分明是重生后学的吧!他转身拔下木柱上的针,把针放回桌上的绣盒里。怎么这次刚打算好好谈谈就被下马威了,照这个局势我应该是干不过她的。 “现在嫁也嫁了,我现在便是徐钰的妻子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梁一天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我若是不愿,徐钰和你又奈我何防。在徐府可以不用整日穿着女装,他也把我当男人看。吃的用的不比梁府差,虽说不上嫁给他到底是对还是错,走一步看一步吧。”他这给梁尔天吃定心丸,告诉她,不会对她进行报复。 “那你现下有什么打算吗?”梁一天追问,他记得原著中梁尔天和陈泽卿是一对cp,但是陈泽卿虽然是个男主最后没能帮得了她。不知道是无能为力还是不想伸手。 “我不知道,跟你一样吧,走一步看一步吧。”梁尔天看着他说道。 “你放心,我没有要埋怨你的意思,你不喜欢徐钰,不嫁他便是,我替你嫁。谁让我是你“嫡姐”,但是陈泽卿我是真不喜欢他,他确实是一表人才,谦谦公子,家境也不错,你要是真喜欢他,你也该好好想想。”梁一天语重心长道。 梁尔天看着他,眼神复杂有些犹豫:“我劝你,徐钰……徐钰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当心秦韵之。” 梁一天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梁尔天是重生的人,现下还不能贸然去相认,梁尔天现在这么警惕,穿帮了就麻烦了。 提到陈泽卿,梁尔天的眼神淡了些,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还有,我想长姐记错了吧,我从未说我心悦陈公子,陈公子家世自然也不是我这种庶女能够得着。倒是长姐你,我觉得是喜欢陈公子吧,既然成婚了,就不要惦记那么多人。” 梁一天看着梁尔天平静的眼神,知道她现在已经不在把陈泽卿当回事儿。 “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我。”梁一天说,“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什么,我在徐府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至于徐钰……我会小心的,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是好惹的。” 梁尔天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石榴树,眼神有些迷茫。梁一天知道她有自己的心事,也没再打扰,转身就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时,梁尔天突然开口:“长姐,我能相信你吗?。” 梁一天脚步顿了顿,回头对她笑了笑:“不知道,你不是会相信你自己吗?” 从梁尔天的侧院出来,梁一天就看见林氏和林婉端着饭菜从厨房过来,有糖醋鱼、红烧肉,还有几样清淡的蔬菜,都是他爱吃的。 “一天,快过来吃饭,刚做好的红烧肉,还热着呢!”林氏笑着招手,把饭菜摆到石桌上。 梁一天走过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肉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咸甜口的,肥而不腻。 “娘,我爹了?中午了怎么没见他啊?”梁一天一边吃菜一边说。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林氏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给他夹了块红烧肉,“你爹,他一大早就出去,本来原定秋收后中小麦,现下有两户人家想换茶叶种,说清河镇茶叶收家多,给的钱多,现下吃都吃不饱,怕种茶叶回亏本。种茶叶的地和庄稼地是不一样的,你爹去调和看看咋回事。” 不想写内容摘要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这个徐钰,果然有所图谋。” 梁一天停下筷子想。“也是想想看哪个男的娶媳妇不得仔细谨慎,他倒好,要娶的人男女也不过问,他要娶梁家大小姐或者还是二小姐都没有影响。”他越想感觉越气,有点生自己的气,但更多的是徐钰的。 梁一天一边吃,一边跟娘聊着天,大多是些家常话,大概了解了一下这个家的情形。林婉在旁边听着,偶尔也插几句话,气氛很温馨。 吃过饭,林氏让家丁套了马车,送梁一天回徐府。梁一天坐在马车上,心里想着梁尔天的话,想必徐钰还是要和秦韵之有牵扯的,看徐钰这个样子心眼子打到梁家了,还是提早做打算,但是一时半会也不能把他咋样,看他整什么幺蛾子。看着梁尔天和我不一样,对现下很适应,也很了解。应该是原女主在我穿到这儿之前就重生了。 现下算是捋清楚一点了,当前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马车走到半路,梁一天看见街边有个卖火烧的摊子,就是他之前看见的那家,买的人很多。香气飘得很远。虽然现在还不饿,但是不影响吃货爱美食的心。就跟车夫说:“停一下,我买几个火烧。” 他下车走到摊子前,摊子旁边是个酒楼同福轩,老板看着有五十来岁,看着身上的穿着要比一般的摊子主人要富气点。果然生意好,干啥都能发家致富。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公子,要几个火烧?刚出炉的,热乎着呢!” “给我四个,要多瘦肉少肥肉的。”梁一天递过铜钱,接过老板递来的油纸包,里面的火烧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回到徐府,梁一天刚走进大门,就看见徐达站在院子里,穿着深蓝色的短打,腰间系着皮带,正跟在徐钰的后面两个人在说什么,梁一天走到他后面,没出声,看了看他的后脑勺,我和徐达差不多高吧,梁一天心想。但是徐达的肩头比他高。 “徐达!”梁一天喊了一声,吓了两人一跳,把手里的火烧递给他,“刚买的火烧,热乎着呢,你尝尝。” 徐达愣了一下,接过火烧,有些受宠若惊:“谢谢夫人!这火烧是同福轩旁边那家的吧?他家的火烧最好吃,听说老板跟同福轩的掌柜是亲戚,这卤肉的手艺都是在同福轩学的,好得很!” 梁一天笑着点头:“上次我路过就闻着香,我已经在路上吃过了,你快吃吧。” 他正说着,映月从屋里跑出来,看见他,笑着说:“夫人,您回来了!”他向映月招招手,把剩下的一个火烧递给映月:“映月,这是给你的,同福轩旁边的火烧,你快尝尝。老香了。” 映月接过火烧,脸上的笑更甜了:“谢谢夫人!” 梁一天看见徐钰一直在看他。他穿着石青色的锦袍,墨发束在玉冠里,比早上多了几分清贵,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冷,眼神落在他手里空空的油纸包上,眉头皱了皱。 “一会就要吃晚膳了,你又吃这些杂食,晚上还能吃得下吗?”徐钰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满。 梁一天心里哼了一声,不服气道:“怎么吃不下?等一下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饭量!” 徐钰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晚膳时,梁一天果然没让人失望,他这个身板是应该多吃点饭,不然以后和徐钰打架没力气干不过他。 吃过晚膳,徐钰去了书房,梁一天回了卧房。他躺在床上,心想:估计徐钰也没见过真的男男房事,估计他以为那就是行过房事了,有夫妻之实了。这样整挺好,嘿嘿嘿,我不说,他也不会主动给别人说,就这么过去了。他那样子也没打算要跟我谈恋爱。唉,果然渣男,提了裤子就不认人。 正想着,书房的门被推开,徐钰走了进来。他已经卸了外袍,只穿一件月白中衣,墨发披在肩上,比束发的他多了几分柔和。 “你干嘛?”梁一天看着他走到床边,心里有些紧张。 “就寝。”徐钰的回答很简洁,说着就掀开被子,躺到床上,还把梁一天往床里面挤了挤。 梁一天不满地瞪他:“别挤了,这床就这么大,你不能往那边睡点?” 徐钰没动,只是看着他:“你以后出府,自己去跟丁管家说,那丫头年纪小,不懂怎么安排,能交代清楚吗。” “你别说映月,我就是不想跟丁管家说,搞那么麻烦干什么。”梁一天往旁边挪了挪,“还有,我回梁府怎么了?难道还要像新媳妇回门一样,带着你一起?你别忘了,我现在是男的!” “男的?”徐钰挑眉,语气里带着调侃,“可你现在是徐夫人,出府报备是规矩。” “徐夫人怎么了?我是徐夫人之前我得是梁一天,是我自己!”梁一天不服气,又往旁边挪了挪,“还有,我不要睡里面,我要睡外面,里面离墙太近,凉。” “不行。”徐钰拒绝得干脆,“你早上起得晚,睡外面会耽误我早上起床。” 梁一天心里憋着坏,却又不想跟徐钰继续拌嘴。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会儿说要喝水,爬起来去桌边倒了杯温水;一会儿又说要拿本书,爬起来去书架上找书;一会儿又说脸痒,爬起来去净房洗了把脸。 他第四次爬起来,想越过徐钰去净房时,徐钰终于忍不住了,叹了口气:“你赢了,你睡外面。” 梁一天小嘴一歪,赶紧从徐钰身上爬过去,躺到外面,闭上眼睛,还得意地晃了晃头。徐钰看着他的样子,转过身面对着墙,不想说什么。 夜渐渐深了,梁一天呼吸声渐匀,一股若有若无的桂花香缠绕在徐钰周围,他知道那是梁一天去梁府沾染的,很好闻,他想如果他们一起回去,也会和他一样染上这个味道吧。 第16章 第 16 章 在梦中梁一天梦到自己回到现实生活里,自己还是女生的模样。过着普通平凡的生活,吃饭,睡觉,玩手机,上班,乱磕cp。 梦里也是最近看了本小说,写得太烂了,男主是个家宝男,女主被男二间接搞死了,“女二”竟是男扮女装,“女二”脑子还有点问题,硬要嫁给男主。就在小说下面评论:人物关系乱乱,结局菜菜,咋不整个恶搞恶,看着男二和“女二”挺配的。 评论完,就去忙自己的了,一睁眼就来到小说里,“女二”真嫁给男二了。自己变成“女二”。梁一天想努力睁开眼,告诉自己是梦境,睁开眼后又回到现实世界,但是世界是朦胧的,人脸也是模糊的,时间一直在往前走,前脚刚做的事后脚就忘了,不受自身控制地往下发展。 “啪啪,啪啪,啪啪。” 徐钰用手啪梁一天的脸给他啪醒了,“怎么了,做噩梦了。” 梁一天睁开眼看见承尘,那是块上好的楠木,上面雕刻的是鸳鸯和并蒂莲,莲花瓣舒展,鸳鸯在水中嬉戏。为什么是鸳鸯,雄鸟在雌鸟繁殖期间继续向其它雌鸟继续示爱,对待感情并不专一,鸳鸯并不是婚姻双方都是专一的象征。对啊,古人是不是也知道雄鸟多妻多情,来暗喻,说明古时男人就是多情的。 发呆了一会儿后,摸着脸颊触感和徐钰刚刚用手掌啪脸的真实感,这才真的醒过来说:“做了个梦,你为了钱把我送给别人,结果我被那人害死了。” 徐钰一怔说:“把你送谁了?”“ “不清楚,没看清那人脸,是个男人。”梁一天说。 “哦?那我感觉你蠢,我明知你是男人还把你送给男人。” “你没有理解我的用意,我定不是简简单单将你送人。” “就算将你送人,也会派人在暗中护你周全。” “天亮了,该起床用早膳了,用完早膳后,找丁管家学一下怎么打理府中事务。”徐钰一边穿衣一边说。梁一天躺在床上看徐钰有条不紊的一件一件穿衣,梳洗。这身高绝对185往上,深蓝的外袍衬得人确实沉稳,每日一夸,徐钰长得是真好看啊。 “怎的,觉得我给你按莫须有的罪名,我说一句你几句回。”梁一天挑眉看他“我才来多长时间就让我干活,合着你家的饭还不能白吃啊?”徐钰梳洗完,过来拉梁一天起来,去整理床铺。 “起就起,一天天的事还不少。”梁一天嘟囔着。拿起一套湖蓝色的外袍穿上。嘿嘿,一个坏主意从脑子里闪出来——情侣装,一会出去“显摆一下” “府里的事务本就该夫妻一起担。”徐钰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带着点晨起的热气,叠好被褥,“况且你是打算一直这么下去,一个男子多少有些作为。” 梁一天没接话,低头整理衣服。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庭院里的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两人来到正厅坐下用膳,映月端着铜盆过来,盆里的水冒着热气,盆的边缘搭着条雪白的帕子。 她一抬头看见两人的衣服,眼睛一下子亮了:“夫人,您跟老爷这衣服好配,这布料和花纹看着就一样,真好看!”确实虽然颜色不一样,布料和衣服纹饰都一样。虽然说让梁一天恢复男装,也没规定他穿什么,做衣服时就一个款式布料颜色不一样做两身了。 “是吧!”梁一天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故意看向徐钰,不怀好意道,“映月,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夫妻装,是你家老爷特意给我做的,就是为了告诉别人,他是我的人。” 映月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看向徐钰的,眼神里满是“我就知道老爷是喜欢夫人”的兴奋,还悄悄点了点头,像是在印证自己的想法。 徐钰正在夹菜,听见这句话猛然一停,筷子上的酱菜掉在桌子上。梁一天扭头笑着看着徐钰。 为了掩饰尴尬徐钰说:“吃完饭,我和徐达要去田庄,中午就不回来用膳了,你跟着丁管家学。”徐钰看着梁一天,等着他回答, “嗯,知道了。学什么都行吗?”梁一天问。 “嗯,但是不要学一些歪门邪道的。”徐钰说。用完膳两人分开个忙个的。 “映月,你跟我一起呗,一个人学无聊,咱俩一起还能搭个话儿呀。”梁一天发出邀请。 “不了,夫人,老爷给我们强调要你自己一个人。”映月悻悻笑着收拾东西离开了。 梁一天只好自己一个人去找丁管家,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丁管家身后,突然喊了声:“嗨!丁管家!忙着呢!”丁管家吓得手一抖,回头看见是梁一天,拍着胸口喘气:“呀!夫人!您这一声吓老身一跳。” “不好意思,我是故意的。就是想跟你打个招呼,让你精神精神。咱们今天学什么?” 梁一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账本。账本是用宣纸做的,纸页泛黄,上面的字是小楷,写得工整清秀,还画着简单的表格,记录着收支。他好奇地翻了一页,数字记得清清楚楚。 “今天咱们先从府里的产业收入入手。”丁管家端来一杯茶,是今年的新茶,泡在白瓷杯里,茶叶舒展着,茶汤是淡绿色的。 “夫人您也知道,咱们徐府主要是贩茶,但是种茶、收茶、制茶也都是自己把控的,从源头抓起,中间的商贩就少,成本也就低了,利润能高不少。” “自产自销,少中间商赚差价。”梁一天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赶紧补充,“就是……咱们自己种自己卖,不用经过别人的手,能多赚点钱。” 丁管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夫人说得是。” “咱们徐府有三块茶田分布,长乐镇的是西山茶田,有两百亩,土壤是砂质的,最适合种绿茶,每年的春茶大部分都是从那儿来的,味道最鲜;还有清河镇的茶田,种的是红茶,味道醇厚,主要卖给北方的客商;咱们龙华镇的是乌龙茶,产量少,但是贵,一般卖给京城的达官贵人。”丁管家翻开另一本账本,指着上面的图画,“您看,这是长乐镇的西山茶田的地图,哪里种绿茶,哪里种茶树,都标得清清楚楚。” 梁一天凑过去看,地图是用毛笔画的,虽然简单,却很详细。“那徐钰这几天是不是在忙这些茶田的事。” “是的,夫人,秋茶要种上了,老爷这些天和徐达就是在忙这些事。” 丁管家说,“其实倒也不用这么忙,也能稍微轻松些。因为前些天,夫人大婚当晚跑没影儿了,耽误了一下。” “我的错,我的错。”梁一天对丁管家赔笑说:“您继续。” “夫人,你客气了,你也是知道老爷长你两岁。”丁管家说。 “嗯嗯嗯,现实中我可是大他三岁。” “夫人,你说啥?” “没事没事,你继续”梁一天回。 “你们夫妻……兄弟……夫妻之间的事,我们外人也不清楚,但是请夫人以后做一些大事前考虑一下徐府的整个名誉,老爷自己一个人将徐府经营到现如今,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丁管家又想抬手说什么又放下手。 “好的好的,丁管家我一定谨记。”梁一天连连点头。 第17章 第 17 章 徐钰带着徐达来到田庄,看见他的岳仗梁涛和一个佃农在说写什么。梁涛看样子在苦口婆心地劝他。两人没有注意徐钰他们的到来。 “老爷要去帮梁家吗?”徐达跟在身后小声问,“是不是怕夫人知道了又说你?” 徐钰停下看着前面两人说:“虽说咱们是贩茶的,主要目的是赚钱,其他的能带来收益也不是不行,也要方方面面地考虑,如果在帮到他人时又是互利,有何不可呢。” 现下来到耕地前,徐钰向梁涛行了礼。了解了原由,这是前些天有争执的耕地,原本这家佃农是跟着梁涛安排耕种,近一年鲜茶收价越来越高,佃农想临时更换种茶树,当时签订农田租赁契约未强制规定佃农种植什么。佃农之前也是听取梁涛建议,但佃农自己想种什么田主是管不着的。 梁涛和佃农两人拿着当时签订的租地契约在掰扯。徐钰接过租地契约。看着上面的条款: 田主自愿将名下位于龙华镇之农田叁块,共计叁亩,租赁予佃农耕作经营。租赁期限为叁年,自永成一三年陆月拾日起至永成一陆年陆月拾日止。租金数额,每亩每年租银一两,总计叁年租金共计三两。佃农于每年拾貳月叁拾日前,以白银或等值粮食如稻谷两石每年。向田主一次性付清当年租金。监督佃农合理使用土地,不得损毁田亩。 租赁期满后,若续租需重新议价立契。不得干涉佃农耕作活动。保护耕地,不得荒芜、破坏或私自转租、典卖。若佃农逾期未缴租金,田主有权终止契约并收回土地。租赁期间,如遇天灾、战乱等不可抗力致土地损毁,田主与佃农共商解决方案。 签字画押 田主:梁涛 佃农:张驰 见证人:刘云亭、刘云峰 契约一式两份,田主与佃农双方各执一份 确实没有限制佃农种什么,但是种植茶叶和一般粮食土质不一样,尤其是批量密集种植,租期到了,田主若想继续种稻谷,还要重新维护耕地,现下梁涛是不想种植茶树的。 看见梁涛在劝张驰,“这地种不了茶树,后面还要改土。现下是不用打仗天下太平了,但是现在都改种茶叶,粮食收成少了,价格也上去了,你就信我的吧。张驰,你这租期还有近一年到期,现在种茶树明年收成能高吗?” “梁叔,我知道,但现在清河镇现在也在收茶叶,他们上半年种的茶叶收成是我的几倍。”张驰说。“要是明年没收成,这地我再租三年,你放心这地还给你时还是原样。” 徐钰走过来说,“还是梁老爷说的在理,你今年就按原来的种,明年租期到了,重新再租,改种茶叶不就行了,新租期时间还长,就当今年在攒一年本钱。” 又看了看梁涛说“我是贩茶的,作为商人我肯定让你种茶叶。但也不用觉得梁老爷是我岳仗,就帮他说话,这局面我还是要拎清的。” 张驰没说话,梁涛拍了拍张驰说,“种原来的还能保障今年和明年开春的收成,要是你真的觉得种茶叶可行,等租期到了,咱们重新拟契约再种。”“行吧,梁叔”张驰说。 梁涛在做人方面确实有的一说,粮食收成好了也不趁机加价,粮食收成不好遇见水涝灾荒,体贴佃农不容易,适当减少收租。还帮佃农找买家。 “岳父,我看今年有一些耕田改种茶树了。”徐钰问梁涛。“是啊,我这边的有两家已经差不多都劝住了,张驰你家境不算殷实,家中还有父母妻儿,万一亏损一年没有收成,家中生活估计要拮据了,在攒一年本儿吧。” 梁涛看着秋收后还没及时耕种的田地发愁说,“岁数大了的都还按原来的种,都知道吃饱最重要。这些年轻人沉不住气啊,有胆识是好啊,还要在积累积累,那些种茶树的大多是有不少家底的。”梁涛说,“你今儿来是来看茶树种植的吧,今年是邪门儿了,感觉有不少佃农都被游说了一样,都一股脑儿的要改种茶树。” “是的,岳仗,看现下这情景,粮食种植减少,照这个情景下去明年种粮食大抵还会少。我也要考虑考虑囤积点粮食,茶叶也不能当饭吃。说不定到时候粮食行情比茶叶好。”徐钰手指摩挲这袖口。 张驰看着这个场景,茶叶贩子都要屯粮食,再种一年粮食吧,万一最后种茶树收益低,自家生计都顾不上,这耕地还要深耕土地清理茶树,茶树本钱还没收回来就要赔钱。 “嘚,你倒是都听进去了,你也是想得美呦,真等到不可收拾那天官府会出面劝说的。一天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梁涛看看徐钰身后的徐达说。“他在府中跟着管家先学打理徐府事务,等以后我在带他出来。”徐钰回道 “也行,我那接下来还有两家,我就不跟你聊了,茶树种植的事你上点心,别最后屯一堆茶叶贩不出去。”梁涛说。 “岳仗,慢走。”徐钰说。“今年确实有点不对劲,今年粮食收成好,一石稻谷才六钱,与往年相比,收价有点低。” “也是,收这么多茶叶,应不止咱们这几家的,其他几家贩茶没咱规模大,收的肯定没咱们多,这是又新起了一家,要不要去跟着那个叫张驰看看。”徐达说着拿过水带递给徐钰。 “是秦家,收那么多茶,也没见他家茶品在茶市大批量售卖,听说秦家有官府里的人。改时间去会会这个秦韵之。”徐钰接过水喝了几口,“咱们今天就随便对付几口,等会还要去茶房看着。” “你看见你岳仗,作为晚辈也不留下吃个便饭?”徐达打趣问他。“要是我岳仗一人还好,梁家二小姐也在你没看见,这个梁家二小姐也是个不简单的,现在梁一天嫁到徐府了,岳仗看样子也没有再生一个儿子的打算,梁府以后如何,梁二小姐也能掺和一嘴。” “爹!爹!等我!”梁尔天追在梁涛身后。好不容易追上拽着她爹的衣襟,生怕她爹不等她。 “哎呦~我的二祖宗呦~你不好好在家待着出来干什么?”梁涛觉得他家老大不正常,老二正常就行,在家好好学女红,等着待嫁。自从老大嫁到徐府,老二也开始不正常,好好的小姑娘开始习武,刚开始她娘说他还不信,现在闲着没事就跟着梁涛后面学他。 一开始梁涛也没觉得如何,小姑娘带着笏囊,一边学一边记。梁涛也觉得挺好,以后嫁人了也可以帮夫家打理生意什么的。老是这么抛头露面,还以为她也能找到个有眼缘的人,越学越上手,成家嫁人的事是一点都不提了。 第18章 第 18 章 傍晚的霞光像被打翻的山石榴汁胭脂,泼洒在龙华镇的天际。日头沉在西边层层叠叠的彩霞里,泄出柔和却不灼人的光,将远处连绵的茶田和庄稼田染成一片暖绿,近处的青石板路也镀上了一层温润的光晕。风里裹着刚筛好新茶的清冽,慢悠悠地穿过田间,给忙活了一整天的人们送来了几分凉意。 徐钰放下手中的竹篦,竹篦上还沾着几缕干茶的细绒,竹身被常年摩挲得光滑发亮,泛着浅淡的木纹。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指尖划过饱满的眉骨,露出底下深邃沉静的眼眸。 他将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结实有力的臂膀,衣袖里肤色偏白,肌理线条流畅,透着沉稳可靠的力量感。额前几缕被汗水濡湿的黑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冲淡了他平日里的清冷,添了几分烟火气。 “今日的茶青晒得正好,含水量掐得准,后续揉捻起来事半功倍。”他转头对身边的制茶伙计说道,声音低沉温润,像浸了清泉的玉石。 伙计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手里还拿着翻茶的木耙,连忙点头应道:“徐老板说得是!这几天天公作美,日照足,风也匀,没有接连的阴雨天,比去年同期的茶叶成色好太多了。您放心,后续的烘焙我一定盯紧火候,绝不敢有半分差池。” 徐钰颔首,目光扫过晾茶场里一排排整齐的竹篦,茶叶在橙光下泛着墨绿的光泽,叶片舒展,茶香纯正馥郁。他对茶叶向来严苛,从茶青采摘到晾晒、揉捻、烘焙,每一个环节都要亲自过问。 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茶价走势和外地客商订单的事,眼看霞光渐暗,远处的村落升起袅袅炊烟,天边的红色慢慢褪去,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青灰,徐钰才道:“今日就到这里,你也早些回去歇息,明日按时再来开工。”伙计谢过老板,麻利地收拾好工具,便匆匆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徐钰转身,看见徐达正靠在不远处的门窗边等着他。“走吧。”徐钰喊了一声。 两人走在街道上,一阵清甜的米香忽然顺着晚风飘了过来,不似其他小吃那般浓烈,却带着一种温润的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鼻腔,徐钰脚步微顿,顺着香气望去,正是同福轩的铺面。柜台里摆着各色糕点,琳琅满目,其中一盘云片糕格外引人注目。那云片糕色泽温润如玉,是纯净的米白色,边缘又带着一丝淡淡的淡黄色,每片薄厚均匀。 徐钰的目光在那云片糕上停留了片刻,又转头看了一眼身旁满脸好奇的徐达,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问:“这是什么,新出来的?看着样子倒是精致。” “唉,这个我可没吃过!”徐达眼睛瞪得更大了,拉着徐钰就往柜台前走,对着掌柜的高声道:“老板,给我包两份这个云片糕!要新鲜的!” 店小二连忙应道:“好嘞!客官好眼光!这是咱们刚推出的云片糕,用的是咱江南的上等糯米,炒糯米粉后又需贮藏半年左右以去燥性,使糕点更松软爽口。糕粉中加入桂花等香料增加风味,蒸制后切片晾干,口感清甜软糯,您尝尝就知道了!” 掌柜的动作麻利地用油纸包好两份云片糕,还细心地系上了红绳,递过来时还带着淡淡的温热。徐达接过糕点,迫不及待地凑到鼻尖闻了闻,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米糕味好香啊!公子,咱们走快些,我都忍不住要尝尝了!” 徐钰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没有说话,只是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他向来不苟言笑,对这些市井小吃也不甚在意,可自从梁一天嫁过来后,他似乎也渐渐习惯了顾及旁人的喜好,就连徐达这爱吃零嘴的习惯,也比从前纵容了许多。 刚走到门口,徐达就忍不住高声吆喝起来:“夫人!映月!快出来看看,我买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声音刚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夫人,老爷和徐达回来了!还带了好东西,咱们快去看看吧!”映月摇着梁一天的胳膊,声音甜叽叽的,“走吧,走吧,夫人~肯定是好吃的!” “好好好,你们这些小孩儿,就知道吃~”梁一天被她拉得脚步踉跄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到门口,就看到徐达正举着手里的油纸包。“夫人,映月,你们看!这是同福轩新出的云片糕,闻着可香了!我路上都忍住了没吃,就是回来和你们一起吃,快尝尝!” 说着,他就迫不及待地解开红绳,打开油纸包。一股更浓郁的清甜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混合着淡淡的桂花味。映月凑上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哇!这糕点好漂亮啊,像云朵一样!” 梁一天也被这精致的模样吸引了,伸手拿起一片。云片糕入手温润,轻飘飘的。他低头咬了一小口,软糯的口感瞬间在舌尖化开,清甜的味道不浓不淡,刚好适中,带着桂花的清香和糯米的醇厚,因为片薄,吃起来丝毫不噎人,也不粘牙,也不粘上颚。 “好吃!”梁一天眼睛亮了起来,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 徐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分食糕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眼神里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换做从前,他定会觉得用膳前还吃零嘴,一会就吃不下正餐了,免不了要训诫几句,但此刻看着梁一天几人的样子,他竟觉得这样的场面有些温馨。 梁一天吃了两片,抬头看到徐钰还站在原地,便拿起一片云片糕,踮了踮脚,递到他嘴前:“张嘴,啊~你也尝尝,真的很好吃。” 他愣了一瞬,听话地张开了嘴。梁一天顺势将云片糕送进他嘴里,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嘴唇,温热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顿。 “嗯,味道可以。”徐钰压下心头的异样,声音依旧沉稳,目光却落在他脸上,带着几分认真,“今天我在田庄,看见你父亲和佃农因为改种茶树的事争执起来了。” 啊!写的我有些难捱,我现在无比想出去上班。(T^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 第19章 第 19 章 梁一天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我知道,我上次回梁府的时候,我娘给我说了这个事。现在收茶的行情好,有人想改种茶树。我猜,你肯定帮我爹了吧?” 他的眼神清澈而笃定,徐钰看着他的眼睛,心头微微一动,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声音低了几分:“还有,看见你妹妹在田庄给你父亲帮忙。” “梁尔天?她这是想干嘛?她不是还在待嫁吗?陈家人前段时间不是托媒人去梁府探风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又拿起一片云片糕放进嘴里,嘴里塞得鼓鼓的,说话有些含糊,却依旧挡不住语气里的疑惑。“啧啧啧,小姑娘不简单,现如今倒是转性了。我看啊,她八成是看明白了。” 徐钰看着他还在继续吃,轻声提醒道:“好了,这一份你都快吃完了。这糕点虽好,但吃多了不易消化。” “嗯,知道了。”梁一天听话地放下手里的云片糕。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两人渐渐形成了默契。每天早上梁一天看徐钰起床后穿什么衣服,自己在按着他的穿着进行搭配。 徐钰每日清晨便带着徐达去茶田或者茶铺忙活,从茶叶的采摘、制作到销售,事事亲力亲为,将茶叶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梁一天则留在府中,跟着丁管家学习生意经营,从认账本、打算盘到管理府中琐事,一点点慢慢摸索。 每次从外面回来,徐钰都会带着徐达从不同的小吃摊路过。换做从前,他对徐达爱吃零嘴的习惯向来不甚在意,更不会停下脚步等着他去买。但如今,他却会默许徐达的提议。徐达是个没心眼的少年,只觉得徐钰越发体贴他了,心里别提多开心了,每次都买两份,只是这买着买着,徐达的钱包就日渐消瘦了。 梁一天学做生意的过程可不算顺利。认字对他来说倒没什么难度,简体字和繁体字差别不大,他多看几遍也就认得了。但那算盘却让他犯了难,五进一、十进一的,拨弄算盘珠的时候总是记不住,要么多加了,要么少算了。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书房的窗棂,梁一天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一本账本和一个算盘,眉头紧紧皱着,嘴里念念有词:“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不对,刚才那笔账怎么又错了?”丁管家站在一旁,手里端着一杯茶,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脸上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色。 “夫人,你这和传闻中可不一样啊。”丁管家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梁一天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丁管家,脸上满是茫然:“啊?啥不一样?谁在背后造我谣啊?” 丁管家微微皱眉,看着他说道:“之前梁府那边有人说,夫人自幼聪慧,尤其擅长算账,算盘打得比两个账房先生加起来都厉害,怎么如今……” “哎呀,丁叔,你都说是传言了,传言哪能当真啊。”梁一天连忙打断他的话,“你看我这不是比前些天好很多了吗?至少简单的加减法能算对了。” 他说着,还特意拨弄了几下算盘珠,想证明自己的进步。梁一天看他不说话,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丁叔,徐钰今天还在茶铺忙吗?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大抵是的。”丁管家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今日有一批新茶要采买,公子怕是要晚点才能回来。” 梁一天沉默了片刻,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道:“唉,丁叔,我来徐府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从来没见过徐钰的家中长辈啊?他的父亲母亲呢?有没有叔伯之类的亲人?” 丁管家闻言,脸上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色,看了他一眼,说道:“老爷的母亲如今在长乐镇居住。老夫年轻时是受老爷母亲所雇,后来公子渐渐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老夫人便回长乐镇居住了。至于老爷的其他亲戚……老夫也不清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们夫妻二人天天晚上睡在一张床上,这些事你怎么不自己问问他?” “唉,也是,你虽是男子,却嫁给了老爷做夫人,若是老夫人知道他娶了个男妻,还不知道会如何呢。不过你放心,老夫人为人开明,通情达理,应该不会怪责你。” “啊?他还有娘啊?”梁一天有些诧异,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手,心里有些忐忑,“那我要不要抽空去拜访一下老夫人啊?提前打好关系,以后说不定还能少挨点骂。” 丁管家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安慰道:“夫人,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你性情开朗,待人真诚,模样又周正,挺招人喜欢的。老夫人向来看得开,不会因为你是男子就苛责你的。再说了,媳妇当不成,还能当兄弟是不。” 其实丁管家在心里想:徐钰也不是傻的,怎么会娶个男妻,不能传宗接代不说,这传出去叫人诟病该如何是好。现下看来还没有喜欢男人。估摸着以后也是要纳妾或者重娶吧。 “丁管家,你说我要不要主动去问问徐钰,要不要去拜访一下他母亲。”梁一天看着丁管家说,“毕竟娶妻这么大的事,做父母的不被通知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啊?” “依我看,夫人,你大可不必操心,老爷从小就比同龄人更知分寸,等到时日到了,他自然会带你去拜见老人的。老爷的脑子里想法没有太多,有时候可能说话的有些直接,有点让人不好接受,感觉他缺少人情味,但是他人是没有问题的。” “我到没有感觉他有多知分寸,想法奇奇怪怪的,难道是娶了女的就传宗接代,娶个男妻就当伙计使唤?现在他也挺正常的。”梁一天把手里算盘拨来拨去说。 “嘿!也是,现在是比你嫁过来之前有些烟火气儿了,希望他以后不正常的时候你也多担待。”丁管家拿起另一笔账单,让梁一天继续算,他想在纸上列竖式算,又怕丁管家问来问去的。这毛笔还没有用的顺手,影响了他优秀的计算能力。 为啥第十二章还是审核不过,我已经改过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