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舔狗那些年》 第1章 系统大人轻点踹 一· 黎时满是被人一脚踹出房门的。 不完全是字面意义上的一脚,也不完全是字面意义上的人。 他毫无形象地摔在冰凉坚硬的青石板上,尾椎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还没来得及痛呼,一道毫无感情的AI声便在脑中炸开: 【系统指令:现在,跑起来,寻找主角喻知临。】 “喻知临……嘶。”黎时满捂着摔疼的胳膊,艰难地爬起来。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开关,瞬间激活了他高考结束后被毒唯网暴开盒、P遗照的所有糟心记忆。 【重复指令:立即寻找喻知临。】 黎时满梗着脖子,咬牙道:“我不去!” 话音未落,那股无形的力量再次袭来,精准地踢在他的后腰上。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飞扑,上演了一出标准的“平沙落雁式”。 一位不知名弟子好心地扶起他,温声问:“少阁主,您待的时候不多,可能不知道,宗门内禁止使用‘飞行术’。” 黎时满疼得五官乱飞,感觉全身骨头都散架了。他在心里把垃圾系统咒骂了八百遍。这哪是飞行术?这是强制物流,他是那个被暴力投递的包裹。 好汉不吃眼前亏,真切的痛感让他光速认命了。黎时满抚平衣裳的褶皱,恭敬地问道:“请问这位师兄,你看见喻知临了吗?” 这弟子拧着眉想了半天,最后茫然地摇了摇头:“喻知临是谁?我没听过这个人。” 【系统:去找下一个人问,不要废话。】 黎时满那句“喻知临你都不认识”差点脱口而出,又被系统吓了回去,只得改口道:“那我去问问别人。” 这弟子在他身后好心地提醒道:“昨晚下了一夜雨,现在刚停。外面地滑,记得小心。” “多谢师兄啊啊啊……”黎时满脚下一滑,“即兴”来了段不标准的单人探戈。 “你还好吗?” 黎时满泰然自若地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淡定道:“一切安好,师兄再见。” 在转身的那一刻,他脸上强撑的体面瞬间垮掉。 黎时满龇牙咧嘴地揉着腰,一步一蹭地往前走。湿涝涝的石凳让他想坐但不能坐,系统又跟个催命鬼一样……人生真是艰难他妈给艰难开门,艰难到家了!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简而言之就是:黎时满撞大运了,但此大运非彼大运。他不幸穿书了,附身在与他同名同姓的配角“黎时满”身上,还绑定了一个该死的舔狗系统,专舔主角。但抓马的是,原主是主角的死对头师兄,不过是未来时。 这本书叫《我欲乘风去》,是当下最火的大男主文,没有之一。整本书里,乘风去的人只有男主角,至于他的老婆们兄弟们以及其他角色们——那也能算人? 被作者骗进去杀的受害者黎某人对此表示:有功夫多修修文吧,别死磕营销了。男主角人设前后不一致,全书剧情逻辑堪忧,配角降智尤为严重,疯人院的联欢晚会都没你们热闹。以及,还我全订钱。 毒唯:现在我们要检查一下你家户口本……哎哟,原来是某黎姓配角家的孝子,你这纯度可够高的,名字都改得和你野爹一样了。 黎时满冤枉,其实他还真不是原主的粉丝,姓名重合更是个巧合。他反感这个IP,所以反感它的全部。 不知道是不是作者把现实中的仇人写进去了,原主竟被意外地创造成一个主体性很强的角色……反而让他在这个疯子遍地跑的世界里格格不入。 原主在书内书外都很倒霉。在书里阻止主角献祭天下换红颜,荣升为主角的眼中钉肉中刺,最后被叛无期徒刑。至于在书外为什么倒霉?理由同上。 黎时满实在走不动了,停在一棵树下休息。 这棵树生得高大茂盛,树干有十几人环抱之粗。肥大的绿叶拖着晶莹的雨珠,无数根树枝向外伸着,每一根上都挂满了用红布条拴着的小木牌,长长拖下的红条随风摆动,木牌们撞在一块儿,发出“嗒嗒”的轻响。 黎时满感觉头顶凉凉的,多半要有血光之灾。他下意识伸手一抓,居然接住了一块掉下的木牌。 “祈福人:喻知临,”黎时满念着木牌上的名字,脸忽地黑了下来,“我希望我的黎师兄……呃,后面怎么没了?” 昨晚的那场雨不识抬举,正正好好冲掉了最后几个字。 这黎师兄是谁?不会是原主吧? 不远处走来两个女弟子,她们拿着刚刚写好的木牌。 一人紧张地提醒道:“你千万小心,树枝上有水。” 另一人却满不在乎地拍着胸脯:“小菜一碟!” 黎时满连忙捉住这个机会,上前拦住她们:“两位师姐,请问你们认识喻知临吗?” “喻知临?你找那个外门弟子?”她二人对视一眼,肯定道,“外门不和内门住在一块,你要原路返回,看到第一个路口时左拐向下走,走到山腰就到了。” 黎时满回望那条陡峭起伏的来时路,轻轻地崩溃了。循着那女修指的路线,他走到了山腰附近,看到了不少小小的房子。 不对劲,他从来不记得喻知临还当过外门弟子。小说的开篇就是主角拜师阁主,而此前的剧情,作者压根就没写。那现在又该是个什么样的走向?这书又没前传! 按照一般的逻辑推测,多半是主角还在外门时就被阁主提前内定了。千里马和千里马之间的最大区别,往往就是有没有碰到属于自己的伯乐。 【系统:情节或有变,请以当前进度为主。】 黎时满:什么意思?那我书白看了吗? 【系统:请勿过度依赖原作者的文字记录,他只是一个不称职的“观察者”。】 迎面走来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修,带来了一股常年不洗澡的异味,黎时满有些想呕,打消了上前询问的念头。 黎时满边走边打量着四周,心里盘算着:这地方不错,天热了就能跑到山洞里乘凉,免费享受大自然馈赠的空调房。 这个地方叫复州,夏天多骤雨是最明显的特征。 黎时满仓皇地躲进山洞里,险些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拍了个透心凉。 山洞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红光。黎时满大着胆子走过去,瞧见里面燃着一团不太旺的篝火,火旁坐着一个小孩,抱着自己的膝盖,有些可怜。 那小孩听见了脚步声,警惕地抬起头。 黎时满有些莫名的心虚,仿佛真干了什么错事一样,“没事,我就过来看看,你……继续烤你的火。” 这小孩岁数不大,约莫还是喜怒哀乐都藏不住的年纪,却生得白皙可爱,像个精致的瓷人。 “你是谁?”小孩揉了揉眼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像是怕自己看不清楚似的,居然主动贴到了黎时满的面前。 他怔愣片刻,突然欢喜道:“黎师兄,我都以为我看花了眼,居然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系统提示:恭喜你成功找到主角,开启主线任务:给主角当舔狗,舔狗值满100后即可返回现世。】 【恭喜*黎时满*舔狗值 1,目前(1/100).】 黎时满神情微妙起来,幼年形态的主角……真是让人想不到啊。 “你为什么不回屋里休息?这山洞怎么都不可能比被窝暖和吧?”黎时满避而不答,反而抛出了两个新问题。 “昨天晚上下雨了,好大的雨,”喻知临抬起头,火光让他的脸上多了一分暖色,“我回不去了。” 洞口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嚷了起来:“这时候可真烦人!天跟漏了似的,天天下雨,没完没了!” “……怎么是他们。”喻知临的眉头蹙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蜷起。黎时满恰好目睹全程,心中奇怪:主角是在害怕吗? “都过来,里面有火!” 未见其人先闻其味,逼仄的山洞让黎时满逃无可逃,酸臭的异味霸道地钻进鼻腔里,他一时间竟然开始怨恨自己长了鼻子。 那男修肥硕的脑袋探了进来,他先是看见了瘦小的喻知临,而后才看见黎时满,“这不小喻师弟吗,交上好朋友了?今天怎么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他的嗓音阔得像一头河马,震得洞壁微微发颤。 另一个人挤了进来,瘦得像一只秃尾巴狗,哑着声音笑起来:“看着还是一位内门师兄?” 黎时满的右眼皮无端端跳了两下,这两人的态度实在不怎么友善,而且看主角的反应,怎么感觉有点校园霸凌的意味? 又有两人挤了过来,一人的脖子奇长无比,而另一人矮得像只不起眼的鼹鼠。黎时满定睛一瞧,哟吼,高矮胖瘦,应有尽有。谁家动物园的门没关严,动物跑出来了都不知道往回领? 喻知临把头埋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鸣:“这是我的一位师兄。” 那几人跟看珍稀动物一样打量着黎时满,其中一人伸手要搭他的肩膀,“我怎么没见过你?” 黎时满肩膀一矮,避开了对方的动手动脚,语气不善道:“你没见过的人多了,也不差我这一位。” “兄弟,有脾气。” 黎时满有些恼了,下意识将喻知临挡在身后。有什么恩怨等主角长大再说,欺负弱小的事他没法视而不见。 他解下了令牌,贴到对方眼前,冷色道:“看清楚我是谁了吗?三个数,马上给我滚。” 初中时,黎时满曾单枪匹马地打服过一整个霸凌团体。但现在不用那么费事了,毕竟在这个世界观下,原主的身份就足以把这群人吓得屁滚尿流。 那几个家伙顿时面如土色,一边点头哈腰地往后退,一边忙不迭道:“我们错了,再也不会了!” 【恭喜*黎时满*舔狗值 1,目前(2/100).】 黎时满愉悦地挑了挑眉,心里别提多爽了,装逼还能加分,一举两得。 喻知临向外望了望,确认那群人真的走远了,才长舒一口气。他仰起脸,很自然地拉住黎时满的袖子,“谢谢你,黎师兄。” 黎时满不太适应被人如此亲近,更何况对方还是讨厌的喻知临,呵呵。但他还是勉为其难地装出很高兴的样子,毕竟人在主角前不得不低头,“不客气,那几个人找你麻烦多久了?” 喻知临垂下眼,神色黯淡,“外门弟子间,一直都是这样的,”但他突然又雀跃起来,晃了晃黎时满的袖子,语气轻快道,“不过以后都不会了!” “真好。”黎时满含糊地应着,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被这个人一直盯着,他有些不舒服。 “听,外面的雨好像停了。” “那走……”黎时满话还未尽,整个人猛地一震,眼前突兀地浮现出阿鼻地狱般的情景。 无数听海阁弟子支离破碎地倒下了,五脏六腑一股脑地从身体里滑了出来,盘旋许久的秃鹫疾驰而下,叼走了属于它们的美味佳肴。 鲜血在地上积成长长的小河,曲折蜿蜒地流向四面八方。仙剑和法器变得黯淡无光,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像镜子似的,映着主人生前的最后一眼。 有人在又笑又叫,声音尖锐得像哨子,被猎猎的风送出好远好远。 喻知临见他脸色煞白、神情恍惚,连忙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黎师兄?你是不是犯老毛病了?” 第2章 亚健康状态要不得 二· 黎时满猛地回神,额角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他不明白喻知临嘴里的“老毛病”具体指什么,但还是顺着对方的话说:“老毛病?可能是吧。” 他在心里疯狂呐喊:这老毛病不会是幻听幻视二重奏吧?原主你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 喻知临眨了下眼,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这滴眼泪砸在黎时满心里,险些给他砸休克了。作为舔狗,哪怕是非自愿的,主角在自己眼前掉眼泪……那可是比天塌了还大的事。 毕竟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 抢在系统大发雷霆前,黎时满手忙脚乱地哄起来:“别哭啊,你是不是还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我,我去帮你评理!” “我不是指这个,”喻知临轻轻摇头,神情伤感地抹掉了脸上的泪痕,小声道,“那许愿树是假的,根本不灵验。” 什么许愿树?黎时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思索半晌,突然想起那颗挂满木牌的树。 难道喻知临嘴里的“许愿树”是它?那当然不可能灵验了,一场雨就能冲掉的愿望,怎么能灵验? “你许了什么愿啊?”黎时满低头看着喻知临,不动声色地问道。 说真的他还挺好奇,幼年时期的主角会有什么愿望呢?会不会也和普通小孩一样朴实无华,期盼明天的课业少一点? 喻知临紧张地捂住了嘴,声音从指缝里挤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 黎时满腹诽:还挺感性。 喻知临拉着黎时满向外走,走到洞口后站定。 这个位置不错,往下一瞧,几乎能俯瞰全景。喻知临指了指靠着溪水、有些偏僻的一处位置,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喜悦,“黎师兄,我住那里,不过今天就搬出去了。” 黎时满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嘴里下意识道:“你搬哪里去?用不用我帮你?” “我要搬到山顶去。” 山顶是内门弟子住的地方,黎时满记得很清楚,因为他就是从山顶上一路火花带闪电跑到山腰的。 他并不感到意外,心里思忖:看来主角很快就要成为内门弟子了,说明正式剧情线即将开始。 “那你知道和谁住一块不?”黎时满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随口问道。他来时一走一过,惊讶地发现听海阁的弟子房都是博士宿舍水准,清一色两人间。 原主情况特殊,他是单人间。 回忆起昔年的老破小寝室,黎时满默默感叹:在有钱的宗门求学,哪怕只当个扫地弟子,日子都爽得很。 “还没有具体安排,我可能会暂时一个人住,”喻知临看了一眼黎时满,话里有几分期待的意思,“黎师兄,你想看看我现在这个屋子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黎时满扬了扬下巴,迈开双腿,“带路。” 喻知临带着他七拐八拐,绕了足足快半个时辰,才走到了地方。黎时满都快晕了,靠着房子外侧的墙皮埋怨道:“你在走迷宫吗?这里的房子为什么一模一样,我都以为碰上鬼打墙了!” 喻知临尴尬地笑了一下,推开了门。屋里很黑,阳光几乎照不进来,被前面的房子挡掉了。 两张床一南一北摆着,一张床上放着薄薄的被褥,另一张床是空的。 黎时满停在空床前,好奇地扭头问喻知临:“另一张床没人住?” “他搬走了。”喻知临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也许是光少和靠近水源的原因,这屋子阴潮得很,还真没比山洞暖和多少。黎时满浑身发冷,抱紧了胳膊,“自己住不害怕?” 喻知临撇了撇嘴,视线穿过那扇窄窄的窗户,无奈道:“还好吧,师兄师姐们很爱热闹……他们会陪我到深夜。” 黎时满的目光扫了一圈,除了一些生活必备的日用品,最多的东西就是书。他随手翻了几本,基本上都是一些关于修炼之术的书,而最下面压着一本《太史记》。 他有些惊讶,瞟了一眼正在叠衣服的喻知临,心道:文武兼修,还挺勤奋。 “我帮你收拾一下床。”黎时满是个闲不住的人,总想找点事忙起来,当然这个“事”,必须是学习以外的事。 “黎师兄,多谢。”喻知临似乎有些脸红,微微低下了头。 黎时满没说话,已经开始麻利地干活。他心道:纯属我闲得无聊,待得难受,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就当我人帅心善品德高。 【恭喜*黎时满*舔狗值 1,目前(3/100).】 被子和褥子薄得可怜,卷在一起,扛着就能走。枕头里好像夹着什么东西,手指一按就会发出“哗啦”的声音。 黎时满把手伸进去,抓出了一大团皱巴巴的宣纸,他展开一看—— 竟然是密密麻麻的“喻知临”三个字。 写字的人似乎痛苦又癫狂,字字力透纸背,每一横每一捺都像高高扬起的弯刀。有几个字被水晕开了,又被人信手抹了一把,变得模糊不堪。 黎时满盯着纸上错乱的字迹,忽然想起现实世界中,那张被P成遗照的大头照下,有人用血红色字体刷屏:“黎孝子给你野爹陪葬!” 他呼吸一滞,脚下踉跄了一下,眼前一黑,“咣当”一声摔在了床上。 …… “黎师兄,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黎时满睁开眼,看见了一张忧心忡忡的脸。 喻知临见他醒来,紧绷的脸忽而放松了,“吓死我了,你终于醒了。黎师兄,你的脸色好苍白。” 黎时满揉了揉眉心,眼前还有些黑。他抬起虚握的手,张开,却发现那张写满字的纸不翼而飞。 他突然从床上坐起,愕然地抓住喻知临的手腕,急声道:“我手里的东西呢!” “什么?”喻知临歪着头看他,面露不解。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地面扫了一眼,又迅速回到黎时满脸上,“哪里有东西?” 黎时满气息紊乱,手上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我手里刚才握着一团纸……很大的一团,上面乱糟糟的,写满了字,你没有看见?” “黎师兄,你手里一直都是空的,我没有骗你,” 喻知临拼命地摇头,神色痛苦地挣扎起来,“好疼……松开我。” “抱歉。”黎时满如梦初醒,连忙松开了喻知临的手腕。他下了床,缓慢地走向不远处那面铜镜。 越到近前,黎时满越心生胆怯。刚到这个世界时,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原主的模样,就被系统狠狠地踢出来了。 铜镜前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的美少年,有些阴柔的异域感。长长的眼睫垂下一层浅色的阴翳,肤色苍白,唇上纵横着几道干枯的裂口。黎时满将脸颊两侧的长发撩到耳后,露出一张昳丽非凡的脸。 这……这不还是他那张脸吗!如果不是这头长发,黎时满真的会以为自己是带着身体穿书的。 原主看着像十六七左右,跟黎时满的年龄差不会大过两岁,身高差也差不出多少。 喻知临走到了他的身边,紧张地盯着镜子里人:“黎师兄,你还认得我吗?” 黎时满从铜镜里看了一眼喻知临……好像一根发育不良的豆芽菜。他思索道:主角好像就比原主小两岁,但他怎么跟个小学生一样? 他没搭理喻知临的话,因为没听清。 喻知临的瞳孔颤了颤,抬头看向黎时满,又问了一遍:“黎师兄,你还好吗?” “我好得很啊,怎么这么问?” “那我是谁?” 黎时满像看傻子一样,一字一顿道:“你是小、喻、师、弟。” “太好了,吓死我了,”喻知临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道,“黎师兄刚刚醒来时,脸色凶得可怕,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黎时满看着对方这副天差点塌了的样子,顿时心生疑窦。他眯了眯眼,试探性地问道:“我以前总忘记你吗?” “不,你一直没忘记过我,”喻知临勾了勾嘴角,似乎在窃喜,“你忘记了好多人,不过后来又被提醒着记起来了。” 黎时满有点想死。他真想原地躺下,然后长眠不醒。原主不仅有幻听幻视的毛病,而且还会间歇性失忆,这就是传说中的极品幸运E吧。 只听喻知临又道:“黎师兄,你昨晚在听海阁睡得舒服吗?”他似乎有些难过,声音也低了下来,“要不是被雨困住了,我一定会去找你。” “还行吧,在哪住都一样,我不挑。”黎时满被问得愣了一下……主角似乎话里有话。原主不可能是个身边离不了人的巨婴,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喻知临仰起脸,笑容真切,发自肺腑,“等我过了今年的生辰,就是你的同门师弟了。” “太好了,”黎时满故作期待,拍了下手,附和道,“真希望这一天明天就到。” …… 黎时满人都傻了,原来主角的新屋子在自己的隔壁啊!那绕了这么一大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接坐在门口等他自己过来。 喻知临看看自己的住处,又看看黎时满的住处,眼睛都睁大了。他不可置信道:“黎师兄,我们居然要做邻居了?我真是做梦都不敢想呀。” 黎时满眼神闪动,没说话。 喻知临收拾的速度很快,快到黎时满怀疑他把被子放下就跑出来了。 他一溜烟地跑出来,脑后的马尾荡起好高。喻知临一脸喜悦和兴奋,冲到黎时满近前,“要不要下山看看?黎师兄还没转过这边吧?” 黎时满依旧点头,从善如流:“行,听你的。” 二人离开宗门,一胖一瘦的两名修士与他们擦肩而过,只见瘦的拉着脸,嘴里埋怨个不停,“吃吃吃吃吃吃,就知道吃!辟谷多少年了还满脑子吃,你还当你是十几岁的师弟师妹吗?” 胖的摇头晃脑,故弄玄虚道:“美食乃人生一大乐事,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更何况,清修苦修非我辈所能忍耐的,总得有点解闷的乐子。” 瘦的神色鄙夷,斜了胖的一眼,冷哼道:“我还是俗世中人的时候,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舍弃不了的食物。” 胖的“呸”了一声,不屑地回呛道:“谁不知道你的家乡盛产泔水?” 黎时满听得胆战心惊,又见那二人的脸色愈发变幻莫测,担心他们会一怒动手泯情谊,连忙拉着喻知临绕行了。 喻知临全然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还在天真地问:“黎师兄,你听见惨叫声了吗,好像是从不远处传来的。” 黎时满抚了抚并不凌乱的两鬓,淡定道:“可能起风了吧。” 他们走到了山下的分岔口,一条朝北,一条朝南,通往两个不同的坊区。黎时满左右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你想带我去哪边?” 喻知临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指向南边:“我们去南坊!那边的码头有很多渔人,我们可以买一些贝类和鱼虾,再找个地方烤来吃!” 黎时满的心猛地一沉,但他依旧选择做一个不扫兴的人。他扬起嘴角,强颜欢笑:“听起来很棒哦。”听海阁听海阁,他居然忘了复州是个海滨城市! 他在内陆城市出生、长大,一共十八年。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他对海产品的兴趣基本上为零。而且他还有点轻度厌食,每顿饭吃两口就停了,不死就问题不大。 黎时满跟在喻知临身后,目光不经意扫过路边的摊子。 几个穿着打扮与渔民无异的男人正坐在那里喝酒,他们脚边放着几个湿漉漉的鱼篓,浓重的海腥味隔着几步远都能闻到。 一个男人的袖口被海水浸湿了,但他没有选择挽起,而是湿哒哒地垂着,贴在黝黑的皮肤上。 看得黎时满有点难受。 然而,就在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黎时满清楚地看见,那个男人无意识地拉起了一点袖口,露出一小截白色……似乎是骨头。 其他人谈笑正欢,毫无察觉。 第3章 遍地塔塔开 三· 黎时满脚下一顿,恍神片刻。再看那男人,对方已把袖子完全拉下,手腕被挡得严严实实。 身边的喻知临也停下脚步,神色奇怪地看向黎时满:“黎师兄,怎么了?” “没事,刚才小腿肌肉抽了一下,我可能要长个儿了。”黎时满眼波微动,随意编了个借口。他欲盖弥彰似的打了个哈欠,拉了拉喻知临的手,“我们继续走吧。” 就当他看错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个真刀真枪、一不小心就会胳膊腿乱飞的修仙世界,黎时满认为,选个地方躲起来躺平才是上策。 修炼什么的,那都是不可能的,十二年的中式教育还没被折磨够吗?可能是老天误解了黎时满的心声,才让他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穿书了。 喻知临自称老吃家,带着黎时满来到了他常来的摊子。他熟练地选了些新鲜的海鲜,正准备掏钱袋时,身后的黎时满往老板手里塞了好几个铜板,大方道:“不用找了。” 老板是个较真的人,马上开始找零,“公子,使不得!” “那就算我师弟头上,”黎时满伸手拦住了老板,神情慵懒道,“下次下次以及下下次,你给他免单,好吧?” 喻知临刚想说话,黎时满又嘴快地直接截断他的话头,不以为意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就当我这次请你,下次你请回来就好。” 黎时满心道:说说而已,谁敢当真?积分不要了? 喻知临的铜币还捏在手里,黎时满的抢先付账让他左右为难,他涨红了脸,“黎师兄,本来我想请你的……结果又让你破费了。” 黎时满腹诽:其实你谢错人了,你得谢原主,当然我也得谢。 【恭喜*黎时满*舔狗值 1,目前(4/100).】. 喻知临把海鲜烤得滋滋作响,而黎时满在发呆。其实他也不想当个光张嘴不干活的人,奈何喻知临态度坚决,自己……抢不过他。 这个位置很不错,背后靠海,面前是街。不远处有一排矮矮的房子,房子的上空有两道金光在快速闪动。 那是什么?黎时满想站起来仔细看看,却被喻知临用一只香喷喷的烤虾拦下,“黎师兄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警告*黎时满*舔狗值-1,目前(3/100).】 【系统:别让主角伺候你。】 黎时满拿着这只虾,顿时觉得它不香了。他刚咬了一口,就听见头顶传来“铮”的一声剑鸣—— 他猛地抬起头,只见房顶上有两个高速移动的修士在进行比试,动作快成了残影。 两人挥出的剑气又密又快,但他们周围有一圈浅色的光,多半是结界之类的保护罩,不然这下面的铺子和行人早就被砍成碎片了。而其他人大概也是司空见惯,对这种事视若无睹。 黎时满猜测,这两名修士应该是这个世界里的小喽啰角色,是作者笔下一死死一片的路人甲乙丙丁。 不然早就有人包场子搭戏台,各排位置卖起来,扛着货架的小贩们开始吆喝:瓜子腊肠绿豆水,看戏的客官要不来一份? 这两人在前百招时,还是你一招我一式的难分上下,而一过百招,就有一人渐渐落了下风。 处于上风的人乘胜追击,几次把对方逼入死路,却又像猫逗老鼠似的放过了他。那处于下风的人压根受不了这种屈辱,顿时恼羞成怒,大脑一热抬手就掐了个诀,身体竟然瞬间变成了齑粉。 真死了? 【系统: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了,别想着躺平,在这个世界里,你的肉身若是死亡,那就是真的死掉了,再也回不去了。】 黎时满:那我要和原主一样卷吗?我有那本事还当什么舔狗啊? 【系统:修为是你在这个世界的保命符。】 那修士毙命后的肉身爆发出巨大力量,居然把那结界也震得粉碎。它化作一道狂风,袭向周围的人群。 黎时满未曾多想,猛地拔出腰侧那柄长剑。长剑铮鸣一声,应声出鞘。强劲的剑气自剑刃喷薄而出,与那道强风迎面相撞,一阵巨响过后,两股对冲的力量双双消解。 他颤抖着手一抚剑身,冷森的触感比腊月的冰雪还要寒上三分。他心中早已翻江倒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能操控如此强大的力量,但面上还是强装出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 不会有人知道,黎时满的虎口其实被震得发麻,指甲掐了好几下都感受不到痛感。 喻知临眼睛瞪得大大的,吃完的贝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人看呆了,“黎师兄,你特别帅。” 【恭喜*黎时满*舔狗值 1,目前(4/100).】 【撤回加分,目前(3/100).】 黎时满:为什么?? 【系统:是你舔主角,不是主角舔你。】 “黎师兄,快来吃这个,趁热吃,”喻知临指了指他刚刚烤好的扇贝,“一会儿吃完我们去海边看看,天还没黑。” 黎时满毫无风度地吃着烤扇贝,头一次恨自己没早点与海鲜结缘。他迎着喻知临的目光,爽快地答应:“好啊,我们还可以下水游两圈呢。” 晚霞染透了整片天,蔚蓝与艳红混在一块,绚烂又诡异。 喻知临蹲在岸上捡石头,挑挑拣拣,最后捡起了一枚最圆的鹅卵石。 他将这枚鹅卵石递给黎时满。 黎时满接过,借着尚未黑下来的天光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不解道:“这块石头有什么别的说法吗?” “它特别圆,”喻知临拍掉手上的白沙,扶着膝盖站起身,“其他石头都长得稀奇古怪。” 黎时满点了下头,将那石头在掌心掂了掂。指腹滑过光滑的表面,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句“确实”。 喻知临的一张小脸虽然稚气未脱,但俊美之色早已初见端倪。他看着黎时满,像是在等待些夸赞的话,清澈的眼底像一汪永不停滞的春水。 多情目,无情心。 黎时满险些被骗得着了道,忘了此子成年后在书里的所作所为。他将石头揣进乾坤袋里,“那我就收下这块特别圆的石头。” 他的脑子里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画面,但那似乎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喻知临一身飘逸的长袍,长剑在侧,与风同行。他变了一些模样,但不多,总之是他该长成的样子。 长长的衣袂翻飞如雪,他没入如海的竹林里,躲在高高的竹秆后,隐在细细的竹影里。 只要他不想,那就没人能找到他。 风也抓不住他。 创造他的作者会在电脑屏幕后猥琐地狂笑,绿豆大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像一只□□//的唇。他痴迷地幻想着,喃喃自语道:“兄弟们,这简直就是我啊!” 黎时满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强制性地打断脑子里出现的画面。不得不说原主这个毛病真要命,在大脑里时不时随机上演4D电影,这谁受得了? 一个问题突然在心里油然生起:他真的恨喻知临吗?还是恨那些实实在在的、伤害过他的人? 但黎时满暂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潮水千年万年地拍打着海岸,吞进一把松绵柔软的沙,又吐出一地凹凸不平的骨。 黎时满在海边慢慢蹲下,在地上随手抓起几枚小石子,抛了出去。 石子掉进浪花里,“咕咚”一声便不见踪影。 翻滚起伏的海水突然静止了,它们像是被困在了原地,成了一摊了无生机的死水。海面上不断冒出大小不一的泡泡,像是煮开了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片刻后,海浪毫无征兆地高高跃起,险些泼了黎时满一身水。 黎时满急急后退几步,脚跟还没站稳,直觉已让他拔出长剑挡在喻知临身前,他警惕道:“这水里有东西!” 一团黑气从水里化形而出,黎时满甚至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下意识就劈了过去。那怪物像水一样柔软,长剑划过,它的身体瞬间裂成了两半,堪堪擦着黎时满剑刃的两面滑过。 喻知临也拔出长剑,和黎时满形成一前一后的进攻站位。 那怪物隐约有人形,看起来像男子,还有一双白骨做的手。它双手一掀,原地卷起一股狂风,将岸上的石子和搁浅的海草刮得七零八落;它双掌翻下,忽地一抬,身后的海水竟然暴涨数十丈,像高高昂起头的海怪,朝二人急速俯冲而来。 黎时满手中的长剑突然爆发出了强光,照得整个海岸亮如白昼。细长的剑身上流动着充沛的灵力,好似奔涌不息的江水,源源不断,取之不竭。 剑面上刻了两个小字,但太亮了,黎时满看不清。剑气在身前形成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墙壁,将从天而降的海水狠狠挡了回去。 一声巨响过后,海水踉跄地跌回了原处。而操控一切的怪物勃然大怒,双手之上涌起两团黑烟,海水应召而动,数十个诡异阴森的法阵瞬间同时出现,形成四面八方的走势。法阵中心爆发出刺眼的光柱,直插云霄,天地变色。翻江倒海的滔天巨浪跃跃欲试,大有卷土重来之势,看得人心惊胆战。 喻知临看着汹涌无边的海面,手指点了点数,有些牙酸道:“嘶……居然这么多?我们都得破坏掉。” “走!”黎时满御剑而起,像道疾行的风,先一步冲向空中。他的手里慢慢幻化出一把巨大的气剑,一剑又变万剑。 喻知临紧随其后。 掀起的海浪像是长了眼睛,像蛇一样扭过身来,咧着一张血盆大口。喻知临手里捏着一道蓄势待发的诀,几次三番贴着海面滑行而过,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 海面上的法阵像是活了一样,不断地闪避着喻知临的攻击。他忽然回身一击,把紧追不舍的海浪打得后退数十米。它勃然大怒,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色的气,喻知临正欲回击,却见一道凌厉的罡风凌空而至,一击炸得黑气四散。 喻知临惊喜地抬起头,如同看见了救世主一般,“黎师兄!” 黎时满人在高处,水蓝色的衣袍在狂风中猎猎飞扬。他飘飘然地手指一点,霎时万剑同下,像一场从天而降的骤雨,袭向水面之下的阵眼。 他从脑中搜刮出一段不知出处的咒语,吟诵起来。怪物脚下的海水剧烈震动,瞬间升起荆棘似的法阵,长剑脱手,破浪而行。顷刻之间,剑已至怪物的头顶。 那困住怪物的法阵变得时明时暗,丝丝缕缕的黑烟散溢出来,染污了那一片海域。长剑落下的一刹那,它竟然冲破了法阵。 它的脑袋躲开了,身子却来不及躲闪。长剑锋利无比,顺着肩胛骨狠狠地穿了下去,削掉了快一半的身子。 那怪物惨叫一声,狰狞的伤口却没有如常地流出血液,而是冒出了浓郁的黑烟。它负了重伤,身体变得时隐时现,仓皇无措地从海里逃出来。 高高跃起的海水脱力般地拍了下来,发出惊天巨响,震得岸上的石子跳动不止。海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那怪物身形一闪,竟然已到喻知临近前,伸出鹰喙般的利爪,去掏丹元。 黎时满还在半空中,心知无论如何都追不上那怪物。他心急如焚,竟悲从心来:“小心!” 喻知临虽退至岸边,但早有防备,腰身后仰,一推长剑,直捣怪物心窝。他调转身形,手握剑柄连转数圈,而后猛地拔剑而出。怪物鬼叫一声,竟然撕裂了自己身体,化作一道长长的黑烟,狼狈地蹿向上空。 黎时满从剑上跳下来,未追怪物,而是冲到喻知临面前,急切地捧起他的脸:“小师弟!没事吧!” 他的心怦怦乱跳,那怪物逃窜时掉下来一滴黑色的液体,恰好落在喻知临的脸上。 喻知临浑然不知,懵懂道:“黎师兄,你在说什么?” 黎时满的手抖得厉害,“不对,不对……” 那滴液体像是有意识的活物一样,比黎时满的动作更快,迅速渗入皮下,不见踪迹。 黎时满的表情逐渐变为恐惧,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