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倾如故》 第1章 朝引盛夏季 “雨卿?醒醒!” 易雨卿悠悠转醒,眼前还有些模糊不 清,残留的泪停在眼角。 “又做梦了吗?” 同宿舍的江云书忍不住好奇问。 易雨卿垂眸低吟:“嗯……” 梦?可我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道士,却无法找出近期频繁做梦的原因。真的……只是梦吗? 梦里的那个女子又为什么总唤她“师姐”? 在校园里易雨卿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大二学生,但她私底下还是一个为人除邪的小道士,师承外公,虽资历不深但能力过人。 这个身份目前也只有舍友知道。 这天易雨卿受人所托出远门,帮忙看看风水,毕竟这家人夜晚总是听到一阵莫名的声响。 易雨卿郑重承诺一定会帮忙解决的。 这一忙就用去了两天周末,好在这个邪祟并不厉害,只是有些难找。 “谢谢你!谢谢你!” 易雨卿淡然一笑,热情的回应对方:“没事,后续还有问题尽管来找我。” 她乖乖坐着大巴赶回学校,忍不住在车上小眯一会,恍惚想起以前外公说过,她除邪很有天分,认真且细心。 车子缓缓停下,易雨卿发觉到车站了,她看时间觉得还很早,想着慢悠悠走回学校也够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夏宁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此刻天降大雨打的人措手不及。 易雨卿无奈抬头看天,偏偏在这个时候…… 她看见前面的商场一楼偌大又能避雨,赶忙跑过去,却被另一个人不小心撞到,易雨卿努力稳住身姿,但脚下的瓷砖有点滑。 易雨卿下意识一瞥,清冷的面容让对方慌忙道歉一声就跑走了。 “小心!” 旁边一个女生适时握住她的手臂,帮她稳住身形,易雨卿趁机抬头看她。 这个时候,耳机里的歌恰好播放到—— “那一天你走进了我的生命。” “谢谢你曾是我的几分之几。” 易雨卿呆呆的愣在原地,对方及腰直发随着动作还在摇晃,温柔的眼神里裹挟着担忧。 “谢谢!” 易雨卿快速反应过来。 “你没带伞吗?这把伞给你吧,我正好要去那边的商场,麻烦你先陪我走一段路送我过去。” 两人同行了一小段路,要分别的时候易雨卿有些不舍,她鼓起勇气问:“那个,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下次好还你的伞 ” 对方却不以为意:“不用了,商场也有卖伞的地方,我到时候买一把回去就好了。” 毫无疑问的被拒绝了。 易雨卿不死心,眸光亮闪,“那我不以还伞为目的,以想要与你结识为目的呢?能否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易雨卿清冷的五官此刻认真又倔强,透露着一丝丝憨态。 她似乎还是犹豫了一番,但也没有理由拒绝易雨卿,温声道:“好,我叫林亦忻。” 距离她们相遇已经过去一年了。 易雨卿和林亦忻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上个月的日常分享,她似乎经常出差,很忙的样子。 对此易雨卿倒不在意,她不想打扰一个成年人的工作和生活,至于那个时候她为什么一定要林亦忻的联系方式,说实话,她也不知道。 只是觉得,她的声音好耳熟,好像梦里面听到过,不,好像……上辈子就听过。 但林亦林已经一年没有回过夏宁了。 这把伞……易雨卿看着它,思绪万千,下次见面一定要还给她。 六月蝉鸣阵阵,树影斑驳在骄阳之下。 此时正值夏宁炎热的夏季。 夜色沉沉,晚星璀璨。 易雨卿低头看了手机一眼,十二点。又望了望周围,树影斑驳在路灯之下,偶有几处小吃摊摊主守在店旁,醒目的大字木板挂在三轮车上,无声推销着美食。 手机上传来一声震动,易雨卿看见锁屏上传来一条消息“早点回来”,未显示发送人名。 易雨卿划开界面解锁,却发现任何社交软件上都没有出现过那条消息。 “有种不好的预感……早知道早点回家了。” 易雨卿低眉顾自叹息一声,重新抬眼时,却发现天色变成了血红色。前方与后方的路都变成了一片漆黑,摊主不见了,路灯之下也不再有暗暗树影交错。 前方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竟能看见一个面容模糊的小男孩举起手来同她打招呼,随即消失不见。 易雨卿皱眉细看。 从小到大,她似乎都能看到一些难以言说的东西,有一团黑雾,有青面獠牙的脸,有披头散发的红衣身影。 易雨卿明白,那些是孤魂,是鬼怪,也是不甘的怨念。 不过易雨卿统称为邪祟,那也是她那同样身为道士的外公让她这么叫的。 好在那些邪祟并不常见,一些黑雾也只是汲取人类身上的福气与精气,并无大碍。 但今日易雨卿居然遇上了,它甚至还能制造幻境,必定难以降除。 “你说你,作业都做不好,干脆也别上什么学了!”一声尖锐训斥的女声传来,还夹杂着孩童的啼哭声。 易雨卿抬头望着眼前朴素的居民楼二楼,那位妇女似乎正在走向阳台。 居然有了人声和人影的出现。 “回来了?” 易雨卿好奇着。 然而推开阳台门的妇女却身色青青,双眼猩红,明明就在收着被子,眼睛却死死盯着易雨卿。 “让一下。” 声音自身后传来,易雨卿一个激灵,赶忙让位。 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从她身旁经过。易雨卿看着他的背影,心想:第二层幻境了嘛?眼前男人的头却直接扭过身后,青面獠牙的脸死死盯着易雨卿。 无语了……易雨卿只是心叹道,今天身上只有两张符纸,一定要去到最深层幻境,才能连邪祟带幻境一并清除,想到这,手上也紧紧捏着一张符纸来保护自己。 易雨卿注意到前面看过的那栋居民楼一楼公告栏处一张红色字条贴在上面,便走过去,看到上面写着“祸祟并驾”四个大字。 感到身后似乎有人,易雨卿猛的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自身后伸出的手一把抓住了她! “墙里的手?” 她心下一惊,下一秒却被巨大的拉力拉入墙内。 这一次,两米之外易雨卿看到之处皆为一片黑暗,之前出现的那位小男孩还在对着她招手。 “久消弭沉,无妄之界!”易雨卿低喝一声,随即将符纸甩在面前的男孩身上。 那男孩哀叫一声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了,易雨卿再次捻起身上的一张符纸,忽而感到脚下千斤重。低头一看是前面那位妇女和男人,此刻正趴在地上一左一右分别抓住她的脚踝。 “赫赫。”是那位男孩的声音?! 易雨卿抬头发现他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脸上带着刚刚符纸给他留下的伤。 那位男孩正朝着易雨卿缓步靠近,然而下一秒却瞪大双眼,黑黝黝的瞳孔布满着恐惧之色。 紧接着男孩连同易雨卿脚下的两人一道自燃起来,她往旁边站了站躲避火焰。 再次抬眼,易雨卿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之中有一道白光渐渐扩散开来,白光之中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向她走来。 紧接着,周围的场景倒退到深红色天空的幻境中,又倒退回到现实世界中。周围的贩卖声此起彼伏,一位骑着自行车的少年从 易雨卿身旁驶过,骑向远方。 而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位那女生向她靠近 。 晚风轻轻吹起她柔顺的黑色直发,白皙的皮肤,五官精致得诱人。 “竟然是她……?” 时隔一年,竟真能再见到她? 次日,易雨卿睡眼惺忪的起床拉开窗帘,暖阳与她相拥。 夏宁大学早在六月中旬就已经放暑假,易雨卿也早就搬好行李放回家中。 谁知谢翎宇昨日突然高烧,他父母又都不在本地,易雨卿接到谢翎宇班主任的电话后赶紧带着他去到医院。 晚上他的妈妈从外地赶回来照料他,由于市医院离易雨卿家并不算远,谢翎宇妈妈也让易雨卿回家休息。 感到疲惫的易雨卿便回家去了,之后就发生街道遭遇邪祟的事情。 “雨卿起来啦,来吃早餐吧。”易母浅声叫唤着。 易雨卿拉开椅子坐下,安稳的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皮蛋瘦肉粥。 “翎宇他怎么样了?”易母看着易雨卿担忧的问。 “没事,他妈妈今早给我发消息说谢翎宇好很多了,准备又要回学校了。” 虽不是亲生姐弟,但易雨卿却是将谢翎宇彻底看作是亲弟弟那般。 吃过早餐后易雨卿便出门了。 走在街上,回想昨晚跟她要的住址。打了辆车,十分钟之后便下车了,还在附近买了两杯奶茶。 抬头望去,这里的居民楼的建筑也很朴实无华,都为石头砌成,头顶的电线相互交错。 往深处走去,便看到一处古朴、不算太大的府邸,石墙斑驳,朝阳之下熠熠生辉, 门口处挂着两个已有些褪色的灯笼。 应该就是这里。 易雨卿敲了敲门,不久后便看到木门敞开,林亦忻微笑着同她打声招呼后引她进去。 “原来你住在这里啊。”易雨卿看着周围种植的墨绿松竹微微摇曳,还有一潭池水静静流淌。 石壁外的鸟雀叽叽喳喳,贩卖声断断续续,却与此处毫不相干的样子。 “是啊,只是经常要出差,就不怎么回夏宁。” 易雨卿微微侧头看她,经过昨晚的一番折腾,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试探性问:“你也会除邪吗?” “嗯,难不成你也会?” 易雨卿粲然一笑:“我可是一个小道士呢!” 穿越拱形门,便来到了正厅,正厅旁边的两个房间应该就是林亦忻的卧室和书房。看着正厅简约的装饰与摆放,易雨卿如此想着。 易雨卿把奶茶放在桌上,林亦忻帮她把椅子拉开,她便顺势坐下。 “昨晚的事情真的挺感谢你的,不然我一时半会肯定走不了。” 林亦忻善意提醒:“下次可要注意些。” “你还记得我吗?一年前我借了你的伞。” 林亦林打趣道:“我要是不记得你,就不会把住址给你了。” 不知为何,她还记得自己这件事让易雨卿有些窃喜。 门外的脚步声渐近,易雨卿好奇看去,一位长相温婉的女生迎面走来,眉宇之间带着浅浅的忧虑。 “请问林亦忻小姐在这吗?” “我就是……” “沈学姐!”易雨卿先一步出声,带着些许惊讶。 “雨卿……?”沈舒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雨卿,你怎么在这?” “昨日林小姐帮了我一个忙,今日特来道谢。” “嗯。”沈舒宁点头,拉开易雨卿身旁的另一把椅子坐下望着林亦忻:“我同你说的这类情况,不知你是否真能帮我解决……”眉宇间又是淡淡的忧愁。 第2章 一镜梦前尘 易雨卿疑惑的看着沈舒宁。 “你敢信,我每夜都是有意识的在做着一个梦,梦中我身处在一座宫殿之中,门窗紧闭,我找不到出去的路!但我又醒不过来……” 沈舒宁说着眼神充满恐惧:“那种能被关一辈子的真实感太恐怖了。” “好几次都是我妈妈来我房间叫醒我,每一次醒来都是浑身大汗,而且……不止在梦中,生活里我也能感受到'他'存在的错觉。” 沈舒宁面上充斥着恐怖担忧之色。 “因为在这方面上我并不了解,所以内心多少还是有些担忧。但我还是希望可以寻到解决方法,祈求不要再扰乱我的生活。” 言罢沈舒宁深深的看了林亦忻一眼。 林亦忻温声安慰:“我会能帮你解决的,但还是那句话,这大概会花上你一到两天的时间。” “真的是睡上一天吗?”沈舒宁还是有些好奇。 “是的,毕竟这种东西也只有在你的梦里才会现形。” 看出沈舒宁多少还是有些顾虑,易雨卿也试着说服:“学姐,姑且一试吧,昨晚我遇到一些……邪乎的东西的时候也是她帮助我脱困的。” “太玄乎了。”沈舒宁顾自摇摇头,“但我也愿意相信你。” 说完朝着林亦忻点头。 林亦忻将沈舒宁引入內客房,里面的陈设也很简朴,博古书架上摆放着许多精美的古物和瓷器。 沈舒宁虽有几分犹豫,还是在床上躺下了。 “放心,我们不看你。”林亦忻出声,想让她放轻松。 本来也担心有两个人在身旁自己睡不着,但躺下之后也莫名有些困意。 林亦忻将书桌上的一面铜镜面向她和易雨卿,铜镜之中显现的不是她们的身影,而是白茫茫的一片迷雾,随即渐渐散开,蓦然出现的是一座辉煌的宫殿。 易雨卿疑惑睁大双眼:“这是?” 林亦忻简短道:“是她前世的一角。” 前世?易雨卿内心突突的跳动。 她不合时宜的再次想起梦中的女子。 易雨卿眸光一闪,轻轻抓住林亦忻的手臂,扬眉轻笑。 “我能不能和你一同前往?” 林亦忻微愣看她,那股傲气认真又自信。 “走了!” 不等林亦忻反应过来,易雨卿拉着她的手臂靠近古铜镜。 下一秒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消散,再一睁眼,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已非现实世界,实打实的古代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望着精致的床幔,易雨卿缓缓起身,对着铜镜照了照:“还是我原来的样子?” 易雨卿疑惑的看着镜中未曾改变的容颜,她一身水绿色散花裙,一头青丝挽起,肤白若雪,眉眼精致。 又张望了一下四周,房间的布置华丽雅致,淡淡熏香袅袅传来。 我的身份是个小姐?话说我是穿越在别人身上还是怎样?易雨卿看着这间精致的房间,禁不住的好奇。 “小姐,你起来了。” 这声音……易雨卿看见林亦忻推门进来,而后又关门。 “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吗?”易雨卿笑道。 林亦忻身着白绫束身裙,回她一笑:“猜对了!” 既然已经跟来了,那就一起认真完成任务吧,林亦忻是这么想的。 “我们虽是穿越,但是这些故事都早已发生。在这里,我们会看到沈舒宁的前世发生的种种。你放心,我们穿越在这两个人的身上,在我们看来还是我们原本的模样,在别人看来,就是他们印象中的小姐和丫鬟原本的样貌。” 穿越?还挺意思的。 林亦忻面对房间的那面铜镜:“这面铜镜,会告诉我们一些线索,也就是我们需要做的事,但也并非时时刻刻都需依靠它。” 易雨卿看着这面铜镜,和现实中的那面一模一样。 易雨卿把手放在下巴处仔细想了想,“我们的任务是来寻找某个重要的东西吗?” “对,通常时候前世死去的人若未及时入轮回,又不愿意魂归自然,就会在千百年的时光中化作不灭的游魂,心中有着极其深沉的执念。” 林亦忻接着道:“游魂通常是被前世的记忆所困,若能找到有关的尘倾之物,不仅能让游魂放下执念,还能保护持有者一生都难以遇见其它的邪祟。” “许多时候游魂直接就能感受到尘倾之物的熟悉感,忆起前世种种,回想起自己已非人类,才会主动离开。” 易雨卿一阵漠然,手背抵在下巴,食指时不时的弹在下颌处,“所以游魂,既没有记忆,又没有自我感知,只是沉醉的纠缠着一个与自己关系匪浅的人。” “小姐,沈小姐在门外等候您!”一位丫鬟在门外叫唤道。 易雨卿与林亦忻对视一眼,便一起走出房门。 “若璃!” 沈舒宁轻声呼唤,持伞站在门外,一袭蓝白色云锦裙,垂髫如瀑,发间别着银点芙蓉簪,整体装扮清丽秀雅。 易雨卿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浅声回应沈舒宁。 几人一起踱步至廊叶亭,静赏落叶满园随风飘散,浅听雀鸟蝉鸣叫唤夏至。 “言生昨日与我游街时买了一只镯子,你且瞧瞧好看否?” 沈舒宁抬起右手在易雨卿面前晃了晃银白色的手镯,日光之下散发出淡雅的光芒。 言生是谁?他老公?暗恋对象?还是他俩彼此倾慕?易雨卿珊珊而笑点了点头。 “你不会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吧?”沈舒宁看着易雨卿有些别扭的表情笑了笑,“上次你刚见过呢!” “哦对啊,那个一表人才仪表堂堂的公子!简直气质出尘啊!” 易雨卿在心里默默夸了一遍自己的临场发挥能力简直惊为天人。 “你……如何对他改观了?那天见面,你还一直跟我说他的不好呢。” 易雨卿嘴角微微抽动。 “那时你极力反对我与他在一起,仅仅一句面相不合吓了我一大跳呢!” “谁让他后来对你如此好呢。”易雨卿皮笑肉不笑说道。 “我一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愿困在锦衣玉食的生活之中,渴望在世外挑园寻得一处静谧之地安居,或者,山高水远,何处都任我去留。”沈舒宁看着小谭中的鱼儿缓缓游动,惊起一池涟漪。 “言生他从心底认同我的想法,我明知大男儿志在四方,志存高远,他却言他也愿意放弃一切与我隐居山林。” “等下,你们家中亲属可知晓?”易雨卿忍不住问道。 “他们只知晓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我不会因为自我偏爱静谧而让言生这么早放弃心中的鸿鹄之志,或许有天他也厌恶官场之时,我们再与喧嚣道别。” 沈舒宁轻握住易雨卿的手:“言生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差……” 易雨卿只是点头:“嗯,我知道,我当时也只是太过于以貌取人而已。” 待他们走后,一直低头沉默的林亦忻出声道:“看来这个路言生就是这段故事的男主角了。” “你怎么知道他姓路?” “刚刚跟沈舒宁旁边的侍女聊了下,”林亦忻耸肩,“走吧看看那面镜子。” 易雨卿寝室内的那面铜镜安稳的显现出两人的身影,林亦忻一挥手,几道光芒闪过,铜镜出现了一行字——微燕阁,白玉簪。 “七日之后,微燕阁会举行一场书画比赛,胜者的奖品应该就是上面写着的白玉簪。”林亦忻看着易雨卿说道。 易雨卿低头思索:“白玉簪?” “沈舒宁在现实中是个怎样的人?”林亦忻问。 “领导能力强,学习能力强,而且还很热心肠,学校里许多人都很喜欢与她交朋友。恋爱这方面……我只知道她确实谈过几段,但都没谈多久就分了。” “明日你去沈府的时候正好可以邀请她去观望一番此次的活动。”林亦忻说道。 “小姐,该用餐了!”红裙笑语盈盈的出现在二人身后。 待晚餐与沐浴之后,二人又开始在房间闲聊。 “说实话,我确实没想到你会同我一道进来。” 林亦忻坐在椅子上含笑看着易雨卿,欣喜之情溢出眼眸,分明就也是惊喜她能跟来。 接着又道:“毕竟还是会有危险的。” 易雨卿下意识避开视线,一阵心虚:“我觉得我跟过来是也能帮上忙的。” 她总不可能说,她接近林亦林的两个目的都不纯吧? 初遇结识,只是因为她的声音很耳熟。 重逢再会,只是利用她解决梦境疑惑。 易雨卿暗暗发誓,她一定会协助林亦林完成任务,只是,稍微利用了一点她们的关系罢了。 次日,易雨卿带着林亦忻去往沈府。 “不久之后,微燕阁会举办一场书画比赛,舒宁你可有兴致?”易雨卿看着沈舒宁浅浅而笑。 “你知我最不擅长书画,不过,我倒可以让言生去参加。”沈舒宁说着这话时眼睛充满期盼。 “好,等候你们的答复。”易雨卿点点头。 又和她闲聊了一阵便离开了。 走出沈府,坐在回去的马车上。 “一直忘记给你个东西。” 林亦忻从袖中摸出一块华美的浅绿色手镯,通身由纯净的宝石打造而成,周身泛着一阵淡淡的清澈的光芒。 “这只翡翠手镯,如果遇到尘倾之物时会发出更耀眼的光芒,你戴着吧。” “好神奇的手镯,啊对了,这个世界的灵力是不是很充沛啊?” 说着易雨卿轻抬起右手,凝聚念力,一小团火焰出现在她的食指之上,翩翩跃动。 “是啊,以前的世界灵力极其充沛,所以涌现了许多修真者,若实在没有天赋的凡人便会选择安稳生活。而且你使用符纸时的咒语在这个世界,哪怕不用符纸单念口诀亦有此效果,但要控制好自己的念力。” 林亦忻说罢掀开车帘看了眼天色,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笑了下。 “刚说完,就有东西迫不及待的想来给你练下手。” 易雨卿问:“控制念力是因为不能伤害到无辜之人么?” “对,在这方面上你很有天赋,操控念力对你来说小菜一碟。对于有天赋的人来说,自身的强大是用来保护弱小的。” 正说着马车突然急刹车,二人早已察觉,互相紧握着的手给彼此带来一些支撑。 随后两人走下马车,此处已然不是通往安府的道路,而是一处寂静无人的府邸,破烂不堪的建筑,周身还环绕着一阵阵哀泣。 一只黑手从二人身后扑去。 “乾坤九转,须弥问灵。” 易雨卿只是背对着它念出口诀,多重金黄色枷锁牢牢锁住那只黑手,易雨卿转过身来凝视着它,只一念,黑手便被枷锁捆碎。 “一上来用如此狠厉的口诀,它都没有还手的机会了。” “早打完早收手。”易雨卿整理了下衣裙, “这些是困在历史中的邪祟?嗯,我们不会还有一个隐藏任务吧?” 一团黑雾骤然出现,环绕她们四周,没感应出没有它想要的便安安稳稳的静立一旁。 “感觉它……有点不太像邪祟。”易雨卿惊呼一句:“第三个任务吗!” 林亦忻被她逗笑:“我们确实还需要除去历史中的邪祟,但也不多。那团黑雾其实是游魂。我不是说过吗?人类死去之后若未能寻到奈何桥,也不愿魂归自然的话,就会化作游魂。游魂通常是死去之时执念太过于深重而产生的,但并不会害人。” 易雨卿低头看着右手的手镯发出浅绿色的光芒,便缓缓靠近那团游魂。手镯散发出的柔和光芒包围着它,渐渐消散。 “绿色还真是治愈的本色!” 易雨卿转过头来看着林亦忻笑,而后垂眸默哀,也不知这是与谁有关的羁绊之人。 被困于历史几千年,时空轮回,斗转星移,重要的人早已几度轮回转世,唯余自己一人被困于此。 林亦忻一挥手幻境消散,她们还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内。 “不过施法时加上咒语和手势威力肯定不容小觑,只是在紧要、危及生命的关头可以略去这些时间,也就是只用控制念力,逃脱的时间会更多一些。” 易雨卿默默点头,表示她会放在心上。 林亦忻说完转头静静看着车帘随着马车的起伏震荡而摇晃。 易雨卿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以前外公教她画符念咒、变幻手势的一幕幕场景,小时候的种种好奇心与方才的实战不断重合起来。 真是玄乎! 易雨卿暗自感叹。 但为何,又如此熟悉? 第3章 别路绕山川 七日之后,人们齐聚微燕阁,一时人声鼎沸,水泄不通。 或许对于文豪笔墨,大多凡人并非精通于此。只道是世人也有心中笔,独画心中意,独缱心中道。 即便不擅长,却依然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所以对于对于城中百姓来说,观看书画比赛是他们热衷的事情之一。 不仅能欣赏到各位文人雅士的高超技艺,还能看到他们对待书画的一片赤忱之心。 主持大会的姑娘何浅见到门口之处许多百姓,摩肩接踵,一时不知如何安排。 “各位百姓们,请先安静一下,此次比赛我知道大家兴致极高,但仍然要遵守赛前的安排,不要过分拥挤与吵闹。” 路言生站在二楼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转头接着对主持人的何浅说道:“百姓兴致过高,微燕阁地处过小,恐辱没百姓兴致,城西的十里街处正好有空地供百姓们观赏,不知你意下如何''?” 何浅朝他行礼:“公子所言甚是,我这就去安排一番。” “陆公子,我们都想窥探一番您的书画呢!只是微燕阁实在容纳不下我们的满腔热情,这可咋整?”人群之中一位男声响亮。 接着更多的人声附和着:“是啊是啊,就想看看陆公子的书画!” “我不仅要看路公子的,也要看看西西小姐的画!她的画简直惊为天人!”“我要看顾书生的!” 路言生只是爽朗回答道:“比赛场地已经更换,各位若无事便和我搬下相关物品吧。” 此话一出,百姓们个个争先恐后的去帮忙。 沈舒宁站在二楼静静看着:“他一直都这么受百姓爱戴。” “看出来了,他与百姓间并没有高低尊贵的隔阂。” 易雨卿和林亦忻看着楼下的人们还在跟路言生边走边打趣。 城西十里街小清榭,人们围成一圈,包围此处。 “各位百姓父老乡亲们,此次的书画大赛任然由微燕阁主持,在这里,我代表参赛所有人员感谢大家的到来!”何浅站在清祈榭正中央大声说道。 下面的场地中已然排布好比赛所需用品。 “山外淡云无墨画,竹间微雨有玄笔。各位,书法比赛中你们可以任意选择自己所喜爱的诗文,背默下来。” 开始之时,各位参赛者皆拿起桌上的毛笔,专注而认真的书写下来。 不多时,书写结束,大家先后停笔。 侍女们轻轻抬起西西小姐的宣纸展示,背默的诗是方岳的《听雨》。 “西西小姐的字既有女子的飘逸之仙,又有男子的苍劲之感!”何浅细细点评。 接着是顾家书生,他所写下的是苏轼《赤壁赋》中的一小段,看起来极具气势。 “真是笔底龙蛇,游走世间,书法气魄很宏大!” 侍女们来到路言生身边抬起宣纸,是李涉的《题鹤林寺僧舍》。 “因过竹园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诗。”沈舒宁浅浅看着路言生。 “笔势潇洒漂移,笔锋矫健,宛如凤泊鸾飘!”何浅看着这张书写由衷感叹着。 点评过各位的书法之后,何浅继续说着:“想必大家都有自己所认为书写得最好的那一个人了,但不急,接下来我们还有丹青相竞!” 场中一顿沸腾的喧嚣。 接下来的时间里,各位参赛者又沉浸于自身的画作之中。 因为时间有限,一部分偏向于整体完整,另一部分则求细节精致。 西西小姐画的是一幅飘渺飞仙图,画中仙人身姿飘逸,且随风去,飘向传说中的天宫。 神话一类的意象最容易勾起人们的神思向往,不禁细细揣摩此画,越品越喜爱。 路言生的则是一位普通百姓背着箩筐的背影,箩筐内的作物溢出,画中人微侧着身子似乎要查看今日的收获。而背景也是一片绿油油的色调,周围作物昂首挺胸,届时待收割。 “这是一幅春日满载图啊!妙哉,如今正值盛春之际,是属于咱们百姓丰收的季节啊!” 一位男子自我感叹着,此刻此情早已渲染开来,人们似乎沉浸在了一片丰收之意中。 评鉴完画作之后也终于迎来了收尾。 “不知大家觉得今日的两场比赛中谁是最惊才绝艳的那位呢?”何浅看着周围百姓问着。 虽然众多声音中混杂着许多人名,但大家都能清楚听到有关路言生的呼喊是最大声的。 何浅笑笑:“今日的比赛就此结束,我已知晓结果,最终赢得比赛的人是路公子路言生。奖赏则是西域进贡来的羊脂白玉。” 此时下人们抬起奖赏呈至路言生的面前。 “我们微燕阁可以安排城内著名的雕刻师来帮您雕刻,不知公子想要何种图形?”何浅问道。 路言生抬手接过托盘,点头谢过何浅何旁边的递着托盘的侍女,言道:“不必了,关于这块玉,我自有意,便由我亲自雕刻吧。” 白玉簪竟是由他亲自雕刻?易雨卿暗叹。 言罢路言生再次谢过围观的百姓,转过头正好对上沈舒宁的眼,立马朝她扬唇一笑。 在回去的马车上,易雨卿感叹着:“这路言生还挺有人格魅力的。” “周遭的男女老少多都有要为他倾倒之势,人气实在可怕,得民心者还真是相当于得了半个天下。” 林亦忻半掀起车帘,看着嘈杂繁忙的街市如流水般随着马车的前进而倒退。 似乎看到了什么,林亦忻身形坐正,待马车走了些距离,便吩咐车夫停车。林亦忻让易雨卿跟着她下车,又嘱咐车夫先回安府。 此处的小巷子青石台阶错落有致,行人稀少,树影映墙,薄暮的余晖轻轻洒在此,渲染一层金色光芒。 林亦忻带着易雨卿来到巷子一处隐蔽之地站好。 “我们干什么?”易雨卿压低声音凑在林亦忻身侧问道。 林亦忻转过头来,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她却极为认真的回答:“听墙角!” 第4章 且困相思意 “天岗岚的风景极佳,百姓热情好客,正好你想出游不如就去此处如何?”温柔的男声传来,她们知道,那是路言生。 沈舒宁点头答应,回道:“那处的水榭歌舞升平,我想雨若璃应该也会喜欢。” 易雨卿:! “话说回来,安小姐不是也沉溺于作画吗?今日竟然没见她参加。”路言生有些好奇着。 “因为她只会画一人,也只想画一人。” 沈舒宁神秘兮兮的笑看他。 路言生突然转头,眼神锋利,低呵一句:“听够了吗,滚出来!”而他看向的方向,正好是林亦忻和易雨卿的藏身之处。 路言生缓缓的靠近,然而一个拐角之后却不见任何人,他疑惑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神态。 “也许是只老鼠吧,抱歉吓到你了!”路言生抬起左手挠挠头抱歉的说道。 沈舒宁明显被吓了一跳,眼睫轻颤,摇摇头:“我们讨论之事本就平凡普通,就算被他人听见也没什么。天色渐晚,我们回去吧。” 此时的林亦忻和易雨卿正在巷子口处的一棵榕树下,当时的林亦忻只一念便把她们二人传送至此,幸而人也不多,不会注意到凭空出现的她们。 “路言生拥有这么敏锐的觉察力,然而路源只是正五品官,路府在朝中内外并无太大影响力。看来,路言生的身上还有很多的秘密。”林亦忻转过头看着易雨卿说道。 易雨卿点头:“每个人的身上多少会有些秘密,不可见人也好,最终宣之于口也罢,但愿不要对他人有害。” 尤其是沈舒宁,这是有关她的前世记忆,路言生为何会化作游魂纠缠沈舒宁,在这里她们需要知道。 “嗯?那这次又是谁告诉你有关路源是五品官的消息的?” 林亦忻歪着头,眼神看向前方:“是……” 忽而呼哧一笑,正视易雨卿明亮的眼神:“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的。” 酉时,林亦忻和易雨卿回到安府。 安父正好在正厅坐着,看到易雨卿回来只是慈祥的笑看她:“来吃饭吧。” 一桌丰盛的菜肴散发着美食的香味,安家的人也都齐聚于此,准备动筷。 “今日你去看了微燕阁的书画比赛?我们若璃不也爱画画吗?听闻你没参加?”安父慈爱的注视着易雨卿,一连三问。 易雨卿只是谦虚回答:“女儿自知技不如人,今日得此机会一看,更是明白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女儿的画技实在拙劣,更谈何校技?”边说着边轻轻摇头。 安父哈哈大笑:“话虽如此,但你每日都爱呆在书房处绘画一幅,或是写些随记,但最近你似乎没有出入了呢。” 易雨卿内心感叹着,魂穿别人的身体,真是不习惯别人的习惯啊! 安母瞪了安父一眼,出声道:“若璃想如何就如何,怎么管这么多?好好吃饭!” 徬晚,二人回到易雨卿的房间,林亦忻问她是否同意要和路言生沈舒宁去天岗岚游玩。 易雨卿长叹一口气:“我可不想做电灯泡啊!” “对了!”易雨卿似乎想起什么,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那面古铜镜,问到:“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去天岗岚。”铜镜显现出一句简短的句子。 “谁去?”易雨卿又问一句。 “废话,你俩一起啊!”这次铜镜竟然说话了,搞笑的声音中带着些抱怨。 林亦忻来到易雨卿身旁站立:“不去会怎样?” “不怎样,反正这段历史都是既定事实,你们就算做出一些跟本身人物不符的决定与事情,只要别太离谱,都不会产生太大影响。最主要的,还是别试图改变别人的想法与决定。而且不去的话,可能会错失情报,你们可别怪我噢!” 易雨卿生无可恋的说:“两万五千瓦的电灯泡要上线了……” 次日,朝阳初升,灿然金光弥漫天际。 易雨卿独自一人来到她的书房处,此地静谧悠然,墨竹清影。 缓缓推开木门,里面的布置清新淡雅,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带着斑驳竹影投射在紫檀桌几上,浅浅竹影随风轻轻飘摇,平添几分生机。 易雨卿来到桌几前坐下,回想起林亦忻和她说的,如果安若璃热爱作画,就算易雨卿没有按时来到书房,安若璃作的画也会按照既定时间出现。 易雨卿看到桌上的一幅画,画中女子怀抱玉兰花闭眼轻笑,容颜雅致。落款处,还是玉兰二字。 “她只会画一人,也只想画一人。”脑海中突然出现这句话。 易雨卿打开旁边的书橱,果不其然,也是很多的画,画中从来都是一位名为玉兰的女子。 玉兰,不就是林亦忻穿在的那个婢女身上的名字吗? 易雨卿小心收好这些画作,轻轻放回。 刚走出门,林亦忻便来到此处,四目相对,林亦忻对她说沈舒宁来找她。 客厅处,茶香肆意。 “我听闻天岗岚的风景极佳,人们热情洋溢,确实适合出游。”易雨卿抬起茶杯轻轻吹气。 沈舒宁高兴的点点头:“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看着沈舒宁笑靥如花,易雨卿想起在大学时,社团展示活动,她们各自两人的社团合作共同展示,获得了许多的关注和青睐。那时,沈舒宁笑容和煦的对所有社员和易雨卿说:“我就知道我们可以!” 日期定在三日后,他们开始各自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此时的林亦忻在和红裙、绿萝几位婢女聊着天。 “红裙的心上人呐,与她相识多年,他们也早已交换定情信物,等候着哪一日成亲呢!”绿萝古灵精怪的打趣红裙。 红裙洋装生气:“绿萝!我还要服侍好小姐呢!怎么能如此过快谈婚论嫁。” 像是想到了什么红裙转头问林亦忻,“我也听闻小姐经常在书房中作画,而且轻易不许人进去清扫,玉兰,小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林亦忻故作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但这心上人,就是被放在心中的最深处,小姐若不说我们又怎知是谁呢?” “玉兰。” 易雨卿出现在三人面前,她们朝着易雨卿低身行礼。 “跟我来”。 林亦忻转身跟二位道别,随着易雨卿行走在府中。 原来,那就是林亦忻所说的“朋友”。 易雨卿把答应沈舒宁出游的邀请同林亦忻说,林亦忻抬起右手抵在下巴处:“嗯……” 叮嘱林亦忻收拾好自己的包裹,二人暂时分开。 傍晚,城内突然下起倾盆大雨,雷声轰鸣,天际不断被白光撕开一角。 林亦忻起身关好窗户,易雨卿也早就醒了。林亦忻转身对她说:“雷声太大了,一时之间你恐难以入睡。” 易雨卿掀起帘子走出内房,坐在椅子上。“府中只有你一个人叫玉兰吧?” 桌上摆着一本空白本子,和一支毛笔,易雨卿握着毛笔在纸上缓缓写下“玉兰”二字。 在她们眼中,林亦忻和易雨卿看到的都是二人原本的样貌,而她们始终无法知道安若璃和玉兰的真实样貌。 林亦忻愣了一下:“是吧……难道你想说,安若璃画的那个人从来都是她的侍女玉兰?” 易雨卿轻轻点头,气氛突然安静起来,她接着说了一句:“应该也没什么,我看过那些画了,玉兰长得很好看,或许安若璃就是想记录下玉兰美好年华的容貌吧。” 终究还是有些什么过硬的交情吧?二人心里共同揣测着,但这毕竟不是她们来这里的目的,就当作八卦听听好了。 雨势未曾小过,但两人都各自回到自己睡觉的地方躺下。 因为只有一帘之隔,彼此的说话声都能很好听清。 “你害怕打雷吗?”易雨卿侧着身子向着林亦忻的方向躺着。 “不怕,你怕?” 易雨卿笑着说:“怎么可能,只是影视剧的女主角如果一害怕打雷男主角就会快速来到女主角的身边陪在她身旁。” 黑暗中,林亦忻安静的睁着眼睛,眼神坚毅:“不需要打雷,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出现。” “嗯,我知道。”易雨卿闭上眼睛,渐渐睡去。真是奇怪,林亦忻说的话,她只想无条件的相信。 落雨不歇,闷雷滚滚。 半夜,林亦忻悠悠转醒,似是听见谁在呼唤她。 “林梓……林梓……”易雨卿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她的耳中。 林亦忻掀开帘子走到易雨卿床畔,撩开床帘,只见床上的易雨卿微皱着眉头,红润的唇张开又闭合,不断叫唤着“林梓”这个名字。 林亦忻轻轻握住易雨卿的手,低声温柔着回应她:“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易雨卿的眉宇缓缓舒展开来。林亦忻静默着望了她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会,林亦忻轻轻抽出手,放下床帘又回到了自己的睡处。 暮色昏沉,黎明将至。 第5章 赛上漂水花 暴雨冲刷过后的景致更为清新幽雅,天空碧蓝如洗,云层缠缠绵绵。 易雨卿起床伸了个懒腰,静坐了一会便起身走出门去,却看见林亦忻在院子中清扫落叶。 林亦忻听到推门的声音转头与她对视上,易雨卿全散着头发,睡眼朦胧,此刻正懒散怡然。 易雨卿的长相有些雌雄莫辨,远看像是一位清秀的小男生,整体五官柔和又不失眉宇间的些许英气感。所以在大学期间,无论男女都喜欢问易雨卿要她的联系方式。 此时易雨卿还有些没缓过神,呆呆看着林亦忻扫地的动作。 “林梓,你……”话还没说完,易雨卿先呆在了原地,看着林亦忻一时间居然无法克制住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林亦忻眉眼弯弯,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个名字叫林梓?” 此话一出,易雨卿豁然开朗:“那我以后也这样叫你!” “怎么头也不梳就出来了?” 易雨卿垂眸看了看地上的几支树枝被堆在了一起,想来是昨夜暴风骤雨导致的。“我不会梳古人的发型……”易雨卿喃喃道。 安小姐的房间内,易雨卿乖巧的坐在梳妆镜前,身后的林亦忻握着她的长发来回编发盘弄成流苏髻,清丽动人。 有时候没事干,易雨卿也真就在书房中待上小半天,林亦忻则与其他丫鬟们勤恳的干活,偶尔也会聊聊闲话,似乎真的生存在这般。 三日之后,安府前行的马车已准备好在大门之处停留。 安若璃的父母、兄弟姐妹们都在叮嘱着易雨卿要照顾好自己 ,一切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易雨卿坐在马车之中,不停的向着他们点头承诺,马车开始缓缓前行,易雨卿也将车帘轻放下。 “城门口处会与沈舒宁、路言生会合。”林亦忻出言提醒。 天岗岚的路程不算遥远,沿途也到过几家客栈停留歇息,待休整过后又重新启程。 对于此,沈舒宁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也不会嫌累。据她所说,幼时跟着祖父母在乡下生活过一段时日,那种无拘无束魂归自然的感觉让她精力充沛。 路言生也总是会打趣她说:“若是以后的日子不能隐居山林,你可能会伤心欲绝涕泪涟涟咯!” 徐徐前进的路程终于到达,四人一起来到天岗岚的客栈处寻找休歇之地。 “好嘞,我们这边正好有房,客官我这就安排人去帮你们搬东西进房间。”此地的人们都很热情好客。 “天岗岚有我认识的两位朋友在,他们也会与我们一起游历此处,你们意下如何?”路言生看着三人言笑晏晏。 此行中,路言生和沈舒宁都没有带着随从侍女跟来,都是独自一人前来。 “当然没问题!人多更热闹嘛!”沈舒顾自拍手叫好。 易雨卿也点点表示赞成。 在一楼的大厅散座区,四人下楼来到一桌围着坐下,此前已有两人坐在椅子上了。 那时一对年轻男女,男的叫唤晨,剑目星眉;女的叫流光,眉清目秀。 “路兄,好久不见!”唤晨对着路言生表达着时间悠悠许久未见之情。 唤晨和流光都是千山万水客,并无固定居所,好不逍遥自在。 沈舒宁果然和他们二人渐渐熟络起来聊着互相去过的天地一角与彼此期盼的悠然生活。 “来天岗岚必须要登天岗山呀!那处欣赏到的景色可是是整个天岗岚呢!梦幻之举!”流光眉眼含笑的提议道。 “许久没登山了,正好可以休闲放松一下。”易雨卿回应说。 流光似是注意到了什么,转头向林亦忻说:“玉兰姑娘很少说话呢,是没有你感兴趣的事情吗?” 林亦忻摇头:“怎会,大家说的我都很赞成。” 易雨卿告诉她此次出游,是不需要再注意身份和分寸的,沈舒宁和路言生也都不在乎这些礼节。 易雨卿明白,林亦忻的身份即便是个丫鬟,也在尽职尽责的做好这段时间里丫鬟该做的事,多少都会收到些限制。 为了防止林亦忻的言行举止不方便,易雨卿给她安排了一个普通女子的身份,虽然也只有唤晨和流光不知道林亦忻的真实身份。不过,沈舒宁和路言生可一点不在意。 次日一早,几人便轻装出房门汇合。 晨曦微亮,清风阵阵,檐上鸟雀呼晴来。 几人徒步来到天岗山脚下,抬起头,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山崖和蜿蜒曲折的山路都足以令人生畏。 “走吧走吧!”沈舒宁兴奋说道。 于是几人就踏上登山的路,松软的泥土青草在脚下发出“嚓嚓”的声音,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周围是翠绿的树荫。 沈舒宁笑眯眯的看着易雨卿:“希望不会累着你,若璃。” 易雨卿只是回笑看她,其实比起劳累,她怕的是……低头一看,一只黑色的大虫子正趴在她的衣裙上,易雨卿应激的喊出一句“哎呀!” 易雨卿只能愣在原地,从小到大她最怕虫了,小虫子还好,但体型大、长相奇丑毛毛又多的虫子,它们看起来就很让人恶心讨厌,而且还不敢用自己的手拍掉它。 易雨卿抖了两下腿,那只大虫子反倒越往上爬。沈舒宁快步走过去用手把它拍掉,因为实在太大,拍了三四下才把它“唰”的一声打到地上。 听到它与草地相触发出一声细微的碰撞声,易雨卿心里一阵鸡皮疙瘩。 “若璃!”林亦忻出声唤她。 “没事,继续赶路,不然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虽然怕虫,但是不是每一种大虫子都喜欢趴在她身上吧?易雨卿顾自安慰着自己。而且林亦忻离自己更近了一些,估计是为了方便帮她驱虫。 一路上,蝉鸣不止,鸟鸣不断,像是一场永不停歇的音乐会,奏唱着永无止境。 “你们二人如今是有何打算?”林亦忻转头问流光。 流光看着眼前的茂密树林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我们来天岗岚是来探望我的父亲,顺便再来游历一遍此处。” 易雨卿单手紧握肩上包袱的带子:“你父亲住在天岗岚?” 流光只是浅笑:“我爹一心为朝廷,其诚然之心天地可鉴,然而却难逃被奸人诬陷,一贬再贬,贬至宁州。后来我爹的好友劝说他来天岗岚,一向烦恼路途遥远的他居然驾车久行,来到这,整日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沈舒宁眼睛里好似闪着点点星光,感叹着:“羡慕啊!” 路言生又在旁边打趣着沈舒宁:“请给舒宁一把锄头,她能还你一片园子。” 唤晨也融入了他们之中:“这种生活还是很苦的,吃穿总是不足的,受饿挨冻。” 唤晨和流光都知道沈舒宁和易雨卿是官家小姐,而林亦忻,则是易雨卿同他们说的普通百姓女孩。所以对于方才路言生的那番话,他们多少有些不确信的。一个小姐从小养尊处优在京城,却向往在园子里锄地。 沈舒宁弯起嘴角:“以前沈府还未发展壮大起来的时候,父亲忙着与各大使臣结交,母亲忙着管理内府的事情。所以我从小就跟着祖父母在山村长大,锄地种田、下河摸鱼,我都干过。” 唤晨和流光着实有些惊讶,沈舒宁摊开手掌给他们瞧瞧,那是一双白玉柔荑,温如羊脂的手,简直不敢想象她曾经干过农活。 流光只是感叹小姐的生活实在精致。 “还好啦,以前在乡下,祖父母也很少让我干活,我多数时候是跟玩伴一起涉江踩水。” 行至半山腰处,听闻水声潺潺,声声怡人。 “歇一会吧。”林亦忻提议。 众人便坐在溪水旁的青石上,溪水中的石块错落无序,涓涓溪水不断向前奔去。头顶之上是绿荫蔽日,虫鸟鸣杂。 易雨卿拿出包袱里的几个果子,在溪水下面洗了一会,一个一个的给到大家手上。 林亦忻站在大块的石头上,抬眼望着这片青葱翠绿,聆听这段喧嚣热闹。远处,又是连绵不绝的小山峰,果真是山水画走进了现实。 易雨卿走过去拍拍她,给了她一个果子,还对着林亦忻说:“这地方适合给你拍照。” 林亦忻转头看她,说道:“有机会看看你的拍照技术到底好不好,免得唬我。” 易雨卿用手肘碰她:“怎么会呢。而且如果你实在不满意,也不一定是我的问题啊,可能是你不上镜,本人长得比照片好看!” 沈舒宁看着她们嬉笑打闹,红唇也微微扬起。突然感到眼前一阵水花飘向自己,沈舒宁忙抬起袖子遮挡,待手臂微微放下又是一阵水花袭来。沈舒宁狼狈躲窜,刚刚放下手臂之时她看到了是流光在向她泼水! “好你个流光!别把我衣服泼湿了!”话虽如此说,但沈舒宁还是跑过去也泼水洒向流光。 路言生顾自摇摇头,身旁的唤晨朝着流光大喊:“流光,我也要玩!” 路言生一掌拍在他肩上:“俩女孩子家在玩,你凑什么热闹?” 唤晨抬手摸摸脑袋,心想着平常和流光一起玩的时候都不用顾忌这么多。 一阵击水声响起,溪水不断泛起阵阵涟漪。 路言生和唤晨扭头一看,原来沈舒宁和流光居然在拿石子击水比谁更远。 沈舒宁好像赢了,兴奋的跳起来,转头对着路言生扬起一个笑脸,喊道:“过来这里玩!” 林亦忻和易雨卿听见这边的吵闹,也都走过来,看见衣裙和头发微湿的沈舒宁和流光二人,面上也残留着水珠,手上则是紧握着一块块小石子。 “来比比看谁丢得更远!”沈舒宁朝着他们说道:“最远的人先启程哦!” 路言生歪着头含笑看她:“你确定?” 沈舒宁懒得看他:“你别以为你扔的一定比我远。”紧接着右手从左手中的一堆石子中挑选了一个用尽力气扔向更前方的溪流中。 阵阵涟漪扩散开来,一圈一圈荡漾着。 “哇,你丢得好远啊!”易雨卿看着那颗石子飞出的距离,着实是惊讶。 沈舒宁灿然一笑:“你快来试试呀!” 这下来的几位女生也都分别试了一会,结果是林亦忻扔得最远,惊起一池水花飞溅。 沈舒宁也惊呆了:“哇,你才是真的厉害!待会你先走哦!” 而方才夸赞沈舒宁的易雨卿丢得也比她远一些。 路言生在溪水旁招招手吸引她们的注意力:“到我了到我了快看!” 沈舒宁双手环抱胸前看着他的动作,路言生只是从脚底下的一些石子中随便拿起一块,站起身,扔向前方。 这次的距离直接排在了第一,路言生只是笑笑的看着沈舒宁:“那我可以第一个走了吧?” 沈舒宁偏头没说话,继续看唤晨扔石子,他扔的距离排在了第三位。 按这个距离排名,流光是扔得最近的,然后到沈舒宁。 “沈姑娘,刚刚不是说不会比我丢得近吗?”路言生走过来凑着脑袋靠近沈舒宁,嬉皮笑脸。 沈舒宁脸红了红,“谁知道你有这么大的牛劲……而且,而且我刚刚都没有认真丢,这次就让你了……” 路言生转身向前方的路走去:“遵守约定,我第一个走咯!” 林亦忻看了看易雨卿,得到了一个点头微笑,应该没有大虫子再去找她吧。这样想着,林亦忻跟在了路言生的后面走路。 流光丢的距离没比沈舒宁少多少,只是出乎沈舒宁意料的是,大家先前一副很惊讶很赞叹的表情让她信心爆棚之时,除了流光每个人扔的距离都比她远,让她受挫不少,但并未多在意。 “嘿嘿流光,我陪着你,而且我前头还有若璃呢!”沈舒宁等易雨卿先走一步之后跟了上去。 第6章 默言尘世语 越往上走,路就越窄小。一边是悬崖峭壁,一望无际;另一边是深沟险壑,空空幽幽。 路言生走在前面,还不忘和后面两人聊天。 “听闻山顶处盛开着一种清香悠悠,蓝瓣粉蕊的花,许多女子极其喜爱。”路言生说着回头看了后面二人一眼。 唤晨立马回答他:“得了吧,一种普普通通的花而已,山顶处遍布都是。” 林亦忻想了想,“女子对于好看的事物大多赋予了某种情感态度,这种花叫什么名字?有没有捏造相关的故事?” 唤晨哈哈笑了笑了,“果然女子最懂女子!此花名为蕴清花,据传闻,若是女子用了这种艳丽的花卉沐浴,容颜就会更为绝美,身子也是白若玉脂。因此,他们通常会让自家丈夫去采摘回家。但由于天岗山也实在崎岖,且有毅力能登上山顶的人着实太少”。 “女子对美丽的追求吗……”路言生边走边感叹。 林亦忻信步恰谈:“有这一层,但我认为也可能是因为女子在爱情中没有归属感,或是成亲后的生活并不如意,丈夫不爱她只沉溺于外面的笙歌夜舞,导致妻子极为追求绝美的外貌希望能让他收心”。 唤晨低头想想,“也对,我见过的这世道的女子,也都极为厌恶自家丈夫成亲后还要拈花惹草的行为,然而却无法改变他三妻四妾的决定。” 林亦忻点点头感叹着:“曾经的山盟海誓终为过眼云烟,这世道的有情人终会变得多情,或者无情。” “有情变无情?可万一无情又并非真的无情呢?”路言生自说自话。 林亦忻只是心想,有情无情倒无所谓,你对沈舒宁有情就好了。 “一个人的一生不是只能靠着另一个人的爱才能存活,那些女子若能在意识上觉醒,便会知道自己一个人过得好才是真的好,不需顾虑太多。”林亦忻接着说。 心寄天地间,若有爱,那个人自会来,而且是三观契合,携手共度此生之人。 唤晨拍拍手,“说得好!女子并非要时时刻刻依靠男子,有时她们做出的成就比男子更耀眼,心态上也更独立自主!” “啊!”一声惊呼从后方传来,众人皆回头看去。 看到的却是沈舒宁趴在地上,一手紧紧抱住峭壁边的一株枯树,一手牢牢抓住摔落悬崖边的流光。 后面的几人赶忙来帮忙把流光拉上来,在此之前,沈舒宁手上的力气从未减弱过。把流光拉上来之后,她的手臂几乎已经动不了了。 当时流光走得有些累了,但又没好意思说出来,谁知脚下一滑身形有些控制不住的往下倒去,心急意乱的挥摆着手臂却无法控制住后倒的动作。 还好沈舒宁总是会回头看看流光,在注意到要摔落悬崖的流光时,沈舒宁手疾眼快的一把伸手拉住她,左手手臂不仅被峭壁上凹凸不平的石块狠狠划过,还被那颗枯树的树枝划下的一道道长血痕,皮开肉绽,血沫恒生,极为疼痛。 要拉住一位体重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沈舒宁是拼尽全身力气,连身子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滑去,幸而有大家的帮助。 路言生扶着沈舒宁坐在一旁,抬起头眼里闪着些泪光问大家有没有带有伤药。 林亦忻边走过去边说着:“我有!”随即把沈舒宁的袖子整好,把药撒上去之后想从自己袖子处撕开一块布。 路言生突然伸出一块布递到她眼前,说:“我刚撕下来的。” 敢情这家伙还真是缺药,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布撕好了。 林亦忻帮沈舒宁包扎好,沈舒宁有些发白的嘴唇渐渐红润回来,手臂也能微微动作。 易雨卿知道她施了一点小法术,在上药的时候沈舒宁的伤口处有些淡淡的绿色飘来飘去,也是有她看得见。 沈舒宁看着流光仍然有些惊魂未定,只是出声问道:“还好吗?” 流光的泪水滑落,摇摇头,经过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再也不想登山了。摇摇欲坠的身姿,随时都会丧命在方才!沈舒宁的及时察觉,仍然害她失血过多,左手手臂的袖子几乎鲜血淋漓。 沈舒宁只好温声细语同流光说:“那我们下山吧,没事的。”说完又转头看看周围人问:“你们呢?” 大家都是点点头,唤晨抱着流光死死不愿松手,刚刚那一幕他的魂已经飞出七窍之外了。 这时沈舒宁才看向身旁的路言生,他的眼角处有些微红,眼睛处还残留着水珠。沈舒笑笑安慰他:“没事的,刚刚虽然很疼,但是现在一点感觉也没有!” 路言生只是直直的盯着沈舒宁看,若是再晚一点,她也会命丧黄泉。最终只是低下了头,“下山吧,这次我走在你后面。” 流光被吓得身子发软腿脚使不上力,是唤晨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这次是林亦忻和易雨卿走在最后,前面四个人都叮嘱她们要小心走路,不过念及那二人本就小心谨慎,也并未再多说任何。 下山之时,太阳已开始缓缓西落,暖阳铺盖在这片大地之上,在黑夜的到来之前给予些许光明和温暖。 此时流光已经从刚刚的惊险中缓过来,下山的道路也开始变得宽广起来。唤晨紧紧牵着流光的手,一步步走下山。 一路上氛围有些奇怪,沈舒宁想着要怎么活跃气氛。 前面有一处平坦的草地,绿野弥弥。不远处,还有了一些牧羊人在此牧羊,再向前看去,连绵不断的小山峰此起彼伏,鸟雀鸣鸣。 “哇,这和我们刚刚上来的那条路不一样,景色好美。”沈舒宁看着眼前如诗如画的景色一顿痴迷。 就感觉像是有什么在呼唤自己一样,沈舒宁控制不住的向前跑去,松软的草地在脚底下不断发出“嚓嚓”的声响,呼吸着带有淡淡花香的清新空气。 “舒宁!”大家异口同声的齐唤着她的名字,脚下也不住奔腾向前,衣袂翩翩随风荡漾。 沈舒宁就像是听不见他们的呼唤,跑起来无拘无束,如风自由,哪怕她受着伤。沈舒宁突然在一处停下,静静的低头看去。 众人来到沈舒宁的身边,发现底下是一条滚滚江河,清澈透亮,泛着微微的绿光,倒映着周围的座座群山。 夕阳的光色红晕,直直打在江水上,渡上蹭蹭暖色,火烧云就在头顶上方,此时此刻的景色,六人只是在默默的欣赏。 易雨卿抬头望去,拍拍林亦忻,“那片云的形状有点像一个爱心,好看!” 流光看过去,喃喃细语:“爱心,长这样吗?” 林亦忻闷声一笑,“爱心长什么样都可以”。 唤晨扬声对着他们说:“早点回去吧,今天大家也累了,早点休息比较好。”说完又看看流光。 “此处已经临近山脚,我们二人和你们的住处不同,就先行一步了。”说完对着剩余的人弯腰行礼,带着流光走了。 剩余四人也加快脚步向下走去,坐上山脚处的马车,向着客栈处行去。 “沈舒宁一受伤,我感觉路言生几乎要碎了。”林亦忻低头按着眉心处。 易雨卿回想起他眼红含泪的样子,既可怜又有些可怕。“看得出来他真心喜欢舒宁。” 但是越这样表现出来 ,就越让她们二人好奇后续变成游魂的路言生。 回到客栈后,路言生在沈舒宁的房间里待了很久,直到房门被敲响,沈舒宁允许请进后发现是流光。 路言生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冷,回头温柔看了沈舒宁一眼,径直走出了房间。 流光走到沈舒宁的床边坐下,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刚去药房那买来的药,你且试试。” 沈舒宁摇摇头说:“不用了,言生刚刚帮我上过药了。” 流光只是低下头去,沈舒宁的身份高贵,京城沈府的一家之主沈渊,哪怕在天岗岚也极有威名。 流光看着沈舒宁包扎好的手臂说:“这样的伤口,你需要养多久呢……” 沈舒宁总觉得流光有些怪怪的:“想着这些你不如多多庆幸自己的获救。” 流光抬起头扯唇一笑,“我只是在想你的家人是否会怪罪于此,京城小姐的手,怎能受如此重的伤。” “京城小姐的手是手,普通百姓的手也是手。受了伤,结了痂,掉了疤就会好。最重要的,是要用着自己的双手去享受生活,亲近自然,给予帮助。”沈舒宁看着流光正色说道,心想着她还是太在乎自己的身份了吧。 流光不禁忆起当年的种种往事。 一位表情张牙舞爪的奴才指着被推搡到地上的小女孩,说着:“就是她,竟然敢冲撞小姐!来人,给她一顿颜色瞧瞧!” 周围蜂拥而至的极为高大男子围上来,流光快他们一步来到流夜身旁并紧抱住她,可怜兮兮的求饶:“求你们了,我妹妹并非刻意顶撞小姐,她知错了求你们了……” 然而流光的话没说完就被拉到一旁,她扯不开被抓住的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妹妹被活活打死。 那个夜晚,她抱着流夜,想给她一些温暖,连滚滚落泪也带着温热,怀中的小人却和月光般冰冷。 “妹妹,别怕,姐姐在这里……”流光轻声安慰,却得不到一句回应。 第二日,府中下人们早起看到这两人就这么在雪地里待了一晚上。禀报给了府上的老夫人,她令人将这两人逐出府外。 当时流光的父亲,惨遭贬谪,妻子也因嫌弃他贫穷早早离开了他,谁知又得到小女儿离世的消息,疯了一阵子。来天岗岚,其实并非是他的好友叫来的,而是流维舟自己决定的。 当初流光父亲就是在此出生,晚年疯癫来此养身,许多时候也确实没有那么癫狂了。 “后来,那位小姐家道中落,下人流离失所……”流光说着眼神并无变化,似乎已经麻木了。被驱逐出府时,她没有事做,也只能当乞丐乞讨,然而也是在那时,唤晨才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 尽管唤晨也只是普通百姓,却还是帮忙安置流光的父亲,后来的多次尘世出行,他们也都会回来天岗岚看望她父亲。 沈舒宁静静听着,内心极为震撼,伸出手抱住了流光,右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尽管如此,你却还是愿意同我们一起玩,并没有把你的恨转移到每一位地位尊崇的贵人身上。你的妹妹,一定很高兴看到你如今逍遥的姿态。” 流光渐渐流下泪水,那时妹妹的无知顶撞,小姐府上刻意刁难的众人,包括她后来知道了那位小姐并未下令要打死流夜,那些只是她手下的奴才的刻意作为。 以为能够邀功,不曾想被辞退,后来买坟墓的钱也是那位小姐暗中给的。 除了当时打死流夜的那些人和老夫人,流光没想过要恨谁,这世间善恶难辨,她只是怕再有重要的人离开自己,她害怕因为对方的身份尊贵,自己身边重视的人也会惨遭被害。 为什么,地位崇高之人的一声令下,随意就决定了一位普通百姓的去留?为什么,狗仗人势的下人,随便就可以草菅人命? 她已经,没有多少能失去的人了…… 唤晨和父亲,若是他们能好好存活在这世间,哪怕大富大贵于他们而言无缘,却还是期盼能一起苟活在纷乱人间。 只要……她们平安就好……至于自己,无所谓如何。流光又控制不住的流下泪水,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 沈舒宁一阵心疼,眼神坚毅的看着流光说着:“我向你承诺,只要有我在,你和你所重视之人,就绝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听着沈舒宁信誓旦旦的发言,望着她眼中似乎无法摧毁的坚定,流光内心极为触动。 沈舒宁抬起袖子帮流光擦去模糊在脸上的泪水'':“好了别哭了,不然明天就会看到你肿着眼睛跟我打招呼咯!” 流光破涕而笑:“才不会露出这副样貌给你看见呢!” 看着流光从榻上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唤晨还在外头等我。” 沈舒宁朝她点头莞尔:“嗯,早点休息!明日见。” 流光走出客栈,却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她有些不自在。 唤晨站在外头:“走吧。” 流光轻“嗯”一声,两人一道消失在夜色中,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第7章 维舟自在人 次日一早,暖阳普照,漫透过窗棂,辗转于木桌上。 易雨卿起身熟练的伸个懒腰,在房间里慢慢洗漱,简单的一下整理自己。 “若璃。” 门外的女声轻声呼唤,伴随着几阵叩门声。 易雨卿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林亦忻姣好的面庞霎时闯入她的视线。 “下楼吃东西吧。” 易雨卿点点头,跟在林亦忻后面。林亦忻默默回头看了她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会让易雨卿走在她之前。 来到一楼,沈舒宁坐在旁边招呼两人过去,桌上摆着一些汤羹和荤菜,色香味俱全,吸引着肚里空空的早起人。 “刚端上来,趁热吃。”路言生把筷子擦拭好摆放在了四处。 易雨卿舀了两勺喝,暗自肺腑了一句:啊,还是想喝皮蛋瘦肉粥。但还是抬头问了一句:“今日有什么安排吗?” 沈舒宁眨眨眼:“我想去流光家里拜访一下。” 路言生握着筷子的右手几不可见的颤了一下,但还是默默夹了一块肉放在沈舒宁碗里。 林亦忻将视线收回,也沉默着,顾自吃着早羹。 这厮怎么回事?敢情因为昨天那件事而怪罪流光?仔细想来,昨日他对流光的危境不闻不问,漠不关心,只担忧沈舒宁一人。可是,流光不是他之前就认识的吗? 林亦忻暗自揣测。 果不其然,路言生轻言拒绝:“今日我还要造访古晨一家,怕是不能同行了……” “古晨?”沈舒宁疑惑发问。 “嗯,昨日托信邀我前去府中一叙。” 沈舒宁低头感言:“这样吗……” 言罢路言生将腰囊解下,放在沈舒宁手边说:“昨日流光姑娘死里逃生,我未能及时关心,今日又有事不能前去拜访,你代我送礼致意吧。” 哼。林亦忻内心冷笑,连沈舒宁都能察觉到的一丝敌意,为了掩盖过去还整这出。 托信?还真未了解到这事。林亦忻暗自思虑,真是大意了,后几夜得要注意些了。 昨夜流光来时确实注意到一些微妙的气氛,沈舒宁看着那袋钱囊,但现如今言生要我代他致意…… 沈舒宁抬头看见路言生一脸期待的看着她,或许是我多虑了吧? 易雨卿有点想笑,四个人四个想法。 用膳完毕,易雨卿说需要回房再整理一下,沈舒宁也要回房拿上自己的荷包,毕竟路言生的情意算一份,她的情意算另一份。 林亦忻跟随着易雨卿来到她的厢房,易雨卿坐在铜镜前,林亦忻了然的过去要帮她梳发。 “要是这早餐是皮蛋瘦肉粥就好了!”林亦忻一愣,眼神有些游离,随口问道:“你很爱吃吗?” “嗯。”感受着林亦忻的指尖在自己的发丝间游走,轻缓的力道让她觉得尤为舒服。 易雨卿轻轻闭上双眼,“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喜爱喝皮蛋瘦肉粥。” 头顶处传来一声轻笑,“那我应该穿在一个厨子身上才好啊,这样还能有机会给你煮粥喝,哈哈。” 易雨卿笑着调侃,“煮粥只有一次,生命可以重来?” 待整理完毕,二人下楼与沈舒宁汇合,在集市中准备了一些会面的礼物,便同乘一辆马车前往流光的住处。 “听闻你大哥不日便归京,他远戍边疆已有三年,我料你必定思念至极。” 易雨卿侧头看着沈舒宁,眼神柔情又充斥着些许期待:“是啊,三年未见,他肯定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沈舒宁伸出食指用力点了一点易雨卿的额头,易雨卿顺势将头往后仰。 “你啊,小时候就喜欢缠着你兄长,以前跟你戏耍玩闹时,输了便去找他哭诉!哼!” 易雨卿摸摸额头,嘿嘿傻笑。 暗自祈祷沈舒宁别再聊儿时回忆,前面还能编,扯小时候的回忆那真没办法接话了啊! 虽然流光住在城外,但好在路程不算远,不一会便到了郊外。 马车缓慢停了下来,车夫在前头出声:“沈小姐,此地已是郊外,剩下的路该如何走?” 沈舒宁掀开车帘,缓步走下车夫赶上前来摆好的马凳:“有劳你了,剩下的路会有人带我们。” 此地又是一阵静谧处,遍地青草树木,摇曳间飘洒下一缕缕暖阳。三人下车之后未见任何建筑物,便在原地等了一会。 “沈小姐!若璃姑娘!玉兰姑娘!” 三人抬头望去,发现流光站在一棵树旁呼唤她们,随即便朝着三人走去。 “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到了!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流光略带歉意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 “没事的流光姑娘。”林亦忻出言让流光不要放在心上,随后便走入马车内将准备好的礼物一一拿出。 不一会三人的手上拿满着礼物,有红绸锦缎,时令果品,还有精美书画。 流光眼中尽是感动:“我是来邀请大家做客的,不是要让大家破费的。” “一点心意嘛!”易雨卿对着她眨眨眼,灿然一笑。 流光帮三人分担了一些重量,领着众人朝着一条石砌小道走去,周围密林丛丛,鸟雀呼晴。 走了许久,才看到一座朴实的小筑立在一片竹林旁。围栏处各色鲜艳的花草攀附其中点缀其间。檀木门虚掩着,杂乱光影无序,清风徐来柔刮众人脸庞。 “流光姑娘的家很漂亮啊!”易雨卿扬言感叹。 林亦忻转头看向流光:“不知家父在否?” 流光点点头,头上的文卷步钗微微摇晃:“在的,大家待会不必拘谨。” 众人进入小筑内,里面淡淡的檀木香阵阵,内里的陈列整齐而有序。先入大家眼中的是正中央的一张供桌,桌上摆着整齐叠放的浅绿色官服,最上方是官帽。 沈舒宁只瞥了一眼,便转身把手上的礼物寻个地方放好。 一旁的卧室门被缓缓推开,一位半头已华发的丈人走出来,转头看看所来之人,只是点点头:“欢迎各位来这陋室做客,招待不便还望海涵……” 大家赶忙摇头,林亦忻首先出言:“流光姑娘能邀请我们来此做客,实属我们的荣幸。” 流维舟又是一阵轻轻点头,未说任何。走到一旁拿起挨在墙上的钓鱼竿缓步走了出去。 第8章 擒春容色附 待流维舟走后,众人面面相觑,流光轻声细语说道:“我爹,许是又去找他的故交一起垂钓吧。” 不一会唤晨推门而入,还带着早晨露水的清香味。 “诶,唤晨今日也来?”易雨卿看着阵阵暖阳自他的身后闯入屋中,逆着光有些看不清唤晨的五官。 唤晨抬起左手挠挠头发,发丝凌乱不堪,点头“嘿嘿”傻笑。 流光向唤晨缓步走去:“是我让他来的,你们有所不知,他的厨艺高超,每一道菜都能让人垂涎欲滴。” 沈舒宁顿时眼睛都亮了,双手交缠抵在下巴:“这样啊,那我不更期待今晚的饭菜了吗!” 易雨卿伸手敲敲沈舒宁的额头:“才刚来,就想着吃?” 沈舒宁双手交缠背在身后,低头眼神乱瞟,嘴里不断“哼哼”着。 流光抬手捂嘴笑笑,眉眼压弯,巧笑倩兮。 “如今正值盛春,后山处有一片田地,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流光转身走出门,侧着头示意他们跟上,又补充着:“我爹住的地方跟村子里其他户人家相对而言较为偏僻,距离那片后山即便是步行也不用很久。” 众人有序的跨过门框,唤晨等着大家出去之后进入正厅环视一圈,找到两个箩筐后背起一个,手上又拿起一个,便跟在她们身后。 流光侧身寻找唤晨的位置,注意到他手上拿的箩筐后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原来忘记拿了东西。 唤晨快步走上前递给她,流光伸手接过,也不说任何,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个弧度。 易雨卿静默注视着,点点头。 “干嘛?” 易雨卿凑近林亦忻,对着她的耳朵低声说:“磕cp!” 林亦忻在她左侧给了她一个肘击,沈舒宁伸出左手挠挠她的小腹右侧:“说什么呢嘻嘻,方不方便给我听听?” 易雨卿顿时被左右夹击,被折腾得“咯咯”笑着说:“好啦,我说你今天真美!” 沈舒宁嘟起嫣红的唇,几缕发丝粘在她的脸庞,花丝云纹簪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幅度而轻轻摇曳。 “我刚在想,他们什么时候会成婚?”沈舒宁用手虚掩着嘴,轻声说着。 “我都听到了!”流光转身要过去欺负沈舒宁,两只手不安分的对她挠着痒痒。 沈舒宁赶紧躲在易雨卿背后,见流光快要碰到她了又绕过左边的林亦忻来到她面前与她对笑了一眼。 “听到什么了?你说呀你说呀!” 流光眼疾手快,顺势推开林亦忻和易雨卿从中间伸手一把抓住沈舒宁的手臂:“还跑吗?” 林亦忻易雨卿也识相的在流光推开她们的时候识相的各自往一侧移动。 唤晨呆呆的站在一旁看着傻笑。 “哎呀,舒宁就是需要教训一顿才能老实,快上流光姑娘!”易雨卿搓搓手掌,嘴角上扬,朝着沈舒宁走过去。 这下是真怕了,沈舒宁立马求饶:“各位女侠饶命,我错了我错了,高抬贵手吧若璃,流光……” 看着沈舒宁双掌合十前后摇晃,易雨卿收势:“这下能老实了吧?” 沈舒宁轻轻点头回应:“老实了!”同时右手还作势要对天发誓。 闹了好一会,大家又开始上路。 沈舒宁挽着流光的手臂,寻思着怎么开口才不像催婚那样惹女孩子烦。 “嗯,其实我挺好奇你爹对唤晨的看法的。”想到唤晨又走到了最后面沈舒宁才大胆问。 漫步在丛林绿野中,呼吸着迎面而来的清凉的空气,沙沙的树叶声此起彼伏。 “我爹能说什么?唤晨对我的悉心照料他都看在眼里,真正有心有情的人怎会看不出来呢?” 沈舒宁看着暖阳勾勒出流光柔和的侧脸,嘴角噙着笑,眼尾上扬,柔美胜春色。 “若是将来我们成亲,一定宴请你们前去。” “好啊,到时我一定前去!还有若璃和玉兰!”沈舒宁漆黑的眸子认真注视着流光,“就是不知你们的婚宴是想早办还是晚些呢?” 流光微扬起头,食指轻点在脸庞,故作思虑,“这个嘛……” 沈舒宁认真注视,静静等待下文。 流光忽而一笑看她说:“或许,两年内吧。” “好!”沈舒宁眼眸弯成月牙,笑容灿烂。 易雨卿伸手抚摸着路旁的野花野草,边走边让它们在自己的手上摩挲着。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如此美景倒真叫人流连忘返。” “若璃姑娘和玉兰姑娘也经常在京城生活吧?乡野郊区的四季分明,景色幽宁,真是两处不同的天地。” 风过林间,山野莺啼。 易雨卿偏头看着:“是啊,京城热闹喧扬,而这一隅悠然宁静,只能说各有千秋吧。” 唤晨点点头,看到了一丛葱绿中点缀着些许嫣红。原来是一些长相普通的小野果,思及此果味道不错,便快步过去进行采摘。 “你一直都是在城市生活吗?” 林亦忻和易雨卿默契的停留在原地等待着唤晨。 “算吧,偶尔得空就回乡下静下心。这种亲近大自然的感觉很是奇妙。” 易雨卿忽而拾起裙摆蹲下,伸出左手捡起面前的一片灿金色又带着些微绿的银杏叶,细细观摩着它的脉络。 “你说,我能把它带回现实世界吗?” 林亦忻也跟着蹲下,伸出食指和拇指,轻微的摩挲着这片叶子。 “我们唯一能带走的只有尘倾之物。其它的东西,即便渺小如飞花落叶,都只能在此飘零消散。” 易雨卿点点头,还是将它收了起来。 唤晨小跑着来到他们面前,伸出双手捧着的些许红艳艳的小野果。 “还没洗过,不要嫌弃哈!” 林亦忻笑着摇摇头,和易雨卿共同拿了几颗。 随后唤晨转身向前走去,谁知流光和沈舒宁就站在前方望着他。 原来是走在最前面的两人,忽而听不进后方的嬉闹声,转头就看见一个摘果两个蹲地上。索性直接站在前方等着他们跟上。 易雨卿用衣袖仔细擦擦几颗果子,递了一颗到林亦忻嘴边。 “擦过了,很干净。” 易雨卿乌黑的瞳孔清澈明亮的注视着林亦忻。 “我也刚擦好。” “我擦的肯定最干净嘛!” 林亦忻哑笑,伸手接果往嘴里塞。 “好吃诶!”易雨卿不禁感叹,酸酸甜甜的口感从舌尖滋润到舌尾,毫无苦涩感。 “好好吃!唤晨兄这是哪摘的啊?”沈舒宁同样发出的赞叹声在前方响起。 唤晨一手指着刚刚采摘的那处。 流光手握着沈舒宁的手臂,抑制住她向前走的动作:“诶,想什么呢,那果子吃多也不好。” 这回轮到沈舒宁挠脸嘿嘿笑了。 “像个小孩子一样!” 流光转头对着后面二人呼唤着:“快到咯!跟上呀!” 不远处,大片的柿子树层层叠叠,饱满圆润的果实点缀在翠绿的树叶中,晕染出一道亮橙色的风景线。给大地带来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林亦忻说着:“这的柿子长得很好看!” 沈舒拉着流光往前跑:“走,去摘果子咯!” “诶,只有两个筐。”易雨卿歪头看着唤晨。 唤晨点头说:“够了够了!而且摘柿子只用一个筐就好了!快去他们那边吧!”说着他大步朝着流光的方向走去。 林亦忻和易雨卿对视了一眼,便迈步向前。 地上的叶子随着风力而轻微打转,暖阳透过果实间的空隙投射在大地上。满树柿子挂果,真叫人大饱眼福。 “像油画一样!”易雨卿感叹着。 “若璃!玉兰!前面有条小河,我刚洗的,快拿着。”沈舒宁手里握着三个,靠近她们时便将手掌打开,色彩鲜艳的柿子好整无暇的出现在大家的眼中。 “嗯!”易雨卿一手托着下巴,“这柿子好好吃!” 闻言沈舒宁也咬了一口,嘟囔着:“比我府上采购的柿子还好吃呢!” “流光,这些柿子如此好吃,不知这片柿子树可是你们种植的?若是如此,拿去街上卖,必定生意兴旺!” 第一次听见林亦忻直接唤她的名字而不加上“姑娘”两字,流光觉得她们的关系也开始更亲近了。思及此,不禁喜上眉梢,红唇噙笑。 “这片林子是村民大家一起种的,嗯,比如陈二哥和宋大嫂时常会拿去街上卖,不过其实不管是村民,还是路过的行人,都可以随意采摘的。” 林亦忻看向四周一片火红耀眼,问:“想来即便如此,也还是会剩下很多柿子吧?” “所以我们还会把一些柿子分给其他村子的人。” “流光既然总是身处在外,那与村民们关系如何?” “我爹六年前就来到此处了,而我与唤晨,其实每次来这都会停留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与村民们的关系也较为融洽。” 沈舒宁在前方兀自开口道:“先吃饱再干活还是先干活再吃饱呢?” 易雨卿有些气笑了:“你还真敢想啊你?” 闻言沈舒宁看向别处:“反正只有一个筐嘛。” 唤晨不知从哪走过来,手上还握着两把枝剪,“嗯,估计就是陈二哥落在这儿的了。” 沈舒宁探头瞧瞧说:“还要进行修剪啊?怪不得只拿两个筐呢!” “我和唤晨进行修剪,你们就去采摘果子吧。” 沈舒宁拿起身边的箩筐背在身后,欢声应答:“好噢!若璃,玉兰快来!” 橙红鲜艳的果实把树枝都压弯了腰,根根枝头相互纠缠捆绕,就在三人触手可及处随风摇曳,恣意盎然。 几人就这样悠闲的摘下被压的较低的枝头上的柿子。但也有些长在较高的地方,任由沈舒宁如何跳腾也摸不到。 见状林亦忻选择爬树,三两下就爬上一棵枝干结实的树上,严丝密合的树叶不断摩擦着她的衣裙。 三人的眼光都不谋而合,认为这棵树结的柿子最为出色,但林亦忻见箩筐已经承载了一半还多的柿子才没把它背上来。 “要是有根长杆就好了。” 易雨卿左右瞧瞧,放眼处皆是一些短小的枝头扑落地面。 沈舒宁两眼放光,朱唇轻启:“不然兜在衣摆上!我和若璃待会也爬树,也兜在上面!” 也行吧……易雨卿暗暗想着,几许犹豫还是来到一棵树前,细细观摩后选择爬上去, 还没行动就听见林亦忻冲她喊话:“有虫的!” 管它呢,大虫吃小虫,妈妈总是这样跟她说,而且是那种长相奇丑毛多足多的她才怕。 待易雨卿爬上后,剩余两人都在往自己衣裙上放柿子。她也不甘示弱,看到眼前摇摇晃晃的柿子一手一个往自己怀里塞。 “应该够了吧!”沈舒宁冲她俩说话。 三人衣摆上兜着鼓囊囊的柿子,易雨卿寻思着应该够填满了:“许是够了!那别摘了!” 沈舒宁对她一笑,将脸转过去,目视前方,并没有半点要下去的意思。 易雨卿随着她的视线往前看,橘红色点缀山野,仿若一片火红的海洋,灿绿色的叶子随风摇曳。 不远处还有影影绰绰的几人也在采摘柿子。易雨卿兴致勃勃的看着,原来是几位小孩子,男孩负责在树上拿长杆碰掉柿子,女孩则在地上把它们捡起来。 沐浴在阳光下鸟儿们振翅飞往别的枝头,许是不满这三位占了她们的地方,但由于怕人的天性只好移至别处放喉歌唱。 三个人就这样坐在指头上看着面前火红的海洋不断翻滚,看着远处的山头淬着绿光。 流光和唤晨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景象。 “上头的风景如何?”流光最先出声。 沈舒宁看见流光朝她这边走来:“自是绝美,仿若我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兜在衣摆上,好下来吗?不然丢几个下来。” 虽说少时也爱爬树,但毕竟在沈府待了多年,而且…摘得是挺多的…可能还真不好下去。 流光拿着空的箩筐站在树下,沈舒宁就这样一颗颗的往下丢。 林亦忻和易雨卿三两下就下来了,完整护着兜里的果子,不久沈舒宁也下来了,三人好整无暇踩着脚下结实的土地。 不知不觉已到晌午,流光问:“饿吗?” 林亦忻轻点头:“嗯,有点。” “瞧这是什么!”唤晨边说边抬起自己的左手,他的手中俨然举着两条肥美的福寿鱼。 众人一顿惊喜,沈舒宁问:“怎么吃?烤着吃吗?” “诶不是这样弄的,你让我来!” “让我来让我来,生个火都不会。” 不远处几道稚嫩的童声传来,好似争论不休。 众人听到便要过去瞧瞧,流光顺手接过唤晨的鱼,唤晨则转身背起一筐柿子,另一个筐则被沈舒宁握在了手中。 循声过去,是一条石子路,面前俨然流淌着波光粼粼的小溪。周围野草蓬勃,易雨卿抬手扯开面前浓厚的枝叶,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三个看起来八岁大的站在一旁,一个看起来应有十岁左右的男孩蹲在地上研究着怎么起火。 “呀!”站着的三人看见面前出现的几位大人,有些吃惊,最小的女孩则被吓到短暂叫了一声。 “烟箩你又咋了?” 蹲在地上的男孩似乎极为认真的转动着手中的木棍,对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毫无感知,却对小女孩的一声惊讶习以为常。 “齐哥哥……” 齐玉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烟萝。 “你后面……”烟萝说着伸出手指了指他后面,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就被齐玉打断了。 “啧,你也真是的,跟我们待在一块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胆…小啊啊啊!” 齐玉边说边回头,哪知自己还真被乌压压的一群人吓了一跳,立马站了起来。 “你们好啊!”易雨卿笑眯眯的对着他们打招呼。 “我去吓我一跳。我们在这生火待会一定熄灭,不留一点火星子,你们别担心会烧到林子。”齐玉漫不经心的拍拍袖子,装作一副蛮不在意的样子试图挽回形象。 “齐玉!” 齐玉似是愣了愣,待看到从后面走上来的两人,一阵惊呼:“晨哥!流光姐!” 其余三位小孩也都在热情呼唤着他们的名字,烟萝直接扑倒流光的怀里,“流光姐姐,呜呜,他们是谁呀?” “她们都是我和唤晨的朋友,你们不必担心。”说着轻抚烟萝的后背。 “嗯……”烟萝在流光怀中点点头,然后走到一旁,看着林亦忻三人,有些怯懦的说道:“初次见面,我叫烟萝。” “齐玉。”说着双手交叉在胸前,但好在眼神热情友好。 “方洛。”一位红裙子的女孩大方笑着说。 “我叫周舟!”这位看起来像是一位乖巧的小男生。 第9章 往事不堪忆 “傻小子,在这钻木取火呢?” “晨大哥,我们想烤鱼吃。”烟萝顺手指了指小溪旁边的石子上摆放的许多条小鱼。 “哼,让我来吧。” “嚯,晨哥,你这两条鱼好大啊?” 流光轻柔一笑:“上游水质干净清澈,而且也有陈姐播撒鱼料,鱼儿相对来说大个一些。” 易雨卿转头对林亦忻提议:“走,再去捡点树枝来,似乎不太够。” 周舟直接跟在她们的屁股后面说等等他。 林亦忻和易雨卿站在两旁,微微侧身,看着周舟小跑着到她们身边。 一路上周舟都只是低着头安静跟着她们的步伐。 易雨卿顺势摸摸周舟的小脑袋瓜:“长得可真乖。” 周舟听到这句话,垂下眼眸,抿着嘴。 见他没回应,林亦忻弯下腰,看着他稚嫩的脸庞:“怎么了?这位姐姐说的话哪里对你不友好吗?” 周舟轻轻摇头,易雨卿来不及多想,只知道说了让别人不开心的话就要好好道歉,便蹲在他的面前,诚然发声:“实在不好意思,姐姐刚刚只是想夸你,却不知道为何令你情绪低落……” 周舟掀起眼帘看见易雨卿明亮而清澈的眸子顿时傻了:“不不不……姐姐你没说错话!” 好似是被这双精致的眸子惊艳到了,又好似终于从自己的陈年旧事中脱身,周舟急忙摇头否认。 林亦忻低声询问:“不知你可否告诉姐姐们刚才你为何如此吗?” 周舟走到前面一棵柿子树前屈膝坐下,“两位姐姐可是从京城而来?” 易雨卿点点头:“嗯,你可曾去过?” “我……” “你即便不说,我们也不会强求的。” “不,”周舟看着林亦忻摇头,“我想说的。” “好,我们且等你。”林亦忻点头坐在与易雨卿分别坐在周舟的两侧。 回想起刚刚的自我介绍,周舟看着易雨卿说道:“璃姐姐这身,应该出自京城纺真局,里面的衣物有繁复的有简约的,但其料子却实在不一般,有浣花锦,妆花缎等等富家女子才买得起的布料。” 易雨卿低头审视,今日这身与平常相比确实简单了一些,然而上手的手感却极好,细腻有弹性,质地柔软。这一身的不出彩让她看起来与玉兰他们差不多,没想到被一个小孩子看破了。 “京都周府,主父周慈,主母华景,府邸应该还在城北的浮云县。” “周慈他是我的父亲,曾经他与我的母亲相识于天岗岚,没多久便相爱了。可是接去府邸时,我爹的母亲也就是程氏,竟然不接受我母亲的身份低微卑贱,誓不让她入门。” 周舟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好像诉说的一件极为平凡普通的事情,好像这件事与自己毫无干戈。 “当时母亲已有身孕,程氏却不允许她待在周府,母亲她……一直被安排在府外生活,连生产……都只有母亲和稳婆两个人!” 说着说着,周舟眼底好似燃起一团火焰,然而还没能兴风作浪,那点火折子就被拍灭,消失在幽暗的黑瞳中,成为一摊死水。 “没过多久,我降世了,父亲还是没有来看母亲。后来,周慈宣布要娶华氏为妻,不久之后他似乎得到消息,知道了我母亲顺利生产,且为男孩时,听闻他极为高兴,连忙赶回府内。” 回想着稳婆与他亲口诉说的,周舟心底一阵悲凉,府外连个丫鬟都没给母亲安排,还是稳婆可怜母亲的处世常常格外照料母亲,即便没有银钱拿。 “很快就有人接我入府,稳婆说那夜周慈来找母亲,同母亲恩断义绝……再然后,周慈娶了华氏为妻,听闻那场面,呵,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直到我长成八岁,华氏有了身孕,再过一年,顺利生产,也是一位男孩。” “程氏后来,命人将我赶出周府,她说,我就是周府的一个杂种,已经不配待在那里了,因为那里,有了华氏的孩子。” 林亦忻眼中染上一层悲凉。 “母亲走的时候,正巧是在我被人接入府中之时,她心灰意冷,一个人回到天岗岚。可当时,我已有十二年没见过她了,突然将我赶出府,我何去何从?” “然而程氏说那是周慈的意思,呵,我四处打听,知道我的生母在天岗岚,我便一个人,来到此处。” 易雨卿眸光一涩,问:“那你的母亲?” “我刚来这时,只说了我要寻母,我母亲,仅仅看到我的项圈就认出了我,她说那是她亲手制成的……” “她……长得很温柔,初见那时她哭了一会,而后来每一次我看她,她都会温柔的望着我笑。” 静默了一阵。 易雨卿点头:“我明白了,纺真局的制衣和布料如此精美,应该是华氏常去的地方,而你也总是能看到她穿着一些华贵绫罗绸缎,所以你才会对我这身衣服的布料如此熟悉。” “而你被赶出府,也许想过回去,但你最终并没有,让我猜猜,应该不止是程氏对你的处处为难,还有……周慈和华氏对你的冷淡,因为他们身为夫妻,自然气节连枝,心往一处去。” 易雨卿随手捡起面前的小树枝,上面还点缀着零星叶片,在地上晃悠悠的打着圈。 “你其实也明白了,程氏前十年之所以不赶你走,是因为你当时是府里唯一的孩子,并且还是男孩,程氏破天荒的让你留下却不代表能留你一辈子。直到华氏也生了男孩,你彻底……被程氏驱逐,连带着这十年来对你的所有不满而又无可宣泄。” “而你自小乖巧懂事,你能明白周围的人对你的冷淡,你的乳娘会夸你听话,侍奉你的下人也会说你通窍。他们的赞扬让你愈发想要讨得所有人的欢心,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对吗?” 易雨卿停下手中不断画圈的手,看着周舟,而他也似是被易雨卿的这些话惊讶到,愣愣的回望她。 “你说的……很对。” “刚来这时,即便大家不知道我的身份,但看见我的着装还有言行举止,只会背地里会暗暗的讨论我到来的缘由……” 周舟回想起初到这时的场景,年轻的妇女们会一瞬不瞬的盯着看,后来与母亲相认,更有流言蜚语传出。 与他相差无几的小孩也不跟他玩,只是望着他。 周舟习惯性的想要拿起书看,却发现他已然不在周府。顶着大家游离的目光,他很是不舒服,但是一回头就看见窗棂边母亲在织衣,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女人转头与周舟对视,轻轻一笑。 某一天,周舟照常坐在屋外百无聊赖的看着天空,路过的几个小孩悄声的讨论还是被他捕捉到几个词眼。 “……是位公子……” “呵……来到这……有何不同?” 眼前忽然出现三个人影,他们不断向着周舟走近。 周舟一时之间有些无措,平常他们讨论归讨论,但是现在直接冲着他走过来还是第一次遇见,心底有些说不出的害怕。 面前为首的那个男孩一身红装,腰间的装饰即便不算奢侈但也能明白此人非富即贵。 “喂,小子,来了这就得跟着我们混了哦?”齐玉抬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痞笑着。 “听说你叫周舟?呵呵,名字好好听!我叫方洛!”面前的女孩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怀中抱着一束花,一下子映入周舟的眼帘。 “小哥哥,这个玩偶给你!” 周舟转头看过去,是一个长得极为精致可爱的小女孩,双手举起一个干净的玩偶递给他。 “诶,齐玉那几个想干嘛?贪图那小子原本的家境吗?” “你别说,齐玉家里虽然有钱但终究不是京城的公子哥啊哈哈哈!可惜这位公子哥终究沦落于此……” 齐玉不知何时走到他们后面:“喂,说够了吗?” 那两个小孩立马头也不回的往前狂奔。 周舟看着面前的三人,和煦的阳光一个个笑容灿烂,让他呆愣住。 齐全冲着屋内的妇女招手喊道:“周姨!我们带他去玩了哦?” 周侑初温声提醒:“注意安全!” 方洛一手捧着花束,一手拉着他,四人朝着前方跑去,暖阳之下,连同周舟心底笼罩的黑暗,都一并驱散。 “在府内的时候,哪怕锦衣玉食也不自在,而来到这,母亲甚至不会过问我的一切,只是和平常一样给我做饭,起早织衣,安稳的生活着。” “我的周姓,已然不是跟随着周慈了,而是跟随我的母亲,她叫周侑初。” 而说到这,周舟的脸还是布满了泪水,明明才十岁出头,要一点一点接受现实的洗礼,明白母亲的身不由己,还有自己十二年来的待遇。 林亦忻抬起衣袖轻擦他不断流淌着的泪水,“傻小子,你现在已经不属于过去了,没必要再为那些往事哭泣,它们只存在于回忆里了。” “是啊,现在你的生母就在身边,还认识了一些好朋友,哼,还有我们啊!” 周舟看着易雨卿破涕而笑:“姐姐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谢谢你的夸赞,还有也谢谢你愿意把你的故事分享给我们。” 这些事情除了母亲不过问,他就只告诉了齐玉和林亦忻他们。 林亦忻怕周舟不想待会让大家知道他哭过,就说:“等你泪痕消失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回去,好不好?” 周舟闻言乖巧点头。 与此同时。 “要拿捏好周慈让他定期给我们情报,呵呵,你还真有两下子。” 古晨看着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窗边,好似在看着庭前盛开的朵朵桃花,然而眼神却冰冷如雪。 “他既要又要,简直蠢得要死。” “呵,拿着别人的心头□□他做事,实在是,残忍。” 古晨放下手中的茶杯,似是想到了什么:“明川,你要调查的那位玉兰,不过是位普通侍女罢了。” 窗边的人一动不动的站着。 “明川?” 被叫唤着的人回过神来,侧头看他。 “呵,怎的忘记你的真名了?你可千万别假戏真做了。” 明川不屑嗤笑:“怎么可能?我会让那些人,全都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第10章 不渡年华硕 流光听到一侧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眼就看见了林亦忻他们。 “你们捡树枝要了多长时间心里可有数?” 易雨卿将歉意写在脸上,“这风景好看嘛,忍不住走远了点。” 流光:“你看,鱼都准备烤好一些了。” 沈舒宁:“岂不正好,一回来就能吃上我烤的鱼了。” 一众人围着圈坐下,烤的小鱼确实准备可以吃了。 唤晨取下用小树枝串起来的的小鱼,先递给了几个小孩,“注意烫哈。” 烟萝把串递给了易雨卿:“姐姐,有点烫。” 易雨卿顺手接过,还好刚刚回来时借着溪水洗了手。“要我喂你吗?” 烟萝点头回应。 易雨卿先对着小鱼轻吹一阵,然后一点点撕扯鱼肉喂到烟萝嘴边。 齐玉他们准备充分,甚至还拿了些调料,小鱼不止烤的外焦里嫩,还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和调料味。 “好吃!” 烟萝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易雨卿的侧脸,齐玉抬眼望去好似有一种危机感窜上心头,起身走到烟萝旁边坐下。 “诶,其实我这串鱼烤的比较好吃一点,你看这色泽,而且还是你齐哥哥我亲手烤的!” 齐玉说着也学着易雨卿那般撕扯一块块小鱼肉递到烟萝嘴边。 易雨卿看着这一幕自知不好打扰,又扯了一块肉递到林亦忻嘴边。 “嗯,你尝尝?” 林亦忻低头吃下,顺势将一块小鱼从树枝上取下,“还可以。” 待大鱼也烤好,大家饱腹之后,已是申时。 “晨哥,我们先去别处玩了哈!” “那你们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齐玉的声音已经渐行渐远了,唤晨摇头笑笑。 流光起身拍拍裙摆,抬头示意,“朝那走吧。” 易雨卿背起空的箩筐,跟林亦忻边走边聊天。 “前面爬树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远处有白花花的颜色?” 林亦忻回想了一下当时三人爬的高度,“啊,我没你爬的这么高,没怎么注意到。” 易雨卿似乎想起了什么,倒吸一口气。 “那个时候我怎么感觉我的视力挺好的样子?” 易雨卿压低声音凑近林亦忻:“我不会使用的是安小姐的视力吧?” 林亦忻垂在身侧的手背轻拍了易雨卿那只带着手镯的手。 “手镯罢了。” 易雨卿一撇嘴:“真不禁开玩笑。” 其实易雨卿之前就发现了,这个手镯不仅拥有治愈生灵死物的功能,对佩戴者而言也是如此。 “你近视?” “一点点吧。” 林亦忻沉默了一阵才出声:“这手镯可不包括帮你恢复视力的能力,眼睛可是最重要的部位,你如果取下来没多久也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啊?”易雨卿无语。 唤晨走在最后面听着什么“视力”之类的词眼一点也不了解,就默默欣赏风景。 不过对于这个答案易雨卿并不意外,生灵死物所规划的范畴除了生命之外就是游魂和凶煞,从而帮助它们连接通往奈何桥的道路。 生前的罪恶自有阎王定夺,若是积恶太多,是不允许踏入轮回镜的。需要在阎王府兢兢业业“打工”抵债,或者在奈何桥帮孟婆“还债”? 易雨卿摇摇头,嗯,都是她的猜测,不过她感觉**不离十。 自顾自点了点头,我也太聪明了! 林亦忻看她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又用手背拍了她垂着的手。 “我就说我没看错!星星点点的白光。”易雨卿用下巴示意林亦忻向前看 “是梨树。” 流光道:“看起来有些还未结果,但有些已经可以采摘了。” “以前我奶奶告诉我,梨花的花瓣是月光做的。”易雨卿看着洁白的梨花在风中一晃一晃。 难免有些花瓣脱离枝头飘飘荡荡,宛如纷扬的白雪,清冷淡然,超凡脱俗。 唤晨说这次让他来摘果,其他人休息即可。 但流光还是忍不住上去帮忙。 这一帮忙,沈舒宁也坐不住了,林亦忻和易雨卿也要起身唤晨立马阻止道:“诶你俩就休息吧,人够了人够了,坐会休息吧。” 这样的劝说,林亦忻和易雨卿也不好拒绝,一同挨着坐在一棵梨树下。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样看着。 易雨卿的头似乎有些低垂下来,林亦忻用自己的肩膀让她撑着。 林亦忻低眉一看,她已经困得闭上了双眼。 西沉了啊,这世间万物都沾染了灿金色。 易雨卿的睫毛呼颤呼颤,这傻子,面对着西沉落日的强光而憩。林亦忻将手掌虚掩在易雨卿眼前。 “嗯,又装满了一筐,收获满满啊!”沈舒宁富有活力的声音传来。 “是啊,多亏有你帮忙!” 沈舒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唤晨明明才是得力主将,说:“流光你就宠我吧!” 听到这的林亦忻忍不住嘴角上扬,眼前似乎站着一脸得意又骄傲的沈舒宁,还有哭笑不得的流光,嗯,还有呆呆的唤晨。想到这,林亦忻笑得颤了一下身子。 不管未来如何,将会发生什么,至少这一刻,她也能感到幸福。 不是一个人的幸福,而是一群人的幸福。 易雨卿始终一动不动,应该熟睡了吧?林亦忻将虚掩着的手放下,有些累了,就随便转动了一下手腕。 熟睡了的话,这光的强度对她应该没什么感觉了。 流光做出噤声的手势,沈舒宁顺势看过去,就看见两个女孩在夕阳下互相依偎。 沈舒宁只是柔和的看着她们。 流光问:“何时启程返回京城?” “再过个把天就回去了。” “嗯。” 流光接着说:“不过过几天会有个祈清节,是庆祝天岗岚春日的丰收和对生活的美好期盼的。” 沈舒宁点头:“听说届时街上歌舞升平,饮者一醉酩酊。” 流光不置可否:“很夸张是吧?” 沈舒宁摇头:“没有,只会让我觉得他们极为热爱生活。” 安静下来的沈舒宁那种大家闺秀的风范就显现出来了,夕阳下的五官精致漂亮,面若桃花。 流光只是安静注视着她。 与一个人结交朋友,真是件神奇的事情,你可以知悉她古怪贪玩的性格,还能欣赏她袅袅娉娉的姿容,了解她的本性,明白她的期盼。想到这,流光的目光愈发温柔。 和她成为朋友,真是意料不到。或许,是因为她太好了吧? 沈舒宁侧头与她对视,夕阳下的笑容如此张扬,流光不知道,沈舒宁也在庆幸与她的相遇。 能和流光成为朋友,真是太好了。 易雨卿只是小憩了一会,不久就醒了。 瞥见自己枕着林亦忻的肩膀,还有些含糊不清:“你肩膀累吗?” “不累。” 易雨卿让自己的视线聚焦在远方,“我大学的时候都是需要午睡的,今天有点累了忍不住睡一会。” 回想了一下大学生活,中午如果不午睡那简直是要了易雨卿的命。 虽然早就过了四级不用早八,但是晚上易雨卿也会熬夜,早上的课相对来说还好过,下午有课不午睡真的能被困死,有些同学会忍不住低垂下头,易雨卿都控制不住打哈欠流眼泪。 午睡这样的习惯,哪怕是假期也还是保持着,更别提现在对于她来说才刚放暑假。 流光他们发现易雨卿醒了,就一齐走过来。 “抱歉大家,忍不住小憩了一会。” 沈舒宁说:“那准备走了哦。” 林亦忻和易雨卿起身,一道拍去身上的梨花,林亦忻还顺便把她头上的几朵花拾走。 唤晨背起装满柿子的箩筐,还正欲抱起另一个筐,流光忍不住斥责他:“你以为你力大无穷?回去的路不近,脚下是要废些功夫的,你倒好,还想着让手上也累着。” “我来背。” 沈舒宁看见流光要背起箩筐,立马出言:“流光等等!给我几个兜在衣摆上呗。” 易雨卿:“诶,还有我们!” 三个人各取出一些兜在衣裙上,说是拿几个,但这三人都往狠了拿,生怕累着流光,流光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整顿好一切,众人顺着来时那条路走去,周围还是野草蓬勃,野花弥漫。 走出洁白的梨园,夕阳在正前方,洁白如月光的梨花洒在后头。 沈舒宁回望身后一眼,心道:下一次还要来赏漫天梨花飞舞。 走着走着,途经那片柿子林。 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刚刚烤鱼的地方,易雨卿总感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易雨卿:“流光,待会你还要去镇上采集吗?” “不用,我早就拜托隔壁陈嫂帮忙买好今晚要吃的食材。” 易雨卿坦然一笑,流光也提前知道大家一起时度过的时间尤为快吧? 沈舒宁问:“今晚吃什么?” 流光故意道:“就不告诉你!” “诶,若璃我们来猜猜今晚有什么菜呗?说得多了总会猜中一道的……诶哟。” 易雨卿看见前面的沈舒宁突然一个踉跄,叹息一声:“好好走路吧沈舒宁。” “知道了!” 沈舒宁又回到流光身旁叽叽喳喳起来。 大家走到村口的时候,木桩旁站着三个小人,木桩上坐着一个小人。 齐玉:“晨哥!蹭个饭可以不?” 木桩上的烟萝好似要下去,齐玉立马架着她的两只胳膊下来。 “晨哥哥,我们下午的时候缠着陈嫂去镇上多买了些食材。” 齐玉拍拍胸脯:“晨哥放心,我多出的钱!” 易雨卿眼尖:“周舟!” 周舟缓步走到林亦忻和易雨卿面前,明亮的瞳孔极为有神。 齐玉看着周舟乖巧的行为,心道:这小子终于肯对别人敞开心扉了吗? 第11章 酒醉千万家 流光的家里并不算太大,这一群人黑压压的,不过齐玉那几个知晓帮不上什么忙,就在院子里玩耍。 桌上放着许多食材,易雨卿和林亦忻说她们帮忙处理素食,流光和唤晨负责处理荤食,沈舒宁则主动去擦拭院子的桌椅,顺便整理室内,方便大家出入。 易雨卿专注的拿小刀划开冬瓜的皮,清洗完毕后还展示了自己切菜的刀工。 林亦忻惊叹:“不赖嘛!” 忙活完处理食材,唤晨就开始准备烹饪。 林亦忻:“流光,你阿爹呢?” “按理来说,该回来了呀,不然我让齐玉那几个孩子去帮忙喊一下。” 林亦忻瞥见院子里连同沈舒宁都混在其中的五人玩得不亦乐乎。 “我去吧,你阿爹此时应该在哪?” 流光沉吟一会:“你去后山的另一条路看看吧。” 林亦忻点头,转身的时候又注意到供桌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官服。 踏出门,林亦忻顺着后山的路走去,沈舒宁沉溺于孩童的游戏,随口嘱咐:“注意安全!” 树林层层叠叠,发出沙沙响声。 这后山处也是有人家居住的,此时已经点起灯,泛黄的灯光自室内透出些许。 房屋并未关门,屋内的妇女注意到林亦忻,连忙发问:“''小姑娘,这个点了,要去哪呢?要不来陈嫂家里吃点东西吧!” 原来这个长相慈祥的妇女就是陈嫂,林亦忻微笑朝她摇头:“陈嫂,我要去寻流光的阿爹,找他回去我们也开饭了,您知道他在哪吗?” “唉,我也不知,不若你再往前走走。诶,我这还有两个馒头,怕你饿着不然带上吧?” 林亦忻连忙拒绝:“陈嫂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实在不用!” 陈嫂手握着两个馒头站在门口:“好孩子,那你快去找人吧。” 再往前走,林亦忻渐渐听到潺潺流水声,回望去,能将低处房屋与美景尽收眼底。 林亦忻赶忙再往前走,流维扬不回去大家都不会动筷,而且热食对大家来说口感都会更好。 不远处,终于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丈人坐在岸边,旁边放着垂钓的工具。 “老丈人!” 背对着林亦忻的老人将双眼睁开,闻言往旁边挪了挪,误以为林亦忻要上船,自己挡了她的路。 林亦忻看见湖上漂旋着朵朵梨花,抬头看去,似乎能看到洁白的梨树高悬山上。 “西沉落日了还要舟行吗?” 林亦忻走过去,看见流维扬闭着眼,说:“我不舟行,我来叫流光的阿爹回去吃晚膳。” 流维扬瞥她一眼,才想起来这姑娘原来是早上那群人中的其中一个。 见老人没有起身的意思,林亦忻也不好出言催促,就站在一旁。 清风拂面,自山上绽放的梨花徐徐飘荡,落在水面上宛若盛开的雪莲。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老者:“还未到玉盘出现的时候,怎的咏起这句诗来?” “有人告诉我,梨花的花瓣是月光做的,我瞧着这梨花盘旋而落,宛如月光倾洒,一时想起这句诗来。” 流维扬凝视着湖面:“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林亦忻不言。 “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流维扬:“这首诗是对春光易逝,人生短暂的感慨,岂不是更应景?” 林亦忻反驳道:“如今正值盛春,万物生长,为何先去考虑暮春景色?春光易逝,但来年春季又会到来,万事万物终会从沉睡中苏醒;人生短暂,不求及时行乐,但若整日皱眉苦思,花下也伤心,月下也难过。” 流维扬叹息:“从我被奸人诬陷,遭圣人贬谪,妻子不辞而别,小女儿被官府下人活活打死,我全都一个人承受着,我自问心无愧一心向善,一心为朝,可命运多舛,这些变故使我花白了头。” 林亦忻低眉:“供桌上的官服整齐摆放,哪怕您已经没有机会报效朝廷却还是如此对待这件衣物,可见您还是心系天下的,或者说是,怀念旧时光?” 流维扬呵呵笑笑。 被贬谪那夜,同事们都在同情他:“维扬,你一心为朝,如今却……” “维扬,与你同道一年,实属明白你的不易……” 离别那天,他们都来为流维扬送行,这一去,流维扬再没回来过。 林亦忻叹息一声:“老者,梨花如月光,纤尘不染,不似人间烟火,但市井气息却又紧挨梨树,可见圣洁如梨花的人,也会沾染人间气息,但这人间气息,包含黑暗的官场,平和的家庭,有离别,有相遇,花木丛中过,怎能片叶不沾身?” 妻子和小女儿的离去,唤晨的到来,谁能说出这到底是好是坏呢? 流维扬摇头苦笑:“说不过你,小姑娘。” “我的小女儿叫流夜,她很喜欢梨花。” 听到这的林亦忻垂眼默哀。 流维扬禁不住回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阿爹,这纸风筝是我在空地上捡到的,阿爹来陪我放风筝吧!” “今日邻家的小孩取笑我没有阿娘,可是我有阿爹和阿姐啊,他们不知我也过得很开心!” “阿爹,阿姐说咱们家里的开支不足,所以我同阿姐决定一定入府侍奉贵人。” “阿爹,流夜选择不了大富大贵的人生,但是亲人,是流夜自己选的!” 听着流维扬细声慢语的分享曾经流夜的生活,林亦忻的心中酸涩不已,流夜果真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女孩,乐观向上,像一个小太阳般温暖一个不完整的家。 流夜的音容笑貌至今还印象深刻,每每回想起都令流维扬感到都一阵悲凉心疼。 “唉……”流维扬叹息一声,抓起一旁的钓鱼竿缓慢起身,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正准备弯腰拿起一旁的木桶。 林亦忻赶忙上前。 流维扬阻止道:“没有鱼的,不用帮忙。” “阿爹。” 流维扬一愣,抬起头。 一阵清风袭来,自头顶飘扬无数纯白的梨花,盘旋而落。 流维扬和林亦忻都怔住了,此前二人聊天只是偶然飘落零零散散的几朵,如今的花落却似月光一泻三千里。 流维扬伸出手握住眼前的一片梨花,沧桑的双眼忍不住落泪。 林亦忻看到了,在他的面前,有一位悬浮的白裙子的少女,头挽双平髻,容貌小巧可爱。 然而流维扬似乎看不到,只是紧紧盯着这片花瓣。 流夜在流维扬面前张牙舞爪,似乎想引起他的注意。 “阿爹!阿爹!” 然而流维扬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流夜紧咬下唇,旋即一笑,张开双臂虚空的拥抱住流维扬,“阿爹,来世流夜还要做您的女儿。” 流维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怔怔的抬起头,“阿夜,你来看阿爹了吗?” 林亦忻看到那名少女开始缓缓消失,阵阵梨花雨急促。 消失前,流夜朝着林亦忻的方向笑看了一眼,说:“谢谢!” 林亦忻回头,果然看见易雨卿站在不远处,左手上的翡翠绿手镯散发着浓浓的光芒。 流维扬情难自禁,低声呜咽的哭了。 林亦忻朝着易雨卿走去,想要回避这个场面,让他独自释放情绪。 流维扬哭着将手中那朵梨花收入衣袖中,凶猛的梨花雨也渐渐平息,他也在努力平复自己内心巨大的悸动。 在天岗岚待的这些年,他并非看不透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始终欠着流夜,欠她一个好家庭,欠她一个好家境。 每每他沉浸在这些念头的时候,就会心情烦闷,然后一出房门就会看见流光做的一桌子菜,而她正坐在一旁忙着自己手头上的活。 流维扬心里一紧,自己亏欠流光的不也一样多吗? 可惜,自己年迈了,对流光来说已经是一种累赘。但偶尔看见她忙碌的身影心里也能泛起一丝暖流,尤其是,唤晨的出现,他让流光更好的打开了心扉。 于是流维扬开始把自己整日的烦闷愈演愈烈,暗示流光不要停留在此处,他只想一个人静静。他觉得,像流光和唤晨这样的年轻人,应该多去看看,山高水远,去哪都行。 流维扬站在河岸上,天**晚,清风拂走他的泪痕。 “走吧,流光那孩子准备这么多食材估计煮完了。” 看着多出来的易雨卿,流维扬只当是来催自己早些回去的。 林亦忻和易雨卿站在一旁等着流维扬先走,她望回那面湖,低头闭目双手合十,心道:愿你来世平安顺遂。 待她睁开眼,发现易雨卿也在一旁送上祈愿。 易雨卿心念:流夜姑娘,愿你来世无忧无虑,无病无忌。默念完这些易雨卿重新睁开眼。 林亦忻问:“你怎么来了?” “唤晨要一展他的厨艺嘛,我没事干怕天色晚了你们看不清路,还带了盏灯。” 说着易雨卿蹲下拿起刚刚放在地上的油灯。 还好流维扬走的步子不算太快,二人耽误的时间也不多,随即跟上了他的步伐。 待三人都回到流维扬的住处,众人简直是炸开了锅。 齐玉:“流叔,大家等你等的花都谢了!” 烟萝:“流叔叔,饭菜都做好了,就等您呢!” 林亦忻抿嘴微笑,这齐玉和烟萝一唱一和的,谁抵得住? 流维扬将两只手放在两人头顶上,慈爱的看着他们。 烟萝乖巧的模样明媚的笑容让流维扬心都化了。 这几个小孩子……没事的时候也会来他这里,嘴上说着来寻乐趣实则在帮他排忧解闷,虽然他们年纪小但是也会关心老人。 有的时候自己忍不住讲大道理,齐玉那几个听的都昏昏欲睡了还陪着他垂钓。 他这段人生,失去了很多,也迎来了不少。 流维扬笑着说:“吃东西吧!别饿着你们!” 庭院的桌子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式,令人不断点头赞叹。 烟萝:“''大闸蟹大闸蟹!” 齐玉:“诶我来帮你好了,别脏了手。” 流光打趣道:“会关心人哦?” 易雨卿:“嗯!这佛跳墙绝了!” 唤晨疑惑:“绝了?绝味?” 林亦忻禁不住:“就是……很好吃的意思!”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林亦忻和易雨卿夹了好几块肉给旁边的周舟,这小子开坐的时候就选择坐在她和易雨卿中间。 林亦忻:“无论怎样,都不要在吃东西上面亏待自己哦!” 沈舒宁附和:“还有睡觉也不要亏待自己!” 大家又被逗乐,顿时欢声阵阵。 路言生在客栈一楼坐着,桌上摆放着有名的菜肴,然后已经渐渐冷淡了。 店小二:“客官,这菜凉了,不如帮您热一下?” 路言生笑看他:“不必了,直接收拾下去吧,麻烦你了。” 店小二想劝说他多少吃点,看见这满桌子菜应该是等人等不到,然而温润如他却感觉他说的话不容反驳。 路言生走出客栈,面带忧虑的站在外面,心道:舒宁……还不回来吗? 第12章 暂别盼重逢 众人吃完丰盛的一餐,唤晨收拾好碗筷和流光下去清洗了。 “诶嘿抓不到我抓不到我!” “臭齐哥哥!”烟箩作势要去追齐玉然而这小子跑得快躲得快,烟箩根本摸不着他只能气得原地跺脚。 方洛安慰:“烟箩你别气,我帮你!” 沈舒宁和易雨卿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对视一笑,说:“唉,吃饱了还能玩耍的也就只有小孩子了。” 易雨卿问:“齐玉,你们几个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急啥,反正这村子大家都很熟了,谁去谁家吃饭吱一声就好了,我们呀都跟自家人说过了。” 烟箩:“哼,干嘛说得这么不在意,安姐姐沈姐姐,他其实是舍不得你们呀!” 齐玉气得脸有些红:“你这坨小糯米乱说什么呢,我才没有!” 烟箩朝他做了个鬼脸:“略,不跟你玩了!”说着跑到易雨卿身边要抱抱。 易雨卿将烟箩一把抱起放在大腿上坐着。 齐玉有些不爽:“诶,臭糯米,臭烟箩,怎么不玩了?” “不想跟你玩。”烟箩将头扭到一边。 “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跟我说话啦?” 沈舒宁伸手揪住齐玉的耳朵,“怎么,你不也是小兔崽子?” 周舟同林亦忻说:“要离别的时刻总是显得弥足珍贵。” 林亦忻问:“所以你们才舍不得走吗?” 周舟点头,“姨娘……嗯,有人说,真正重要的人,在你离开的最后时刻也要守在旁边,哪怕未来只能忆起一记眉眼、一道身姿或是一段言谈,也不后悔。” 林亦忻喃喃道:“我们冥冥之中已经成为彼此重要的人了吗?” 周舟抬头看她:“嗯,哪怕不是最重要的人,但我相信这段记忆,相信我们会在你们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说完咧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流维扬在屋中的供桌前站定,整齐的官服上面放着一个官帽,流维扬将袖中那朵梨花轻轻拿出,又轻轻的放在官帽旁。 现在,他已经不想再怅然若失了,苍老的双眼慈爱满满,我和你姐姐,一定会好好生活的。 流光和唤晨洗完碗之后又一直在屋内忙活,将两筐的果子重新取出一半,又把另一种果塞满一半进去,这样两个筐都有一半柿子和梨。 流光问:“好了吧?” “当然!” 随后唤晨背上背一筐,和流光共同手提一筐,他真舍不得流光累着。 两人走出门,唤晨道:“天**晚,该走咯!” “我和流光帮忙拿到你们回去的马车上!” 易雨卿:“好,多谢你们今日款待!” 周舟将一个蓝白色调的手镯塞进林亦忻手中。 “这……” “聊以赠礼,期以相会。” 林亦忻低头望着这个手镯。 烟箩走到易雨卿面前递给她一样东西:“这根手链是我一年前自己串的,这些珠链彩石也是我精挑细选的,就给你吧姐姐。” 齐玉也取下自己腰间的荷包:“诺,这个给你,还挺好看的我觉得。” 沈舒宁接过,那上面绣着翠绿荷叶与粉嫩荷花,整体色调清新淡雅。 沈舒宁温柔笑笑:“谢谢你,很好看!” “我偷我娘的能不好看吗?” 沈舒宁倒吸一口气,“你……” 齐玉赶忙说:“开玩笑的啦!”说着还揉揉耳朵。 沈舒宁立刻明白他是要报复刚刚自己捏他耳朵,那个时候好像……确实没控制好力道…… 方洛作势也要从怀中取东西,沈舒宁立马说:“方姑娘,不用了不用了!你看我们三个都接受了礼物,你不如给我们三个一人一句祝福吧?” 方洛想了想,说:“我们家是算命的,那不如我来给你们算一算?” 沈舒宁并不信命,但还是点头答应:“好啊!” 方洛仔细观看沈舒宁手掌的脉络走向,又上手摸了摸,“这样看,姐姐以后一定会特别顺风顺水的!”正说着似乎摸到了另一处脉络。 “方洛!” 小女孩听见熟悉的呼唤禁不住回头看:“娘!” 沈舒宁收回手,双手交叠,“你娘来接你啦,那今天就到这吧?我们也要走了。” 方洛:“嗯……诶……”刚刚摸到的那处脉络,那道走势她并不知晓意义。 算了,乍一看不仅出生大富大贵,还有福源消受。 沈舒宁回看易雨卿她们,“走吧走吧。” 齐玉那几个就站在小院,看着她们走进夜色,心中颇为不舍,但脸上还是洋溢着笑容。 坐上马车,沈舒宁撩开帘子与流光他们道别:“他日再会,保重!” 流光和唤晨一直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夜色中。 “走吧。” 流光“嗯”一声,牵住唤晨伸来的手。 马车内,沈舒宁用手垂着大腿,嘟囔着:“啊,好累。” 易雨卿:“回去收拾好后就立马休息吧。” 沈舒宁想到了什么:“忘记跟言生说我们在流光家吃了。” 易雨卿回她:“没事,他应该知道吧。” 沈舒宁低头摩挲着那个荷包,感受着针线的走势去向,“真奇怪,有些人好像注定要和他们相识。” “而这段关系,不关乎年龄,不关乎家室,更不关乎未来是否再见。”沈舒宁轻笑一声:“真神奇。” 林亦忻:“就像有的人一见如故,有的人一见倾心那般神奇吧?” “嗯。”沈舒宁点头会心一笑,而后垂下眼帘,头有些歪,声音也渐渐低下去了,“这世间的每一场相遇都是弥足珍贵的。” 沈舒宁挨在背后的板上休息了。 易雨卿叹息:“唉,真不想叫醒她,可是快到客栈了。” 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客栈,灯笼澄亮的挂在檐下,咦……那人,不是路言生吗?易雨卿疑惑。 马车停了下来,易雨卿撩开车帘的手还未放下,路言生抬头望她一眼,随后立马看到了旁边的沈舒宁,眼底扑闪着担忧。 易雨卿伸出食指抵在唇中。 原来是睡着了,路言生安心了许多。他又看了易雨卿一眼,摇摇头。 不要叫醒她吗?易雨卿侧头低声说:“我们先下车。” 这个时间点街上行人还是很多,客栈里嘈杂声喧嚣。 林亦忻和易雨卿下车之后,路言生上车将沈舒宁抱在怀里,他很高,进去出来都需要弯很低的腰。 “辛苦你了,车夫。” 车夫连忙摇头回应他说不辛苦,林亦忻上前给他钱:“辛苦了!” 拿了钱车夫悠哉悠哉的驱车走了。 路言生抱着沈舒宁走回她的房内,因为嘈杂的说话声,沈舒宁有些不安分的动了动,路言生皱起眉头,加快了脚步。 到了房内,路言生将沈舒宁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在房内点了一盏灯又拿灯罩盖上以至于不会太亮。 路言生出门拿了一盆水进来,然后把沈舒宁的几件衣物放在椅子上,这样过会她醒来就方便收拾自己。 缓步走到床边,路言生拿起一块湿布,轻轻擦拭她的脸,她的脖颈,而后是手臂。 “嗯?”沈舒宁辗转着好似要醒。 路言生揉揉她的发丝,温柔的说:“先睡一会,你今天太累了。” 沈舒宁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沉沉睡去。 第13章 尘梦难化雪 “嗯!”易雨卿伸了个懒腰,“累……” 林亦忻推搡她:“去,快去洗澡。” “诶,等我回房找衣服嘛!” 过了一会,林亦忻听见敲门声,“请进。” 易雨卿推门,手臂上垂放着要换洗的衣物:“喂,就等着你呢。” 林亦忻一惊:“你要去大澡堂啊?” “嗯,那个木桶……我觉得太脏了,而且我们都是女生,再说了,这个点已经没有其他人要洗了,估计就我俩。” “啊,好,那你等等我。” 氤氲的澡堂,适度的水温和飘荡的花瓣,空气中还有淡淡的香味。 林亦忻穿着里衣进去水池,易雨卿挨着她坐下。 “为什么我感觉烟萝他们好像看到的不是安若璃的外貌,而是我本身的?” “嗯,小孩子嘛,眼神清澈有时候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 易雨卿:“!” 这也行? “那倘若他们讨论到我们的外貌,发现言语不一致,不就露馅了吗?” 林亦忻歪头平静的看她:“是啊。” “你这也太无所谓了吧?” “安心啦,你只要在心里默念,不会露馅,不会露馅,那就肯定不会露馅。” 易雨卿深呼吸,这家伙,冷静的可怕。不过也是,以前上学老师要随机点名的时候,她也会在心里默念别点她别点她,还真没点到…… 洗完澡,易雨卿先行回去了。 还有些湿漉漉的发尾贴在后脖,但洗完澡的感觉就是清爽! “哈哈哈哈,王兄,你这局可输给我了!” 走在自己房间的路上,不知为何周遭的吵闹声极为大声,尤其是不远处那间厢房,简直要把耳朵给吵聋了。 快要路过那间房间时,易雨卿有些好奇的瞄了一下,谁知吓得她脚步一顿,心脏漏跳半拍。 易雨卿来不及多想,加快步子赶忙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可能是自己眼拙,可那间房间敞开着门,内里却空无一人,幽暗至极,那说话声哪来的? 而本来还很喧嚣的四周,易雨卿的眼角余光一一扫过,都没有一个人在,耳旁的声音却不见消减。 又来又来,她这么招这些东西的喜爱吗?易雨卿有些烦恼,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终于走到自己的房间,易雨卿立马关上门,吵闹声戛然而止。 易雨卿微微喘气,感到很奇怪,这房内的气息似乎比外面还要可怕? 易雨卿一咬牙,要开门,谁知道隐隐约约出现一个人影在外敲门。 “请问易小姐在里面吗?” 易雨卿吓得赶忙往旁边走了几步,奇了怪了,这声音居然是从她身后传出来的! “请问安小姐在里面吗?” 等等!刚刚是不是喊了她的姓氏? 而且,此行只有路言生暴露了他不算平凡的身份,那门外的人怎么知道她是小姐? 易雨卿皱着眉头,这门外也不懂是人是鬼……虽说见怪不怪的场面了,可是长得很吓人的话她也是会害怕,会做噩梦的好嘛?! 易雨卿感觉身后有一只手推着她,踉跄了几步差点把房门推开,谁知刚稳住身形门就自动开了。 “!” 诶,门外没人? 等等,这门外的场景,不是她的学校吗?前面那个披散着到锁骨处的长发的人不是她吗? 一阵迷雾飘过,场景发生变化,是她的家?妈妈?谢翎宇? 女人带着哭腔诉说:“呜呜,我不知道你易姐姐到底去哪了……” “阿姨,你别太担心,她一定会没事的。” 谢翎宇皱眉回应,眼里是化不开的担心。 忽而他抬起头,看见易雨卿后一顿狂喜,指着她:“一姐!阿姨阿姨,一姐在那!” 易雨卿喃喃道:“妈?谢翎宇?” 那二人要朝着易雨卿奔来,谁知快触碰到她时场景又发生变化,两人直接消失。 易雨卿愣住。 面前是好似一个修真门派,许多弟子都在操练剑术。 殿前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女子,她背拿着剑,威望极高。 可是,为什么看不清她长什么样? 直到她将脸彻底转过来,易雨卿发现她的面庞上还是一片空白! 那个女子将手中泛着冷光的剑递给易雨卿。 那把剑,感受到易雨卿的气息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好似认出了自己的故人。 易雨卿毫无波澜的看着,那个女子举着剑的手也不曾放下。 易雨卿试着动了一下门,发现可以关上,二话不说立马关门。 门外的场景不断变化,不就是引诱着她出去吗?虽然房内的气息比房外还重,但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永远没错。 若是因为好奇而出门,真不懂会发生什么…… 易雨卿转身,却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内心有些疑惑,但还是走过去要一探究竟。 床上躺着一个光荣鉴物,春桃拂面的女子。 这是? “我叫安若璃,你叫易雨卿,可其实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床上的人睁开眼,起身靠近易雨卿,启唇说道。 易雨卿一把拍开她伸来的手:“是你个鬼!安若璃早就埋葬于九泉之下了,你为何冒充她?” '安若璃'揉揉被拍疼的手臂:“何必呢,你以为进来这里能出得去吗?你以为,林亦忻……能保得住你吗?” “我想你误会了,我既然能进得来,也必定出得去,至于你所说的保护?呵,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一样可以保证自身安然无恙!” '安若璃'笑了:“你把一切想得都太简单了,哈哈哈……” 笑着笑着,她站起身,靠近易雨卿:“你一直不出去除了不知道外面有什么风险之外,不就是想找到我的本体吗?我送你去,如果你认为你有能力消灭我的话……哈哈哈!” 说着'安若璃'推了易雨卿一把,又是一顿踉跄,稳住身形时她已经不在客栈了。 面前盘旋着一条巨大的黑龙,长长的龙须飘动着,时不时还喷出一些鼻息。 易雨卿忍不住求证:“如果我出去了,结果会如何?” 黑龙抬起头,暗哑的声音传来:“直接迷失神志消散在我的幻境中。但其实你选不选择,都是死路一条!” 面前飞来几道刀光剑影,易雨卿侧身躲过:“哼,生死自有我定,关你何事!” 地上盘旋浮起一块块巨大的石柱,易雨卿边跑边躲,面前又是几阵剑雨袭来。 易雨卿作势念诀,回想起梦中出现的,那一道道口诀,那一阵阵手势。 “赋雪一梦!” 眼前的剑阵瞬间被冻结!浓烈的寒气渲染了周围。 “破!”周围的剑碎裂成一块块小碎片,易雨卿将脚下的一块冰碎片彻底踩个粉碎,抬眼冷冷的看着黑龙。 “你既然想起了那些术法,我不信你没有回忆起那些往事,所以当时为什么你没有出门呢?” 易雨卿不答。 “其实在这里不也挺好的嘛?这里的沈舒宁和你原来世界的沈学姐有什么不同?你面对同一张脸,真的能够不分心吗?” “我也并不是一定要取你的命,留下来,这里有林亦忻啊,还有流光他们,怎么,难道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流光他们吗?他们生性善良,与他们待在一块身心莫名的放松,可是…… 易雨卿眼中充满坚毅:“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来这里是为了帮助现实世界的沈学姐,我的世界,也有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黑龙从嘴里喷射出一颗颗的火球,周遭的气温立刻变得燥热难耐。 火舌蔓延至易雨卿脚底,她感觉她好像要融化了。 易雨卿控制念力,让火舌变成一摊死水,而后双手结印,阵印显现,“封尘九段,凌霜!” 滚滚而来的火球速度似乎减慢了不少,易雨卿专心控制念力,让阵法的威力加强,顷刻间火球变成冰球,碎裂开来! “清竹华韵。” 黑龙的周围横竖着一根根竹子,尖端对准它,易雨卿变幻手势,竹子就立马朝着黑龙刺去。 黑龙只是低吼一声,周围出现了许多黑洞,把竹子全部吸进去,而后这些竹子全部出现在易雨卿的周围! 刹那间竹子发起攻势,易雨卿又是一阵闪避。不知为何,身体好像比之前轻盈了很多,而且似乎更敏捷了…… “九千华章!”趁着躲避间隙易雨卿赶忙抬手作势,一幅幅卷轴困住急促的竹子,化作白烟消散。 面前的黑龙又招来一阵剑雨。 如果,不是她的错觉的话…… 易雨卿在心里赌一把,按照常理她不可能无端拥有这么轻盈身姿。 面对袭来的剑雨,易雨卿选择直面而上,轻快一跃踩在一把剑上,接着边躲边往前冲。 有的时候来不及避开,就会操控念力让足以取她性命的剑息消散。 又是一剑直指她的胸口!易雨卿腾跃侧身躲过。 易雨卿的心突突的跳,她感觉有一股力量凝聚在手中!强烈的!不断的!巨大的! 她感觉她天生就该如此,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天生就该一剑九尘消! 易雨卿感觉!那把剑要来了! 黑龙此刻已是惊讶到眼睛都睁大了!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拥有那股力量?!她怎么可能召唤出那把剑?! 黑龙彻底崩溃,无计可施。 等等!易雨卿一阵心惊!她怎么可能会有剑?她的周身没有一把武器可以供她使用啊! 易雨卿手中凝结的光芒逐渐熄灭。 黑龙立马反应过来,低声嘲笑,面前一只硕大黑手拍来,易雨卿在空中想要调整身姿躲过,然而距离实在太近了!易雨卿被一掌拍开抵在黑龙前头释放的石柱前。 “噗!”易雨卿呕出一口血,她抬起衣袖擦去,奈何忍不住又喷出一口血。 等等,易雨卿你真是太傻了。易雨卿低眉心道,你为什么被它给激起来了?它不就是让你误以为自己能打败它吗?让你沉溺于这种战斗的飒爽,太鲁莽了……易雨卿故自摇头。 易雨卿重新抬眼看它,唇角带血。它这么拖着你,肯定有原因的。 她抽出袖中的符纸,因为使用符纸对于她来说比较习惯,所以易雨卿之前闲下来就会去准备黄符备用。 易雨卿单膝跪地,将符纸放在地上,拇指擦过唇角的血印在上面划着。 “只听说过记忆能恢复,还没听说过身体素质也能恢复的啊!” 不知为何这黑龙的声音有点高低起伏,听起来怪怪的,易雨卿忍不住瞄了一眼又立马专心画符。 实则这黑龙差点以为刚才易雨卿要将自己给斩灭了,有些心有余悸,但还不忘调侃她一句。 易雨卿又召唤出许多卷轴环绕在巨龙周围,它喷出一道鼻息表示嘲讽。 易雨卿闭上眼,与卷轴共享视野。与它对战的时候它的身形几乎不动,但现在看来,它的身后并没有什么。 “反转九千章,冲霄!” 卷轴们反向发动攻势,向着黑暗中冲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易雨卿看见一幅卷轴砸开了一个洞口,共享视野后发现洞口的后面就是她的房间! 找到了! 看到这易雨卿急忙朝着那处奔去。 地上又是几阵石柱拔地而起,易雨卿轻易躲过。就在前面了!奋力一跃想要进去,然而洞口突然关闭! 什么鬼!她的半只手都进去了,结果一关闭一阵冲力把她又给推出去。 易雨卿在空中调整身姿落下,她现在,真的很累,还吃了好几次瘪。 “你猜我为什么要和你不断战斗?当然是为了等待你回去的时间消失呀!哈哈哈!” 易雨卿如今心力交瘁,望着它的眼神冰冷而仇恨,若是可以,真的想给它一刀劈成两段。 “她没有时间,但我有!” 易雨卿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见从天而降的林亦忻。 林亦忻急忙走到易雨卿身旁蹲下,焦急询问:“如何?” 易雨卿苦笑:“不太好。” 林亦忻右手凝聚一团绿色的光晕,将它靠近易雨卿胸口,易雨卿也感到周身的疼痛不再剧烈,内伤外伤似乎都在淡淡愈合。 林亦忻一记刀眼过去:“风擎,你找死!” 地上蔓延起无数藤蔓将黑龙缠绕!藤蔓上开出一朵朵墨色的花,毫无疑问是吸了这黑龙的血。 “在我的领域,哪怕是你也不能使出全部力量!何况,你自己就已经限制了三成力量,还敢如此嚣张!” 周围的藤蔓被火苗燃烧殆尽。 林亦忻没时间跟它打架,一个洞口要通过两个人的话,时间限制得更为紧迫!瞬间她就带着易雨卿进入洞口了。 出去的一瞬间,易雨卿感到周围的气息不再压抑可怕,客栈里安静了许多,大家都在休息。 这黑龙暂时不会再过来了,易雨卿只觉得浑身酸痛,跌跌撞撞的走到床边躺下。 好累好累,好困好困。 林亦忻一阵心疼,这风擎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雨卿带去它的领域了?连她都感应不到。 易雨卿说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看见这些东西就已经超出寻常人的接受范围了,还要学着对抗它们…… 林亦忻的眉头紧皱,你当时为什么要拉着她进入古铜镜呢?还不如让她过着原来的生活…… 林亦忻用湿布擦拭好她的身体,就出去了。 此时客栈的每间厢房都熄灯了,街上静悄悄的,只有月色作为夜晚的顾客。 林亦忻还在烦恼该用什么样的借口让易雨卿回去,郁闷的上到房顶,面对明月叹息。 忽然看见一处小巷子有隐隐约约的人影晃动。 林亦忻立马低下身,仔细看去,居然是路言生。 听不清在说啥,林亦忻闪身到小巷子的附近,倾耳倾听。 “要探查的消息如何了?” “属下们已全力打听,不日就能探查到。” 路言生啧一声:“太慢了!” 另一个人立马跪地:“属下知错!” 路言生:“罢了,我要的东西呢?” “在这!” 一个木匣子?里面是什么?林亦忻疑惑。 “好了,你该回去了。” “是!” 林亦忻又是一阵闪身,回到了刚刚的房顶上,苦思冥想了一会,似乎在猜测路言生的身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行不行,作为人类也还是要感受人类的习性,现在真的好晚,她也真的很困。 林亦忻回到自己的房间盖好被子。 好累好累,好困好困。 第14章 柔情与卿诉 清晨日升,市井喧闹。 “诶?只有我们两个吗?” 路言生瞥了沈舒宁一眼:“喂,我们是什么关系?请你好好想想!” 沈舒宁毫不犹豫:“爱侣!” 路言生叹气,“我知你对好友情谊重,如今却是不舍得腾出时间给我们二人独处了……” “这话说的,我哪会不陪你呀,那今日就跟你逛逛吧!”说着沈舒宁轻轻摇晃路言生的手臂。 “你舍得陪我就好!不过这几日你一直出门游逛,今日确定还要出门吗?” 沈舒宁点头:“嗯,还是挺累的。” 路言生双手搭在沈舒宁肩膀上,推着她坐到床上,“坐着吧,沈小姐!” 沈舒宁顺势坐下,路言生找了把小凳子坐在旁边,力道轻柔的帮她捶腿按摩。 沈舒宁眉眼柔和:“抱歉啊言生,忽略了你的感受,你既是我的檀郎,我应该好好陪你才是。” 路言生垂着头。 “干嘛不说话?” 沈舒宁勾起他的下巴,看见路言生还有些郁闷的抿着嘴,她有些新奇,不过还是在他额上轻轻一吻。 路言生顿时眉开眼笑:“那这几日先陪陪我吧,记得是我!先来后到还是能分得清的吧?” 沈舒宁莫名想笑,看来这几日也能让若璃好好逛逛了。 易雨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她睁开眼坐起身,呆呆的望着周围。 她抬起手看着还在发光的绿镯子,估计一晚上都在治愈着她的伤顺便帮她恢复精力。 易雨卿洗漱完,一开门就看见林亦忻倚靠在门边。 “醒了?” “嗯,你不会在我这站了一晚吧?” 林亦忻淡淡回答:“没有,刚来而已。楼下人太多了,我去帮你把粥拿上来,在这等着。” 易雨卿敞开门坐着等她,林亦忻要了一碗松花粥上楼。 “诶!我的最爱!” 林亦忻笑笑:“别饿傻了,快吃吧!” 吃着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易雨卿简直幸福到爆棚。 林亦忻撑着手发呆,易雨卿问她:“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林亦忻毫不避讳:“在想东西。” 嘶,话说昨天那条龙叫什么来着?风琴?疯擎?呵呵,确实够疯的。 易雨卿在心里面吐槽,无缘无故拉她去另一个地方打架,还给她制造这么多幻境,想到这里易雨卿顿时拉垮了脸。 “吃完了!” 林亦忻抬头看她一眼:“嗯……” “这个风擎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是这个世界的窥命者,这里所有人的命运与结局它都知晓。” 易雨卿一愣,窥命者? 林亦忻一笑:“''当然,风擎哪怕知道所有人的命运也与我们无关,它不知道尘倾之物的下落,而且它也不能私自说出任何一个人的经历与结局给我们听,而从古铜镜进来的我们也无权询问任何一个人是否有前世的存在。” 易雨卿一怒:“那它为何伤我?” 林亦忻在心里隐去某个地名,说:“它是被关押在这的,它需要力量,而我们对它来说正是那股力量的来源。” “它要吃了我?” 林亦忻摇头:“不是,是抽取你的力量,你……应该对你自身能使出的力量见怪不怪了吧?” 何止见怪不怪,甚至身体素质都能变高了…… 易雨卿试着又猜了猜:“古铜镜之前跟我说过,能进来的人不多,最好不要超过两个人,而普通人要是进来需得经过你的同意。”说着易雨卿看了一眼林亦忻。 “照你这么说,我这类小道士的力量对它有用,可又不会总是有道士出现在这,我想,它还有一个提升自身能力的方法——吞并邪祟。” “还有,你说它被关押在这,我猜它确实是被困在这个世界,但真正把它囚禁在那一方天地的人应该是你,我与它战斗的时候它应该用了什么办法让你察觉不到我遇到了什么危险,但法术结束后你立马感知到我的处境而且不需要它主动带你进来你却可以自己进来。” 林亦忻默然。 “这个镯子其实能感受到你的一丝气息,昨晚打斗我半天都没能感应到你。” 林亦忻一笑:“你说的这些都没错,它可以吞并邪祟增强自身,也是我把它封印在那的。它作为人形态的时候因为能窥探天命,在人间搞出不少乱子。……不论生灵死物,还是天界众神,它都能窥探到。因为搅乱人间秩序,让许多人许多神的生命轨迹发生变动,秩序之神和时间之神好言相劝。” “但它性格恶劣,不愿接受惩罚,就被二神困在这个世界。一辈子,看着这些故事反复重现,即便它已经对所有人的命运了如指掌。” “本来还好好的,后来我帮助其他人寻找尘倾之物的时候它总是会来捣乱,它不见的我去帮助别人,而它就像个孤独的小丑一样无人在意,好几次要毁了尘倾之物,我一气之下把它封印了。” 神?真的是……越来越,玄乎了。 但她感觉她还有很多想问的,又觉得可能林亦忻不会想告诉她,易雨卿认为有些东西还没到时机知道,或者,她没有理由知道。 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吆喝,楼下也是客人的谈话声。 林亦忻忽然问她:“雨卿,你想家了吗?” “啊?”易雨卿愣了一下,以为是要跟她讨论家这个话题,“家是一个离开一秒就会想念的地方,踏出房门一步都忍不住想回头。” 易雨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爸爸妈妈慈爱的面容,还有谢翎宇这个拽拽的笑容,内心顿时一阵暖流划过,唇角微扬。 林亦忻看在眼里,试探性问她:“你看,你昨晚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不如回家休养几天?” 言外之意也是让她好好陪陪她的家人。 易雨卿一愣:“可是,不是有这个绿手镯吗?而且你昨晚也帮我疗伤过了,其实我现在真的很好!”不懂为什么她回答得有些急。 “不信你看!”易雨卿站在林亦忻面前,象征性挥舞了一顿。 “雨卿,这里存在很多危险,我知道你有能力,可是你也是个人类,人类的生命极为脆弱,像昨天那样的情况,你若真的出事了,我如何跟你父母!跟你重要的人交代?!”说到这里林亦忻有些烦躁,心里面矛盾至极。 易雨卿站着不动,认真看着她:“外公小时候也跟我说,我在这方面上极有天赋,这些年来我也消灭过很多邪祟,他说像我这种有能力又能克服内心恐惧的人很少见。” “我就在想,如果这种事情,能做的人非常稀少,而我正好可以做到,那我不妨挺身而出,总要有人去做难道不是吗?” 林亦忻反驳她:“这里的危险超出你的想象!” “可我也有在好好运用能力啊!好好学习如何控制念力,怎样调动身体,怎么找到更好的时机施展法术和阵法!” 林亦忻沉默不说话,左手握拳放在膝盖上。 易雨卿自觉有些激动,尝试着冷静。她低垂着眼眸,耷拉着脑袋。 “我一直以来都自认为没有给你帮倒忙,难道我还是无形之中给你造成麻烦了吗?” 林亦忻握拳的手又用力了几分,指甲狠狠抵着皮肉。 易雨卿看见她不说话,有些自嘲,是啊,林亦忻这么强大,纵然你再有能力又如何?关于她的身份,你不早就有了些猜测吗?她可以独自封印风擎,可以帮你化解所有周围的困难…… 易雨卿紧咬下唇,过了一会,浑身松懈下来,像只淋了雨的小猫,周身的毛湿漉漉的贴着身体。 “还是你想说……其实,有没有我都无所谓……?” 听到这的林亦忻终于忍不住了,她噌的一下站起身!一双美眸焦虑的凝视着易雨卿。 “不是的!其实……其实我很需要你!” 易雨卿呆呆看着她。 “你知道吗,每次我来寻找尘倾之物,都能看见一些游魂徘徊在某处,而我却不能靠近他们助其转世。因为游魂也会选择自己想要贴近的人靠近,我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主动接近他们便会立马消散在这个世界。” “可是,可是万一有的人答应过自己的爱人来世相见呢?万一有的人下辈子还要做他们父母的孩子呢?我怎么可以私自让他们彻底消失?” “你知道古铜镜能允许两个人进入,可是要进入这个世界首先要获取的是古铜镜的准许!接下来才是我的准许!” 易雨卿呆愣的听着,她,居然被古铜镜准许进来了吗?而且,她还主动吸引了一些游魂靠近进而帮助他们转世。 林亦忻低头:“其实你的能力很强大,如果我没猜错,你其实每晚都能回忆起某些招式与术法,而且你能展开结界了吧?我看得到,你每天都有在结界里练习使用自己新回忆起来的技能……” 易雨卿的能力超乎想象,邪祟想要吞噬她的力量,哪怕是妖神也想要拉拢她站稳阵营。 可是,她不过是一个**凡胎,危及到生命的话真的会一了百了。 “我相信你的实力,我知道你会逐渐变强,但我害怕你会在这里出事……”林亦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颤巍巍。 到底还是在害怕昨晚的事情吗?昨晚被拍飞的时候,五脏六腑差点都要移位,虽然翡翠绿镯有在帮她减轻伤害…… 易雨卿:“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拥有力量却不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我会心有不安?” 说着易雨卿牵住林亦忻的手,郑重承诺:“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保护好我自己,我也一定会不断追赶着你,实现自身实力的强大,如此就不至于被任何生灵死物威胁到。” 林亦忻一直垂着眼帘看向地板,易雨卿伸出另一只手把她的脸掰过来,让她与自己对视。 “林梓,你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请相信我,我会和你肩并肩的。” 易雨卿的眼睛格外明净,像一滩泛着倔强和坚韧的湖水来回波动起伏,清秀的面容尽显张扬。 林亦忻静静看着她的脸,过了许久才点头:“嗯,我相信你!” 房门不合时宜的的被人敲了两下:“二位待会请别吵架了哈,我们要午睡了。”说话的男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就走了。 听到这句话,林亦忻和易雨卿面面相觑噗嗤笑出声。 “你说他昨晚拿了一个木匣子?” 听着林亦忻的描述,易雨卿有些疑惑,这不会就是古铜镜所说的重要线索吧?这算哪门子的线索啊,易雨卿哭笑不得。 易雨卿在查看了自己带的衣服,“嗯……”有些不满。 “要上街?” “哈哈不是,过几天不是祈清节吗?我想着舒宁跟我描述得这么热闹,那我们肯定要好好装扮的吧!” 易雨卿垂头看着这些衣物:“太花,太素,太红,太紫……” 林亦忻无奈:“你直接说你想去买衣服就好了嘛。” 不还是要上街吗…… “还有饰品!唉,还没有体验过正儿八经古人买衣服买小饰品的经历呢。” 易雨卿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对林亦忻说:“你别说!我才反应过来!” 林亦忻:? 易雨卿:“这镯子不仅能让我暂时恢复视力,我发现我刚刚还很担心的一个问题就是待会那些商人说的话我听不懂怎么办,可是我跟沈舒宁他们相处这么久,听的话都是普通话,这镯子还能帮忙翻译啊?” 林亦忻淡定回答:“只是翻译了一些你不太理解的词汇吧。” 易雨卿心里叹息,这镯子,估计还有其他的作用。啊,该多少人想要拥有呢!? 然而林亦忻漆黑的眸子却藏着些许疑惑的看了一眼翡翠手镯。 第15章 相念不想负 远处的空地上,青草浅绿,清润花香扑鼻而来。 沈舒宁和路言生手拿着集市上买的纸鸢,在空地上肆意奔跑。 “阿宁,你的纸鸢放太高了啊!” “因为我要让它像我一样自由啊!” 纸鸢放的太高不容易收回来,但是沈舒宁不在乎这个。 不过,她的纸鸢的牵线在奔跑的过程中还是断了,沈舒宁站在阳光下,抬手遮挡在眼睛上方,看着渐行渐远的纸鸢。 路言生站在她旁边,毫无犹豫的把自己的线给扯断,沈舒宁回头看他的动作,疑惑不解:“你为何主动扯断它?” 路言生看着自己的纸鸢好似在追逐着沈舒宁的那只,两道飞影向着不知名远处乘风而去,似乎在寻找人们心中的梦乡。 “这样,你的纸鸢就不会孤独了。” “就像我一样,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沈舒宁侧头看着灿阳下神采奕奕的路言生,而对方一直注视着她,此刻四目相对。 时间好似静止在这一刻,花不再盛开,四季不再轮转,你的眉眼轮廓也将永远被我铭记于心。 二人寻了块凉快的地方,在草地上坐着。 沈舒宁侧头挨在路言生的肩膀,眼前是另外一群人在追赶着放纸鸢。 “生命的终点,莫过于此吧?” 路言生皱眉不满道:“啧,说这话作何,你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活这么久有什么用,看着身边人一个一个离去吗?”沈舒宁一笑:“我倒是无所谓长不长命,至少现如今我的家人安好,我与你互相倾慕,我还有好友可以倾诉,我真的很幸福。” 不知为何,与路言生相处久了之后,反而更能感受到一丝丝具有强烈**的目的。或许就像初次与他相遇之时,周围的人都在呵斥路言生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攀附沈府之女。 然而沈舒宁也能感受到路言生对她的真情实感,那不是假的,虽然不知晓他到底有何目的,是否关于沈府,但她坚信路言生不会伤害她,有朝一日也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对家人施以援手。 路言生紧握着沈舒宁的手,二人互相依偎着。 傍晚沈舒宁他们回来,路言生点了一桌子菜,又叫了林亦忻他们,四人一起享受晚餐。 路言生交代了一会祈清节的注意事项。 易雨卿询问:“祈清节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的百姓参与?” 路言生点头:“对啊,比如附近的渝熙和白山,或者较为偏远的竹海地区也有百姓来此庆贺。” 林亦忻:“京城不是离这更近吗?” 路言生略一思索。 沈舒宁道:“我倒是听闻当今皇上曾有一位非常宠爱的妃子,她离世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年中的这几日,所以所以这种热烈庆贺的日子和皇上凄凉的心境不符合,大家也都识相的默默前来并不宣扬。” 林亦忻观察了一会路言生的神态,他转头就调侃沈舒宁:“懂得真多!” 林亦忻低头喝了一口水,听见沈舒宁回他说只是小道消息。 也是,沈慈是当朝丞相,位高权重,受万人敬仰,其势力与影响力可延及到天岗岚和其他地方。能知道这些消息,自然也不难。 同时,沈慈跟安若璃的父亲是多年好友,二人相互扶持,对饮。 易雨卿问:“那就是说,在皇上爱妃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也曾一起光临此处庆贺这个节日?” 路言生:“嗯,应该是。”说罢放好碗筷,看着沈舒宁:“我吃饱了,先回房了,你呢?” “啊,我也吃饱了,你帮我把我今日买的话本拿到我房间,我今晚要看。”说着沈舒宁就和路言生先走了。 易雨卿侧头疑惑:“是我们吃太慢了吗?” 林亦忻:“你慢慢吃,不急。” 夜幕降临,易雨卿看着自己房间桌面上摆放的几本话本,内心好笑:还不忘给她几本,说实话,睡前看点文字确实比较好睡觉。 易雨卿走到窗边想要关上窗户,发现窗棂边有一朵粉色花瓣,“这是什么花,还挺好看。” 但她不敢随便乱闻,等待了一会见无事发生,就捻着那朵花瓣放在桌台。 易雨卿展开结界,以免自己练功时吵到别人,就在屋子里独自练功,虽然回忆起来的招式大多是以手持剑,但她没有武器,只能以掌代剑,挥舞出一道道风气。 “呼。”易雨卿深呼吸一口气,出了一身汗,准备去洗漱。 回到房间易雨卿看着画本没多久就睡着了,话本还垂在手边。 这几日倒是闲,大家忙活自己的,游街也不是四人一起,林亦忻她们也有意要给沈舒宁路言生二人创造多些相处时光。 “啊秋!”易雨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林亦忻:?? “天岗岚夜里还挺冷啊,半夜我一哆嗦还盖起被子了。” 林亦忻眯眼看她:“你确定不是因为你练完功立马去洗冷水澡吗?” “嗯,也有这个原因。” 林亦忻叹气:“还好带有药,我去帮你冲剂。” 喝过药易雨卿提议要上街:“林梓,你看这春日艳阳大好时光,我又想去逛逛了。” 林亦忻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想法:“事不宜迟那走吧!” 街上市井喧闹,人影重重,各种吆喝声贩卖声相互交织,织作一张蛛网,里头是繁华闹市,外头是黄沙飞扬。 易雨卿买了两把蒲扇,给了林亦忻一把,自己则拿着扇子一会扇风一会遮阳。 二人走到花卉摊,上面是春季盛放的花朵,气味香甜。 又去逛了首饰店,琳琅满目的金银饰品陈列摆放着,易雨卿图个新鲜进店,权当欣赏,也不打算买。 没多久就拉着林亦忻出去了,抬眼看去像是捕捉到什么,眸中充满惊喜。 “老板!要两串糖葫芦!” 憨厚的老爷爷取下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交给易雨卿,易雨卿笑着举起另一串给林亦忻。 “好甜。”林亦忻说,看着易雨卿一直拉着她的手。 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 林亦忻欣喜:“前面有个泥人摊,去玩一下!” 林亦忻付好钱,对易雨卿说:“我们就互相捏造彼此的泥人,看看谁捏的更像。” 说罢就埋头苦干,毫无艺术细胞的两人只能凭借着自身的审美捏造,时不时会抬头观摩对方的五官,好几次对视上了都被对方认真的神情逗笑。 做完后,两个泥塑小人除了有五官,真看不出来是谁。 林亦忻递给易雨卿:“给你,我实在不会泥塑,做的有些差强人意了。” “那你也拿着我的,噗哈哈,你这捏的跟我不相上下哈哈哈……”易雨卿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林亦忻有些羞赧,接过易雨卿的泥人,“诶,你笑的这么放肆,我还以为捏的比我好很多呢!” “哈哈哈我都说了不相上下了。”一想到林亦忻打架时飒爽的身姿,与难评的泥塑技艺相结合,易雨卿就忍不住大笑。 回去的途中两人买了些糕点,易雨卿说是当做夜宵的。 “你一天吃四餐?” “哎呀,人闲下来、无聊的时候就是想动嘴巴嚼点东西。” 回去没多久,沈舒宁又叫她们下来一起吃晚饭。 夜里,易雨卿再度展开结界,不过这次的结界不再是身处客栈隔绝众人,而是独自一人站在一片空白上。 梦里面,那个仙风道骨的女子总是会在她面前示范各种凌厉的招式和繁杂的阵法,也是奇怪,每次梦醒都记忆犹新,无论过去多久都不会忘,它们好似刻在了自己心上。 易雨卿一招一式按照梦中复刻出来,同时又做了一些细微的改动,让动作时而柔情缱绻,时而霸道凶狠,尽显女子柔中带刚之美。 收势立身,易雨卿想着一天进步一点点,以后就可以找林梓相互切磋了吧?内心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结界消失,易雨卿不再敢洗冷水澡,想让下人安排安排好暖水,结果老实的伙计说林姑娘早就准备好了。 易雨卿心中一乐,洗完之后回到床上又看起话本,被逗的发笑,笑着笑着就困了,眼睛一闭又睡着了。 第16章 祈梦有回响 祈清节到来这日,街道张登挂彩。 但夜晚才是庆贺的时期,此时夕阳西落,灯火阑珊。 街道已然水泄不通,易雨卿自知四人处一块更容易走散,便说:“不如,舒宁和言生先行?我和玉兰去别处,分开逛逛吧。” 沈舒宁同意:“也只能这样了。” 给这对小情侣创造了更多二人独处的时间,易雨卿心里一阵感叹,但怎么,自己内心也替自己高兴呢? 沈舒宁他们去了东市,林亦忻就带着易雨卿往西市而去。 街道虽然拥挤,但好在人人都会彼此相让,道路也不算难走。 周围琳琅满目的摆放着许多商品,老板们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精致小巧的桂花糕,易雨卿吃了,香甜味美的薏米羹,林亦忻吃了,热乎的馄饨,两人也吃了。 吃了半条街,夜色已是昏沉。 易雨卿珊珊一笑,伸手一指:“林梓,那个老婆婆!我们之前也见过。” 林亦忻看过去,原来是之前卖花的那个婆婆啊,不禁走过去。 摊位上摆放着一些青葱盆景,旁边的马头竹篮盛装着时令鲜花。 老婆婆慈祥看着她们:“你们来买我的花啦?” 林亦忻诧异:“老婆婆记得我们?” 老人点点头:“你们两个小姑娘长得这么水灵好看,上次见过就记着了。” 这位老婆婆的眼神,跟当时周舟的眼神一样,不再是看着她们身份的真正拥有者,而是看着林亦忻和易雨卿这两个人。 两人都对此有所察觉。 林亦忻忙说:“多谢婆婆夸奖。” 易雨卿看着那捧花型别致的迎春花,说:“婆婆,我想买这捧花!” 老婆婆将捧花递给易雨卿,阵阵花香扑鼻,花朵小巧玲珑,浅黄的花瓣与浅绿的叶片搭配一起,碰撞出春日的生气盎然。 告别老婆婆,前面居然有河灯在售。 易雨卿一喜,转头看她:“林梓,一起去放河灯许愿!” 台面上是形形色色的河灯,付了钱,林亦忻和易雨卿随手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结果两人的河灯都是一样的。 二人打趣一阵,刚要走。 这时老板跟她们说:“这每盏河灯里都放着一张白纸,喏,我这有笔,你们可在上面写上自己的期愿盼望。” 林亦忻:“我帮你拿捧花,你先写。” 易雨卿在想要写什么,林亦忻就不看她,以为要写什么秘密。 易雨卿感叹毛笔字不好写,抬手就写了一句“亲人常健”,想了想,把纸面翻过去,又补了一句。 写完之后易雨卿卷起来,又放回去。 “林梓,到你写了!” 易雨卿左手抬着河灯,右手捧着花。 “我可以了!” “写这么快?”易雨卿才准备要发呆,结果林亦忻就好了。 老板又补了一句:“姑娘,旁边那个摊有火柴卖,你们待会可以去哪买点火柴点燃灯芯。” “人太多了,你先过去寻个好处待会放河灯吧,把花给我拿。” 易雨卿手拿两盏河灯寻了处人不算多的地方,有绿手镯,林梓能找到她的。 易雨卿蹲在地上,将河灯也放在地面上,想着再看看自己的纸上有没有写错。 易雨卿伸出的手一顿,心道:这个应该是我的。心里一笃定,便将纸条取出,此处不算明亮,易雨卿看着前方漂游的河灯展开纸条。 低头看字,有些呆愣。 那一瞬的功夫,也将林亦忻写的字尽数看完。 易雨卿心虚的赶紧塞回去。 “雨卿,我回来了!” “啊,可以点燃了?” “哪个是我的?” 易雨卿顺手一指,语气肯定:“这个!” 林亦忻和易雨卿各自点燃自己的河灯,将它轻轻放在水面上。 此时爆鸣声响起,夜空中的烟花瞬间炸开,给夜幕绘上五彩斑斓的色调,叫黑夜怎么也不惹人惧怕。 林亦忻和易雨卿看着天际那刹那芳华,绚烂的色彩照耀在每个人身上。 “好美。”易雨卿喃喃自语。 看着渐行渐远的河灯,她又回想起林亦忻写下的一句话。 梓愿与卿共赏芳华。 直到她们的河灯汇聚在百盏河灯之中,直到自己也分辨不出来,易雨卿才说可以走了。 两人听到一阵丝竹管弦之乐,还有人们的喝彩声。 周围有些店铺的老板也都匆匆忙忙的撂下摊子前去,好似大家都很放心彼此。 林亦忻问一个还在原地不动的摊主:“附近可是有表演?” “安宁坊的演出啊!东家在外设了楼台,准备了好些表演呢!” “这样啊……” 但连摊主都跟着过去凑热闹,能轮得到她们两个吗? 易雨卿说:“过去吧,远远看着也行,实在不合胃口再走。” 两人顺着声音向前走去,之前街道拥挤,她们时不时要抓住对方的衣袖或者牵手,此时人少了些,易雨卿想牵也找不到机会。 林亦忻:“在前面了!” 易雨卿看到一堆人头晃动。 上面坐着些女伶在摆弄乐器。 这楼台挺高,易雨卿心道,本来她和林亦忻就不矮,此时远远站着也能看到台上的表演。 不过除了台下的百姓,还有周围楼阁的客人围在窗边欣赏。 “我听说呀,这支舞是东家准备了好几个月的舞蹈呢!这位舞姬也曾为宫廷演出,钟鼓寺要求她留下,但最终还是心系我们天岗岚,才一直留在此处为各大盛事献舞!” “你这说的我都要不信了。” “哎呀爱信不信,反正我有幸见过这位舞姬,美妙绝伦且不说,舞姿那可是相当优美!” 两人听着前面的人絮絮叨叨。 乐师和舞姬一起上台,舞姬背对着大家,绫罗素纱,身材曼妙。 不一会,丝竹之乐再次响起,琴箫合奏,时而悠扬,时而空灵。 舞姬也开始一展身段,锦鸿绸缎随着乐声轻轻摆动,纤足轻点,衣抉翩飞。 她戴着面纱遮住下半张脸,不过偏偏素纱而已,大家依稀可见她姣好的容颜。 舞姬头上不戴饰品,完整的编发只留有一条飘带,随着她的动作飞扬,整个人好似天宫玉娥,立身瑶池。霓裳舞曲,断魂流水。 在舞姬身后的夜幕之上,又盛开出绚烂烟花,上下光艳其明,叫众人都哑然不已。 浅弄芳容一舞了,红袖落地,曲终,人未散。 易雨卿哑然一阵,“这人,不是沈舒宁吗?” 此时看客更为惊讶,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惊艳的舞曲,二者相辅相成,造就一番惊世绝尘的演出。 “兄台,我相信你了……” “嘶,我咋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有啥不对劲兄弟?这样的表演我还是第一次见!我要回家告诉妈妈听!” 又是面前那两位小兄弟的谈话声。 楼台上,众人欠身下台。 接下来的表演虽然不如前面那支舞绝妙,但还是有很多看客在台下欣赏。 楼台正对着安宁坊,此时楼中二楼处,有一女子虚弱的趴在窗边看着,微笑道:“舒宁,还是与我不相上下啊。” 此时庆贺时间已至末尾,大批人都回家歇息了,所有人临走前都在互相祝福着“祝你来年丰收!”“愿你来年圆满!” 一句句盼望的话语,无论路过谁都会说一句。 林亦忻和易雨卿回到客栈,原想问沈舒宁为何是她献舞给众人,不过他们好似还没回来。 整理了一番,易雨卿也不觉着困。 这些话本她都已经看完了,现下好无聊,她趴在窗边,看着蒙蒙细雨在灯笼下变幻莫测。 好像天岗岚的人们对春雨也极为敬爱,因为那是春天的馈赠,春雨过后又是一片生机盎然。 易雨卿敲响林亦忻的房门,呼唤道:“林梓?” 没有回应,“失礼了。”说着易雨卿推开房门,她居然不在。 此时虽然很多人都回家,但街上还是张灯结彩,一片通明。 易雨卿问了店员,他们说林亦忻出去了,她便准备了一把伞,进入夜幕中。 前方好似围着许多人,易雨卿挤进去,原来有些摊位倒了,地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堆在一起,还有一些花卉混在其中。 “林梓?”易雨卿喃喃自语。 前面的林亦忻正搀扶着那位花卉摊的老婆婆站好,脱了外裳披在老婆婆头上,转身在捡起地上的东西。 不过周围的人也都在互相帮忙,没人知道今夜会落雨,大家伙顶着细雨帮忙捡东西。 不过散落地上的花卉已经被踩蔫了,林亦忻蹲在地上伸手要拿起眼前的花篮,另一只手就已经把它拎了起来。 “雨卿?” 老婆婆手持着易雨卿刚刚递给她伞站在旁边。 不一会,地面就收拾干净了。 人群中有人发声:“大伙辛苦了!下回这种人多的地方,走路要注意些!” 看见林亦忻她们走过来,老婆婆立马抬手让她们别淋雨。 易雨卿颇为惋惜的说:“老婆婆,这些花……” 老婆婆摇摇头:“不碍事的。” 两人送老婆婆回家之后,又一同撑伞走回客栈。 “你怎么知道那边摊位倒了?” “有人在喊'来帮忙、来帮忙',我听见之后就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不过是因为人群太拥挤不小心碰翻了几家摊位。” 林亦忻补充了一句:“你当时应该在洗澡吧。” 易雨卿低头看看有些湿答答的衣裳,想着回去又要洗一次了。 面前走来一对伴侣,女人询问身侧的男人:“你说,我们河灯许的愿会不会成真?” 男人回她:“心诚则灵。” 易雨卿若有所思,心诚则灵? 回想到自己背面添上的那句话,如果,真的显灵就好了…… 回到客栈,沈舒宁他们早已休息。 “晚安!林梓!” 林亦忻:“晚安!” 易雨卿张口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有些尴尬。 林亦忻笑看她:“晚安,易雨卿!” 次日一早。 林亦忻叫易雨卿下楼吃东西。 楼下,沈舒宁和路言生慢悠悠的边吃边和另外两人聊天。 易雨卿看过去,只见一女子和一男子坐在旁边。 沈舒宁看到她俩下来,立马招呼:“这!这有位。” 林亦忻和易雨卿面对着坐下。 二位生人与林亦忻她们互相介绍了自己。 “我叫万里盈,是天岗岚万和坊的一名舞姬。” “我叫万里檀,是她的弟弟。” “舞姬?” 易雨卿又试探性问:“舒宁,昨日我怎么好像看到你跳舞了?” 沈舒宁挑眉:“好像?” 万里盈浅笑:“你是说昨夜那个身穿红绫绸缎的女子吗?那确实舒宁没错。” “说来也惭愧,这支舞本是我提出表演,但在前几日我不知吃了什么腹中一阵疼痛,前日又来了月事,一时之间虚弱难堪。在街上我看见了舒宁,我们曾经一同在京城的何夫人手下学习舞蹈,看在百姓这么期盼的神情,我也只好麻烦舒宁替我献舞了。” 沈舒宁:“幸而这支舞我们一起练过,要是别的舞我可就爱莫能助了。” 易雨卿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沈舒宁调侃道:“对了,小檀的婚事如何了?我记得你爹总是催促吧?” 万里盈扑哧一笑:“当然啊!这可是娃娃亲,虽然一直长到这么大两人都没见过。” 易雨卿:“啊?” “哎,对方是位江姓姑娘,不过好似因为水土不服出生之后就搬离了住处,不过我爹还是成天催着弟弟去提亲。” 万里檀有些不自在,不过并不反感。 毕竟他总是因为害羞而不敢去找江姑娘,甚至害怕她否认这门亲事。 但是…… 万里檀盯着手指头上的戒指,父亲说当年他出生时手里紧紧攥着这枚戒指,江姑娘也是含着一枚戒指而生,两家觉得有缘便因此结亲。 万里盈问道:“诶对了,你们何时回京城?” 路言生尬笑:“实不相瞒,今日就要启程,阿宁的母亲都开始写信催我了……” 万里盈惊呼:“今日?那,可是车行?” 路言生疑惑:“自然是车行,路过白山之后不远就能到京城了。” 万里檀:“可今日我们听闻经过白山那条路山体崩塌,断木阻拦,此路肯定行不通。” 沈舒宁惊讶。 路言生皱眉,对沈舒宁说:“不如你和若璃姑娘在这多待一阵?” “那你呢?” 路言生摇摇头:“我需要回府帮我阿爹处理一些要事。” 沈舒宁又问:“那你要舟行?” “嗯,舟行会路过渝熙和竹海,不过选择渝熙那条水路会更快些。” “这早回晚回都是要回去,那我也不在待了。” “若璃呢?” 易雨卿:“那就回去吧,算算时间,我阿兄该回来了,我也要回去好好准备一番。” 路言生呆了一瞬:“你阿兄?是啊,塞外出征,也该到时间回家探亲了。” 四个人吃过早饭就回去收拾行李了。 万里盈心中是难言的不舍,多年好友再次相见,似有万言道不出。 万里兄妹就在客栈门口等着他们。 待众人收拾好行李,也都扛着大包小包下楼。 万里盈:“不知,可否同乘马车送你们离开?” 沈舒宁伸手拍她的肩:“当然可以!” 路言生的这辆马车挺大,沈舒宁和万里盈叙叙旧,路言生就找万里檀聊聊他的志向。 到达渡口,林亦忻和易雨卿心中满是对天岗岚的不舍,也不知道流光帮她父亲寻医的结果如何,还有那几个小孩子…… “这位客官,想必是从外地而来?你别不信,请看我这匾额!十年前当朝皇上携手最宠爱的妃子和他们的皇子光临此处,因皇子对我们楼阁的吃食赞不绝口,便在这亲笔题字!” “这这这,这可是真的?” 林亦忻和易雨卿闻声转头望去。 街道处的楼阁门外,有许多普通百姓站着,穿着与天岗岚有些许不同。 而那块匾额周围已是陈旧,但好在细心爱护,整体看去不算不合适。 沈舒宁摇摇头:“这字迹仔细看去,跟小孩一样,这般夸张的说辞,却不点出题字的人其实是那位皇子,让外人尽数以为是皇上的行为,如此便感觉宛如圣光降临,对此楼阁无不心怀他念。” 万里檀:“罢了,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子,对他们这家客栈来说都是圣光降临。” 沈舒宁看着,心道好在看似这家店的生意不错,耳边听闻路言生与船夫的对话。 船夫:“回京城啊?嗯,时辰是不够了,今夜能到达渝熙,明日才能到达京城,你们看如何?” 路言生:“也行!” 易雨卿择了另外一条船,回头跟沈舒宁对视一笑,就弯腰进船了。 易雨卿心中满是惆怅之意,她看着包裹着的包袱里露出一个玩偶的一角,就伸手摸了摸。 脑海中是烟箩纯真的笑颜。 船口飘来一片花瓣,在易雨卿眼前飘荡,她伸手抓住。 “这花瓣……好眼熟。” 林亦忻:“什么?” 易雨卿摇头:“没什么,这花我在客栈的厢房里也看见过。” 易雨卿又回忆了一遍,当时只顾着收拾衣物,好像放在桌上的那片花瓣还在。 可是,风一来,它应该飘散,日子久了,它也应该枯萎,为什么印象中它好像还是完好无损的躺在桌上? 易雨卿拧着眉头,是不是做梦梦到的?不要那么忧心忡忡。 这样想着,易雨卿将花瓣撕成两瓣,并没有出现心里担心的不枯不败也不毁的情况,顿时安心许多。 随手就将花瓣扔落水中。 深不见底的潭水中,隐隐约约出现一只巨大的眼睛,只一秒就消失。 林亦忻和易雨卿感到一阵恐怖的威压,对视一眼,就环视起了周围,不过再也不见任何线索。 “刚刚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不是还封印着其他东西?” “嗯,毕竟将它们困在这段历史中,无疑是最折磨的手段。唉,封印的人也都如我们这般不凡。” “那就不能将生灵死物封印在一些老古董里?全都封印在这,每次来取尘倾之物的话不麻烦吗?” 林亦忻点头:“也有啊,你还记得我书房的书架上面摆放的那些古玩吧?有些东西就是封印在古玩里;而被困在这的话,要么罪大恶极,要么……” 易雨卿认真听着。 林亦忻瞥了她一眼,清咳一声:“要么就是古玩数量不够了……” 易雨卿扶额…… “那这些生灵死物待在一起会不会打架?” “会吧,但是把对方也给消灭了,那不还是只剩下自己体会孤独了?” 船夫划船偶尔能听见几个词眼传入耳中,只当是两位小姑娘话本看多了,或者听书先生讲得太玄乎了。 夕阳西下,日暮时分。 林亦忻摇摇易雨卿:“起来了,快到了。” 易雨卿揉揉眼睛,抬头看见船快到渡口了。 又在林梓的肩上睡了一觉,易雨卿心道。 路言生领着三人来到一间客栈,又订好厢房,对她们说:“在这睡一晚,明早就可以到京城了!” 林亦忻有些疑惑,这一路走来,总感觉他似乎很熟悉此地的样子。 晚上,大家又围在一起吃了晚餐。 路言生温柔看着沈舒宁:“早点回去休息吧。” 林亦忻注意到他眼中的雀跃之情。 沈舒宁无奈:“看你还很有精力的样子。” “头次来此,有些好奇罢了。” 沈舒宁没心情再去逛一个新地方,眼里心里都是对旧人对天岗岚的不舍。 路言生拍拍她:“阿宁,相识的人呢,就像一阵风,兜兜转转还会吹回你的身边。” 沈舒宁发笑:“你这什么自创语录?” “老板!来几盘你们这的招牌菜!” 客栈不算热闹,此人的声音又粗犷又大声,四人不禁瞄的瞄,看的看。 男子一身黑衣黑帽,头转过来,易雨卿看见他的神情极为冷漠,腰间,居然是蛇形的腰佩,双眼的红色像是闪烁的宝石。 路言生最先反应过来。 “渝熙有许多练蛊纵蛊之人栖息,想必那人也是其中一位。” “蛊毒嘛?”沈舒宁小心翼翼的发问。 易雨卿也问道:“但他们不应该在更隐蔽一些的地方生活嘛?” “人数多,基数大嘛!” 沈舒宁有些害怕,这才回想起来这一路上的摊位不再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摊主都是坐着或者站着,也不推销,极为沉默。 路言生安慰她:“蛊毒不也全是害人的,而且能精通炼蛊之人少之又少,大多只是略懂一二罢了。” “我阿爹之前常来此处,便是如此跟我说道的。”路言生又补充了一句。 “啊,好。” 沈舒宁像是没了心情,应了一句感到饱食之后就回房歇息了。 易雨卿一路跟着林亦忻来到她房间。 “这地方名字挺好听的,没想到竟生活着许多蛊师。” 林亦忻思考。 “要说渝熙的百姓不似天岗岚那般热情也就罢了,但平常的蛊师真的会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吗?” 易雨卿也说:“是啊,那身服装,还有腰佩,还有手中戴的各种奇形怪状的戒指。” “诶,林梓,蛊师真的不会随便乱杀人吗?” 林亦忻耸肩:“看他的心性和人性咯。” 易雨卿撇嘴。 “按理来说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皇帝一般都会出钱聘请最厉害的巫师待在自己身边,一是防止有人想要谋害他,二是因为巫师炼制的蛊虫会对所有蛊师的蛊虫具有威慑力和号召力,从而使其他蛊虫无法发挥自身的威力。” “只有一身道行能跟巫师比的人才不会被限制这个,只是如果有蛊师随便乱杀人造成了巨大混乱,巫师的蛊虫能立马协助皇帝找到下蛊之人。” 易雨卿:“听起来还挺好的。” 林亦忻放好行囊,铺好被子,随口问:“还不去洗澡?” 易雨卿看着她的动作:“啊,哦。” 手放在门上,易雨卿始终觉得没力气推开,瞄了一眼林亦忻,下定决心推门离去。 哪是什么没力气,好像只是不想离开而已…… 易雨卿自我安慰:那是因为林梓是你在这个世界唯一认识的活人,想靠近她也能理解。 而房内的林亦忻,转身看着易雨卿刚站立的位置,好似发呆。 第17章 千里迁徒思 次日凌晨,天边泛起鱼肚白。 易雨卿整夜睡眠都有些浅,半夜醒了很多次,此时睁眼觉着有些困就继续闭眼,抱着被子睡回去了。 服了,为什么睡不着。 林亦忻侧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思考。 这个时间,这个天气,不拿来睡觉拿来干什么? 算了,林亦忻掀被下床,想着拜托后厨到点的时候煮两碗松花粥。 果然,这个点客栈里已经有下人开始陆陆续续忙碌起来。 林亦忻站在二楼护栏看着,刚要走下去就注意到一间厢房内烛火通明。 这好像是路言生的房间? 这烛火,未免太亮了吧。 “玉兰姑娘?” 林亦忻愣了一下,笑着回他:“路公子!” “没想到你也起这么早。” 路言生摇摇头:“刚来一个新地方,多少睡的不安心。” “哦,那公子方才是去了哪?房内的烛火都忘记灭了。” 路言生挠挠头:“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闲着无聊就誊抄些诗词,听见街上有了些叫卖声就出门逛逛,顺便寻点吃的垫垫肚子。” 林亦忻点头:“原是这样,那公子先忙吧,我也要觅食了。” “哦对了,现在我们离京城已经不远了,若是若璃姑娘还没醒也不必叫醒她,让她多睡会,今日必能到达京城的。” “好!” 分别后,林亦忻细想:昨晚路言生有偷偷溜出去过吗?没有啊,沈舒宁回房之后路言生因为好奇而上街,后来我回房的时候就看见他回来了。 而且虽说路言生领她们到客栈的这段路走起来相当熟练,可又处处充满对渝熙的好奇。 不过,因为听父亲对渝熙的描述,自己心中充满向往先前了解过呢?就比如蛊师此地随处可见他都知晓。 不过没多久易雨卿便醒了。 易雨卿洗漱完后敲响林亦忻的房门。 “没想到你这个点就起来了,我安排后厨迟一个时辰才开始煮松花粥呢!” “今天不赶路吗?” 林亦忻笑:“路言生说不急,渝熙离京城已经很近了,想着让你们多睡会。” 末了又补充一句:“我现在就吩咐他们去煮粥吧。” 两人在一楼坐着,易雨卿肚子饿,但粥刚端上来还很热乎,她就每舀一勺轻吹几口才吃。 林亦忻疑惑:“沈舒宁还没起嘛?” “啊,我以为她跟你们一样吃过早餐了。” 等到易雨卿吃完,沈舒宁才下楼。 易雨卿呼唤她:“舒宁!” 林亦忻看到她脸色不算很好:“昨晚可是没睡好?” 沈舒宁点头:“昨夜被噩梦惊醒,几番辗转都不曾入眠,挨到鸡鸣了才渐有困意,一觉睡到这个时辰。”说着固自摇头笑。 易雨卿好奇:“那你是做个怎样的噩梦?” “无非就是些见血的场景罢了,不过被惊醒的时候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还有些分不清楚梦与现实。” 林亦忻:“为何这样说?” 沈舒宁叹气:“就是感觉好像天明了,言生一直在门外等我。” 听到这,林亦忻和易雨卿假惺惺的笑笑。 林亦忻笑着说:“那你先吃些东西吧,待会要是还困,还能在船上睡会。” “好!” 说着沈舒宁看着二人起身后转身离开。 易雨卿的房内。 “昨晚路言生做了什么?” 林亦忻摇头:“不知道,不过昨晚我也睡得很浅,早上很早就起来了,一起来没多久就看到他。” 易雨卿疑惑:“奇怪,我中途也醒了很多次,所以天亮我就直接睡回去了。” “那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易雨卿回答:“没有!就是单纯睡不着。” 林亦忻将手搁在下巴:“我也是,就是睡不着而已。那其实这样看来,还挺正常的。” 易雨卿耸肩:“毕竟不同于天岗岚嘛。” 不多久,沈舒宁敲响易雨卿的房门,说着:“若璃,收拾好了吗?准备上路咯!” 四人到达渡口,看着岸边停靠的两艘船。 林亦忻和易雨卿先上船。 听着路言生在跟两位船夫打招呼:“两位师傅,辛苦你们了!” “哎呀,哪里的话!” 河岸两旁种着许多紫殊,这种树树根发达,树叶浓密,花瓣为浅紫色。 其实渝熙也很美,易雨卿心道。 虽然并不热闹,但好在街道干净整洁,花卉簇拥,也是一个很特别的城市。 不久,船只停靠,京城触手可及。 沈舒宁:“回来了!” 一位车夫走来,在沈舒宁面前弯腰:“小姐,夫人命我前来接送您回府。” 沈舒宁对三人说:“那我先行回去了。” 路言生看着她上车,沈舒宁踩在马凳上笑着回望他一眼,就进车内了。 “安小姐!” 易雨卿看去,这应该是她家的马车了吧? 便欠身致礼:“我也先行一步了!” 林亦忻差点要跟易雨卿并排走,想到了什么,伸出的腿收回来原地打圈,差点忘了,玉兰是她的侍女。 而且不管怎样,也不能在路言生面前露出马脚,这厮疑心太重。 易雨卿同他道别后,路言生转身朝着自己的府内走去。 路上是一些熟人对路言生的问候,他灿笑着一一回应。 马车停下,林亦忻先下车抬手让易雨卿扶着。 易雨卿在花厅处看见一位健硕强硬的男子背影,而安若璃的父母在他的一左一右。 这是…… 那位男子回过头,硬朗的五官,一身正气凛然。 “小璃!” 听见他的呼唤,看着他的脸庞,易雨卿心中泛起一丝暖流,还带着阵阵心涩。 这样的情感,让易雨卿有些恍惚,更有些难以招架。 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回应:“大哥!” 三年出征塞外,将儿女情长尽数收藏,荒漠的黄沙一日不曾飞扬,铁蹄的铃响一日不能停下。 安皓元走近易雨卿,抬起大手抚摸她的头顶。 易雨卿打量起他,面前的男人好似二十五六,风华正好。 安母催促着:“快进来坐吧!这三年,若璃有多想你你是不知。” 安皓元大笑:“莫不是想着少时我撑着她翻围墙?还是带她掏蜂窝?炸蛇洞?” 安母:“尽是这些捣乱的事,你们以前可真不让人省心……还拖着舒宁和隔壁几位孩子胡来。” 安父拍拍安母的肩:“好了,现在皓元也能守卫家国了,怎能不算一番蜕变?” 易雨卿笑着听他们的对话,刚才内心莫名其妙涌现的情感早已平息,但她也确实为安皓元的归家感到开心。 安父打趣:“若璃怎的如此安静?” 安皓元瞧过来:“小丫头又想听我讲边塞的事了吧?” “想!大哥讲给我听吧。” 安皓元宠溺的看着易雨卿:“好!” 林亦忻这边,她早就退下,想着回去帮易雨卿整理她的行囊。 绿萝看见她,忙招呼:“玉兰!好久不见啊!” 一旁的红裙也探头出来,赶忙跑到林亦忻面前,满眼都是想念。 “好久不见!最近你们过的如何?” 绿萝:“自然是非常闲散啦!时常哪里有活干就过去帮个忙。” 林亦忻坐在花园中心的石凳上:“不忙岂不是更好?” 绿萝回她:“自从小姐把咱们买下带到府内,本想着一定要不怕苦不怕累,做好分内之事尽力服侍小姐,但小姐从不安排重活给我们,每日就是扫扫地,照顾花园,就没什么能干的了。” 红裙:“是啊,而且小姐走了之后更甚,我和绿萝只能去其他地方寻些活干。” 林亦忻笑:“小姐对我们可真好。” 红裙感慨:“那可不是!小姐于我们而言有赎身之恩,保我们衣食无忧之虑,还能干些活,不徒劳此生。” 绿萝:“哦对了,今日安将军回府,待会得要去膳房帮忙打下手,今日的晚膳夫人要求一定要丰盛!” 傍晚。 易雨卿与'家人们'聚在一起吃晚膳。 又是阵阵闲聊,毕竟安皓元只待几日便要走了。 安父安母频繁的夹菜给安皓元,让他都有些手足无措。 安皓元扶额:“阿爹阿娘,你们别光顾着我,自己不吃啊!” 说着,安皓元也夹了些肉放在易雨卿碗里,说:“你最爱吃的鱼,来,多吃点。” 易雨卿:“谢谢大哥!” “好好吃饭,好好生活,不必勉强自己做那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能安心度过每一天都是一件普通但又困难的事情。我只希望小璃你啊,万事尽力,万情尽意,如此便好。” 易雨卿吐槽:“讲话文绉绉的。” 安皓元点她的脑袋:“闲来无事,你也多看些书籍陶养身心。” 易雨卿做了个鬼脸,回望安皓元,眼神真挚:“我只希望大哥,若干年后平安归来。” 安皓元心有所动:“好,下次大哥还要给你讲塞外的故事!” 说着,安皓元举起酒杯对着父母一饮而尽。 “爹,娘,这些年保家卫国不能尽孝,不能为其解忧烦闷,是孩儿的不是!” 安母假意生气:“跟你妹妹煽情倒还好,现在不必了!我和你爹怎么不知,有了你们这些军队的付出,才有我们城内的安然,就像你妹妹说的,若干年后,我们还要齐聚一堂!” 然而安母还是有些红了眼眶,泪水打转,她忙用手帕擦起。 “这鱼做的如此辛辣,害我红了眼眶,罚府上的人做多几条,让他们全吃了。” 易雨卿目光柔和:“阿娘……” 待晚饭结束,一家子又围在一起叙旧,再晚些时候,大家都回自己的房间歇息了。 京城这几日的天气格外的好,清风不燥,橙阳添暖。 “路公子来找我?”易雨卿跟红裙确认了一遍。 “好,我现在过去。” 易雨卿拐角处瞧见林亦忻蹲在地上照料花卉,便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说:“跟我走一趟吧。” 林亦忻把手搭在易雨卿伸来的手上,站起来。 正厅,路言生端正的坐着等候。 看见易雨卿来了,站起来行礼:“安小姐!” “不必多礼!路公子来找我是如何?” 路言生直截了当:“下月是阿宁的生辰,我来此是有两件事拜托你。” “一是麻烦你不日把阿宁约出去,我好同她的家人商量生辰礼物,二是我想询问安小姐你还记得我之前所得的白玉脂吗?我打算做成白玉簪,还想在簪上添些小装饰,这些小装饰我是打算从阿宁熟识的人身上讨要。敢安小姐可有什么珠宝赠予我,好让我添在簪上。” 易雨卿频频点头,内心也很肯定这个主意:“这样啊,我都可以做到。看你哪日得空我便约舒宁出门,关于珠宝,家中确实有些稀世珍珠,不过我得好好挑选一番,待我选好便送到你府上,如何?” 其实根本不知道家里面的珍珠如何,甚至有没有收藏的珍宝也不知道……易雨卿心想。 路言生温和一笑:“多谢安小姐!明日我得空,不如你明日同她出府?而且簪身我还需要时日雕刻,得尽早收集好大家的珍品才行。” 说到这,路言生眉目温柔,半垂眼帘,唇角还噙着笑。 就好像,沈舒宁在他身旁。 屋内只有他们三人,路言生走之前,先是对着安小姐行礼,抬眸看见林亦忻,忽的眨了下眼,弯腰致礼。 林亦忻哑然。 这是,把她当成真正的朋友了吗?虽然雨卿和他口中还是如此尊称,但感觉关系也在慢慢拉近。 林亦忻低眉细想,她以为回到京城,她的身份又变成了众人眼中的侍女,但路言生不在乎,在他眼里,四个人的身份都是平等的。 在他看来,前些天的相处,让他把她也当成了朋友。 林亦忻眼中闪过一丝凌冽,可惜你的心不纯,表里不一。 易雨卿看见林亦忻思考,叹一口气:“明天又要出去了。” 林亦忻抬头与她对视:“哦,明日我要跟绿萝出去采购食材,就不跟你一起了。” “哦……” 以她小姐的身份,本可以安排红裙替林亦忻采购,可她又不是安若璃,这份权利不是她的。 那你干嘛心情不佳? 易雨卿勾唇:“好。我乏了,先去歇息了。” 红裙:“玉兰!我回来了!这碟糕点是膳房给我们的,来尝尝吧。” 绿萝:“桃花糕哦!” 林亦忻拾起一块粉白糕点,上面点缀着几片花瓣,散发出淡淡清香。 “绿萝,接着讲讲你打听有关你父母的事情呗!” 绿萝看见林亦忻兴致勃勃,回想起上次要叙说时被打断,立马回应:“好呀!” “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平康坊街道上的一位算命先生那打听我亲生父母的下落。” “我少时被人贩子拐卖,送到霁月阁,经常遭受主子的打骂,楼阁是简约的茶楼,但我听说地下却是斗兽场,经常安排一些人与野兽对抗,不论男女。不过我没进去过就是了。” “后来就是遇见红裙。” 红裙听到这立马点头说:“我是被我父母卖到那的,我家贫穷,经常没钱吃东西,我父亲也总是打骂我和我娘,后来我爹把我娘打死了,随便埋了之后就把我卖了。” 林亦忻流露出同情的眼神。 绿萝接着说:“对了对了玉兰我跟你说,有次采购,偶然路过那个算命摊,我就试着算了一卦。” “他说出了我被拐走,被卖又被贵人赎走的事实!”绿萝有些激动。 “他说我的父母至今仍在焦急的寻找我,他告知我他们正游走在各地探寻我的下落。此后,我每次得空出府便会向他打听父母在何处,是否平安。” 林亦忻:“你想有朝一日回到你父母的身边吗?” “当然想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的身体和他们给的,这份生恩我总要还回去。再说了,万一这些年我父母也一直在寻求我的下落呢?不过现在我还得服侍好小姐,是小姐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若是哪天小姐不需要我了,允我离开,我再归家。” 绿萝回想起之前的主人差点将她打死,皮开肉绽的生活,便越发自心底感激安若璃。 林亦忻安慰道:“大家都苦尽甘来了。” 接着林亦忻又问:“你向那位算命先生打听过几次了?” 绿萝摇摇头:“还真不记得有几次……啊哈哈我记性不好……” 红裙无奈扶额:“反正能出府的时候几乎都会去打听,对吧?” “嗯嗯,当然!” “不过玉兰,我们三个不都是在霁月阁相遇的吗?你比红裙还晚来,那你又是为何到霁月阁的呢?而且你的脸上总是有很多伤痕……” 虽然那时就相见了,但能讲话的机会实在太少太少,后来玉兰也总是跟在小姐身旁,关于她的身世其他二人根本就不了解。 林亦忻低眉:“我父母在我出生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然后我就寄住在亲属家,但他们也总是责打我,霁月阁的主子们……也……” 这种对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编故事的感觉,哈哈,也算是能体会到雨卿的感受了。 红裙和绿萝不用听完也倒吸一口气。 绿萝:“果然这些往事不能再细想。” 红裙扬起笑容:“以后大家都往前看,好好过好当下吧!” 沈府。 沈舒宁端坐在亭子里,亭下是潺潺流水。 “沈小姐才情出众,我已经没什么能教给小姐的了!” 一位中年妇女如此说着,沈舒宁朝她弯腰。 沈母:“这些年多亏了张夫人的教习,舒宁的琴技越发自在了!” “谬赞!” 送走张夫人,沈母细细打量了沈舒宁一会,开口:“听闻竹海有一位风声大噪的琴师,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请来,这些日子即便不用练琴,你也该反复温习。舞乐你还没有全部出师,诗词礼仪,也不可落下!” 沈舒宁抬头望她,面带微笑:“女儿知晓。” 沈母走之后,鸣枝低声说:“小姐,夫人给您安排的事情好多……” “……” 鸣枝自知小姐没心情同她闲聊,便退下让沈舒宁一个人待着。 池塘的鱼儿时不时摆尾,惹出些许动静。 沈舒宁双目远眺,看不见群山边岭。 傍晚,沈舒宁又回到了亭子温习古琴。 “若璃找我?” 还没听到答复,沈舒宁已经站起身整理好裙摆,迈步走去。 “明日出去吗?好呀!最喜欢和你一起了!” 易雨卿发现这个世界的沈舒宁也很会提供情绪价值,对于朋友间的事情都尽可能不拒绝。 “这份鲜花糕,是从我府上带来的,尝尝?” “嗯!好吃,你做的?” 易雨卿摇头:“不是。” “嗯,要是你做的话,肯定更好吃嘿嘿!” 易雨卿一顿,答应道:“好,待我学会了就做给你!” 听见易雨卿答应,沈舒宁眼眸中的期待不禁荡漾开来。 送走易雨卿,鸣枝说:“小姐,明日出去,是要跟老师和夫人调好课业安排吗?” 沈舒宁点头:“嗯!” 接着又跟打鸡血一样,眼中斗志满满。 “还没温习舞蹈!不过刚刚夫子提前教习了我明日的内容,我待会自己琢磨,古琴也没温习完,诗词没背完,礼仪没熟记……” 鸣枝皱眉担忧:“小姐……” 往日沈舒宁的课业太重,她也会悄悄偷工减料,剩一部分留给明日再做,至于明日的何时?当然是清晨!鸣枝起得很早,沈舒宁会让她叫醒自己,然后快速把昨日没温习的课业温习了。 这样,夫子们过来检查时,她也能逃过一劫。 但今日显然,想把所有的事情在今天做完! 沈舒宁伸手揉揉鸣枝的脸:“我去忙了!” 清晨。 沈舒宁吃过早膳,又等了一会,易雨卿才上门找她。 于是两人就兴冲冲的出府了。 沈还阳问:“爹,为何让我们聚在这?” 沈慈品了一口茶,斜眼看了他一眼:“言生要过来。” 沈还阳睁大眼睛:“莫不是!要提亲了?” 沈渊又言:“没这么快,他还需要走到我们这个地位才配得上舒宁呢。” 沈还阳双手抱胸,有些不屑一顾:“说来也是,我们沈府在朝堂上权高位重,若不是他们俩实在心意相通,阿爹恐怕不会答应言生追求舒宁。” 沈慈:“言生才华横溢,我相信来日他定能扶摇直上。” 沈母静静的坐在一旁。 “路公子来了!” 听到侍女出声,众人都站起身来迎接他。 看着路言生仪表堂堂的模样,唇边噙着一抹笑,像他衣袂翩飞带来的春风一般温和自在。 大家心里对路言生都是啧啧赞叹,实在是一位俊俏的郎君。 路言生行礼后,开门见山说了此次前来是为沈舒宁的生辰礼物,认真询问了大家是否能给予珠宝装饰。 沈还阳凝视着路言生:“亏你想的出来,这想法可还真别致。” 路言生笑着低头。 经过一番珍珠的搜寻,沈渊给了八年前西域进贡的银渡金华珠,沈母给了一串玲珑蝴蝶纹的链子,沈还阳给了之前蹴鞠竞赛中得来的一颗宝蓝翠玉珠,沈致微给的是并蒂海棠花纹珠。 路言生喜不自胜,连连道谢。 沈慈抬手拍在路言生肩上,赞赏的看着他,似乎格外满意。 路言生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回望着沈家众人。 回府后,路言生还在细细雕琢簪身,今日不仅去了沈府,还去了一些沈舒宁友人的家中询问宝珠,不过他也没忘记回礼给别人,除了沈慈和易雨卿没收。 这几日雕刻簪子,给他眼睛都看疼了,手也累,但还是不打算放弃。 收集的明珠风格不同,不过他学过画,多少有些色彩搭配感在。 看着渐渐完善的簪子,路言生有些疲惫的双眼充斥着期待。 这半月,沈舒宁都在府中忙着自己的课业,易雨卿偶尔来找她闲聊日子过得劳累又充实。 鸣枝有些不满:“小姐,路公子好些日子没来了,与小姐之间的书信往来也不似上月频繁,莫非他能忙过小姐你?” 沈舒宁拨琴的手未停,轻声回应:“他有事就忙呗。” “可……” “他不来看我,我又不是不能好好活生活。鸣枝,”沈舒宁停下侧头看她,说:“若你有天也寻到良人,我希望你们离开了对方仍然可以自立,以自我为中心,是以不被对方捆绑在身边。” 鸣枝鼓起腮帮子,她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懂这种感觉:“奴婢定会铭记在心。” 沈舒宁抬头看天:“不过,上次的信倒是我忘记回他了。”本想着忙完就回信,谁知倒头一睡立马就忘了。 晚上闲着无聊,易雨卿翘着二郎腿坐在古铜镜面前:“问你个问题。” 古铜镜没回应。 易雨卿伸出食指敲了敲,呼唤道:“开机!” 还是没有回应。 易雨卿压制住情绪,皮笑肉不笑:“亲爱的古铜镜,若您听到的话能否给小女子我一个回应呢?” 古铜镜打了个哈欠终于开口:“你到底要干啥?” 易雨卿一脸天真的问:“其实白玉簪一出现我们直接偷了回到现实世界不好吗?” 古铜镜深呼吸:“我发现你这人,明明聪明的要命,非要问这种不过脑子的问题是吧?” “嘿嘿。”易雨卿狡黠一笑。 “林亦忻那家伙不是跟你说过尘倾之物要吸收情感的吗?” 古铜镜倒映着易雨卿天真无邪的眼神。 “哦,你莫不是好奇尘倾之物出现之后还需要多长的时间吸收情感吧?” 易雨卿谄媚着:“哼哼,你真聪明!” “不久的,而且不过几月就有大事发生了……” “嗯?” 大事? 古铜镜又打了个哈欠:“没事别打扰我休息了。” 易雨卿点头微笑:“好噢!” 林亦忻推门而入,先行礼,再关门。 “怎么样?” 林亦忻边走到她身旁边说:“沈舒宁挺喜欢吃鲜花糕的,尤其是梨花糕,你明日可以试试。” “嗯,等她生日的时候就就带几盒鲜花糕过去。不过,正儿八经的礼物我还没挑选,改日再去府上的黄金屋瞧瞧。” 黄金屋,不过是存放稀世珍宝的屋子,易雨卿顺势起了个外号。 第18章 此情予谁诺 今日安皓元就要返回边疆,远驻沙场。 安皓元穿戴整齐的牵着一匹马,安父安母两人眼眶湿润的看着。 安皓元深深拥抱了两人,庆幸着:“还好若璃还在睡梦中,若她看到恐要哭的更猛。” 安母:“还在打趣你小妹?” 安皓元扯动嘴角,若璃在的话,只怕是会更带动阿爹阿娘的情绪罢…… 如此想着,安皓元一抬眸,就看见易雨卿站在不远处,不禁有些惊讶。 易雨卿感觉有只无形的手狠狠抓住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徒留悲伤无限蔓延至胸腔和大脑。 易雨卿艰难的笑了一下,一滴泪顺着脸庞落下。 她看见安皓元坚定的看着她,好似又在回答她的问题:他一定会回来给她续说边塞之事。 看着安皓元骑马离去,易雨卿那股莫名其妙的感情终于退散,这次的时间比上次还久了一点。 风擎说的危险是指这个吗?那波涛汹涌的情绪可以把她吞噬掉,甚至差点分不清你和安若璃…… 易雨卿摇摇头,不,我是易雨卿啊,我只是要借助安若璃小姐的身份来推进寻找尘倾之物的进程,但毕竟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我也需要感同身受的经历她的情绪才能抵消。 易雨卿如此安慰着自己,看见安父母还未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便转身悄悄溜走。 惟愿安皓元,若干年后平安归来。 易雨卿抬头看着一池春水,有些发怔。 “你就是安若璃啊……” 眼前一阵黑风刮过。 易雨卿眼中一冷,发个呆而已都能被风擎钻个空子。 没了好心情,直接就回房歇息了。 傍晚,易雨卿还在想要送什么。 见她这么烦闷较真,满脸垮相,林亦忻禁不住开口:“不是说了吗,都是既定的历史,就算送的礼物和安若璃原本送的不一样也并不如何,真正改变因果的是这一件事你做还是不做。” “还记得周慈说的纺真局吗?要不明天去看看?” 次日午时,二人吃过膳食后就出来了。 纺真局表面看上去和其他普通楼阁相差无几,也无点睛之处。 若非靠这匾额上的几个大字,易雨卿可能都找不到。 易雨卿:“大门也是虚掩着的,内里究竟有何玄机?” 言罢便推门而入。 一阵阵花香果香杂糅在一起,还混合檀木香传来。 林亦忻轻言:“估计是那些身价非凡的女子身上传来。” 易雨卿皱眉:“太浓了,为何还不敞开门……” 此时店小二已来到易雨卿身边,歉意的说:“小姐,来我们纺真局的不是名门贵女,就是将门闺秀,大家赏脸来到我们这小地,一是我们店内衣裳蜀锦吴绫,二是此地不引人注目,小姐可以放心联络。至于小姐您刚刚提到的,香味多为女子喜爱,我们无法做主,而且掩着门艳阳不易进入,可保小姐们避晒。” 易雨卿紧缩的眉头展开,挥手:“罢了,我没说难闻。” 林亦忻双手交叠,感到一阵视线传来。 好巧不巧,易雨卿遇到了学堂上的同窗,被滞留到原地。 一只手拉住了林亦忻的手腕,将她往另一头带,而这纺真局不仅女子多,支架的衣物的屏风都隔断了林亦忻和易雨卿。 林亦忻还未站定,那女子便先出声。 “我的孩子!你认识周舟是吗?不然这只镯子何故出现在你手上?” 林亦忻打量着那妇女,她的眼中满是担忧,仿佛真有一位牵肠挂肚的孩子远在他乡。 林亦忻抽出手,行礼。 “夫人是否弄错了?一个镯子,品相和手工出自一个师傅罢了。” “不……” 华景脸庞划落两行清泪。 林亦忻一惊,抽出手帕递给华景。 “夫人这是何意?” 华景两只手握着林亦忻的手臂:“我求你,告诉我吧,告诉我他在哪……” 林亦忻眼神悲戚:“倘若他不愿回来呢?” 妇人愣在原地,略施粉黛的容颜,此刻好像一位无助的路人,睁大着眼睛,呆愣的神情。 林亦忻再次抬手举起手帕:“擦擦吧,夫人。” 华景借过,静静的擦拭泪痕。 哑然开口:“他安全与否?” “安全。” 撂下这句话,林亦忻朝着易雨卿的方向走去。 没有顾及到华景眼中的恐惧不减反增。 前几天古铜镜跟她说出门的时候最好戴上这只手镯,原来如此。 不过,它对这次的尘倾之物有什么助推作用吗? 易雨卿还在和同窗热聊,不过此时她们正朝着二楼走去。 林亦忻小跑着跟上。 易雨卿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放缓了脚步,却不忘问:“这二楼的衣裳果真惊为天人吗?” 上来之后,人又少了一些。 店员善意提醒:“这位小姐,这里的衣物更为昂贵,还请斟酌小会。” 易雨卿笑着回应:“买得起。” 这件水蓝色锦袍,卷云纹浮若隐若现,易雨卿细细摩挲。 那女子好像穿的也是水蓝色的衣服。 剑柄与剑鞘,皆是蓝白交相辉映。 易雨卿再往前走,瞧见一件沧浪色的罗衫裙,裙摆是明媚的长春细纱,袖摆和衣领也有桃夭色彩辅佐,妥妥的一只青碧荷花。 若是舒宁穿上它起舞,那该多美。 易雨卿笑靥如花:“谢谢你,西梦,我找到我想要的衣裳了。” 西梦与她背对背赏识着别的衣裳,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很开心她能寻到送与别人的生辰礼物。 这几日,易雨卿就跟着绿萝红裙二人学习做鲜花糕。 绿萝夸赞:“小姐真是有心了,竟决定在沈小姐生辰时送自己做的鲜花糕。” 红裙附和着:“是啊,而且时间也所剩无几了,不日就是沈小姐的生辰。” 易雨卿手中不停,笑着催促:“所以快来帮我看看做的如何。” 这俩小姑娘,倒还真有趣。 林亦忻只得同其他侍女采购食材。 “你等等……”自身后传来一道命令。 林亦忻闻声回头回头。 周慈抬手示意噤声。 而他的侍从也把其她侍女与林亦忻隔开了。 林亦忻跟在周慈身后,走进了一个胡同里。 “我的儿子,周舟,他在哪?” “如果我说,他不愿回来,是他本人的意思呢?” 周慈和当时的华景一般,呆呆地看着她。 半晌,才回应:“他如何不愿回来?这里有他的至亲骨肉,存储着他稚嫩的青葱韵脚,怎会?” “王爷,您问我是得不到答案的。您是他的生父,这只手镯……你有权收回。” “你是安府的侍女?” 林亦忻手一顿,瞥见自己腰间别着的玉佩:“是。” “罢了,他有心送你,我可没权夺回。只是……” 林亦忻抬眼看他。 “我只求你能以此手镯作为链接,若你能与周舟往来书信,可否告知我他身处忧患,是否平安。” 周慈请求般的神情仿佛印证了他的无可奈何。 “好……” 沈舒宁生辰这日,与她交好的玩伴皆入府祝贺。 易雨卿带着几盒和绿萝一起亲手做的糕点,还有那件罗衫裙进入沈府。 此时菜肴还未上全,大家都在前厅闲聊,赠送礼物。 “若璃!”沈舒宁热情的招呼。 “这是答应你亲手做的糕点,品相不佳还请见谅。” 沈舒宁咂咂嘴:“怎会,你做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还有另一件礼物。” 沈舒宁接过林亦忻手中的托盘,把纱布掀开。 看到粉绿交融的秀衣,拿起来比划了一番,仿若天青色的一只摇曳生姿的荷花。 沈舒宁眉眼弯成月牙儿:“这件衣裳好适合跳舞,若璃,我真的好喜欢,谢谢你!” 易雨卿回应着沈舒宁冲过来的拥抱。 “诶路公子来了!”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 而沈舒宁则站定看着路言生走来,沈父沈母本还端坐着聊天,此时也转头看向门边。 路言生今日一身玄色窄袖袍,衣身浮现着清韵的竹叶和飘逸的云纹,让人倍感爽朗自在。 路言生入室先是一阵行礼,而后看向沈舒宁,满眼爱慕之情藏不住,只得转化为嘴角的不自觉勾勒。 沈舒宁大方回应着他的视线,这段关系本就只差结为连理。 路言生从腰间抽出一只盒子,递给沈舒宁。 “你的生辰礼物,愿你成为理想中的自己。” 沈舒宁接过,缓缓打开。 盒子内躺着一根白玉做成的簪子,簪身通透雪白,簪头分别缠绕着几颗华贵显眼的明珠,化成不同的花蕊独立其中。每颗花蕊分别有不同颜色的花瓣相衬,绿叶依托,连着珍珠流苏直垂而下。 犹如七彩祥云般灿烂。 更好似路言生把一整个春日景色化作这只簪子赠予她。 “这簪子雕工,我还是第一次见。” 沈舒宁与他对视:“这件礼物费了你不少心思吧?谢谢你,言生。” 众人围坐在几桌吃着山珍海味。 大伙都还在感叹那只簪子竟出自路言生之手。 路言生只得抬手擦擦鼻尖笑着,近日来雕刻簪身的手指早已麻木,甚至留下了不少的小伤痕,想来第一次尝试还是免不了碰壁。 散客之时,易雨卿和林亦忻一前一后走进马车内。 易雨卿从座椅下拿出一盒糕点。 “你还没尝尝我做的呢。” 林亦忻有些惊喜,拿起一块梨花糕咬了一口。 还未吞咽,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嗯?” 林亦忻应她:“甜得我有些想笑。” 那甜味润入肺腑,冲入心扉。 易雨卿权当她是高兴了。 天色昏沉。 沈舒宁正悠扬的抚着琴,雅音不绝。 鸣枝喜言道:“路公子来信给小姐了!” 沈舒宁不语,只一味的把琴谱演奏完毕,直至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方才转身:“让我看看他都写了什么。” 不过都是些邻街趣事,沈舒宁却看得津津有味,仿若自己就是周围的看客。 “前些日子刚从天岗岚返回,今日又到此处,父亲托我亲自听取本地民意,以便进谏。想起你与流光志趣相投,不若我替你抚琴越舞,你替我听取民心?” 沈舒宁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只不过,近来雨频繁,此去必是耗时耗力。 沈舒宁抬头望天,阴云密布,绵雨不绝。 最近易雨卿没有再梦到那位神秘的仙衣女子,倒让她睡得更为舒服。 连连下了几天的雨,易雨卿觉得闷闷的,趁着雨停的时候,叫上林亦忻陪她去酒楼里寻些吃的。 走在路上,易雨卿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梓,那是不是周舟?” 林亦忻闻言看去,发现确实如此:“是他。” 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林亦忻没时间思考,就快步走过去拍了拍周舟的肩膀。 周舟似乎被吓了一跳,发现是易雨卿和林亦忻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亦忻问他:“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了?” 周舟疑惑的看着她们:“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易雨卿感到有些不妙,不会是天岗岚吧? 周舟眼神一暗:“自你们回京之后,村子突然间要被一行人拆除,京城来的长官说,此地景色秀丽,平地处可建坛,湖面上可修舫,认为可助人□□汇,资金流通。” 二人对视一眼,林亦忻又问:“那你为何在这?流光和唤晨呢?” “村子里的人都去投靠远房亲戚了,我在京中还有认识的人,就借住在这了。流光姐姐他们那时刚好出游,也不知有没有收到消息,要赶回来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村里的人,都还在忙着收拾东西。” 林亦忻摸摸他的头:“没想过要回周府,是吗?” 周舟眼神躲闪,抿了抿嘴唇:“我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在与他们短暂相处之后,易雨卿用随身携带的银两买了些吃的用的给他们。 周舟抬头看天,劝道:“又要落雨了,二位姐姐早些回去吧。” 易雨卿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易雨卿发问:“村子真的被拆了吗?” 为了解疑,易雨卿晚上用膳时,趁着家人都在,随口问了一句,安父若是知道,应该会说,若是不知,那也没辙。 令她没想到的是,安父居然会被这个问题问的不知所措,眼神有些躲闪:“小璃从哪听来的消息呀?哈哈哈,为父忘了,你之前去天岗岚游玩过,不过你问的这个我可不知。” “一处地方有许多村庄,今日不是这个村要搬走就是那个村要被拆除,天灾**,谁知道是因为哪个原因呢?” 易雨卿看着碗里父亲刚刚夹的酥肉,静静的扒拉着肉块旁边的米饭。 总感觉安父在自我安慰? 晚上,沈舒宁忙完所有的课业,有些无所事事。 近来雨多天闷,她坐在房中开窗透气。 看着鸣枝端上来的茶盏,问:“可备有我母亲那份?” “有,奴婢待会就送到夫人房中。” 沈舒宁笑:“我去吧,正好同我母亲说说话。” 沈舒宁端着托盘,一路穿越亭子流水。 “你还在乎我们母女吗你?” 还没走上楼梯,就听见母亲有些愤恨的声音。 沈慈哀声祈求着:“最后一次!我保证!” 沈舒宁知道偷听别人说话是不好行为,于是放声道:“父亲,母亲,女儿端了些茶过来,要不要喝些?” 周围没有下人,沈舒宁也腾不出手来敲门。 沈母闻言忙走来开门:“舒宁啊,进来坐吧。” 沈舒宁放下茶盏后,问:“父亲和母亲似乎有要事要谈,女儿就不打扰了。” 沈母笑笑,姿态从容,与方才判若两人,“我们能有什么要事谈?什么也比不上你,来陪我说说话。” 沈母抓住沈舒宁的手,细细摩挲。 沈慈也是一脸慈爱的看着沈舒宁。 就如同往常的每一日,平静普通,沈舒宁以为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可人生就像一面平静的湖,掷一枚石子,就能水花四溅,涟漪不绝。 这日,沈舒宁和鸣枝走在街上。 雨,反而更大了。 这街上为何总是传来马蹄声? 前面的胡同,突然窜出来一队官兵,偏头看见沈舒宁之后指着她大喊:“罪臣之女在这!” 沈舒宁来不及反应,就被强制带走了。 与此同时,林亦忻也被迫和易雨卿分开。 在沈舒宁被抓的前两日,林亦忻照常同绿萝去打探她父母的消息,又被一个神秘女人拉走。 女子恶狠狠的说:“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 第二日。 有人上安府要人。 安父疑惑:“她不是孤儿吗?” 女人礼貌弯腰,声情并茂:“她并非孤儿,她被卖入楼,我们身为她的亲人却一成不知,如今……终于寻到了她……” 说着便染上了哭腔,泪水滚落。 安父摆摆手:“既如此,那便带走她吧。” 易雨卿得知此事后,心悸不已。 她苦苦拉着安父的衣袖:“她说是玉兰的亲人就是她的亲人吗?就不怕那人对玉兰不利吗?” 安父只觉得她在耍脾气,有些烦躁:“一个侍女而已,若璃,你要多少我便给你多少,怎么哭成这样?” “我只要旁人,我只要玉兰!” 安父丢下一句“不成样子”甩袖走了。 留下易雨卿一个人感受痛苦。 “我叫齐烟。” 林亦忻嘲讽道:“我在安府过的好好的,这些年来你们没尽到育恩,倒要把我抓来尽孝了?” 这地方挺大的,地处郊区外。 建筑朴素,许多房舍都紧挨着。 像一个,独立生活的族群。 齐烟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是在怪你的母亲吗?” “你母亲与云族的人结亲,谁知云族内传来的邪教说祭祀两族所诞下的孩子,就能保佑他们发展壮大。” “除了云族和我们影族外,大大小小的族群早都瓦解了,而云族,我预言过会是下一个。” “这预言,被他们深深记在了心上。” 能预知? 但这么多年却没能找到她,看来天时地利完美的藏匿了她的行踪。 “当时我们族群已经搬至其它地方,你母亲武艺高强,得知这个秘密之后抱着你来到旧址却不见我们,身后云族人穷追不舍,一面应敌一面逃跑,才把你放到了霁月阁。” 齐烟诡异的笑笑,伸出手指指了指地面:“还怨恨她的话,这里,埋有她的尸骨。” “听说你虽被收入安府当丫鬟,但在霁月楼里恰好有人训练你的武艺,安父知晓你的能力,还委任你随时保护安小姐的安危。啧,听闻她今早死活不让你走,我离开的时候连她的哭声都能听见。” 雨卿…… 林亦忻闻言抬头看她。 “你是单靠预知发现我的存在吗?” “你额头上的标记。” 林亦忻立马伸手摸摸额头。 齐烟说:“你看不见。” 林亦忻无言,眸中情绪不明。这份生恩,这份救命恩,都出自她的母亲。 如今尸骨埋葬在这,她好像没有理由离开。 “我们准备要再次迁移了,如今只剩下影族了。” “还有多久?” “三日。” 够了。 林亦忻纠结了一会才开口:“我……还有要事要去京城解决。” 齐烟瞥了她一眼:“我只当你有东西要去取回来,我会跟族中长老说的。” 安府众人跪在地上。 因作为贪污人员沈慈合伙,安父被没收府邸并撤销官职,遣散下人,因其所贪污数额不大,承担的罪恶相对较小,因此被贬至宁州。 林亦忻在早晨赶往京城,恰好看见万里盈。 街上一片狼藉。 “盈姐。” 万里盈的眼睛有些肿,斑驳泪痕不消,“听闻你与安府脱离关系了。” 林亦忻点头:“是,你怎么在这里?” “我与弟弟二人恰好来此赏玩了几日,但官人为了追捕沈慈等罪人,停船了。与我弟弟有一纸煤约的江姑娘,过世了。他不信,誓要去宁州寻她,我都不知宁州与京城相隔如此远,他要游过去找她吗?” 林亦忻如今没时间同她悲伤,安慰了几句后匆匆辞别万里盈。 只是在心里感叹:江姑娘?我记得他们好像连面都没见过。 离别时,万里盈以为林亦忻还是单独一人,便硬塞了些盘缠。 林亦忻马不停蹄的奔跑,终于跑到安府。 易雨卿拉住她:“还差最后一步了。” “我知道,但如今要进入皇宫收买宫人,我们没钱。” 一天下来,二人东问西借都没能要到多少钱。 红裙此时拿着钱袋进来:“小姐,这些年我攒下的积蓄都在这,听闻小姐急需钱,小姐就拿走吧。” 房门没关,朝堂给安府收拾行李的时间,但不能这样拖下去了。 林亦忻咬咬牙拒绝道:“不行,你准备要嫁人,这怎么说都是你的嫁妆,我们不能收!” 红裙笑着擦泪:“拿去吧小姐,我的命还是你给的,我很感激,只是遗憾不能再服侍小姐了。” 绿萝这时也走进来,同样拿着自己的积蓄放在桌上,虽然绿萝总是出府打探父母的消息,但却是最能省钱的一位。 绿萝撑着笑说:“小姐,就当做你最后一次拜托我们吧。” 易雨卿的脑中浮现出种种画面,那些开心的,悲伤的,痛苦的,全部杂糅在心里盛放出最绚烂的烟花。 “绿萝,陪我出府赏赏春光。” “红裙,我想吃烤鱼,想吃醉虾了! ” “红裙能不能教我做鲜花饼呀?” “嗯?绿萝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可否说与我听呢?” 这些都是近来发生的种种,更不必说安若璃与她们之间拥有更多的回忆。 易雨卿早已泪流满面:“谢谢你们……” 天色已晚,安父说明日就可以登船了,沈慈已经被抓住了。 等安父走了,林亦忻重新出现在易雨卿面前,二人面面相觑。 林亦忻弄了盆炭火,屋子里的被子,各种用品已经被搬走,朝廷允他们一家在这度夜,也是一种煎熬。 易雨卿问:“你怎么看?” 林亦忻:“我从京城回来时,看到了辑拿令上写沈慈侵吞公款,私吞税收,还有各种受人贿赂,权钱交易等,由于涉及的款目较大,造成的影响深远,是以满门抄斩。” “同时,因为安父与沈慈交好,虽贪腐情节不重,但对沈慈包庇的行为还是触犯了律法。” 难怪那日问他村子如何了,安父的表现如此奇怪,如果要打算在村子建坛修舫,少不了一顿开支,难道安父和沈慈欲在暗中谋划这笔钱? 林亦忻接着说:“还有我问齐烟流光住的村子如何了,她说一直纹丝不动,甚至没有朝廷命官前去探查地势。” 易雨卿前面已经听过林亦忻说她前几日发生的种种了。 易雨卿皱眉:“周舟骗了我们。” 接着缓缓说道:“他其实并非诚心寻母来到那个村子的,第一次见面他认出我的衣服材质,若是他想诀别京城,本可以放在心里不说,却接近我们与我们诉苦,那我也权当他想找人倾诉。” 林亦忻说:“那日来到纺真局,华景的一脸焦虑虽然不假,却很像是害怕触碰到谁的逆鳞,同时,周康的恰好出现,以及寻子之心在当时毫无破绽,可如今想来,是早有准备了。” 易雨卿低眉细想:“我认为华景根本不知道周康父子的计划。周康应该一早就知道沈慈和安父的贪腐作为,却碍于手头上的证据不足,得知我们要去天岗岚,提前跟周舟计划好接近我们,从我们几个身上寻求破绽,同时走漏消息让周舟明白自己并非华景所生,知道自己的生母也在那边肯定也会忍不住想去看一眼的。” 林亦忻点头,补充道:“还有,华景待周舟绝对不似他的那般说辞,并且周康也极为珍视这个儿子。” “等等,路言生。” 易雨卿差点疏忽了他:“路言生肯定和周康认识,第一日他说与朋友相会,估计就是在寻找沈慈贪腐天岗岚的小部分证据。” 林亦忻看着她:“还有渝熙,你还记得吗?当时说是陆行有碍,暂到渝熙歇脚,我觉得他当时肯定也是暗地收集信息,或者可以说是,这场陆行不便就是他的安排。” 如果不安排此次陆行不便,反倒会显得明明是自己主动约沈舒宁出游的,却处处回避她,多少会引人怀疑。 易雨卿眉头微皱:“那为什么他不与周慈联手呢?” 林亦忻静默一阵,肯定道:“既要又要。” “周康想要扳倒沈慈和安父,却只想一个人收集证据来邀功,但他不知道这些证据对路言生也同样重要。而要威胁周康,路言生的手上正好握着周舟的性命,所以周康才能如此低声下气。” 易雨卿认同的点头:“还有,周舟骗我们村子要被拆除,我想确实是因为景色宜人适合建造,但这个计划应该是沈慈和安父提的,想要博得皇上圣心,但却被周舟夸大其词,一路跑回京城想和周康汇合,恰好与我们偶遇罢了。” 林亦忻沉吟:“周舟的心思竟也这般深沉。” “这些都是王爷给你的补偿。” 房门窗户敞开着,周宥初神色不改的踩着织布机。 周舟呼唤着:“爹。” 周康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周舟正欲跟上,刚抬脚,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他的母亲,最后一眼。 下人也提议过,可以接周宥初回府,做回衣食无忧的夫人。 可是,谁也不愿将就。 周宥初不愿将就做妾,同正妻共侍一夫,誓约不再。 周舟不愿将就放弃荣华富贵,在山水一色间平淡度过。 周宥初最后看了周舟一眼,这么多年,她早就放下了,放下了她和周康之间没有了爱,放下了独自一人困于山村。 所以,派周舟接近她们,期望能从几人身上寻求破绽,届时沈慈定会分一份心关注女儿,周康趁机在京城暗中调查周慈贪腐依据,路言生在天岗岚收集其它的证据,包括近年来周慈没有体恤过百姓,不做慈善,前些日子再次去天岗岚就是听取民意吧。 林亦忻问:“那路言生以前是什么来历?” “听古铜镜说,他母亲生前擅长歌舞,极为受宠,诞下他的后几年,遭人下药,嗓子废了,四肢也不协调了,但她好像并没有因此而失宠。许是妃子间的嫉妒心理,常常去欺负她,导致路言生的母亲早逝,他也只能一个人在深宫中长大。” 林亦忻沉吟一声:“所以路言生能走到现在,应该是有一位贵人相助,而那位贵人知晓当年深宫中的事情,想要辅佐路言生上位。下药……渝熙,蛊师!”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心中确定的那个答案愈发强烈。 看来路言生的母亲多半是被蛊虫所害。 易雨卿沉思一番:“那他接近沈舒宁……” 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清晰而坚定。 似乎拨开了云雾,易雨卿说:“当年路言生的母亲身后应该没有势力,而高位的妃子必有臣子暗中帮助,他母亲的死应该与沈慈脱不了干系,同时也与沈慈所支持的妃子有关。” “所以他接近沈舒宁,一步步瓦解他们对他的猜疑,甚至到和沈舒宁谈婚论嫁的程度,掌握沈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信任。” 好实现最终一击。至于周康到底有没有同意和路言生联手,她们不知道。 易雨卿想到了什么:“噢对了,他现在叫,薛明川。” 林亦忻提醒道:“天亮了。” 沈舒宁一夜未睡,脖颈处好似残留着那人掐陷的痕迹。 得知快沈舒宁许久没吃东西的消息,薛明川气的闯入浮宁宫。 “滚出去。” 薛明川也不甘示弱:“好心留你这条命,就该给我好好活着!” 沈舒宁气不打一处来,转身拿起茶壶狠狠摔翻在地,一地碎片散开。 薛明川以为她要自尽,忙走上前狠狠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的盯着她。 沈舒宁艰难的发声:“我恨你!” “你以为我就不恨你!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彼此的眼底都是对方歇斯底里的样子。 薛明川可不想她死,怕再惹她她就彻底绝食自尽,可心底的火到底也是需要熄灭的,没曾想,是需要她的泪水。 薛明川拂袖离去。 熹微晨光普一照亮紫荆皇城,明黄华服的薛明川背手站立。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那是他自己封为丞相的古晨,薛明川尊敬的喊了声“先生”。 “我若是你,定将沈家杀个片甲不留。” 薛明川摇摇头,他侧身俯瞰楼下众生大地,缓缓启唇:“不,我们不该让恨延续下去。” “什么?” “这是她同我说过的话……” 古晨静默看着他,说实话薛明川能爱上沈舒宁这就本是一件偏移航道的事,虽然一切事情的发展都掌握在手中…… 薛明川不免又神游天外了。 “这沈舒宁不喜为皇权富贵献舞,经常来这东坊藏匿身份与好友万里盈在民众的欢乐声中起舞,你可以试着在这认识她。” 此时的薛明川时值十八,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犀利,这些年来他将恨积攒在心中,情绪也尽数收敛,要接近这不谙世俗的沈舒宁再将沈家一网打尽,毫不费力。 东坊歌舞升平,薛明川连续蹲了一周才等到沈舒宁出场,带上面纱的朦胧美,裙诀飞扬的洒脱美,是薛明川对沈舒宁的第一印象。 他每日绘画拜托人送去沈舒宁的房间,只可惜沈舒宁多数时候被困在府内。 不知过了几月,开始有人流传起薛明川雷打不动送画给化名为飞花的沈舒宁。 “你姓甚名谁啊?” 薛明川微笑礼貌回应:“在下是路家的路言生!” “你是不是,喜欢飞花姑娘啊?我见你总是来这作画。” 薛明川摇手:“并非如此,兄台,我只是觉着飞花姑娘的舞姿优美,想与她结交好友,可惜……所有人都说除非我能打动飞花姑娘,否则是不可能与她结识的。” “再说了我也并非每日都来,沉溺在歌舞之中,你仔细想想,前五日我是不是没来过?” 旁边的兄弟摸摸下巴,“好像是哦……” 不远处一位富丽堂皇的男子走来,眼中尽是蔑视:“就是你想与飞花认识?” 薛明川弯腰回应。 “正是在下。” “嘁,你也配?” 薛明川挑眉:“在下如何不配?我会吟诗作画,精通丝竹管弦,仪表堂堂,待人有礼,你且说说如何不配?” 薛明川没说一句话就接近这人一步,他的气质与自己大相径庭,来人看着气的冒烟,吩咐下人把画撕了。 薛明川想去阻止,又被人摁住踢了腿跪下,“不过说你两句就要动手动脚,此前不是你先挑衅我吗?” 那人双手交叉:“那又如何?” 他摇手就要让下人揍薛明川。 “住手!” 站在二楼的沈舒宁皱眉看着楼下的慌乱:“你与你的下人最好现在就消失。” “你!你就不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说话!” 沈舒宁边说边下楼:“知道了,能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 坊内一众人推搡他们出去,沈舒宁扶起薛明川,浅声问道:“你就是路言生?” 沈舒宁眸光璀璨,面纱轻飘,宛如仙女下凡。 “是!”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薛明川有瞬间激动的拳头颤颤巍巍。 她不知,这些欺负他的人也是古晨安排的,果然天真,蠢笨…… 借此机会与沈舒宁结识。 接下来的日子,沈舒宁跳舞,薛明川便作画题字给她,二人往来多了便也熟了。 在这段顺其自然的关系中,沈舒宁不出意外的爱上了他,她欣赏薛明川的才华横溢,欣赏他的宽和待人,还有他的远大志向和脚踏实地。 “戏折子就爱唱些心狠手辣之人爱上仇家女,无趣。” 古晨伸了个懒腰。 薛明川摇了摇茶杯,不屑道:“我可不会如此天真蠢笨。” 可他发现,沈舒宁不似他理解的那般……无趣。 沈舒宁爱憎分明,怜悯他人,偏爱清静。 每次出远门,二人同寝,沈舒宁都会讲戏折子哄他入睡。 是了,以前母亲也是这般哄他…… 这几年来每次入睡都宛如登天,常常是翻来覆去好久才能入眠。 每次与沈舒宁拥抱,都贪恋她身躯的温度。 是了,以前母亲也是这般温暖…… 沈舒宁教他下乡耕地,捉鱼,划船,捕获莹虫…… 她还会爬树…… 她会这么多他不会的。 这份感情就这么萌生了芽,她的笑如春雨沐浴,她的音如暖阳普照,这嫩芽就这么一点点长大,化作男孩潮红的脸,不自觉的视线追随。 他真的是,如此天真,蠢笨…… 这天,距离薛明川第一次见到沈慈已经过去了三月,还是沈舒宁亲自带他。 如今他们二人出游在外,薛明川静静坐在床畔,低着头,额前刘海滑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眸中情绪。 “怎么了?” “我有一个非常恨的人,每每想到他我就难受至极。” 沈舒宁轻声问:“你恨他恨到什么地步?” 薛明川仍然垂着头,道:“恨到想杀了他全家。” 沈舒宁没说话。 久到薛明川以为沈舒宁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刚抬头就与沈舒宁炙热的目光对上。 沈舒宁知晓这件事情或许路言生没办法与她全盘托出去,她也无心去问,毕竟爱一个人是正常的,恨一个人也是正常的。 “我不敢询问这件事,似乎你也毫无心情与我诉说,我不知你这恨到底牵扯到了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不要让恨延续下去。” 薛明川喃喃重复:“不要让恨延续下去?” “哪天你若报仇,能不牵扯无辜就别继续作为,如若不然,他们的亲属便会继承这份恨意,投射在你身上,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恨不会消失,它会一直延续下去。” 不知是不是说哭薛明川了,他的眼角有些残红,沈舒宁走过去拥抱他,薛明川将头埋在她的身子上,呼吸着心爱之人的芳香,和那贪恋的温存。 古晨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轻叹一声。 “有情无情,有爱无爱,相互交织,该说不说,这沈舒宁也改变了你许多。” 丢下这句话古晨便走了。 第19章 彼岸又逢春 清晨,林亦忻和易雨卿急忙奔走,乔装打扮潜入宫内。 不过也奇怪,一路上的森严守卫呢?只看见两三个打着哈欠的士兵。 易雨卿感叹:“人真少,还怕钱不够贿赂他们呢!” 二人愈发接近浮宁宫。 据传言,路言生手握所有贪腐的人员和罪证,加之百姓对他爱戴有加,虽化名潜入坊间,但也立此功劳,不可磨灭。 在此之前,因为慢性毒药的煎熬,皇上彻底驾崩,诸多皇子才貌不济,薛明川被推崇为下一任皇帝。 念及化名为路言生之时,恰与沈舒宁相爱,得知对方家底时,每每不在煎熬之中。可沈小姐毕竟不知生父的所作所为,心性纯良,仁心厚爱,念此感情,破例封为舒妃,入住浮宁宫。 易雨卿想起昨晚的对话:“舒宁虽然外表娇柔,内里却极为刚强,薛明川既然要将她困在浮宁宫,就必须要有人给予她活下去的动力。” 林亦忻猜测:“嗯,其实她的部分亲人和府中无辜下人应该没死。” 面前的士兵突然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易雨卿镇定道:“给娘娘准备的早膳。” 又冒出了一位士兵恶狠狠的盯着她们:“你们是谁!” 林亦忻随机应变:“我们是舒妃娘娘的远房表亲,儿时曾一同玩耍,家父怕娘娘会因此过度事变郁郁而终,得到皇上允许后我们特地前来解开娘娘心结。” 面前的士兵笑了一下:“这舒妃所有的近亲远房,我们就着画背了无数次,就是害怕有逮人想趁机溜入……” 林亦忻适时掏出银子谄媚道:“大哥,我们真的有要事要同娘娘讲,你们通融一下吧?” 这点银子差点不够收买两个宫内的士兵,还好。 不过,这一切都顺利得令人发指。 从乔装入宫,到收买士兵…… 二人进入浮宁宫中,不似她们想的那般将物品扔的杂七八乱,仿若还没有人住过那般新。 角落里,沈舒宁静静的坐在地上,头发有些凌乱。 听说来这两天了,都没吃过东西。 易雨卿忍不住呼唤她:“舒宁!” 沈舒宁呆呆的抬头,好容易才将视线聚焦到易雨卿脸上。 沈舒宁有些沙哑的问:“你是谁?” “越靠近尘倾之物出现的时机,我们的能力就越为限制,甚至别人看见的容貌都是我们自己原来的模样。” 这是昨晚林亦忻最后补充的一句话。 林亦忻寻来一杯水,递给沈舒宁。 “我叫林亦忻。” “我叫易雨卿。” 不知为何,易雨卿这个名字令沈舒宁感到极为亲切,而旁边的林亦忻也有种好友重逢的错觉。 “你们来这干什么,会被发现的……咳咳” 像是被水呛到了。 沈舒宁脸色泛红,眼角咳出了泪水。 借着这个由头,沈舒宁彻底克制不住内心的崩溃,泪水一颗一颗的往下掉落。 易雨卿心疼不已,她抬手抓住沈舒宁的手臂:“你一定要活下去!” 沈舒宁通红的眼睛呆愣的看着她。 “活下去?为亲人,他们尸骨未寒,为自己,却被囚困于此……” 易雨卿安慰:“你的兄长和阿姊没死。” 沈舒宁略有些平静,却带着一丝难掩的苦涩,就像猜到薛明川不会赶尽杀绝一样,哪怕是为了她。 沈舒宁用性命作为赌注,若是确定所有无辜之人皆已死去,那她大可放心跟随逝去的人离去。 可越是想到薛明川,沈舒宁心中的悲愤就愈发膨胀。 沈舒宁强压制内心的不适,问:“阿璃呢?” 林亦忻如实回答:“她今日就要前往宁州。” 沈舒宁自嘲笑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纵然如此,沈舒宁还是面带祈求:“你们能寻到若璃吗?” 面前二人异口同声:“能!” 沈舒宁从衣袖里胡乱翻找,迟疑似的从头发取下那支簪子,各色宝珠各司其职般在宫殿内闪耀。 沈舒宁兀自苦笑一番,一滴泪顺着脸庞滑落,惨戚不已。 “我身上只有这只簪子了,帮我带出去交给若璃吧……” 扔了,烧了,丢了也罢。 让它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或者,等她离开皇宫那天,能凭这只簪子寻到若璃?那得是十几二十年后,亦或是下一世了吧…… 或者说,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出宫? 易雨卿接过这支簪子。 “如果现在,连为自己而活着都做不到的话,那就为了未来的自己而活吧!那时,你肯定与重要的人相聚,实现了真正的自由!” 你想看万水千山,观沧海桑田亘古不变,你想吟诗作乐,赏花落成泥来年复苏。你说恨绵绵不绝,我却言松鹤归山不问羽落如雨雪。 走出浮宁宫,林亦忻偏头看她:“结束了,你要看看结局吗?” 拿到尘倾之物,就可以快进了,林亦忻是这么解释的。 易雨卿迟疑了片刻,但她也很好奇,她安慰的那句话到底是否成了沈舒宁的救赎呢? “好!” 林亦忻挥袖,场景彻底改变。 诸天雪白,天地一色。 她们看到一个人,披着斗篷戴着帽子,牵着一匹马,缓步行走。 穿越长长的宫门,留下一地浅轻脚印,直到大雪再次覆盖上去。 林亦忻抬头望去,城门之上,那一袭黄衣的挺拔身姿,就这样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子被皑皑白雪吞掉。 林亦忻手势一变,一阵淡蓝色光芒凝聚在她手心,接着飞向易雨卿手中的尘倾之物。 好似一切都迎来了结束。 哪怕…… “切!当初就是看中你在安府做事,才收你做妾,如今你的主子都被贬下宁州了,谁能为你撑腰?钱呢?这些年没攒有积蓄吗?废物!” 红裙跪在地上,不知道被扇了多少个巴掌,面前的男子,曾经几近真挚的与她热恋,没曾想是一场噩梦。 但最煎熬的,莫过于他的妻子。 三天两头跑来欺辱她,责打她,罚她冬日里手洗所有府内衣物,夏日里遣她泡在膳房备食。 还能坚持多久呢?红裙有些傻愣的看天,被其他人发现告状又是一顿毒打。 哪怕红裙已是皮包骨肉,双眼无神,哪怕血溅红裙,都没有一个人放过她。 “大师,告诉我父母最终的下落吧!求您了!” 面前的男子皱着眉头看她:“银子呢?” 绿萝脸色有些难堪:“我……我没有银子了,大师,看在我多次找您的份上,就告诉我吧!” “切!没有银子还来我这!没钱如何进行交易?滚滚滚!” 平日里平易近人的大师似乎暴露了真面目,令绿萝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你!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我父母的下落!” “是又如何?随便探点消息都能知道你父母名谁,没想到你还真好骗!一个人的动向来去不定,你还真以为我能做到如此神通广大吗?” 趁着周围没有多少人,大师也不装了。 绿萝暴怒:“你!!!” 绿萝忍无可忍,冲上前拼尽全力给了他一拳,奈何周围有他的人,大师被打了一拳之后趁机朝周围呼喊:“这小妮子不给钱还要我帮忙算命,算了之后又不给钱!不给我钱就算了还打我!这日子如何过啊?” 周围的人都走上来看热闹。 “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姑娘?” “就是就是!” 大师指着她继续煽风点火:“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曾经安府的侍女!心高气傲,如今主子成了罪臣之女,还如此欺辱坊间百姓!” “不如打死算了!安府出来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在众人的指责声中,绿萝娇弱的身姿不敌殴打之人,活生生被打死过去,没有一个人同情她,为她说话。 尸体没人敢碰,他们都嫌晦气。 隔壁屋子的绿萝还在肆意生长,而这一棵,却没能熬过春天。 父亲贪腐的消息还未传到军营里,安浩元就战死在沙场了。 濒死时被狠狠刺入胸腔的那一剑,活生生在他体内拧了半圈,安浩元好似丧失了感觉,不顾伤重,狠狠给了敌人一拳,用自己的剑将他斩杀。 随后安浩元将剑插入泥土里,单膝跪下,就这样死去,他所面向的是京城的方向。 自看到沈舒宁离开皇宫后,林亦忻便带着易雨卿重返现实。 易雨卿有些头晕目眩,摇摇头缓解了一番。 一切都好不真实,可是手里紧握的这支簪子无不在提醒她已经回来了。 林亦忻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沈舒宁还没醒。 接着从旁边的卷缸取出一卷长幅,将它平摊开来。 易雨卿好奇走上前看。 这卷轴竟然会自动显示字迹。 “沈府有女,名为舒宁,其性坚韧,其质洁柔,与化名为路言生的薛明川相恋。在其父贪腐暴露之时,被接入宫中封为舒妃,五年之后被允于大雪之日离宫。” 看到字体不再显现,林亦忻重新收起它放回了原位。 “不给她吗?” “沈舒宁不是不信这些吗?给了的话反而会增添她的困扰吧?” 易雨卿又问:“这个瓷缸里的卷轴都是有字的吗?” 林亦忻回她:“嗯,旁边的那个是没有字的。” “有人向你要过吗?” “当然,有的人会比较敏感吧,为了解答他们的疑惑,才将卷交轴给他们,而且,这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东西。” 林亦忻低笑着摇头:“不过,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跟我要过。” 易雨卿好奇看她。 “不过她在苏州。” 沈舒宁缓缓睁开双眼,撑着身子起来。 “学姐!” “雨卿……怎么样了?” 易雨卿将手中的簪子递给她。 沈舒宁疑惑不解。 林亦忻:“就当是辟邪吧!你今晚且试试,看看睡得安不安稳,或者最近你感受一下他还存在你的身边吗?” 沈舒宁笑着回应:“好!谢谢你!” 傍晚,沈舒宁害怕会睡不着,没想到一到点就困了。 睡前,她将簪子放在床头柜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薛明川以灵魂形态浮现,他全都想起来了。 因为失去记忆,不过是因为眼前女子的熟悉气息才让他久不离去,却没想到给她带来如此困扰。 薛明川悲伤的闭上双眼:“再见,舒宁……” 哪怕以此形式陪伴在你身侧,结果是灵魂彻底消散不入轮回也无所谓,但若是给你带来困扰和麻烦,那我自行离去也罢。 “妈!” “雨卿回来啦!” 先前林亦忻就提醒过易雨卿最好给父母发条消息解释两日不回家的理由。 易雨卿跟父母说的是去朋友家住,这才没让他们起疑心。 “哇好多菜,都是我爱吃的!” 看着桌上几道丰盛的菜肴,易雨卿大夸特夸。 易母听不下去了:“出去两天,嘴变甜了?” “什么话!” 易雨卿走过去从后背环绕住母亲的腰,此时易母还在炒菜,每次易雨卿都爱这样抱着她。 易母无奈笑笑。 在消失的这些时日,易雨卿是真的很想母亲,所以抱的紧紧的,不想放开。 易母:“好啦!你爸快回来了!先放开我呀,把菜端出去。” 易雨卿笑得甜甜的:“好!” 晚上,一家三口围着津津有味的吃着晚餐。 易母:“本来谢翎宇说今天要来我们家吃饭的。” 易雨卿问:“然后呢?” “他说他朋友过生日,又跑了。” 易雨卿忍俊不禁:“这小子,吃不到妈你做的菜待会就来跟我哭诉。” 易母适时的夹了一块牛肉要放到易雨卿的碗里,易雨卿也恰好将一块酥肉夹给易父,三人就这样被这两个动作逗的哈哈笑。 晚上九点,易雨卿看见手机有林亦忻发的一条消息。 “这几天你可以出去放松一下。” 易雨卿发了个“?”。 没多久林亦忻就回她:“经历这么多事情,我怕就算回到现实世界,你内心的情感也还是会被影响。” 易雨卿回了个OK。 易雨卿回完消息,就来到床边站立,看着沉沉的夜色发呆,夜幕之中寥寥几颗星星闪烁着,无论光芒如何微弱,却始终发亮。 微风轻吹,吹动易雨卿的发丝,也吹动她书桌上的本子。本子上清晰的写着一种人名,安若璃,玉兰,红裙,绿萝…… 关于那个世界所有遇到的人,易雨卿都将他们的名字写了一遍。无论如何,希望你们都是自由的。 第二天,易雨卿敲了敲大门。 林亦忻打开门,惊讶问:“你怎么来了?” “我怕你也会受到影响,来邀请你一起去玩!” 易雨卿顺便提议:“哦对了,大门的钥匙能不能给我一个?” 林亦忻立马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摊开在掌心。 易雨卿忍不住笑:“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 “为什么?” 易雨卿反而不回答了,思索了一番,“那你又为什么同意给我?” “因为你是……好人!” 这个答案还真是……标准啊。 易雨卿噗嗤一笑:“因为我们是朋友啊!”那我也给你一个标准答案。 想是想到了什么,易雨卿有些闷闷的问:“那,如果是你的其他朋友问你也会立马给他们钥匙吗?” 林亦忻看出了她心有所想,难得起了捉弄的心思:“你猜我给不给?” 说着林亦忻往前快走了几步,回头看她。 易雨卿笑嘻嘻的扑向她。 易雨卿领着她去吃了家小笼包,逛了精品店,又去看了衣服,实则是在随心而走,走到哪条路就顺便看看。 不过易雨卿确实热爱挑选衣服,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帮别人挑。 林亦忻无奈闭眼:“还是这么爱逛街啊。” “哎呀,盛装打扮,讨人欢心嘛!” 林亦忻终归还是听取了易雨卿的意见买了几套衣服,不过她还是劝道:“其实我的衣柜都要装不下了。” 易雨卿惊讶:“啊,这样吗!那也没事,我跟你差不多高大不了我帮你穿哈哈哈……” 三天之后。 又是一个明媚的晴天,碧空万里如一。 沈舒宁准备了一些礼物,亲自登门道谢。 “谢谢你们啊,我已经没有再遇到怪事了!” 林亦忻唇角微扬:“不客气,能帮到你是我们的荣幸!” 易雨卿:“学姐没事便好!” 目送沈舒宁离开的时候,林亦忻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道:愿你是自由的。 像鸟儿飞跃枝头,像蝶儿翩然起舞,它们的彼方是远方,它们的下一步是未知。 第20章 几夕何曾恨 近来无事,易雨卿倒也不是三天两头的去找林亦忻。 毕竟,经过她的再三叮咛,易雨卿能确定下一次寻找尘倾之物的时候林亦忻会叫上她。 今天易母让易雨卿帮忙出去采买食材。 易雨卿此刻已是走在回家的路上,带着蓝牙耳机,缓步前行。 前面的路口忽然窜出一个女生,她好似也没想到易雨卿所在的位置,两人莫名相撞。 二人都被震得一阵迷茫,对面的女生立马反应过来,站起身跑走了。 易雨卿坐在地上,拾起蓝牙耳机,观察了四周也没有像追杀那般的桥段出现,一身无事的走了。 而此时的林亦忻,总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有些怪怪,她挥手灵光闪现,却也没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 “哇,哇……” 是婴儿哭泣的声音。林亦忻走出门外,发现地上有一个玩偶在不停的大哭,发觉林亦忻之后漆黑的瞳孔直直看着她。 林亦忻看着玩偶身上散发的淡淡黑气,奇怪,为何这个玩偶会带有一丝邪祟的气息? 林亦忻轻皱着眉头,太阳即将西沉,时间还早。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居民楼大部分都已经熄灯休息,林亦忻拿着那个玩偶放在地上,双手结印,灿金色阵法显现。 林亦忻顺着指引,闪现到阵法所指的地方。这里是老式小区,楼房通体白色,参杂着幼儿绘画的涂鸦和壁体经久的泛黑。 来到这里之后,气息又消失了,林亦忻旋转打量了一圈,的确没有感应了。 林亦忻注意到每层楼的阳台处都飘荡着衣物的阴影,看来住的人不少,改日再查吧。 回到自己的宅院,林亦忻发现地上的玩偶不见了,她回头想要寻找,但一回头就看见巨大的玩偶站在她的身后。 林亦忻情急之下展开结界想要与之一战,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已经中了邪术,玩偶还在原来的地方,但自己看不见,而看向其他地方时处处都是那玩偶的身影。 玩偶没有什么攻击的能力,只能放出这种邪术恐吓他人。 林亦忻扶额……洗澡都有一种被视奸的感觉…… 手机振动了一下。 易雨卿点开宿舍群。 江云书:给你们看,今天套娃赢的娃娃! 何安:好可爱! 易雨卿看了两眼,随手发了个表情包。 第二天下午出门,街上有个发传单的女生说拿传单免费赠玩偶,易雨卿还没反应过来传单和玩偶就已经塞到她的怀里了。 易雨卿就这样拿着去找林亦忻了。 “你……这玩偶……” 怎么跟我昨天的一模一样…… “玩偶上带着邪气?”易雨卿眼皮子微微抽搐。 “而且你这个就是很普通的玩偶,没有邪气,谁知道跟我昨天那个长得一模一样我还以为它又回来找我了。” 易雨卿随手将玩偶放在桌上,听说有邪物的存在,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拉上林亦忻跑去那个小区观察了。 下午夕阳西下,小区楼下没有一个人,要么是在接送小孩,要么就是在准备晚餐。 进别人的小区真的很不习惯,好在现在没人,易雨卿拉着林亦忻就进去了。 而林亦忻的桌面上,易雨卿带来的玩偶眼睛微微转动,一眨不眨的看着古铜镜。 古铜镜直接汗颜。 易雨卿来到无人处贴了两道符纸,“奇怪,符纸也探查不出来啊!” 林亦忻道:“隐藏气息了,看来现在还是不能找到它。” 易雨卿转头:“林梓,你后续还有消息的话记得立马告诉我,我总觉得这邪祟不容小觑,会闹出很大的乱子。” 夜半幽静,江云书发现熬夜熬太晚了,打算起床上个厕所再睡。 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幽暗的客厅似乎看见了妈妈的身影。 江云书有些汗颜,害怕熬夜被妈妈骂,于是率先开口:“妈,你也上厕所啊?” 没有回应。 江云书打开客厅的灯,这才发现父母的卧室连门都没开。 暗自松了一口气,上了个厕所回房睡觉了。 第二日,江云书一觉起来已经是午餐的时间。来到餐桌上,江母吐槽:“怎么你昨晚不关客厅和卫生间的灯?亮了一夜。” 江云书瞪大双眼:“啊?” “我关了啊!” 虽然江母的反驳令江云书有些恍惚自己到底有没有关灯,但还是关心道:“妈,你今晚也不用加班吧?我想吃你昨天做的糖醋鱼。” 江母有些无语:“你这孩子睡糊涂了?还在做梦没醒呢?我昨晚没回家,在公司的公寓跟我同事待了一夜。” 江云书持着筷子的手一顿:“那爸爸呢?” 江母有些心疼的看她,这孩子莫不是真睡傻了?傻了那可咋整啊。 “你爸还在云南出差没回来。” 那昨晚……给她做了一桌子菜的母亲,陪她聊天的父亲,是谁……啊? 江云书有些反胃,她跑去厕所想吐,但什么都吐不出来,从卫生间出来后奔向自己的卧室:“妈我没胃口我有事出去一趟。” 江云书急匆匆的换好衣服,打电话给易雨卿。 “云书,有什么事吗?” 但江云书反胃的难受,难以说话,挂断电话之后发了条短信约易雨卿碰面的地点。 “雨卿……” 易雨卿笑着回头想打招呼,谁知看到江云书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黑气,笑容顿时收敛。 靠近易雨卿之后,江云书明显好了很多,易雨卿知道那是绿手镯的治愈气息缓解了她的症状。 待江云书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易雨卿知道她需要同自己一道寻找林亦忻述说这些怪事,而且跟邪祟共处一晚,江云书身上的黑气有些重,绿手镯暂时吸收不完。 于是便带着江云书前往林亦忻的住处。 奇怪,林亦忻的宅院不就是这条路的后面吗?易雨卿迷惑了一阵,走错了吗? 易雨卿现在有些火急火燎,这邪物终于被她们逮到把柄了,一定要趁机除去。 可是宅子呢?易雨卿低头感应绿手镯,也没得到丝毫的回应。 怎么起雾了?咦?太阳下山了? “云书,你跟好我。” 看她那般难受的样子,林亦忻一定有办法帮忙。 易雨卿回头确认,身后却空无一人。 再次往前看的时候,林亦忻的宅院就在眼前。 易雨卿低头思索,按理来说,这些邪物只爱索取她和林亦忻这类人的魂魄,虽说对普通人生杀予夺,但优先考虑的应该是她们才对。 云书,我会尽快来救你的! 易雨卿坚定的朝着宅院走去。 园中的雾气更重,眼前一片朦胧,易雨卿燃起一道符纸驱散白雾,她先来到书房,雾气迷蒙但她能确定林亦忻不在。 接着又去了她的卧室,一开门就是几只黑色的触手迎面袭来。 易雨卿不慌不忙,将念力凝聚于手中,左手伸出去的瞬间面前的触手即刻结冰,再一挥手冰全部碎裂瓦解。 易雨卿踏进屋子,周围变成了一栋普通的居民楼,而她位于第三层的平台上。 这栋楼,好像是我和林梓当初调查的小区里面的! 而林亦忻这边。 昨晚入睡时,易雨卿一直敲着她的房门喊她,开始时还没有怀疑,打开门看见易雨卿笑眯眯的持着刀向她挥舞。 林亦忻眼疾手快的躲过反手想要压制,此时“易雨卿”甩了两张符纸贴到她的身上,是当时雨卿探查邪物的符纸! 林亦忻被困住了,易雨卿能力越大制作的符纸法力就越强,本身符纸的探查能力被邪物篡改成了压制的能力。 “易雨卿”的肩头趴着一只可爱的玩偶,但眼神似黑洞般无底,是!易雨卿当时拿过来的玩偶! 两只黑色触手迅速贯穿林亦忻的肩头,顺势想要锁住林亦忻的琵琶骨。 鲜血顺着肩头滴落地面,此时地面的阵法噌亮,阵法浮现两把剑切断了触手,林亦忻顺势结印,背后显现出暗红色的阵印,许多暗红断手叫嚣着冲向那只玩偶。 玩偶看见阵印的颜色有一瞬间呆愣,但还是命令众多黑色触手从地面直冲而上,与断手彼此对抗,旋即一阵冲力逼迫林亦忻飞出去单膝跪在地上。 林亦忻捂着胸口,发现自己身处在五楼的平台,她谨慎的打量着周围,发现此地正是自己当初做调查的地区。 “雨卿……” 刚与自己战斗的是玩偶的本体,这栋楼应该还存在着许多她的分身,不知道雨卿若是遇到本体,能否平安无事。 “额……” 江云书转醒过来,当时跟易雨卿去寻找她的朋友时好像被人敲了一棍,醒来就在这了。 一楼的平台?这是哪里啊? 奇怪,江云书立马起身查看,为什么一楼下面还有楼梯?看不到尽头啊! “没事的,没事,雨卿会来救我的!” 江云书拍拍自己的胸口,虽然心跳紊乱,但是这个时候慌乱并没有什么用。 “哼,哼哼……” 谁……在唱歌? 楼下好像有人正在走上来? 江云书有些坐不住了,她试着朝楼上走去,但脚步声越来越近,奇怪,有个红色的身影正在走下来! 江云书手脚发颤,红色身影太近了情急之下立马推开所在平台的一间房门,也不纠结为什么能打开了,直接关门锁门躲着。 房门被不断的敲响,每一下都足以令江云书崩溃。 “你还不能死啊,你还没有开始报答爸爸妈妈呢呜呜,我这辈子都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来找我啊……” 不行,江云书强忍住恐惧抬手擦去泪水,雨卿好像教过她画符,这里没有黄纸,那就随便找一张吧,雨卿说过这些都是既简单又好用的图案。 画了几张之后,江云书抬头,这玩偶……什么时候在的? 空洞的双眼静静看着江云书,玩偶……玩偶! 江云书立马甩了一张符纸,符纸还没碰到玩偶它就消失了,门外的咚咚声也就此平息。 江云书终于松了一口气,妈妈……家里也有一个玩偶,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赶紧回家救妈妈! 林亦忻这边。 淡绿色的灯泡一闪一闪,每闪烁一下都能看见一个身影像是在走来走去般漂浮。 这邪物自己都屏蔽了外界,看来不用布置结界了。 林亦忻抬脚想要上楼但一靠近楼梯就被震飞,她有些踉跄的扶墙。 林亦忻试探性的伸出手,也不存在所谓的屏障,看来楼上是走不了了。 紧接着林亦忻试着下楼,当再次看见墙壁上歪歪斜斜写着“五”的数字时,她明白自己被困在五楼了。 “砰砰,砰。” 旁边的房间有人在里面敲门?下一刻门自动打开。 林亦忻看着门口旁边摆着的阴阳盆,火焰熊熊燃烧,尽管盆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林亦忻走进屋子之后门又自动反锁起来。整个房间极其黑暗,这时客厅的电视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林亦忻看到沙发上那个一身淡绿的人影静静坐着,好似在看电视。 林亦忻试探性的靠近,那个人影却起身离开沙发去了浴室,浴室的水声沙沙作响。 等了好一会,人影从浴室出来,林亦忻跟着他来到卧室,人影正在拿布擦脚,随后躺床上睡觉。 林亦忻坐在书桌上看着那本泛黄的日记,本子上的字体工整秀气,细细阅读。 他……一周前就去世了吗…… 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只和姑婆一起生活,没曾想姑父骗他母亲生病缺钱治病,诱导他去卖肾救母,身体日渐消沉最终离世。 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那里夹着一块平安符,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岁岁平安。 忽然间整栋楼仿若地震,林亦忻随着震动有些摇晃。 来不及了……林亦忻拿着平安符和字条投入到阴阳盆中,这是他最珍视的母亲留给他的东西,这是他的执念。 一阵阴风席卷而来,火盆里的火熄灭了! 林亦忻急了:“你不要乱来!” 这时地震平息,四周的危机感消失殆尽。 “它在楼上,我不能让你上去……” 如果执念消失,他的灵魂也会消散,那么他以自身作为屏障隔绝五楼上下所有的危机都将朝着林亦忻席卷而来。 林亦忻摇摇头,眼中坚毅不绝:“不行!这栋楼里牵扯到了其他无辜的人,他们没有能力自保,难道我要以他们的危难换取自身的安全吗?!” 面前的人影不再若隐若现,他垂着头像在思考,下一瞬一阵绿光炸开,他……在燃烧自己? 林亦忻想要阻止:“等等!这样你就无□□回了!” “此生一夕,憾悔如故,轮回不换!” 点点荧光飞逝,渐渐归于平静。 声控灯亮起,阴阳盆消失了,五楼回归正常。 林亦忻愣在原地,他破除掉了五楼的循环…… 林亦忻自从感知到他不会伤人之时,本想避开他去寻找破开循环的办法,没想到……他本身就是这个五楼循环的唯一解决办法。 在最后一刻,将所有的遗憾悔恨看透,心若明镜,生死也无惧。 林亦忻垂下眼眸,忧伤席卷而来。 这时有人走上来,是一个清秀的女生,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显然也刚经历了一顿折磨,眼神充斥着警惕。 但她还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不是鬼吧……” 林亦忻摇摇头,她还有些悲伤。 破除了循环,那股浓厚的危机感却没有再次出现。 林亦忻瞳孔放大。 糟了!它去找别人了! 第21章 与我羁绊深 易雨卿顺手解决了几只小怪,刚想要往上走,楼上正好传来一道尖锐的求救声。 易雨卿加快上楼速度,却发现四楼什么都没有。 天花板滴着血,地面也有一滩血迹…… 来晚了吗…… 右手手臂恰好被人握住,“救我……” 易雨卿回头查看,这个女生,是当时我撞到的那个! “你没事吧?” 女生轻轻摇头,脸上残留着几丝血迹。 “它……它刚刚把我的朋友给吃掉了……呜呜,你,你能不能保护我?” 眼前的女生潸然泪下,胸口剧烈起伏。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那滩血迹里闪烁着一丝微光,易雨卿试着靠近,身后被却猛然一推,鞋子踩中血迹的时候,一座荆棘牢笼自下而上将易雨卿困住。 同时,周围几根荆棘缠绕的巨大尖刺对准易雨卿同时刺去。 易雨卿燃起一道符纸化作金色屏障保护自身,此时周围电流滚滚,那是一道雷符。 几震落雷降下,牢笼化为灰烬。 易雨卿再次捻起一张符纸奔向那个女生。 “乾坤为陵!” 几道绫罗泛着光束缚住那个女生,下一瞬她就变成了玩偶的原样。 “灭!” 易雨卿握拳,玩偶彻底消散。 三楼回归正常。 终于能感受到林梓了,她在楼上。 江云书刚想要打开门,背后却有一阵巨大的压迫感,她紧握着符纸,试着回头寻找时机,却看见阳台处一只巨大的红眼浮现,它一眨眼,客厅就多了两道上吊的身姿。 “爸爸,妈妈……” 江云书父母上吊的布脱落,二人落地站定,朝着她走去。 江云书甩出两张符纸,见没有用立马开门跑出去,一条蛇缠住了她的脚腕,江云书发现是从那只红色眼睛里出来的,她拿起前面就准备好的刀一刀划断蛇头,但自己的脚也承受着和蛇一样的疼痛。 管不了这么多了,眼前的那两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江云书忍着痛跑出房门,只剩下逃命的本能。 江云书朝着楼下跑去,楼下的平台站着一个红衣女子,江云书侧身躲过她伸向自己的尖爪,跑到她后面甩出一张符纸。 手上已经没有符纸了…… 穷途末路了。 然而江云书求生的**不减反增,她摩挲着食指的戒指。 爸妈说,她是含着这枚戒指降世的,如此福物,应当能保佑她平安。 红衣女子转身要一爪袭来,竟不知为何手悬在半空,动弹不得。 江云书猛的推了她一把转身就跑。 身后的蛇仍蜿蜒的朝她袭来。 下楼梯还未拐角就有人拉了江云书一把。 “过往天地,平喧嚣蛸。” 身后的一切尽数化作火花消失。 面前是一个挺拔的男生身姿,莫名的给了她安全感。 终于看到一个活人,江云书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浑身虚脱。 万里檀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易雨卿赶来一楼,看见一只巨大的眼睛里射出许多蛇一般的链子朝她撕咬而来。 易雨卿迅速反应过来,连连侧身躲过猛烈的蛇头,同时凝聚念力在手心将手中的一根冰刺瞄准眼睛射出。 冰刺打中猩红的眼,许多链子也瞬间被冻结粉碎。 林亦忻此时也来到了一楼,看见易雨卿在打斗,立马来到楼层平台,左手在胸前结印,灿金光芒伴随着阵法显现,林亦忻左手将它推出去打在墙壁上,此时一楼的循环也被破解。 “你们先走!”林亦忻催促着三人。 周听雪刚要迈步,身后的墙壁隐约浮现出一只红色衣袖的手朝她袭来。 周听雪紧紧攥着的项链此时挣脱了手掌的束缚,发出光芒震退了墙里的手。 而后项链失去力量坠落,林听雪紧张的上前接住。 林亦忻暗道:游魂? 管不了这么多了,出口要封住了,林亦忻再次催促周听雪。 三个人逃出来。 江云书站在一旁,握拳拇指紧紧遮住食指的戒指。刚刚那个男生接住她的时候,手上的戒指……怎么跟她的一样…… 周听雪还是一副紧张兮兮的神情,右手有些颤抖的握着那条项链。 嘴里呐呐自语:“不行,不行。” 周听雪朝二人走来:“不行,这栋楼里还有许多的玩偶,这都是那个怪物的分身,我们要去消灭它们,否则,那二人会有危险!” 江云书问:“那其他地方的玩偶呢?” 周听雪摇摇头:“只有这栋楼里的对它的有帮助。” 江云书舒了一口气,三人二话不说兵分三路,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前来开门的人似乎都有些神志不清了,迷茫的请人进来。 待林亦忻再次返回,场景又再次改变,周遭的建筑全都消失,一片空地下徒留她的易雨卿。 面前仿若有一只巨大的黑影,难以辨其形状,威压感接踵而来。 “林梓!” 易雨卿看着林亦忻衣服上的血迹,瞳孔有些颤抖,随即上移视线与她对视。 易雨卿刚要朝林亦忻走去,下一秒却失重,二人漂浮起来,乾坤倒转,易雨卿头有些晕她拼命的想抓住林亦忻。 那只巨大的眼睛再次出现,再次从眼里伸出数条蛇链,林亦忻情急的凝聚光芒于掌心,与之对抗。 二人下一瞬稳住身形站定,残红的月在她们脚下,无数邪祟仿若要突破她们头顶的“屏障”,不顾一切的冲撞。 面前几道红刃袭来,林亦忻抬手抵挡,顷刻间灰飞烟灭。 林亦忻:“我来助你。” 易雨卿得到意思,屏气凝神寻找邪祟的位置。 脚下一条金光伸展开来,易雨卿顺着源头看去,是林亦忻是结阵。 林梓好像,很擅长阵法结印。 一条金光感应到了邪祟,易雨卿反应迅速的奔去。 几道触手突脸,易雨卿侧身躲过。 林亦忻再度变换阵法,盘旋的树枝柔韧有力的困住邪祟的黑色身影,易雨卿心道好机会,腾身跃起在掌心凝聚念力。 天上却浮现一道红衣女子的身姿,使用绸缎阻断易雨卿的行动,将她甩飞。 头顶的空洞此时打开了,邪祟蜂拥而至的扑向易雨卿的后背。 “雨卿!” 林亦忻呼唤她的名字让她及时反应处境,并且闪到易雨卿的背后接受邪祟撕咬,林亦忻凝聚护盾震碎飞出来的邪祟,空洞瞬间闭合起来。 “林梓……” 一只大手快速的抓住她,林亦忻动弹不得,垂下的手变换动作,四周的金光泛滥,冲出数道剑气砍向黑手。 然而黑手纹丝不动,它牢牢地抓住林亦忻将她举高。 只一瞬间的慌张,下一刻易雨卿呼吸匀称,眼眸平静而深沉,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只觉得放松无比。 再次眨眼的瞬间,易雨卿已然腾空飞出,凌空之中脚踏冰莲,寒芒盛放。 空中红衣女子浮现要阻止易雨卿,她侧身躲过,右手擦过左手的翡翠手镯,下一刻宝剑出现在她的手中。 通体雪白的剑身,剑柄处镶嵌着一颗耀眼的翡翠石,届时,地面已是霜雪覆盖,空中飘着飒飒雪花,隐约还有雷电的呼应。 林亦忻有些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红衣女子早被逼退,易雨卿手握长剑凌空突刺,背后盛放着巨大的冰莲,冰莲散作许多花瓣猛烈的攻向黑手。 黑手终于支撑不住松开了林亦忻。 易雨卿扶着林亦忻来到地面。 林亦忻稳住身形,手有些颤抖的扶着易雨卿的手臂,睫毛扑棱的有些快,眸中尽显小心翼翼,她试着呼唤:“雨……卿?” 易雨卿本能的嗯了一声。 注意到林亦忻的眼神她只好装傻:“怎么了?” 林亦忻似乎是觉得自己多想了,摇了摇头:“没,我们联手一起消灭它。” 林亦忻在原地列阵,脚底的金线指引着邪祟的所处之地,林亦忻接着变换手势,金光乍现,刺的邪祟有些不知所措。 易雨卿一道剑气劈出去,空中剑气不断化作十字架攻击邪祟,易雨卿紧随其后的突刺狠狠扎在黑影上,林亦忻闪现到易雨卿的身侧,轻轻握着她的持剑的手,同时另一只手掌阵法稍显,林亦忻猛的拍在邪祟身上。 这合力一击终于使黑影无法维持空间,二人又回到了楼道。 林亦忻:“刚刚那个女鬼没出现,好像有人在削弱它的力量,但我感受得到邪祟还没有被完全消灭!” 林亦忻二话不说的飞奔上楼。 在十二楼,周听雪暂时和江云书他们分开,她能感受到这里的力量更为凶恶,但是没办法,有人还在和邪祟战斗,她要帮助她们! 周听雪还在思索邪祟在哪,而她的旁边站着一位小男孩,他有些懵懂的看着周围的黑雾。 周听雪知道小孩子的眼睛能看见这些东西,刚想安慰,就看见他的身后有一只黑手浮现,周听雪急忙上前推开他,反倒中了黑手的攻击,双眼失去焦距,晕在了地上。 林亦忻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看到伤了人,林亦忻也坐不住了,双手结印后单膝跪下将阵法按在地上,眉宇间是紧锁的愠怒。 红光浮现,宛如万鬼出世,猩红刺眼。这阵仗,易雨卿都有些哑然。 红线宛如血迹,探查邪祟的踪迹,林亦忻感受到邪祟后虚空中收紧另一只手的手掌,邪祟被红线绞死化作一朵彼岸花消散。 分散在其他地方的布偶也随之消失。 易雨卿转头看着江云书,前面她和林亦忻分开走,由她来确认这二人的安全。 “云书……对不起。” 江云书撑起笑容:“原来你需要面对的是这样危险。” 易雨卿有些自责,如果不是她的一时疏忽,云书也不会…… 易雨卿走上前要去摸她的头,江云书偏头躲过:“消除记忆能保证我不会第二次遇到这种情况吗?” 易雨卿无言,林亦忻此时扶着林听雪出现,有些焦虑。 “雨卿,我们要立刻回去!” “诶,她的身上有黑气!” 万里檀也早就注意到了,说:“你们先去唤醒这位昏迷的女生吧,她身上的邪气我来处理!我也略懂一些门道!” 林亦忻只得点头:“好。” 易雨卿补充了一句:“云书,保养好身心。” 说完易雨卿就跟林亦忻走了。 本想打车,但没想到万里檀竟是开车来的,就坐了个顺风车。 “奇怪,你的闪现呢?” 林亦忻:“只能我闪……” 回到林亦忻的家,她赶忙把周听雪放在床上,将古铜镜面向她。 易雨卿疑惑看向她:“尘倾之物?” 林亦忻点点头:“没时间了,她被邪祟所伤,并且我好似感受到了她身边的游魂,尘倾之物能够帮助她苏醒。” 接着林亦忻向易雨卿伸手,后者回握住,二人又一次走进古铜镜的前世之旅。 第22章 墨染冰莲花 睁开眼,易雨卿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所简易的小房子里,夜色暗涌。 易雨卿看见房中林亦忻坐在古铜镜前,忍不住上前问:“这一次我们叫什么?是什么关系?” 古铜镜玩味的声调介绍着:“易雨卿你叫何思君,林梓你叫陈临君,你们是亲姊妹的关系,思君比较大。剩下的,自己去探索吧。” 易雨卿打趣道:“你直接把人物关系图画给我们不更简单?” “我和林梓!啊呸!我都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产物,偶然来到你们这个世界处处都是限制,即便没有限制我亦学会要融入你们,须得克制能力,避免产生磁力波动,让无心之人察觉。” 易雨卿思虑,上次感受到磁力波动,是因为林梓说她要探查邪祟,应该是迫不得已,怪不得除了和她打怪其他时候都跟普通人差不多,他们都要学着融入这个世界吗? 想到林亦忻不能用闪现,易雨卿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第二次了,风擎说林梓被限制了三成法力,古铜镜刚刚又说漏嘴,所以她的真实身份是…… “怎么了?”林亦忻有些担忧的问。 “没,”易雨卿抬头看天,“挺晚了,睡吧。” 两人都有自己的房间,虽然很小,但也算整洁。 易雨卿怀揣着许多的想法,她感觉今晚应该是睡不着了,却没想到心事重重的时刻入睡竟如此快。 梦中是一层朦胧的薄雾,那个蓝白玄衣的女子背对着她,背拿着剑,气质超凡脱俗。 易雨卿平静的看着那个女子转身,那张脸跟她一模一样,清秀的五官,略带英气的眉宇,眼眸却灿若星辰。 面前的人抬手举起剑,易雨卿伸手接过,彼时那人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易雨卿的身体里。 易雨卿闭着眼,仿若承受了巨大的痛苦,面容有些扭曲。 “即日起,废除易雨卿的一身功力,关在后山的木屋里留她自生自灭!” 易雨卿猛然从床上坐起,额间密布薄汗。 易雨卿猛猛的呼吸着,良久之后缓了过来,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易雨卿缓步走到床边,头靠着墙,手扶着窗棂,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是我吗?都是我害了你吗?” 早在之前,易雨卿就能感受到与翡翠手镯好似旧友重逢,在楼道攻击邪祟时翡翠手镯好像冲破了某种封印,与她相呼应,最终化作凛然的剑出现在易雨卿手中。 同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三个字“赋雪”。 这把剑叫赋雪。 手握赋雪剑时,一小段的回忆浮现在脑海中。 易雨卿看到,不过二十出头的林梓,红裙飞扬,周围漂浮着暗红色的雾气,即便如此,那双眼眸却暗含热泪,不解、怨恨、无奈,各种情绪在她眼中交织。 易雨卿还看到,那般应该恣意的林梓,却身负重伤,一道剑气袭来,林亦忻被推下悬崖,无可挣扎。 而刚刚与前世的自己交融,易雨卿把这段悬崖逐魔的记忆回放了一遍,她只觉得心中悲怆不已,心脏疼的无法呼吸,易雨卿狠狠抓住胸前的衣襟,胸腔剧烈起伏。 还有很多的记忆都没有回想起来 ,但仅仅是这一段记忆,就够她痛苦的了。 天刚亮,林亦忻就找婆婆闲聊了下。 原来她和何思君的父母都在城里工作,把她们二人留在村里,由婆婆带着。 易雨卿起床洗漱完,发现桌上盛着一碗热腾腾的粥,还有一碟咸菜炒碎肉。 等易雨卿吃完,林亦忻说待会要去河边洗衣。 “嗯!” 二人来到河边,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人眼角余光瞥见二人,习惯性说了一句:“今天有点慢啊。” 易雨卿乖乖坐在河边。 林亦忻今早随口问了一句婆婆河边都有谁洗衣,她说周听雪经常和她们一个时间去河边。 原来她叫这个名字。 而且,林亦忻还发现,无论她问什么婆婆都会告诉她,丝毫不察觉任何的不对劲。 到最后林亦忻都有些不好意思问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周听雪洗衣的手一顿,“对了,昨天张岳怎么没来学堂?” “啊?哦,他昨天生病了。” 易雨卿想到今早林亦忻给她说的大概,方岳或倾心周听雪,而且前日得病在家。 周听雪闻言看了易雨卿一眼,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垂下眼帘,将阵阵担忧连同莫名的情愫掩盖。 “我要去学堂了,先走了。” “走吧,还要喂鸡呢。”林亦忻说道。 “勾勾哒!” 易雨卿把谷物撒在地上,看着鸡群涌上来啄食又害怕前面的人,一会上去又退后的。 易雨卿就爱逗弄这些家禽,现在学着它们叫,又要伸手去摸,鸡群一下子散开。 林亦忻忍不住打她的手:“你干嘛呀!” “哦。” 喂完鸡群,二人还要上山采果。 后山处沿着路上山,可以采摘野果,这也是她们家通常上街售卖的产品之一。 易雨卿看着疏密的树丛,她不知道要摘的果子长啥样,林亦忻问婆婆的时候她正在如厕,现在走在山间野林里才想起来要问。 林亦忻快走两步超过易雨卿,回头看她:“在那里!” 易雨卿看见前面的丛林林一片金灿灿的果实挂着,果子形状如瓶,居然能吃吗? “真能吃吗?” 林亦忻用手搓搓,递给她一个:“这叫金樱子,能吃的,只不过肉很少。” “嗯,确实。” 易雨卿把背后的篮子放下,和林亦忻一起摘果。 乡间的农活又杂又繁,回去家里之后说不定又要织布,易雨卿想到家里那台织布机就惶恐,万一婆婆发现她们不会织布呢? 不过,万一林梓会呢? 易雨卿想着想着笑出声。 林亦忻莫名看她一眼:“采果也能傻笑吗?难不成吃中有毒的那个了?” 林亦忻立马上去端详起易雨卿,摸摸脸又摸摸肩膀。 易雨卿把她双手推开,笑道:“我没事,你没听说过吗?火象的人哈哈笑点很低!” 傍晚,易雨卿有些劳累的挽着林亦忻回来。 婆婆坐在悠闲的小院编织竹笼,易雨卿热情呼唤:“婆婆,我们回来了!” 婆婆抬眼确认了一会二人:“回来就好,菜还没凉。” 虽是粗茶淡饭,但三人却吃的尽兴,婆婆也一直和蔼的看着她们。 这几日下来,两人因与原主人的农活完成度不同,常常只能看着其他人上街售卖。 对此易雨卿也曾担忧过:“隔壁张家的儿子还有王家的女儿都能上街了,我们与他们一起忙活,如今却还没准备好。” 不过后来发现婆婆根本不会责怪她们,也不会责怪农活完成度低。 这天,她们终于忙完手头上的东西,准备明日一早进城售卖。 门前传来脚步声,易雨卿循声望去,周听雪左手手握着书本紧贴胸前,踩着地上的枝丫而来。 易雨卿热情招呼:“快来快来!” 易雨卿发现周听雪总是会将私塾传授给她的内容再讲给她和林亦忻听,毕竟她们二人不被父母允许上学。 第二日,林亦忻和易雨卿将采摘的野果和编好的竹笼拿上街,守在摊位等待有意者。 虽然销售不算很好,但也算有钱买肉了。 林亦忻想着今天买些猪肉回去让婆婆炒,来这以后没见婆婆吃过肉。 易雨卿看着林亦忻买完猪肉和她肩并肩的走回去了。 回村里时,林亦忻突然有些担心婆婆会不会怪她乱花钱,扭扭捏捏不敢进去。 易雨卿反而先出声:“婆婆!我们买了点猪肉,今晚可以吃肉吗?” 婆婆和蔼可亲的回头,踮起脚伸出两只手摸了摸两人的头发,“乖,想吃婆婆煮给你们吃!” 晚上林亦忻同易雨卿看到的竟是松花粥,易雨卿瞪大了眼睛:“婆婆,今日怎么吃的是松花粥?” “姑娘,夜晚凉习,我去给你盖被时总听见你夜半嘟囔着松花粥,虽不知你何时爱吃的,但我本就打算今夜做给你们,没想到你们还买了肉,我便直接拌进去了。” 易雨卿又感动又幸福,待桌上盛着三碗热腾腾的松花粥,忍不住喝了一口,忙说着:“好好吃!婆婆你也快吃!” 傍晚,易雨卿忍不住问:“你知道婆婆半夜查房吗?” “嗯?不知道啊!” 易雨卿憋不住笑:“没想到你跟我睡的一样沉。” 林亦忻看着她笑嘻嘻的模样,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睡觉的时候就好好睡觉,还分什么沉不沉浅不浅的。” 又是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在窗棂,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 易雨卿望着窗外:“村里人说准备清明了。” 林亦忻点头:“嗯,春季多雨,气温不定。” 易雨卿看着桌上的几张书皮,这是周听雪给他们的,而且她的房间没有书桌,只有林亦忻的有。 易雨卿悠闲的走过去坐下,拿起唯一一只毛笔端详了一会,想是想到了什么,旋即将毛笔沾上墨水在书皮上挥洒了几点,随后连接。 林亦忻看到场景变成了水墨风,周围一切都消失不见,唯独易雨卿手上的毛笔。二人犹如黑白之间的蜉蝣,渺小却刺眼。 易雨卿含笑:“我有个想法!” 易雨卿挥毫毛笔,墨水在空中横冲直撞的袭向林亦忻。 林亦忻敏捷的躲过, “待会你可不要变成小花猫!” 易雨卿笑容更甚:“林梓,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没想到躲过的墨痕尾部是细小的墨珠,它们在空中爆炸开,宛如水滴汪洋掀起涟漪不绝。 林亦忻就这么被四溅的墨水沾染了衣袖,脸颊边也是几滴墨痕附着。 易雨卿控制不住笑出声,右手捂着嘴角,眼睛眯成一条缝。 林亦忻看着她笑的都有些站不住脚,就静静站着看她。 面对林亦忻有些懵懵的神情,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易雨卿心都要化了,绝世大美人的凝视谁能受得了? 易雨卿站定走过去,刚走两步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她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竟站在一幅画之中,再抬头时已是站在一艘船头上,彼时波光粼粼。 易雨卿看见面前还有一艘船向她驶来,林亦忻正坐在船舱之上直勾勾的盯着她,双脚还在前后摇摆。 “雨卿,你新想出来的招式挺有意思的。” 易雨卿微微仰头,似乎很满意林亦忻的夸赞。 “不过……” 易雨卿好奇的听着,林亦忻却突然凝聚力量于手中拍向水面,登时冒出几条水龙喷洒着鼻息困住易雨卿。 水龙们集体攻击易雨卿,易雨卿凌空踏冰莲,变换着身形,最后一步冰莲站定时,寒气爆发,霜雾朦胧,竟然连周遭的一切尽数冻结。 林亦忻笑意不减,她踏在结冰的水面上靠近易雨卿,寒气着实太重,林亦忻挥手散去一部分此刻易雨卿正好回头看见了她。 林亦忻却抬手将易雨卿推下冰面,易雨卿顺势抓住她的手臂,扯着林亦忻下坠。 冰面化作刚开始时流动的状态,林亦忻看着水中易雨卿澄澈的双眸,一时有些失神。 下一刻两人又回到换来的房间,头发和衣服也没有湿。 “又变厉害了一些。” 易雨卿轻扬下巴:“林梓你还是很强大啊。” 林亦忻摇摇头:“刚洗完澡就跟我打,好在没流多少汗。” 易雨卿爬到床上对林亦忻招手:“来睡觉!” 而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害怕打雷呀!” 赋雪剑牵雷引雪,主人竟会害怕打雷? 林亦忻心里忍不住发笑。 第23章 情意渐滋长 闲暇的时刻,林亦忻和易雨卿自然不会放过。 刚忙完一天农活,二人坐在树下歇息,不远处还能看到几个孩子玩着躲藏的小游戏。 旁边是一片深湖。 易雨卿叮嘱了一句:“小心点!不要掉进水里了!” 那边不断传来一阵“知晓”的回应声。 易雨卿刚说完,就看见一个白净的男生朝她们走来。 元鹤归站定说道:“今晚我们家了备些菜,喊上陈婆婆来我们家吃吧!” 二人互看一眼。 元家就住在她们家的上面,早年元母临盆时已是夜半,见元母难受至此婆婆不得已去当了临时的接生婆,所以元家对婆婆很是感激。 不过婆婆年轻时做的善事不胜枚举,也不轻易接受他人的好意。 思及此,林亦忻礼貌回应了一句:“不好意思啊小元,我们婆婆这个时候也应该备好晚膳了。” “啊……” 母亲总是想让他去拉陈婆一家来吃饭,虽然一次都没成功过…… 元鹤归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远处传来一阵尖叫声。 三人立马跑过去查看。 “陈瑶掉下去啦!” 林亦忻看着泛起一阵阵涟漪的湖面,却没有陈瑶的招手呼救。 林亦忻管不了这么多,立马跳下水。 湖水泛着幽暗的光,元鹤归也想下去寻找,易雨卿抬手拦住:“别下去。” 这湖水……易雨卿极目远眺,不,是这一处的湖水,有问题。 旁边有几棵矮树,上面又是一个斜坡,如果走路不看路的话很容易摔跤摔进水里。 林亦忻在水里根本看不见陈瑶的身影,她找了好久,看到不远处的堤坝,她赶忙游上去。 “咦,临君姐姐不游回来吗?” 易雨卿看着对岸的身影,不自觉道:“陈瑶出事了……” 当晚。 陈瑶的尸体在下游处被发现。 陈母已是哭得昏天暗地。 夜幕,易雨卿想再去那个湖水一探究竟。 婆婆在门前叮嘱:“思君,你们以后别去那个湖水,那水啊,会吃人!” 吃人的水? 在易雨卿的再三祈求下,婆婆叹了一口气,说之前路过的外乡人会离奇失踪在那处湖水。 半夜,林亦忻睡不着。 易雨卿这边,轻轻下床,穿好衣服刚要出门就看到了林亦忻,心想着她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两人来到白天陈瑶事发的地方,隐约还能听见陈瑶家中传来的葬礼乐。 林亦忻手提着煤油灯,看着平静的湖面,似乎没什么问题。 易雨卿甩下一张符纸,湖面还是毫无波澜,忍不住道:“奇怪,没反应。” 易雨卿眼尖的注意到树枝上挂着一块布:“林梓,那里有东西。” “真的有诶,你过去看看?” 易雨卿注意到林亦忻的眼眸一闪而过的绿光。 “你先过去看看,我垫后!” “也行。” “这里好像也没问题,思君你快过来看看!” 易雨卿咽了咽口水,林亦忻的面容已经完全扭曲,下半身若隐若现,可她明明还没下水。 身后有人拍了拍易雨卿,易雨卿猛的转身,竟然是婆婆! 此刻婆婆严肃的神情,嘴巴抿成一条线。 婆婆领着易雨卿回家了。 但是矮树旁边的林亦忻还在不断朝她招手。 回到家后,易雨卿才发现真正的林亦忻发烧了躺床上休息了。 婆婆把易雨卿拉出林亦忻的房间,坐在客厅。 易雨卿感受到婆婆生气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婆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婆婆眯着眼看她,竭力压制怒气:“我是不是对你们太没有威慑力,今天刚出事的地方你就敢过去!我叮嘱过你没有?” “婆婆……是我的错,但是,临君怎么生病了?” “你们不是一起出门散步吗,没多久她就先回来了,一回来什么话也不说就躺在床上,我过去看才知道发烧了。” “婆婆……对不起,您想怎么惩罚我我都认,今晚让我照顾临君吧。” 这两姐妹……婆婆暗自叹一口气:“临君醒了记得告诉我。” 易雨卿连忙跑回林亦忻的床边,探了探身体的体温,怎么会这么烫? 这似乎不是普通的发烧。 易雨卿急的焦头烂额。 古铜镜小声提醒了一句:“易雨卿你去把刚刚看到的那块布烧掉。” 来不及考虑太多了,施了个结节就匆忙跑回原来的地方召唤一道落雷把刚刚那块布霹碎,易雨卿又急忙返回。 回来看到林亦忻悠悠转醒,易雨卿忍不住让泪水模糊了眼眶。 “雨卿……” 看着林亦忻有些苍白的嘴唇,易雨卿没来由地的一阵心痛。 “林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亦忻暗自叹息:“我从水下上来之后,看到的村子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而且地上都是白骨,周围还有挥之不去的浓雾。” 林亦忻回想着当时的场景,此起彼伏的哭声不绝,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林亦忻在白雾里根本分辨不清楚方向,只能随心而走。 她倒要看看这水鬼到底是谁! 面前飘过几道白影,像是要拦住林亦忻的去路。 但是后面似乎有人正在靠近。 林亦忻警惕的回过头,是一位抱着婴儿的妇人,她们浑身苍白,妇人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靠的近了,林亦忻听见妇人说的是:“可否借住一晚?” 林亦忻还想着该怎么回答她,妇人却瞬间眼红暴怒起来,林亦忻急忙闪开,那妇人还是撕扯下了她衣裙上的一块布,随后咯吱笑了两声便消失了。 林亦忻觉得这地方太古怪了,但刚刚要去的地方居然没有白影的阻拦了。 林亦忻试过用阵法探查水鬼的下落,却毫无反应,关于出口也是没有丝毫头绪。 就在这时一个白影扯了扯林亦忻的袖子,伸出模糊的手指了一个方向便消失了。 林亦忻顺着白影指给她的方向走了好久,才终于走出白雾,看到了婆婆的家。 迷茫在白雾的时间里段,林亦忻觉得头愈发昏沉,脚步虚浮,这雾有毒!林亦忻捂着口鼻,只能继续往前,所幸白影并没有骗她。 只是还没有敲响房门便晕过去了。 易雨卿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水鬼?那不也是邪祟吗?我们现在掌握有关它的信息太少了。” 易雨卿摩挲着林亦忻的手掌心:“也许明天还可以探查一番。” 就在这时古铜镜又阴阳怪气起来:“你们到底是来推进寻找尘倾之物的过程,还是来除邪的?” 易雨卿反问道:“这两件事不能同时做吗?” 转头看到林亦忻要坐起来,易雨卿立马上前扶她,顺便把她头上的布取下来放在木桶里再次过了一遍凉水。 林亦忻的身子却烫得很,易雨卿小心的为她擦拭露出的皮肤。 “这邪祟在原本的时代就是残害了许多的人,你救了她们,不就是破坏历史了吗?” 易雨卿忍不住反驳:“哪有这种说法?这困在历史里的邪祟本身就有意识,难道它还能把之前杀人的人数再一次复现吗?” “怎么不能?总之你们先别管它了!” 林亦忻握着易雨卿的手臂:“先别管它,周听雪需要尘倾之物。” 想到现实里周听雪昏迷不醒的模样,易雨卿也不好再说什么。 “话说你们每次扮演的角色怎么都不会ooc啊?”古铜镜又是一阵打趣。 “比方说,历史里也是陈临君跳下水找的人,同样也是何思君阻拦元鹤归跳水。” 这话真是越听越奇怪,易雨卿索性不理它,想了一会又转头面向古铜镜:“她们是她们,我们是我们,都是独立的,只能说一样心善罢了。” 古铜镜兀自迷惑:我有说她是何思君吗? 林亦忻看着昏暗的灯光下易雨卿的面庞,阴影加重了她本身的英气,显得不可靠近。 而只有易雨卿自己知道,她似乎有些应激了,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像谁,她应该成为谁,那颗莫名加速跳动的心不受控制,就像她该喜欢谁一样,谁又能控制呢? 伴随着有些升温的红脸,易雨卿其实还能感到有一种浑身被推入深渊无处落地的无力感,酸涩感蔓延至全身。 “雨卿,你在干吗?” 易雨卿好像听不见一般沉溺在自己的世界。 你在自卑吗? 林亦忻忍不住捏了一把易雨卿的脸颊,笑道:“怎么了?最近总是在发呆。” “哪有!” 林亦忻看着易雨卿叮嘱她好好睡觉,也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吵醒婆婆。” 但其实婆婆起身看过一次,年纪太大又听不清小姑娘讲什么,窸窸窣窣的,婆婆也没有爱好去偷听,只要听见陈临君说话不再虚浮就安心了。 回到房间的易雨卿侧身躺在床上,她想起江云书跟她说的:“喜欢一个人啊,容易变得自卑又多虑。” 那般威风凛然的前世早已烟消云散,而我还能回到那般傲气纵横的实力吗? 易雨卿耐不住困意缓缓闭上双眼,不管她喜不喜欢两世的我,反正我有点喜欢她…… 第二日,易雨卿睡醒额间又是一阵细汗密布,她抬手擦拭便出去洗漱了。 二人又来到河边洗衣,此时距离陈瑶去世已过去三日。 周听雪还是很替陈瑶一家难过。 “那湖你们切记要远离它,来往的路人已经不知道多少在那里丧生了……” 林亦忻二人一阵点头。 “对了,你们昨天又拒绝去元鹤归家里吃饭,他就找到我说家里菜备多了怕吃不完。” 林亦忻问:“那你去了吗?” 周听雪摇头:“不去,我爹不去我也不去。” 易雨卿顺着问:“那你爹为什么不去?” “我爹腿脚有些不方便,而且他更爱粗饭多一些。” 周听雪想着元鹤归昨日给她报的菜名,着实有些心动,可又不好意思同意,最终还是拒绝了。 “哦对了,午后陪我去镇上逛逛吧。” 易雨卿:“去那干吗?” “买点东西。” “对了,有些我不需要的书目都堆叠在家里不如给你们,待会去我家拿吧。” 林亦忻答应:“可以啊。” 周听雪走后。 易雨卿小声道:“小元……” “嗯?” “没事,就突然觉得元鹤归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林亦忻眉眼弯弯:“我的名字不好听吗?” 易雨卿连忙回她:“好听啊!而且林梓这两个字读起来特别上口。” 易雨卿环抱着木桶的手指微微收紧,语气有些虚浮:“但若是你也能喊我小……” 林亦忻凑近看她:“小什么?小雨?小卿?” 这一顿称呼把易雨卿都喊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舍友好像也这样叫过她,但她却没有感到过一丝丝窘迫害羞。 林亦忻站定正视她:“我说你,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易雨卿也止不住灿然一笑:“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 第24章 两岸不相闻 晨间白云绵绵,天光灿烂。 密林间似乎有一层薄雾,携带草木花香,忽远忽近。 两人走进周听雪的房子,那是一个看起来极致简朴的小屋。还未看见任何人,就能听见劈柴声此起彼伏。 易雨卿先走进小院,看见的是一位五官硬朗的男子站着劈柴。 “周……叔……” 那男子看都不看二人,挂满胡茬的脸专注而认真,一丝不苟的眼神在木柴间游走 。 林亦忻觉得这人看起来有些凶,不禁幻想着周听雪小心翼翼不惹他生气的模样,随后又摇摇头:“叔,我们找……” “她在里面。” 声音浑厚浓烈,这突然的发声倒把两人吓了一激灵。 林亦忻进屋去寻周听雪。 看见周听雪坐在地上一本一本的叠放书籍与纸张,林亦忻忍不住呼唤她。 周听雪闻声抬头,柔和的五官在窗边倾洒的日光下尽显温柔。 周听雪用眼神示意可以坐在床边。 “这些是给你们的,临近清明学堂也不讲学,倒是给了些我玩耍的时间。” 周听雪抬头与她们对视,平缓道:“对了,这书上若是遇到什么不会读的字尽管来问我。” 午后,三人走在热闹不止的街上。 令易雨卿出乎意料的是,周听雪居然在首饰摊面前停下脚步。 她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鲜艳的红珠宛如落日余晖般奢靡,清明的蓝珠好似潺潺流水般脱俗。 “嗯?”易雨卿打量着她们的发型,为了方便干农活,她和林亦忻头上都没有装饰,头发是用丝巾和布裹着的。 周听雪的双丫髻上也不过是木笄罢了。 周听雪挑着满意的步摇和对簪,还不禁问了一句:“适合我吗?” 林亦忻回她:“适合啊,好看!” 将头饰包好之后,趁着天色正艳,三人正从在幽静的山路返回村子。 艳艳午时,虫鸣不绝。 林亦忻问着:“听雪怎么不戴在头上?” 周听雪笑着随便找了个借口:“今天这发型不适合。” “哦,对了,书不是帮你们整理好放在我的房间里了吗?你们待会直接进去搬就行了。” 易雨卿问:“你不回家吗?” “嗯,最近董迎秋身子不大好,我去帮她表姐干下农活,不多的你们不用担心!” 看着周听雪的背影渐行渐远,林亦忻手握着拳抵在下颚。 苏晚来董迎秋这对表姐妹,自幼便无父无母,是一位阿婶收养的她们,不过后来阿婶在苏晚来及笄那年暴毙而亡,留下几块田。 这是易雨卿说道:“话说,我们还没机会见过这对姐妹呢!” 林亦忻点头:“是啊。” 两人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子内传来一声略带愠怒的命令:“滚!” 易雨卿疑惑不解的看向林亦忻,林亦忻按住她的肩膀:“不是说我们的。” 此时屋内另一道男声响起:“喂!你这犟驴!我们给你的钱还不够多吗?” “这年头卖女儿的多常见,何况小雪长得也不赖,还识字,说到识字这块!我也是佩服你!” 年轻的男声传来一道叹息。 “你也是有钱嚯嚯给你女儿读书,整个学堂就她一个女娃,要在前几年可没人要读书识字的女孩,不好掌管,不过现在城里的有钱人都要收识字的女娃进府,啧啧啧,竟然被你料到了!” “你还不滚吗。” “哎!犟驴,有人看上你女儿出的价钱够你吃喝玩乐一辈子了,怎么就是不同意呢?” 屋内传来什么东西狠狠嵌入地面的声音,一阵沉默之后年轻的男生啧了一声,脚步声朝着大门走去。 林亦忻拉着易雨卿躲藏起来,过了一会才进门也是为了不让周叔知道她们偷听。 易雨卿看到小院里的那把斧头狠狠嵌入地里,可想而知周叔有多生气了。 还是如同午时那般,二人溜进去了陈叔都是冷冰冰的,一言不发。 搬着书站起来的时候,林亦忻还在猜测:卖女儿?是卖去做丫鬟还是做妾? 走在回去的路上,林亦忻捧着几本书跟易雨卿聊着天,迎面而来的人猛的撞到了她的肩膀,手中的书差点落地。 林亦忻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对此易雨卿也没主动发言,然而看着对方毫无歉意的神情还是忍不住无语。 那个女孩子半垂着眼睑,比她们都高一些,眼睛细长,嘴巴很薄。 她就是苏晚来。 村里的人好像评价过她的外貌:与福气无缘。 苏晚来瞥了一眼二人,轻“哼”了一声之后便要走。 易雨卿也不回头,就这么站着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撞到人了不会道歉吗?” 也没点名苏晚来,可她还是走了几步之后听到声音便停下,同样没有回头,反问道:“她走路不看路,关我什么事?” “汪汪!” 这时一只大黄狗走来,贴着林亦忻的腿猛蹭。 林亦忻顺势蹲下摸摸大黄的头,仿若自言自语:“阿黄,刚刚我撞到的是人吗?” 这时大黄又叫了两声,仿佛在回应“不是”。 听到这两声狗叫,苏晚来狭长的双眼中蕴藏着些许怒气,但还是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回到家后的周听雪,小心翼翼的把步摇插上发髻,看着铜镜中的精致小脸,却始终左右摆脑端详着有何处瑕疵。 接着又把柜子里的项链和手串戴上,反复端详。 听到小院里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周听雪眼疾手快的把所有的首饰摘掉放好,又回到了那副朴素的模样。 房间的锁头坏了,周听雪一直没跟父亲说过,毕竟锁头也需要钱。 周听雪看着铜镜,懊恼着阿爹给她的零钱一点不会省着,只会为了满足自己去乱花。 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已经习惯常年不在阿爹面前作任何打扮,刚刚短暂的精致也不想被他看到,总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阿爹根本没有进过她的房间。 周听雪垂眸暗自叹了一口气,母亲生下她后便去世了,这些年来都是父亲带着她,他不懂得打扮,不懂得装饰,这些也都是周听雪跟着村里的姑娘一块玩才渐渐意识到的。 从手串到项链,再到步摇,这些都是她用省下来的钱买的。 又听见了那一阵阵劈柴声,周听雪在桌前撑着下巴望着窗外的飞鸟盘旋高空,落叶飘零,她又开始思考这些钱花的值不值了。 在这个家里,有利于自己的,不利于家人的,她周听雪总是在斟酌,总是在后悔。 毕竟这样贫困的条件,很难不让她为难。 发了一会呆,火烧云已经将窗子倒映成橙红色,周听雪拍拍衣裙去厨房做饭了。 她看着父亲坐在餐桌前编织着竹笼,每一次周听雪都忍不住想笑。 如此不苟言笑的父亲认真做着手工活,反差未免太大。 今天婆婆做了一桌子菜,林亦忻都在感慨:“好丰盛啊!” 婆婆慈爱的看着两人:“这几天干活辛苦你们了,快来吃饭吧。”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林亦忻明白这个家的家境其实还可以,毕竟父母在城里工作,经常寄一些盘缠和日用品回来。 有一次,林亦忻还看到了婆婆给她们二人准备的嫁妆,虽然还不全,但也算是婆婆自己准备的一番心意。 这日天色不错,周听雪来易雨卿家里借了一件衣服,还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 易雨卿:“去见心上人?” 周听雪红着脸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鲜艳的唇抿成一条线,唇角上扬。 陈婆婆的家不远处就有一条山路,从这路走不会因为盛装打扮而惹人讨论。 周听雪在河岸与张岳相聚,她静静的看着陈岳明明想看她的脸却在每一次视线触碰之时别扭的转过脸去看风景的模样,又傻又笨,却搅的自己的内心涟漪不绝。 张岳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你真好看”这几个字。 两人漫步在河边的岸上,清风徐徐吹动额前刘海,脚下踩着大小不一的石块发出“咯吱”“咯吱”声不绝于耳。 周听雪垂下手与张岳并肩而行,聊着近来发生的种种,亦或是内心的不满,亦或是将来的期盼,絮絮叨叨,似乎永远都聊不完这天地间的事。 忽而周听雨垂下的手一僵,步子停顿了一霎,她轻轻侧头,原来刚刚是陈岳的衣角碰到了她的手,而周听雪还以为是张岳主动牵起她的手。 想到这,周听雪不禁有些脸红,原来是自己多想了……怎么这个心跳就是压不下去呢? 周听雪抬起另一只手握拳抵在胸前,深深呼吸,好似要把所有的少女心思压回去。然而那些萌发的情感犹如这生机盎然的春,在春雨绵绵过后一夜疯长,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得知刚刚不是他的手伸来时,周听雪却又有些遗憾起来?内心酸酸涩涩的,上次吃的那颗未熟透的青梅,是什么滋味来着? “到镇上了!听雪,那不是你爱吃的糖人吗?” 张岳一激动,不自觉的握住了周听雪的手腕,拉着她快步上前。 周听雪本就躁动不安的心此刻更甚,身体的升温让她有些无法思考。 这是她喜欢的人,这是她想嫁的人,这是她想牵手想亲吻的心上人。 此刻二人共同小跑着,微风拂过,平复了周听雪的躁动。 回过神来的张岳,似乎发现不妥,连忙松手挠头,泛红的耳朵被周听雪尽收眼底。 两人回味着手上对方的余温,像落日夕阳,余温久久不散,存在内心的最深处去温暖任何一处阴暗的角落。 张岳让老板画了两个他们的糖人,周听雪拿着糖人,盯着它有些心疼道:“真舍不得把你吃掉了。” “是吗?那……” 张岳话还没说完,周听雪就啃了一口陈岳形状的糖人,她含着糖人的头笑眯眯的看着陈岳。那双眼眸清澈动人,眉眼弯弯,倒映着张岳的身形,让他心神大乱。 张岳用自己攒下的钱请周听雪吃了碗面,接着逛了书店,赏鉴古玩,最后在夕阳西下踩着影子回去。 “咦?你不从村口回去吗?” “天有些暗了,我怕你走山路不安全,送你回去,再说了到家之后天也黑了,大家不会注意到我们的,听雪你也不必担心惹人闲话。” 张岳想到了什么,有些认真的提醒到:“对了,那个湖水附近你有事没事都不要去!” 周听雪点点头,张了张口,只说了一句:“你也是”。 因为陈瑶离去的日子未到十日,这十日之内都不可随意讨论死者,否则就是对离去之人的不敬,甚至会招引霉运。 周听雪来到陈婆婆的家里,换掉了身上的衣裳,顺便洗了一把脸把清透的妆容洗去,又把好看的首饰用一块布一一收好,放在袖中。 此时婆婆还在厨房做饭,也不晓得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周听雪在。 周听雪临走前对林亦忻和易雨卿眨了眨眼睛,以表感谢,最后朝着她们无声说了句“谢谢!” 今晚的膳食荤素搭配,色泽鲜艳,极为诱人。 林亦忻盛好三碗米饭放到桌面,将筷子一双双的摆放好。 “临君啊,你爹过两日就回村子了,清明到了,大家要祭祖追思了。” 林亦忻易雨卿两人边吃边点头。 “哦,差点忘了,你们堂姐也回来!”说着婆婆又望了她们一眼:“可没有忘记她吧?” 易雨卿吃饭的手一顿:“堂姐?” 婆婆忍不住笑了笑:“诶呀,一看你们就是不记得,她叫欧阳汀雨,你们的舅舅欧阳鹏还记得吧?可是大官呢,汀雨这孩子常年不回来,上次来……是……”婆婆认真想了想,“是十年前了!” 饭后,易雨卿手扶着额头盯着古铜镜。 “我们婆婆这么有钱吗?” 欧阳鹏是朝廷里的高级官员,有高额俸禄,还有宅子和府邸,在民间也极有威望。 “哼,有钱又怎样?那是他们家的,又不是你们的。” 林亦忻浅浅笑着,走过去将手轻轻压在易雨卿的手背面:“也是,毕竟我和雨卿才是亲姐妹。” 易雨卿抬头看她,昏黄的灯光下林亦忻漆黑的眸子宛如黑曜石般闪耀,犹如魔力一般将她吸引进去。 “哼,**!” 说着古铜色就没声了,好似消失了一般。 林亦忻听到后竟鲜少的脸红起来,将手拿开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雨卿天色不早了,快回房歇息吧。” 易雨卿缓缓摇头,一听到回房歇息这四个字竟莫名感到疲惫,垂着眼轻轻说道:“我想跟你睡。” 林亦忻自然不会拒绝她,只是对于易雨卿有时候要一个人睡,有时候又莫名其妙要和她睡的行为有些疑惑,但林亦忻不会问,她隐隐觉得这并非会伤害到易雨卿,或许有一天易雨卿会亲口告诉自己。 漆黑的夜包裹着灿亮的群星,它们散发的微光落在每一户人家的窗台上,为害怕黑暗的人带来微末指引。 第25章 檐下听雨来 次日一早,虫鸟呼鸣,叫醒沉睡的花卉,贪睡的露水。 “雨卿?” 林亦忻轻轻推搡着易雨卿的身体,温柔的呼唤着,但语气还有藏不住的笑意:“我都洗漱完了你还没起来?” 易雨卿睡眼惺忪的睁开双眼,努力让眼神聚焦起来。 虽然很困,但是这一觉的质量比她自己一个人睡的时候还要好,眼角没有多余的泪痕,额前不存在细细密密的汗珠。 待两人吃过早餐,饱腹有力气之后,林亦忻浅声说:“今天要去收拾一下欧阳一家的屋子,明日他们就到了,腾开地方让他们歇息。” 这座小院不大,且常年无人居住,灰尘不少,野草横生,多有凄冷之味。 易雨卿手持着扫帚弯腰认真扫去尘土,林亦忻则是收拾几间房间里床铺的并铺上厚实的被褥,如今夜里还是很凉,婆婆特意吩咐她们拿上几床干净的被褥,细细闻着,还带有丝丝清香。 易雨卿看着无人的走廊,无端想起她的老家。 只有每年的春节和清明才会回去,可每一次回去房间都是干净整洁的,地上没有一丝灰尘。 她知道那是爷爷奶奶得知他们要回来提前打扫的,就为了让我们睡的安稳,住的舒服。 易雨卿有些出神,灿若星辰的眸子愣愣的盯着某一处。 而且不管说什么爷爷奶奶也不同意住在城里,爸爸妈妈也尊重他们的选择。与其说那是爷爷奶奶的家,倒不如说是心灵的慰藉地,只要离开那里心就会莫名的慌张,即便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化为白骨深埋其中,也不过是大地母亲拥自己入怀,接自己回家罢。 收拾干净之后,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发现婆婆已经把包好的饺子煮熟了,个个皮薄馅厚,个头不小。 婆婆温柔的嘱咐道:“临君思君啊,再麻烦你们一件事,把桌上那盘饺子拿去小苏家里吧,那两孩子过的比较苦,婆婆着实心疼啊!” 林亦忻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眸中跳跃着忽明忽灭的情绪。最终还是扬起笑脸答应婆婆,心想着昨天是不是不应该跟苏晚来犟嘴的。 哎,林亦忻暗自叹息,希望她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吧。 林亦忻和易雨卿把两盆饺子放在篮子里,避免走路的时候有灰尘或者小虫子掉进去。 易雨卿深吸一口气,他们发现苏晚来家里的门是虚掩着的,索性直接推门而入,残破的木门不免发出“咯吱”的响声。 走进去之后发现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孩坐在地板上,编织着笼子,双手游走在根根细木之间。 易雨卿试探性的呼唤一声:“迎秋妹妹?” 董迎秋听见声音,缓缓抬起头,原本还有些怯生生的表情在看到两人之后缓和了不少,圆圆的杏眼盛满着热情。 董迎秋腾出一只手示意旁边有小矮凳,可以坐下歇息。 林亦忻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将眸中情绪遮掩。 听闻董迎秋是个哑巴,但并非天生,而是后期不知道吃了什么导致的失声,再加上供养她们的人已经去世,两个女孩子面对几块田地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田地被别的村民抢去了几块。 想到这,林亦忻也着实有些心疼,村中关于这对姐妹的吐槽她也有听到不少一时之间有些后悔昨日的行为。 可是,苏晚来莫名的敌意难道就没错吗?大家各自平安的过日子,再困难大家也能相互接济,并非要仇视以待,而且婆婆对她们肯定也很好,但为什么苏晚来就是对她们两个怀揣敌意呢? 林亦忻猜想着什么,脚步一顿,难道说,这具身体的主人之前也暗地吐槽过苏晚来这对姐妹?然后被她听到了? 林亦忻平和的看着董迎秋,略带歉意的说:“晚来妹妹,这里有两盘饺子,是我们婆婆煮的,待会可以跟小苏一起吃。” 董迎秋乖巧的点头,自从她们进来后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二人,唇角始终噙着如沐春风的笑。 易雨卿顺道问:“小苏不在家吗?” 董迎秋又是以点头回应。 易雨卿心想着迎秋没系统学过手语,大概日常都是点头摇头来回应别人的吧?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好似听到屋内的声音,苏晚来警惕的呵道:“谁在里面!” 易雨卿内心暗叫不好,感觉十有**要被苏晚来冷嘲热讽一段。 待看清林亦忻和易雨卿之后,苏晚来狭长的双眼不爽的眯了起来,扫视的目光让二人被盯着无比难受。 林亦忻平静的解释:“婆婆做了些饺子,我们这次是专程送来给你们的。” 苏晚来扫了一眼桌上两盘白花花的饺子,沉默了一会,又挑眉说道:“小苏?我什么时候跟你们这么熟了?” 易雨卿暗自握拳,又来了…… 董迎秋两边来回关注情绪,小脸急的快哭了,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空气中莫名的敌意让她如坐针毡。 “既不欢迎我们,那就先走了。” 易雨卿适时的出声。 苏晚来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看着易雨卿扯着林亦忻的手臂走了。 在与苏晚来擦肩而过瞬间,林亦忻忍不住提醒道:“苏晚来,我们之间并没有仇。” 待那两人走后,苏晚来仍然静静的挨在门边,看似神色无常,却携带着一丝难以发现的苦涩。 董迎秋轻轻扯了扯苏晚来的衣角,苏晚来缓过神,抬手摸摸她的头顶,“晚妹,去吃东西吧。” “这苏晚来,怎么老感觉跟我们有仇啊?” 易雨卿忍不住吐槽起来。 “有仇吗?若说刚刚能把苏晚来的一丝良心唤回来,但欧阳一家来之后,这莫名的仇会很甚。” 易雨卿没再接话,她明白林亦忻要表达的是什么,也隐约猜到了这份莫名敌意的来源。 又是阴沉的天色,灰蒙蒙,好似春雨欲来风满楼。 不然不多时,绵绵细雨便朦胧了山间景色,薄雾四起,翠绿夹杂其中,更显幽宓。 一辆不菲的马车缓缓行至朝雾,咕噜噜的车轮,摇晃的布帘和珠帘,在这幽静春雨中奏响不一样的曲子。 车内的传来一声不满:“难得回一次,竟然还落雨,我最讨厌下雨天了!” “雨儿啊,你今年竟然肯陪着爹回来祭祖,也真是出乎爹的意料啊。” 欧阳汀雨在马车中随意翻动着书页:“爹,我都好多年没回来了,着实想念。” 欧阳鹏忍不住揭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些年求着你回来,你都不愿,你娘又受不了长途跋涉,那你呢?就贪着在城中享福作乐!” 欧阳汀雨合起书扉反驳:“哪是享福作乐?我在城中就不忙吗?” “好好好,爹不说你!你有心陪着爹回来,想必列祖列宗也能看到你的孝意。” 当马车停在空置的校园中,侍女便打头撑伞给欧阳汀雨,不过此次出行,爹只允许带一个侍女。 欧阳汀雨看着湿润的土地,略一皱眉,提起裙子往屋内走去。 “爹,这屋子是干净的诶!” 欧阳鹏道:“每年回来你奶奶都会派人打扫的好吗?” 不一会陈俊也到了,他先和欧阳鹏闲聊了一会,便走了。 欧阳汀雨知道他们要去婆婆那里,便兀自躺在床上歇息了。 打扫?就是那对我多年未见的堂姐妹?叫什么来着?一个陈姓一个何姓,听闻还是根据叔叔婶婶的姓各取的两个名字。 不过爹爹自从入朝为官,便冠姓欧阳,以历史欧阳姓的名人为准则和训诫,在为官之道以民为本,坚守初心。 但我娘恰好也姓欧阳,我这到底是跟爹姓还是跟娘姓? 想着想着,欧阳汀雨沉沉睡过去了。 婆婆家这边,看到陌生的两副面孔,林亦忻打头阵唤了声爹爹和叔叔,直到看到陈俊慈爱的目光与婆婆无异这才确定这副生面孔是她们的亲爹。 不过母亲跟婶婶都是受不了长途跋涉所以没有回来。 看着二位撑着伞将礼品送往屋中,又来和婆婆话别当年,林亦忻和易雨卿就乖巧的坐在陈俊身边,静静听着。 林亦忻和易雨卿本来是安静坐着的,发现也插不上话,无非就是看着她们夸了两句“长高了啊!”“变好看了啊!”之类的话。 谁知这一聊就挨到了晚膳的时间,婆婆提议叫欧阳汀雨来这吃饭,欧阳鹏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去唤欧阳汀雨。 盯着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看着看着易雨卿困倦发作,跑去睡觉,林亦忻又陪着婆婆坐了一会,实在困得不行也去睡了。 这一觉醒来就看到婆婆做饭的身影,林亦忻二话不说跑去帮忙,发现还有一盘剩下的饺子。 “饺子昨天没吃完吗?” 婆婆平和道:“雨儿和你叔叔,你爹都还没来得及吃,我特意留了一盘。小馋猫,又想吃了?” 林亦忻顿时夸夸其谈:“婆婆做的饺子特别好吃!想必叔叔和雨姐姐都会喜欢的!我呢,不管婆婆做什么菜我都爱吃。” 客厅处不免传来易雨卿的附和声:“我也是!我也爱吃!” 婆婆笑着摇摇头,这两姐妹真是拿她们没办法。 落座之时,欧阳汀雨扫过桌上热腾腾的饭菜,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在尝试过后仍然觉得没有什么食欲,吃了两口便去小院吹风了。 林亦忻:“走,去跟堂姐打个招呼!” 欧阳汀雨回首浅笑着回应两人:“好久不见!” 易雨卿注意到欧阳汀雨的下裙是几多鲜艳的石榴花图案,上衣则是白金针线交错,翠绿的叶片绣在衣摆,好似早春的雨唤醒了沉睡的石榴花。 而欧阳汀雨的五官端正大气,眼神有光,唇色娇红,皮肤白皙,看起来比她们早熟很多。 此刻雨已停,欧阳汀雨站在圆桌旁举起一本湿哒哒的书:“表妹,书湿了哦。” 易雨卿想到自己在石桌上看书时忘记拿回房了,更未料到会落雨。 这书可是周听雪给她们的,才几天不到就这么不爱护,易雨卿暗暗自责着,说:“没事,等风干了还能看。” 欧阳汀雨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被屋里的话题吸走了注意力。 “陈俊啊,读书什么时候都不晚,你现在送临君思君去上学也不迟,女孩子不能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哥你别开玩笑了!女孩子家家读书有什么用?状元郎不还是那些男儿争?朝中进献大臣不也都是男儿郎?汀雨是你闺女,你送她读书识字不关我事,但我还是觉得我的女儿不识字更好。” 欧阳汀雨深深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表妹,她们的表情无动于衷,内心的怒火烧的更甚了。 其实关于读书,林亦忻也没办法反驳,那次偷瞄过婆婆提前准备的嫁妆,以及父亲愚昧的思想,葬送的却是两个芳华如梦的小女孩的前程,可你能否认他们对你的好吗? 逃过了父亲的愚昧思想,又能逃过婆婆的婚嫁决定吗? 命运不是握在自己手上的感觉,着实难受。 欧阳汀雨悠哉悠哉的漫步到门口:“陈叔,若是这么说的话,假若入朝为官皆是女子,进士状元也都为女娘,那我这两个表妹若是读书了俸禄是否会和我爹爹一样高?” 欧阳鹏和陈俊都读过书,不过欧阳鹏的成绩更理想,甚至在科举中拔得头筹,获得入仕为官的机会,这期间又娶了同是腹有诗书的妻子,二人互相扶持,仕途权力扶摇直上。相反陈俊,则是在落榜之后安分守己,娶了平平无奇的何氏为妻,二人恩爱不已,在心中也都不以读书识字为重,好在两人在京中也混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收入还算可观。 “这……”陈俊脸已经有些黑了,他知道欧阳汀雨的意思。 “雨儿!” 欧阳汀雨开怀一笑,神情却带着若有若无的冷冽:“开个玩笑而已,我这两堂妹不都是一字不识吗?” 易雨卿暗自心想:欧阳汀雨真是刚啊,虽然言外之意是想打压陈俊内心女子无才的想法,但还是冲撞了长辈。不过,她应该也是气愤刚刚陈俊语气里女子不如男的意思吧? 这样想着易雨卿对她投来阵阵佩服的眼光。 看来她平常处在的环境还是太正常,村里的人大多对女子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思想:有才不外露,无才便是德。欧阳汀雨暗自嘲讽了一阵。 觉得一阵无趣,欧阳汀雨就先回去了。 陈俊和欧阳鹏也走了,婆婆认真的的注视着两位孙女:“临君,思君啊,你们是不是特别想读书啊?你们爹吩咐我不准许你们入学堂,但听雪那孩子给你们的书都能堆叠成一座小山了,幸好你们爹没看到。不过,虽然婆婆不阻止她教习你们识字,但婆婆还是想确认一下你们的心意。” 易雨卿顿时眼睛亮亮的,在煤油灯中闪烁着别致的光芒,难以抑制的一阵心脏狂跳,嘴边有一个呼之欲出的回答,为此手指也不自觉的蜷缩、激动的发抖。 “想!”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易雨卿和林亦忻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想必对方都沉浸在这段属于原主人的心情之中。 婆婆望着两人,久久没说话,久到易雨卿以为婆婆都要拒绝了,那颗雀跃的心仿若从岩浆坠入冰谷,极为煎熬。 婆婆沙哑着道:“婆婆明白了,只是今年的私塾和学堂都招满了人,且大多都优先收男孩,婆婆看看明年能不能把你们送进去。像你们欧阳叔说的,读书识字,什么时候都不晚,对吧?” 婆婆慈爱的目光不减:“大不了,把你们送到城里读书。” 易雨卿有些受宠若惊,久久不能平复心情,眼角似有泪光闪烁:“婆婆……” 第26章 古今月还明 辰时天蒙蒙亮,陈俊就来婆婆家叫林亦忻和易雨卿收拾好去爬山了。 天空一片澄净,仿佛昭示着今日不会落雨。 易雨卿穿了一身素净且方便登山的衣服,再把头发扎起来,整个人显得极为干净利落。 两人站在山脚下寻找着长木棍,易雨卿每年清明都会回去拜祖,所以知晓山有多高,坡有多斜,路又有多陡峭。 她习惯握着一根木棍在手里,万一土地泥泞不已,走不踏实摔跤也说不定。 山脚不远处就是元鹤归的家,整体看上去朴素无华,瓦房木棚,就架起了一个普通人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形成了和睦相处的家 。 须臾片刻,欧阳鹏和欧阳汀雨终于出现了。 今日的欧阳汀雨着素月绫缎,袖口和领口绣着大小不一的白色石榴花,周围有绿线穿插化作叶片,整个人清新脱俗。 欧阳汀雨率先出声:“陈叔!临君,思君!早上好!” 陈俊和欧阳汀雨即便昨夜口头上有差异,却都并未放在心上,都在心照不宣的互相打着招呼。 有些村民也会往这条路走,此时已有几位青年和中年男人先行上山了。 易雨卿看着地上有些湿湿的土地,周围的野草也都盛着晶莹剔透的露水,空气中是淡淡的植物清香。 林亦忻手握着长木棍走在易雨卿前面,所有人都在默默的行走,陈俊和欧阳鹏走在最前面带路,毕竟是亲兄弟,一路上都在闲聊。 易雨卿时不时的回头关注欧阳汀雨的状态,发现她并没有落下就舒心了。 终于步至平地,周围荒草丛生,许多坟墓都被野草遮挡住了,凉风习习。 陈俊和欧阳鹏提着镰刀去除草,这约莫与人同高的野草除起来还真有些麻烦,两人不仅要除坟墓周围的,还要除另一条路方便后面村民上下山的路,此刻有些忙的不可开交。 欧阳汀雨抬头环顾四周,只有寥寥几棵低矮的树木,一望无际的野草,不止爹爹和陈叔,不远处也有很多青年弯腰埋头苦干。 欧阳鹏不让三个女孩子拿刀,怕伤到手,对此欧阳汀雨也没反驳,反正让她除草效率肯定很低就对了。 把野草除掉之后视野广阔了不少,譬如不远处有些下坡的地方密林幽暗,还有那些如小山坡般冒出头的坟墓。 易雨卿和林亦忻在空地上守着有布袋装着的纸衣和纸钱,林亦忻贴心的为她赶去蚊虫。 易雨卿低头看看脚下密布的蚂蚁和不知名的小虫,它们来往不绝,却看得内心一阵恶心。 易雨卿闭目叹息:前世的我啊,你也会如我这般怕虫子吗? 除完草后,陈俊修补了坟墓的破损之处,欧阳鹏点上香烛插在泥土上,又吩咐了易雨卿和林亦忻准备烧纸钱,欧阳汀雨则是摆好酒水和水果,一切都做好之后,陈俊和欧阳鹏认真的跪拜在地上。 欧阳汀雨眼中略显惊讶,小时候来陪父亲祭祖的印象已经没了,看着位高权重的父亲这般虔诚跪拜,庄重感终于慢慢攀岩至内心。 自打有记忆起,每年的清明父亲都不会缺席,无论风吹雨打,还是交通不便,始终雷打不变的回到这片土地上。 母亲陪伴父亲回来的次数寥寥无几每次回来母亲的神情都无比庄重并认真的嘱咐父亲。 虽然清明并不强迫所有家人共同回去祭祖,导致自己对这份庄严肃穆的态度有些陌生。 欧阳汀雨看见陈叔和爹爹起身之后,陈临君和何思君便走上前,双手合十在胸前,默默的弯腰致礼。 一路都是畅言,周围也是其他的说话声。 庄严和轻松? 清明时分,祭拜着离别,寄托着思念,以及对未来的期许。 这些都是书上看到的文章会提及,没想到自己也能感同身受了。 欧阳汀雨在两位堂妹走了之后,也上前虔诚的祈祷,这一回眸中也蕴含着庄严。 欧阳鹏继续带着路,看着爹爹轻车熟路的模样,欧阳汀雨忍不住道:“爹,这些路你怎么记得这么熟啊?” 欧阳鹏无奈一笑:“你以后就知道咯!” 他们顺着一条路下了坡,没想到下坡后又是一大片平地,这里的树木很高很高,几乎要遮住所有的日光,林中只剩下浓浓的翠绿色。 易雨卿一路跟着,祭拜了好几位祖宗。 密林幽暗,只余虫鸟一唱一和,响彻在枝叶与高空中。 正在下山之时,清风徐徐,易雨卿感到脸上有些湿润,抬手抹去,竟恍惚发觉又落雨了。 好在雨不大,随着微风飘飘洒洒降临大地,眼前又是一片被雨模糊了的景象。 又看到了山脚下元鹤归的房子,欧阳鹏却说道:“你们先回去,我们还有几位祖宗没拜呢!” 欧阳汀雨才刚回头就看见自己的爹爹和陈叔已经转身走向另一条山路了。 欧阳汀雨望了望天,没说什么,这雨感觉要变大,不回去的话自己浑身湿透且不说,走山路出意外还要惹人担忧,便催促着两位表妹也回去。 易雨卿和林亦忻抬手挡在头上,三人快步走了回去。 回到家后婆婆看到淋湿的二人,“诶哟”了一声,把她们赶去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之后陈俊也来到了婆婆家,享受着热腾腾的饭菜。 陈俊明天又要离开村子了,说是工作繁忙,不容许空窗期了。 陈俊对两个女儿没什么要求,此刻手上的筷子不断的送着菜肴到二人碗中,嘱咐着:“在村里乖乖听婆婆的话,到年纪了就嫁人,平淡活着就好。” 林亦忻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感到一阵不适,胸口似有一块大石压着,透不过气。 “我不想嫁人……” 陈俊奇怪的看了一眼林亦忻:“说什么胡话,女孩子不嫁人她能活下去吗?” 就好似断定了两人不会反抗,不会反驳,一生都在顺从他的意愿,偶尔的偏差让陈俊出乎意料,但他肯定她们的命运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我不想嫁人。” 如果前面那句还有些顾虑和犹豫,这一句却带着冲破一切束缚的决绝。 易雨卿跟着道:“我也不要嫁人!” 陈俊疑惑的看着两人的脸,憔悴又带着黑眼圈的脸庞顿时升腾起一股怒火。 “你们跟谁学的?” 此时这两人都不言语。 林亦忻不答反道:“我要读书。” 陈俊两眼冒着火光,浓眉一皱:“我问你们到底跟谁学的!” “跟我学的。” 一旁安静坐着的婆婆终于出声,平静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陈俊:“娘……” 易雨卿内心呼出一口气,刚刚被陈俊盯着大气都不敢喘,可是她知道这是何思君真正想说出来的话,她怕不说,会一直难受着直到找到尘倾之物然后离开这个世界。 “俊儿,老婆子我待在村子里这么久思想都没有你封建,你是如何得知女子读书闯不出一番天地啊?” 陈俊皱眉反驳:“这女子读书,有何用处?孩儿不知,况且,她们早已经过了年龄,还不如安心寻一处人家嫁了,延绵子嗣。” 易雨卿内心啧了一声,这陈俊,脑子没问题吧。转而内心又悲伤起来,别说古代,就算是现代也还是有很多农村的父母看不起女孩读书,怀着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 她们被困在大山,被锁在婚房里,被绑在孩子身边……宛如行尸走肉,又如山间孤魂,飘荡着,踌躇着。 婆婆眯起眼睛看他:“我不认为女子读书毫无用处,老婆子我也识字,可家境贫寒半道辍学,而我倾尽心力送你和鹏儿读书,结果你们两个一个天一个地,这就是你说的男儿读书处处有用?” 陈俊顿时红了脸,有些羞愧。 “鹏儿说读书识字什么时候都不晚,只要有心,婆婆我相信做什么事都能成功,那你呢?科举落榜你言命数如此,你可曾坚持过?” 婆婆的语气中难掩犀利和冰冷:“这些年来,你时常春节也不回来,两个女儿放在村子里,她们受伤了,你不知,她们想父母了,你们不晓得,如今催着嫁人,可曾想过她们也幻想寻得良人如你和何娘那般的互相倾心?” 婆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壶和杯子有些摇晃。 陈俊看出来婆婆生气了,他一言不发的离开屋子,撑着伞回去小院了。 林亦忻和易雨卿面面相觑,更不敢说话了,手拉着手回自己的房间。 婆婆在大厅坐了一个晚上,凌晨四点半的时候,陈俊重新来到婆婆的小院,透过窗纸,能看到佝偻着背的母亲默默坐着。 陈俊心头越发不是滋味,他坐在石桌前,将提前写好的那封信用小石块压着,就这样坐等着天亮。 “亲爱的临君,思君,你们昨晚可曾怨过为父的发言?我一再反抗你们读书,一是因为为父曾经落榜,二是为父希望你们能平淡的度过一生。可是昨夜,你们的神情与回答如此坚毅,让为父有些受惊。回去之后为父一夜没睡,我曾经想如果你们是男子的话,我就会接到城中,让你们受高等教育。此时想来,我竟如此迂腐,如今十六年过去,我们的会面却寥寥无几,不知你们可还记得你们母亲的音容笑貌?我细细想来,代换身份,竟发觉若我身为女子处境会如此悲哀,可怜我还总是限制你们,命令你们。汀雨这孩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们没有他们家的条件,但昨日我跑去寻找教书先生家里,央求着多设两个学位供你们上学,虽超出了我的预支,但我想你娘应该也不会反对。” 煤油灯下,陈俊凝神书写。 “上学的日子在下月的这个时候,你们可不要半途而废。对了,你们婆婆生了很大的气,我知道是为父的错,也不央求你们原谅,为父平庸的一生毫无水花,想到此我竟还如此心安理得,所以我期盼你们啊,未来能多出去闯一闯,鱼儿潜水,发觉海底一望无际,偶然冒头吐泡,却发现天空更为广阔无垠。临君,思君,这个世界很大,你们莫要安于现状。” 陈俊,亲笔。 易雨卿握着信,和林亦忻一起默读着。 看完之后,易雨卿久久说不出话。何思君,你与你的姐姐在过去争得了读书的机会,将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我真替你们高兴。若是全天下的女孩都能如此,该多好呢? 石桌上的篮子里还有一些盘缠,想来也是陈俊放的。 今日欧阳汀雨又穿上绣着艳红石榴花的罗衫裙,发髻简单又不失大气,红珠宝钗的流苏随着走路而摇晃。 今日要父亲要去串门,欧阳汀雨好奇的要跟着,她悄悄瞥一眼欧阳鹏,心道:父亲怎么跟村里人都这么熟? 看着路边的大黄狗趴着歇息,吐着舌头东张西望,还有偶尔几只鸡来回踱步,都为这新的一天增添了生机。 虽然村里的饭菜吃不惯,但景色还是一绝的,欧阳汀雨品着远山淡影。 “这不是山脚处的那一户人家嘛?”欧阳汀雨挑眉细想。 “元姨!” “诶哟,老鹏!这么多年除了陈婆婆就你经常来看我!”元母热情的招待着两人,她知晓因为家境贫寒欧阳鹏经常来造访自家,自己也是感动不已。 “汀雨这孩子真是越长越好看了!我家小子就在里面,汀雨要去找他吗?” 欧阳汀雨面上笑容不减,却暗自想着:本小姐找他干吗? “元姨,我去洗个手。” 元母随手指了个地:“在那!” 欧阳汀雨其实是想出来透透气的,她觉得她真奇怪,又要跟着父亲串门又不习惯这种没有熟人的场面。 她垂眸缓步走着,木质的屋子看起来很坚固,周围的桌椅陈旧褪色一捆捆木柴全堆在一个小角落。 走到小院,欧阳汀雨轻轻抬眸,就看见一个面容清隽的男孩手持着画笔,架着画板认真的作画,甚至没有注意到欧阳汀雨的存在。 欧阳汀雨缓缓走到他的身侧,原来他画的是一幅远山连绵画,欧阳汀雨默默看着,他手持着画笔来回走动在纸上。 忽而,元鹤归停下笔,就这般看着,好似很为难。 “这一处有些空了,而这一处的色彩太淡了,失了色调平衡。” 看见欧阳汀雨纤纤素手在画上指出不足之处,元鹤归豁然开朗,就着不足修改。 画到一半,元鹤归才侧头打量起来身边的人。那是一个长得如石榴花般惊艳且难以忘记的容颜。 元鹤归欣赏着她衣领、衣摆处的红石榴花,双眼放光:“不知姑娘可否做我的范本?” 欧阳汀雨红唇轻扬:“好啊!” 她在画板前的一根长板凳上坐下,随后双手交叠,一举一动尽显从容。 “不过我这个人做范本没有多少耐心,所以烦请你画快点。” 这是真实话,欧阳汀雨可受不了久坐无所事事。 面前的男孩看起来比她小两岁这样,有些清瘦,想来也是身材未发育完全。 欧阳汀雨转移视线望向远方也不知过了多久,元鹤归激动的欢呼着:“画完了!” 欧阳汀雨赶忙上前查看,谁知看到的一瞬间眉头轻挑,美眸带着些许惊讶,转瞬间化为乌有。 元鹤归画的是一片红石榴树林,他将笔墨着重在果实上,无论是树上结的还是地上坠落的,看起来美味至极。 就着她衣服上的石榴花图案画出此画,欧阳汀雨不免又瞧了眼身侧的少年。 在京中,多少人想为她欧阳汀雨作画她都不感兴趣,总觉得她的美是画不出来的。 “这画,很好看。” 欧阳汀雨发自内心的夸赞。 元鹤归笑着回答:“我觉得是姑娘长得好看,我虽就着你衣服上的石榴花作画,可却觉得姑娘的容貌好似盛开的颗颗石榴树,给人带来无限生机和希望!” 欧阳汀雨很喜欢石榴花,她觉得石榴花最能代表自己,没想到这个少年,却觉得她能反映出一片盛开的石榴林。 欧阳汀雨的内心并非没有触动,她问道:“这幅画能否赠予我?” 元鹤归大方的交给她,在欧阳鹏接济他们一家的时候,他终于能选择自己最爱的画画了,虽然家庭拮据,但母亲也不甚反对。 欧阳汀雨知晓这孩子叫元鹤归,她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有种鹤归空山的飘逸。 在这里多待了几日,欧阳鹏也要回京了。 欧阳汀雨望着自己带来的经书,若有所思。 最终还是决定在临行前把这些经书送给两位堂妹,并在这日和爹爹与婆婆道别。 欧阳汀雨的发髻上别着一朵娇贵的石榴花,衬得她极有气色。 “婆婆,临君表妹,思君表妹,下次再见!” 林亦忻和易雨卿挥手道别:“表姐,欢迎下次回来!” 这朵石榴花漫过林间,跋涉过山间,品过粗茶淡饭,如今要回到热闹的京城了。 林亦忻和易雨卿来到无人居住的小院,房间内的一切都收拾整齐,被褥方正,窗户紧闭。 婆婆吩咐她们看看屋内有没有杂货,若是没有就拿上这枚钥匙将院门锁上。 两人检查完毕之后,反而觉得内心更为空旷。这几日她们会来这里喊人吃饭,毕竟离婆婆家不算远,也曾在夜间眺望的时候看见他们的窗户久亮不绝。 如今,又要变回一片寂静了。 易雨卿上锁之后叹了一口气。 林亦忻拍拍她的肩膀:“重逢与离别都是循环往复的。” 易雨卿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受不了一个房子,在一瞬间齐聚一堂,又在一瞬间离堂而去,徒留一地凄凉罢了……” 往年回老家,和七大姑八大姨相聚的时候,热闹非凡,好似永远不会散开,而过了几日之后,大人要忙着工作,学生要忙着读书,再大的房子又如何?它亘古不变,它历经风雨,它在等着孩子回归。 易雨卿转而微笑的看着林亦忻,眼眸亮晶晶的:“林梓,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是一成不变的,于未来中寻求变数,莫困于过去的不变中,这就是我的想法。” 房子虽是死物,却会静候你的归来,给你心灵的慰藉,让你更好的应对未来的每一处未知。 第27章 不必解此忧 那个奇怪的男人又来了。 “喂!” 周正武甚至叫不上他的名字。 “把周听雪卖给我,多少钱我都能给你!”面前的男人咬牙狠道。 周正武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状态。 “那,那最近陈岳那小子跟听雪走这么近你也不管吗?你费尽心思养这么大的女儿就让她被这臭小子拐走!?” 周正武淡淡道:“听雪喜欢不就好了?” 言外之意,他的女儿喜欢谁他都支持,但若是周听雪不喜欢谁,任何人都不能强迫她。 男子冷漠的注视着手挥动斧头不停的人,危险的眯起眼睛。这可是你逼我的! “行,我也不会再强迫了你们父女俩了。” 男子假意走进房内的走廊,刻薄的批判着简陋的建筑,却趁周正武不注意随手将一封信塞进了周听雪的房间。 嘴上还在嘲笑着不卖女儿是个错误的决定,以降低周正武的戒备心。随后就悻悻离开了。 周听雪放学回来,推开没锁的房门,先注意到地上的信,她细细读了一番只觉心跳加快,陈岳这家伙什么时候来过她家了?爹有没有发现他? 越想越是紧张,好在爹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周听雪暗自松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今日迎面碰上苏晚来,她狭长的眼眸不屑的扫过林亦忻和易雨卿,比之上次还要更不耐烦。 林亦忻毫不在意,只是莫名觉得苏晚来更瘦了一点。 傍晚,苏晚来饿的在床上睡不着,下午她没吃什么东西把好吃的都让给了董迎秋。 此刻她捂着肚子,幻想着如果陈婆婆此时再送来一盘饺子,那她一定会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罢了,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熬过去就好了。苏晚来如此安慰自己。 自清明过去之后,再没下过雨,每日都是惠风和畅,天气晴朗的好日子。 这日早上忙完刚吃过午饭休整了一会,易雨卿又躺下午休了。如今就是等着进入学堂,婆婆也不怎么给她们安排农活了。 林亦忻则是在客厅学着婆婆编织笼子。 此时林亦忻认真的忙活着,婆婆的手掌轻轻摁在她的头上,林亦忻先是一愣,然后甜甜笑着望向婆婆。 “你和思君两个人一直都很听话,总是令婆婆特别放心。” 林亦忻忍不住嘟囔道:“其实也不算听话,不然前些日子就不会把爹气走,连一句话都没说……” 婆婆慈爱的看她:“小妮子!还在想着这件事呢?哎,你们爹娘其实很爱你们,但这份爱却建立在自我感动中,总是认为自己做的每一个选择对你们来说都是好的……” “临君不怨爹娘,他们为了生活去到城里工作,缺失了陪伴和教育,但这些婆婆通通都补偿回来了,这些年在婆婆身边,我也学会了很多东西啊!” 婆婆布满皱纹的脸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开朗,表情反而越发沉重:“若是有一天,婆婆不在了,你和思君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林亦忻内心漏跳一拍,“婆婆不要说这种话,婆婆定能长命百岁!” 婆婆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林亦忻轻声呼唤道:“婆婆?” 婆婆为了消掉林亦忻内心的顾虑和担忧,又摸了摸她的脸颊,安慰着:“婆婆就是随口一说,你可不要太放在心上。” 听到这句话林亦忻才豁然开朗,接着问:“那婆婆刚刚又在想什么?” “最近又有一些路过的行人从那棵树旁跌落水,丧生了,都是些可怜无辜的生命啊……” 林亦忻垂眸静默。 易雨卿一觉睡醒寻了点事干,忙完田活,正是夕阳西下,残红如影。就这般坐着赏了会落日,天就逐渐暗沉了。 易雨卿抬脚刚要离去,却发现不远处的山路上有一个淡绿色的人影,它好似一滩烂泥,软软乎乎飘摇欲坠。 再一眨眼人影就不见了。 易雨卿大胆的跟上去,此刻还没有完全天黑,但周围茂密的树丛却把仅存的光线遮挡,显得极为阴森恐怖。 刚走没几步,还有一些村民呼喊着易雨卿天黑了回家吃饭,而易雨卿却好似听不见,眨眼间就没影了。 走在半路上,易雨卿警惕的环顾四周,终于在前方看见那个淡绿色的人影,它的身子躲在一棵树后面,冒出头伸出软弱无骨的手摇晃着,似乎在暗示易雨卿快过来。 易雨卿跟着人影走了很久很久,仿佛走了一遍山路十八弯,这人影走过的地方都会撒下淡淡的光芒,也不至于让易雨卿看不见路。 终于看到头了,易雨卿看见前面天光大亮,她站在半山腰,看见山脚下有一处错落有致的村庄,但是人很少,几乎看不见人。 易雨卿仔细看去,才看到有一个男子弯腰插田,身上的蓝色布衣紧紧贴着他的身子。 似乎是累极了,他直起身子伸展了一下。 “这人好眼熟……” 易雨卿喃喃自语。 有人拍了拍易雨卿的肩膀,呼唤着她的名字。 易雨卿转头看去,林亦忻手提着灯,满眼充满着疑惑和担忧。 林梓又通过绿手镯找到她了吗?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嘛?” “我!” 易雨卿想要解释什么,她再转头回去,身后却是一片浓密的树林,冷风呼啸,好似恶魔的低语,令易雨卿一阵寒颤。 刚刚是不是看到了一座村庄?刚刚天是不是亮的? 怀着诸多疑惑,她在走回去的路上一一和林亦忻道出。 但对于这些,林亦忻也是听的一头雾水,手上也没有什么线索,两人犹如闯进了巨大的迷宫中,使尽浑身解数也寻不到出路。 林亦忻疑惑道:“奇怪,找不到出口了。” 易雨卿有些后悔,要是没跟过来就好了,现在天黑了气温骤降,是真有点冷。 就在两人不敢轻举妄动时,前方一点黄光乍现,愈来愈近。 “是婆婆!” “诶哟!你们两孩子这么晚还在外面!” 易雨卿有点心虚,“哼哼,又麻烦婆婆了!” 婆婆领着两个迷路鬼重新回家。 阳光明媚的撒在这座热闹的小镇上,贩卖声不绝于耳。 周正武穿过山路来到这,又径直去了首饰店,看见老板正专注的打量着一只簪子。 “老板娘,我那条项链如何了?” 光鲜亮丽的老板娘只一眼就想起来此人嘱咐的事情,稍稍弯腰在柜子里取出一只盒子放在桌面,说:“你可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周正武有些激动的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白瓷宝珠项链,连串珠的细绳都是银丝,白瓷宝珠在满屋的松木下极为显眼。 老板娘笑笑:“今日就要拿走吗?” 周正武老实的点头,刀削的面庞看似疲惫不堪,双眼却炯炯有神。 “嗯。” “一年前你来找我的时候就说过,是为了给听雪定情时准备的,为了给足听雪些面子,不让婆家看不起,你甚至选了这颗宝珠……怎么?听雪这孩子有喜欢的人了?” 思及此,周正武那双眼眸开始浮现些许担忧,“听人说应该是了,我倒是害怕听雪嫁人后的生活……” 老板娘摇摇蒲扇:“从你我相识至今,无不在担忧这个,你就是怕听雪实际上并不喜欢他,更怕婆家待她不好,有苦难言。” 周正武:“是,这孩子,可不能像她娘一样……一生苦楚……” 老板娘正色道:“不会的,听雪断不会像她母亲这般!” 言罢,老板娘百无聊赖的托脸望窗:“这些年来,你将听雪的嫁妆寄存在我这,就是盼着她出嫁的那天吧。” 周正武听到这话语气难得带了些谄媚:“是啊老板,这些年还好有你帮我!” 老板娘瞥他一眼,一言不发。 自十五年前搬出村子,她就独自开了这家首饰铺,生意很好,越做越大,暗中也有接济过周正武,可他根本不收她的钱。 那年,她在村子刚生完孩子,就被丈夫抛弃,顺便带走她的孩子逃之夭夭,她一无所有的嚎啕大哭,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只有周正武站在她这边。 但其实,他们是一样的,一样的可怜人。 刚回到家,就看见媒婆满脸谄媚的笑着看他,还未出声就听见周正武拒绝道:“我家孩子还在读书,别来了。”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男的女的都要上门来说媒。 媒婆难为的皱起眉头,双手挥舞着:“这不一样,好多村子的男儿郎都看上了你家听雪,况且听雪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嫁人了。” 周正武默默拿起斧头劈柴,佝偻着背:“她不嫁。” “这隔壁的韦德,还有王浩都是跟周听雪年岁相仿……” “她不嫁,周听雪都不认识他们,你指望着他们见几面就能爱得死去活来?” 媒婆嘴角一抽:“这婚姻哪能做到两情相悦?不都是为了传宗接代?再说了,相处久了自然会有感情的!” 周正武仿若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心头刺痛:“不,周听雪的婚事我只要她自己做主!” 撂下这句周正武就不再出声了,徒留媒婆好说歹说也听不见一点回复,满心不甘的走了。 “就是今天了。” 周听雪手持着信,站在山路中,日落时分,火烧云将天地印成橘红色。 可惜太晚了,虽然不懂张岳为什么这个时间点约她,但是好歹也要来到这才好拒绝。 周听雪倚在一棵树上,暗自回顾着近些天跟张岳的种种,其实,他们在学堂的交集很少,放学也不一同回家,因为根本就不顺路。 纵然如此,他们还能相互喜欢。 是因为…… 周听雪的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他坐在她斜前方,认真专注的侧脸。 还有放学时,他协同其他男孩肆意奔跑在田野间。 又或者,他刻意留在学堂做作业,等待周听雪打扫完学堂,他的那句“我在等你”。 看见小猫,他会忍不住上前将它抱在怀里,顺顺它的毛。 周听雪越想越甜蜜,越想脸越红,他的每一面,肆意的,害羞的,张扬的,无一不被她所捕捉到。 树丛后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周听雪正欲回头望去,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伸出,一只手拿着布捂住她的口鼻,一只手擒住她的身子。 周听雪屏住呼吸挣扎,然而那股眩晕强上脑门,她猛的扯下一块布,在双眼闭上之前手无力的将布丢下。 “周听雪不见了?!” 婆婆有些颤抖着嘴唇,毫不掩饰的慌张遍布面孔:“快,快去找!” 而周正武更是疯了一般,不顾一切的闯入别人家中找人。 天色暗沉,只有几只萤火虫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易雨卿提着煤油灯打算拉上林亦忻去找人,虽然婆婆没让她们去帮忙,但也没阻止。 易雨卿看到远处的山路上,那个绿色人影飘飘摇摇。 “林梓,你看!” 林亦忻循声看过去,的确看到一个软坨坨的人影在那。 急忙道:“快过去!” 待两人赶过去,眼尖的易雨卿注意到地上的布料:“林梓,你看这个!” 林亦忻凝眉:“应该是周听雪的!” 林亦忻刚要抬脚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让她顿下步子,她回头查看。 苏晚来本就一丝不苟的面容,在夜色下显得极为严肃:“你们不能过去!” 林亦忻不理,苏晚来猛的上前扯住她的衣袖:“你们不能去!” 林亦忻不耐烦的甩开手臂:“苏晚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看不爽我,你都要阻止我对吗?” 苏晚来被问的沉默不语。 这一次林亦忻再不管她拉着易雨卿就走了,苏晚来也不再阻止。 她留在原地,内心的不安愈发蒸腾,这一次,她调转方向往村子跑去。 快步走在路上的林亦忻内心略带歉意:抱歉,苏晚来,也许你没有敌意,也许你真的担心我们,但这次不容许任何人阻止。 走了好久好久,久到易雨卿都开始怀疑自己时,才看到面前是一个入口,而路后面的村子烟雾缭绕,分辨不清视野。 林亦忻正色道:“这地方我来过。” 第28章 此间无我志 两人凝聚内力形成一个看不见的护罩,毕竟上次林亦忻觉察出雾里有毒。 她们一路走着,每路过一户人家都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低低的呜咽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还有……面前不断漂浮的白影。 好在白影并不会攻击她们,但与白影擦肩而过之时会感到寒冷不止,浑身寒颤。 走着走着,易雨卿发现视线终于清楚了一些,她看到前面有一棵巨大的树,树枝相互交错,延绵不绝,树叶茂密,树根粗壮。 但是,易雨卿感觉这棵树给她的感觉好奇怪,靠近它比靠近那些鬼魂还要寒冷,一种巨大的威压感扑面而来。 就像……鬼树…… 是的,易雨卿内心肯定着,这棵树给她的感觉十分阴冷。 话说,这是不是湖边的那棵树?但是这时候看起来比之前的还要大得多。 果不其然,林亦忻出声印证了她的猜想。 易雨卿回头看去,嘶,不远处就是那片湖,冒着绿光,此时看来阴森不已。 林亦忻扬起下巴示意她再看一次树干,易雨卿看去,树干表面若隐若现的浮现出一位女人的面孔,她虽闭着眼,却让人感到一阵不适。 鬼树的树枝开始活动起来,长条狠狠打向地上的两人。 林亦忻和易雨卿各自朝着两边躲开,树条又是一阵抽打,甚至化成多道树条展开攻击。 易雨卿凝神,手中的赋雪剑带着凌人的寒气出现在她的手中,她一挥剑便砍掉这些树条。 林亦忻这边也刚解决掉,随后双手结阵,右手将阵法拍在地上,此刻地上冒着灿金色的光芒。 阵法中冲出许多藤蔓盘旋着缠绕上鬼树,收紧。虽然藤蔓上的确有刺,但看见鬼树被刺出许多鲜艳的血,难免一惊。 易雨卿双指拂过剑身,顿时天雷滚滚,周身的寒气逼人,寒雾弥漫四周。 易雨卿持剑冲上前,砍掉了眼前的许多树枝,在砍到接近树干的树枝时,它们迸发而出的鲜血让易雨卿被迫在空中旋转躲避。 然而鲜血并非滴落而下,而是化作尖刺突袭她。 易雨卿控制念力将血刺冻住,然而不出几秒尖刺就脱离了冰冻的状态,再次攻向易雨卿,加之周围树枝的攻击,易雨卿暗叫不妙。 林亦忻注意到她这边,腾出左手结阵,易雨卿的面前灿金色阵法显现,藤蔓将她包围起来,吃完所有伤害便消失了。 易雨卿稳稳落地,树能出血?谁供奉的鬼树?易雨卿不安的眯了眯眼睛,靠近这棵树十分之艰难,哪怕有林亦忻辅助也不行。 不过,万事万物皆有弱点,这鬼树看着难以接近,是否弱点并不在这? “林梓,你查下那片湖!” 林亦忻阵法中的藤蔓早已被鬼树挣脱成一节一节掉落在地上,闻言林亦忻再次结印感受湖水与鬼树的连结,果不其然,她能看到两处之间有一条细小的线连接着。 “雨卿,我去水里!” 这句话刚说完,就听见身后的湖水传来许多惊呼声。两人定睛看去,湖边站满了村民,此时湖水四溅,定是有人又落水了! 林亦忻二话不说的跳入水中,然后看清水下的人她心中一惊,是婆婆! 林亦忻拼命的想往这边游,可是却宛若有一股空气墙,让她过不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婆婆坠入湖底。 不!不! 身后的的一根树条缠绕上林亦忻的脚腕,扯着她猛的一拉,林亦忻后背狠狠撞上一块坚硬的石头,血渐渐渗透了衣服,林亦忻也被这一震震的头昏眼花,加之陈临君本人痛苦的心境,让她此刻有些生不如死。 林亦忻晃了晃头凝聚心神,果然看见了水底的鬼树,她左手作法,让她能在水底下呼吸。 紧接着林亦忻继续接近鬼树,不知为何,其实她刚潜入水底的时候能看见众多的树条要围攻她的,然后却只有一根攻击了她。 没过多久,再次飘起许多树枝鞭打林亦忻,林亦忻双手结印,金光显现,冒出许多链条,链条所触碰到的树条全都宛如被烧焦般化为灰烬。 但树枝受伤流的血却不会消失,它化作尖刺,看起来比岸上的还要细,还要长,林亦忻反转躲过许多攻击,还没来得及结印,就有一根尖刺狠狠扎进她的手肘。 “嗯!” 林亦忻痛苦的闷哼一声,紧接着许多的尖刺也刺入她的身体,血在湖水中蔓延开来。 林亦忻无瑕感受伤口处火辣辣的疼,只一挥手尖刺全部都消失了。 不对……这虽然也是弱点,但……这湖底的鬼树的弱点又恰好是岸上的那棵,二者根本不分家。 可惜此刻游上去告诉易雨卿,会被百般阻挠的吧。 况且,她相信她。 易雨卿此时已经与岸上的鬼树大战了三百回合,身上多多少少有一些擦伤,若是闪避不及……不知下场会有多可怕。 易雨卿看见树干的面容缓缓睁开了双眼,那画面诡异不已,女人落着泪,似乎悲怆不绝。 她睁眼?落泪?代表什么?是不是只有这棵树有女人的面孔?这是不是湖水的弱点?她睁眼落泪,是否代表着林亦忻威胁到了她? 易雨卿还在思考,而女人垂下的泪水已化作冰锥刺入地,蔓延至易雨卿脚下。 易雨卿知晓这是在逼退她,不自觉的凝眸寻找应对之法,可惜这鬼树都是范围攻击,难以近身。 不行,易雨卿侧头看着湖面,林亦忻下去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有没有事…… 易雨卿毅然决然的踏步临空,双指拂过剑身,剑身顿时冒出寒气,再一睁眼,眼尾处也飘荡着淡淡的寒气。 易雨卿脚踏冰莲花,每离开的一朵冰莲花都会在原地炸裂前面的树条,而前面的…… 易雨卿游走在树条之间,凝眸,冰莲花此刻分成无数花瓣,令接近的树条顷刻间被冻住。 然而能冻住它们的时间并不久,此时已经狠狠袭向易雨卿的背后,她继续不慌不忙的接近那副面孔,谁知女人此时大吼一声,易雨卿早有准备的伸出左手甩出符纸应对,同时侧身伸出右手挥出一道剑气劈向身后追赶着的无数树条。 果不其然,树条喷涌而出的鲜血化作尖刺,易雨卿继续飞向树干,前面女人的嘶吼声连符纸也渐渐屏蔽不了,那种扰乱心神的声音令人难受不已。 但这是个好机会!易雨卿已经无暇顾及任何了,甚至没发现自己被吼声震得眼角和嘴角都已流血。 在即将要被身后的尖刺刺中之时,普一反转,尖刺狠狠刺伤了女人的面孔,一道尖叫的女声传来,振飞易雨卿。 易雨卿躺在地上,她感觉脸颊有些热热的,原来耳朵也出血了…… 头晕脑胀…… 林亦忻这边。 没办法了……林亦忻暗自道。 她抬手抹了身上手上出的血,虽然与水融为一体,但还是可以的。 林亦忻控制念力将血珠聚在双指上,单手结印,而后将血珠印上去,阵法变成了血红色,她抬手将阵法举过头顶,阵法逐渐变大,笼罩了湖水一般。 这棵树,完全就是岸上的弱点,无需在意了。 从阵法中冒出许多小鬼,它们叫嚣着扑向这棵树,啃咬着它。鬼树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再次控制树条鞭打。 将阵法顶入头顶之上后,林亦忻再次结印,鬼树底下再次冒出血红色阵法,林亦忻食指中指并拢,双指向上微收,阵法冒出许多锁链将许多树枝和树条捆成一捆一捆的。 鬼树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挣脱这些小鬼和锁链,为什么?她的血吗?她是谁? 然而锁链似乎带着剧烈的麻痹效果,且鬼树能感到自己的能力在一点点的流逝,小鬼门又在撕咬着它,鬼树眼睁睁看着林亦忻离开。 林亦忻往湖面游上去,暗道,结束了…… 林亦忻上岸后,看到倒在地上的易雨卿,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一,林亦忻挣扎着要走过去,刚走两步就控制不住的昏倒在地了。 此刻,陈婆婆家的古铜镜发出一声叹息。 镜面光芒一闪。 林亦忻和易雨卿就回到了屋里。 易雨卿感觉宛如睡了一个世纪之久,或者说被困在梦境中,她挣扎着想要醒来,可是却无济于事。 “不行,要醒过来,周听雪还昏迷着,林梓呢?不能睡,醒不过来的话,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易雨卿猛的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呼吸着,身体宛如散架了一般,无力起身。 又躺了一会,易雨卿挣扎着起床了,她觉得如今还有些头昏脑胀,但比起那日好了很多。 易雨卿走出房间寻找林亦忻,她似乎刚醒,易雨卿这才注意到两人的衣服已经换成新的了,没有丝毫血迹残留。 “雨卿?” 林亦忻虚弱的呼唤着。 “林梓……” 易雨卿只觉着一股劫后余生之感攀上心头,她看见林亦忻想抬起手臂,却好似吃痛般咧嘴蹙眉。 易雨卿赶忙上去查看,撩开她的衣服,渗人的伤口此时还红肿着,血在伤口处结痂。 “林梓,你……” 这些伤口刺痛了易雨卿的眼,好似自己受到的伤害都不如看见她的伤口要痛,心尖处猛的一缩。 易雨卿转身把古铜镜拿进来,顺便问它要了些止痛药。 “喂,真当我是万能的啊!” 易雨卿没空理它边抹药边问道:“我们睡了多久?” “三天吧。” 易雨卿又问:“村子里的人呢?” “有人来找你们了!” 门被推开,易雨卿快速放下林亦忻的衣服遮住上面渗人的伤口。 果然,推门而入的是村里面的元姨,身后还跟着三三两两的人。元姨看见两人醒了,漆黑的眸子升腾起惊喜:“太好了,你们终于醒了!” 林亦忻弱弱唤道:“元姨!” “元姨能否,告诉我们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元姨看着两人虚弱苍白的面庞,难掩悲伤的双眸。 “你们婆婆,去世了……” 易雨卿心头一跳:“元姨,这是怎么回事?” “那天你们执意要去找周听雪,大家都寻不到你们三人的下落,加之频繁出事的那片湖面湖水盘旋不止,陈婆婆怀疑是水鬼在作恶,只是没想到竟从水下作恶变本加厉到地上行凶了。” 元姨不断回忆着那日…… “婆婆你看!为何这处湖水一直旋转?” 远处的的残阳照射在湖面上,众村民都有目共睹,甚至能感觉到湖水充满着邪气。 陈婆婆从事众多,基本什么都了解过,在驱邪这方面也有所学习。 更别说,自从那女人落水之后,这股怪事就没停过,陈婆婆暗中找了许多高人为自己作法,在垂暮之年竟还能展现茂盛的阳气。 陈婆婆手持着手中的黑色珠串,念念有词,周围略懂一些的村民跟在旁边作法。 然而湖水似乎受到了威胁,一只黑手猛的抓住婆婆把她往水下带去。 不知为何,这婆子在水下丧生之后,水鬼受到了一些限制,短时间内无法攻击岸上的人,这婆子到底在她自己的身上作了多少法! 村民们看不到那只黑手,只一味的以为婆婆为了驱邪以身应险。 易雨卿听到这,只觉难以抵挡的心痛袭来。 元姨此刻泪流满面:“临君,思君,元姨之前受过你们一家许多的照顾,如今婆婆没了,元姨愿意照顾你们所有的生活……” 易雨卿艰难的扯动嘴角:“谢谢元姨……” 身后的村民也都跟着悲伤起来。 “临君,思君,你们别太难过了,那水鬼作恶多端,婆婆如今以身收服也算为民除害了……你们别担心,以后有事可以来我!” “是啊,人总要向前看,以后你们有事也可以来叔这边吃!” 林亦忻想到了什么,望向元姨:“元姨,第一位在树边落水的人您还记得是谁吗?是男是女?还有,那棵树,为什么看着怪怪的?” 元姨凝眸回答道:“听说是隔壁村的……不慎跌落水。” “树的话,听说是之前寺庙里种植的,庙里经常有人供奉,村里人都说这树有灵气!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就移植到村里来了,大家见经常有行人路过湖水,干脆就决定移植到湖边,保路人平安嘛!” 听到这的两人顿时脸黑下来,林亦忻扶额道:“元姨,我们还有些不舒服,您和大家再给我们些时间休息下吧。” 元姨附和着:“哦!是是是,你们再休息会,晚点姨送饭菜到你们这!” 第29章 众里觅苦楚 易雨卿有些无奈的叹气:“哎,他们竟迂腐到认为有灵气的东西可以随时随地带来好运吗?” “有灵气的树随便种植,会吸引很多路边的孤魂野鬼啃食它,但它既然能变成鬼树,说明灵气随着怨念变成了邪气,毕竟能在被供奉的寺庙里待着,灵气积攒有了意识,接受不了被野鬼吞掉灵力,竟然变成了它们的同类。” 林亦忻静静听着,漆黑的眸子宛如黑曜石,即便身子如何虚弱,双眸却始终炯炯有神。 林亦忻提出疑惑:“但那个女人……是谁呢?” 易雨卿回忆着那道绿色的人影,那个女人的脸,周听雪失踪,还有,在山间看见的那个熟悉的男子。 易雨卿感觉内心仍然有些迷雾重重,却又有些拨开了一小片云雾的豁然开朗,“有没有一种可能……” 易雨卿眸中闪烁着些许雀跃,然后她却看到林亦忻平静而温柔的眼神静静注视着她,林梓应该跟她想到一处去了。 思及此,易雨卿也不必再说任何话,只是笑着回应她。 解答这些疑惑并不是她们的目的,可尘倾之物至今没有下落,眼前又是迷雾重重,若是放任疑惑的迷雾肆虐,自己迟早会走丢在其中。不如拨云见日,见万事万物的真相,见世间百态,见真情假意。 这几日两人见身体稍微好转,就按耐不住的出门活动,动动胳膊动动腿,易雨卿总感觉手脚像许多年没用过了,特别生硬。 元姨亲自送一日三餐到屋子里,看见两孩子虚弱不堪,狠心多滴了些油,炒了些蛋肉。 元姨仍然记得大家伙在她们俩失踪后不眠不休的找了一天,结果傍晚发现她们就躺在家里的床上。第二日还不见她们醒来,不免有些慌张失措,第三日好不容易醒来许是因为太久没进食,脸色和嘴唇极其苍白,看着也像蔫了的花打不起精神。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古铜镜用障眼法遮蔽了她们身上的伤口和血痂,不然村子里的人看见了定要好好质问一番。 两人不挑食,这些天元姨做什么就吃什么,不过后来易雨卿提出不必让元姨这么麻烦的做饭送来,她们都会做饭。 可元姨放心不下,看着多日过去两人恢复气色的面庞,红润有光泽,心头的那块大石终于放下。 这日,易雨卿舀了两碗粥放在桌上,说着:“喝粥喝粥!” 林亦忻问:“还有咸菜吗?桌上这碟要没了。” 易雨卿:“有啊!” 说着易雨卿就走到屋子角落,那里堆满着瓶瓶罐罐,大瓶小瓶的罐子颜色形状不一,易雨卿仔细查看,才确定了这罐瓶子里头装的是咸菜,那扑面而来的咸臭味让易雨卿都忍不住往后仰了仰。 不过这并非是嫌弃,只是一时之间味道太大让人接受不了。 易雨卿环抱着罐子来到桌前,拿出筷子夹出咸菜,直至把小碟子填满了才把裹了布的盖子盖回去,并放回原处。 两人静静的喝粥,也不说话,平日里坐在她们旁边的人不在了,但这个家却处处充满着她曾经留下的痕迹。 是提前备好的许多咸菜,是瘸腿修补的木椅,是亲自擦拭的陶碗…… 旁边无人的木椅静静放置,一如曾经的每一次婆婆都会这般静静的坐着,听这两姐妹叽叽喳喳的讨论。 易雨卿再一次想起自己的奶奶,她腿脚不便,常年不出门,被腿疾困在空旷的木瓦房里…… 越想越不是滋味,可惜时代在变迁,爸爸妈妈早已经在老家买了另一座房子,它虽然很好看,可是却没人居住。 林亦忻看到易雨卿有些出神的表情,轻声问道:“怎么,又想到自己的爷爷奶奶了吗?” “是啊,”易雨卿闻言点头,“方才忽然觉得物是人非,不知为何想到自己年迈的亲人始终守着一方土地,也守着我们的到来,心中有些难受。” 这是她第二次想到自己的亲人,可见曾经他们待易雨卿很好,在故乡的那段时光估计也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时间不待人,岁月如流水,我们无法掌握手中的时间,但我们可以感受它从指尖流淌过的温度。出去之后你就找个时间去看看你的家人吧。” 易雨卿:“嗯,我正有此意!” 言罢就边喝粥边赏门外的景色。 不知为何,敞开大门吃东西,心情会变很得豁达开朗很多。小院处有两棵矮树,旁边又是一片小路,风摇曳,树叶就跟着晃悠。 每一朵花都在凋零,每一片叶都在飘落,它们朴实无华,它们零落成泥,而你却曾为它们而躇足。 一周过去,醒来那日从元姨口中听到周听雪平安的消息之后就安心了,这几日虽然也想拜访,但身体又酸又累,加之周正武十之**会拒二人于门外,这念头就打消了。 易雨卿满眼心疼的问:“你这伤口……” 林亦忻狡黠一笑:“别担心啦,出去之后我自然有药消除这些疤痕。” “哎,可惜我没学过治疗的法术。” 看见易雨卿垂下睫毛的,低落的情绪蔓延,林亦忻有点紧张和慌张:“没事啊,擦药也一样!” 二人沿着小路前行,天色昏昏沉沉,虫鸟盘旋高空。 林亦忻早在出门前就自觉的拿起一把伞以防落雨。 来到周听雪家门前,大门紧闭已是意料之中,易雨卿仍在为待会的对话而紧张。 可是,抓走周听雪又不是她,她和林梓既不是坏人又不能对一个大汉产生威胁,周正武总不可能拒她们于门外吧? 如此想着,林亦忻已经敲了几遍大门,木质的门坚硬如铁,害怕周正武听不见,林亦忻还使了不小的力气拍门。 拍得手心都麻了,林亦忻甩甩手:“他不在家吗?” “不能啊,听雪也不在学堂!” 两人在门外站了一会,远处的一棵高树盘旋直上,树上不知名的动物绕着树根爬了两圈,看到两人停顿了身子,好奇般望了两眼,就爬走了。 这什么动物啊? 易雨卿还在想着,身后的门却发出不小的动静,门闩被拉开,两扇大门左右敞开,咯吱声不小。 周正武原本拉着个脸,凶神恶煞的,在看到来人的面孔,紧皱的眉目似有舒缓的迹象,眼神中也携带着一丝丝歉疚。 把两人引进客厅,周正武在一个矮凳上坐下,忙活着手里的竹笼。 其实这也是林亦忻和易雨卿第一次进来这,旁边就是一口大锅,那种老式灶台,下面的孔是添柴火的,有矮凳,有火钳。 矮凳后面是一捆捆的木柴,易燃的树叶,纵然如此,木柴堆放的整齐程度还是出乎易雨卿的意料。 “听雪已经睡下了。” 林亦忻嗯了一声,也在纠结怎么开启这个话题。 “我已经申请让人给陈婆婆做一个灵牌,就放在平常我们村都会去的那个祭坛上。” 林亦忻挑眉疑惑:“啊?……” 易雨卿:“?” “你们这些天在家中休息,不晓得此事。” 易雨卿讪讪笑了笑:“谢谢周叔。” 周正武反问道:“你们来这不就是为了问问题吗?问吧!” 周正武顺势把两人请进来。 林亦忻确实心有疑惑,遂问道:“陈叔,您有心为婆婆申请灵牌,我与思君二人心中都心存感激,但临君印象中不太记得婆婆对您一家的施舍能够抵消此举,所以……甚是不解。” 周正武头也不抬,手中的速度却放缓了不少。 “听雪读书的费用,其实我找你们婆婆借过不少……到如今,也没还完。我记得她说,如果陈俊能同意你们读书的话,你们仨早都是同窗了。” 周正武还记得为了年幼的周听雪一句“想读书识字”,便倾家荡产的弄学费书费,若非腿脚实在不便,多少苦活累活他都不怕。 村里多少人在背后说说周听雪是败家的玩意,花光他一身钱,婆婆却拿着陈俊和欧阳鹏给她的钱夜半偷偷来他家,支持他给周听雪读书,分了些钱让他们得以温饱。 纠结再三,周正武只拿了那份学费,其余的他都没收,纵然如此他内心也是十分感激陈婆婆的。 若说多少人愿意施舍钱财给他,他其实都没有多少想要的**,唯独陈婆婆,她是村子里唯一一个同他这般欢喜周听雪上学的。 她说:“咱们听雪将来一定是一个有才华有内涵的姑娘!” 易雨卿显然一惊:“竟是如此!” 不仅是周正武一家,还有元姨一家,还有对苏晚来两姐妹的善意,婆婆,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难怪村民们都对她这么惦念,估计两儿子送来的钱婆婆并没有动用多少花在她们三人身上,而是拿着这笔钱去给那些更需要的人,不止是钱财,婆婆同时还传递着一股正能量,同情他人的处境,修补他们的心境。 想到如此好的陈婆婆以身试法,换回周听雪和这两孩子的平安,周正武有些悲伤又感叹。 “还有……” 周正武顿时有些嗫嚅起来。 林亦忻和易雨卿全神贯注的盯着他。 “听雪消失那天,我匆匆忙忙的寻遍整个村子,山路也走了好几遍,始终不见人影。我一直找到天亮,心里头告诉自己万一听雪回家了呢?” “后来我回家之后发现她真的出现在家里。”周正武沧桑的面孔随着说话的幅度而抽动,“我宛如劫后大赦般死死的望着她……生怕她……又一次消失。” “后来我听说是因为水鬼作恶行凶,听雪醒来之后说因为张岳的一张字条她如约到山路,被迷晕之后就不记得了。” 周正武仔细回想:“不过听雪说昏倒的时间里,她梦中总是会出现一团淡绿色的人影,仿若要和她对话,又好似要拉她走。” “不管那到底是什么,我们大家都怀疑是水鬼,毕竟当晚许多路过的村民都跌入湖水丧生了。前几年还是路人,这些日子,竟然连村民都不放过了!” 听到这林亦忻显然是更确定内心的想法了。 林亦忻试探性问:“周叔,我能跟你打听一下你的妻子,也就是听雪生母的事情吗?” 周正武两手一顿,疲惫的双眼布满血丝,看着好多天没睡过好觉的样子,眼神似有不解的看着林亦忻。 林亦忻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周叔,水鬼有一部分可能是你的妻子!” “什么?” 此时一道惊雷,轰隆隆,更像是劈在了周正武的心上。 他先是紧张的望了一眼周听雪房间的方向,没有声音传来,估计还没醒,舒了一口气接着又望向她们二人。 为了增加可信度,林亦忻立马补充道:“这是婆婆说的。” 易雨卿适时出声:“周叔,我们知道您很疑惑,但现在能否先跟我们讲一下您与您妻子相识,相知的过程以及结局呢?” 周正武双唇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第30章 琉璃碎倩心 十六年前。 “这就是你买的媳妇,周正武,听闻她长得可水灵了!” 唇角不容忽视的痣让媒婆更显谄媚。 周正武默默点头,听到房内没声,遂问:“她怎么没声呢?” 媒婆摇了摇头,随便编了个谎:“哎,这女娃为了拿家里的陪嫁礼给你,跟她爹娘闹了好久,可我们算了今儿就是个一年难得的好日子,其他日子都不如今天吉利!” 媒婆凑近周正武,压低声音:“所以我们就悄悄迷晕了她,反正这妞也是一心想嫁给你!” 周正武犹豫不安:“这……” 媒婆接着降低他的警戒线:“无碍!这吉利的日子就适合洞房!将来的孩子必然大富大贵啊!” 第二日醒来,身旁的女人大骂着叫他滚,周正武摸不透她的性子依言出门。再回来时她已经偷偷溜走了。 周正武问了媒婆这女人原本的住处,媒婆告诉他,周正武对她所住的这个村唯一的印象就是远。 周正武正色问道:“你且跟我说说,她到底是如何来的?” 媒婆依言回答:“当然是被卖来的!她爹娘家里穷得掀不开锅了!只能卖了女儿!” 周正武:“这跟你昨天说的不一样啊!” 媒婆摆摆手:“那又能如何,如今的婚姻不都是这样!男愿娶,何必在意女不愿嫁?” 见说不过媒婆,周正武转身就要走,媒婆接着说:“她如今跑走,你还可以跑去把她抓回来,顺便再向她父母收一笔逃跑钱!” 周正武听在耳朵里,气在心里。他本想去那村子把买来的新媳妇劝回来,可这媒婆一说他更不想去做这件事了。 抓?怎么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做一件商品呢? 倩儿翻山爬岭走了两天,又累又渴,蓬头垢面,路过的行人都不敢多问一嘴。 她终于走到自己家了,在日落时分。 倩儿敲了敲门,没一会大门打开,爹娘两人还是顷刻间认出了她,那两双瞪大的双眼,让倩儿心怀期待。 下一瞬大门又紧闭起来。 倩儿死死扒拉着门:“爹,娘!我是倩儿啊!开开门啊!娘!” 门外的人声嘶力竭,两日不吃不喝声音早已变得嘶哑难听,听在两夫妻耳朵里更是如同得了瘟疫一般。 这卖出去的女儿突然回来,媒婆突然找上门索要盘缠怎么办?说不定是被夫家赶出门,那岂不是更没脸面了! 倩儿母亲如是想着,紧闭双眼。 两人就这么顺手回房歇息了。 门外的倩儿喉咙实在干燥难耐,嚎叫了几下就没声了。倩儿泪眼蒙眬,糊了满面,心这般凉,如这夜风簌簌。 第二日倩儿母亲开门,发现女儿躺在那两三阶的阶梯上,双手沾满灰尘,不知死活。 这一刻,倩儿母亲终究是心软了。 她上前捋开倩儿正脸的头发,探了探呼吸,还活着,她莫名有些庆幸。 倩儿母亲兀自把倩儿扶进屋子里,倩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娘,别抛下我,就算让倩儿做牛做马都行,别……” “先吃点东西吧。” 倩儿母亲扶着她喝了两口粥,先这般让她躺下休息休息。 醒来后的倩儿梳洗了一番,姣好的容貌得以重见天日。 倩儿顺势跪在地上磕头,哭的稀里哗啦:“爹娘!别送倩儿回去!别送倩儿回去!求求你们了!” 倩儿哭的声泪俱下,身为他们的生养父母,如何不能动容。 倩儿父亲手紧紧握成拳,盯着她:“媒婆带人来找你的时候就躲起来,被发现我也没有办法!” 倩儿抬起头,感激的抹了把眼泪:“谢谢爹!” 过了几日果然来人了,他们在倩儿一家搜刮了好久都没能找到倩儿,寻思着这丫头不会真死在山路了吧? 躲过这一劫的倩儿以为终于能继续平稳的生活了,不出两月,她发现肚子在逐渐变大。 起初倩儿以为自己生病了,害怕昂贵的医药费,没敢跟父母说。临冬之时,大家穿衣都比较宽松,倩儿就这么掩藏着这个秘密。 可后来肚子越来越大,衣物也遮不住时,母亲终于起疑了。 “你肚子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啊……” 倩儿支支吾吾,她的确不知道同房之事,或者说她不敢承认。 母亲皱着眉头。 加之倩儿整日待在房中,是为了以防有人知晓她逃婚,看着她如今的模样,夫妻俩张口欲言又止。 再后来,倩儿要生了,她疼痛难忍…… “娘!娘!” 倩儿痛苦的呼唤着母亲,半夜三更母亲跑去找村里的医者,她一眼看出倩儿要生,可惜自己并非稳婆,又跑去找了稳婆前来。 倩儿在疼痛中生下了一个女娃,她汗泪纠缠着落下,唇色惨白如斯。 接生之后,村里人都知晓了倩儿逃婚后被藏在家里,躲过媒婆,甚至神不知鬼不知怀了一个孩子,孩子的父亲……是谁? 一时之间村里谣言四起,说倩儿不知贞洁,失了身。 倩儿父母竞相指责她,倩儿不明所以。 孩子?孩子? 当时被迷晕,指不定真的被他…… 倩儿痛苦的闭上双眼。 父母再一次把她扫出家门,这一次,更为决绝。 没有父亲的孩子,没有丈夫的妻子,这……不是直接撂下话根子给别人嚼吗? 倩儿本打算继续卖惨等在门外,可身旁的孩子一直在哭。 倩儿侧头望她,哭着哭着就笑了。 连这刚出世的孩子父母也忍心不管不顾。 一瞬间,说不上的愤怒直冲心头。 他们为了谣言,为了名节,可以不管她的死活…… 倩儿抱着孩子,凭着记忆又来到周正武的村子,她不晓得他是否能接受如今的她……可是如今已经没路了,再不向他寻求帮助她和孩子都会活生生饿死。 刚来到村口时,倩儿嗫嚅的问那些村民能否让她借住几日,她不敢直接去找周正武,害怕他可能不认她。 不过很多村民纠结的脸色却让倩儿的心逐渐冷了下来。 后来有一位老婆婆认出了她,把她扯回自己的屋子,给她吃的让她睡觉休息。 奇怪,这人怎么这般好? 陈婆婆知晓村中男人的陋习,有几位新媳妇新婚之夜逃跑被抓回来,男方狠狠打掉了女方半条命,那叫一个凄惨。 陈婆婆几次三番想要阻挠,他们都会说这是分内事,家里事,婆婆一个外人无权干涉。 如今陈婆婆看见周正武那逃跑的媳妇回来,自然是害怕出现这样的状况,打算也藏起来一段时日。 倩儿将这一年的经历全盘托出,婆婆听着疼在心里,尤其是看着屋外追逐打闹的两姐妹,不由得感慨,女子存活在这世间多么不易啊。 凭空藏一个大活人,并非难事,但她岂不要是要一辈子不与他人交流? 思虑再三,陈婆婆还是只身前去打听周正武对逃跑媳妇的想法。 “陈婆婆!” “正武,如果我说你那个媳妇没有死在大山,还活着,你如何做想?” 周正武一惊:“她……还活着?” 不过婆婆实在不确定他是否会虐打妻子,始终没透露倩儿的具体消息。 一日,倩儿终归忍不住去岸边游走。恰是日落西山,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忙着晚膳。倩儿怀抱着孩子,静静走在湖边。 一棵矮树下,两小童眼巴巴的望着树上的果子,橘红诱人。 “想吃吗?” 两小童也不看出生的人是谁,摸摸点头,甚至要上前自己摘。 倩儿心急的拉着他回来,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他们抱着,吩咐道:“想吃的话我摘给你们,在这里等着就好!不许擅自去摘。” 眼尖的倩儿看到矮树底下就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水,她害怕孩子们出现意外,自己上前去摘。 可没想到,矮树底下的泥土如此松软,稍一脚滑,倩儿就不小心就跌入了湖水中,泛起阵阵涟漪。 两孩童都惊呆了,抱着她的孩子急忙跑开喊人。 这里聚集了大部分的村民,没人知道跌落水的是谁,只有婆婆从孩童臂弯里抱起那瘦小的婴儿,兀自难过。 再后来,婆婆亲自将这孩子交给周正武,“这是她的孩子。” “那她呢?” “她不想见你……” 周正武眼里的光逐渐熄灭,她以为是倩儿带着孩子回来了,他似乎要有家了。 周正武扯动嘴角:“无碍。” 陈婆婆提议让他取个名字。 周正武看着她白嫩的脸庞,想到倩儿嫁过来时正值寒冬,凛冽的雪常会在深夜下起,覆盖村庄。 “叫她周听雪吧” …… “你们说,那水鬼可能是倩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亦忻叹了一口气,村中的人多信奉鬼神之说,可惜并不能让他知晓全部的真相,“您的妻子估计是跟那水鬼融合了,没有了意识,这些年来残害无辜之人的都是那水鬼的作为。” 周正武默默的盯着一处出神。 他不知晓倩儿其实想过要和他将就度过一生,不知晓倩儿为了女儿狠心离开家。 易雨卿:“哦对了,周叔,您可知道倩儿的村子如今是什么情况吗?” 周正武动了动眼皮子,“情况?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不少人搬出那个村子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个原因。” 两人离开之时天降下蒙蒙细雨,林亦忻撑伞与易雨卿并肩走在朦胧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能说通了,虽然带有一些我的个人猜测。” 林亦忻侧头看她:“你且说说你的看法!” 易雨卿清清嗓子:“其实我觉得倩儿是有自己的意识的,她领着我去看她的村子,当时没能知晓她的经历如此凄惨,后来第二次她出现,是为了指引我们找到周听雪,所以她才会现身在山路中刻意引起我们的注意。” 易雨卿脑中忍不住浮现出那绿色人影的两次出场,如此想来,人影就是倩儿了。 “再者,拐走周听雪的应该是那天来周叔家里劝卖女儿的那个男子,当时想了老半天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了,在倩儿指引下我一览他们村子的时候那是我第二次见到他。” 林亦忻问道:“你觉得他会出于什么原因拐走周听雪?” 易雨卿将手伸出伞外感受淅淅沥沥的雨滴砸在手掌心的重量,“因为他要破除一个诅咒。” 易雨卿说完看了一眼林亦忻。 “我觉得在倩儿死去的时候,被水鬼捕捉到了她的一丝怨念,二者相结合后各自有各自的意识,于是倩儿便借助了水鬼的力量诅咒了自己原本的那个村子。” 林亦忻步子慢了下来,漆黑的眸子凝视前方:“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来那个充满雾气的村庄,有个女人嘴里念叨着一句话。” 易雨卿点头:“嗯!我记得你说那个妇人说的是‘可否借住一晚’。” 林亦忻眉头微皱:“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句话应该是她刚来这时到处借住的状态,怀中的婴儿就是周听雪,这是一个,投影?” 易雨卿默不作声。 林亦忻望着远处阴雨绵绵的天空,凝眸接着道:“应该就是复刻她当时孤立无援的状态,否则当时所有的白影都是死去的人的灵魂,他们都不攻击我唯独那个女人攻击我,除了倩儿我想不到还有谁的怨念如此深。” 解答了这个疑惑,从婆婆能认出倩儿的女儿,两人得出婆婆估计收留过倩儿一段时日,并且其他村民并不知晓,但收留的倩儿的原因两人也只是归于婆婆的善心。 水鬼……倩儿…… 易雨卿将这两个名词放在心中又念了一遍,婆婆的死封印住了水鬼吗? 鬼树…… 是了! 易雨卿一个激灵,水鬼和鬼树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纵然婆婆的死限制了鬼树的行为,但那湖中本来就存在一个水鬼! 这两邪祟,简直是大哥跟二哥,作恶不分家! 看来婆婆的死还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水鬼的行为,否则当时林亦忻下水除鬼树还要再经历一番阻碍! “你觉得我们消灭它们了吗?” 易雨卿回望她,肯定道:“没有!” 两人已经走到家门前,此时细雨转为骤雨,扑打在房顶的青褐色瓦片上,奏成一曲铿锵有力的音乐,莫名振奋人心。 京中细雨不绝。 “汀雨回来啦!” “爹!” 欧阳汀雨甜甜呼唤一声,一身红色襦裙,上头绣着精致的石榴花,披帛是浅绿色的,与裙子相呼应,让看见的人都忍不住惊叹一句“好一朵鲜艳的石榴花”。 “今天玩得开心吗?” 欧阳汀雨吐槽道:“若是不下雨,就算玩得尽兴了!” 欧阳鹏:“这丫头,人还能控制天气的好坏啊?” 欧阳汀雨沏了一杯茶,小抿了一口,“哎不说这个了,爹您知道的,我跟他出去玩还能不高兴吗?” 欧阳鹏一笑:“也是,你与他三年前一见钟情,征得我和你娘与他家人的同意订婚,如今就只差成婚了!” 旋即欧阳鹏又摇摇头,道“以前见你对任何男子都不感兴趣,我和你娘都做好了养你一辈子的打算呢!没承想啊……” 欧阳汀雨扬唇轻笑,鲜艳的唇色与蓝瓷茶杯形成鲜艳的对比,淡淡道:“除了这京城首富,就没有能配得上我欧阳汀雨的人。” 对于欧阳汀雨的自大,欧阳鹏无奈一句“这孩子”便没了下句,毕竟欧阳汀雨在京中小姐排行第一,无论是才情,还是颜值,亦或是名声。 回房后的欧阳汀雨,看着桌上前几日刚送来的画,落款是元鹤归。 自那一日之后,欧阳汀雨偶尔与元鹤归互相赠画往来,在她看来,这就像是一个小弟弟一般,博得她的关心。 不过这几日忙着与心上人约会,忘了回赠回去,如此想着,欧阳汀雨拿起画笔,专注的画着。 第31章 真情抵真心 前脚林亦忻和易雨卿刚走,不久后张岳与张母也来了。 周听雪刚想下床,就听见自己心上人的声音。 她心一紧,莫名的颤抖起来。 “正午,听雪如今如何了?” “她已无碍。” “娘,你拉着我来听雪家干嘛啊?” 张母凝眸“啧”了一声,拍拍他的手臂,语气霸道:“正午啊,听说听雪醒来之后说有人诱她与我家孩子在山路会面,当时不少村民都听到了,你看看,大家私底下都认为听雪已经非我们张岳不许了,兴许以后还没人敢上你家提亲了,不如这样,我们早日定下婚约,随了村民的愿。” 周正武嘴角抽搐了一番,凶狠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张岳扯扯母亲的袖子,道:“妈你别说了!” “反正村里人到处都在讨论这件事,若不与张岳成婚她以后还能找谁?” 张母双手环抱:“如今听雪的名声一瞬间就跌落谷底了,谁知道她消失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我们家肯要她也是她的福气。” “妈!!” 张母还欲咄咄逼人,周正武看见她目中无人的态度气得还没说一个字,就被张岳的咆哮声惊了一下。 张母疑惑的回头看向她的儿子。 此刻张岳眼角已经红了,泪水酷酷往下掉,语气丝毫不减:“妈,人家听雪刚出事,我们就马不停蹄的来这提婚,他们该当如何看我?我本与听雪两厢情愿,你这般急于求成为了什么?如果母亲您仍然坚持,那我此生不娶她也罢!” “何况,有人问过听雪的意见吗?谁又在乎她的感受,母亲也是女子,感同身受一下她的处境吧……” 张母愣愣的看着他。 张岳吸吸鼻子,降低语气:“妈,我们回去吧。” 房内的周听雪,始终默默攥着拳头抵在心口。 当初迷晕消失的时候,意识总是清楚的感知周围有个人好似在作法,嘴里念着她听不懂的话,低沉的声音让她每次想起来都后怕不已,偏偏却醒不过来。 若不是那封信…… 怎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被人勒住的窒息感,迷布捂嘴的无奈感,周听雪能感觉到如果不出现意外她一定会死在那的…… 至于意外,她也着实不记得了。 可是这些恐惧导致周听雪有些不想再见张岳,尽管这错并非是他的。 傍晚,林亦忻在客厅喝水,木门前几分钟刚关上,喝下这杯水她就打算去睡觉。 杯子刚放下,门外恰好响起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屋内的易雨卿探头问林亦忻:“谁啊?” “不知道,我去看看。” 门闩抬起,再拉开木门,此时易雨卿已经从房间出来了她清晰的看到门外的人,神情慈祥和蔼,半数华发,身体有些佝偻。 易雨卿喃喃着:“婆婆?” “你们俩呀,婆婆不过消失几日,怎么肉眼可见的消瘦了点?是不是还是爱吃婆婆做的饭呀?” 陈婆手提着篮子在客厅的木桌坐下。 林亦忻有些呆呆的看着婆婆,回想起在水中,婆婆的献身…… 如若不是知道婆婆的牺牲,差点就要被眼前的一切骗到了。 易雨卿:“婆婆这些天去哪了?” “身子不舒服去城里寻医,顺便在你们阿爹家里住了几天,不过婆婆担心你们吃不好睡不好,连忙赶了回来。” 婆婆笑笑,额前的几缕白发随着说话的动作的晃动。 易雨卿再问:“婆婆可还……记得些什么?” 婆婆摇头,“被人捞上来也不记得发生了啥,可能岁数大了,记忆不中了。” 易雨卿莫名一阵心酸。 林亦忻出声:“婆婆,天色不早了,先休息吧!” 婆婆审视般的看了林亦忻一眼,“也好,我去帮你们铺下床。” 林亦忻甜甜点头,“嗯。” 随后她跟在婆婆身后,右手蕴含一阵微光,阵法图案漂浮在手心处。 林亦忻紧紧盯着眼前的人,自她的脖颈处冒着细小细小的黑色触手,刚刚客厅的光线暗不易察觉,且这东西在背后更容易发现。 林亦忻刚要行动,那些触手顷刻间延伸开来攻击她,她急忙抬起右手阵法变大形成保护屏障。 “婆婆”转身一手拍在阵法上,阵法碎裂,林亦忻迫不得已与她拳拳相向。 易雨卿看到水鬼终于伪装不下去,右手捏符,左手结印,巨大的结界笼罩了整个村子,届时易雨卿也加入到战斗中了。 水鬼双手凝聚空气打向前方,林亦忻和易雨卿都被震飞屋外。 “嘶!” 符纸已经掉落,易雨卿生生忍受着破窗的疼痛,加上落地的摔伤,背后已经是火辣辣的发麻了。 “额……” 林亦忻如今是凡人,各种感官与身体素质也与普通人无甚区别,小木屋虽不算坚固,但撞飞木头飞出屋外疼的她忍不住闷哼。 “轰隆!” 巨大的声音袭来,易雨卿抬眼看去,巨大的黑色触手穿破木瓦房飘动着。 易雨卿噌的起身,眼神专注,下一刻赋雪被她紧握在手中。 通体雪白的剑身,剑柄处镶嵌着一颗亮绿色的翡翠,平添一丝生机的绿盈。 林亦忻双手结印,阵法自脚底下显现,无数藤蔓蜿蜒朝着触手缠绕。 然而下一刻那些藤蔓却不知为何蔫了一般,脱离了触手。 多重触手开始剧烈摇摆起来,重重叠叠,随后不久又散开,二人看见散开的触手浮现一个不似人类长相的身躯,却也有眼有耳。 易雨卿:这就是水鬼的真容? 未能多想触手就狠狠攻击了她们,两人迅速闪开,发现原本身处的地方已经被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了。 林亦忻站定结印,熟练的战斗经验让她明白该如何运用脑中众多的阵法手势。 “须弥乾灵!” 地面伸出许多道金色枷锁困住触手,易雨卿冰寒的剑身刚砍过去,断了的触手立马长出新的,甚至断掉的半截触手还能顷刻间化作鬼影扑向易雨卿。 易雨卿回身躲过,挥出一道剑气将其斩灭。 林亦忻凝眸左手对着空气一抓,锁链便将触手拉的偏移了些,否则刚刚尽数都要攻击易雨卿去了。 易雨卿翻身又跳回林亦忻的身边,认真道:“水鬼的整体属性都是水元素,可惜我没修习过其他基本元素了。” 林亦忻不自觉眨了眼:“无碍,只要修为与它相当,找准时机也能降服。” 冰水相融,易雨卿不认为在这里用冰能克制水鬼,除非如林梓说的,找准时机才能对它造成威胁。 “但这么一看,我的修为似乎在它之下。” 林亦忻答:“不必理会,你的招式可比她强大多了。” 易雨卿一笑:“也是!” 下一瞬易雨卿凌空飞起,闭眼屏气凝神,双指拂过剑身,与以往不同,这次周遭不再爆发出逼人的寒气与雷电,她普一睁眼,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已经消失,天地间只有黑白二色。 两人与水鬼的脚下,漾开一圈圈墨色涟漪。 水鬼怕易雨卿在下一刻会蓄力攻击,立马先发制人攻向她。 易雨卿后撤甩出一道墨色剑气逼退重重触手,底下的林亦忻似乎猜出来什么,双手再度结印,灿白光芒在手心显现。 触手数量实在太多,甚至还要应付断掉的触手的攻击,易雨卿只能希望林亦忻能牵扯一二这个水鬼。 正如易雨卿所愿,空中浅浅飘落粉嫩花瓣,明明垂下的速度不快,但触手的速度却显而易见的慢了下来。 易雨卿此刻刚被一个触手逼退到准备接近地面,她注意到林亦忻的行动了,唇角无意识勾起。在借力来到地面之时,易雨卿狠狠将剑身插入那墨色的地面,下一瞬水鬼的左右两侧地下冒出两条蜿蜒的巨龙,一黑一白,互相缠绕着水鬼。 林亦忻接着变换手势,空中的花瓣尽数与两条巨龙融合,黑中带粉,白中显嫩,易雨卿凝聚力量在剑尖,与两条龙头同时攻击水鬼。 巨大的声响过后,意境消散,两人又回到原本破烂的小木屋面前。 “不愧是你,之前同我切磋就发明出了这个新招式吧?” 易雨卿扬眉:“当时只是一个小试验罢了,如今看来,还可以吧?” 林亦忻自然惊叹道:“当然可以!你果然厉害。” 还没能安心聊几句,地上蔓延开黑色的水泽,易雨卿凝眸,果然这活了上千年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果不其然,木屋里飘出那个水鬼的模样,这次它的身躯也变成了黑色,易雨卿心道,终于要动用真正的实力了吗? 易雨卿的周围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将她包裹住,她只得凝聚念力破开一个口子挥剑劈开然后冲出来。 “有点难闻啊……” 林亦忻见她无事,也放心了,回看这这水鬼,杀心如此重,只得就地降服了! 还没能行动,两人能感受到水泽开始变为深不见底的潭水,且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林亦忻和易雨卿腾空跃起,再次看向潭水时发现里面有一双巨大且空洞的红色眼睛睁开,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两人瞬间感到头疼不已,手掌无助扶着额角。 从眼睛里爬出许多触手抓住束缚住了两人的手脚,易雨卿右手被触手碰到发麻发酸,赋雪剑垂落水中。 林亦忻这边也没好受到哪去,眼看着水鬼要攻击易雨卿,心下一急,好在易雨卿的手指还能活动,变换了一番动作,水中的赋雪从下往上刺向水鬼的手。 水鬼此刻也恼了,打了大半天两人还这么有手段,一挥手多道水鬼的分身围住易雨卿,而此刻赋雪也砍断了束缚她的触手。 看来水鬼还是能看出来易雨卿是真正的人类,所以选择先将她解决掉,众多分身出掌袭击易雨卿。 林亦忻狠狠闭上双眼,再度睁开,她身上的束缚已然消失,背后血红色的阵印耀眼,强光惊得易雨卿也忍不住望去。 水鬼的分身通通被镇压得动不了,就连本体也在屈膝,强大的威压感接踵而至,她,到底是谁?水鬼恐惧的看向林亦忻。 此时林亦忻背后的阵印冲出无数血红色的断手一个接一个拍击在水鬼身上,此前在易雨卿的意境之中还能躲避两人的招数攻击,如今却硬生生吃了林亦忻的全部伤害。 易雨卿抓紧机会,后退一步凝聚力量在赋雪剑上,天空中飘下细小洁白的雪花,易雨卿的周围有寒气弥漫开,她举剑穿透水鬼的身体使其如一朵冰莲花盛放,随后一片片花瓣零落碎成冰雪消散。 易雨卿随意挽了个剑花后赋雪重新化作她手腕处的翡翠手镯,她跑回去问林亦忻:“林梓,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呢?” 易雨卿摇摇手腕,眉宇间有些疲惫:“手还有点麻罢了,无碍。” 此战打得实在太久,易雨卿手一挥,结界消散,木屋又恢复到当初温馨的模样,煤油灯在客厅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两人实在累的不行,简单休整一番就回房睡下了。 大概三点半这样,易雨卿醒了。 不知为何,毫无困意。 一闭上眼就是林梓背后红色阵印的身形,就连梦中也是。 易雨卿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她有太多想要知道了。 终究还是起床点亮煤油灯,易雨卿想去客厅喝杯水,出门却看到同样连门都不关的林亦忻。 易雨卿静静站了会,还能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林梓如今的表现就像正常的人类一样,会累会困,睡少了会困,睡多了会晕,会受伤会结痂,可…… 易雨卿在餐桌前坐下,默默发呆。 一道隔绝外界的屏障悄无声息的施展开来。 易雨卿瞥了一眼面前的古铜镜,着实想不到它还能有这般能力,也是,它的身上也藏着不少的秘密吧? “易雨卿,你恢复记忆了是吗?” “嗯。” “你肯定还有很多的疑惑吧,比如为什么林亦忻被逼跳崖的时候没有死,为什么她身后的阵印是血红色。这些事情,你只要问她她都会给你解答的。” 易雨卿不动声色,眸光暗沉。 “我总觉得未来的我会通过某种契机得知我所有困惑的解答,相比起较你说的,我更在意她在天庭发生的一切。” 关于林亦忻是神这件事,易雨卿比谁都敏感。 古铜镜看着她淡漠的表情,说:“你可真是忍得住。” 是啊,剑修,阵修,邪祟,神祇……林梓,你有过这么多的身份,风擎说你限制了三成神力,可加上你刚刚施展的一切,我预估了一下也不过四成,剩下的三成……又去哪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秘密,你也不例外吧古冥?” 古铜镜的最右下方刻着“古冥”二字,很早之前易雨卿就想这么叫它了。 古铜镜此时不说话,默默把屏障消散。 困意逐渐涌上来,易雨卿没想到这句话还能扎到古冥的心,心下默念了声抱歉就回去睡觉了。 清晨林亦忻起床,看见易雨卿倚在门边赏雨,好笑问:“今天起这么早?” 易雨卿静静点头。 “做噩梦了。” 林亦忻立马担忧道:“睡不够的话要不要现在回去补觉?” 易雨卿并不在意:“你怎么不问我做的什么噩梦?” “什么梦?” 易雨卿眸色一亮,却让林亦忻心沉下来。 “梦到一个女生,她总是在梦里喊我师姐师姐,我和她在梦里过的特别开心,不过后来我好像死……” “好了。” 林亦忻语气带着不容反抗的压迫,她肩膀微颤,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易雨卿立马噤声。 嘴真笨,就不应该形容是噩梦的。 直到林亦忻纤长的睫毛不再抖动,易雨卿叹息一声,“我只是想问问,梦里面发生的会不会是有关前世的记忆?” 林亦忻淡笑,“梦罢了,别当真。” 就知道会是这样,易雨卿心道。 “但我会当真。” 林亦忻正准备转身的脚步乱了方寸,不会的,她不会想起来的,一定是骗她的。 林亦忻就这么自我安慰的度过一天。 第32章 遗女佛千灯 夜还很长。 苏晚来也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关于产生这个想法,已经过去一周了,但她迟迟没有跟董迎秋说过。苏晚来忍着饥饿,决定明天离开的时候跟她说。 天刚亮,苏晚来就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面容,她很高挑,五官看上去有些硬朗。 “迎秋,这一餐是我最后能陪你的时光了。” 董迎秋不解,眨巴着眼睛,她没有系统学习过手语,也没有这方面的老师来村里教学,平日里除了摇头点头,就是拿着那双澄净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别人。 “街上的告示牌写朝廷要征兵,我想着我比普通男子矮不了多少,可以女扮男装去参军,届时还有家口钱贴给你。等我参军拿了俸禄,再想办法寄给你。” 董迎秋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几乎是本能的摇头,把眼角的泪光都带走了。 苏晚来叹道:“妹妹,我打听过了,参军的俸禄不少,比我们省吃俭用多多了,看着你平常跟我挨饿,我实在不忍心。”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走了。” 苏晚来头也不回的走出家门,她不敢回头多看一眼董迎秋,哪怕只一眼,都可能会改变她的想法。 再根深蒂固的决定,都可能会因为至亲的一眼而动摇。 董迎秋赶忙跟出去却被一句“别跟过来!”震慑住脚步。 董迎秋泪眼婆娑,看着姐姐决绝的背影,高高束起的马尾跟随动作晃动。 村中关于两姐妹的评价从来都是一个天一个地,苏晚来的长相被认为与福无缘,再加上无中无人的性格村民着实不喜欢,他们更倾向于董迎秋这样的娇娇女子,娇小又可爱,适合当媳妇。 对于这些话,苏晚来经常狠狠瞪回去那些说妹妹该谈婚论嫁的人,在她心里,没有一个人配得上迎秋。再者,为何女子的最终结果只能婚嫁,只能生子?一辈子这么辛苦短暂,还要为了丈夫婆家还有孩子担忧。 她不舍得迎秋受苦。 董迎秋张张嘴巴,两行清泪滑落。 “……姐……姐……” 可惜,苏晚来没能听见她的妹妹在这一刻奇迹般的发声,唤她姐姐。 苏晚来遥远看见陈婆婆家时,思绪有点乱了。 她承认,她就是仇富。 因为仇富,而讨厌陈临君,何思君。 为什么陈婆婆一家这么出息,欧阳叔本就家财万贯,其女还与京城首富定有婚约,陈俊叔虽不如前者,但在京中工作俸禄也不错,工作还稳定,而陈婆婆在村里极具威望,一家子……过得这么好。 对于陈婆婆,苏晚来还能保持基本的尊重,因为她时常对自己和妹妹二人施舍,可却受不了同等年龄的陈临君与何思君过得如鱼得水。 周听雪家境贫寒,本应该与她惺惺相惜,还去施舍书籍给那两人,真的是……很看不爽,难道周听雪不知道她和那两人完全不是一个世界吗? 苏晚来步子略一停顿,她承认这些所有的不好的想法。 可那天,她真的没有想过要害她们。 “苏晚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看不爽我,你都要阻止我对吗?” 不是的……当时她是真的想挽回她们。 那日她的表情带着些许不耐烦,眉宇里都是愤然。明明这样的表情苏晚来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但当时还是被她被震慑住了。 那天,苏晚来真的感知到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她本意要先去让妹妹注意安全,可远远的看见陈临君与何思君贸然行动,她情急之下跑去拉住陈临君的手要阻止她。 可能因为她的性格实在恶劣,没有人信她的话,或者说,没人想理她…… 陈临君甩开她的手后,她自知无法阻止两人的步伐,下意识的跑去找陈婆让她救人,她明白,如果陈婆不出手,那两姐妹必然会出事。 好在陈婆本就感应到了一二,得知有邪祟在村里作恶,尤其是听到苏晚来说两姐妹消失了,陈婆预知今日怕是要祭命于此了。 在陈婆婆的理解里,陈临君与何思君被邪祟蛊惑朝林中消失,周听雪不知下落,她试了多种驱邪办法仍然不起作用。 幸而,她命格不凡,身消之时可产生一些阻碍邪祟的能力。 “诶,那不是苏晚来?” 林亦忻定睛看去,苏晚来似乎比之前更高了一点,整体装扮也变中性了。 “也可惜,苏晚来当时真的想帮我们,可除掉邪祟容不得一点耽误,你只能对她恶语相向……” 林亦忻沉吟:“嗯,因为原主人和她的关系不好,本来……我们是应该去造访她们家的。” 易雨卿叹息:“是啊,苏晚来本性并不坏,只是仇富罢了,在树林里还选择阻止我们就能看出来她心性不坏。” 两人不知道苏晚来要去哪,没有资格问,也没有身份问。 只能默默看着她走出村口。 张岳每天清晨都会在周听雨家楼下等待,他怕有一天她会回来上学,为了防止那次失踪的现象,张岳本意每天护送周听雨上下学。 可接连一个星期,都没看到周听雪。 想来这件事还是给周听雪留下很深的阴影。 最近这几日雨大,张岳撑着伞,在朦胧雨雾中等待着。 预估着要迟到了,本打算抬脚离去。 忽而听闻身后的脚步声,张岳猛一回头,果然看见周听雪撑着伞走下来。 张岳低着头不敢说话,等周听雪走在前面才默默跟着。 这三天除了护送回家是周正武,其他时候周听雪的身后跟着张岳,尽管两人一句话不说。 傍晚,周正武拿出那条银丝项链放在桌上,中间纯白浑圆的珠子显眼。 “爹?” “辟邪用的。” 周听雪不说话,默默收下了。 这么好看的项链,爹却说是辟邪……算了,他说辟邪那就是有用吧。 自从上次张母提婚,他能看出来张岳是真的喜欢听雪,也真的在乎她的想法。如果周听雪一辈子待在他身边,他真的能很好的保护她吗? 张岳那边亲属不少,不像他孤苦无依。 最近听雪不爱说话,周正武本来希望这条项链能让她舒心,现在看来效果不过一般。 “你瞧着这荷包秀得如何?” “小姐心灵手巧,这个荷包自然是好看的。” 欧阳汀雨来回打量这个荷包,上面绣的是一朵鲜艳的石榴花。 “嗯,我也觉得。” 他的妹妹也很喜欢石榴花,欧阳汀雨想着找个时间绣个花苞赠予她,没想到近来无事,绣荷包花费的时间也不长。 欧阳汀雨站起身,整理衣摆,“两日不曾找他了,今晚得空去瞧瞧。” 着实没想到,仅仅是两日不见面,她竟会如此思念,无论做什么事,只要一神游都会想到他。 欧阳汀雨兀自一笑,这份经历还真让她体会到了。 黄昏之时,欧阳汀雨已用过晚膳,她来到心上人的府邸,遣下人传唤他的妹妹,心道:不知他在不在府中,如果在,待会还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如此想着,嘴角忍不住微微一笑。 跟随下人出入时,欧阳汀雨有些疑惑,妹妹的房间何时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等等!” 欧阳汀雨略一出声。 不远处的屋子里,有一阵奇怪的声音。 如果没听错的话,是一个很熟悉的男声。 欧阳汀雨凝眸走去,步子轻盈。 随从刚要阻止,欧阳汀雨立马回头,做一个噤声的手势。 越靠近房间,欧阳汀雨的面孔就越冷,她反复在心中自我安慰:只要不是你,只要不是你…… 然而在门口站立之时,哪怕房内声音断断续续,她也已经百分百确定,那个正在与另一个女生缠绵出声的人,是她的心上人。 欧阳汀雨猛的推门,她面如冷霜,携带着入夜的丝丝凉风,让屋内二人都禁不住一哆嗦。 “汀雨?” “汀雨!” 欧阳汀雨看着衣衫不整的两人,语气生硬:“你有何话说?” “我……” 欧阳汀雨可是京城名女,身材外貌都是数一数二的,如今他只是被许多人挑逗,禁不住诱惑,想要尝尝禁果罢了。 可他,他是爱着欧阳汀雨的! 男人急忙穿上衣服,欧阳汀雨冷漠看着,“你我之间,到此为止!” “汀雨!” 欧阳汀雨双手控制不住的发抖,她差点连走路都不会了,一个人顺着来时路再走回去。 水榭走廊的隐蔽处,藏着另一个女子的身影。 “姐姐,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哥哥水性杨花的性格,我也着实没想到会发展成如今这样,姐姐……我只愿你别被他所耽误…… 欧阳汀雨如何回家的,她都不记得了。 爱一个人的时候,如此美好。 美好到让她忘却一切烦忧事。 谁知,心碎之时亦是能忘掉一切欢愉。 十五年前独具威望的薛皇帝,除了舒妃无一女子得入后宫,知晓舒妃心系宫外,下令让舒妃离宫。 因为没有妃子,亦没有妃子背后世家的支撑,势力权利几近分崩离析,却还是不肯立后纳妃。 为什么! 欧阳汀雨眼角都哭红了,为什么这世间男子,保持本心如此艰难。 明明也曾答应过她非她不娶,如今身子都不知交给了几个人。 第二日,京城首富的嫡长子,被迫与欧阳汀雨解除婚约,他们用金钱收买人心,一时之间无人知道男方已失了身子。 元鹤归盯着远处飘摇欲坠的一片石榴树,最近雨大,好多作物都在雨中被来回冲刷。 “嗯,又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林亦忻扭头看她,催促道:“快去学堂了!” 学堂建在一个小坡上,两人过去的时候雨还是很大。 “正午,恐要来水患,先走!” 这几天雨大到惹人怀疑,水位明显涨高了几毫米,今天更甚。 村里派人疏散,如今大部分正往山上赶。 周正武急着跟其他村民往学堂的山坡上跑,剧烈的动作撕扯着左腿的疼痛,他如今只想赶紧带着听雪逃难。 林亦忻和易雨卿才刚到学堂没坐下多久,就听见巨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发洪水了!先逃!” 学堂所有人立马跑出去,幸而在坡上,洪水还没有漫上来,不远处的村民乌压压的往上赶。 洪水在石堤处徘徊,倒给了人们逃生的时间,村民们回头望去,仅一眼,石堤被摧毁,一波又一波的泥水呼啸而来。 这无妄之灾来得太过迅猛,仍然在平地上的一些村民被席卷而去。 “爹!” 周听雪边往山上跑边回头,她看见了,爹爹还在! “先跑!不要回头!” 水位蔓延高涨,刚刚的学堂已经被水冲刷得分崩离析。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人们的发丝,衣裳,更凉透了他们的心。 众人看水位仍旧没有消退的意思,可是再往上跑已经没有顺着上去的路了,再往上就是一个很高的平台,至少要两个人互相托举才能上去。 “把人托上去!” 大家齐刷刷看向周正武,他已经蹲下托起一位老人爬上去,可惜老人力气不足,手伸半天也够不到平台。 周正武只好放下老人,托上去一位年轻男子,再把刚才的老人托上去。 大家见状,也学着周正武的行为,先把老人妇孺拖上平台,洪水虽然不能直接接触到他们,但一波推一波的水浪逐渐打湿到他们的膝盖,大家心下一惊,只能加快速度行动。 林亦忻和易雨卿在大家眼中实在娇小,男子们只得先把她们托上去,两人上来之后又负责在平台上拉人。 易雨卿紧紧抓住周听雪的手,在此之前,她已经花费很多力气去拉人了,即便手臂已经酸痛,还是在拉人的时候不肯松懈。 张母学着他们把小一点孩子托举起来,身高不够,就踮起脚来托。 “你这孩子,怎么还没上去!” 张母转头看见张岳,有些生气。 “张岳上来!” 张岳看见周正武已经蹲下身好让他骑上去,“先让我母亲上去!” 张母怒道:“还在这里推推搡搡!你先上去!” 张岳只好骑上去,把手伸给上面的人,周听雪看见,与另外一个人分别抓住张岳的左右手,卯足力气拉他上来。 “你快上来!” 张母发现不知何时只剩下她和周正武,还有另外一个男子了。 没办法,坡下只剩下她一个女子,她帮不上什么忙了,只好选择上去。 上去之后,周正武继续选择托举旁边的最后一个人上去。 张母见此,思虑着待会如何拉周正武上来。 一波水浪推搡着周正午的后背,水位已经如此高了! 而在周正武脖子上的男人却禁不住感叹,身下人如此坚实,托举了这么多人竟然还有力气。 把最后一个人托上去,周正武已经精疲力尽了,他看到有人伸出粗壮的树枝,想让他爬上来,他拼尽力气去够那根树枝,够不着,他跳起来够,刚抓住又滑下去了。 这时四面八方的水浪涌来,直接把周正武推下去了。 一直关注着父亲的周听雪看到这一幕声嘶力竭的大喊:“爹!” 洪水就这么带走了他的身体,坡下崎岖不堪,他又没有力气,稍一碰撞就可能命丧黄泉。 张岳急忙按住周听雪,他害怕她就这么跳下去了。 张母侧头不忍看去,手握着树枝颤抖着,刚刚明明就抓到,可惜他已经没力气了…… 洪水还可能往上冲,因为下大雨的缘故,山体滑坡也将对大家造成危害。 众人只好寻着滑坡两侧的稳定区域走,周听雪哭的不省人事。 林亦忻和易雨卿只好强硬拉着她离开,唯一的亲人生死未卜,换做是谁都会有一瞬间的想不开吧。 众人在平稳地带又等了一个小时的雨,看见水位逐渐退去,显露出破败不堪的木屋和被摧残的庄稼。 董迎秋在林亦忻的身后瑟瑟发抖,方才还是林亦忻和易雨卿联手拉她上来的,托举她的那个男人好像很赶,见到有人拉她就蹲下来继续托别人的了。 还好旁边的易雨卿见状,和林亦忻一起拉她上来。 如今洪水退去,暴雨也停了,只剩丝丝细雨。 大家一个接一个的下来,回到村子里的平底上,水位还在他们的脚踝上方。 周听雪失神的坐在一个平台上,她下来后就开始找父亲的尸体,可找了好久都没看到,加上自己什么也没吃,力气全无。 村子里没有村长一说,本来大家下意识就认为陈婆婆是村长,但她不认,村中也没有什么多大的事务,众人就开始就默认没有村长了。 如今的村民只好安抚自己的心绪,有人去街上买了很多吃食,扛回来一个一个的分给大家。 村子离京城较近,地方官府闻讯立马安排棚屋,调拨粮食衣物以安抚民心。 林亦忻和易雨卿看着残破的村子,听闻棚屋搭建好了,赶紧疏散村民过去休息,易雨卿看见周听雪还是懵懵的坐着,身旁的张岳也耷拉着脑袋。 易雨卿:“张岳你先过去,我们和听雪随后就到。” 此时天色昏沉,说完这句话,刚走到周听雪的面前,易雨卿手上的翡翠手镯立马发出璀璨的光芒。 周听雪好像被闪光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在这里就要结束了吗?难道不能再等等吗? 易雨卿心里叹息,在周听雪这么悲伤的时刻离去,真是于心不忍。 易雨卿闭眼感应了一番,是项链。 “你是谁?” 如此熟悉的一幕。 听见周听雪警惕的声音,易雨卿睁开双眼和她对视。 “我叫易雨卿,”顺手指了指不远的人,“她叫林亦忻。” “我想问,你身上的项链,能不能给我?” 周听雪这才想起来身上戴着爹给她的项链,藏在层层衣物之下与她肌肤相亲。 平常去学堂,周听雪都是这么戴项链的。 闻言周听雪轻轻扯出那条项链,晚风吹来,项链方才的余温都被吹冷了。 “这可能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他如今生死未卜,你们也要拿去吗?” 不知为何,换了旁人,周听雪必然是要发火骂人的,可面前的两个人她如何都不想恶语相向,只好可怜巴巴的交代这是父亲给的。 易雨卿道:“听雪,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女孩,她有一条很喜欢的项链,那条项链恰好是她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她的父亲送给她的,所以女孩每天都要佩戴。可是在某天她忽然看见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孩,那个女孩与她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她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能唤醒睡着的人儿。” 易雨卿略一停顿,她看了一眼周听雪,才发现她始终看着自己,认真且不苟。 “女孩试着把项链挂在睡着的人身上,神奇的是,一直不曾醒来的女孩竟然在那一刻醒了!原本的女孩得知那是未来的自己,她遭人陷害,沉睡不醒,只有把父亲的唯一遗物赠予她才能保她平安。” “听雪,那两个小女孩,都是你啊!” 周听雪几不可闻的眨了眨眼:“我……?” 易雨卿温柔的注视她:“未来的你,找到了我和林亦忻,她如今昏迷不醒,只有依靠你脖子上的项链才有转醒的唯一可能。” 周听雪依旧喃喃自语:“未来的……我?” 林亦忻:“对,如今你有能力可以拯救未来的自己。” “而且,”林亦忻垂眉,温声道:“这条项链并不是你父亲的唯一遗物,他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遗物,我想,这件遗物哪怕是他死前都在惦记的。” 周听雪轻轻问道:“是……什么?” 林亦忻抬眸看她,眸中仿若有光泽。 “是你啊,周听雪。” 阵阵凉风吹来,吹动三人的发丝,吹动周听雪的项链,她浑身一颤,可能是风太冷了,让她禁不住一哆嗦。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身体和内心有多么的滚烫,连着脸颊的泪水,烫的她有些颤抖。 “掬碧水笑青天,掬轻风拥明月,听雪,你的父亲希望你好好活下去,随性而活,随心而活。哪怕是婚嫁之事,亦或是再次离别,都没有任何事能困住你分毫。” “呜呜……” 周听雪想到几次三番为她推却婚事的父亲,不惜借钱也要供她读书的父亲,是后来她无意间发现房门锁头已经修好了,却没跟她说让她一直纠结的父亲…… 林亦忻拍拍她的肩膀,想等她情绪稳定。 此时天空飘落一片粉色花瓣,在易雨卿面前飘落,她伸出手要接住,却发现根本没什么花瓣的身影。 眼花了吗? 此时的周听雪哭的眼前一片模糊,都还是把项链取下交给易雨卿:“我想未来的我现在一定很需要它,你们带走吧!” 易雨卿回神拿起项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林亦忻在周听雪不注意之时,垂下的手势变化,一道道光芒继续飞向项链,那些光芒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喜怒哀乐。 光芒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不一样的颜色浅,正所谓情绪的颜色各不相同。 林亦忻静静看了一会周听雪,纠结了一番仍道:“如果可以的话,请多照顾一下董迎秋……” 在山坡上两人询问董迎秋才知道苏晚来去征兵处了,如果不出意外她已经顺利进去了。 可两人只觉得苏晚来有点胡来,战场刀剑相向,一不留神就会命丧黄沙,董迎秋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姐姐还命悬刀剑。 董迎秋和周听雪,何尝不是同命相连呢?或者说,每一个偏远山村里,都存在着家室缺缺,至亲分别的痛楚。 单亲家庭与无父无母的孩子往往比谁都要坚强,但仍需要一份关注与关怀,就像我们难过时,需要一个人聆听,需要一个人不离不弃。 周听雪点头,肯定道:“好!” 下一秒场景发生变化。 两人睁开眼睛。 还是在古色古香的建筑中。 易雨卿问道:“怎么回事?” 林亦忻皱眉:“风擎!” 易雨卿看着手上的项链,确认它还在,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风擎要抢走尘倾之物阻止她们救人。 此刻宛如时间骤停般,周围的一切人和事物都静止了,每个人的动作都停留在了那一刻。 “又见面了!” 两人不语。 “哦没看到我的真身,这不算见面。” 林亦忻不耐烦:“你到底要干嘛?” “切,主人,我这可是在帮你们!” 林亦忻皱眉更甚:“别那样叫我!” “我说了我在帮你们,你就是不信!” “哼,帮忙?你可别忘了,你之前造成的那场屠杀!” 风擎哑语了一阵,“你用笞魂鞭抽在我身上的时候,不也抵消了吗?再说,当时我还没能为非作歹就销声匿迹了好吗!” 易雨卿在一旁静静听着,笞魂鞭?为什么叫林梓主人呢?难道当时附身在林梓身上的邪祟,是……鬼邪之主? 难怪,水鬼会怕她,包括血红色的阵印,还有……风擎…… 愈发明确了当年发生的一些事情,易雨卿不断感叹真是岁月史诗,过了这么久才得以知晓真相。 “哦,对了,不能喊你主人,不然易雨卿可是要生气的。” 林亦忻看见易雨卿沉思的模样立马解释道:“这风擎乱认主人,你别放在……” 话还没说完林亦忻就自动销声了,别放在心上吗?可能雨卿还真不在意。 “没事啊,它认主人就认呗。” 比起认主人,易雨卿想着以后从风擎嘴里套话。 果然不在意啊…… 林亦忻自顾自难过了一瞬,不过关于那些记忆,她还是别想起来的好。 易雨卿心道:还好是风擎,如果是潮渊,不必多言,我会立马不顾规则斩杀它。 易雨卿正色道:“先别说这些了,风擎,你把我们拉到这里做什么?” “有东西看上易雨卿了,如果刚刚你们直接出去可能会直接进到他的圈套。” 风擎道:“易雨卿你接连看到那片粉色花瓣,难道就没什么感知吗?” 有倒是有,但每次悄悄探查的时候,花瓣上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就会立马消散。 “是,魇妖吗?” 能跟着她们进来这个世界,除了魇妖易雨卿暂时想不到别的了。 魇妖虽然有个妖字,但却不是妖,寻常妖都是有实体的,不论是化形成人还是本体,要跟过来两人必能察觉。 但魇妖不同,这是介于妖和梦魔之间的存在,有实体但也可以脱离实体逃亡,寄存在别人的梦境中来恢复。 “是!” 易雨卿想起曾经林亦忻对她说过的话。 “操控梦境,吞噬心智,让人生死不能。” 原来说的是魇妖。 可魇妖却不归属于邪祟这个区域,可能着实有点难以对付。 村子的田地毁坏程度严重,朝廷暂时开放荒地供村民耕种,因此很多村民要么离开要么就去荒地周边暂住。 一想到昔日的故乡变成了一片废土欧阳鹏就心疼不已,那里还有母亲的尸体,以及孩童时期的懵懂岁月。 最近寄来的一幅画里带着一张字条,它们一同放在了欧阳汀雨的桌上。 解除婚约的前几日,欧阳汀雨总有些浑浑噩噩的,那些付出以及真心,让她每每想起就难受。 看到桌上的画,欧阳汀雨好奇的上前看,画中是她坐在矮凳上认真望着画师的场景,身上的石榴花刺绣精致诱人。 这不是那日到元鹤归家中访客的时候吗? “欧阳姐姐,恕我冒昧,自那日你离开后我的脑中总是浮现出你给我做范本的模样,特别美,是一整片石榴林都换不来的骄傲,希望欧阳姐姐能继续保持这份傲气。” 欧阳汀雨出神的看着,骄傲的贵府小姐,怎么能因为感情伤心呢? 村子还在重建中,至少还需要三五年,欧阳鹏出了不少人力资源。但欧阳汀雨不知道,她隔几个月就会寄信和画回去,却不知元鹤归和母亲已经离开京城了。 第33章 意气难忘怀 周围的一切鲜活起来了,时间不再静止,每个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 赶集采买,吆喝不绝。 行人们衣裳各色各样,不过因为时值寒冬,大家在外面都披上了厚实的披风,或者加棉的袄,以御寒风凛冽。 易雨卿牢牢记着后来与风擎之间的对话,随后没多久它就把法术消散了,还了周围一片生机。 寒风吹拂,易雨卿不自觉抱住双臂:“这么冷!” 两人穿的还是刚刚离开村里时的衣衫,虽然过了清明临近又等了一月,届时已是临近六月,但昼夜温差大,何况是依山而傍的村子,大家穿的衣裳虽然不薄但觉得不适合御寒! 林亦忻也是瑟瑟发抖,建议道:“找个地方吧……” 方才结束对话之后,有一句话令易雨卿有些琢磨。 “借此机会你们正好可以看看你们的老朋友。” 老朋友?是谁? 这风擎说话怎么总是神神秘秘的。 易雨卿默默吐槽。 两人来到一个热闹非凡的酒楼,摸了摸身上,好像没钱啊…… 易雨卿心道:那怎么活过这几天啊?难不成给这家酒楼打工吗? 精明的老板还在算账,忽而抬头一撇,刚要低下头继续算又忍不住重新注视这两个女子,想着:高挑是高挑了些,怎么穿的这么单薄?不会是离家出走或者逃难的吧? “两位姑娘快来这坐下,冰天雪地的,怎么穿这么少?” 彼时老板又去吩咐了下人端上两碗面。 林亦忻有些感激的对老板笑了笑。 二楼有住宿,大部分的吵闹声都来自二楼,一楼则是普普通通,大部分来吃东西的人都像是赶路或者路过恰好肚子饿了的。 林亦忻有些嗫嚅道:“我们两姐妹惹家中父母不喜,如今扫地出门,就穿着这身衣裳,口袋里也没几个钱……” 林梓好演技! 老板来回打量二人的脸,看的细致认真。 一个眉眼略带英气,眼眸却灿若星辰。 一个五官精致明媚,笑容似春风拂面。 两副完美无缺的面孔,此时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脸上的泥印和凌乱的头发吧? 老板认真道:“你们看着也不像亲姐妹啊?而且你们刚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们的裙子有些脏,上面都是泥印,还有,”老板两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左右脸,说:“脸庞还有泥泞,头发,头发也乱乱的!” 林亦忻看着老板最后摸摸自己的头发,真的是要忍不住破功了。 易雨卿圆谎:“我们不同一个娘亲出生,所以不太像……我们是从山上的村子里来的!爹娘不给我们回家,我们只好下山了。” 说罢易雨卿垂眸,为了增加可怜感,但其实是为了掩饰心虚和不安,奇了怪了,每次撒谎都感觉浑身难受,浑身都痒痒的。 “这样啊!” 老板叹息一声,显然是在可怜这两女子,“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来我这个酒楼当跑堂的,俸禄按时发!不必担心!哦对了,也不必担心没地住,有多人间!我想想,现在的多人间都住满了,嘿!我们的多人间一般是四个人,如果你们要来的话,那间房就你们两人!如何?” 这么好找工作! 易雨卿内心简直要涕泪涟涟了!她连忙点头:“好!谢谢老板!” 老板挥挥手:“害,没事!诶面要坨了,快吃快吃!” 看到两人吃了一半,老板才想起来有个问题没问:“哦对了,你们叫啥名?” 林亦忻感觉出来风擎把众人眼里她们原本的面貌恢复了,索性道:“我叫林梓。” “我叫易尘!” 林亦忻手里的筷子都要握不住了。 那些经年往事,再一次不合时宜的浮现出来。 “你是不是也有一个名字呢?” “有,但是我不太喜欢……”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毕竟我的第二个名字也告诉你了!如果你实在不喜欢你名字的话,我来替你喜欢它啊!” 身旁蓝衣女子睫毛微颤,她站在屋檐上极目远眺,而旁边另一个女子眼中闪烁着光芒的期待愈来愈强烈。 “易尘,易姓,尘名,雨卿为字。” 林亦忻瞳孔放大,越来越贴近易雨卿:“是一尘不染的尘吗?” 易雨卿默默用手推开林亦忻的身体,点头。 林亦忻笑着夸赞:“好好听!我好喜欢你的名字!” 易雨卿把手搭在林亦忻的手臂上,让她回过神,林亦忻呆愣愣的神情好不可爱。 “姐?” 易雨卿狡黠一笑,似乎在问她难道易尘这个名字不好吗? “哦!好吃!” 易雨卿忍不住笑出声:“吃饱了我们要准备去厢房整理一番了。” 老板领着两人去厢房认路,酒楼实在忙活,让她们休整一番后就回去算账了。临走前还让她们好好熬过这一天,明早再上班。 易雨卿困困的,又到午睡时间。 她匆忙跑去睡了个澡,穿上老板给的衣服就上床睡觉了,厢房虽简陋但好在干净,床铺坚硬但能睡。 没事,易雨卿已经不挑了,有人能收留她们已经是非常出乎意料的一件事情了。 林亦忻看见易雨卿已经在床上昏昏欲睡,暗自想着易雨卿是不是恢复了一部分记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按照风擎说的离雨卿远一点。 “哎……” 林亦忻在擦拭厢房的四周,顺便扫了一遍灰尘,衣服还是不够厚,只有动一下才能感觉到热,弄完这些易雨卿也悠悠转醒了。 “你还打扫了一遍啊?” 林亦忻:“对啊,没事找事。” 易雨卿扑哧一笑,刚刚还困的眼睛睁不开,听到这句话直接不困了。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冬季的天色变换太快,风冷夜凉,叫人瑟瑟发抖。 这时房门被敲响,门外是老板和蔼关切的声音:“林梓!易尘!开下门!” 林亦忻跑去开门,先入目的就一叠堆一叠的衣服,直接挡住了老板的脸,他嘴上喊着:“让让,让让!” 林亦忻找地方站住脚,看见老板把衣服放在空置的床铺上,手上的衣物放下,易雨卿才看清他有些薄汗的面孔。 “老板……” 易雨卿刚出声就被老板打断:“我本来想带着你们去买几件衣服的,不过有点忙去,腾不出空,现在酒楼少了些人,我就去找衣柜那落灰的女子衣服,没想到还不少!旧是旧了些,不过能穿就好!天寒地冻的,保暖最重要!” 易雨卿笑着感谢:“谢谢老板!” 送走老板之后,易雨卿感叹道:“这老板好热情啊!就算在我们原本的世界我也很少遇到。” “世界那么大,他们或许就藏在某个角落,你看,这个老板所处的角落不就被我们遇到了吗?” 易雨卿轻笑:“也是。” “被迫困在这里的时日,听雪真的能没事吗?” 林亦忻坐到她身旁:“今日不是说了吗,魇妖目的是你,她对凡人提不起太大兴趣,如果不是风擎架起这一层屏障,它可能也会跟随进来。而且它进来之后断然不会安分,只会为了找你破坏既定的历史,届时的后果……谁都担不起。” “我知道,”易雨卿认真点头,旋即一笑,感叹道:“啊,我可真抢手啊,是妖是魔都要抢,路过的邪祟也要掺和一脚。” 林亦忻眉眼一弯,起身去收拾衣服。 “你最近,有没有想到、或者是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内容?” 易雨卿一歪头,问:“什么才算奇奇怪怪呢?” “比如你总是梦到一个修真派,或者一个仙风道骨的女子。” 易雨卿不自觉眨了眨眼,她瞧见林亦忻都不敢看她。 什么女子,那不都是她吗? 在本人面前还提这个…… 不过…… 易雨卿不答反问:“怎么,你暗恋那个女子?” 林亦忻耳根一红,瞥她一眼,眸光忽明忽灭,“说什么呢!” 易雨卿扣弄被子的手一紧,她们如今对彼此都心怀隐瞒和猜测,她不怪林梓,只怪那段记忆,属实令人悲痛。 易雨卿看似毫不在意,语气轻飘飘道:“梦到了,还有之前那个喊我师姐的师妹,我这次特意问了她的名字,她说她叫林……” 林亦忻慌忙出声制止,后背发凉:“好了!额,该睡了。” 又是这样啊啊啊!易雨卿要崩溃了。 易雨卿瓮声瓮气:“睡吧睡吧,反正我相信我有前世,而且,我喜欢那个叫我师姐的小师妹!” 第二日辰时,两人早早来到酒楼,其他的店小二也聚集在一楼了,老板匆匆和他人介绍着林亦忻和易雨卿,之后大家客套招呼 就去各忙各事了。 易雨卿猜测这应该是一个中型酒楼两层楼的建筑不算奢靡,但重工之处也不少,比如这扶梯和珠子的雕漆工艺看上去就不朴素。 “小二!” 易雨卿笑容满面的招呼:“客官要吃什么!” “来这个樱桃肉,黄焖鸡翅,还有一碟油菜!” “好咧!” 忙前忙后的招呼各种客人,还要端菜上桌,一一摆好,端着盘子走下去也要对尊贵的客人说“慢慢享用”。 本来其他的小二想让易雨卿端菜少的盆,没想到一盘四五个菜她也能步履轻盈的送到桌上。 嗯,毕竟比他还高一些呢! 林亦忻被发配去了二楼,和易雨卿照面的时间不算多。 林亦忻通常是下楼更换酒水,看来楼上的人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点好菜之后慢慢享用,只需要更换酒水就好了。 人流量实在不少,到了午时仍需要忙前忙后。 易雨卿额前冒汗,细碎的刘海贴着额头,她只好拿布随便一擦,又进来了几个客人,刚跨过门槛就高喊着“小二!” 易雨卿浅笑着回应:“客官有何吩咐?” 许多被服务过的客人都被易雨卿这副亲近的笑容感染,没出现她在影视剧看到的店员被为难的画面。 也因为很多客人深深夸赞易雨卿的好,临走前默默留下点铜钱,尽管很少,但积少成多,是钱总归是有用的。 被夸赞的当然还有林亦忻,易雨卿在一楼听见有客人跟老板说:“诶,老板,你们二楼有个姑娘挺水灵的,笑的也好看,服务也好,哪找来的啊?” 每每这个时候老板只能讪笑:“新招的!新招的!客官开心就好!” 如果是演戏的话,谁能给她和林梓颁奖呢? 易雨卿悄悄看了一眼老板朴实无华的笑容,又心道:哎算了,其实我们自愿的。 打工就打工,还非说是自愿? 易雨卿有的时候左右脑互博,就比如现在。 应该是饿疯了,现在好像两点多了! “易尘!” 易雨卿回头,看见老板招手让她过去。 “老板,怎么了?” “你去叫林梓下来吧!” “哦!” 易雨卿上楼找林亦忻的时候,看见她脖颈处也是一些细汗,甚至热得脱掉了棉袄。 易雨卿道:“林梓,好像到我们的休息时间了。” 果不其然,老板让她们先去偏方吃东西,酒楼里这么多的店小二还在忙,老板先让唯二的女员工去吃东西。 偏房里也是忙前忙后的,两个人只能坐在阶梯低头啃食。 “这面还真好吃!” 林亦忻瞧她模样,笑:“我感觉你要热炸了!” “你也没好到哪去!” 好在屋外寒风阵阵,不一会就把身上的汗吹干了。 两个人吃完之后又要回去忙,换其他的小二去进食。 若是人流量少,本来还可以多点时间歇息的,易雨卿还是低估了这家酒楼的威力,没想到任何一个时间段都这么爆满! 下午四点这样,人流量就没有这么多了,易雨卿还能坐在板凳上吹风,难得的空闲时间。 “老板,我想问我们这家酒楼大概几点打烊啊?” “酉时!还有一个时辰!坚持会!” 那就是五点? 易雨卿休息够了,转身要去忙,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二楼,就看见林亦忻站在平台栏杆处,双手交叠在栏杆上方,也盯着门口发呆。 看来二楼也没有这么忙了,林梓也能得空歇息了。 林亦忻感应到目光和易雨卿对视,二人相视一笑,一个去厨房端菜,一个转身回了二楼。 冬季日照时间短,打烊早,如今已到酉时,老板准时让员工下班,大家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去厢房了。 独独林亦忻和易雨卿留了下来,她们乖乖把客人额外赠予的铜钱放在老板的台面上,多的话还有一小块银淀。 易雨卿乖巧道:“老板,这些是我们额外获得的钱,经营一家酒楼实在不容易,我们深知不止小二要跑前跑后,老板你也需要忙前忙后,这些钱我们就老实交给老板你。” 老板推着钱往外一挪:“说什么呢,这些都是人家客人给你们的,我收了算什么!” 易雨卿感觉准备要上演互相推脱的戏码了,那样将会十分浪费时间和口舌所以她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可怜道:“那老板替我们保管好不好?我们俩花钱大发,管控不住。” 老板听见易雨卿这番说辞,只好答应下了。 老板沉寂的眸子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扬起笑容,和蔼的面孔仿佛在看自己的女儿那般友爱。 第34章 无忧亦无惧 “累!” 易雨卿刚进门就是一声哀叹。 其他员工许是工作久了,习惯了一般,也没太大动作和感叹,而她和林亦忻一下班不是揉揉腿就是揉揉胳膊,哪里都酸疼不止。 林亦忻催促:“快去洗澡,洗完再躺!” “哦。” 洗去一天的疲惫,林亦忻开窗透风,此时天色昏暗,外头仍旧灯火通明。 易雨卿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随口问道:“对了,这里是哪啊?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宁州。” 这就是宁州吗? “宁州……” 易雨卿跟着重复了一遍。 林亦忻轻声道:“孔明灯!” 易雨卿刚闭上的双眼猛的睁开,连忙跳下床,鞋也不穿,与林亦忻挤在小小的窗边。 果不其然,黑色的夜幕中赫然漂浮着一只孔明灯,烛芯明亮,隔着纸笼照拂黑夜。 易雨卿这副模样,仿佛十辈子没见过孔明灯似的,叫林亦忻忍不住摇头。 “诶!城市是不允许放孔明灯的!前几年在郊区还能放,后来连郊区也不允许了,像那些村子就更不可能了!我还是小学的时候才见过呢。” 易雨卿嘟囔着。 林亦忻墨色的瞳孔倒映着易雨卿的身姿,仿佛在沉思些什么。 在这里打工了三天,易雨卿还是有些坐不住,她不是不能吃苦,只是一想到周听雪在原来的世界昏迷不醒就提心吊胆的。 这晚,林亦忻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看出易雨卿的焦虑,不动声色的设下屏障。 “风擎,魇妖的气息如何了?” “消散了很多,估计准备离开你原本的住所了。你不必担心,先前你在周听雪周围设置了保护,寻常邪祟或者妖物是感知不到她的,而且算上你们找尘倾之物的时间,估计过了三天这样。” 林亦忻扶额,幸好有法阵,法阵之内的周听雪不会因为不进食而饿死。 但是周围一有人联系她们,然后又报警,那她又得要耗费口舌解释了。 “雨卿,你家人那边怎么办?” 易雨卿趴在床上,闷声道:“林梓你不必担心,我让古铜镜操控我的手机按时回复我妈的消息呢,她不会报警的。” 林亦忻不自觉摸摸脖子,想啥都能被易雨卿猜出来了。 林亦忻接着问:“风擎,我们还需要再待几日?” “两日就行了。” 最近临近除夕,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许多酒楼还是忙的热火朝天,人们白日里吆喝贩卖,晚上灯火辉煌,好不热闹。 老板对所有员工都是一视同仁的,最近生意不忙,就遣了些小二回乡准备过节,顺便提前发放俸禄。 不过每次都是等到只剩林亦忻和易雨卿之后,老板才开始说心里话。 “林梓,易尘啊,最近你们干活十分认真,身为女子对待工作也一丝不苟,着实让我刮目相看啊!” “咳咳!” 易雨卿关切问:“老板,你染上风寒了?” 老板用力吸吸鼻涕:“无碍!喏,这些是你们的俸禄,还有那些客人额外给你们的赏赐!最近我给大家放几日假,你们呀也好好休息。对了,你们可能不太想回乡,我也理解,所以准许你们在厢房待着!” 易雨卿笑:“谢谢老板!” “咳咳!” 老板转身走进幕布后面,越咳越厉害,惹得两人都担心他咳出血了。 林亦忻和易雨卿此时已经走出酒楼,楼内冷冷清清,地板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只待下次开业。 易雨卿道:“这老板对我们这么好,如今他生病了,我想抓几味药给他。” 林亦忻同意:“应该如此。” 虽然有风擎的屏障,在这里做事不必按照古冥要求的来,随心就好,不过易雨卿都有点不习惯了。 易雨卿内心汗颜,难道还真喜欢被管了?这么一想身子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宁州繁华成都不比京城,却也热闹非凡,京城通常是夜间不活动,但宁州不分日夜都有活动的场所提供给百姓,促进资金流动。 易雨卿寻着城中最大的药房,打听了好一番,才知道在这条路的尽头,两个人边走边赏风景。宁州的花草树木有些杂乱,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种什么的样子,不过为了应季,自然是寒梅更多。 梅花印墨墙,煮酒听雪落。天空不断飘落冰凉的小雪花,携带丝丝冷风入怀。 药房内很大,酸枝木药柜排列着许多小药柜,柜台前站着严肃的一个中年男子。而左右两旁的柜台展示着繁多珍稀药品和材料,譬如人参、灵芝之类的,还有一些杂七杂八形状各异的药材安静的躺在陈列柜,周围是一些较为年轻的医者反复对比着插画与实物的相似性。 易雨卿道:“先生,能不能帮我抓几味除风寒的药?” “稍等!” 偌大的药房里有不少前来的病人和委托抓药的人,虽不算拥挤,但易雨卿肯定要等上一会。 二楼静静走下一个男子,他拿着药包正欲走出药房。在药房的门口站着一位戴着围帽的女子,围帽并未遮盖她的整个头,而是露出温婉可人的面容。 女人似乎刚来到,静静的站在门外像是等人,周围的人看见她的面容呆的不知如何去形容。 如此一位佳人,笑起来应当更好看,如今眉宇疏疏,增添了一份生人勿近之感。 但还有人胆大的上去询问,惹得周围的人屏息凝神注视女子的回答。 “姑娘,不知我可否斗胆一问,你婚嫁否?” 女子淡淡扫了他一眼:“嫁了,也休了我的丈夫。” 短短一句话惊得周围好奇的人倒吸一口气。 询问的人汗颜:“这……这样啊……那便不打扰姑娘了!” 此时药房走出一个男儿郎,衣着同样朴素,头顶用发带简单束成一个马尾。 “姐,你的药。” “走吧。” “姐,你的病……真的不需要回京找大夫看看吗?” “回?还阳,我们在京城已经没有家了,回这个字万不可再用。” 男子垂头表示知道,可还是因为担心姐姐的病而流露出悲伤。 此前易雨卿和林亦忻上二楼去参观了 ,也是一股浓重的草药味。不过有一些专门治病的房间设在二楼,这些病通常不是靠吃药能好的。 易雨卿重新回到一楼,看见药房老板在陈列柜前游走,手更是记住了每一味药材的位置,根本不需要看药柜抽屉面前贴的白纸,三两下的功夫就把易雨卿要的东西抓好了。 “谢谢先生!” 逛了个二楼的功夫回来易雨卿要的药也抓好了,真是巧合! 拿着药离开药房,两人也不在意周围街道的张灯结彩,过年还是得要在自己原本的世界过才有意义。 老板果然还在酒楼,细细对看着账本。 “老板!” 听见易雨卿的声音,老板明显一呆,他还以为这俩已经去闹市逛了,没成想这么快又折返回来。 “诶,易尘?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易雨卿把药包放在台上,说:“老板染了风寒,不顾身体还在这里对账,我们早晨听见的咳嗽声可是很大呢。” 老板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哈,我咳嗽声是不是吵到你们了?” 易雨卿:“什么话!我们才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说老板该回家歇息了,这是我和林梓去药房买的药,老板得空记得吃药。” 老板佯装生气:“两孩子!给你们放假是让你们去玩的!还给我花钱……” “好了我知道了,去去去,去玩去吧!” 易雨卿和林亦忻被老板轻轻推搡出去。 易雨卿边走边回头叮嘱道:“老板你记得喝药!” “知道了!” 老板站在门框看着两人走远,哎,如果我的两个女儿没有被拐走,如今也和她们差不多大吧?她们四个人都一样水灵,都一样认真。 老板垂下眼帘,克制不去想那些事情,好几年过去了,他一直没有两个女儿的消息,这个世道上,丢了一个孩子,真的会就此销声匿迹的。 不管是卖钱,还是出力,或者用那些不懂事的孩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总之,世道无情欺他们的无知,反复压榨他们的价值,徒留父母悲痛的心在原地徘徊。 林亦忻和易雨卿没打算去哪玩,两个人回到厢房坐着,因为担心周听雪着实是没有心情的。 “最近在酒楼工作,我都要练成微笑唇了!” 林亦忻看见易雨卿两只手指架起自己微笑的唇形,身形一抖,笑的克制不住。 “你以为我不是吗?每天就像在演戏一样,两眼一睁就是笑。” “啊,对啊!服务员好辛苦哦。” 易雨卿这何尝不算是当了一次服务员呢? 林亦忻忽而正色:“屏障在消散!” “雨卿,握住尘倾之物,抓住我!” 易雨卿闻言立马掏出衣物里的项链,另一只手握紧林亦忻,一阵眩晕后睁开眼,总算是回到了林亦忻的宅院中了! 此时的卧室内,周听雪静静躺在床上,如今应该是第四日的早上,晨光熹微透过古朴的窗棂照在周听雪的身上。 易雨卿走过去把尘倾之物挂在她脖子上,尽管她的手上紧紧握着另一条项链。 林亦忻解释道:“周听雪被邪祟所伤,留下的伤口里含有邪气,邪气吞噬了她的阳气,才会导致她昏迷不醒。” 尘倾之物不仅能庇佑邪祟侵蚀,还能使其阳气归一,旁的人是无法参与别人的阴阳之气的,否则就算是林亦忻自己也不能聚集周听雪的阳气回归身体。 找回尘倾之物还有一个小原因,就是周听雪身边存在着一个游魂。游魂确实不会攻击人,但他们从梦境的困扰链接到现实世界的跟随,总归会带给人们不便。 通常时候的人类和游魂上一世存在亲属关系,这一世却化作一人一魂,游魂失去所有记忆纠缠着一个人类,导致那个人逐渐心神恍惚,或者接近肝肠寸断,这是不被林亦忻所容的事情。 游魂也可以好好转世,却选择这般的行为纠缠人类,如果不是有尘倾之物的力量使其恢复记忆,它们可会后悔这般作为呢? 但其实关于游魂,林亦忻也说不上他们的对错,在千百年的时光中丧失了记忆,在他们的认知中也不知道这么做会让重要的人恍惚不定。他们埋藏在心底的纠结,各不相同,就像路言生,他痴痴的爱着沈舒宁,爱到要跟来看看她的生活。 那你呢? 周正武。 在这段周听雪的前世之旅里,不用猜也能知道那个游魂就是周正武。 他放在心里的纠结又是什么呢? 果不其然,床畔前忽而浮现出周正武的灵魂模样,他没有实体,如今的形状飘忽不定,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 他静默的看着周听雪,痛苦的滑落泪水穿透地面,即便是泪水,也不允许留在这个世界。 他想起来了所有,记起自己的女儿为了保护别人而昏迷。但他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逐渐恢复,也许下一秒就能睁开双眼与他对视。 可惜,他实在坚持不住了。 灵魂形态的他从下而上渐渐消散。 “听雪她嫁人了吗?婆家会虐待她吗?她的丈夫会爱她吗?她……能幸福吗?” …… 原来这些就是周正武所有的纠结。 易雨卿无比坚定道:“会!她会幸福的!她不会被任何一个人瞧不起,她也不会是孤独无依的!一定有人会爱她、珍视她,就像您一样!” 周正武彻底消散,他的灵魂也许会来到奈何桥,去到孟婆身旁。 毕竟前世的他不曾害人,亦有善举,理应有所轮回。 但周正武当时在楼栋里挡了两次邪祟的伤害,也许这样的灵魂状态不足以支撑他寻找到孟婆。 可能他会化作一缕风,毕竟爱人倩儿不知是否还有转世,他若化作风,风便无惧无忧,可以为每一个伤心的人拂去他们的泪水。 林亦忻照往常一样拿出卷轴,平铺开,看着卷轴自己浮现字迹。 “周家有女,名为听雪。言语纯粹,行为良善,不论困苦为难,始终心向璀璨。然所住之处遭遇天灾摧毁,得一郎君相伴十载,而后成婚。婚后美满,白首相依。” 易雨卿看着最后出现的一个字,略微惊讶:“周听雪在二十六的时候成婚了?” “可能是守孝十年吧。” 听到回答,易雨卿心尖一颤,感慨着他们父女俩的不容易。 第35章 雪落谁来忆 不一会,周听雪悠悠转醒。 她起身看向手中的项链,却感知不到一二,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待她缓过来,林亦忻问她:“周听雪,你有前世的一部分记忆,对吗?” 周听雪沉默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有一段时间一直在和你父亲交谈,至于他为什么也能恢复记忆,这是我所不解的。当然,我希望你能把你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周听雪就醒了,林亦忻此刻掀开茶盖,茶香顿时弥漫房间,她取了一个杯子,轻轻倒茶,又轻轻摇晃,最后才走过去递给周听雪。 “有点烫,你小心。” 周听雪接过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林亦忻,她是当时在那栋楼看到的女生,还有后面那个女生也是。 易雨卿察觉到周听雪投过来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 周听雪低眉抿了一口茶,还在组织语言怎么能讲通透一些,但这些东西若换做是旁人,不一定能有她这么大胆吧? “在我大四毕业的暑假,我突然之间感觉到有一个人的存在,他摸不着看不见,但我能肯定他一直在我的生活里。” “我不敢说我是一个胆大的女生,几乎每个人都会怕鬼,或多或少的遇见一些难以言语的事情,就会瑟瑟发抖。实在没得办法我就和我的男朋友同居,但是我发现同居之后做梦总是会梦一些悲痛的回忆,加之我男朋友也总是叫不醒我,随后我们就决定找一个除灵的高人。” “不知为何,我们委托的高人一听说牵扯到梦境就通通摆手拒绝,找了好久好久也没有找到。后来我就慢慢记起了一些事情,明白梦境里面发生的其实就是我前世发生的事情,我开始猜测身边那个人是不是我前世的父亲。” “在一天夜里,我男朋友突然说找到了一个愿意为我们除灵的高人,随后我们就去面见他了。他看出来我父亲的魂魄不稳,便把他寄存在这条项链中,他说我父亲的执念很深重,很难赶走。高人还说,需要我化解他的执念,否则他直接作法的话我父亲会变成厉鬼的。” 周听雪深呼吸一口气,顿了顿又道:“自那以后我一直在寻找消减我父亲执念的办法,后来我无意间能听到他说话了,虽然他根本就不记得我是谁,但他会自顾自的跟我讲述前世他和我的经历,我男朋友发现在家总是跟空气对话,时常眼睛也不聚焦,他害怕我会被邪祟带走,与我商量一番之后又打算去找高人。我也深知,像父亲这样的状态,断不可再继续留在阳间了。” “我们第二次找高人的过程非常顺利,就在……”周听雪激动起来:“就在当时出事的那栋楼里!” 易雨卿和林亦忻默默对视一眼,忙问道:“然后呢?” “他说13楼里有个会除灵的高人,我过去之后,反而觉得浑身不对劲,还没上楼手中的项链也一直在不安分的摇晃,我实在害怕就急忙跑走了,跑路的途中还总是感觉身后有人追我。” “所以那天你太紧张害怕了,才撞到我。” 周听雪想起来当时确实撞到了一个人,但因为害怕身后的恐惧所以也没看被撞到的人长什么样。 “当时撞到的人是,是你啊?” 周听雪不好意思的看着她:“对不起,当时我实在无心注意其他。” 易雨卿摆手:“没事!对了,是谁给你们介绍的高人啊?” 周听雪想了一会,蹙眉道:“是不认识的人,好像也就见过一面,但他说那位高人非常厉害,我本也想着约高人见一面,谁知那栋楼这么危险……” 易雨卿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那后来呢?后来你为什么你又回到那栋楼里了呢?” 周听雪沉默一瞬,接着娓娓道来。 “最近你睡眠质量还可以,都不要需要叫你几十遍了,看来上次的高人还真是厉害!” 周听雪伸了个懒腰,听到张岳这句话心惊不已。 其实上次从楼里的跑回来的事情没有跟他说过,毕竟跑到他们小区楼下之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被人追着跑了一路这种事情越想越奇怪,光天化日之下怎么邪祟也能为所欲为? 周听雪决定先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免得惹他也整日提心吊胆的。 她拿起化妆台上的项链,只能感觉到气若游丝的气息,她不确定父亲是否还活着,这么久了都没能消除他的执念。周听雪试着口头上告诉他他的女儿如今过的很好,有爱的人也有爱她的人,可父亲就是不能与之共鸣。 如此消耗下去,他的魂魄会不会一点一点消散? 此前联系的第一位高人已经不在夏宁了,周听雪的心仿佛在煎熬之中度过,魂魄消散那是不是代表没有轮回了? 浑浑噩噩的上了几天班,这晚睡觉的时候她梦见自己又回到那个可怕的小区,明明里面住着不少人,大家看着和蔼可亲的样子,而那栋楼整体给她的感觉却阴森可怖。 周听雪直接被吓醒,久久缓不过来,身旁的丈夫浅声呼唤她的名字,唤回了她的意识。 周听雪害怕的缩在张岳怀里,再也没有困意,张岳就这么陪着她看窗外夜幕变破晓。 因为精神状态不佳,张岳给周听雪的公司请了一个月的假,他不确定妻子什么时候能恢复如初。 不仅如此,他自己也请了几天假,该工作的时候就工作,不加班就立马回家陪妻子。 这一天他们比肩散步,周听雪感觉有些渴她想去买水喝,转身问了丈夫要喝的饮料就走了。 这一去,张岳就再也没看见周听雪回来。 周听雪是在小区消失的,她不过走了几步路抬眼就身处在那栋楼里。 她害怕的不能自已,如何往上走或是往下走都走不出循环,在她感觉身后有东西要吃了她的时候随身携带的项链猛然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爹?” 周听雪试着推开这层楼的许多房门,果然想开就开,没有禁制。 但她看见许多无辜的人都是昏迷躺着的状态,无论她如何呼唤都不醒。 周听雪试着画符,这还是第一位高人教给她的,说是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可画,她画好之后来到楼梯口,老式小区是没有电梯的,她甩出符纸后赫然看见符纸附着在一睹看不见的墙上。 符纸撕裂了一个口子,但不足以让周听雪穿过去,她伸出手扒拉那个洞,直至能穿过。 撕扯口子的时候把双手都弄出血了,但周听雪并不在意,她能明显听到上下楼有其他人的声音。 她穿过口子跑上楼,就看到了林亦忻。 林亦忻凝眸:“原来是这样……” 周听雪试探性的问:“你们是不是也懂一些这种情况?我父亲……他……” 易雨卿安慰:“你父亲已经平安离开这个世界去到他应该去的地方了。” 周听雪还欲说些什么,唇瓣互相触碰几下,终究没问出来。 易雨卿又道:“你父亲在消失前还在牵挂你,不过他真的已经得到他最后的结局了,我们和你父亲一样,希望你能无所顾虑,继续朝前走。” 周听雪拭去眼角的泪,朝二人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自从遇到游魂开始她整日忧心忡忡,时隔这么多天她终于能放下了。 周听雪拿起手机,看见上面的99+消息差点又要晕过去。 “我老公……应该报警了吧……” 林亦忻扶额……又要解释了…… 好在周听雪不过是说生老公闷气 在朋友家借住几日,看在周听雪无碍的份上便放她回去了。 在回去的车子上,林亦忻道:“那个小区还得要找个时间过去看一下。” 易雨卿:“是啊,明天吧,你记得等我!” 易雨卿的家近一些,她先下车,和林亦忻告别之后就回自己的小区了。 此时已经十点半了,易雨卿推开门,“妈我想死你了!” 易母坐在沙发上,“雨卿?你饿不饿?你前面跟我说今晚要回来,饭菜是半个小时前热的,饿的话就吃!” 易母绕过沙发迎面撞上易雨卿的怀抱,易雨卿埋着头道:“妈妈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傻孩子,净说这些傻话!” 易雨卿从下午回到现实世界后就没吃过东西,现在看到丰盛的菜肴有些饥不择食了。 “慢点吃!” 易母慈爱的看着易雨卿,电视机播放着易母爱看的狗血剧集,爸爸在出差,即便是这样,易雨卿也能感到很幸福。 也许是因为吵闹的电视,热过的饭菜,又或许是妈妈的等待和此刻的细声温语。 易雨卿吃完东西和母亲腻歪了一会才去洗完澡,最后回房间里坐着。 又平安度过了一段前世之旅,易雨卿有些感叹。那些发生过的事,那些遇到的人,刻骨铭心般记载在脑海深处。 易雨卿来到阳台,看着脚下的车水马龙,街景明亮,许多人和许多人擦肩而过,他们不知疲倦的往前走,步子不大,因为要等身后重要的人跟上。 手上的手机传来消息。 “宝贝女儿多吃点,你也是多注意休息!” 是回复易雨卿上一条的,爸爸出差半个月了,易雨卿发消息让他好生休息,回来继续和她抢妈妈做的菜。 没想到爸爸居然不和她斗嘴了,还让她多吃点。 易雨卿默默在阳台发呆,经历这么多,要一一消化还真是不简单。 她顺手给林亦忻发了个晚安,试探性看看她在不在线。 “晚安。” 回的好快! 想起来明天还要找她去那个古怪的小区,就立马回房睡觉了。 第二日,易雨卿赖了会床之后还是起床洗漱去了,妈妈买了几个包子和一杯豆浆放在餐桌上就去上班了。 易雨卿吃好东西随便套件衣服和裤子就出门了,她骑着小电驴来到林亦忻的宅子,把车停好就进去找人。 一进去就看见林亦忻在喂鱼,小小的水塘里只有两条金鱼摆尾翻滚。 “早上好啊林梓!” “早上好!” “在古铜镜里面总是时不时就下雨,像现在这么好的天气,还真是少见。” 易雨卿抓了几颗饲料,蹲下来一颗一颗的放,看见两条鱼儿张大嘴巴争着抢着,圈圈涟漪泛滥开,波及到不远处的荷叶和粉嫩的荷花。 林亦忻附和:“对哦,当时好多阴雨天呢。” 此时不过九点半,明媚艳阳高悬,普洒一地金光。 林亦忻问:“打车过去吗?” 易雨卿歪头:“我搭你!” 两人来到老式小区,他们没有安保,一棵巨大的榕树底下有几位老爷爷下着象棋互相对峙,奶奶们则摇着蒲扇在一旁聊天。 其实没有安保拦人未必是件好事,因为还有外人看着你的心虚感。嗯,其实她们才是外人。易雨卿的心虚感简直要爆棚了,每次一个人走在别人的小区都是一种挑战,挑战耐心的极限度。 易雨卿扯着林亦忻的袖子路过老榕树,此时的老爷爷和老奶奶通通转头看着两个人,看着未曾见过的人朝里走去。 “诶……你们两个娃儿今天搬进来啊?” 终于有人问了! 易雨卿珊珊一笑,回头道:“找朋友玩!她就住在里面!” “哦,原来是找朋友的!” “找朋友的!这两女娃!” 榕树下叽叽喳喳,背后的视线利刃终于得以拔出!易雨卿得以呼出一口气。 易雨卿来到当时出事那栋楼,此时的邪祟气息几乎消散得很彻底,但仔细感应还是能察觉出邪祟的踪迹。 易雨卿控制念力悄悄布了一道屏障,她贴了一张符纸在墙壁上,从一楼的楼梯处可以看见一条细细的血红色的线向上爬去。 林亦忻和易雨卿一前一后跟着红线上楼,红线在十二楼门前断开。 林亦忻:“应该是这里。” 易雨卿推开门,房子里面只有一个陈旧的沙发,床帘随着门外的动静而晃动,看来原本的主人已经搬走了。 易雨卿从沙发上拿走一个玩偶,这个玩偶和她们先前看见的一点都不一样,它没有邪祟的气息,长得也很可爱,毛茸茸的惹人喜爱。 林亦忻凝聚力量在双指,她蹲下双指拂过地面,一阵强劲的风吹来而后平息,易雨卿明显看到窗帘后面有一个人的存在,她穿着鲜艳的红裙子,光着脚。 易雨卿感觉她应该是蹲着的,而且在哭,哭声好不可怜。 易雨卿轻轻拉开窗帘,她看见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女孩抱着玩偶哭泣,女孩长得很可爱,只是怀里的玩偶就不可爱了。 这个玩偶跟之前那个沾有邪祟气息的一模一样。 女孩看了易雨卿一眼,可怜兮兮的问:“你,你也要抢走我的玩偶吗?” 第36章 此心不可移 易雨卿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可小女孩直接把头缩进臂弯里,不肯看她。 “我怎么会抢走你的玩偶呢?我只是想陪你聊聊天而已。” “骗人!大人都爱骗人!” 林亦忻听见小女孩一直在呜咽,她四处打量这个空荡荡的屋子,如今邪祟一除,那个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惧早已烟消云散了,屋子也变回一个普普通通的租房。 林亦忻抓起沙发上那个毛茸茸的玩偶走过去,温声说:“小朋友,你是不是拿错玩偶了?你看这个玩偶这么可爱,是不是你原来的?” 小女孩慢慢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她的整张脸,刘海粘在她的额前,黑漆漆的瞳仁注视着林亦忻手中的玩偶。水灵灵的眸子一颤,不可思议和惊喜遍布面孔。 “是我的!这个是我的!” 女孩说着把原本手里的丑布偶丢在一旁,易雨卿笑眯眯的看着女孩,指尖凝聚念力触碰到被丢弃的布偶时它直接消失了。 晦气的东西,看见就讨厌。 女孩抱着玩偶,发自内心的一笑,眉眼弯弯,唇红齿白,好不惹人疼惜。 没多久,女孩又重新抽泣。 她看着林亦忻和易雨卿,担忧的问:“我会下地狱吗?” 林亦忻沉默,她不知道女孩的魂魄结合邪祟在此之前做了多少恶。 她不是阎罗王,断不了女孩的罪,不知她的善举,亦不了解她的恶行。 女孩果然哭的更猛烈,双眼都要哭肿了:“我想回家,我想找爸爸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人的呜呜……” 女孩的身躯在一点点消散身体开始变得通透,易雨卿紧紧握住她的小手:“不要哭,不要害怕,还有我们在!” 女孩虚弱的问出最后一句:“他们会原谅我吗?” 林亦忻此刻也抓住她的另一只手,手上温热的温度源源不断传输给女孩,她刚想开口就看见女孩的双眼已经彻底紧闭了。 灵魂状态的她逐渐消散,透明的身躯化作点点白光,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易雨卿久久不能回神:“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她们不能成为她口中骗人的大人,能不能下地狱她们不知道,也不敢回答,被伤害过的人会不会原谅她,她们也不知道。 邪祟彻底化为虚无,这个小区又恢复如初了。 易雨卿愤愤道:“不知道到底是谁拿一个小女孩的魂魄融合邪祟,控制她作恶!” 在之前,邪祟是可以附身到人类身上的,但从小女孩痛哭流涕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与易雨卿前世见过的邪祟不一样,她是真的害怕,亦是真的不知情。 林亦忻:“人心难测,即便同样身为人类,他们却不曾怀有同情之心。” 林亦忻默然结印,阵印从十二楼的地板穿透到一楼底下,这个阵法会保佑这个小区的人们,毕竟刚把邪祟除去,邪祟所引来的邪气却久久难消,它会驱散正常人类的运气、阴阳气,引发一系列的头晕等不适。 走出门后,林亦忻让易雨卿记得撤销结界,结界内易雨卿可以随便开门,所以才能把十二楼的门口打开。 “十三楼里住着一位高人。” 周听雪苦苦寻觅的高人吗?她后来跟她们说是事发的这栋楼,如今可以上去瞧瞧。 林亦忻好奇的上楼,在半阶平台处,她愣愣的注视着上面。 易雨卿刚消掉结界,她看见林亦忻在楼梯平台发愣的神情,有些不可思议。 她走到林亦忻身边站定,亦是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前面。 根本没有所谓的十三楼。 再往上就是楼顶了。 易雨卿蹙眉,到底是谁这么坏,还放出假消息。 林亦忻催促:“算了,走吧,我们查不出是谁。” 易雨卿也知道,在这个庞大的世界上寻找他们的信息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她和林亦忻能做的就是不断的消灭邪祟。那些人们竟然连邪祟都敢放出来,也不怕被反噬。 罢了,来日方长,如果以后遇到了那些人,期望他们能扛过邪祟的反噬,或者他们有多余的阳寿供养邪祟,否则连相遇打架的那一天都不知能否维持到。 易雨卿回家躺在床上刷着视频。 已经和林亦忻分别三天了,近来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了。 不过有件事倒是勾起了易雨卿浓浓的兴趣。 江云书说万里檀和她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戒指,而且在靠近他时,戒指也有一丝丝微弱的感应。 话说,万里檀……不是沈舒宁前世遇到的那个小男生吗?起初易雨卿只是觉得恰好同名罢了,如今想来…… 万里檀有一位素未谋面的江姓未婚妻,江姓?真的,只是巧合吗? 易雨卿打字过去:你问问万里檀是不是有一位姐姐,有的话叫什么名字。 一个小时后江云书回复:有,叫万里盈。 这不可能是巧合了!易雨卿有些激动,天呐,原来他们有着前世缘分! 易雨卿按耐不住打电话给林亦忻。 “喂,你在干嘛?” “没事干,发呆练字呢。” 易雨卿的语气难掩激动。 林亦忻忍不住说:“我感觉你下一秒要飞天了……” “我跟你说,林梓!万里檀和我舍友江云书好像之前沈学姐那个世界遇到的那对未婚夫妻!你还记得吗?” 林亦忻不免也惊叹:“这样吗?” 因为出入古铜镜不知掺和过多少人的前世,她听到过很多人的名字,多到让她脑子膨胀,后来她就寻找尘倾之物的旅途就不会将别人的名字放在心上,减少脑容量的负担。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万里檀是不是有个姐姐啊?” 易雨卿这边绘声绘色,还疯狂点头:“对啊,叫万里盈呢!” 林亦忻笑道:“这前世缘分来了,斩都斩不掉!” “我的天!我就记得当时万里檀要去找他未婚妻,然后需要横渡大海,然后不记得了,哎,也不知道前世他们的结局是怎么。” “啊真的好好磕啊,哎虽然不知道他们这一世会不会在一起吧……” 林亦忻笑容更甚:“顺其自然就好了!” 林亦忻又问:“诶我好像记得前世江云书是医师吧?” “对啊!我们宿舍,就她是医学院的,当时选宿舍的时候医学院那边满了,她就跟我们一起了,还是挺有缘分的!” “原来是这样。” 之前在寻找尘倾之物的时候,不是早起就是晚睡,或者奔走四方,如今可算是得以好好休息了。易雨卿趴在床上,脸趴在枕头上,想着再好好睡一觉,明天找林梓玩! “林梓……林梓” 易雨卿就这么默念着她的名字入睡了。 一早上起来,易雨卿看着手机的消息,续了个火花就起床洗漱了。 江云书:对了,你昨天问我他有没有姐姐是干嘛啊? 手机猛的震动一下,易雨卿拿起手机回下:没什么,就是感觉他很像有姐姐的人。 一般是有游魂困扰才有一丝丝的机会恢复前世记忆,云书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出于担心,易雨卿还是问了一句:你最近做梦又梦到什么吗? 江云书:没有。 附带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虽然暗中很磕这对cp,但是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昨天跟云书聊天她说自从上次分别就没和万里檀有过联系了。 易雨卿默默摇头,万里檀你能不能给力点?我们云书虽然有点厌男,可能有点难追,可能……嗯可能不想谈恋爱,但还是希望他能主动点。 易雨卿从冰箱拿出一盒牛奶,吃了妈妈买的一个茶叶蛋就去换衣服了。 家里电车被妈妈骑走了,易雨卿只好坐上共享电车去找林亦忻。 大门是敞开的,易雨卿走进去:“林梓!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 易雨卿走上去瞧,看她一眼:“还在练字呢?” “那又没有尘倾之物需要寻找,也没有邪祟要除,只能在家发发呆了。” 易雨卿侧头问:“如果那些遥远的地方需要你去寻找尘倾之物,你就得要立马过去吧?” 林亦忻应:“对啊,之前去的那个地方邪祟横生又难找,硬是待了一年半才把邪祟除掉,再加上寻找尘倾之物,差点累死我了!” 之前没有自己,林梓都是一个人作战,都是一个人走在来回的旅途上吗? 想到这易雨卿不免有些心疼,千百年的时光游走在人间,无人陪伴…… 虽然古冥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陪伴,但林梓只有需要它的时候才会和它交流吧? “没事,以后有我,以后消除邪祟或者寻找尘倾之物,我都陪着你!怎么样!” 易雨卿扬眉看她,面上总是带着无惧无畏,张扬又朝气。 林亦忻打趣:“这可是你说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还以为这是在古代呢?” 易雨卿鼓起腮帮子:“喂!我这是表达了我非常非常肯定我说的话,以及我说话的语气!” 林亦忻装作迷妹的样子,星星眼眨巴眨巴看着易雨卿:“哇,易大侠说话好迷人啊!” 易雨卿摆摆手,笑:“知道就好!小迷妹!” “诶呀被你一搞我都忘记正事了,周听雪邀请我们去她家吃饭,就今晚,其实你今天来的还挺巧的。” 易雨卿才发现林亦忻穿的是中式的古朴睡衣,一早上起来都在这练字呢?催促:“你先去换身衣服吧!” 易雨卿打量着木架上陈列的精美瓷器古物,花纹栩栩如生,暗纹脉路清晰,真的是顶好的古宝了。 照林梓说的,每件古物都封存有很多强大的邪祟,想到这,易雨卿连碰都没敢碰,只好默默欣赏。 林亦忻穿了一件修身的短上衣加玩阔的深色牛仔裤,显的整个人高挑又纤瘦。墨色长发随便卷两圈就用发圈固定了,束缚起来的头发不算整齐,有些发丝凌乱的贴在脖颈,看起来很慵懒的样子。 林亦忻来到书房蹲下换了双厚底的鞋,问:“去哪?” 易雨卿正沉溺的欣赏来人的身姿和容貌,听到问题也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回复:“我就是想约你随便走走而已。” 林亦忻穿好鞋说:“我去拿伞!” “不过夏宁这天气好热,你还约我出去走走,纯粹想流汗吧你?” 易雨卿一叹:“诶哟在家睡了三天,没事干,只能约你出去锻炼了。 易雨卿狡黠一笑:“你就说散步算不算锻炼吧!” 两人撑伞走在艳阳下,路旁杂乱无序的树木偶尔帮她们遮阳,偶尔撒下落叶与她们相拥。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还未到中午,阳光没有那么毒辣。 “你说风擎被断罪的结果是被困在历史中,但我好奇,如果它真的造成了一场屠杀,为什么没人进行第二次断罪?” 其实前世,鬼邪之主短暂附身林亦忻的时候,一共召唤了两名大将,这两名大将均由它的一魂一魄构成。一个叫风擎,一个叫潮渊,再加上鬼邪之主本身,陆地空三个范围都涉及了。 林亦忻看着前方发呆:“我当时对二神的断罪结果不满,可惜后来他们陨落了,也没有神能进行断罪了。” 易雨卿看着林亦忻的侧脸。 林亦忻迟疑:“嗯……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普通人了吧?” “我知道啊。” “那你这包容度还挺大。” 易雨卿摇头:“我总是会从你和古冥还有风擎的对话去猜测你的身份,你的经历。起初我也不敢相信,很玄幻,毕竟你的各方面习惯都和普通人差不多,但你施法受到各种限制,能力也被限制住了,我才这样猜测的。” 不过易雨卿始终疑惑为什么林亦忻跳崖之后没有死,而是直接成神了。 “林梓,嗯……这么多年,没有人陪在你身边,你会感到孤独吗?” 林亦忻瞳孔一震,纤长睫毛也忍不住扑棱。 内心明明已经百感交集,各种负面情绪交杂,悲痛,哀伤,不安,担忧……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个勉强的笑容,和一句“习惯就好了。” 易雨卿握住林亦忻的手掌,掌心有几处薄茧,她真的很心疼她。 上次和水鬼一战后受的伤只剩下一点点黑色素沉淀在皮肤表面,易雨卿每次看到林亦忻受伤都会难过,但比起这些,她其实更心疼她的孤独。 其实,林梓原本的性格和她差不多。 然而现在除了偶尔的古灵精怪,多数时候她都展现出一副靠谱的模样,冷静又沉着。 所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天庭之中,你又做了什么事? 林亦忻撑着伞,另一只手回握住易雨卿,吐槽道:“但会把我手心的汗传给你!” 易雨卿直勾勾看着:“林梓,笑一个!” 林亦忻转头朝她微笑,眼睛都眯起来了,惹得易雨卿也发笑不止。 多笑一笑吧,毕竟,前世过得那么苦。 多笑一笑吧,以后,还有我在你身旁。 第37章 悦卿卿可知 下午夕阳渐落,周听雪在他们小区外面等着两人的到来。 看到熟悉的面孔后周听雪招手呼应。 易雨卿热情回应:“听雪!” 周听雪所住的小区也是老式小区,没有什么高级建筑以及健身器材供应,只有周围的花树环绕。 周听雪领着两人走楼梯:“我家在七楼,没有电梯只能委屈你们和我一起走楼梯。” 易雨卿道:“没事!” “对了,林小姐和易小姐今年多大?是做什么工作的?” 突然这样称呼让易雨卿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今年二十,开学的话就读大三了。” 周听雪瞳孔震惊:“二十?我以为你们已经工作了!” 林亦忻解释:“她还在读书,但我已经工作了。” 见林亦忻没有透露年龄周听雪也不好再问一遍,只得自述:“我今年二十六,是一位教师,就在这附近的一所中学授教。” 易雨卿心道:原来听雪已经二十六了吗?看着就跟大学生一样,差点忘了她有老公了,那我早上还直接称呼她听雪,就算不叫她周小姐也应该称呼她周姐姐啊! 周听雪推开门,易雨卿看到一个布置温馨又和煦的家,整体布局不算简便,反而增添了许多可爱的元素,想来定是出自周听雪的手笔。 “老婆!”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庞,此刻正从厨房探出头深情呼唤周听雪。 “这是我老公!他叫张岳!” 张岳立马从厨房走出来站在周听雪旁边,憨憨打着招呼:“你们好!” “你好!我叫易雨卿!” “我叫林亦忻!” 张岳热情道:“你们先坐吧!我去厨房煮菜,准备就可以吃了!” 周听雪倒了两杯水递给两人。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能帮助我父亲顺利离开,我真是不知道要如何报答!” 林亦忻道:“我正巧是专门从事这一行的,能帮助到你才是我的荣幸!” 周听雪瞄一眼易雨卿,问:“那雨卿妹妹可是你的徒弟?” 易雨卿大脑飞速运转:“额!是啊!我跟我师傅学本事的!” 周听雪一笑:“那你也很厉害!我也谢谢你!” “我把这些事的来龙去脉都和我老公说了一遍,讲了好久好久呢,他虽然有一点不相信,但是一想到我睡得死气沉沉叫都叫不醒的样子也不好否认这些东西的存在。” 易雨卿瞥到她脖子上挂的项链,白灯下愈发耀眼。 周听雪注意到她的目光,伸手摸了摸项链,感激道:“最感谢你们的,就是你们给了我这条项链。这项链,是前世我父亲送给我的,戴着它,我总能感到无比安心!” 林亦忻一愣:“这个你也想起来了?” 周听雪略一点头,有些遗憾:“嗯,不过也只是捕风捉影罢了,我能记起来的东西不多,阿爹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能梦到前世的内容了。” 周听雪抚摸项链,恍惚间好像又看到矮小的木屋里,阿爹不知疲倦的劈柴,刀削般的下颚适时滑落一滴汗水。 易雨卿安慰:“过去的事情全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才是我们应该掌握的,就算以前有多遗憾都不能阻止我们现在继续朝前走!” “嗯!” 是啊,父亲已经走了,这一世和他也不再是父女的关系,再如何想又能改变什么呢?不如好好活着,也是对他离去的最好的宽慰。 张岳在餐桌旁解下可爱玉桂狗的围裙,说:“可以吃饭了!” 在餐桌上,易雨卿了解到周听雪这一世是一个孤儿,被一对性情温和的夫妻收养,他们供她上学,教她人情世故。周听雪就这么顺顺利利的读书、毕业并且工作了。 与张岳相识是在高一,两人一见倾心,但张岳把情愫埋藏到毕业才说出来。接着就是相恋,工作,同居,最后是结婚。 林亦忻感慨:“那很好啊!我见先生每次看向你的眼神都很珍重,能找到心有灵犀的伴侣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张岳还在给周听雪夹菜,他一般觉得哪个好吃都会下意识给她夹两筷子。 听到这话周听雪也只能垂头低笑。 张岳确实很爱她,还是不敢乱吃醋那种,每次只能自己生闷气。而且不管吵架有多严重,自己自言自语一句他就会马上接上,然后莫名其妙的和好。 易雨卿一脸姨母笑的听着周听雪分享点滴,太好了,看来他们前世是正缘,这一世也能如愿在一起。 易雨卿低眉心道:天道不欺有情人,可当真? 不当真,天道遍布众生苦楚,只有双手紧握的情人才不会被拆散。 离开的时候周听雪送两人离开小区,远远的看着两个背影在暖黄的灯光下拉长,渐远,直到路过的汽车鸣笛声才把她的思绪唤回来。 易雨卿开着小电驴迎着风欢声说:“这个世界也结束了!” 林亦忻问:“什么世界?” “就是寻找尘倾之物的第二个世界哈哈!我已经很满意了,毕竟看到听雪现在过得很好,即便我们和她这一世只是萍水相逢,但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我们一定都会努力的活着!” 轻柔的晚风拂过脸庞,吹起发丝。 林亦忻把易雨卿的一些头发压住,不然老是打在她脸上,提醒道:“你怎么不戴头盔?” 易雨卿正煽情呢,冷不丁听到这句,立马找个位置停好从挂钩那里拿起头盔带上。 林亦忻把头抵在她的肩膀,接着上文道:“我也觉得,能活着真的很好,不管最终结局是怎样,至少能与人结缘,人生的道路上也不算寂寞孤独。” 品遍爱恨嗔痴,独醉亲缘情缘。 人的心性,一生都在被情感影响着。 周听雪前世经历了那么多,这一世的前阵子还遇到邪祟,善良的她会担心楼里居民的安全,会帮助小孩子挡住邪祟的伤害,在不畏死的精神之上,她们更能看到她蓬勃向上的生气。 与这样的人朝夕相处相处,一定能随时随地感到幸福吧?一定能被她感染,继续爱着这个世界。 把林亦忻送回家告别后易雨卿就骑走了。 易母下午得知易雨卿不在家吃,就随便煮了点菜下饭。收拾碗筷的时候易雨卿正好回来,笑盈盈问道:“雨卿,还饿吗?” 易雨卿上前拥住易母继续顶级过肺妈妈身上的味道,“我不饿!” 易雨卿洗完澡后回到桌前坐下,张开的本子里赫然躺着一片粉色花瓣,粉中带着些许嫩绿,却让易雨卿心凉不少。 它又出现了……看来我得快点离开。 易雨卿收拾好行李箱,去易母的房间跟她打声招呼说明天想回老家。 易母沉吟一声:“确实好些日子没回家看爸妈了,不过这个月妈妈工作忙,你先回去的话记得多陪陪爸妈,啊!” 易雨卿乖巧点头:“嗯!” 第二日清晨,易雨卿赶着早上的大巴,大概八点到站,爸爸不在夏宁,送不了自己。 易雨卿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八点了,她抬头看向车水马龙的道路,许多车呼啸而过,各种电车上浮现出不同阶级的人的面孔。 面容蜡黄疲惫一些的,多数是干体力活,身上的衣服沾有一点洗不掉的印子。 还有一些电车会载着沉重恒长的工具,易雨卿略一看去,每一个人都在为了生活而奔波,为了生命而存活。 每一个生命,不论精彩与否,存在就是最伟大的意义。 鸣笛声普一响起,易雨卿回过神,车已经来了。 叔叔帮忙把她的行李放好,易雨卿已经找好了一个车位坐下,大巴的味道果然不算好闻,不过她也不是很晕车,只觉得昏昏沉沉又要睡过去。 车子开开停停,要去接同样回家乡的人们,他们一上车就用易雨卿熟悉的家里话同司机客套,或者遇到同频的人,就一起操着相同的口音聊天。 八点过半,阳光丝丝缕缕透过厚厚的玻璃,落在易雨卿托着脸庞的手背。 直到车子驶向高速公路,易雨卿才安心睡去,因为此时车上聊天的声音弱了很多,只有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 两个小时半的车程终于结束,易雨卿拖着行李箱回到街上的新家。 这个家搬离出了古朴的村子,所以爷爷奶奶自然在村子里的旧家待着。 易雨卿低头看去,还好行李箱小小的,可以放在电车上。 她把电车开出来,载好东西就开回村里了。 因为常年在夏宁待,回村的小路上有些老人认出了易雨卿,正亲切的呼唤她。 “诶!” 不过易雨卿不太记得怎么用家里话称呼各位了,她多数时候都是讲普通话。 “爷爷,奶奶!” “雨卿哦!” “雨卿回来啦!” 爷爷知道易雨卿爱讲普通话,看见疼爱的孙女居然出现在老旧的宅子,苍老的双眼一亮,还有些不敢置信。 易雨卿有点心酸,往年真的是除了寒假才回来,很多人都在问她是谁,是不是雨卿。 只有爷爷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把她认出。 屋内的奶奶听到老头子激动的声音,拄着拐杖出来想说他两句,看到雨卿后就快步走过去,生怕她消失了。 “奶奶!” 奶奶摸摸易雨卿的手,眼睛却始终望着她的脸:“雨卿回来陪我啦!” 易雨卿始终笑着回应他们的眼神,他们的关心。 果不其然,爷爷把家里养的母鸡给杀了,就为了给易雨卿做点好吃的,而且做的不能比城里的差。 为了不辜负爷爷奶奶的心意,易雨卿在他们的注视下吃了两碗米饭,真的快要撑死了。 小院冷冷清清,饭后的易雨卿站在院中消化,耳边是虫鸣合奏,眼前是夕阳村林。 这些天易雨卿时常陪奶奶吹风赏花,或者看爷爷东奔西走,也不知在忙什么。 不过爷爷捣鼓来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会亲昵的呼唤易雨卿过去品鉴。 待了不过五日左右,易雨卿看见自己房间的花瓣数量,一日比日一日多。 她凝眸挥手,花瓣全部消散。 “我又有奇怪的预感了。” 手机一震,易雨卿拿起来一看,这古冥……怎么……还能有手机的? 易雨卿嘴角一抽,不知道自己的微信里什么时候存有古冥这个“人”。 古冥:易雨卿!林亦忻逃了! 易雨卿:什么? 想了想,易雨卿发了句:打电话。 电话接通,易雨卿抬手扶额……还能接电话…… “林亦忻跑啦!易雨卿你快去追啊!” 免扰的古冥声音好大。 “她去哪里了?” 古冥一叹:“哎,她感觉你可能想起来一些事情了,所以急着离开。” 易雨卿心尖一颤:“什么?” 跑了?这代表什么意思?那我们之前并肩作战的时光,算什么?我们的相识,又什么什么? 易雨卿皱眉一怒,瞳孔却湿润了。 “她什么意思,不是说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吗?” 染上哭腔的声音让古冥愣一愣,接着道:“你赶紧回来吧,她明天的航班。” 易雨卿握拳,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是要选择离开?难道恢复记忆会让你这么自卑吗? 易雨卿门外飘落许多花瓣,它们都在未接触到地面的瞬间消散,留下星星点点的闪光。 易雨卿心有不忍的跟爷爷奶奶说要离开,他们还是温和的注视她,离去和到来,于他们而言都是一件早已习惯的事。 马不停蹄的赶回夏宁,昨天定的航班比林亦忻晚了一个小时,没关系。 易母:去那边玩的话你钱够用吗?需不需要妈妈再转一点给你? 易雨卿手速飞快:不用了妈,我够花。 从赶到机场再到登机,易雨卿简直感觉累死人不偿命,可是为了追回她,也没办法了。 还好夏宁到苏林不算太远。 下机之后易雨卿又疯狂联系古冥,再次期间给发的林亦忻消息通通都发不出去,她被拉黑了。 易雨卿:你能感应到林梓的方位吗? 古冥:感应不到。 易雨卿茫然的站在机场,来到了苏林又能怎样,那么大的地方,寻不到的爱人。 易雨卿叹息,她的眼前总是浮现出几片花瓣坠落,再一睁眼却消失不见。 在苏林待了好几日,易雨卿简直要崩溃了,她的黑眼圈开始加重,精神状态比之前差太多了。 古冥:如果找不到她,你还是回来吧。 易雨卿凄然一笑,回来?等她白骨森然的时候,林梓也不知道敢不敢回来看她一眼。 手上的翡翠手镯一闪,易雨卿一喜,问道:“赋雪,你感应到她了吗?” 翠绿光芒一闪一闪,易雨卿二话不说冲出酒店,在古色古香的街道上徘徊寻找。 不知道穿越了几条街头和马路,终于在人较少的地方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易雨卿上前拉住她的手臂,质问道:“林梓,你为什么要离开?” 林亦忻茫然的看着她,甩开手,说:“你怎么跟到这了?而且,我想去哪里还需要跟你知会一声吗?不需要等到你开学再断开联系,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你不要逾矩了。” 易雨卿眸色无光,喃喃重复道:“普通朋友?逾矩?林梓,你没看出来我真的很……” 林亦忻没等易雨卿说完就急忙跑开了,街道周围都是石砌的墙,分叉路口极多,林亦忻一跑走就真的没见影了。 易雨卿找了好久,周围的人开始逐渐消失,古冥一直发消息让她离开,打了好多电话可她就是不解。 易雨卿双手撑在膝盖上,汗珠垂落,她不死心,再抬头真就看到林梓了。她急忙冲上前要触碰那虚无缥缈的身姿,下一刻就进入到一个山洞中。 此时是正午,洞内的光线很足,一缕缕的凉气吹干易雨卿的汗水。 这是哪里? 没有一丝邪祟的气息。 洞内深处发着淡蓝色的光芒,还有点点清香飘来。 易雨卿大着胆子向前方探查,这总不可能是抛尸的案发现场吧? “我等你很久了,易雨卿”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不过听起来有些稚嫩。 算了,不探查了……不是邪祟应该就没事,易雨卿想原路返回洞口却被封住了。 易雨卿禁不住问:“你是谁?” 那人却不回答她,自顾自说道:“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上千年……” 这声音,感觉要把我给吃了,怎么可能是故友等待重逢呢? 易雨卿脚下的花瓣形成一阵旋风将她围住。 “破!” 灿金光芒乍现,熟悉的女声,熟悉的人。 “你!怎会!” 看见林亦忻突然出现在易雨卿的身边,那人都惊了。 回想起那天跟风擎的对话。 “我被盯上吗……这魇妖莫非也要我的性命?” 林亦忻也有些困惑:“如果它想要你的命一开始就可以布置梦境,何必设局?” 易雨卿:“罢了,不管它想要什么,它事先要做的就是需要我的情绪崩溃,从而展开梦境。” 古冥轻飘飘来一句:“这啥呀,顺序都搞反了,魇妖对待普通人是先操控梦境致使其精神崩溃,易雨卿你有没有想过它其实已经让你回想起了一点悲痛的回忆呢?” 林亦忻呼吸一滞,看着她。 易雨卿沉默一瞬,了然道:“我明白了,她让我想起一些特殊的回忆让我精神崩溃从而取得它想要的。但关键在于我并没有因此而疯狂,风擎说它在林梓的小屋等着我们落网,我觉得它很有可能想在现实世界对我发力。” “不如这样,”易雨卿扬眉,“我们顺着它布的局将它揪出来,就能知晓它的目的了!” 林亦忻问:“那你想如何?” “出去之后,它一定会再次找到我的住所,然后林梓再和我上演一场苦情戏不就好了?” 林亦忻看着她喜上眉梢的面孔,喃喃道:“苦情戏?” “风擎,帮我探查一下魇妖的大概位置在哪里。” “我感应一下你的院子……嗯,在苏林!” 易雨卿:“苏林?” 林亦忻笑道:“既然是苦情戏,那戏份就要做足一些,雨卿,你说是不是?” “我能与你的翡翠手镯相呼应,届时如果你遇到危险或者找到它的栖息地我就会出现!” 洞内。 易雨卿挑眉问:“如何,你可爱看我们演的这出戏?” 洞内上方浮现出一个十六岁男孩的模样,他一袭黑袍,面色苍白。 “好戏,”男孩扯动嘴角,伸出手拍拍,“不过,你以为我就没料到吗?” “你接触了这么多的花瓣,就没有一次能闻到它身上的味道,是因为它短暂的封印了你的嗅觉。” 易雨卿警铃大叫,她确实没仔细注意过花瓣的味道,大脑开始昏昏沉沉的了。 是之前的花香吗?闻了这么多,不会真的有事吧? “雨卿?” 身旁的林亦忻关切呼唤,可是她已经头晕不止,不管她如何阻止都无济于事,最终两眼一闭就要向前倒去。易雨卿的身前赫然出现一张蓝冰色的窗,林亦忻适时接住她,自易雨卿周围开始产生一个透明的看不见的屏障,这是魇妖的法术。 魇妖操控一个人类的梦境的时候,会出现一个小小的屏障将主人围住,任何人任何东西都不能伤害主人分毫。 林亦忻感觉这个屏障将她也包裹在内了,并且以这个床的包围起来的一米处为最终屏障的大小,将她们裹住。 男孩仍然浮在上方,低沉自得道:“她的记忆根本不需要篡改,重新想起来就能令她崩溃不止。” 若是其他人的前世记忆,魇妖还需要动动手脚篡改成悲痛欲绝的桥段,但易雨卿不用,她这么一个厉害的小道士,还拥有这么惨的前世,完全不用花费多余的力气就能得到她的命格。 林亦忻狠狠瞪了他一眼,梦境主人不醒,她是无法破除屏障的。 这场前世之旅,怎么,也轮到你了呢? 第38章 白山连绵去 古朴的木屋建在郊区,邻里多为群山和绿林,即便去到街上赶集亦或是去到最繁华的地带游玩,仰头望去就是翠峰层峦,这就是白山的特色。 “亦忻啊!把这坛酒拿去街上孙二哥的饭馆里!听闻有贵客到来,拿无忧醉最合适不过了!” 林亦忻探头进屋,十五岁的面容清丽干净,却愁眉苦脸:“顾湘姐,我一过去的话孙二哥又要让我帮忙了。” 顾湘嗔怪:“那也没办法,今日我身子不大舒服,不能去帮忙,再说了平日里我们享受孙二哥家的恩惠还少吗?” 林亦忻伸脚踢飞脚边一颗石子,嘟囔着:“哦。” “乖,今日是你的生辰,晚上啊姐姐一定准备一桌你爱吃的等你回来!” 想到顾湘做菜的手艺,怕是京城的大厨也不输他们半分。林亦忻表面上装着不情愿的样,实际上内心还是很期待的。 郊区离街上不远,早秋时节,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 林亦忻来到孙家饭馆,虽然占地面积很小,但人流量不算少,尤其是顾湘姐做的一手玲珑鹳,常叫人流连忘返。 不过顾湘可不是这里的厨子,只是闲时才来帮忙。 林亦忻和顾湘承蒙孙家酒楼照顾已经十年过去了,早期林亦忻还愿意来帮忙,后来饭馆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干活累得要死。 林亦忻又不好意思说想走,干活干到腰酸背痛才能踱步回家跟顾湘姐喊苦喊累。 她还是喜欢捣鼓自己的东西,比如,阵法! 八年前来一个白头花花的男子,他明明年岁不老,却能从他年轻的面孔读出许多的沧桑和悲怆。 林亦忻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正被一头巨大的野熊追赶,她不敢装死,她怕野熊直接把她吃了。 就在林亦忻以为要交代在山野林间的时候那个男子出现了,他掌心发光,不知哪里召唤来的阵法把大熊困住了,然而大熊还有一个丈夫在旁边,它看到妻子被困发了狠扑向男子。 林亦忻惊呼:“小心!” 男子身形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两只手交叠的手势愈发复杂,面前的大熊被地面飞出的锁链穿透心脏而死。 林亦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带着帽子的男人转身,帽子正好被垂落,满头华发刺眼。 男子确认了林亦忻的安全转身就要走。 “仙师!仙师!” 林亦忻急忙跑上前抓住他的黑袍。 劫后余生的惊喜让她软了双腿,却仍坚定的撑起身子向前。 “仙师!我想,我想学习你的本领!” 男子略微皱眉,沧桑的眼神带有一丝空洞。 害怕被仙师拒绝,林亦忻一股脑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处于平凡人间的百姓,没有学过什么好本领自保,若是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谁人能如此及时的施救?仙师,我想有朝一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有能力自救而不是被动的等待,再者,我若有了能力,亦可以保护他人,保护那些同样没有能力的人!” 男子沉默半晌,久到林亦忻都打算放弃之时,他才伸出手表示同意。 “你就叫我,羽叔吧。” 羽叔在白山待了三个月,他经常游历各地,这三月除了巩固林亦忻学习阵法的基础,其他时候林亦忻都找不到他人在哪。 后来羽叔消失得更频繁了,不过好在还记得有一个认真学习的学生在这。 但距离羽叔上次离开,已过去半载。 且没有任何联系他的方式。 林亦忻提着酒壶,还在想羽叔的事情,看见不远处的饭馆回过神来,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进去。 “孙二哥。” 孙二哥看都不看她一眼,把衣服丢给她:“快,穿上衣服去帮忙!” 林亦忻:“哦!” 拿来的两壶酒被搬去二楼了,林亦忻换好衣服也得要撑起笑脸去迎客。 果不其然,这一干活就干到亥时!街上行人稀少,林亦忻还得要留下来帮忙打扫。 命苦啊! 林亦忻内心痛哭流涕。 不过走之前孙二哥把很多菜打包给林亦忻带回家。 “辛苦你了亦忻!这些菜都是新鲜的,祝你生辰快乐!” 林亦忻苦笑:“谢谢孙二哥!” 孙二哥给了一些铜钱给林亦忻,她低头一看竟还不少。 算了,累就累点吧,毕竟只有她和顾湘姐是日结盘缠。 街上安静了不少,林亦忻哼着曲儿朝郊外走去。 郊外设有一些路灯,虽然不多但好歹能看清楚路。 “也不知道顾湘姐会准备什么吃的?不过孙二哥又给了些菜,能不能吃完呢?” “哎,今日是我的生辰,羽叔竟然不在。好好奇他现在在哪啊!” 嘀嘀咕咕走了一路,没多久林亦忻就看到自家的小屋了。 林亦忻一笑,她刚开门就看见一只黑手袭来,情急之下侧身躲过,黑手转变方向继续攻击,林亦忻与之过招把手里打包的菜肴都弄掉了。 林亦忻一阵转身飞远一些,定睛一看那不是顾湘姐吗?面容虽是顾湘姐,但表情却十分狰狞,两只手黑气环绕。 这是什么? 邪祟扑向林亦忻,她急忙结印化作阵法挡在身前,邪祟手掌发力把阵法拍碎了狠狠给了林亦忻一掌。 “啊!” 林亦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立马爬起来,好生厉害…… 邪祟伸出两只黑手扑过来,林亦忻刚要跑走就看见身前翩翩然落下一位女子,她举剑格挡了黑手。 巨大的冲击力引来呼啸狂风吹动少女蓝白衣衫、如墨长发。 邪祟被振飞出去,少女持剑后退一步。 邪祟站稳身形后召唤许多鬼火,少女持剑穿梭而过,林亦忻单手形成一个屏障,许多鬼火猛的砸在屏障上。 忽而,眼前的一簇鬼火竟变成了邪祟的模样蹿至林亦忻面前,少女本欲持剑攻击没曾想鬼火是邪祟的分身。 林亦忻情急之下转变阵法,左手挥出挡住了邪祟,从阵法里还冒出许多藤蔓束缚住它。 一滴泪水滑落。 林亦忻看见顾湘的脸庞垂泪,眼神清明,她似乎在极力克制住自己。 “顾湘……姐?” “你醒醒!顾湘姐你醒醒啊!” 林亦忻不死心的呼唤着,顾湘却再也不能回应她一句。 下一秒邪祟挣脱束缚举掌袭击林亦忻的胸膛。 身后的少女挥出数道剑气劈向它。 “嗯!” 顾湘姐,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亦忻痛彻心扉,她的泪,她的声音,这都是顾湘姐的身体! “你没事吧?” 林亦忻充耳不闻身旁赶来的女子的关心。 “被邪祟附身的人类是没有意识的,它们会用所附身的人类本来的外表欺骗他人,你以后可要注意。” 没有意识? 林亦忻犹豫几番:“可是……” 邪祟眼见就要跑,少女飞身上前将它击落地面,邪祟发现另一个女子总是呆呆愣愣还打算在临死前再带走一个。 林亦忻见邪祟又要攻击自己,单手结印,白光耀眼宛如千针万刺插入邪祟身体,少女握剑袭来,林亦忻手势变换,阵法内冲出许多藤蔓。 少女眼眸略过一丝惊讶。 她的阵法似乎运用得很熟练,散修吗? 邪祟被前后夹击,谁知它犹豫一番选择上前让藤蔓穿透自己的胸膛。 林亦忻:“!” 一切重归于宁。 林亦忻赶忙冲过去抱起顾湘,痛哭流涕的呼唤。 然而女人再也无法似从前那般回应林亦忻了。 少女将剑收回剑鞘,走过去伸手拍了拍林亦忻的肩膀,轻声道:“节哀。” 等了好一会,见林亦忻没有什么自杀的念头少女就离开了。 林亦忻抱着顾湘的尸体待到天明,托起沉重的身子将她埋葬。 重新回到木屋里,林亦忻看到桌上摆放着许多她爱吃的荤菜,这一桌子比以往任何一次生辰准备的都要丰盛。 “呜呜……” 林亦忻咬着下唇再度痛哭。 十六岁的生辰,顾湘姐,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还是跟以前一样需要我自己找吗?我每次都找不到你都会告诉将礼物放在了哪里,那找不到你了呢?谁来告诉我去哪找你? 半月后。 林亦忻离开郊区深入镇上暂住,她听闻镇上的王家也闹出邪祟一事,她赶忙来此想解决,可惜王家人不信她的能力,质问她连剑都没有佩戴,如何除邪? 这一问倒把林亦忻问住了。 她确实没有剑。 眼见王家人已经去请了仙师,仙师们过来也要时间,林亦忻暗自猜测,邪祟如今还没有附身到人类身上,会不会在挑选?或者说,想附身的人类身上带着类似平安符的东西阻止了它? 不行,如果他们请的仙师还没到今晚必定出事! 关于邪祟,林亦忻也是第一次知晓,生辰那日亲自体会了邪祟的可怕。 如今王家人还敢住在这里,一是舍不得房子,二是因为邪祟的可怕还没传开。 看来,邪祟是这几年才开始冒出来的,并且案例还不多,许多普通人还没有见识过它的厉害。 但这也是林亦忻离开家的原因。 她要去拯救那些同样被邪祟伤害的家庭,如果快一点,再快一点,就不会出现她这样的情况了吧? 林亦忻握着茶杯的手一紧,顾湘姐…… 这些年在孙二哥的饭馆里挣了不少钱,林亦忻只拿了自己的,至于顾湘姐的,她安安稳稳的继续放在了木屋里。 日落时分王家人都在吃饭,几个下人也得以歇息。 林亦忻站在厢房床边,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王家的布局。 直至夜幕降临,林亦忻才开始感应到一丝丝特殊的气息。 出现了! 林亦忻翻窗跳下黑暗之处,她趁下人们不注意又翻身进入王家。 奇怪,气息又消失了。 林亦忻来到王家的一个角落,手心光芒闪现,她将阵法按入底下,阵法随之消失。 王家一共四个儿女,分别住在小院的四个角落,林亦忻如今来到的只是其中一个。 “王哥,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 歌舞坊里,王顾倚在座位上饮酒,不屑道:“不回。” “哟哟哟,你娘给你安排的婚事在即,还在这里饮酒作乐赏美人,也不怕未婚妻退婚。” 王顾一乐:“你们懂什么!她退婚了才好呢!” 显然是有点醉了,王顾手脚并用表达自己的情绪。 身旁另一位好友问:“话说,王哥,你这么讨厌你母亲就只是因为她管束太严啊?” “什么母亲!” 王顾红着脸挥手,酒杯都掉地上了。 “那老妈子管东管西,我喜欢什么要管我不喜欢什么也要管,我从出生到现在,哪一件事是由我做主的?哼!” “嘶,有人管这不是恰好说明她在乎你吗?” 王顾怒道:“你懂个屁!你什么都不懂!滚一边去!” “好!我滚我滚!” “我难得跟你们一聚!平常老妈子都是要派人撵我回家的,我把那些下人们甩掉了,够义气吧!” “哦对了王哥,你家里最近是不是闹鬼啊?” 王顾想了想,哦了一声,“是啊,不过没事,我们家没做什么恶,鬼应该不是来索命的。哈哈话说不知道那鬼遇到老妈子究竟谁魔高一丈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听他这么调侃纷纷沉默,不知如何答复,毕竟他们和母亲的关系十分友好,不似王顾和王母那般差劲。 林亦忻不知邪祟气息为何消失,她在院子四角都按下了阵印,等待了好久好久都没能再次感应邪祟的气息。 难道不是今天? 不应该啊,王家的上方成日密布一股黑色气息,且愈来愈重,普通人尚且看不见,但好在羽叔教了她探查气息的眼术。 “啊!” 是女子的声音! 紧接着王家宅院爆发出杂乱的脚步声与呼救声。 林亦忻赶忙过去,就看见屋外躺着一具女尸。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王家长子王顾的房间才对啊。 女尸身上带着些许黑色气息,显然就是遭遇了邪祟的毒手! 几位下人们互相推搡,王父王母疾步赶来,看到地上的尸体王母心凉了半截。 遍布在四个角落的阵印没有丝毫感应,难道在正中央的客厅! 林亦忻过去时客厅早已熄灯,漆黑一片,她推开门刚要往里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压迫感,林亦忻回头看见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孔逼近自己,它浑身漆黑,但仍有四肢。 邪祟本来的面容吗? 林亦忻与它互相缠斗,但邪祟心不在此打了两下就原地消失了。 “啊!来人啊!” “快来人!” 院中其他下人的惊呼声。 林亦忻心急如焚,这邪祟与半月前的不一样,连能力也不一样,这只邪祟似乎擅长躲避。 林亦忻赶到另一个案发现场,好在并没有发生伤亡,她看见这个院角聚集了更多人其中一些人的衣服大多有云纹蓝斑,极为仙气。 “易师姐!它又跑了!” 易师姐? 林亦忻望去,愣了一下,那不是半月前见到的女子吗? 易雨卿低声吩咐道:“追!” 然而这次邪祟消失就再也没出现过了,林亦忻惺惺的回到自己的厢房,她站在床边看着王家宅院点灯亮澈的客厅。 依稀还能看见那个女子的衣摆。 修真门派派来的人吗?那我还需要出手吗? 林亦忻摇摇头,想什么呢,这可是会出人命的,就算是他们也不一定能保证不再出现受害者吧? 所以,我一定还要再去探查一番。 并且,协助他们消灭邪祟! 第39章 今时不相望 次日,王家死了一个下人这件事立马传开了。 街上的人纷纷扰扰,各自猜测。 “诶!王家居然死人了!” “谁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下人做了什么亏心事,比如偷钱啊心绪不宁被害。” “我也觉得!而且不是说闹鬼吗,没做坏事怎么会被鬼盯上呢?” 林亦忻皱眉听着楼下的讨论。 昨夜林亦忻看见是院角的房间出事,还以为是王母的其中一个女儿,没曾想是一位下人。 可就因为是下人,她死了大家也会觉得她人言微轻,死不足惜,倘若是王母的女儿呢?大家又该如何议论? 更何况,死去的这位下人,还是女子。 女子多轻贱……尝惹世人笑。 总有一天,她要以女子之身立一番大业,她要给目之所及的所有女性一个庇护所。 林亦忻吃了点东西就离开客栈了,那群仙师还在王家,自己这样进去说要协助他们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林亦忻索性悄悄闯入,换了身下人的衣服混入其中。 果然,王家下人也在悄悄讨论这件事。 “诶你知道吗,昨天小翠奉二姑娘的命送些零嘴去大公子的房里,谁知还没进去就……” “对啊!我们二小姐得到什么好吃的都会让小翠送过去,谁知道会发生这件事!哎!” “那你说,这鬼应该会明辨是非的吧?小翠这么善良都出事了,我……我此生没做过什么坏事!可千万别找上我!” “呜呜我也是别找我!” 给王顾送零嘴? 林亦忻悄咪咪来到王顾的房间,她知道四个儿女的门框上都一张驱邪的符纸,但王顾这里还有一个,这是什么? 林亦忻凑上去要仔细看,好像是一个平安囊?它放的位置相对来说很难看到。 “喂!你哪来的!在这干嘛?” 林亦忻一个激灵慌忙转身,看到秀气的王顾警惕的盯着她。 “奴婢是四姑娘那边派过来的,她想让我确认一番大公子门上的驱邪符纸是否还在,毕竟邪祟还没消灭,符纸可保佑大公子一二。” 邪祟是昨日仙师告诉他们的称呼,王顾第一次听说,仙师还说什么不可放松警惕,哼,说到底就是一个鬼魂,我们家去寺庙求来的符纸可灵验得很呢! 话说四妹跟他关系不算好,也很少照面,如今派个婢女过来查看,终归也是知道关心哥哥了吧? “那你瞧着可有什么不妥?” “没有,奴婢这就回四小姐房里禀报。” 林亦忻垂头刚要走。 “等一下!” 王顾细细打量一番:“我感觉,我好像没见过你啊。” “奴婢经常待在四小姐那边,大公子鲜少过去看小姐,自然就觉得奴婢面生。” 王顾叹息摆手道:“算了,你走吧。” 林亦忻兀自松了一口气。 王母独自在院中赏花,身后走来一位款款佳人。 “母亲!” 王母回应道:“四妹。” “大哥近来常出入烟花之地,甚至在那些地方过夜,母亲,你都不管了吗?” 王母眼中闪过一丝悲痛,“我如今管不动他了……” 四姑娘眸色暗沉,幽幽道:“可大哥婚事在即,他还如此招摇,万一女方知道了要悔婚,又传言大哥水性杨花,以后还有那个姑娘肯嫁入我们王家?” 王母无奈闭眼:“哎,四妹,也只有你有心了。” 傍晚,林亦忻在厢房窗边观察,直至王家全部熄灯了她都还在盯着。 看来邪祟今晚不会出现了。 第二日一早。 王母亲自来查看王顾门上的符纸,她一看瞬间被吓到了。 符纸不知何时不见的! 王顾睡眼惺忪的推开房门,看到门外站着自己讨厌的人立马又把门关上。 王母不管这些,大力敲门。 “王顾!你门上的符纸呢?怎么不见了!” “我哪知啊!你自己去问四妹!她的下人来查过一番!” 可事实却是,四姑娘不承认自己派过下人来王顾这边。 王顾细想一番,说:“那个下人特别面生,我好像第一次见。” 王母气得用力拍桌,院子进入贼人了都不知道! “查!!” “师姐!昨晚邪祟的气息就出现了一瞬,我们才出门那气息又不见了!” 易雨卿凝眸,“嗯,它的气息飘忽不定,实在难以捉摸。又或许它在跟我们打消耗战,消耗的是我们的心力。” 梁昭问:“那可怎么办啊师姐!” 易雨卿淡道:“你将仙旗插在院中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客厅那边也要!再布置上盘铃,邪祟一出现就能立马警示他人。” 林亦忻又假扮下人来到王家,加强了一番自己布置在院中四个角落的阵印,在路上她还看到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插上的旗子,看来那群仙师也知道设阵困住邪祟。 但问题就是,加上林亦忻自己的阵印,无论是四个方位还是四个方向几乎都能将邪祟给绞杀,却始终查不到邪祟的半分气息。 林亦忻有些内急,她跑去茅厕那边想小解,却眼尖的注意到茅房后有一双躺在地上的手。 林亦忻壮着胆子走过去,看见一具发黑的女尸,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林亦忻一阵悲痛,身后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院子进入一个贼人!把大公子门上的符纸都给扯掉了!大公子说了是个没见过的女人!你们好好搜索一番她还在不在院内!” 林亦忻:! 什么东西!说的是我吗?不管了先逃! 林亦忻翻身跳出院子。 在一墙之隔内听着他们搜索的声音。 “这里!这里有一具女尸!” 他们说有人撤掉了符纸,那必不可能是她,难道是死去的这个女子? 她为什么这么做? 晚上林亦忻一身黑衣入院,没办法,早上查人比较严,只能晚上来获取情报了。 王顾这边,他质问道:“面容已毁?哼,说不定不是我那天遇见的女子呢,急着把脸毁掉莫不是为了隐瞒什么!” 林亦忻汗颜。 不过王顾说的对,说不定有人想隐瞒什么东西。 林亦忻站在屋檐上,那群仙师大概有五人这样,连她这般出入王家都没能注意到,内心忍不住一番嘲笑。 话说,这个角落的房间,每次都是左下角的那个熄灯最早,不管发生什么也不会亮灯。 是不是太安宁了些呢? “师姐,那个女子几乎每夜都来!” 易雨卿点头,从她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虽然不明白那女子到底有何目的,甚至没看过她的脸,只是觉得她不会造成威胁。 而且易雨卿觉得,王三公子的房间,属实是太过安静了。 这夜趁着三公子还没睡,易雨卿特意到他房间一叙。 “易仙师有何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觉得每每邪祟出现三公子都表现得十分冷静,连房灯也不点。” 三公子正色道:“我门外贴着母亲去寺庙求来的符纸,据说极其灵验,大师也和我母亲交好,他曾说过我们家定会顺风顺水,阖家安宁的。” 易雨卿淡淡道:“大公子门外的符纸被撤掉了,也不见三公子去问候一声,或者,邀请他入住自己房内,这样不是能更能保护他吗?” 三公子尬笑:“仙师不知,大哥命格不凡,且寺庙的大师说了,一张符纸只能保佑一人。” 易雨卿失笑:“如果这位大师真说过这句话,你可以立马遣人拆穿他的身份了。夜已深,就不叨扰三公子了!” 贴在门上的符纸,通常是保佑那个地方的,而非单独一个人。 易雨卿低眉心道:三公子跟大公子的关系究竟如何呢? 林亦忻趴在屋檐上听着,奇怪,三公子是不是和王顾关系不好啊?难道就不愿意邀请大哥和自己一起睡吗? 易雨卿已经猜测到了一些结果,如果布在地上的阵法没用,那么邪祟的容身之所是否并不是地面,而是在,天上。 还有,这些时日,那个女子一直潜藏在府邸,又有何目的? 林亦忻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暗道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王家父母的房间在客厅后方,此时王顾大力敲门,吼道:“你到底要干嘛!你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开门啊!” 王母吩咐下人下去,自己也走了。 待一刻钟这样,再也没有什么脚步声时,王顾一笑,母亲,你还是小看我了。 什么邪祟!说不定就是一只普通的鬼魂而已,既然家里有鬼还要住在这里 ,更何况,我还是被关住的! 王顾从衣袖里掏出钥匙,门开的一刹那立马逃走。 午夜。 王顾的房内灯还没灭,烛火摇摇欲熄,一阵阵莫名的强风涌来,即便屋内的门和窗是紧闭的。 房内的人正认真看书,书扉正被墨色渗透,那人丢掉书本,转身要上床,周围传来一声声窃笑,忽远忽近。 一只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她猛的回头,什么也没有,房门却自己开了。 “顾儿!娘做了些点心,是你最爱吃的,快出来尝尝!” 那人被蛊惑了似的,抬脚要走出房门。 “嗬嗬!” 耳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易雨卿疾步躲过身旁的黑雾。 “师姐!接着!” 从屋檐上甩下一把剑鞘。 易雨卿拔剑出鞘,翡翠宝石刹那绽放出奇异的光芒。 一个巨大的结界施展开来。 邪祟见出来的人并非王顾,还持剑甩出许多冰刃! 易雨卿喝道:“起阵!” 邪祟眼见就要再次消失,易雨卿指尖拂过剑身,天地间顷刻雪白透亮,另邪祟都只能看到她一人。 死生意境! 她竟用死生意境将自己困住! 许多冰锥袭来正中邪祟的身体,意境消散,阵法已启! 灿金色光芒在地面闪耀,困的邪祟动弹不得。 易雨卿凝眸注视。 下一刻阵法碎裂,其余四人举剑抵抗冲击力。 “我,也有死生意境!” 一阵狂风袭来,巨大的压力自上方落下。 易雨卿拧眉,属实是没料到邪祟也能有死生意境。 这些年遇到的邪祟一次比一次强,但还是头一次见识到拥有死生意境的邪祟! “乾坤有为,万法归一!” 此时邪祟在地面现身,林亦忻布置在四个方向的阵法得以共鸣,向上形成巨大的光柱组成一个方形,金色锁链自地上束缚邪祟令其动弹不得,连意境也无法展开。 易雨卿见那个女孩是来帮助他们的,催促道:“回到四面旗子那里,各站一人,继续起阵!” “是!” “啊!” 邪祟暴怒,如果此时已经附身到了王顾身上,不知道这些人还敢不敢来惹自己! 一阵微压逼的邪祟真身暴露,漆黑的双膝被迫跪地,林亦忻心道:看来四个方位也开始发力了! 王顾刚从房门逃出来没多久就看见自己房子那边光芒乍现,还没见过除邪的他好奇的过去远远的看了一眼。 咦!这丑模样!算了算了出去赏乐去了。 邪祟遥远的看见王顾,他的命格真的很少见!不行,一定要得到他! 天空赫然落雨,然而易雨卿察觉到那雨带着可以灼烧一切的能力! “赋雪一梦!” 空中雨滴被冰冻起来,然而前面的雨滴还是砸在了林亦忻的手上,她的手臂已经被烧出一个窟窿了,却还是不肯松懈! 易雨卿凝聚念力,举剑穿透邪祟的身体,林亦忻看见邪祟化作了一朵冰莲花盛放开来,旋即消散,留下点点白光。 “好美……” 这是发自内心的,林亦忻没想到有人竟能将杀招练的如此绝美。 “额……” 好疼!林亦忻的手背灼烧的很严重,她跳下屋檐刚要朝易雨卿走过去,天空赫然冲下一道熟悉的气息! 林亦忻暗叫不好,那气息穿透结界寻着王顾的身影,王母在结界外注视所有的一切,她明白邪祟贪念王顾的命格,为此它在杀招下仅存的一口气竟冲破了结界,朝着王顾奔去! “顾儿!娘在这!” 邪祟听到王母的声音急忙冲上前,以为王顾真的在她身边,却在将要与她擦身而过时看见王母侧身直接面向自己! 既然始终要索取一个人的性命,不如就索取她的吧! 她的命是命,家中下人的命也是命! 可恶!这女人竟然!罢了,她们追上来了!就附身上她吧。 邪祟实在没办法了。 林亦忻暗自猜测,天空的那团黑雾不会每天都在吸取王家人的精气吧?不然怎么到现在还没死! 王母双眼瞬间猩红,附身在了人类身上把刚刚受的伤都作罢了。 林亦忻以为那团黑雾只是它的一个容身之所,看来还是一个力量来源。 不过刚刚的方形阵法已经把天空的范围划在内了,那么此时只要…… 林亦忻单手变化手势,一个金色手掌从半空拍向上方。 “噗!” 邪祟猝不及防喷出一口血。 易雨卿翩然跃起,天空雷鸣电闪,紫色落雷降下。 邪祟慌忙逃窜,此时它已经没有力气展开死生意境了,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是双元素修炼者! 易雨卿持剑挥下,雷霆之力贯穿它的身体,而它也终于倒下了。 林亦忻落地,她刚想上前夸赞易雨卿的厉害,结果其他仙师飞一般的赶来了。 “师姐!你没事吧?” “师姐你好厉害啊!” “师姐!”“师姐!” …… 林亦忻默默看着,她有点羡慕,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背,鲜血已经止住了。她默默转身,想离开悄悄的离开,就像她悄悄混进来时一样,没有人注意到她。 林亦忻刚要走便听见身后人的声音,“等等!” 易雨卿轻言道:“刚刚,多谢你了!” “是哦,你是不是也学过结印的手势啊?” “刚刚多亏你了!你也很厉害嘛!” 林亦忻有些发懵,缓过来后发自内心的笑了声。 她的付出,终于没有白费! 而林亦忻不知道,刚刚易雨卿瞅见她的表情有多落寞,多可怜。 好在这只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小鸟也能得到他人的关注和赞赏。 第40章 天明衔月归 “王哥!王哥!醒醒!” 王顾不耐烦的说:“让老子多睡点啊!” “你家出事了!你娘她……哎” “嗯。” 见王顾不起来,那人也没法,可能他真的不在乎母亲的死活吧。 王顾始终睁着眼,他慢悠悠的起身,嘁,她能出什么事? 王顾还是跑回家里去了。 四姑娘瞥见来人,眼角通红,不语。 “四妹!昨夜可有出事?” 四姑娘极力克制住哭腔,“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王顾踏进门,就见一块白布覆着一个人。 他颤巍巍的掀开,刹那间头晕目眩。 “娘……?” 三公子在一旁红着眼嘲讽道:“娘把多少精力放在你身上?你又是如何报答她的?成日不是不敬她就是与她斗嘴,昨夜连家都不回!她出事了是不是正合你心意!” “三弟,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期望她死呢?”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弟弟与此刻猜度人心的模样截然相反。 林亦忻听着堂内的争斗,还在猜测那个死去的下人到底是谁的人,耳旁一直是三公子的尖声质问,难不成,是他的人? 林亦忻看他一眼,她确实略有耳闻王母对待王顾苛责又严厉,经常把许多精力花费在他身上。 难道三公子嫉妒大公子? 这并无可能,毕竟他的语气里多少有些嫉妒与怨恨。 他派人把王顾门上的符纸撤掉不会是为了让邪祟附身上他哥吧? 林亦忻咋舌,真是狠毒! 不过,那上面还有个平安囊呢! 昨夜易雨卿跟它余晖的时候林亦忻一直在屋檐上盯着,她看见邪祟还是不敢进去,不会是因为那个平安囊吧? 林亦忻回到王顾的屋子抬头看,平安囊果然还在!王母把它放在这个地方,应该是料到王顾不会注意,但一辈子都注意不到怎么能行? 林亦忻取下平安囊。 堂内还在争吵。 “那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听到三公子这般吼道,林亦忻都顿住了脚步。 易雨卿他们那些仙师不好参与这种话题,已经回自己的房中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了。 “三哥!你说话不要太过分了!我们是一家人!你以为!你以为那个死去的下人母亲她不知道是你的人吗!” 三公子瞬间哑然。 堂内只剩王顾一个人,四小姐走出来的时候问了一嘴林亦忻是干嘛的。 “我是那群仙师带来暗中协助除邪的!哦对了,四姑娘,这个平安囊你可以交给大公子吗?” 四姑娘瞳孔一缩,痛哭道:“你自己给他罢!”说完就走了。 “娘。” “娘!” 无论王顾如何呼唤,王母都不会回应他了。 林亦忻感同身受的一阵难过,半月前她也是这样一遍遍呼唤顾湘姐,唤到口舌发干,嘴唇发白。 “娘,你管管我,你管管我!好不好呜呜呜……” 林亦忻走过去,将平安囊递给他,王顾颤抖着取来。 “它挂在你房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自顾自的取下来交给你。” 王顾泪眼婆娑,也不在乎她的身份到底是谁了。 “这个平安囊,是二妹三弟四妹去求来的,我被关在家里不得外出,时刻有人盯着我学习,后来我赌气抢了三弟的平安囊,我竟不知母亲给我亲自求了一个!” “谢谢你……” 林亦忻:“没事。” 林亦忻还欲说些什么,却觉得自己并非是他,或许被母亲管控的日子确实度日如年,但谁又能否认那份母爱呢? 有的亲人在世时,自己不会珍惜,等他们彻底离开了才后悔。 “等你好久了!” 梁昭抱胸看她。 林亦忻笑着跑过去,这一次她的身旁也有人了。 聂云:“你可真的确定了,要跟随我们一同去天明衔月?” 林亦忻郑重点头:“嗯!我想入仙家道门继续学习!我也想和你们一同除邪祟!” 梁昭注视着林亦忻认真的表情,想到昨晚若是没有她定不会这么顺利的除掉邪祟,虽然不知道她从哪来学来的一点本事,但最重要的是她清晰的思路,在战斗时不慌不忙,受伤了亦是不吭一声。 他们天明衔月,正是需要这样能吃苦的弟子,那些吃过世间最苦的果还心怀良善的人,他们最能救苍生于水火之中。 显然,林亦忻已经初具雏形。 林亦不禁想起昨夜的对话。 “你,可愿意加入我们?” 她望着易雨卿的瞳孔,眼眶有些湿润。 她已经没有家了,还以为要孤独一生了。 幸好易雨卿注意到了她。 “我愿意!” 思绪回到现在。 “对了对了!再多给我讲讲你们天明衔月的事情吧,我很好奇!” 梁昭一扬眉笑,骄傲着:“咱们天明衔月可是这世间最大最规范的修真门派了!它位于竹海,建于一座巍峨的高山上,日月相随,清风作伴!” “天明衔月里有很多的派系,比如我们五个,都是剑道修的!哎具体的你到时候过去瞧就知道了。” 聂云一拍她的肩膀:“傻呀!直接先跟她介绍派系不好吗?到时候亦忻中意哪个派系联系那个派系的长老让他们收入门下不就好了?” 梁昭摸摸脑袋,犹豫道:“可是现在不是我们天明衔月收弟子的时期啊!现在说了又有何用?” 易雨卿适时出声,嗓音淡淡道:“你们有所不知,因为父尊这些年致力于消灭邪祟,众弟子也没想到邪祟一年比一年强,已经有很多弟子丧生了……我此次下山之前曾听父尊说考虑不久之后公昭收徒。” “竟是这样!不过师尊的想法也只有师姐能知道了哈哈哈。” 林亦忻好奇望着梁昭,问:“所以我不久之后就能拜入天明衔月了是吧?” “是啊!”聂云点头,“好了梁昭你现在可以介绍各个派系了。” 梁昭扬眉我,絮絮道来:“天明衔月内分为剑道修,乐道修,棍道修等等!不过除了棍道剑道和枪道,其他武器通通归位一个派系。是因为这三个武器的入门弟子众多……只不过我们剑道修一直以来都是最热门的,因此剑道修的人数可能比所有派系加起来还要多。这些是具有近战能力的!” “然后是符道修,药道修,前者能具有辅助近战弟子的能力,后者就有两个用途了,一是研制有助于身体恢复类的丹药,二是在丹药中蕴含毒素和爆炸之类的成分,在一定程度上也具有一定的杀伤力。” 林亦忻听得彻底入迷了,时不时点头,圆溜溜的大眼睛时刻盯着梁昭。 “嗯不过呢,分成这么多派系基本上都是要尊崇五大基本元素来修炼的,就是分成派系之后又要按照五元素重新分开一波又一波的人,只有掌握了基本元素才能从基本元素的分支元素继续修炼。对了,若你有多余的精力,不仅可以双修元素,还可以双修派系!” “双修元素当日你也看过我们师姐施展出来的雷冰双元素了吧?我们师姐把除了木元素以外的基本元素都掌握了,进而学习自己感兴趣的。而且我们师姐还是咱们天明衔月难得一遇的奇才呢!怎么样厉害吧?” 林亦忻看到她骄傲得像是刚刚极力夸赞的人是我自己一般,鼻孔都要扬上天了。 “厉害厉害!那梁仙师前面说的意思是,我如果学了剑道还可以多学一门乐道,如果还有精力再学一门符道也可以的是吧?” 梁昭伸手搭在她的肩膀,肯定道:“是的!你非常聪明!但是!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像我们师姐专攻双元素已经是天明衔月内少数的人才了,还有那些两种派系修炼的,你可别听着觉得简单,要真这么做了一天下来不仅会累垮身子还会混淆知识,那不等同于白学吗!” 聂云道:“在修真门派也是分天才和凡人的,天才可以学的很多,但凡人通常只能专攻一类,且耗费的时间更久,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至于你的天分我们大家都还不清楚。” 林亦忻眨巴眼睛问:“凡人会被歧视吗?” “当然不会。” 林亦忻循声望去,那是好久不曾发言的易雨卿,不过她不曾看她,只淡淡望着远方。 离开王家后,他们乘船前往竹海,此时的海面一望无际,天空碧蓝如洗。 “我也认为在这么大的修真门派定不会出现歧视以及看不起的现象。假若我的天资真的平凡无奇,那我也不会多做懊恼,因为我认为天才也好愚钝也好,为民之心不分高下,只要有能力去协助众生,那他们的精神是一样高贵的!” 梁昭愣了愣,失笑:“是啊,为民之心不分高下!” 梁昭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眼前这个女生了,她的思想跟他们是一样的,所谓志同道合,顿觉林亦忻是知己好友般亲切。 啊!这样的小师妹快快入门! 林亦忻双手抱膝,看着船舱外的易雨卿,飘飘蓝衣,腰带飞扬,似这凡尘的唯一仙人。 话说仙人?真的存在吗? 梁昭突然逗林亦忻:“对了,你若顺利拜入天明衔月,就是我的小师妹啦!来喊声师姐听听!” 林亦忻始终喊不出口,若是真出意外没进去岂不是打脸吗?这也太尴尬了吧! “梁仙师,这个世上真的存在仙人吗?” 梁昭呆了会,“不确定,连神我们也不确定,毕竟前前后后这么多的同门同道不乏有志成仙成神的,但我没见过就是了。不过你也别灰心,咱们天明衔月说不定将来就会出呢!” “不信你看看船舱外的人,是不是飘摇若仙?”梁昭凑近林亦忻压低声音说,“师姐的天赋真的很高,说不定将来她成仙你就有机会看到了!” 聂云摇头:“又调侃师姐!” “什么调侃啦!话说这次能跟师姐一起出任务已经算我三生有幸了!剑道修内这么多人我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而且师姐的招式好美!身姿好帅!” 聂云皱眉:“收收你的花痴样!让别的派系见到了不知多丢人!” 林亦忻忍不住一笑,她感觉眼前的两人好像欢喜冤家。 “你们真的是一周前才来到白山吗?可我半月前就见到……见到你们师姐了。” “安啦!师姐修为很高,邪祟出现的地点和时间都是不定的,师姐通常一个人去面对这种突发状况。” 原来是这样,她真的,好厉害啊。 邪祟长得这么可怕,招式又狠毒凌厉,易仙师还能一个人对抗,她会受伤吗?会害怕吗? 如此想着林亦忻又偷偷瞄了一眼她,却发现偶然间的对视上了,急忙扭头过去,话说,这是你第几次偷看易仙师了? 人好看但也经不住你这么偷看吧?看了这么多次她不会发现了吧! “小师妹,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梁昭摸摸林亦忻的头顶,发丝柔软。 “既然都是尊崇元素修炼,却还要分出这么多的派系,难道就不会有心无力吗?” “怎会!各个武器都有它们的招式,只是冠上元素之力上去罢了,还有那些基本的手势手法,这是都是武器之间各不相同的!罢了罢了,今日给你讲了这么多也怕你听不进去,师姐先睡一觉去了,午安小师妹!” 林亦忻乖乖回应:“午安!” 船舱内一阵静默,一天的舟行,林亦忻觉得屁股都要麻了。 现在夜幕降临,虫鸟和鸣。 林亦忻走出船舱,慢慢靠近身旁的女子。 “之前,谢谢你!” “嗯。” 她好冷啊!难道是没说清楚道谢的内容吗? “之前除邪祟的时候,多谢你了!” “嗯。” 林亦忻都被易雨卿的回答噎住了。 “那个,你们为什么不选择御剑回去啊?” 易雨卿浅声回答:“御剑消耗灵力,若是遇到突发状况就没有灵力与之对抗了。” 林亦忻:“哦。” 话本子里有好多这样的故事,他们写仙人们御剑出行,日行千里。却没曾想原来对于真正的仙师来说,御剑飞行太耗费灵力了。 林亦忻总是忘记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每次一张口那个问题就烟消云散了。 “易仙师,明天就能到竹海了吧?” 易雨卿点头,“等明日来到天明衔月,我会安排人布置你的住所,这那里你还需静待好几月,因为我也不知道公昭收徒大概在什么时候。” 林亦忻灿烂一笑:“我不急!我本来就没有家了,如果不是易仙师你慷慨允我跟来,我也还是人间尘埃一粒,不知要去哪里。” 易雨卿默然,她那天晚上认出林亦忻是半月之前救过的女生,想到那个被邪祟附身的人类一死林亦忻悲痛欲绝的神情就能猜到 那是她的唯一亲人。 易雨卿觉得她有些可怜。 至亲离世,她自然就成为飘摇在江湖上的过客。 不,或许连过客都不是。她的阵法运用的虽然熟练,却还是缺少系统的学习,江湖之上若是没有同伴携行,没有过硬的本领傍身,只能成为残破的灯笼。 更何况她的志向也是要拯救苍生。 但……她问了这么多问题,始终没有问到真正有用的,其实问了估计那两人也答不上来,因为就算是自己也会沉默。 林亦忻到时候如何选择派系还是一个待定的事情,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擅长的应该是阵法。 阵法吗?可惜师叔离开天明衔月多久了?阵道修,又陨落多久了? 易雨卿紧闭上双眼,她默默回到舱内闭目休息。 第41章 浮生照万物 五人到达天明衔月山脚。 林亦忻抬头望去,若隐若现的建筑和林子巍峨气派,顿时眼冒金光:“这就是天明衔月吗?好恢宏啊!” 梁昭淡定:“控住住你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好了,来随师姐师兄一起进入天明衔月吧!” 林亦忻确实很激动,在山脚也能隐约听见弟子们训练的声音。 易雨卿自从回到门派后就离开他们了。 林亦忻有些担忧:“那个,易师姐要去哪啊?” 梁昭:“别担心,师姐的训练通常比我们繁重且不与我们同一处修炼,此次下山归来她还要与尊上好好汇报一番呢。” 林亦忻还欲问些什么,就被梁昭推着后背进去了。 “梁昭我先回去剑道那边了,你安排好林亦忻的住处!” “知道知道。” “嗯,还得要打探一番师尊有没有收弟子的打算,所以你这阵子先住这里,不过只有你一个人哦,你可别害怕!我们天明衔月没有什么鬼怪的!” 林亦忻一笑:“我才不会害怕呢!” “哦对了,师姐你不是剑道修的吗?” “是啊!不过我双修剑道和符道,剑道相对来说算是辅修!” 林亦忻一惊:“啊?剑道辅修?” 梁昭扬眉:“你可别惊讶!符道修也很厉害的!每个派系的杀伤力都不容小觑。” 林亦忻呆呆点头。 “好了,师姐也要走了,你且在这里好好待几天,我们一有消息就过来通知你。” “嗯!那我就在这等着师姐的好消息!” 待人走了之后,林亦忻出来打量周围的环境,应该是给新来的弟子们一起住的,大多数都是双人间,一层楼有多个房间供给。 两侧有分别栽种了两颗枝繁叶茂的树,根茎发达,枝丫上还结有不知名的小果子。 果子?不对!师姐忘记告诉她要去哪里吃饭了! 林亦忻欲哭无泪,猜想着仙师们是不是已经辟谷了?那她怎么办?只能吃这树上的果子吗? 林亦忻回屋子推开窗,就被楼下的弟子们吸引住,他们齐齐坐在殿前研磨药材,阵阵草药味扑鼻而来。 怪不得一进来这个房屋就总能闻到一股味道。 不过那些弟子离林亦忻还是有些距离的,她也只能遥遥望去。 这就是药道修吧?他们的衣服是浅绿色的诶,跟剑道修又不一样了。 每个派系都有不同的衣服吗?还真有趣! 傍晚,林亦忻饿的不行,她飞上屋檐注意各个派系的小路,仔细寻找着饭堂的身影。 下午的时候她明明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饭菜味,仔细寻找的时候又消失了。 看来仙师也不一定要辟谷,适当的营养还是需要的!不过,我真找到了又能如何,我还不是天明衔月的弟子。 林亦忻低头打量自己的粗衣麻布,跟那些仙气飘飘的仙师们格格不入,自然也不敢同他们共同进食。 可林亦忻实在耐不住饥饿,她下楼嘟嘟囔囔的来到其中一棵大树下。 “真是的!饿死我了,梁昭姐也不告诉饭堂在哪里。” “哎,如果顾湘姐在这里就好了,一定会给我准备一桌子的大鱼大肉!唔,虽然夸张了点,但起码荤菜一定比素菜多!” 林亦忻在大树下站定,她抬头看去,“哇啊!” 明显是被树上的女人吓了一跳,林亦忻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树上的少女身着青绿色纱衣,半扎马尾,发冠小巧精致,发带亦是淡绿色的,整个人显得熠熠生辉。 “你哪来的?” 林亦忻:“我是……来借住的?” 少女皱眉:“什么东西!” 林亦忻也不知如何交代,说是新来的弟子她会信吗? “你前面嘟嘟囔囔扯到了梁昭,怎么,你们认识?”少女垂下一条腿,将手肘抵在膝盖上,打量树下这位五官端正的人儿。 林亦忻点头,还是觉得老实交代:“我是在下山的时候遇见梁仙师的,然后易仙师提议将我带回天明衔月,说等招收新弟子的时候让我一试。” “易仙师?易雨卿?哼,你还挺有本事。” 少女跳下树,这么高的高度直接跳下属实把林亦忻吓了一跳,她看见少女手中还拿着几颗果子,想着那不是树上的果子吗?难道真能吃? “我叫玉浮生,是药道修的首席大弟子,十八岁,你呢?” “我叫林亦忻!凡人一个!刚过十六岁生辰不足一月!” 玉浮生被她逗笑,肩膀都在颤抖,易雨卿哪从哪带上来的这么一个小玩意? “玉仙师,这树上的果子是不是能吃啊?” 玉浮生瞥她:“能吃,但味道不算好,我们通常拿它做药材。” “哦,好吧。” “方才你说你很饿?” 林亦忻疯狂点头,“饿饿饿!真的很饿!” 玉浮生摇头:“可惜,饭堂关门了。” “啊?” 林亦忻委屈的都要哭了,一天没吃东西了,她可怜巴巴的揉揉自己的肚子,正好不合时宜的发出“咕噜”声。 “那玉仙师可以告诉我饭堂开饭的时间吗?” “日出,日中,日入。” 林亦忻看见玉浮生转身就走了,很快就没了身影。 林亦忻三两下跳上树,摘了两个黄澄澄的果子就下去了。 “这怎么还有毛呢?要洗还是要剖开?这怎么吃呀?” 月光下,林亦忻坐在石阶上,抱臂埋首,只露出两只滴溜圆的大眼睛注视着地面。 不一会,一身青绿纱衣的女子从天而降,猛然闯进林亦忻的视野。 “玉仙师!”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食物发出的香味。 玉浮生把篮子递过去,是两个大饼和两盘菜,不过看起来是剩菜。 “我只能找到这些了,吃饱了就别在这鬼哭狼嚎,药道修的宫殿离这可是很近的!” “呜呜,仙师谢谢你!” 林亦忻狼吞虎咽,边吃边感激。 “别喊什么仙师了,各大门派创立数百年来就没有一个人能得道成仙,更别说成神了,我们都是凡人,喊仙师也太追捧我了吧。” 林亦忻手一顿,问道:“我……总不能叫你师姐吧?我还没入门呢!” 玉浮生看她一眼:“被易雨卿引进来的新人,已经算半只脚踏进天明衔月了,我如今喊你一声师妹都不算过分。” “竟是如此!那太好了!” 看着林亦忻吃的津津有味,玉浮生一笑,转身道别:“走了,这次是真走了。” “师姐明天见!” 明天见?真是有趣。 玉浮生如此想着。 第二日,林亦忻洗漱完站在窗边偷看,是的,她好喜欢看大家聚在一起训练的样子,幻想着如果自己已经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然后林亦忻瞥见那些药道修的弟子今日不炼丹炼药,而是在殿外练习武功。 咦,他们还练这个吗? 察觉到视线的玉浮生抬头望去,原来是她,昨天也有一道奇怪的视线投来,想必也是她了。 林亦忻和玉浮生四目相对,傻呆呆的笑脸相迎,玉浮生淡淡移开视线,想到她的自我介绍和昨夜狼吞虎咽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玉浮生站在最前面监督,自然要憋住笑意,摆出严肃的表情视察其他弟子的动作。 日中之时玉浮生去饭堂,她四处环顾,看不见那个意想之中的身影,忍不住皱眉。 不是告诉过她吃饭的时间了吗?怎么还不过来? 玉浮生难得在饭堂吃完一餐,周围的师兄弟都在惊讶首席弟子不回自己的宫殿吃吗? 吃完了都没能看见林亦忻,玉浮生无语,不得已打包了一份饭菜走出饭堂。 林亦忻此时在树下酝酿着什么,她意外发现楼下的这些花草很适合酿酒,昨夜回房拆开果子后发现果实洁白嫩滑,味道极好,就尝试着酿酒。 酿酒,应该不犯错吧? 林亦忻自我说服。 玉浮生把饭菜放在巨大的圆桌上,见林亦忻双手不停捣鼓,不禁问:“你在干嘛?” “在酿酒!” 玉浮生一股无名火,“不是跟你说过吃饭的时间了吗?大家都是凡人,少吃一餐可是很饿的。” 林亦忻闷闷答:“我知道!但是我不敢过去,我总感觉我跟他们相差太大了。” 玉浮生看着她的衣服沉思,她如今一个派系都没入,自然就没有派系发给她的衣服。 “你不必理会这些,吃你自己的饭就好了。” 林亦忻恹恹道:“嗯,但是饭堂那么多人,我怕他们看我,他们一看我我就双腿发软。” 玉浮生叹气,“罢了,以后你的三餐我负责给你送过来。” 林亦忻震惊,她只是想给时间说服自己前往饭堂,不要害怕,没想到师姐直接决定帮她送饭! “这多不好啊!师姐要不还是算了!我……” 玉浮生阻止她往下说:“不必多言了,我已决定,况且这树下如此阴凉,正好适合进食。” 林亦忻抬头望她,手头还没停下:“那便有劳师姐了!师姐对我真好,就像是我的……” 玉浮生皱眉:“可别说我像你娘!” “我觉得师姐像我姐姐!你们两个都待我很好!我们非常感激。” “哦对了师姐,我觉着这里的水果极适合酿酒,就差谷物了,能麻烦请师姐帮我取来吗?……哦不过我自己去也行!” 玉浮生爽快答应:“可以,毕竟还没开始招收弟子,你也只能在这里捣鼓等待了。” 林亦忻问:“师姐,今日我看见你们的弟子在练功,药道修的人也需要练功吗?” “自然!我们的武器只是一枚枚丹药,身体素质得要跟上,否则拳脚相向的话我们很吃亏的。” “不说这么多了,我走了。” 林亦忻跟玉浮生道别,她专心酿着手里的酒,这是她和顾湘姐从小喝到大的无忧醉,若是成功了还能送给玉师姐。 嗯,也不算正版的无忧醉,这些材料跟白山的有些出入,真做出来肯定是跟原版大不相同的。 “父尊,关于招收新弟子的事情您考虑得如何了?” 殿上正中央的座位坐着一个道貌岸然的男子,剑目星眉,可惜表情太过严肃。 “再过一月就招收新弟子入天明衔月。” 易雨卿淡定垂眸,想着林亦忻终于有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天明衔月了。 “发扬我们剑道修的美名,易尘你义不容辞!” “是!” “听闻你从山下带上来一个新人,被你看上一定天资卓越,定能与剑道修的各位弟子共同斩妖除魔。” 易雨卿有点汗颜,其实她暂时没看出林亦忻能有持剑的天赋,毕竟十六岁才入天明衔月学习,实在是有点晚了…… 见易雨卿不回答,男子挥挥手道:“罢了,你回去修炼吧。” “是。” 次日梁昭早早来到林亦忻的住处,轻轻拍门:“师妹!师妹你醒了吗?” 林亦忻睡眼惺忪,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跳起来开门,连鞋也没穿。 “梁师姐!你终于来看我啦!” “师妹!下个月就招收新弟子了!怎么样怎么样!我就知道我没猜错。” 林亦忻附和着笑,其实这个消息是易师姐先说出来的,但她这个激动就跟着附和好了。 “太好啦!那我入门可会有什么考核?” 梁昭:“有!无非就是一些爬山摘花杀妖之类的,主要就是考验你的勇气和魄力,你可千万别打退堂鼓!我盼这个消息盼了好久呢!” 林亦忻拍拍胸脯:“你师妹是那样的人吗?我一定会成为天明衔月的一员的!” 日入时,玉浮生来询问林亦忻的想法。 “加入天明衔月,一辈子都要除魔卫道,生死不论,你可做好准备?” 林亦忻笑:“我若是没有准备还随易师姐上山干嘛?” 玉浮生一愣,手中一直捏着一个药瓶,瓶子里的丹药甩出去可以产生一道束缚并产生迷烟,可以备不时之需。 “那你可做好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 玉浮生娓娓道来:“新入门的弟子通常需要经历秘境一游,收集长老给你们发布的任务上所需的样品,但秘境之内险境重重,缺胳膊少腿的情况不在少数。” 林亦忻认真点头:“那听起来还挺可怕。” 玉浮生哑然,虽说他们探查的区域只是秘境的外围,但凶猛妖兽无处不在,她摩挲着手中的瓶子,许多新人也都会在江湖收集灵丹妙药傍身,协助自己顺利入门。 可玉浮生始终找不到一个好借口把瓶子给她。 在梁昭那边打听到林亦忻有些才能傍身,何况她也能感知出来,但每次死在秘境里的人都很多,稍有不慎…… 玉浮生握着药瓶的手一紧。 “师姐不必担心我,吉人自有天相,虽然我不是那个吉人,但我跟着吉人一起走天相自然就会照到我了!” 玉浮生无语,她把那瓶丹药收回去,从囊中重新取出一个瓶子并叮嘱:“这是治疗的丹药,只有一颗,万不得已别用。” 至于瓶中的丹药到底是不是治疗的,只有玉浮生自己知道。 第42章 秘境弑人心 次月,天明衔月的广场上聚集了许多各种年龄的凡人,他们口音不一,叽叽喳喳的在互相讨论。 林亦忻收拾好自己之后就赶去广场了,她出发前看见桌上的药瓶,想着玉师姐说是治疗的伤药那一定必不可少。把药瓶揣进兜里就急匆匆出门了。 玉浮生在树上坐着,她垂下两条腿,斜靠在树上,就这么静静看着林亦忻离开。 林师妹,希望你一切顺利。 转而她又眯眼看向远方。 今年招新,是否能掀起什么水花呢? 今年主持招新大会的人依旧是易雨卿,毕竟她代表着剑道修的风气和英姿,更重要的是,尊上想靠她收揽更多新人进入剑道修。 许多长老为此不满,早在前些年不能多修派系的时候剑道修的人员可是其他派系的好几倍,诸位长老三番五次的提议,易君澜深思熟虑后才决定实施多修策略。 即便如此,剑道修仍然独揽大权和人员。如今的招新大会派易雨卿出面,势必少不了她的拉拢,几位长老暗中腹诽,可即便再不满也只能在内心发泄。 毕竟易雨卿这孩子,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天之骄子的存在。亲生父亲是天明衔月万人之上的尊上,兼顾剑道修的母亲亦是曾经耀眼的乐道修首席弟子。 各位长老在广场周围的椅子上落座,整理衣诀。 林亦忻提前一半的时间来到广场,此刻已是人山人海,她抬眼望去,各位长老齐齐落座。有白发白胡须的长老,亦有年轻貌美的长老,看来,天明衔月这些年还真是人才济济,许多看似年纪不大的人都有能力当上长老了。 她遇到玉浮生的时候也是,虽然她亲口承认了是首席大弟子,但其内里的强大灵力翻滚暗涌,林亦忻是能察觉一二的。 好激动,我准备也要成为这里的一员了! 以后我会双修派系吗?会不会有能力成为长老? 林亦忻越想越不现实,着实是长老们神采奕奕的神情让她畅想万千。 “各位远道而来求师,说明与我们天明衔月存在一丝缘分。又恰好能登上我们的天山来此,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林亦忻正打算专心盯着说话的白发长老,视线一转,就看见旁边站着个身姿出尘的女子。 易仙师? “多的就让我们剑道修的首席大弟子易雨卿来讲吧!顺便献言予诸位。” 易雨卿清淡的嗓音带着莫名的震慑:“诸位来此,无论出于何种缘由,我都不过问。天明衔月讲究自由修行,成仙成神也一直是门派弟子的目标,我们很荣幸将来为你们的修行搭一把手,也很乐意帮你们明确前行的方向。” “但,修道一途并非儿戏,此次为你们设置的试炼难度,一为测试你们的胆量,二为看清你们的决心。试炼里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对此,我们天明衔月,概不负责。” 人群顿时叽叽喳喳,宛如一锅热汤翻滚。 “概不负责?如果我死了我家人怎么办啊?” “对啊!对我不负责就算了,怎么能对我家人也不负责呢?” 林亦忻低眉。 旁边忽然有人戳了一下她的手臂,林亦忻侧头满眼疑惑。 “喂,你怎么一点都不慌?” 林亦忻豁然一笑:“大家打算来天明衔月修行,都应该提前了解过规矩吧?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不经历困难就能入门?更何况门派里有诸多耳熟能详的仙师,他们曾经也如我们这般青涩,历经困境才得以入门。如果大家来此,不熟悉规矩,也没有坚定的决心,不如现在离去,也算是一窥仙师的仙姿,到也不亏。” “是啊,大家来天明衔月都怀揣着不同的梦想吧?就此放弃,也太懦弱了。” “就是就是,人家定好的规矩一百多年了,到底是谁这么蠢还批判的?” 林亦忻一乐,没想到风评就这么转好了。 对此,易雨卿神色从容,不管底下到底在讨论什么,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卜聆双手抱胸,一袭淡灰色衣袍飘飘,浓眉大眼,很是惹人注意。 “好了,试炼准备开始,诸位,做好准备。” 棍道修长老默默看了一眼卜聆,内心略一满足。 其他几位长老有些恨的牙痒痒。 按理来说抛头露面的首席大弟子出现在此,容易吸引那些新人的视线,后面再加以宣传,就能把新人纳入自己的派系。 而卜聆就是棍道修的首席大弟子。 近年来棍道修人才辈出,人数也在逐步增多,是许多派系长老的眼中钉。 而药道修和符道修,似乎成为了真正的冷门。 卜聆手掌一挥,幻境一角浮现,林亦忻看到高耸的丛林,以及浓重的雾气。 卜聆再一个响指,在场的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块竹简。 “每个人手上的竹简任务并不相同,完成之后,竹简会帮你们传送回来,那么,预祝各位,平安归来!” 林亦忻手持着竹简,一撇一捺的字迹慢慢浮现,可惜太慢了,她干脆先踏入秘境,熟悉下里面的真实情况! 易雨卿瞥见林亦忻是第一个进去幻境的,视角一转,又去欣赏远处山林了。 内心不可遏制的浮现出阵道修三个字。 林亦忻走进幻境之后,四处环顾,雾气真的很大,视野都要模糊了。 要在这里找东西?找到猴年马月啊! 林亦忻略一吐槽,展开竹简。 一,找到霜冻草。 二,取到霹雳兽足部之血。 草和兽的画像也出现在竹简之上。 林亦忻合上竹简,霜冻?岂不是在寒冷一点的地方?这里感觉好大啊,哪里是寒冰地带? 这时天空一声鸟怪叫,像要撕裂耳朵般尖锐。 什么东西啊?林亦忻捂住耳朵的双手颤悠放下,未见其形先闻其声。 不管了,先走再说! 要是路上能遇到什么贵人就更好了,还能被他的福光高照,保佑此行顺顺利利。 林亦忻边想边走,一路上拨弄丛林开辟道路,吱吱声在脚下不绝于耳,她一开始以为是老鼠,结果发现是踩过的枝条发出的声音,怪稀奇的。 因为雾气太大,林亦忻每次看见熟悉的草便蹲下细细观摩,发现与霜冻草只是形似而非所需,不免叹气。 一路上她都没有遇到一个熟人。 前方的视线出现一个人形,林亦忻窃喜,她小跑过去,发现只是一个树桩,远远一看还以为是人。 林亦忻不免皱眉,她内心也有几分惶恐,罢了,继续走,就不信遇不到同伴! 吱吱声再度响起,林亦忻停下,却还是能听见。 有人过来了吗? 一道剑气袭来,林亦忻侧身躲过。 剑气划破雾气,一时间令她看清那人的的长相。 “你干嘛!” “把你身上的丹药交出来!” 林亦忻不爽,“凭什么!” 剑意杀之眼前,她单手推开阵印形成防御,内心暗道:这些持有武器且具有一定经验的人非江湖之人莫属!只是他逼我交药,难道事先没有准备吗? 万一他受伤了呢?内心一软,林亦忻打算讲和,她不想在这里跟别人打架浪费精力。 “如果你非常需要……” 那人不听,被阵法弹开之后小跑过来,踩的脚下树枝吱吱作响。 “额!” 一条藤蔓猛的甩向那男子,飞出老远。 林亦忻顿时不敢动,她害怕下一条藤蔓也要狠狠给她来上一击。 等了一会,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她咽了咽口水,默默走了。 真奇怪,她居然没受到伤害,难道这里的生物也晓得她是好人吗? 越往里走,雾气越薄,林亦忻感觉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眼前的一切开始清晰起来。 她看见万物生长的奇茂,令她唏嘘不已。 忽而脚下一阵摇晃,林亦忻将手掌按在地上,感应这场晃动。 闭目间,她感应到不远处有两头巨兽争斗,互相撕咬对方。 林亦忻手抵在下巴上,真不礼貌,有客人来还打架,也不知道这两头巨兽中的其中一头是不是霹雳兽。 或许可以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再过去查探一番。 如此想着,林亦忻就挨在树下查看方才竹简携带的地图了。 这片区域离极寒地带还挺近的,如果取血顺利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成为第一个出试炼的人。 耳边的嘶吼声一声闹过一声,林亦忻迷惑望去,她似乎,听见了人的呼救声。 此时坐不住了,林亦忻满心念叨着救人重要,天明衔月不管,但只要她在,她就会顺手施救。 不知为何,周围又开始四处起雾了,天色暗淡下来,天空时而被紫雷划破一道亮光,伴随着闷闷雷声。 奇怪,我不是走出迷雾了吗? 说实话,这里真的好奇怪,植被奇怪,雾气奇怪,就连生物也奇怪。 如果不是事先学习过三脚猫的功夫,她也不敢大胆发言能通过试炼。 更何况这幽暗的时刻,胆子不大的人会被吓死在这里吧? 也难怪前些年听闻要加入天明衔月的人,会提前在江湖中收纳前辈不要的武器和慷慨施舍的丹药。 林亦忻眯眼看去,前面好像又是一个树桩,她知晓不是人,大胆的走上去,内心嘀咕:怎么感觉又走回来了? 没成想她下一秒就极度后悔往前走的决定。 因为这并非是树桩,而是一个人! 并且是刚刚与她打斗的男子。 林亦忻瞪大双眸,他的四肢摆动的宛如方才看见的树桩,并且此时完全没有呼吸,半睁着眼睛,像在思考。 秘境外。 棍道修长老整理衣摆,清透着嗓音道:“近年来试炼难度愈发加重,若是他们都死在试炼里,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卜聆和易雨卿仍旧站着,她转首,“师父,想当初我和易雨卿还是赤手空拳闯出来的,他们如今要丹药有丹药,要武器也有武器,怎么说也不能死在里面吧?” 棍道修长老一叹,“你们天资卓绝,就不能体会一下普通人的感受吗?” 师父自己的天分比我还高,卜聆心道。 易雨卿不说话,像一尊石像。 卜聆反倒是多动,不是捶腿就是揉肩,摇头晃脑的根本看不出来首席大弟子的稳重。 二人身后是诸位长老的讨论声。 “诶你们猜猜!今年哪个派系招收弟子最多啊?首先排除剑道修!” “嘁,没趣!你应该猜哪个派系能出雨卿卜聆这样的天才,并且能出几个呀?” “喂喂喂,可别小瞧我们乐道修!清音双派系修炼,未来前途不可估量!” 卜聆听见李清音的名字,难得安稳了一小会,也能看出仙师的杳杳风采。 虽然内心所想之人并非是她。 林亦忻彻底被困在迷雾之中,她思忖着,方才就是走出了迷雾这是没错的,但为什么又回来了?她是不是中途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被盯上事小,但敌人在暗,只怕料不到它出手的实机。 又是一阵吱吱响,林亦忻一个响指,火焰凝聚在指尖。 前面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她看见林亦忻急忙扑过去。 “你怎么了?” “不要往前走了!不要往前走了啊啊啊!啊!” 林亦忻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想再安慰一下,那小女孩顿时眼神失焦,摆动四肢,模仿方才看见的那个男子的动作。 林亦忻一惊,后退一步。 这实在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了。 进入幻境的大家普遍年龄比她还小,不过十二三岁左右,比她大的也不过十八至二十,他们一腔热血的闯入试炼,稍有不慎就要死在里面。 更何况她已经亲眼目睹两个人的惨状了! 刚刚那个女孩说让她别往前了,看来前面的危险绝非她能应对的,林亦忻看着女孩的身躯逐渐变成树干,连五官都开始模糊了。 “安息……” 林亦忻轻声呢喃,她很听劝的转身就走了。 可是,我不是被盯上了吗?就这么走能走掉吗?还是说,它圈定范围的时候连我也算进去了,但我并没有对它产生威胁,所以它大发慈悲放我一马? 果不其然雾气又变稀薄了。 林亦忻远远看见两头巨兽相隔,各自趴在一边,身上带着或多或少的伤痕,血迹斑斑。 这不是,霹雳兽吗? 第43章 悠悠琴音远 林亦忻窃喜,其中一头确实是霹雳兽! 她来来回回对照竹简上的画像看了又看,此时两头巨兽身受重伤,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霹雳兽趴在地上闭眼休息。 林亦忻注意到它的足部正好受伤,干涸血迹附着在坚硬的皮肤上。 林亦忻小心翼翼靠近,取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瓶子靠近霹雳兽的足部。 可惜血迹干涸,她也有些苦恼。索性拿出小刀,划在那道伤口上。 “不好意思啊霹雳兽,我只好把伤口划开一点取你的血了,不过损失一点血罢了,不会危及你性命的。” 奈何霹雳兽皮肉太糙,林亦忻双手推着小刀拼尽全力才划开一点点的宽度。 好在有血渗出来了,她赶忙拿瓶子接住。 “谢了兄弟!” 林亦忻一转头,就跟霹雳兽对上眼,它紫色的瞳孔震颤着,显然愤怒至极。 此时天空闷雷滚滚,一道紫雷落下,林亦忻急忙后撤。 她看见霹雳兽站起身子,心道不妙,转身要跑,身后的霹雳兽也迈开步子朝她奔来。 身后与之而来的还有一道道落雷打在她的脚边,若是闪避不及时,脚都要被电焦了吧! 林亦忻感知到周围还有另一个杀气袭来,比此刻的落雷更快,比霹雳兽更凶猛。 她想逃向另外一个方向,一条藤蔓猛的抽在她身上,打飞出去老远。 “啊!” 霹雳兽也被一鞭子抽在另一个方向,低吼声响彻云霄。 林亦忻的背部狠狠撞在一个树干上,五脏六腑疼得好似移位,她手扶着胸口剧烈呼吸,难受之意却不减丝毫。 以前羽叔说过,她的身体素质有些差,若要耍枪舞剑,不下一番功夫锻炼身体素质是不行的。 “那我就不练剑练枪啊!专修阵法!羽叔不也是吗?” “哎,你这身体素质,别说修炼,下山历练都够呛。你可知道你以后的敌人有多强?” 十二岁的林亦忻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专修阵法何尝不是一个好决定呢?只要我潜心学习,就能用阵法的精妙弥补身体的不足!” “哎,你还是太小了什么也不懂,”羽叔一摸她的头顶,“假若让你去观赏其他门派的武学,我还是不信你能坚持专修阵法。” 这世界这么大,有太多奇观和奇迹的存在,亦有玄奥武学和众多奇才,她还需要慢慢沉淀自我。 “总之,听羽叔一句劝,练好身体。” 林亦忻眨巴眼睛,“好!” 也许羽叔从未料到,眼前这个矮小瘦弱的女孩,以后会变成身形高挑,冷静可靠的修仙者。 林亦忻盘腿坐下调整气息,直至呼吸均匀她才起身继续寻找霜冻草。 “看来以后进入天明衔月,得要时刻锻炼身体才行,羽叔说的还真没毛病。” 吱吱声再度响起,林亦忻都已经习惯下一秒会蹦出什么人了。 “孙南?!” “林姐姐?” 孙南作势要跑,林亦忻急忙呵止。 “别跑!” 孙南不解看去。 虽然这只是林亦忻的猜测,但她感觉藤蔓甩过来的原因十之**是因为脚下的枝丫,且因为跑起来把它们踩的吱吱作响。 “总之,在这片林子里,你别随便乱跑,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哦。”孙南点头 “对了,你还没解释你为什么也来试炼了,孙二哥怎么会放心让你过来?”林亦忻皱眉,颇为担忧。 孙南是孙二哥的小儿子,十三岁,活泼好动,喜欢探险,经常跟她聊到天昏地暗。 可是,顾湘姐和她承蒙孙二哥的恩情,如果小儿子意外丧生在这里,她可怎么跟他交代。 孙南挥手,“害!林姐姐你别担心,我是真心想来天明衔月拜师学艺的,我也想像那些仙师一样挥剑除邪!飒飒飒!” 他还不忘舞动手臂,宛如真的持剑一般。 林亦忻频频摇头。 “哎呀我竹简上要我找的东西都找到了,我都准备出去了。” 林亦忻错愕:“这么快?” “是啊,我要去找我朋友了!话说我也是跟在他屁股后面捡漏的,这挺危险的,不过我会见机逃跑,林姐姐我们出去之后见!” 林亦忻猛的上前,雾气再度弥漫,把孙南的身影都淹没了。 心脏还在突突的跳动,孙二哥的大儿子刚出生就被偷走了,剩下一个小儿子,看起来丝毫没有跟孙二哥商量过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平安出去。 一定能的,别去想这些坏的结果。 这次的雾气让林亦忻感到寒冷,浑身发抖,指尖捻起的火焰顷刻间熄灭。 难不成那藤蔓把她甩到极寒地带去了? 不行要快点找到霜冻草,太冷了,找到之后立马跟那个傻小子汇合。 一片天空蓝的花瓣自眼前飘过,她一瞥,好似看到一位拇指姑娘身着蓝色纱裙随风而去。 再细看去,仍旧是一片普通的花瓣。 像做梦一样。 她转首,遍地蓝色妖花盛放,其中一朵的色泽更纯,更淡。 林亦忻掏出竹简,“霜冻花?” 她走过去,踩在一朵朵艳丽的花上,想要靠近霜冻花,脚下却漫开一滩血迹。 什么时候她踩死了这么多拇指姑娘? 林亦忻惊恐后撤,霜冻女子冷漠的看着她,其她女子亦是。 “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亦忻急忙道歉,接受不了鲜活的生命葬送在她的脚下。 林亦忻眼神一阵清明,看见脚下仍旧是一大片蓝色妖花。 “咦,我刚刚干什么了?” “我,我要取什么东西来着?” 林亦忻呆呆愣愣,丝毫不注意大雪漫过脚上。 “我……是谁?” 霜冻花操控大雪纷飞,只要把眼前的女孩淹没,她就能成为这一片花田的饲料。 “我想学习您的本领!不管付出什么!” “顾湘姐,如果以后有一天我像羽叔一样浪迹天涯,你会允许吗?” 林亦忻双腿冻僵,失焦的眼神在努力冲破幻境。 “亦忻啊,只有一颗心。” 林亦忻问:“人不都只有一颗心吗?” 顾湘安静摇头,“若只有一颗心,就不会出现男子三心二意的情况,若只有一颗心,人们就不会既要又要,最终空手而归。” “我希望你怀揣着这颗心,追寻你所认为的真理,点亮它,追逐它,不要让它熄灭了。” 林亦忻发白的嘴唇轻喃:“顾湘姐……” 此时大雪已经漫过她的大腿。 “顾湘姐,今日是我十六岁的生辰啊……你能不能,醒过来……我们,我们再一起酿无忧醉!我不离开你了!我不去江湖了,我也不追随羽叔的步伐了,你能不能……醒过来……” 顾湘离去的那天,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抱着面目全非的尸体,一声声哀嚎。 自那之后,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她要变强,她要除邪,她不要让无辜百姓如她这般丧失唯一亲人。 轰! 林亦忻将灵力汇聚在身体,振飞漫过她胸口的大雪,此时四肢已经冻到毫无知觉,她滚烫的灵力短暂令她感到一阵暖流。 林亦忻一跃来到霜冻花前迅速将其摘下,她淡淡看着花,睫毛上的白雪还未消融。 她一笑,霜冻花,谢谢你,让我更坚定了此行的目的。 竹简要求林亦忻收集的两样东西都已经取到,但她还要在试炼里确认孙南的生死,所以迟迟不把两样东西放进竹简的隐形空间里。 只要把东西放进去,就能出去了。 谁叫孙南非要来这一趟。 试炼外不少新人已经出去了,大部分人身上的伤口都惨不忍睹。 卜聆催问:“玉浮生呢?” “我再去催一下玉师姐。” 说话的弟子立马退下,有些人伤的太过严重,若是玉浮生不亲自出马,恐要危及性命。 玉浮生自从林亦忻走了之后,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多久没遇见过这么有趣的师妹了? 她瞧见石桌上有一坛酒,还有一张字条。 “玉师姐,这是我亲自酿的酒,它叫无忧醉,是我和我离去的姐姐一起取的名字。酿酒的材料跟正品无忧醉有些出入,好在味道还不错!借此酒表达我对师姐你的感恩!也谢谢这些天师姐你不厌其烦的陪我。” 玉师姐将酒倒在碗上,轻轻摇晃,浅尝一口,“哼,无忧醉?无忧才会醉啊……” 这名字取的真好。 玉浮生就这么醉倒趴在桌上睡着。 直至身旁人不断呼唤,“师姐!师姐!” “你回来了?”玉浮生猛的起身,看见来人并非是林亦忻,无助抬手抵住有点昏厥的额头。 “师姐,不少新人已经从试炼里出来了,卜聆师姐喊你过去给她们疗伤。” “我知晓了。” 玉浮生大步匆匆赶往平台,每个人伤的都很重,她急忙过去跟其他药道修的弟子帮忙疗伤。 半宿过去,玉浮生忙的额间薄汗涔涔。 好在伤员已经安抚得差不多了。 唯一一件令她记挂的事就是,她还没有看到林亦忻。 玉浮生并非不相信她没有能力闯过试炼,她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绊住脚步了。 半刻钟前。 林亦忻在附近走了没一会,结印感知哪块地方有人,探查之后发现前面不远处有几个人聚集在一块。 林亦忻急忙赶过去,她看见几个身负重伤的人跪在地上,面前是一条巨大的曼陀罗蛇,它正吐着蛇信子,竖瞳中暗藏杀机。 “救救我们!” 这怎么救?为什么会一堆人聚集在这里?按理来说只要别招惹这里的生物,他们怎么会选择把所有人一网打尽? 曼陀罗蛇?总不可能有人的竹简上要求他们采集蛇血吧? 林亦忻一咬牙:“能站起来的,立马跑,不能站的,慢慢走,我拖住它!” “还有一个……” 林亦忻没听清后面的人要讲什么,曼陀罗蛇已经甩着尾巴闪至她面前吐出一口毒液,林亦忻侧身闪避,一直跟它迂回着。 曼陀罗蛇见林亦忻身姿轻盈,闪避及时,它竖瞳一亮,脚边的叶子将她包围起来,逐渐连光线都吞没。 林亦忻先前从极寒之地走出来,发现这里位于那片脚下有吱吱树枝和极寒地带的交界线。 若是在先前那片林子就好了,可以引诱藤蔓攻击曼陀罗蛇。 可惜。 林亦忻在黯淡无光的范围里双手结印,“飞花!” 无数花刃的攻击将空间撕裂,林亦忻得以安全出来,刚刚的空间里蕴含着不少毒素,幸好出来得够早。 曼陀罗蛇后方还有一个类似蚕蛹的形状,许多叶片贴在上面。 林亦忻沉下心,得要快点救那个人出来。 再度结印,灿金色光芒闪现。 “不解飞花。” 整整三层花刃遍布,蠢蠢欲动。 林亦忻手掌下压,巨大的金色空间困住曼陀罗蛇,花刃接踵而至。 她并不自信能在这绞杀曼陀罗蛇,虽然这头蛇的年岁看着并不大,毕竟真正成年的曼陀罗蛇压迫感怕是更重。 林亦忻赶忙来到蚕蛹前,她指尖凝聚火焰将叶片烧毁。 她慢慢看清被困住的人的脸,内心悸动难安,一遍遍在内心祈祷他别出事,别出事。 毒痕爬上孙南的半边脸和身子。 “孙南!孙南!醒醒!” 林亦忻一遍遍呼唤,就如同几个月前呼唤顾湘那般无助。 对了,玉师姐之前给了她一枚丹药,应该是救命的! 林亦忻颤抖着手取出药瓶,打开瓶塞的那一刻她愣住了,丹药中冒出一股巨大的杀意,这根本不是治疗的丹药,是自保的! 曼陀罗蛇冲出阵印,浑身是血,它感觉有点惹不起林亦忻,灰溜溜跑走了。 有些躲在暗处的人慢慢探出头。 林亦忻双目猩红,“你们有没有什么治疗的丹药?” “我,我没有……” “我也没有,路上都用完了……” “他怎么受伤的!你们说!”林亦忻咆哮。 其中一个女孩颤巍巍道:“他,他要取曼陀罗蛇的血,说是……说是因为他朋友需要……” 林亦忻守着孙南的尸体,跪在地上。 同样的情况,数月前,也同样发生过。 有些人路过此处,林亦忻便会期盼的问:“你身上可带有治疗的丹药?” 没有一个人点头,因为路上,大家都用完了。 林亦忻感受着孙南生命的流逝。 他身上的竹简不见了,也带不出去。 孙南死后,都只能被困在这里了。 林亦忻呜咽着,怎么跟孙二哥交代呢? “林姐姐,你也教我一些阵法呗?” “想得美啊!” 孙南苦苦哀求,“姐姐!你教给我以后我们就是江湖上的阵法修姐弟!如何?” 林亦忻滴溜圆着黑瞳,似乎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也不是不行,如果你……” 孙南绷直身子:“今天林姐姐饭馆的任务我承担一半!哦不,全部!放心我爹不在!” 林亦忻乐呵着,只打算交给他一些小本事让他自保,毕竟没经过羽叔同意擅自将他的本领传授给别人会惹羽叔不高兴吧? 卜聆咳嗽一声:“时辰快到了。” 易雨卿淡然的眸子看了她一眼,一挥手,试炼内的所有生人都被传送出来。 林亦忻仍旧跪在地上。 玉浮生一喜,“林师妹!” 林亦忻回过神来,她缓慢起身,摇摇晃晃。 易雨卿不解的看着,她的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只是神志似乎有点……不清醒。 我记得外围没有能什么控制人心智的生物吧?霜冻花吗?可它的能力其实很低下,她不像是能被霜冻花欺负到如此下场的人啊。 思虑再多也没有用,尊上传唤易雨卿回到剑道修大殿内了,临走前她看见玉浮生往林亦忻的方向走去,淡漠走开了。 “你怎么了,师妹?” 林亦忻泪痕没干,她把药瓶塞进玉浮生的手里,静默跟随其他弟子走去上交竹简。 玉浮生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再一看手上的药瓶,里面唯一一颗的丹药显然是没用掉。 这枚丹药甩出去会造成小范围的爆炸伤害,并持续受到毒素的侵害,从而远离被攻击的人。 这是她给林亦忻准备的杀手锏。 即便玉浮生知道,她可能用不到。 “师姐……” 玉浮生摇摇头,拖着疲惫的身子走了。 之前治疗伤员消耗了大量灵力,满心期待的人出来之后对她疏远,令她有些心力交瘁。 大殿中,易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回来了。” “父尊。”易雨卿恭敬弯腰。 易君澜道:“等过些天新弟子们的伤势恢复,你一定要展现好剑道修的风姿,把他们拉入我们派系。” “是!” 夜半。 易雨卿来到秘境外围,这里通常是给新入门的弟子准备的试炼之地。 易雨卿盘腿坐在地上,一把通体雪白的琴身浮现,她闭眼潜心弹奏。 无数亡魂自地底探出,这些丧生在外地的魂魄,没有墓碑,也不会有人来祭拜,不得安息,就无□□回。 这首曲子是易雨卿少时跟乐道修的人学习的,他们说此曲最能抚慰亡魂,还能帮助他们寻找彼岸,寻到孟婆。 琴音悠悠,无数亡魂围绕易雨卿旋转不停,透明的身躯昭示他们并非人类的事实,然而此刻他们并不忧虑也不难过,只随淡淡琴音漂浮,极为享受她的曲调。 一曲终了,亡魂们化作星光点点消散。 回不去故土的人们,我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第44章 大会展仙姿 所有新人都被安排在林亦忻刚进入天明衔月的屋舍里,一间房有两张床,许多人在试炼里有了不浅的交情,纷纷挤在一间房里。 林亦忻把自己困在双人房里,起初也会期待有没有人和她一间房,等了很久之后她也就明白没有人要跟她一起住这三天两晚。 也是,她这次试炼算得上是独行,确实没有机会跟其他人结识。 没事,等进入天明衔月再好好认识他们! 楼下传来本门弟子的声音:“各位可安排妥当了?想必都饿了吧?我来带大家去食堂,顺便让你们熟悉一下路线。” 林亦忻闭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老实说,她没有食欲,忽而她想起试炼里,她翻遍孙南的衣物都没有看见他的竹简,为什么? 林亦忻缓缓睁开双眼,曼陀罗蛇血? 这似乎,有些不简单。 取霹雳兽足部的血,只要摸清楚藤蔓出手的实机,就能利用藤蔓攻击霹雳兽,但曼陀罗蛇所处的地带并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林亦忻猜测竹简根本不会出现要取曼陀罗蛇血的任务。 若是没有可以利用的条件,那么这种艰难的任务只能是本门弟子才能完成的。 此时林亦忻屈膝坐在床上,另一条腿踩在床下,孙南的朋友要蛇血做什么? 他朋友,是谁呢? 林亦忻眯了眯危险的眼眸,暴戾之息一闪而过。 休整的这些天,大部分新人的伤势都已经恢复,他们齐聚在殿外,周围汇聚了各个派系的杰出弟子,他们校服不一,有水韵蓝,淡鹅黄,清竹绿……等等。 今日就是选择自己想要修炼的派系的日子。 林亦忻看着眼前声势浩大的各方阵营,一时之间人声鼎沸。 “尊上来了。” “师尊。” 众弟子齐齐弯腰行礼,叽叽喳喳的吵闹声瞬间消散。 林亦忻悄咪咪看了被称为尊上的男子,他不苟言笑,眉目英气逼人,薄唇微抿,纵是如此欢喜的日子,林亦忻从他的眸中也不出任何情绪。 相反,这人给她的感觉十分之奇怪,也不是说危险,就是非常深沉。 “尊上多少岁啊?感觉好年轻的样子。” “不知道啊,外界关于他的传闻好像很少。” “嘘小点声!我感觉尊上看过来了!” 林亦忻不敢盯着他看太久,拥有浑厚内力的人,能够感知视线的出处。 此时耳旁讨论的两人声音也弱了下去。 不过,他长得好像易雨卿啊,林亦忻暗自感叹。 易君澜犀利的眸子盯着台下:“各位,恭喜你们通过试炼!今日就是选择派系的日子,今日过后,你们就是天明衔月的一员。在大家选择派系前,我会安排各个派系的杰出弟子为大家展现一番。” 台下一阵欢呼声。 首先出场的是药道修的玉浮生。 林亦忻淡定看去,说实话她并不恨玉浮生,她只是恨自己。如果,能早点遇到孙南并坚定的把他送出去就好了,如果,那提前检查药瓶里的丹药就好了。 她只恨她自己。 “药道修是修炼丹药的吗?唔,我可不想一辈子站在后排治疗。” “我也是诶!我就要当前排!不当辅助的!” 周围嘈杂声渐起。 玉浮生内力浑厚,再微弱的声音也能知悉一二,她并不受这些讨论的干扰,相反,这激起了她莫名的表现欲。 他们认为药道修一辈子只能躲在输出后面,殊不知,他们也能做前排。 玉浮生随机弹开一枚丹药,绿色烟雾缭绕,一棵悬浮的大树在场中央乍然浮现,枝繁叶茂,压弯了树干。 她单手作势,大树枝条飞舞,绿叶化作刀刃刺向地面,手势变换,树上结出一朵朵粉嫩的花苞,并迅速开花。 一阵淡粉气息环绕,幻术展开,底下的新人从粉色烟雾中看到了最想见之人正朝自己走来。 玉浮生一挥手,幻术消散,她可舍不得让新人迷失在自己的法术中。她一个响指,大树化作一位身着森绿衣袍的美丽女子飘向自己的身后,左手搭在玉浮生肩上,温柔注视着台下的新人,随后消散。 “好,好厉害……” 一位女生发自内心的赞扬,她属实没想到,药道修的人也能具备杀伤力,属于是前排后排兼顾的职位。 林亦忻从幻境中回过神来,奇怪,刚刚好像在迷雾里看见易雨卿了,吓她一跳。 玉浮生淡定从台上走下,她的天赋天资,从来没有人能忽略,大家不是对她尊敬就是赞扬,宛如九天之月,只可观望。 没想到成为首席大弟子之后,最亲近的人只有师父。 下一个是棍道修的首席弟子卜聆,她已经二十岁了,据说棍道修长老有意把职位传给她。 林亦忻支楞起耳朵听着,听起来这个卜聆也很厉害。 卜聆浅灰色衣袍猎猎飞扬,她手持一根长棍单手叉腰,眼神尽是张扬。 卜聆一上来就施展一套棍法,海市蜃楼! 棍法精妙绝伦,不知何时分化出数道分身,她们手持长棍互相角逐,蜃楼之影在半空浮现,她们凌空跳跃蜂拥而上触碰虚影。 海市虚影实则是卜聆本体,分身触碰之后纷纷消失,卜聆将长棍狠狠甩向地面,浪潮泳过,棍身丝毫不动,卜聆一跃来到地上手持棍子背至身后,海市蜃楼之影在她身后再度浮现,刚刚九道分身通通化作画像里的九天神女定格在侧,耳边还能听见浪潮翻滚的呐喊声。 “好神奇!” “难怪棍道修最近这么火热!我算是理解了!” 林亦忻仰头欣赏,会心一笑,果真厉害,怪不得要传位给卜聆呢。 棍道修长老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子,她看见卜聆的表现频频点头,侧头对药道修长老炫耀道:“看到没?我徒弟!” 又转向另一边问符道修长老:“我徒弟!厉害不?” 两位长老面部抽搐。 看了许多武学武学之后,他们都蠢蠢欲动想要立马就选择派系了,可惜展示还没结束,不少人都失了往后看的兴趣,反正剑道修是压轴,压轴戏后面再看。 压轴?可是这些武学也挺有趣的啊。林亦忻内心暗自为其他派系打抱不平。 “接下来是乐道修!李清音!” 李清音身着纯白衣裳,衣袍、领口还有裙摆处有绿色扎染,给人感觉清新不已。 不同乐器的校服,扎染颜色不同,比如琵琶是嫩黄,古琴是湖蓝。 少女步子轻盈,唇角含笑,眉目如画,醒目红痣在左眼上方,令人感觉此女只应天上有。 “清音也太漂亮了吧!” 身旁有人拱了拱李临水的手臂,他温柔笑笑:“我妹妹,如何?” “呀我打死你!我也要这么漂亮的妹妹啊啊啊!” 卜聆发觉一阵吵闹声,她看去,就瞧见李临水低头温柔轻笑的一幕,如春雨浇灌她的心田,令她呼吸急促,赶忙转头。 少女害羞的表现不止有潮红的面庞和发烫的耳根,还有翻滚难安的心跳。 “师姐,我察觉你气息有点乱。” 卜聆淡定:“没事,我被清音美到了而已。” 身旁的师妹:“哈?” 李清音手一抬,一把妙笛现形,通身淡绿,穗禾迎风飘荡。 李清音轻扬笛音远,身后竹林丛丛摇曳,竹叶潺潺而落,她手持青笛接住一片落叶,随后又将其轻轻甩开。 甩开的瞬间,身后忽然落雪,连笛身都变纯白,地上雪白一片,唯有竹林依旧伟岸。 李清音转身踏上竹林,每踩过一根竹子的上方那根竹子就会化作白雪消散,她猛一转身,背后白光显现,李清音再度吹笛,此时空中飘然的雪花暂停,剩下的竹子也不再晃动。 台下众人屏息凝视。 林亦忻完全被李清音的身姿给迷到了,她从心底里觉得李清音优雅又从容。 笛音悠悠不绝,地上白雪忽而在四周围起高墙,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新人疑惑:“咦?她这是要做什么?” 白雪墙中李清音四道分身持笛破墙而出,她红痣惹人,大家一时之间屏住呼吸凝视。 雪墙退散,分身顷刻间化作竹叶飘飘,飞向台上正中央的李清音。 “这哪是展现啊,完全只顾着看她的美貌了!” “对啊对啊!我去,我要加入乐道修,我也要修习笛子,这样就能天天看见李师姐了!嘿嘿嘿。” 周围内门弟子轻笑,李师姐可是乐道修和剑道修双修派系的弟子,平常忙的根本见不着影,不过也没事,吸引这些啥也不懂的人入我们派系也好,增添底层,以后考核我就不会是垫底了。 李清音盈盈一笑,转身离开。 易君澜眼中难得有欣赏之意,他认为李清音的天赋和易雨卿一样高,只要加以培养和利用…… “哇趣!清音师妹绝了绝了!哇趣,你这个当哥的有没有考虑过师妹的终生大事?” 李临水一拍那人脑袋,“你别逼我说难听的话。” “诶嘿嘿开玩笑的!师妹可是九天仙女!我怎敢肖想?”那人摸摸头顶,有些吃痛。 林亦忻感叹:李清音这段表现是真的很不错,既唯美又具有一丝淡淡的杀气,属于是跟她打斗容易出神,并且神不知鬼不觉死掉的那挂。 又是几个武学的展示之后,终于迎来压轴出场的剑道修。 易雨卿淡然走上台,易君澜微眯双眼,冷厉的视线要烧穿她的后背。 易雨卿习惯了他的这种视线,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父尊投射在她身上的视线从未改变过。 林亦忻刚听见周围弟子说轮到剑道修时,心脏忍不住漏跳一拍,那淡淡的激动虽不强烈,但双眼却始终无法从易雨卿的身上挪开。 玉浮生遥遥望着林亦忻的脸,她面上神色依旧,眼神却有些热烈的盯着易雨卿。 刚刚她那阵粉色迷雾,会令新人在雾中看见自己此时最想看见的人,也不知,刚刚林师妹想看到的人是谁。 新人堆里有些沉不住气,叽叽喳喳又在讨论。 “看来今年又是剑道修的入门弟子最多了。”李清音下台之后来到李临水身旁,一捋肩上头发。 李临水注视台上之人,她稳步前进,冰冷的面容没有丝毫笑意,眉目英气,那双眼睛是李临水见过最好看的眼睛,像是满床星河碎在她的眸中,璀璨明亮。 易雨卿蓝白相间衣袍仙气十足,半扎马尾,雌雄莫辨的五官让人感到有些神圣。 “哥?” 李临水终于舍得回应妹妹:“是啊。” 林亦忻已经是彻底移不开双眸了,紧盯着台上之人。 易君澜深沉眸光愈来愈重,台下期待的视线也愈来愈多。 哎。 易雨卿轻轻闭上双眼。 林亦忻一愣:诶,她好像有点…… 易雨卿拔剑,赋雪剑柄中一颗耀眼的翡翠宝石夺目,出鞘之时淡淡冰雪飘浮,天空闷雷不绝,仅仅是出鞘内力就勃发而出,足见她的强大。 闷雷轰轰,易雨卿转身凌空踏七步,一步比一步高,每一步脚下离去之时都会盛放一朵冰莲花。踏至最后一步时,众人反应过来这是东方苍龙七宿。 果不其然,七朵冰莲花连成一线,汇成一条巨大的冰龙盘旋高空。 易雨卿双指拂过剑身,眼尾隐约有雷电悬浮。 这时乌云密布,遮住了本来晴朗的天气,紫雷滚滚落下,她持剑甩出数道剑气划破天空,被撕裂的空间逐步扩大。一条紫龙自空间探出。 两龙相汇,互相缠绕追随,引得冰雪和落雷接连坠落,场面声势浩大。 易雨卿挽了个剑花将剑背至身后,双龙消散。 二龙虽然消失,但空中时不时浮现它们缠绕的虚影,宛如一幅壁画,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闷雷和散落的冰莲,直至艳阳将乌云彻底推开,虚影才不再出现。 易君澜的神情不见好转,她明明还可以使用死生意境吸引大家眼球的…… 易雨卿察觉那道深沉的视线不曾减弱,她不明白还有哪里没做好。而且她其实更想展示剑舞,并不想一味的炫技惹人注目,可惜这样更会惹父尊责怪。 可是算算时间,她展现的时间和前面弟子展现的时间相当,可谓是公平到底了。 台下不只是新人,连内门弟子大气都不敢出,属实是被惊艳到失神。 李临水静静望着,他和易雨卿同为剑道修,即便他天赋不低,却仍旧向她看齐,视她作为榜样。 更何况,他们兄妹俩和易雨卿还有少时的羁绊在。 李清音一瞥哥哥,摇摇头。 易雨卿转身就走,她的目光与林亦忻相撞一瞬,却令她心头一颤。 林亦忻的眸中有些不解,更有些……可怜? 在一众期待和震惊的视线中,她的目光尤为刺眼。 林亦忻久久不能回过神,她总觉得易雨卿并不高兴,就算说她性子本就冷淡也解释不通,那种细微的无奈以及苦涩,让林亦忻百思不得其解。 第45章 明月渡我心 易君澜坐在殿中央不说话。 微小的不满似乎只有易雨卿能感受到。 棍道修长老乐呵呵的起身宣布:“好了,这就是我们天明衔月所有派系的展示,若各位已有心仪的选择,可以站在方才展示的弟子身后,他们会领你们去往派系的修炼地,并领取派系校服。” “啊啊啊李师姐我来了!” “易师姐我来了!” 方才展现的弟子们又重新回到台上,略一间隔,身后是大片空地供新人们占据。 林亦忻内心有些焦躁,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说实话,各个派系的表现都很出色,若是头一次接触还会犹豫一二,但…… 几个月前领略了易雨卿剑法的精湛与绝妙后,她的眼里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 一颗小小的心好似被填满了。 林亦忻没有犹豫,大步朝着易雨卿的方向走去,就在一瞬间,她的大脑宕机,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 想要细想时脑子全是易雨卿挥剑的决绝。罢了,我是真想学剑。 果不其然,易雨卿身后的人排到台下去了。 而今年因为有李清音上台展示,她身后的人数跟卜聆身后的不相上下。 玉浮生淡定看着林亦忻走去的方向,不语。 棍道修长老继续道:“既然各位已经选好了,那从现在起,你们就是天明衔月的一员。记住,外人可以教导你们,但不可欺辱你们;同门可以指点你们,但不可陷害你们;师长可以指点你们,但不可算计你们 。若出现以上情况,尽管上报,我们这些长老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台下弟子一阵感动。 “带他们下去吧,顺便登记下名字。” 几位首席弟子应道:“是!” “等等,”易君澜沉着嗓音,手背撑着脸,“易雨卿到议事阁殿前候着,李临水,你去接替她的工作。” “是!”李临水抱拳,似乎很习惯这种情况。 诶?这是为什么? 林亦忻还想着待会能跟易雨卿聊聊天呢,怎么就被传唤走了? 李临水温柔笑笑:“各位,跟我走吧。” 内心一阵失落,林亦忻只好跟着大部队一起去修炼的殿前。面前巍峨巨大的宫殿气派逼人,殿前的平台有四根粗壮的柱子顶天立地,锁链蜿蜒攀附在柱身,威严不已。 “各位师弟师妹,快去殿内拿上自己的衣服吧。” 林亦忻闻声继续回望宫殿,匾额“剑道修”字迹飘逸洒脱,她进入殿内拿起衣服比了比,似乎挺合身的。 通体蓝白的配色给人清新淡雅的脱俗之气,但林亦忻觉得如果让她来设计的话说不定更妙! 每个人要拿四套衣服,两套宽袖两套窄袖。 林亦忻瞪大双眼:这么人性吗? “天明衔月还是很大的,如果师弟师妹的好友在别的派系,路程可是不远的。对了,领你们去休息的地方看看,你们可一定要熟悉路线!上课时也不要迟到。” 李临水说话轻柔神情和蔼,不少弟子围在他身边东问西问,他也耐心一一解答。 “这就是你们休息的屋舍,可以自行参观。” 林亦忻发现是四人一间,桌椅柜子都齐全,精致壁画挂在墙上,檀木窗棂,窗外景色还算不错。 议事阁内。 “父尊。”易雨卿恭敬弯腰。 易君澜自门外边走边道:“今年乐道修因为李清音增加了不少人,你可有什么想法?” “清音天资卓越,笛音引人入胜,术法也掌握的很好,新弟子们被她吸引也情有可原。” 易君澜皮笑肉不笑,衣袍长长曳地。 “情有可原?易尘。” 易雨卿一个机灵。 “你刚才的表现没有把所有首席弟子压下去,我很失望,这是其一;你没有使用死生意境,引发噱头,这是其二;你情绪外露,惹人注意,这是其三。” 易雨卿静默听着她的罪行,无法反驳,“是……弟子考虑不周……” “下去领罚。” 违背师意的罚。 “是!” “还有,千万别疏于修炼。” 易雨卿点头:“是!” 李临水见带大伙参观的差不多了,天**晚,道:“今日就到这吧!明天你们记得按时来听课,剩下的没带你们走过的路以后有时间自己熟悉就好了,回去休息吧。” “师兄明天见!” “好。” 林亦忻回到宿舍,把衣服整齐叠放,房门再度打开,是当时战曼陀罗蛇提醒她还有一个什么东西的女生。 小漫显然也认出她,“你好,我叫小漫!十五岁。” “我叫林亦忻!十六岁。” 小漫铺好床垫,好奇问:“我感觉你有修炼的基础诶,先前拜过师吗?怎么如今才进入天明衔月呀?” 林亦忻低低道:“拜过,不过我学艺不精,很多时候都只能见机行事。” “这样啊。唔,不过好可惜,当时那个男孩……” 林亦忻眼神暗了下去,下次见到孙二哥时能有足够勇气跟他说这件事吗? “那个男孩叫孙南,你认识他吗?” 小漫摇头。 林亦忻惊讶:“那你们那一帮人是怎么出现在曼陀罗蛇地带的?” “我跟那些人不认识,问了一嘴他们回答说孙南要取曼陀罗蛇血,然后被蛇攻击了,我刚好路过那片地方。” “这样啊。”林亦忻垂眸,看来要知道孙南的朋友还要费些时间。 第二日,所有新人齐聚一堂。 他们手持木剑,细细端详。 剑道修长老原来不是那位尊上,而是眼前这位男子,他叫木凡。 林亦忻问:“咦,这位是我们的长老吗?” “你不知啊?尊上要忙的可多了,自然不能兼顾长老之位传授讲学,不过我听说剑道修的杰出弟子经常会来指导我们剑术一二。” 杰出弟子?应该是易雨卿和李临水吧? “咦?我们不跟李师兄一个地方学习呀?” “干嘛,你想看人家?” “嘤嘤嘤,昨天刚跟师兄说明天见呢。” “那人家也没确切回应你呀!” 林亦忻对周围讨论的话题不感兴趣,木剑? 林亦忻滴溜圆的黑瞳满是好奇:“师父,以后天明衔月会给我们发放好剑吗?” 木凡点头,“当然了,不过师父也很忙,剑术方面时常要靠易雨卿和李氏兄妹指点。待你们熟悉剑术以后,我们就会为你们打造一把好剑。不过呢,天下奇遇诸多,很多时候你们会因为一些缘由或者一段经历得到梦寐以求的神器。” 神器?话说易雨卿的剑尤为精妙,尤其是剑柄处那颗翡翠的绿宝石,不仅不突兀,反而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林亦忻笑笑:“可惜奇遇并非每个人都能得到,现在我们如今还是脚踏实地的跟着师父学习剑术吧。” 木凡欣慰点头。 接下来的两个月,林亦忻跟随弟子们练习下盘的稳定以及上身的协调,木凡有空时会让他们碰碰木剑挽个剑花或者随意舞弄。 还有少数的时间让他们看书背口诀,口诀很多,木凡布置的还不少,林亦忻只好拿书回去死记硬背。 林亦忻提着饭碗回宿舍,小漫转头笑道:“你也拿回来吃啊?” “对呀!饭堂人太多了,我总感觉有一股汗臭味。” 二人相视一笑,眉眼弯弯。 四个月过去时,各位新人终于褪去羞涩和不安,与内门弟子交谈也不会不自在亦或是自卑了。 木凡虽然很喜欢和林亦忻交谈,但他能看出她并非是下一个易雨卿。这并不是无端的比较,只是他也好奇这批弟子若干年后能有多出色。 半载过去,林亦忻对剑术的掌握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但她理论知识不算好,同伴间切磋时也不占上风。 一天她和小漫去饭堂时,几个剑道修坐在一桌发牢骚。 “唔,我感觉我不是学剑的那块料,有点想转派系了。” “啊?你认真的吗?才半年,你怎么知道你不是那块料?” “真的啊!越学越吃力了,一开始是因为憧憬,后面连兴趣都没了。” 林亦忻默默喝了口汤。 其实这半载过去,她也没觉得她是学剑的那块好料。但她不会自暴自弃,更不会自怨自艾,她一定要持剑走到最后。 夜半三更,林亦忻借口出去散步,这个时候小漫已经要歇息了,她叮嘱林亦忻不要太晚回来就上床秒睡乐趣,林亦忻温柔一笑,看来大家每天都过的很充实,也很累。 林亦忻拿着剑道修发给她的剑,剑身通体青绿色,像是绵绵雨后的竹林。 她走过青石板路,两旁树木摇曳,影子拖拉很长。 弟子们住的房屋还是很大的,林亦忻想着离房屋远点避免夜半练剑惊醒梦中人。 她走着走着看见另一座小一点宫殿亮灯,咦,白日里她并没有注意过这个宫殿,好像夜晚亮灯才比较显眼。 林亦忻好奇走过去,凉风习习,她走到宫殿后院的围墙,这时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如果翻墙进去被人发现怎么办? 可是她真的很好奇这里到底有谁,要休息的时间还在点灯。 林亦忻有点不怕死,三两下就翻墙进去了,她落地尽力轻微,令她没想到的是后院有一个石桌和几个小石凳子坐落,并且石凳上去还有人。 那人警惕回头,快速拿起桌上的剑。 “我是好人!” 易雨卿眉头一展,没想到她竟然敢擅闯首席弟子的独处宫殿。 “咦?师姐!” 易雨卿不动声色的将剑放回桌上,淡定问道:“来这干什么?” 被抓包的林亦忻心虚低头,“我本来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练剑,然后看到此处掌灯,就好奇会是谁在这里住,没成想是师姐你啊!” 练剑?易雨卿略一惊讶,她一瞥林亦忻,眸中带着几许欣赏。 “嗯,每个派系的首席弟子都有单独的宫殿居住。” 首席弟子过的这么好的吗? 林亦忻内心感慨。 不过,半载不见,林亦忻再次启唇,却不知道如何问候。 木凡师父说杰出弟子会来指点他们,可是她没有看见过易雨卿一次,只有李临水和其他几个弟子,哦还有李清音。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李师姐是双修派系。 林亦忻经常让李清音指导自己的动作和,也会趁机询问易雨卿什么时候来。 李清音犹豫:“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她经常独自修炼,或者是师尊带着她。” 易君澜得空一二时只会教习杰出的几名弟子,因此李清音不同其他弟子唤他尊上,而是师尊。 “半年不见,你好像了有剑道修的风范。” 听到这句话,林亦忻有点心酸,修仙一途实属不易,她每天起得很早锻炼身体,她不想以后实战的时候让身体拖累同伴。 而且这也是她答应羽叔的事。 有一天,她会不会重新遇到羽叔呢?跟他话别当年匆匆,师恩不曾忘。只是邪祟渐起,他们还有谈笑风生的那刻吗? 林亦忻这几个月清晨都会坚持跑步锻炼,天蒙蒙亮,鸟雀叽叽喳喳,跑完之后她又会立马洗个澡,休整一顿。这时小漫就差不多醒了,她很佩服林亦忻早起的行为,因为她每晚睡前都说好要跟林亦忻一起锻炼但早上就会被困倦打回原型。 “半年不见师姐也还是我印象中的模样。”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她感觉易雨卿还是那副淡淡的性子,虽然看起来很凉薄,但却莫名想要靠近。 “哦对了师姐!我夜半练剑是因为听说下个月有考核,我剑术掌握的还算熟练,故而想着加练一番。” 林亦忻抬剑期许道:“师姐,既然我已经到了你的地盘,不知师姐可否指教我一二?” 考核?差点忘了这件事。 易雨卿侧目,夜风冷淡,林亦忻反握剑在胸前,额前发丝和发尾随风而动,窄袖衣诀翩翩,跟半年前的她判若两人。 那时候的林亦忻虽然有点小聪明小心思,但也很多虑,心也不坚定。 此时林亦忻的眼中盛满期待,若是能得到师姐的指点那可太好。 易雨卿沉默良久,终是将茶杯搁置在一旁道:“好。” 林亦忻一喜,握剑的手控制不住发紧。 “握剑力道不要那么大。” “啊,哦。” 林亦忻以为易雨卿要和她对打。 “你把今日学习的剑术在这里武一遍,我好观察你的不足之处。” 林亦忻持剑翻腾,剑气带动微风而过,身形翩然。 易雨卿坐在石凳上观察,直到林亦忻脚步停下,剑锋收尾,她才淡道:“从第一节开始。” 林亦忻听话重新施展第一节,第一个动作刚做完易雨卿就打断她,“手伸直,剑锋朝下,左腿再迈开一些。” 林亦忻照做,但几乎每个动作刚做完就会被易雨卿叫停,她这才领略到易雨卿对于剑术的通透,这让她有点害怕,但并没有打退堂鼓,与这样优秀的人交流是她的荣幸。 今日学习的剑术只得易雨卿指点一二,剩下一半已经没时间了。 “今日就到这吧,你回去睡前在脑海里重新浮现一遍,早晨起来的时候也是,趁着洗漱再回想一下今夜的内容。” 林亦忻气喘吁吁擦汗:“是!易师姐!” 桌上的茶已经冷透了,她不去看林亦忻翻墙的身影,只觉光亮太甚,石桌被镀上一层淡蓝色。 易雨卿朝后一看,今夜的月色比以往都美且更亮。 易雨卿每晚都会静静坐在石桌前赏月,并不去刻意想什么,也不管究竟是缺月还是圆月,就是觉得只有这一方天地、只有这一刻她才属于她自己。 第46章 月华流照君 次日一早,林亦忻睁眼欲起床,只觉双手双脚酸痛不已。 林亦忻在床上眨巴眨巴眼睛,犹豫要不要晨跑。 不行,这是答应羽叔的事情!下次见面一定要让他刮目相看! 林亦忻轻声呼唤小漫的名字,忍着酸痛拍拍小漫的手臂。 “小漫?要不要起来晨跑?” 小漫嘤咛一声,眼皮子都睁不开,“今天就算了……明天一定!一定……” 最后两个字仿佛糊在了嘴边,听不清。 林亦忻穿好衣服就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小漫总有一天能克服困倦和她一起晨跑!林亦忻暗自感叹。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但远处的大殿已经掌灯,还有弟子清扫落叶的沙沙声。 此时的空气极为清新,后山处竹林密布,林亦忻呼吸均匀的慢跑。 “诶,这个人是谁?每天都能见到她晨跑。” “不知道,感觉好努力的样子。” “对啊,也许未来她就是某个派系的首席弟子也说不准。” “好了好了,快扫地!扫完我们修炼也别偷懒!” 微风吹透薄汗涔涔的后背,林亦忻顿感一阵清凉,她一路小跑回到屋舍,洗去一身汗水。 小漫慢悠悠的起床洗漱换衣服,她梳好高马尾的时候林亦忻正好从澡堂回来。 “明天早上我一定陪你跑步!” 林亦忻看见小漫坚定的眼神,苦笑一番。 “也许吧!” 今天没有理论课,林亦忻换好窄袖的衣袍束起马尾,拿起自己的剑就跟小漫走出屋舍了。 木凡慈爱的看着众弟子在场中央挥舞,温声道:“等过了试炼,你们就会迎来新的一门课程。” “什么课程啊!” 众弟子异口同声询问,手上的动作不停。 “元素修炼的课程!众所周知,我们天明衔月的武学通常搭配有元素的术法,二者相辅相成,在除邪一途中能产生强大的力量。” 元素?林亦忻一愣,手上的动作慢了周围弟子一步。 “嗯?”木凡一眯眼,严厉的盯着她。 林亦忻顿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嘿嘿一声便加快速度紧跟周围弟子的进度。 “嗯。”木凡眼神恢复如初,亲切之感再度涌来。 林亦忻顺嘴一问:“那岂不是又要拜师?” 木凡点头,“大家不要为此烦恼,多拜一位师父便多学一门技术,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大家的疑惑未来会逐步增多,届时不妨多请教几位师父,毕竟每位师父专修的方向不同,就比如我现如今负责你们的剑术指导和理论指导,将来你们选择的元素若是我不曾涉及的,便无法指点一二,你们可去寻其他师父指教。” 林亦忻狡黠一笑:“那到时候天明衔月负责传授什么元素?” “基础五元素,你们必须要掌握好其中一门!记住,是必须!届时会有五位长老前来,你们根据你们想修习的元素择师就行。” 基础五元素?金木水火土? 众弟子手势渐渐缓慢下来,倾耳倾听正讲的入迷的木凡。 “到时候你们掌握了元素理论,再结合我教给你们的剑术,若修炼顺利,不久就能接受长老发布的任务了。” “哇!听起来感觉好快的样子!” “是啊,出任务!我也可以除邪了!” 木凡前面闭眼沉浸在自己的话语中,普一睁眼,就看见面前的弟子各自神游天外的模样! 木凡没来得及发火,议事阁的钟音便传来。 林亦忻一喜:“耶,休息了!” 小漫把剑交给林亦忻,道:“我去小解,帮我看下剑。” “好!” 木凡无奈摇头,把怒气压了下去。 林亦忻怀抱两把剑来到殿内遮阳,她默默坐到木凡身旁,眨巴眼睛看他。 木凡笑问:“这次又想了解什么?” 林亦忻特别喜欢和师父交谈,课间时间就喜欢扯着师父东问西问,木凡也完全把她当做女儿来看待。 “师父,五元素修习其一之后呢?又有什么安排?” 木凡淡定喝茶,“别以为修习一门元素需要的时间很短,修炼不到极致元素就一直得要不断修炼。” “极致?” 木凡略一点头,回望林亦忻,“比如你选择了木元素,修炼到极致之后,就会被称作极致之木。” 林亦忻愣愣看他:“那,我们宗门有修炼到极致的人吗?” “咳咳,还没有。” “啊?”林亦忻大跌眼镜,“那……也太那啥了吧。” 木凡平淡道:“修炼到极致并非易事,天明衔月内不论是弟子还是长老,都在不断提升自我的能力,从未懈怠过。而且真要说极致元素的修炼者,尊上实乃其一,也是目前这江湖上所有门派的唯一。” 林亦忻眨眨眼,听起来尊上真的好厉害的样子。 诶不对,她想问的是…… “不过听闻易雨卿修炼雷冰双元素十余年,目前也已经窥见极致元素的面貌一二了。” 林亦忻急忙问:“师父!我想问的就是这个!为何易师姐能修炼雷冰元素呢?” 木凡呵呵一笑,“这是尊上的意思,我犹记得十几年前尊上说他的女儿要跟他一起修炼同样的元素,这样才能更好的指导她。” “哦。”林亦忻点头,易师姐修炼十余年都没到极致,看来修道一途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但是她的雷冰元素施展的如梦如幻,林亦忻从未见过如此具有肃杀之气的元素能被施展的梦幻无比。 那日派系展现,她已经见过好多首席弟子上去了,但就是更喜欢易雨卿淡淡的气质,似雪淡薄,似雷凌厉。 若是能像她这般就好了…… 木凡看见林亦忻盯着茶几出神,祥和道:“别担心,以后是能多修元素的,若你实在喜爱某些元素,可待以后再考虑。” 议事阁的钟音再度传来。 “诶?雷冰元素也可以吗?” 林亦忻趁机会再问一句,前方小漫在呼唤她回到自己的位置,问完之后林亦忻看见木凡不说话就以为真是如此,开心的抱着两把剑跑去殿外。 木凡疑惑:? 雷冰?话说雷元素是雨卿自己根据典籍修习的吧?冰元素呢?天明衔月确实有冰元素的长老,但雨卿不是她的弟子吧? 木凡心下震惊,雨卿这孩子自学两门元素? 来不及再感叹一二,他起身继续指导各位弟子了。 林亦忻跟着小漫去饭堂吃饭,不少其他派系的弟子也来这个饭堂吃东西,听说这是比另外一个饭堂做的菜好吃。 吃完东西两人一起走回屋舍,就当做散步消化了,林亦忻好奇道:“小漫,最近你有看到当时在场的人吗?” 小漫摇头,半年过去林亦忻从未放弃寻找孙南的朋友,但是小漫确实不知道他朋友的长相,林亦忻就想从当时在场的人询问。可惜天明衔月实在太大,各个派系容纳不少人,想要找人属实是有点大海捞针。 何况每日都要修炼,何时才能找到那个人呢? 小漫浅笑安慰:“总会找到他的!我们也一定会知道真相!” “嗯!” 一定会,林亦忻内心应道,她是不会容许她身边的人死的不明不白。 至于孙二哥的话,若是得空下山,孙南的死讯还是口头与他诉说比较好,到时候还能安慰一二。顺便,建个无墓碑…… 小漫察觉林亦忻内心似乎在叹气,她闪到林亦忻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抵在她的嘴角,往上一扬,嘴角弧度顺势上扬。 “别在内心唉声叹气,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 林亦忻眼神放光看向远处:“我一定要成为首席弟子!” 小漫没想到她转移话题这么生硬又这么快,扑哧一笑,“那我也要成为首席弟子!” 林亦忻故意用审判的视线打量小漫:“那我就当长老!当你师父!考核就对你一个人严格哈哈哈!” “臭林亦忻!” 小漫跟林亦忻一路打打闹闹,她其实很羡慕林亦忻,总是特别开朗乐观,就算别人故意让她难堪也能一笑置之。 包括之前分享给小漫的经历,令她更佩服林亦忻的自愈精神。 当成师父的羽叔下落不明,姐姐惨死,承蒙恩惠的恩人儿子也死的不明不白,林亦忻内心的伤疤从没好过,这些经历在未结痂的伤疤上反复划痕。 可林亦忻面上却能继续保持和善与亲切,令小漫每次看到她没心没肺的笑容时都不免心疼一二。 她真是一个傻女孩,把所有悲伤藏在心底,如果不是自己三番五次的询问,估计她真的能把林亦忻当做一个从幸福家庭里走出来的女孩。 回到屋舍,小漫拿好睡衣问林亦忻:“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你先吧,反正你晚上都会温习理论知识,待会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 小漫洗完之后安静坐在桌前看书背理论和剑法口诀,林亦忻察觉安静的氛围不好打扰拿上剑就离开了。 今日她出来的早,不过看见远处的宫殿掌灯就知道易师姐一定在。 “师姐!” 熟练的翻墙落地后,林亦忻笑颜如花,和煦温暖。 易雨卿淡定一瞥。 “我昨夜说过的话,你可记住了?” “当然!”林亦忻拍拍胸脯,“师姐说过的话我自然记在心上,睡前想一遍,起床想一遍!” 易雨卿淡淡道:“实则,你还可以课间想一遍,进食想一遍,午休想一遍……” “等等等等!” 林亦忻惊恐打断,“师姐,就一节剑术,要反复回想这么多次呀……” 易雨卿睫毛轻颤,月华洒落在她身上,似鬼似仙,好不真实。 就在林亦忻以为她生气的时候,易雨卿却淡定道:“只有把每一节、每一段的剑术牢记心中,反复打磨,反复练习,才算得上是掌握。” 听起来好枯燥无味。 不过,师姐训话的样子怎么都看不腻。 啊不对,林亦忻摇头,你是来学习的,不是来贪图师姐美色的。 易雨卿投来疑惑的视线。 “师姐我没事哈哈!噢,师姐方才的一番话我一定牢记心中!” “不过,”林亦忻有点忸怩,“师姐这般的天才,也要不断重复上述的事情吗?” 易雨卿点头:“嗯。” 林亦忻想是想到了什么,笑:“但是,有清音师姐和临水师兄陪着,倒也不算枯燥乏味。” 陪着吗……? “你情绪外露,惹人注意。” 易雨卿莫名想到父尊的这句话,敛了情绪,淡定道:“昨日的内容和今日的内容一并施展出来。” 林亦忻迎风挥剑,刺破如幕月华。 易雨卿细细看去,将诸多缺点堆积在心中,留着待会一并点破。 林亦忻好不容易展示完两节剑术,她刚想垂下手臂就听见易雨卿的呵止。 “再来。” 林亦忻只得照做,手臂肌肉已经有点酸疼了,惹的她皱眉流汗。 “剑尖朝下点,作势手臂抬高。” “剑尖朝上划,握剑手掌放缓。” “剑术并非死板单一,而是讲究轻重有序,以刚制柔,以柔克刚。” 林亦忻挥汗如雨下,手臂动作始终不曾懈怠一二。 照着前面易雨卿所说的而做,林亦忻脚步轻盈交替,手上力度轻重有序,挥出一道十字斩剑气,地上落叶纷纷附着在剑气上,连墙外的竹林都飘摇不定,沙沙落叶不停飞向剑气。 易雨卿捻起桌上一片竹叶,灌注内力,弹指一挥与落叶汇聚的剑气相撞,不足一秒剑气便化风而散,竹叶却径直冲向林亦忻。 林亦忻见状立马举剑相抵,但易雨卿所灌注的内力浑厚无比,逼的她要步步后撤。 易雨卿眸光一凝,以为她会侧身闪过。 易雨卿挥手,竹叶失去内力下坠。 林亦忻赶忙趁此机会大口呼吸。 一股略微的气息自易雨卿身后出现,她转身抬手抵挡,沉默的眸光却焕发出一丝惊奇。 这是一道十字斩剑气,刚刚她确实看到林亦忻挥舞两道剑气,但只有一道生效,易雨卿还以为第二道是因为林亦忻气竭被风力吞噬。 没想到…… 这般微弱的杀气,在场除了她便没人能使出来。 不过这一道剑气,月华倾注其中,流光飞舞。 以手接剑气?师姐好厉害! 但师姐怎么定定不动呢? 下一秒易雨卿拍碎剑气,使其化风而散。 其实第一道剑气易雨卿就很惊讶了,元素课程还没抬上来,但她似乎已经有了感应元素的能力。 月光和木?倒是挺好的元素。 天明衔月选择让所有弟子选择一门基础元素,是因为修习基础元素能打好地基,若是有甚者还能从基础元素开发出新的支流元 素。 所以基础的五元素既是基础,还是必要。 支流元素诸多,例如雷元素就没有对应的长老。天下元素分散修炼,很难找到相对应的老师,所以许多时候若要坚持自己所喜爱的元素,要么根据残缺典籍修炼,要么自行顿悟开发。 易雨卿淡淡看了林亦忻一眼,带着似有若无的欣赏之意。 林亦忻仍在大口呼吸,“师姐,我今日算过关吗?” 易雨卿淡定坐回石椅,慢悠悠的倒茶。 林亦忻就这么直愣愣盯着她,满心期待。 “算。” 语气中难掩的肯定之意,令林亦忻喜不自胜:“好耶好耶!今日过关了!那我回去了师姐!” “嗯。” 今晚也不过是她来加练的第二夜,就能有如此顿悟,未来你的成长还真是令人好奇。 林亦忻翻墙小跑回去,虽然很累但心却满足不已,路上步子雀跃,笑颜依旧。 第47章 熙言不落音 “小漫?小漫?要起床吗?” 小漫依旧嘟囔着:“明天一定……” 林亦忻笑叹一口气,她换好衣服就出去晨跑了。 小漫在床上想努力睁开双眼却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头一偏彻底昏睡过去了。 早起对她来说真的太困难了。 今早的凉风更甚,林亦忻恍惚发觉已临秋季,凉风不绝。 秋天了啊。 林亦忻小跑在无人的道路上,各个派系殿内外也有三三两两的弟子在温习所学内容,破晓白光带来新的一日。 本来定好下个月末进行考核的,但木凡接到任务下山了,恐要推迟几月。 林亦忻夜间加练也有一月余,偶尔施展出来的剑术附着有元素之息,但因为没有系统掌握,与剑术融合度较低。 对此易雨卿并不在意,林亦忻已经算是提前领悟元素之力的超前弟子了,只待课程端上就行。 何况,她也指点不了这两个元素,若是看看典籍还能共同研究,但父尊不会允许。 林亦忻眼尖的询问她周围的气息是什么。 “是元素之力。” 林亦忻展眉好奇:“咦?我为什么能够施展出来?” “凝神静气,心定神安,就有一定概率能与周围的元素相呼应,进而达到无我的境界。” “为何是一定概率?” 易雨卿神色清冷,淡道:“一是因为你没有系统学习过,不知怎么掌握。二是因为达到无我境界的人心性要纯洁,思绪不能混乱,不能分神,否则元素不会理睬你的。” 林亦忻弯眉乐呵:“听起来元素好像有生命一样,好神奇。” “嗯。” 林亦忻一路小跑回屋舍,她在路上把昨晚学习的内容过了一遍,又把之前所学过的粗略想了一遍。 小漫这次难得起早了一点,在林亦忻打算洗澡时已经收拾好自己了,正坐在桌上背着剑诀。 小漫侧头:“早安!快去洗澡吧!” “早安小漫!” 去殿外的路上,小漫担忧道:“师父已下山一月,我得空问李师兄的时候他说他也不知道师父何时回来,唔,希望师父能平安归来。” 林亦忻笑着安慰:“一定会的。拜托!那可是长老诶!对我们的师父要有自信嘛!” 小漫点头,坚定的神情透出一丝憨态。 “也是,但我最近也要努力!考核的时候争取让师父刮目相看!” 林亦忻笑意盈盈,“好!” 就是不知道考核的机制是如何。 今日的剑术课程果不其然还是李氏兄妹负责传授和监督。 林亦忻挥剑如雨,密不透风,准确的手势和笔直的身躯让剑术更上一层楼。 李清音难免多看了她几眼,不知为何,她有几个动作和挥剑时的神态总是能幻视易雨卿。 李临水负责的是男生那边,两边相隔有一小段距离。 休息时间,众弟子齐刷刷跑进殿内盘腿而坐,遮阳喝茶。 李临水和李清音经常站在一旁聊天,容颜清丽的两人哪怕站着也能吸引很多视线。 部分弟子觉得李清音眼上的红痣夺目妖艳,另一部分则偏爱李临水的谦和待人。 小漫双目羡煞,陶醉打量两人。 旁边一人手肘一碰小漫,戏谑道:“怎么?你也同那些女弟子一样喜欢李师兄?” 小漫不满皱眉,刚刚那人撞的力度有点重。 林亦忻看在眼里,刚想说话,那人又道:“哎别想了!李师兄的迷妹太多轮不到你的,而且他们兄妹两人虽然外表宽和,但听说情感淡薄,不会动情。” 小漫无语。 那人说上瘾了,“哎,若你实在喜欢我勉为其难帮你递交情笺好了,但你可要做好被拒绝的下场。” 看见他喋喋不休的模样,林亦忻气笑:“为什么你能肯定小漫喜欢李师兄呢?” “那她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看?” “因为她觉得师兄师姐的容貌令人赏心悦目,因为他们气质出尘,因为他们身形高挑,这些都是能吸引一个人目光的东西。你自以为大家情感泛滥,实则我们也不过是欣赏罢了。莫非……是你贪图师姐美色姐拒绝了?” 林亦忻语气温和,但句句带刺,扎的那人喉头梗塞,憋红了脸。 小漫噗嗤一笑:“原来是你被师姐拒绝啊?” “才……才没有!” 林亦忻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轻哼。 小漫若是真喜欢李师兄她会不知道?那羡煞的眼神分明没有丝毫情意,还说什么情感淡薄,实际上谁又会无缘无故情感泛滥? “谢谢你,林亦忻。” 挨到上课之后,弟子们一个个在殿外站好,李清音每次来指导的时间都不算长,比如现在又要回到乐道修那边了。 所以李临水的任务通常最重,负责诸多新人的传授和指导。 李师兄人真的蛮好的,这么繁重的任务也没见丝毫怨言,林亦忻暗自心道。 她看见李临水今日拿了自己的佩剑,在这之前他都是随手用木剑展示。 “诶是师兄的佩剑!” “好漂亮!估计跟易师姐的剑一样是难得的神器吧?” 林亦忻看去,剑鞘与剑柄都是湖水蓝。 “今日师兄就用自己的剑展示给你们看,记得别分心了。” 李临水拔剑而出,剑身水纹卷缠绕,颜色比剑柄淡了许多,拔剑之时仿若听到波涛浪海的席卷声。 林亦忻感觉脚下有点不稳,就像浪潮正朝自己袭来一般。 李临水温柔一笑,努力克制内力。 新弟子对于内力掌握不好,就很容易被拥有浑厚内力的人震慑,比如现在。 但林亦忻最先反应过来,她凝聚内力相抗,站稳身姿。瞥见一旁的小漫也已经站好,二人就这般望着李临水。 李临水持剑飞扬,破空而刺,落地无声,似水蕴捉摸不透。 彼时他身后青葱翠绿环绕明亮宫殿,飞鸟巡回,好似一幅画。 “这大概就是今日的内容,现在我重新开始,你们一一跟着我。” 好厉害,我还要多久才能达到这样的水平?还要多久才能成为易师姐呢? 林亦忻有些神游天外,好在有认真记动作,并且跟上李临水。 忽而她注意到李临水的剑穗灰尘扑扑,似乎经年已久的样子。 小漫在一旁嘀咕:“师兄都不换剑穗吗?这个看起来有点旧。” 林亦忻悄声回应:“不知道。” 又过了些日子,李临水被派往木凡所处的地带协助除邪,这下轮到李清音来回忙碌了。 月华似练。 “易师姐,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还想在考核上大放光彩呢。” 易雨卿神色无常,她也不知道木凡什么时候能回来,换句话说,其实她并不担心木凡会出事。 他的实力有目共睹,纵然被困,却不会轻易交代性命。 只是邪祟渐起,日益强大,如今竟能困住剑道修长老如此之久。 “考核一事安排在下月。” “啊?”林亦忻皱眉不解,“师父没回来呢!” “……” 不过不用解释林亦忻也能知道,这大概是尊上的意思,距离木凡出任务已过三月之久,考核却不可因为他一人继续推迟。 这大概也是天明衔月想看看大家所练的水平如何。 林亦忻愤然暗道:“现在的邪祟好难对付,我一定要变强,一定要除尽它们。” “师姐!我开始了!” 易雨卿看着林亦忻挥剑自如,脸上尽是认真。 可是她总觉得,林亦忻挥剑时心是空的,剑也融不进去,那里面似乎白茫茫一片。 易雨卿抬手抵在下巴,眸光涣散。 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她并非喜爱剑吗? 李清音如往常一般来到剑道修派系,热情的和大家打招呼。 考核之日就要到来,最近林亦忻和小漫都不敢懈怠。 “亦忻,我发觉你长高了一点。” 林亦忻疑惑比划:“真的吗?” 小漫认真点头:“好像不止长高了一点啊……” 林亦忻不好意思挠挠头:“那正好,我本来也想长得高挑些嘿嘿。” 李清音吩咐道:“你们应该都收到考核定下日期的消息了吧?我和李临水也已经传授完这本书上的内容,余下的日子你们自我温习,不懂的可以问我。” 林亦忻朗声问:“师姐!考核会考理论知识吗?” “不会,届时以实战为评判标准。” 议事阁内施展有一道屏障隔绝外界。 因为术法的展开,阁内无用之物暂时消失。 易雨卿在结界内不断挥剑。 “好了,先停下。你的剑法我如今挑不出一丝毛病,元素掌握还算合格,但你始终没能领悟极致元素,记得寻找方法尽快突破。” 易雨卿挽剑而立,额头上薄汗涔涔,眼神清明。 “是。” 其实,关于极致元素的领悟,易雨卿何尝不想呢?可她始终觉得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如今她想破脑袋也只能勉强窥见其中一二。 为何父尊一直逼着她? 对此易雨卿只能不断强迫自己修炼修炼再修炼,直到能得到父尊认可,直到能如世人口中一般成仙成神。 易君澜坐在椅子上,神情肃穆,眉眼锋利,身上产生的威严之息久久难消。 “展开死生意境。” 易雨卿闭眼双指拂过剑身,再度睁眼周围场景发生变化,冰天雪地绵延。 易雨卿再度眨眼,紫雷轰轰不绝纷然坠下。 因为易君澜曾跟她说过,在他面前不必克制保留,将所有肃杀气息尽数释放。 就如现在,易雨卿不去控制意境,那么死生意境将把易君澜视作敌人,从而发起进攻。 可易君澜始终坐在那把椅子上,仿佛懒得起身,眸中并非视若无睹,姿态却莫名带着一股从容。 易雨卿默默看着,冰雪伴随落雷穿透父尊的身躯,而他却毫无知觉。或者说是,在穿透的一瞬间冰雷成了透明。 易君澜挥手散去意境。 易雨卿眼睁睁看着死生意境退散,她的认知里,意境消散要么施法者主动,要么施法者灵力不足意境主动,要么两位施法者互相释放,能力更强的便能坚持展开。 但能被别人主动退散的,除非……他的是实力已经碾压了施法者。 父尊到底在什么境界? “死生意境可倾注的内容可以再多一点,行了,剩下的自己练吧。” 易君澜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易雨卿静默点头,还要多久,还要多久才能追上父尊的脚步?她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和自嘲。 世人都道易雨卿临仙近神,未来成神的时候一定能庇佑众生,她也确实朝着大家口中的方向前进,不断修炼只为能突破。 成仙拥有仙力,成神拥有神力,每一境界的力量划分皆为断层的水准。 易雨卿此刻凝聚灵力挥舞剑气,她不敢懈怠,她要成仙成仙,哪怕付出一切。 第54章 熙言不落音 “小漫?小漫?要起床吗?” 小漫依旧嘟囔着:“明天一定……” 林亦忻笑叹一口气,她换好衣服就出去晨跑了。 小漫在床上想努力睁开双眼却感觉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头一偏彻底昏睡过去了。 早起对她来说真的太困难了。 今早的凉风更甚,林亦忻恍惚发觉已临秋季,凉风不绝。 秋天了啊。 林亦忻小跑在无人的道路上,各个派系殿内外也有三三两两的弟子在温习所学内容,破晓白光带来新的一日。 本来定好下个月末进行考核的,但木凡接到任务下山了,恐要推迟几月。 林亦忻夜间加练也有一月余,偶尔施展出来的剑术附着有元素之息,但因为没有系统掌握,与剑术融合度较低。 对此易雨卿并不在意,林亦忻已经算是提前领悟元素之力的超前弟子了,只待课程端上就行。 何况,她也指点不了这两个元素,若是看看典籍还能共同研究,但父尊不会允许。 林亦忻眼尖的询问她周围的气息是什么。 “是元素之力。” 林亦忻展眉好奇:“咦?我为什么能够施展出来?” “凝神静气,心定神安,就有一定概率能与周围的元素相呼应,进而达到无我的境界。” “为何是一定概率?” 易雨卿神色清冷,淡道:“一是因为你没有系统学习过,不知怎么掌握。二是因为达到无我境界的人心性要纯洁,思绪不能混乱,不能分神,否则元素不会理睬你的。” 林亦忻弯眉乐呵:“听起来元素好像有生命一样,好神奇。” “嗯。” 林亦忻一路小跑回屋舍,她在路上把昨晚学习的内容过了一遍,又把之前所学过的粗略想了一遍。 小漫这次难得起早了一点,在林亦忻打算洗澡时已经收拾好自己了,正坐在桌上背着剑诀。 小漫侧头:“早安!快去洗澡吧!” “早安小漫!” 去殿外的路上,小漫担忧道:“师父已下山一月,我得空问李师兄的时候他说他也不知道师父何时回来,唔,希望师父能平安归来。” 林亦忻笑着安慰:“一定会的。拜托!那可是长老诶!对我们的师父要有自信嘛!” 小漫点头,坚定的神情透出一丝憨态。 “也是,但我最近也要努力!考核的时候争取让师父刮目相看!” 林亦忻笑意盈盈,“好!” 就是不知道考核的机制是如何。 今日的剑术课程果不其然还是李氏兄妹负责传授和监督。 林亦忻挥剑如雨,密不透风,准确的手势和笔直的身躯让剑术更上一层楼。 李清音难免多看了她几眼,不知为何,她有几个动作和挥剑时的神态总是能幻视易雨卿。 李临水负责的是男生那边,两边相隔有一小段距离。 休息时间,众弟子齐刷刷跑进殿内盘腿而坐,遮阳喝茶。 李临水和李清音经常站在一旁聊天,容颜清丽的两人哪怕站着也能吸引很多视线。 部分弟子觉得李清音眼上的红痣夺目妖艳,另一部分则偏爱李临水的谦和待人。 小漫双目羡煞,陶醉打量两人。 旁边一人手肘一碰小漫,戏谑道:“怎么?你也同那些女弟子一样喜欢李师兄?” 小漫不满皱眉,刚刚那人撞的力度有点重。 林亦忻看在眼里,刚想说话,那人又道:“哎别想了!李师兄的迷妹太多轮不到你的,而且他们兄妹两人虽然外表宽和,但听说情感淡薄,不会动情。” 小漫无语。 那人说上瘾了,“哎,若你实在喜欢我勉为其难帮你递交情笺好了,但你可要做好被拒绝的下场。” 看见他喋喋不休的模样,林亦忻气笑:“为什么你能肯定小漫喜欢李师兄呢?” “那她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看?” “因为她觉得师兄师姐的容貌令人赏心悦目,因为他们气质出尘,因为他们身形高挑,这些都是能吸引一个人目光的东西。你自以为大家情感泛滥,实则我们也不过是欣赏罢了。莫非……是你贪图师姐美色姐拒绝了?” 林亦忻语气温和,但句句带刺,扎的那人喉头梗塞,憋红了脸。 小漫噗嗤一笑:“原来是你被师姐拒绝啊?” “才……才没有!” 林亦忻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轻哼。 小漫若是真喜欢李师兄她会不知道?那羡煞的眼神分明没有丝毫情意,还说什么情感淡薄,实际上谁又会无缘无故情感泛滥? “谢谢你,林亦忻。” 挨到上课之后,弟子们一个个在殿外站好,李清音每次来指导的时间都不算长,比如现在又要回到乐道修那边了。 所以李临水的任务通常最重,负责诸多新人的传授和指导。 李师兄人真的蛮好的,这么繁重的任务也没见丝毫怨言,林亦忻暗自心道。 她看见李临水今日拿了自己的佩剑,在这之前他都是随手用木剑展示。 “诶是师兄的佩剑!” “好漂亮!估计跟易师姐的剑一样是难得的神器吧?” 林亦忻看去,剑鞘与剑柄都是湖水蓝。 “今日师兄就用自己的剑展示给你们看,记得别分心了。” 李临水拔剑而出,剑身水纹卷缠绕,颜色比剑柄淡了许多,拔剑之时仿若听到波涛浪海的席卷声。 林亦忻感觉脚下有点不稳,就像浪潮正朝自己袭来一般。 李临水温柔一笑,努力克制内力。 新弟子对于内力掌握不好,就很容易被拥有浑厚内力的人震慑,比如现在。 但林亦忻最先反应过来,她凝聚内力相抗,站稳身姿。瞥见一旁的小漫也已经站好,二人就这般望着李临水。 李临水持剑飞扬,破空而刺,落地无声,似水蕴捉摸不透。 彼时他身后青葱翠绿环绕明亮宫殿,飞鸟巡回,好似一幅画。 “这大概就是今日的内容,现在我重新开始,你们一一跟着我。” 好厉害,我还要多久才能达到这样的水平?还要多久才能成为易师姐呢? 林亦忻有些神游天外,好在有认真记动作,并且跟上李临水。 忽而她注意到李临水的剑穗灰尘扑扑,似乎经年已久的样子。 小漫在一旁嘀咕:“师兄都不换剑穗吗?这个看起来有点旧。” 林亦忻悄声回应:“不知道。” 又过了些日子,李临水被派往木凡所处的地带协助除邪,这下轮到李清音来回忙碌了。 月华似练。 “易师姐,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还想在考核上大放光彩呢。” 易雨卿神色无常,她也不知道木凡什么时候能回来,换句话说,其实她并不担心木凡会出事。 他的实力有目共睹,纵然被困,却不会轻易交代性命。 只是邪祟渐起,日益强大,如今竟能困住剑道修长老如此之久。 “考核一事安排在下月。” “啊?”林亦忻皱眉不解,“师父没回来呢!” “……” 不过不用解释林亦忻也能知道,这大概是尊上的意思,距离木凡出任务已过三月之久,考核却不可因为他一人继续推迟。 这大概也是天明衔月想看看大家所练的水平如何。 林亦忻愤然暗道:“现在的邪祟好难对付,我一定要变强,一定要除尽它们。” “师姐!我开始了!” 易雨卿看着林亦忻挥剑自如,脸上尽是认真。 可是她总觉得,林亦忻挥剑时心是空的,剑也融不进去,那里面似乎白茫茫一片。 易雨卿抬手抵在下巴,眸光涣散。 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她并非喜爱剑吗? 李清音如往常一般来到剑道修派系,热情的和大家打招呼。 考核之日就要到来,最近林亦忻和小漫都不敢懈怠。 “亦忻,我发觉你长高了一点。” 林亦忻疑惑比划:“真的吗?” 小漫认真点头:“好像不止长高了一点啊……” 林亦忻不好意思挠挠头:“那正好,我本来也想长得高挑些嘿嘿。” 李清音吩咐道:“你们应该都收到考核定下日期的消息了吧?我和李临水也已经传授完这本书上的内容,余下的日子你们自我温习,不懂的可以问我。” 林亦忻朗声问:“师姐!考核会考理论知识吗?” “不会,届时以实战为评判标准。” 议事阁内施展有一道屏障隔绝外界。 因为术法的展开,阁内无用之物暂时消失。 易雨卿在结界内不断挥剑。 “好了,先停下。你的剑法我如今挑不出一丝毛病,元素掌握还算合格,但你始终没能领悟极致元素,记得寻找方法尽快突破。” 易雨卿挽剑而立,额头上薄汗涔涔,眼神清明。 “是。” 其实,关于极致元素的领悟,易雨卿何尝不想呢?可她始终觉得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如今她想破脑袋也只能勉强窥见其中一二。 为何父尊一直逼着她? 对此易雨卿只能不断强迫自己修炼修炼再修炼,直到能得到父尊认可,直到能如世人口中一般成仙成神。 易君澜坐在椅子上,神情肃穆,眉眼锋利,身上产生的威严之息久久难消。 “展开死生意境。” 易雨卿闭眼双指拂过剑身,再度睁眼周围场景发生变化,冰天雪地绵延。 易雨卿再度眨眼,紫雷轰轰不绝纷然坠下。 因为易君澜曾跟她说过,在他面前不必克制保留,将所有肃杀气息尽数释放。 就如现在,易雨卿不去控制意境,那么死生意境将把易君澜视作敌人,从而发起进攻。 可易君澜始终坐在那把椅子上,仿佛懒得起身,眸中并非视若无睹,姿态却莫名带着一股从容。 易雨卿默默看着,冰雪伴随落雷穿透父尊的身躯,而他却毫无知觉。或者说是,在穿透的一瞬间冰雷成了透明。 易君澜挥手散去意境。 易雨卿眼睁睁看着死生意境退散,她的认知里,意境消散要么施法者主动,要么施法者灵力不足意境主动,要么两位施法者互相释放,能力更强的便能坚持展开。 但能被别人主动退散的,除非……他的是实力已经碾压了施法者。 父尊到底在什么境界? “死生意境可倾注的内容可以再多一点,行了,剩下的自己练吧。” 易君澜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易雨卿静默点头,还要多久,还要多久才能追上父尊的脚步?她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和自嘲。 世人都道易雨卿临仙近神,未来成神的时候一定能庇佑众生,她也确实朝着大家口中的方向前进,不断修炼只为能突破。 成仙拥有仙力,成神拥有神力,每一境界的力量划分皆为断层的水准。 易雨卿此刻凝聚灵力挥舞剑气,她不敢懈怠,她要成仙成仙,哪怕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