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鸟》 第1章 姐姐的婚礼 “到了记得给爸妈打电话。” “知道了。”宋佳韵接过姐姐递过来的行李。 “见到人要好好打招呼，你这么大的人了，懂点事。” 宋佳韵只有一件行李，是爸爸留在家里没拿走的斜挎包。 “听见没？” “听见了。”宋佳韵把行李甩上肩膀，朝着车站里面走去。 ”等等。“ “又怎么了？”宋佳韵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 “钱够用吗？” “够了。” “爸妈给了你多少？” “五百。 “我再给你转点。”宋佳音拿出手机。 宋佳韵一把握住姐姐的手。 “够用了。” “你收着，到了和瑶瑶去逛逛。”宋佳音扯开妹妹的手，继续手里的动作。 “在学校也是穿校服，用不着新衣服。” 宋佳韵的手更用力了些。 “宋佳韵！我让你收着你就收着！“ 宋佳音的话里带着突如其来的怒气，这让宋佳韵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松开抓住姐姐的手，拽了下挎包的尼龙肩带。 宋佳音看着一脸错愕的妹妹，挤出了一丝笑容，放缓了语气。 “以后三年都住城里了，大城市牌子多，去买点衣服，姐姐给你钱，听话。” 宋佳韵默不作声地看着姐姐。 “你是怕丢谁的脸吗？是宋家的？还是佟家的？”宋佳韵在脑海里构想出这句尖刻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我走了。”宋佳音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头也不回地走进车站。 宋佳韵几乎是被推搡进大巴车的，她敢肯定那个围着红色丝巾的女人踩了她一脚，因为当自己看那个女人时候，那个女人回避了自己的视线。新刷的白鞋有一个脏印，希望佟瑶不要注意到。 宋佳韵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拉开一条缝隙用来透气。她讨厌大巴车的味道，汽油味，烟味，方便食品味，混合着满满一车人的体味和车载空调味，要忍受三个半小时。她应该去坐高铁的，姐姐明明说要帮她买高铁票的，自己为什么要拒绝？自己说了什么来着？去高铁站也要坐大巴转好麻烦，高铁票没有大巴车票便宜？ “我再也不要回来了。”这是大巴车发动时宋佳韵脑子里的想法。 大巴车启动驶出车站，透过窗户，宋佳韵发现姐姐还站在原地。 宋佳音看见妹妹，笑着冲妹妹挥手作别，她确定妹妹会坐在靠窗的位置，因为她告诉过妹妹，靠着窗坐，把手机放在右边的兜里才不容易被偷。 宋佳韵向姐姐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让姐姐回去。 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寂静。直到窗外从小镇的街景变成高速公路，宋佳韵才发现自己把熟悉的一切都抛下了。一滴带着温度的液体划过脸颊，宋佳韵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哭了。 她根本没有不舍，这滴眼泪更多来自于对于新生活的忐忑。 手机震动，是姐姐的转账消息。 宋佳韵犹豫要不要向姐姐问佟瑶的事，想到自己马上要见到她，甚至未来三年都要和她住在一起，自己却对这个人一无所知，自己会被怎么对待…宋佳韵构想了无数种可能，她忽然胃开始疼。 宋佳韵重复了好几次打字又删除的动作，最后什么也没发出去。 手机又一次震动，还是姐姐发来的消息。 “我也会想你的。” 宋佳韵退回了姐姐的转账。 紧接着是姐姐打来的好几个电话，宋佳韵全部挂断了。 “到底怎么了？”宋佳音发来一条消息。 宋佳韵删除了两个人的聊天框，关闭手机。 头靠着车窗，合上眼。宋佳韵昨晚熬了一个通宵，查了关于大城市的许多事，如何坐地铁，常见的品牌，她想要避免自己身处难堪的境地，幸好她还有手机。 宋佳韵在还有15公里的时候被后座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吵醒了。摸了摸衣服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宋佳韵看了看窗外的高速路牌，快到了。胃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昏沉想吐的感觉，她从没有坐过这么久的车。 宋佳韵打开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到了佟瑶的电话，最后也没拨过去。 她见过佟瑶，还是在佟瑶奶奶的葬礼上，佟瑶她爸将葬礼办的很大，全村人几乎都去了。不知道葬礼能不能用豪华来形容，总之弄出的声响填满了村里每条小巷。 佟瑶她爸在灵堂哭得很投入，哭了很久很久，宋佳韵听得有些烦躁，烦躁到质疑佟瑶她爸是不是为了竞争“孝子贤孙”头衔才哭得如此卖力。 “办得再大又如何？他还不就是个倒插门儿女婿！小白脸！”这是宋父的在年三十的醉话。 宋父一直教育两个女儿要感恩佟家，心底却还是嫉妒非常。男人之间的爱恨交加实在是令人作呕，就像酒心巧克力咬开是二锅头。 宋佳韵带着十足的不满走出佟家老房，远远发现佟瑶和姐姐宋佳音坐在自家的围墙上。姐姐特意从县城回了村里，那时佟瑶刚刚考上大学。宋佳音笑着和佟瑶耳语，佟瑶也笑起来，肩膀轻轻撞了下宋佳音的手臂。 和姐姐对上了眼神，宋佳韵逃似的朝家的方向冲过去。 “我妹妹。”宋佳音拍拍佟瑶的腿。 “啊？”佟瑶还盯着宋佳音停留在自己腿上的手，白皙，纤长，中指末端有一颗褐色的痣。 “初二了，成绩很好，比我省心多了。” “别这么说。” “我本来应该像一个真正的姐姐一样照顾她，而不是把她一个人留在乡下。” “不是你的错。”佟瑶的手掌覆上宋佳音的手背，手指缓缓滑入宋佳韵的指缝。 “瑶瑶？” “怎么了？” “你不伤心吗？” “还好吧。”佟瑶耸耸肩。 “你一会儿在叔叔面前还是得哭一下的，别惹他生气。” “可现在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我难过的事啊。”感受到二人手指交错间的温度，佟瑶居然无法克制住自己的笑容。 宋佳音看见佟瑶这副样子，也跟着笑起来。但在感受到快乐的下一个瞬间，宋佳音就将自己迅速地抽离出来。 “我告诉你一个。”宋佳音故作神秘地贴近佟瑶的耳朵。 佟瑶还是笑着，配合宋佳音的动作。 “我要结婚啦。” 佟瑶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又转变回轻松的神情。 “我已经为这个事情哭过一次了。” “我只值得你哭一次吗？好过分。明明小时候总说喜欢我来着。” “你也说是小时候了。”佟瑶坦然地笑着，偷偷松开了自己的手。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最喜欢的妹妹。”宋佳音笑着摸了摸佟瑶的头。 “喂，你有亲妹妹的。” “我还是坚持我的答案。”宋佳音收起了笑容，注视着佟瑶。 “好吧。”佟瑶回头看了一眼宋家的院子，门窗紧闭，宋佳音的妹妹应该早就进屋了。 佟瑶还是在葬礼上哭了，多亏了宋佳音。 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约定俗成的雄性竞赛，一年后宋佳韵她爸也是把女儿的婚礼大操大办了一番。这之中也少不了佟瑶父亲的帮忙，佟父随了一个很厚的红包，还将自己的好几辆车子借给了自己的司机，也就是宋佳韵她爸，充婚礼车队的门面。这些事都是宋佳韵听自己爸在手机通话里说的，夹杂了一大堆醉话，无非就是佟叔叔，是个多好的老板，佟家对她们家是多么的关照…宋佳韵越听越觉得恼火。 “为什么我们家总是要靠别人的关照？明明你和佟叔叔在一个地方出生一起长大，为什么他是老板你是司机？”宋佳韵的喉咙里早就卡着这样一句混账到不能再混账的话。 她拒绝做姐姐的伴娘，家里也没过问。婚礼当天，她和佟瑶坐在同一辆车里。那是她第二次见到佟瑶，起初两个人一起坐在车子后座，二人一言不发，佟瑶划着手机，宋佳韵看向窗外。 佟瑶回了几条信息后还给林释月发了定位，她向林释月抱怨这个举办婚礼的县城有多么的远，林释月没有回她，大概率是在工作吧，佟瑶放下手机，烦躁地叹出口气。 通常的初次见面，人们总是会主动和佟瑶搭话，可宋佳韵好像没这个意思。佟瑶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宋佳韵，宋佳音说的没错，她妹妹算得上漂亮。 宋佳韵穿了一件剪裁简单的淡蓝色连衣裙，没有穿和佟瑶一样的伴娘礼服。宋佳音没有请自己的亲妹妹当伴娘，却请了佟瑶。 佟瑶猜测这就是宋佳韵还没和自己说话的原因。 裙子车线的地方已经被洗得泛白，肩线和领口略显松垮，显得不太合身。这条裙子是宋佳音的，佟瑶立马察觉到了。宋佳韵的脸颊和嘴唇并没有像她姐姐那样没有血色，透露着病态。只是看起来缺很少护理，鼻翼周围都干燥得脱了皮。棕色的齐肩短发，斜刘海，配上猫一样的短脸，皮与骨贴得极紧，以至于眼下皮肤透出血管的青紫颜色。骨感的眼眶里，有一双饱含□□的，占据着夸张比例的眼睛。 “佳韵，对么？” 宋佳韵扭过头，看着佟瑶。 佟瑶眼里的宋佳韵像一只受惊的鹿。 “嗯。”宋佳韵机械地从嘴里蹦出一个字。 “我叫佟瑶，你姐姐和你提起过我吗？”佟瑶往宋佳韵身边挪了挪，笑着问。 宋佳韵低下头，佟瑶的手自然地挨着自己的左手小指，一根手指包着创可贴。佟瑶的动作其实很轻，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但宋佳韵觉得在那一瞬间，自己被佟瑶手指触摸到的皮肤，忽然拥有了比平时高百倍的感知能力，她甚至能感受到佟瑶指尖突出的，椭圆形的茧。 “嗯。”宋佳韵触电似的抽出自己的手，她后悔自己没有穿带口袋的外套，自己的手无处可放，慌乱之中，她只能两手紧扣，把手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啊…不好意思。”佟瑶猜到宋佳韵因为伴娘的事可能不喜欢自己，但她没想到宋佳韵将排斥表现得如此直接。 缺乏家长管教的孩子。 佟瑶看向宋佳韵，宋佳韵正盯着自己放在腿上的双手，没有回答。佟瑶觉得难以置信，但她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就甩脸丢失了礼仪，她再不满也只是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这就已经得罪她了…宋佳韵早就听说了佟瑶被家里溺爱得脾气古怪，昨天父母反复告诫宋佳韵在车上要小心谨慎，不要得罪贵人的女儿。 二人继续着之前的沉默，可车子却忽然急刹，宋佳韵一头撞在前座座椅上。 “**的！有你们这么过马路的吗？！”司机降下车窗，冲着骑电动车横穿马路的小年轻就骂。 小年轻瞟了眼车标，猛地一拧油门跑了。 “县豁皮！”司机还没骂尽兴，一边靠边停车一边抻着脖子叫喊。 宋佳韵眼前的景象模糊了几秒，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好，起码没有包。 “没事吧？”佟瑶注意到宋佳韵的动作，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了。 “…”宋佳韵还没把手从自己的脑门上放下来。 “你好像撞得很厉害。” “我没事…”宋佳韵把手放了下来，注意到司机正扭过头打量着自己，本能反应一般，她低下头。 “自己不系安全带，现在才知道痛。”那司机挖苦了宋佳韵一句，转而立刻满脸堆笑地关心佟瑶，“瑶瑶你没有碰到哪里吧？” 佟瑶没有回答。 “瑶瑶？”司机又试探了一次。 “瑶瑶是你叫的？”佟瑶冷脸看向司机，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啊？”司机愣住了。 “你明明听清楚我的话了。”佟瑶不再给司机眼神，她看向宋佳韵，对方却又扭头装作无事发生。 “对，对不起，小佟总。我听陈师傅是这样称呼您的，我才…” “陈师傅？”佟瑶将背靠回了座椅上，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陈师傅在哪里？”佟瑶浏览着林释月的社交媒体，并没有更新。 “陈，陈姐孩子快高考了，就辞职不做了。老板才让我来的。” “我爸让你来的？” “是的。” “呵…”佟瑶欲言又止。 “小佟总…？”司机唯唯诺诺的样子，看样子也是对佟瑶的脾气有所耳闻。 佟瑶没说话，她一点不在乎让司机侯着。她翻开了林释月所有的互关好友的主页，逐一查找林释月的踪迹。 宋佳韵侧过头，佟瑶穿着和其他伴娘一样的礼裙。礼裙都是租赁来的，粉色雪纺纱衬底和泡泡袖样式，材质廉价，俗气极了。佟瑶及腰的黑发有着柔顺的光泽，每一根发丝都透露出精心打理的痕迹。瓷白的细腻皮肤，线条流畅的脸型，鼻梁上略微凸起的驼峰和目空一物的细长眼睛给这张脸增添了几分傲慢。不过这几分傲慢在她身上一点也不突兀，因为她的养尊处优是那么显而易见。正因如此，佟瑶和她身上那条劣质的礼裙看起来才如此割裂。那条难看的裙子，再一次刺痛了宋佳韵的自尊心。 佟瑶翻完了，一条有关林释月的动态也没有，看来她真在工作，要么就是…全都串通好了。 “我刚刚说到哪儿了？”佟瑶还是盯着手机屏幕。 “小佟总，说到陈姐辞职，老板让我接她班。” “啊，想起来了。”佟瑶抬起头，朝司机微笑，“那请你转告我爸，以后别什么人都塞给我用。” “小佟总，可刚刚那脚刹车真不是我的问题啊。” “我只是请你转告，没有请你解释吧？”佟瑶的嘴角依旧维持着向斜上方提起的角度，但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还不开车吗？让伴娘和新娘的妹妹迟到，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还是说，你办事也和你的嘴一样，没个把门？” “马上走，马上走。”司机陪了两秒笑脸，没再说话，转身继续开车。 窗外传来街道的喧嚣声。 “啧。”佟瑶眉头微蹙。 驾驶座的车窗立刻就关上了。 “抱歉。”佟瑶瞥了眼宋佳韵。 “不用道歉的，我，我没事。”宋佳韵还没从佟瑶教训司机的话里回过神来。 “你没事？撞了头，你不生气吗？”佟瑶心里还装着对林释月的火气，话里也带上了刺，“他都那么轻贱你了，你不教训他，还说着自己没事？” “我…”宋佳韵不断说服自己的视线不要从与佟瑶的对视中逃跑，她不知道为什么与佟瑶的视线接触能带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宋佳韵与自己的斗争最终还是失败了。 二人又陷入了沉默，佟瑶叹了口气，转过头接着划手机。 林释月还是没回佟瑶消息。 本以为尴尬就这样到此为止了，直到佟瑶听到身旁的抽泣声。 宋佳韵深埋着头，下落的眼泪一颗颗砸在她用双手紧攥的裙摆上。 “你怎么了？”佟瑶被宋佳韵突然的眼泪弄得不知所措。 佟瑶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把宋佳韵吓到了。 “对不起，我刚刚说话语气太重了，我没有在对你生气，是其他的事情。”佟瑶看着一颗又一颗下坠的眼泪，越说越慌。 宋佳韵还是不肯抬起头。 “真的对不起。”佟瑶一心想着道歉。 宋佳韵摇摇头，然后再没有说话。 二人这样僵持着，直到下车。 宋佳韵在看到爸妈后止住了眼泪，如果是他们，只会责怪她没有系安全带。但还只能算是陌生人的佟瑶，却选择维护了她。宋佳音说的没错，佟瑶确实很善良。现在，她只希望自己刚刚的眼泪能够奏效。 婚礼上，佟瑶和其他伴娘一起站在酒店礼堂的台子上。十几盏灯明晃晃的照下来，佟瑶被烤得头晕眼花，她实在没想到一个婚礼仪式是那么的漫长。她本以为自己起码会难过一下，结果她被累到唯一难过的瞬间是看到了宋佳音老公的正脸的那一刻。 绝望之际，佟瑶看见了一个人坐在不远处圆桌旁的宋佳韵，全场所有宾客都看着宋佳音，有几个甚至还眼泛泪花。可佟瑶意识到宋佳韵没有在看台上身为新娘的姐姐，而是在看着她。 视线或许交汇了十几秒，或许更长。 仪式结束后，佟瑶换了衣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在她父亲旁边。然而她并没有得到休息的机会。每一次有人来找她爸，她就得放下筷子起身问好然后微笑应酬。几次过后，佟瑶干脆放弃了吃饭。 这期间佟瑶一直留意着宋佳韵，她激动地和父母争论着什么，宋父猛地一撑桌子冲到宋佳韵面前，扬起手，宋佳韵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宋父环顾四周，又将手放了下去。一把将宋佳韵从椅子上拽起来，往她手里塞了个酒杯。不一会儿，宋家夫妇就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宋佳韵跟在父母身后，脚步有些慢，似乎在刻意保持着距离。 佟瑶先一步站起来，主动和宋家夫妇打招呼。 佟瑶朝宋佳韵微笑，宋佳韵向她母亲身后躲了一下。原来宋佳韵的个子比她母亲还要矮一些，佟瑶这才确定了宋佳韵的娇小不是自己视角的问题。 爹与爹的对话并没有什么特别，无非是表示感谢，举手之劳，互相抬举，过奖过奖。并在中间穿插音量不一但假的一致的笑声，最后称兄道弟，碰杯收尾。 “这是你家老二？”佟父注意到站在母亲身后的宋佳韵。 “叫人啊。”宋父收起笑容，呵斥宋佳韵。 “叔叔好。” “这孩子内向，要是像瑶瑶这样就好了。”宋母讪笑着。 “她也就占这点好了，女孩还是文文静静的，多好！”佟父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笑得十分得意，他搂过佟瑶的肩膀，将佟瑶拉的离自己更近一些。只打眼一看的话，佟瑶确实算得上是“大家闺秀”。 “嗨呀，你又谦虚，瑶瑶和佳音小时候天天待在一起。瑶瑶那个时候就聪明，现在长大了更是一表人材啊！这不都是你培养出来的吗？”宋父夸奖着佟瑶，却没有看佟瑶一眼，而是扫视着桌上的其他宾客，其他人自然是一一应和。 佟父摆摆手，但脸上的表情说明了这句话他受用得很。 宋父拿起桌子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李哥，我先敬你一杯。”宋父举起杯子，满脸堆笑。 宋佳韵的头往下低了些。 “老宋，客气了啊。你说，什么事。”佟父瞥了眼其他宾客，收起笑容，将倒满酒的酒杯搁在桌上。 “哎，就是我家这个老二，不是刚考完中考吗。考得还算不错，那个景行给她打电话了，说是让她去呢。” “哦，瑶瑶以前的学校嘛。”佟父看向佟瑶，“学费是有点高，但学校本身还是不错的，是吧？”佟父笑着，眼神扫过宋家夫妇尴尬的表情，最后落到佟瑶身上。 “不是因为学费，他们给我免学费了。”沉默的宋佳韵忽然开口。 “问瑶瑶呢你插什么嘴。”宋父不满地瞪了宋佳韵一眼。 “我…”宋佳韵刚想争辩，就被母亲拉住手臂，警告她不可以再说了。 “是这样的，景行是免学费，但是景行不提供宿舍，景行还在新城区，老宋和我现在租的房子远不说，还小，孩子也大了，也不可能挤一张床上…”宋母接下话茬。 “那让妹妹来和我一起住不就好了吗？”佟瑶一下子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真的吗？哎呀，这，瑶瑶，不麻烦你吧？”宋母笑意难掩。 “怎么会！我刚好觉得一个人在家孤单呢。”佟瑶想起了今早出门时家里的一片狼藉。客厅随处可见的酒瓶，酒杯，躺在地上睡死过去的林释月，手里还攥着昨晚打德州的扑克牌。 宋家父母二人集体朝佟瑶的父亲看过去。 “她的房子，她自己做主。”佟父摆摆手。 “太谢谢你了啊哥，我干了，你随意。”宋父急忙满上二人的酒杯，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快谢谢叔叔和瑶瑶姐姐呀。”宋母急忙催促宋佳韵。 “谢谢。”宋佳韵深埋着头，整个人都躲到了母亲身后，佟瑶看不清楚宋佳韵的表情。 “你快来敬姐姐一个呀！”宋父对佟瑶笑了一下，那葡萄干儿一样大的眼珠子里装满了谄媚。 “不用了叔叔，您还是和我爸爸喝吧，爸爸专程给您留了瓶好酒还没动呢。”佟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底却是一阵恶寒。面前这张脸上堆了太多的赘肉和讨好，再看一眼她就要吐了。 “哎呀老宋，年轻人的事让她们自己处理，来来来，喝！”佟父把宋父唤到自己身边。 “你记一个瑶瑶姐姐的联系方式吧。”宋母拽了拽宋佳韵的手臂。 宋佳韵没有任何表示。 “没事的阿姨，佳音姐有我电话的，让她给妹妹就行。”佟瑶握住宋母的手。 “瑶瑶，真是麻烦你了，这孩子性格就这样，你别和她一般计较，阿姨替她谢谢你。”宋母语气激动，她的手干瘪而粗糙，把佟瑶攥得生疼。 “不用谢谢我，阿姨，真的，一点小事而已。”佟瑶忽然发现宋家姐妹都继承了她们母亲的眼睛，恍惚间连笑容都真挚了几分。 又客套几句后，宋佳韵跟着爸妈离开了，佟瑶看着宋家夫妇又端着酒杯去应酬其他桌的宾客，而宋佳韵独自回到了只剩她一个人的桌上，看着宋佳韵的背影，想起自己方才答应的事，佟瑶的愧疚感也减轻了些。 “说吧，想要什么？”佟父看着女儿，笑着点燃一根香烟。 “什么意思？”佟瑶看向父亲。 “你帮宋家的忙不是想卖爸爸人情吗？” “不是，我没什么想要的。”佟瑶看向宋佳韵的方向。 宋佳韵还是那低落的样子，握着筷子的手只是转着放菜的转盘，丝毫没有要吃的意思。 “你要真觉得孤单可以养个狗啊猫什么的，和别人一起住是很麻烦的。”佟父顺着女儿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接着吸了口烟。 “不是因为那个。”佟瑶注意到父亲视线的移动，将头转了回来。 “瑶瑶，你心里有善意是宝贵的，但正因为善意的宝贵，你才要谨慎地，有目的地使用它，这和做生意投资是一个道理。”佟父瞥了眼身旁的人，那人也是很上道的抓来烟灰缸放到了佟父面前，佟父对那人点点头，抖了抖烟灰。 “我对生意不感兴趣。” “爸爸只是举个例子。算了，随你心意吧，你让阿姨把客房收拾出来就行。一会儿吃完饭你就回去，知道了吗？” “我提前走会不会不太好？” “你来当伴娘已经是给够了面子，你还想掺合乡下人结婚那套？” “你以前不也是乡下人？” “我孩子不是就行。别跟我顶嘴了，赶紧让司机送你回去。” “哦，说到司机，我今后不想再看见他了。” “他干什么了？”佟父的表情严肃了些。 “现在是我需要替他解释吗？”佟瑶不耐烦地抱起手臂。 “…哈哈哈，你当然不需要。好，爸爸知道了，爸爸把他调去接客户就是了。”佟父笑起来，“你越来越像你妈了，这盛气凌人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是么。”佟瑶想起自己和母亲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联系了。 佟瑶敷衍完父亲，发现宋佳韵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佟瑶环顾整个礼堂，也没有看见宋佳韵的身影。 “找谁呢？”宋佳音挽着丈夫端着酒杯，笑着拍了拍佟瑶的肩膀。 “还能找谁？”佟瑶这才回过神，端起酒杯站起身来。 宋佳音已经脱下了婚纱，换上了一身红色的，带着金色花纹的旗袍，最上面的扣子松掉了两颗。宋佳音的新娘妆化得很完美，完全看不出平日里泛着乌青的嘴唇，连她小时候摔破下巴的疤痕也看不到，只能让人注意到她漂亮的眼睛了。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没有人察觉到她红得反常的脖颈，她喝多了。 佟瑶察觉到了，但她只说了一大堆恭维祝福的话，脱口而出，像是早就打好了腹稿。 宋佳音愣了一下，举起酒杯喝下了一整杯白酒，然后是猛烈地咳嗽，被呛出了眼泪。周围的人都笑起来，包括宋佳音的丈夫。 宋佳音用泪眼看着佟瑶，嘴角却挂着和旁人相同的笑。 “我不太会喝酒，爸爸帮我喝吧。”佟瑶把酒杯递给了父亲，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去回应宋佳音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 第2章 没在一起过 参加完婚礼的佟瑶回到家，还没来得及脱鞋林释月就打来了电话，让佟瑶来接她，佟瑶直接挂断了电话。十分钟后，又是一通电话。四十分钟后，佟瑶坐在车里等林释月从夜店里出来。一个小时加佟瑶的好几个电话后，林释月牵着一个鲻鱼头敲了敲佟瑶的车窗。 佟瑶将车窗降了下来。 “介绍一下，佟瑶，这是Jade。Jade这是我朋友佟瑶。”林释月说话的每一个音调都落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笑得异常开心，显然是醉了。 “hi，哟，m4，车不错啊。”Jade笑着向佟瑶挥挥手，五根手指有四根都带着克罗心的戒指。 “林释月，上车。”佟瑶没接Jade的话，更没正眼看她。 “诶～我还想着我们三个还能一起再玩一会儿呢。”林释月扒着车窗向佟瑶撒娇。 佟瑶看向Jade，Jade没有任何表示，似乎真不介意林释月的提议。 “我不是霍比特人，对指环王没兴趣。”佟瑶将车窗升起。 “自己上来，不然你就打车回去。” “那不好意思哦，那下次见吧。”林释月甩开Jade的手，快速跑上了车。 “你这周末有空…” 佟瑶用排气声浪替林释月回答了问题。 “霍比特人哈哈哈哈哈，她也没那么矮吧。”林释月笑嘻嘻地凑近佟瑶，抱了上去。 “我想不明白，凭什么我去县城给别人当伴娘，你出来喝酒？”佟瑶推开林释月被酒精浸红的脸。 “我实在是推不掉了嘛，诶等下，你给谁当伴娘？谁结婚了？我认识吗？” “佳音姐，小时候就认识。” “啊，我有印象，你爸司机的女儿。不过她为什么会在县城结婚？”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城里的医院比较好，所以就和她爸妈住在城里。前些年回了我爸老家那边，最近才结婚了。” “嫁回乡下去？图什么呢。” “是县城不是乡下。至于图什么，不关我的事，更不关你的事。” “哦，她好看吗？”林释月观察着佟瑶的表情。 佟瑶疑惑地看了林释月一眼。 “这是什么鬼问题？”佟瑶将头扭了回去。 “一个很普通的问题，你普通回答就好。”林释月盯着佟瑶握住方向盘的手，还贴着创口贴，也许昨天不该吵着要喝配柠檬片的龙舌兰酒。 “这么没品的问题，别问了。” “啊～那就是不怎么好看咯。”林释月挑衅道。 “人家挺好看的，不许再问了，我要好好开车了。”佟瑶正忙着转向。 “挺好看的是多好看？和我差不多吗？”林释月追问。 “想让我夸你漂亮就直说行吗？” “那你夸吧。” “滚。”佟瑶对于林释月犯贱的回应总是简洁有力。 林释月终于得逞挨了骂。 “今天不会是那种暗恋的直女结婚，你去当伴娘流泪这种剧情吧？” “我才没有哭，她倒是哭了。喂，把安全带系上！”佟瑶观察着信号灯，听到了仪表盘传来的滴滴声。 “人家哭也不是因为你。”林释月打了一个呵欠，系上安全带。 “因为谁我都已经不在乎了。”佟瑶用力摁了下喇叭，催促排在前方的车子向前开。 “然后呢，婚礼怎么样？” “普通，还沾点俗气。嗯…还有就是，她妹妹暑假之后要来和我一起住。” “啊？？为什么？”本来瘫坐在副驾驶的林释月直起了身子。 “我在婚车上教训了司机，把她妹妹吓哭了。” “教训司机？为什么？” “为了敲打敲打我爸。他最近总喜欢偷偷往餐厅里塞人，但都是些不怎么重要的岗位，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今天这个司机居然敢和我明说他是听我爸的吩咐来替班，司机是属于公司的岗位，我看我爸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你要告诉阿姨吗？” “我妈应该早就发现了，她只是还没找到契机发作而已，所以我打算帮她创造一个。” “…怎么创造？” “今天那个新娘的妹妹，以后会搬到我家来。”佟瑶笑起来，“我妈出钱给我买的房子，还花了大价钱装修，结果被我爸用来做人情。作为契机，我想已经足够让我爸提前退休了。” “你又对做生意感兴趣了？” “才不是，只是防止我走魏迟安的老路罢了。我可不想出什么意外，自家产业被外人攥在手上，最后只能去画廊里卖画。” “好吧，不过那新娘的妹妹来这里干嘛？” “来景行读书，她说景行给她免学费什么的，还有这回事？” “实验班有吧，万一出个高考成绩好，就拿来宣传呗。不过这种学生在学校里肯定也不太好过。” “我以为上了高中就不会搞这些了。”佟瑶记忆里的高中生活是平淡到令人生厌的，至少她没听到过有关于校园霸凌的事。 “之前陈橙她们隔壁班就有一个，不过不是那种性质很严重的，只是很少有人和她说话，不一起走，食堂吃饭没人和她一起坐那种。”林释月耸耸肩。 “一群势利眼，缺德。” “呵，你自己不也基本只和我讲话吗？” “我和你那能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林释月追问。 “我又没有针对谁，我只是比较喜欢和你待在一起而已。” “别人可能也和你一个想法啊。” 佟瑶沉默了几秒。 “人类就应该灭绝。” “她为什么不和她爸妈一起住？”林释月还是给了佟瑶台阶下，反正她让佟瑶吃瘪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爸妈说没地方。” “你爸的司机跟着你爸这么久，连房子都没有吗？” “你以为房子是白菜吗？她姐姐身体不好，这些年治病就花了不少钱。她们爸妈这么多年一直挤在单间里，去年她爸妈还掏出积蓄给她姐姐和姐夫在县城凑了套房子，现在哪里来的钱再租房子住。” “这爸妈也是极品。”林释月嗤笑一声。 “他们也很难的，你理解不了他们的生活。至少，那个小女孩儿还挺懂事的。” “懂事又不是什么好词儿。”林释月收起笑容，从包里拿出粉饼，补了补眼下的底妆。 “你又来了。” “不懂事的爸妈才会要求自己的孩子懂事。她爸妈一直把她姐姐待在身边，把她留在乡下。姐姐治病结婚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她来城里读书还要寄人篱下。这么偏心，换我早心灵扭曲了。” “你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佟瑶有时候会对林释月的敏锐感到害怕。 “是你把人都想得太好了。”林释月叹了口气。 “…你会不喜欢吗？我让人搬到家里来？”佟瑶捏了捏林释月的脸。 “我？我没所谓，只要不是搬进你的房间就行。”林释月拍开佟瑶的手。 “我房间有你就够了。”佟瑶把手指上的妆擦到林释月的衣服袖子上。 “干嘛莫名其妙讲一些肉麻的话…喝多的好像是我吧？” “实话实说而已啊，等下，你居然没跟我喊弄脏了你衣服？” “啊，这件衣服是Nicole的，不是我的。” “Nicole？分手了倒是把别人的衣服还回去啊。” “什么分手？我们本来就没在一起过。” 佟瑶打开家门，林释月一路摸爬滚打进了客厅，栽倒在沙发上，挣扎两下，最终还是没有起来。佟瑶关掉了客厅的中央空调，走进房间洗完澡，终于回到了她思念一天的床上。 没过多久，佟瑶听见林释月骂骂咧咧地走进房间，质问佟瑶是不是要热死她。佟瑶不想理她，装作自己睡着了。 洗完澡的林释月在浴室里喊了半天佟瑶，佟瑶也没理她。林释月光着身子推开浴室的门，在衣帽间找了衣服穿。林释月站在佟瑶床边，被佟瑶卧室过低的冷气吹得打了个喷嚏。佟瑶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的左侧。林释月爬上床，跨坐到佟瑶身上。见佟瑶还是没反应，林释月直接趴了下来，耳朵贴到了佟瑶的胸口。 “哈喽？还活着吗？”林释月听着佟瑶的心跳声，跳动得十分稳定。 林释月的身体带着刚洗完澡的温热和湿润的水汽，还有和佟瑶完全一致的无花果身体**味。佟瑶呼吸声的呼吸忽然加重，醉醺醺的林释月这才反应过来佟瑶的手已经伸进自己的衣服里，放到了自己的背上。佟瑶察觉到林释月身体一僵，抱住林释月猛地发力想把林释月从自己身上翻下来。 缺乏锻炼的佟瑶自然是没有成功，几次尝试后，佟瑶放开了自己的手。 回过神的林释月用两只手撑起身子，钳制住佟瑶的手腕。 “就知道你是装的，不然干嘛还开着灯？”林释月看着身下束手无策的佟瑶，即使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佟瑶的瞳孔依旧是墨一样的颜色。 “我好心怕你从浴室出来摔倒…你怎么又穿我的衣服？” “怎么，你有意见？那我脱了还你？”林释月双手交叉，扯住上衣的衣角就往上拉。 佟瑶没说话，一动不动地盯着林释月。 “我真脱了？”林释月的动作僵住了，她没有预想到佟瑶会如此的镇定。 佟瑶的指尖在林释月的肚脐周围打了个圈。 “你什么毛病！”林释月涨红了脸，抄起床上的枕头向佟瑶砸了过去。 “你的肚脐很适合打脐钉啊。”佟瑶笑着架起双手护住自己的脸。 “说话没头没尾的…你怎么看出适不适合的？”林释月看了自己一眼。 “你的是竖着的，我的就是圆圆的一个洞。” “真的假的？”林释月两手撑在佟瑶的小腹上，她现在醉得能感受到地球的自转。 “这种事我骗你干嘛。”佟瑶又笑起来。 “那你给我看一眼。”林释月挑挑眉毛，开始扯佟瑶的衣服。 佟瑶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早就没了力气去抓林释月的手。 “还笑！”林释月用一根手指使劲摁一下佟瑶露出的腹部，受力之处随着动作变白，松开后留下迅速消散的红痕。 林释月听见了佟瑶遭受按压时发出的轻哼。林释月的动作迟滞了一瞬，她从佟瑶身上下来，抢过被子裹到了自己身上，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袭击了她。 “Nicole她们没和你说过吗，你竖着的肚脐。”佟瑶不会就此放过林释月，翻身趴到了林释月身旁。 “谁会把注意力放在肚脐上啊，况且我也不怎么脱衣服。” “不脱衣服？你这么没诚意？” “脱掉的话她们就不会看着我了。”林释月偷偷往反方向挪了挪，解释道。 “为什么？你背着我纹过肩龙了？”佟瑶抓住林释月身上被子的一角拽了拽，没拽动。 “什么跟什么啊。每次我躺在那里，她们的眼神，让我感觉自己好像高中生物课被解剖的大青蛙。”林释月拉开被子，盖到佟瑶的背上。 “是有点没礼貌。”佟瑶又翻过身，往林释月的方向靠近了些。 “就是说啊。”林释月看着越来越近的佟瑶，嘴角不住地上扬。 “明明眼睛也好看啊。”佟瑶伸出手，触碰着林释月的眼睫毛，指尖痒痒的。 “你干嘛，想撩我啊？”林释月捉住佟瑶的手，按在床上。 “在哪里接的？”佟瑶当然知道林释月的睫毛是天生的。 “接什么？接吻吗？那我来了哦。”林释月说着就抓住了佟瑶的肩膀将脸凑了过来。 佟瑶眨巴着眼睛，像是真的在等待什么。 林释月退了回去。 “你真行啊，万一我真亲下去了呢？” “亲就亲啊。”佟瑶回答。 “我才不信你能这么无所谓。” “反正也是虚张声势，快点睡吧。“佟瑶伸手关掉了灯。 黑暗中，正盯着天花板发呆的佟瑶听到了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一只手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佟瑶本能地闭上眼睛。 林释月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的呼吸带着温度，清凉的薄荷气息参杂着淡淡的酒味，佟瑶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抖什么呀？”林释月拨开佟瑶额前的头发,弹了佟瑶一个脑瓜崩。 “你干嘛！” “不干嘛啊。”林释月笑起来。 “快点睡觉了！”佟瑶裹紧被子，采取了背对林释月的睡姿。 林释月额头靠着佟瑶的背，自顾自笑了很久，似乎像是在担心在笑声减弱的那一秒，就会被佟瑶听见自己已经失控的心跳一样。 第3章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宋佳韵从大巴车上下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走出长途巴士的区域来到电梯区域，宋佳韵看到一块硕大的牌子，牌子上是a市的地图，密密麻麻标注着a市公交车的站台线路。宋佳韵看向电梯上的指示牌，指示牌上写着a市的巴士总站总共有四层，每一层对应固定的线路。宋佳韵打开手机，翻到了父亲发来的佟瑶家的地址，把地址输进了导航。 佟瑶的家与车站间几乎横跨了半个a市，坐公交车需要转四次车，而地铁只用转两次，需要的时间也更短。宋佳韵走出了巴士站，一股热浪袭来，宋佳韵低头看了眼手机导航，强烈的日光下她只能将屏幕的亮度调到最高。走了一会儿，宋佳韵觉得视线有些模糊，这才想起来自己怕晕车所以到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吃。再看了眼导航，离地铁站只有三百米了，到了有空调的地铁站，自己应该可以坐下来缓缓。宋佳韵拽了下快从肩膀滑落的行李背带，试图让已经快要不听使唤的双腿再走快一点。 “有沙发不坐干嘛坐地上？”林释月盘腿坐在沙发上，将电子烟放到嘴边。 “地上凉快。”佟瑶扇开围绕着自己的烟雾。 “又不是没开空调，而且坐地毯上哪里凉快了？” 佟瑶懒得和林释月抬杠，从化妆包里拿出三根口红两根唇釉摆在茶几上。 “这几个涂哪个好？”佟瑶问。 “721。”林释月头都没抬。 “我记得这个有亮片来着，就出门接个人，会不会太过了？” “那你用其他的呗，问我干嘛。”林释月扬起下巴翻了个白眼，青柠味的烟雾向上飘了几秒后被中央空调的冷风吹散。 “你能不能别抽了，我还以为我在天庭化妆呢。” “那还不好，我让你无痛成仙了。”林释月还是把手上的东西扔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快点认真帮我选啊。”佟瑶转过身子，面向林释月，将所有的备选项一字排开。 “我都说了721了，还选什…你转过来干嘛？”林释月的怨气在看到佟瑶脸的瞬间消了一大半。 “你得结合我今天整体的妆面啊。”佟瑶回答。 “还是721。” “你确定？不是因为这根是你送的？”佟瑶面露怀疑。 “少废话。”林释月捧起佟瑶的脸颊，拧开了唇釉的盖子。 佟瑶抬眼看着林释月，这人真的在全神贯注地在帮自己，视线还全部集中在自己的嘴唇上。佟瑶可以闻到林释月手腕上残留的香水味，樱桃和杏仁的味道。是自己去年圣诞节送她的那瓶，看来林释月很喜欢。不过这瓶的香味对于夏天来说不会有些过于腻了吗？要不找借口送她一瓶新的清爽点的好了。 “唇线你想怎么办？”林释月用指腹轻蹭了一下佟瑶嘴唇的轮廓，她替佟瑶做了决定。 佟瑶没有回答，林释月今天化了上挑的眼线，让她比往常还要像狐狸。 “发什么呆？”林释月低头拧上唇釉的盖子，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 “啊，好了吗？” “这个颜色很适合你，不愧是我挑的。” “其实你直接说适合我，我也会很高情商地回复因为是你挑的。” “我不能冒这个险。” “…滚。” “不过说真的，我刚刚有点享受。”林释月说出一句没来头的感叹。 “什么？” “没什么啊，刚刚你就乖乖地向上望着我，任我摆布，像一只听话的小狗…你说，怎么会有人喜欢男人呢？”林释月顺毛一般摸了摸佟瑶的头。 佟瑶反应了两秒，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从化妆包里拿出定妆喷雾，朝林释月猛喷了好几下。 “还小狗，土得我难受。你是不是被那个鲻鱼头同化了？” “你干嘛啊！呸，你喷我嘴里啦！”林释月抄起沙发上的靠枕朝佟瑶砸了过去。 “一会儿你要是在别人面前再讲些怪话，我把这一瓶都倒你嘴里！”佟瑶红着耳朵警告。 “诶？我也没说什么啊。”林释月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我怕你和别人聊几句就替我们两个双双出柜了。”佟瑶把喷雾随手扔到了地毯上，坐回林释月身旁。 “不至于吧，都什么年代了。” “她要是知道了什么给她爸妈一讲，我家里知道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叔叔阿姨就你一个孩子，还能把你宰了不成？” “谁知道他俩怎么想，但是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听明白我的话了吗？”佟瑶用手肘捅了下林释月的胳膊。 “知道了。”林释月答应道。 “乖。”佟瑶带着坏笑握住林释月的手，拍拍林释月的手背，“好狗，天狗。” 林释月盯着佟瑶没有说话，似乎酝酿着什么。 “我当时干嘛要跟你炫耀我名字的含义？”林释月扑进佟瑶怀里，把佟瑶撞得生疼。“对啊，我就是天狗，出生的时候把月亮都啃出了血。现在，我也不介意让你变成同样的下场。”林释月坏笑着，犬神上身一般伸出舌头哈着气作出要去舔佟瑶的架势来。 “听起来很痛，我才不要。”佟瑶推开林释月的脸，“我还挺羡慕你的名字的，我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我就喜欢你的名字，童谣，被所有人喜欢，记在心里的歌，很有爱啊。”林释月把佟瑶推她脸的手攥进掌心，“不像我爸妈，就惦记着那月全食搞迷信了。其实就是觉得我出生的日子多少有点不吉利吧，就这样你还叫我天狗…” “啊，对不起…我只是在开玩笑，以后再也不这么叫你了。”佟瑶愧疚地伸出手，带着安抚的意图拍拍林释月的头。 “…噗，你也太好骗了。”林释月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本来是腐蚀的蚀，因为我爸妈说感觉更厉害点，是一群好心的叔叔阿姨拦住他们才改成现在这个字的，其中好像还有你妈妈。” “林释月！！你！！！”佟瑶牙咬得咯吱作响。 “要一直这么天真可爱啊，佟瑶小朋友。”林释月用头蹭了蹭佟瑶高高扬起的手臂。 又被耍了…佟瑶无力地看着林释月，她笑的时候眼睛总是眯起来的，哪里像狗，更像是一只奸计得逞的狐狸。 佟瑶的手机响了。趁着林释月注意力转移的一瞬间，佟瑶推开林释月从她的身下逃脱出来。佟瑶拿起手机接通电话，看着林释月叹了口气。 “喂？对我是。嗯，是姓宋。你放她进来吧，谢谢。为什么？好的我理解，我马上下来。”佟瑶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紧急整理着被林释月弄乱的头发。 “怎么了？”林释月跟着站起来。 “物业打来的，那个小孩儿已经在小区门口了，但是她不知道我家门牌号，保安让我下去接人。”佟瑶挂断电话，朝廊厅走去。 “不是去车站接吗？”林释月跟在佟瑶身后。 “她自己过来了。”佟瑶站在门边，林释月正对着入户镜子补妆。 “打车吗？” “应该是地铁吧。” 佟瑶注意到林释月听到“地铁”两个字时候轻微挑起的眉毛。 “你等我穿下鞋子。”林释月捡起她脱到门边的长靴。 “你穿拖鞋不行吗？”佟瑶人已经站在了门外。 “我才不要把拖鞋穿到外面去。”林释月从佟瑶身边挤过，坐到了廊厅沙发上。 “你还要多久？”佟瑶已经站进了电梯。 “她为什么不打电话问你门牌号？现在我们还要下去接她。”林释月低头嘟囔。 “你哪里来这么多为什么啊？”佟瑶被林释月接二连三的抱怨惹出了火气。 “你嚷嚷什么？”林释月把靴子一扔，瞪了佟瑶一眼。 “算了，你就在家里吧，我自己下去。”佟瑶松开了按着电梯开门按钮的手。 佟瑶下楼后在电梯口等了一会儿，直到看到电梯上升至自家楼层才往外走。 林释月穿着拖鞋追了出来，跟在佟瑶身后喊了佟瑶好几次，佟瑶一次也没搭理她。 宋佳韵站在小区门口朝里看去，看来佟瑶住在四栋玻璃大楼的其中之一。宋佳韵抬头朝顶端望去，一束阳光反射下来晃得她眼晕。 “每栋楼24层。”保安察觉到宋佳韵的动作，笑着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谢谢。”宋佳韵接过水，拧开一口气喝了大半。 “哈哈，渴了？” 宋佳韵看着保安尴尬地笑了笑。 “从地铁站走过来的？这里的住户开车比较多，所以地铁站比较远。下次来你可以提前一站下车。那里的地铁站c口是景行外国语，学校门口的车站有小区的摆渡车。” “这个是每天都有吗？”宋佳韵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服务。 “对啊，坐这个车的基本都是住户的孩子，每天早上都有。”保安瞥见宋佳韵斜挎在肩上的包，眼神多了些打探的意图。 “我来这里上高中。”宋佳韵抓了一下斜挎包的肩带，用身体遮掩住有些旧的包，观察着保安的反应。 “是这样啊，那佟小姐是您的？” “啊，她是我姐姐，表姐。”宋佳韵回答时磕巴了一下，她忽然想起婚礼那天佟瑶司机打量自己的眼神，她说谎了。 “好的，那您记得去物业办公室录一下面部识别。”保安始终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 宋佳韵看到两个人从不远处的公寓门走出来，宋佳韵认出走在前面的是佟瑶，佟瑶个子很高，还留着及腰的黑色长发，很难和其他人搞错。跟在佟瑶身后的人看起来比她还要高挑，同样是黑发，但头发只到胸口。穿着紧身的白色吊带衫和牛仔短裤，宽肩细腰。即使还看不清脸，宋佳韵也能感受到这个人外表的优越。 林释月对于他人的视线异常敏锐，一眼就发现了站在小区门口的宋佳韵，林释月朝宋佳韵试探性地挥了挥手。 “嗨…”宋佳韵连忙挥手回应,不过她说的话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嗨 ！！”林释月见门口的人也朝自己挥手，热情地回应着，把佟瑶甩在了身后。 “人来疯。”佟瑶跟在林释月身后骂了一句，林释月却没搭理她。 “林小姐！”保安看到林释月走了过来，便笑着和林释月问好，脸上的笑容比刚刚的笑容要热切许多。 “啊，是你呀姐姐。今天不是夜班？”林释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走出闸门，站到了保安身旁。 “调班了，没想到还能遇见您。” “哎呀，你想说我们很有缘吗？”林释月笑着接下保安的话。 “呃嘿嘿，这个…”保安不好意思地憨笑两声。 佟瑶在离大门几米开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门外只有保安值班所站的伞下有一片阴影，她不想晒太阳，也暂时不想和林释月站在一起，她现在看着林释月就来气。与宋佳韵对视一眼后，佟瑶只挤出一个敷衍而客套的笑容。她忙着瞪林释月，她觉得林释月对保安的笑容格外扎眼，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不悦的表情有多么明显。 宋佳韵看到佟瑶的表情只好挪开了视线，看来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宋佳韵想起婚宴上自己父亲那副点头哈腰的做派，未来三年，她是不是也要那样做？ “站在太阳下面干嘛，来这里呀。”林释月侧过身，招呼宋佳韵走到伞下，看都没看佟瑶一眼，继续和保安聊天。 宋佳韵站在林释月身旁，偷偷观察着这个主动和自己打招呼的漂亮女生，不，漂亮已经不够了。林释月有一张华丽的脸。立体的轮廓，挺翘的鼻子，希腊雕塑一样标志的脸上却有着一双动物般野性的，充满危险气息的眼睛，深邃得似乎能摄人魂魄。这样的矛盾并没有让这张脸的“华丽”消减分毫，反而有一种让人挪不开眼的吸引力。比起病恹恹的宋佳音，这个人在宋佳韵的眼里更符合她对“姐姐”的完美幻想。而且她真的好高…宋佳韵的脖子居然开始酸痛。 “佟小姐！”保安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数米开外闸门后沉默不语的佟瑶。 “干嘛？”佟瑶还是黑着脸。 “呃，不好意思，请问这位是您的表妹吗？”保安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佟瑶。 林释月用余光瞥了宋佳韵一眼，又看向佟瑶，露出难以察觉的玩味笑容。 宋佳韵僵在原地，她看向佟瑶，佟瑶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低下头，只能听见街边树上尖锐的蝉鸣。 “是啊。”佟瑶回答。 佟瑶帮她圆了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您说什么？”保安没听清佟瑶的话。 “哎呀，快点让我和妹妹进去吧。”林释月很自然地挽过宋佳韵的手，冲保安眨眨眼。 “好的，您要记得去物业办公室啊。”保安按下打开闸门的按钮，不忘提醒宋佳韵一句。 “知道啦知道啦。”林释月拉着宋佳韵走近了小区。 宋佳韵感觉自己像一个塑料袋一样被林释月提了起来。 佟瑶站在离二人不远处，看了眼林释月挽着宋佳韵的手后，转身快步往家走。 “她怎么了？“宋佳韵看着佟瑶的背影越走越远。 “生气呢。” “为什么？“宋佳韵问林释月。 林释月低头看着宋佳韵，瘦弱，娇小，怯生生的表情…一种惹她厌烦的脆弱性。 “不是因为你啦，不用担心，我们走吧？”林释月用安慰的语气搪塞了宋佳韵的问题，极为自然地松开挽着宋佳韵的手，自己向前走了。 宋佳韵沉默地跟在林释月身后，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说些什么。但林释月白皙的长腿实在是太过抢眼，短裤的裤脚刚好落在了臀线之上，包裹着大腿根，过于紧身的材质勒出了一道凹陷，宋佳韵盯着那条凹陷失神了几秒，慌忙移开了视线。 “啊对了，我叫Lorena。”林释月想起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 “你，你好，Lorena，我叫宋佳韵。”宋佳韵有些错愕。 “果然叫英文名还是有点奇怪，要不你直接叫我中文名字吧？我叫林释月。”林释月尴尬地笑了笑，工作的时候用英文名用惯了，居然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好。”宋佳韵不知道林释月为什么要笑，是因为她蹩脚的发音吗？“那个，释月姐，我们是走这个方向吗？” “我们先去趟物业吧，免得你还要多跑一趟。” 宋佳韵没再提问，由着林释月安排。 十多分钟后，二人从物业办公室出来回到了佟瑶家所在的单元楼。 走进单元楼，就看见佟瑶坐在大堂前台旁的沙发上。听到单元楼门打开提示音的佟瑶猛地抬起头，发现是林释月和宋佳韵，立马剜了林释月一眼。 “不是着急接人着急回家嘛，怎么在楼下坐着？”林释月带着胜利者的笑容走到佟瑶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推了下佟瑶的头。 佟瑶抓住林释月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拽，林释月朝她的方向踉跄了一下，佟瑶趁机拿出了林释月插在裤兜里的电梯卡。 “你不会问我要吗？”林释月捏捏自己的手腕。 “说得跟你会给我一样。”佟瑶站起来，走向电梯口。 “你不生气了？”林释月跟在佟瑶身后。 坐在前台的保安并没有抬起头，他早已司空见惯。 宋佳韵搞不清状况，也只能跟在二人后面走进电梯。 佟瑶和林释月站在一起，宋佳韵自觉地退到了后面的角落。 “我本来就没有。”佟瑶回答。 “原谅我了吗？”林释月凑得离佟瑶更近了些。 “懒得和你计较。”佟瑶往右挪了一步，扭头看了宋佳韵一眼。 宋佳韵急忙移开视线，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上升着，直到停留在18层。 走出电梯，宋佳韵发现地面铺着灰色的地毯，右边是与层高一致，塞得满满当当的透明鞋柜。正对着电梯的黑色皮质沙发，沙发上的角落放着一只香奈儿logo的包，旁边的地上随意摆放着两双板鞋和一只靴子，另一只靴子不知为什么倒在门边的黑色柜子旁。佟瑶家的门很奇怪，极宽，全金属，让宋佳韵想起冰箱。 “你先坐吧，我去找一下有没有多的拖鞋。”佟瑶让宋佳韵坐到沙发上，打开指纹锁走进家门。 “我行李箱里有多的。”林释月本能地想跟着佟瑶进去，但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宋佳韵，站到了沙发旁边。 “我觉得那个东西很丑，本来那个门就够丑的了。”林释月指着门旁边摆放的熊耳朵人偶。 “啊？还好吧。” “佟瑶送给我的，我最开始是想要的，后来看腻了就放到她家门口了。” “…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 “关系很好？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林释月走到宋佳韵面前。 宋佳韵没有说话，更没有看向林释月。 “我和小区的保安很熟，我的行李箱放在她家，她送我礼物，还不够明显吗？” 宋佳韵低着头，咬紧了下唇。 “为什么不看着我？我让你很紧张？” 宋佳韵抬起头。 “你们什么关系都和我没有关系。”宋佳韵回答。 还算机灵。 林释月含笑凝视着宋佳韵的眼睛，宋佳韵浅色的瞳孔在日光下散发着近似于琥珀的颜色。 “你眼睛和头发的颜色还挺特别，天生就这样吗？”林释月忽然就转变了话题。 “是。” “不是因为营养不良什么的吗？” “我很健康。” “为什么和保安撒谎？虚荣心？自尊心？哪一个？”林释月背着手俯下身子。对于初次见面的两个人，二人的脸靠得实在是太近。 林释月品味着宋佳韵的表情。错愕，然后才是强忍着情绪不敢发作的样子。就这么轻松左右着一个还算可爱的女孩子的心情，而自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林释月的心情开始愉悦起来。 “林释月！你行李箱在哪里？”屋内传来佟瑶的声音。 “我放阳台了！”林释月回应。 “为什么放那里？！” 林释月没再搭理佟瑶，而是坐到了宋佳韵身边。 “不管是哪一个，我都不在乎。我喜欢你的脸，我猜佟瑶也一样。三个人…你可以吗？”林释月靠近，将手撑在宋佳韵身后，朝她耳语。 宋佳韵向后一躲，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释月。 林释月捂着嘴笑起来。 “林释月你又在干嘛？”佟瑶拿着一双套着塑封袋的酒店拖鞋走了出来。 “佟瑶，你妹妹好可爱。” “这个你先将就用。”佟瑶压根不想接林释月的话，把拖鞋递给了宋佳韵。 “谢谢。”宋佳韵接过拖鞋。 “我先进去了。”林释月站起来，走进了佟瑶家门。 “啊，这个，她是我的朋友，我大学同学，她就住在这栋楼的16楼，所以才经常来我家…”佟瑶开始解释。 “我换好了，可以进去了吗？”宋佳韵没等到佟瑶说完。 “…请进。” 宋佳韵坐在大理石吧台边，侧对着落地窗，刚刚坐下前她往下看了一眼，头晕目眩。她其实更情愿坐在沙发上，吧台的椅子太高了，坐上去双脚悬空。可一进门林释月就让她坐到这里来，非要给她倒杯喝的。宋佳韵只好照做，把行李直接放到了吧台高脚椅旁边的地上。 不远处的落地窗前有一架黑色的钢琴，佟瑶还会乐器啊。 “喝点什么？”站在吧台后面的林释月打断了宋佳韵的发呆。 宋佳韵的目光被林释月身后的酒架吸引，上面放着十余瓶酒。 “想喝酒呀？我比刚刚还要喜欢你了。”林释月注意到宋佳韵的视线，笑盈盈地说。 “喂，林释月。”佟瑶半躺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轻声警告林释月。 “你姐姐不让喝诶，怎么办？”林释月转身从架子上拿下一瓶伏特加拧开瓶盖。 “喝不喝是她自己的事。”佟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转过了头。 林释月挑衅般地轻笑一声，拉开冷柜取出一个小杯子。 林释月将倒满了烈酒的杯子凑到宋佳韵面前，眼神中透露出她对宋佳韵反应的兴趣。 宋佳韵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宋佳韵看着林释月端着杯子的手指，涂着裸粉色指甲油的指甲，指甲尖修剪打磨得非常圆滑。宋佳韵想起宋佳音，宋佳音的指甲往往剪得极短，只有结婚那天涂了指甲，用的还是水性指甲油，在几天后就脱落斑驳了。 “要喝吗？一个shot而已。”林释月又问了一遍。 宋佳韵回过神来，看了眼林释月，伸手去接杯子。 “林释月！”佟瑶起身朝吧台走过来。 “哎呀知道了！我开玩笑的。”林释月收回手，将酒一饮而尽。 “你还真打算喝啊？你现在就这么听她话了？”佟瑶转头问宋佳韵。 宋佳韵没有回答佟瑶，看向林释月。 林释月拿起酒杯又倒了一杯酒，把酒杯推到宋佳韵面前。 宋佳韵看向杯子，杯沿还留着林释月的唇印。 “什么事还是自己做决定比较好，对么？”林释月半趴在吧台上，似乎是看透了宋佳韵的心思一样，她特意将杯子转了一圈，指尖绕着杯沿打转。 “林释月你有完没完…” 佟瑶还没说完，宋佳韵就已经握紧了酒杯。 宋佳韵对着林释月的唇印将整杯酒倒进嘴里，以最快的速度吞咽下去。宋佳韵紧皱着眉头放下酒杯，她感觉自己好像吞下了一枚□□，酒精瞬间烧红了她的脸。 “哈哈哈，她比我想象得要讨人喜欢，起码比今天的你要好得多。”林释月从吧台上直起身子，拿起酒瓶又倒了一杯酒。端着酒绕过吧台，站到佟瑶身边，把酒杯递给佟瑶。 佟瑶撇过头，“咚”的一声将酒杯放到了吧台上，杯中酒洒出来大半。 “你想和我吵架随便你，没必要为难她。”佟瑶试图甩掉手上的酒液。 “谁要和你吵架了？”林释月从吧台上的纸盒里抽出几张纸递给佟瑶。 “嘁。”佟瑶擦干了手，把纸团往吧台上一丢，径直走到客厅坐回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林释月走回了吧台后面，从冰柜里拿出一听可乐，单手拉开了拉环。 “欢迎来到这个家。”林释月笑着把可乐递给宋佳韵。 宋佳韵接过可乐，勉强地笑了笑。 林释月的手机发出了消息提示音，林释月拿出手机回消息，电视的声音很小，客厅里几乎只能听见林释月指甲接触屏幕的声音。 不一会儿，手机开始响铃震动，林释月深呼吸了一下才接通了电话。 佟瑶并没有关掉电视，反而调大了音量。 “佟瑶！”林释月捂住手机，朝佟瑶的方向喊了一句。 佟瑶不为所动，还开始按起电视遥控器的换台键。 “你没听到我在打电话吗？”林释月挂电话时的脸上带着十足的不满。 佟瑶没有回话。 “我要出去一趟，工作。”林释月叹了口气，开始收拾吧台上的酒瓶和杯子。 “没人问你。”佟瑶放下遥控器，话里带着刺。 “我只是说一声。”林释月放下东西，手撑着吧台，看向佟瑶。 佟瑶坐在沙发上，连头都不愿意回。 “你怎么了？” “没怎么。”佟瑶只回了三个字。 “你像是没怎么的样子吗？”林释月极力放缓自己的语气，但鼻子传来酸涩的感觉让她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 “你喊什么？” 佟瑶平静的语气让林释月成为了那个歇斯底里的人，这是林释月无法忍受的。 宋佳韵坐在暴风眼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好低头抿了一口可乐。这两个人现在是要干嘛？还有，喝了那个酒我现在喉咙痛是正常的吗？ 林释月站在原地，突然觉得无比烦躁，可能是因为电视机发出的嘈杂声音，也有可能是因为佟瑶，更大的可能还是因为她自己。郁闷的心情迅速累积起来，变成了无法停止的眼泪。注意到宋佳韵手里正攥住几张面巾纸，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递给自己。林释月像炸了毛的猫一样瞪了宋佳韵一眼，警告她不要再上前一步。 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哭了，好烦，烦死了。 “别搞你那个电视了行不行？！”林释月抄起手边的杯子朝着佟瑶的方向扔了过去，杯子落在沙发后的地板上，摔个粉碎。 “…”佟瑶用遥控器关上了电视。 吵闹的声音消失了，宽敞的空间里只剩下林释月急促的呼吸声。 “你走吧，晚点我来接你。”佟瑶开了口，语气生硬。 “谁要你接！”林释月用手指擦了下眼角的泪水，手指上留下一道黑痕，眼线花了，加剧的烦躁感让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 “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佟瑶看了眼手机屏幕。 “闭嘴！”林释月撂下这句话，胡乱抹着眼泪朝佟瑶家门快步走去，“不许来接我！” 门缓缓合上，没有一点声音。林释月离开时的摔门一点气势都没有，反而显得无力。 第4章 不像她是一件好事 宋佳韵看向几米外的窗户，整块的落地窗，没有开口让她往下跳的位置，否则她说什么都不要再待在这个诡异的氛围中了。 佟瑶瘫倒在沙发上，背忽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佟瑶坐起身子，伸手摸出了一个长条形的物体，是林释月的电子烟。佟瑶拿起来放进自己嘴里猛吸了一口，然后被呛得咳嗽起来。 宋佳韵两只手握着可乐罐子，一口接一口地喝下去。她只能听到可乐里碳酸气泡发出的嘶嘶声，伴随着佟瑶咳嗽的声音。她不知道呆坐在沙发上的佟瑶在想些什么，更无法想象佟瑶的表情，她能感受到只有伴随着自己吞咽动作加快的心跳声，不知道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可乐很快没有了，宋佳韵把罐子放到吧台上，从椅子上跳下来，把罐子扔进了垃圾桶。 佟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看向宋佳韵。 宋佳韵站在原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要看看你的房间什么的吗？”佟瑶趴在沙发的靠背上，她已经累了，即使她今天什么也没做。 “没问题吗？”宋佳韵看着林释月离开的方向。 “不用管她。”佟瑶站起来，将林释月的电子烟扔回了沙发上。 宋佳韵快步向前跟到了佟瑶身后。 “家里平时就我一个人…还有林释月。家政阿姨隔一天会来一次，可能是早上可能是下午，她会提前打电话的。吃饭的话，我通常点外卖或者出去吃，喝的一般放在吧台的冰箱里。厨房基本也没什么用。你会做饭吗？”佟瑶靠着厨房冰箱门对宋佳韵说。 “会，不过我只做给自己吃过。”宋佳韵环顾四周，灶台附近没有摆放任何调料，厨房里甚至连垃圾桶都没有。 “这样，你要是想要做饭什么的，材料放这里面就行。”佟瑶拉开冰箱，冰箱里摆着七八盒巧克力。 “啊，我都忘了全放在这里了，都好几个月了。”佟瑶后知后觉，随手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看了眼保质期。“还没坏，要吃么？” “嗯。”宋佳韵讨厌甜食，但她担心拒绝佟瑶会让她不高兴。 佟瑶把巧克力盒子拆开来，递到宋佳韵面前。 “听说第一排第二个是最好吃的。”佟瑶补充道。 宋佳韵在佟瑶的注视下，从巧克力盒里拿出佟瑶说的那颗放进嘴里。 “好吃么？”佟瑶视线就没离开过宋佳韵。 “很好吃。”宋佳韵知道她必须说出肯定的回答。 “都归你了，我不吃巧克力。”佟瑶把剩下的巧克力和撕碎的外包装随手放到了大理石岛台上。 “不吃为什么要买这么多？” “是林释月，情人节非要搞交换巧克力，结果没一个人吃，全塞冰箱了。” “交换巧克力？”宋佳韵没太听明白。 “没什么特别的，你想吃就拿吧。” “我等下再吃吧。” “哦，那我们继续吧？” 跟在佟瑶身后走了比想象还要长的时间，宋佳韵终于走到了客房门口。 “这个就是客房，但是我没想到客房真的会住人，里面东西有点多，我还在整理。”佟瑶说着，打开了房间的门。 “不用麻烦的。” “床上的床单被套都是新的，衣柜里还有两套备用的。枕头我不知道你习惯睡鹅绒的还是乳胶的，我就都买了。床上这个是…我忘记了，总之另一个在衣柜里。”佟瑶手指着纯白色的大床，努力回忆着床上枕头的材质。 “这些是你什么时候买的？”宋佳韵没想到佟瑶提前替她购置了床上用品，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价格不会低，而且居然连枕头也买了两个，到底谁会在意枕头是用什么做的？ “两星期前？我记性不太好。” 宋佳韵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毫无意义，她是绝对没可能让佟瑶去退掉这些东西的。 “我把钱给你。” “不用。客房本来就该准备这些。”佟瑶没察觉到宋佳韵紧张的情绪，摆摆手拒绝宋佳韵的提议后转过身继续介绍着房间。 “书柜，书桌，和冰箱一样空，你喜欢看书吗？”佟瑶又开始提问。 “还好。” “你是那种不会在 ‘闲书’上浪费时间的类型？” “读书挺有意思的，但我没那么多时间。”宋佳韵尽量让自己的答案模棱两可一些，毕竟她不清楚佟瑶对于阅读的态度。 “现在不就是暑假嘛，怎么会没有时间？” “我要准备入学考试。” 头一次，佟瑶在宋佳韵的脸上察觉到敏锐的特质。 “都提前两周来了，不玩几天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其实，我提前两周来是为了找你。”宋佳韵抬眼看向佟瑶。 佟瑶看着宋佳韵，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找我？”佟瑶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是景行毕业的，应该很了解考试的难度和题型。” “啊，可我高考结束当天大脑就萎缩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以前的试卷和习题，不会浪费你的时间。” “高中的东西，我不知道还在不在。” 宋佳韵的眼神看起来不会满足于否定的答案。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找一找，不过我觉得你可以直接去问林释月。” “释月姐？” “嗯，她也是景行的，和我同班。而且我确定她的作业试卷基本都是空的。” 宋佳韵脑海里闪过林释月离开前看自己的眼神。 “她性格就是那个样子，不过我保证她是个好人。只要你好好问，她一定会帮你的。”佟瑶注意到宋佳韵迟疑的表情。 “好。”宋佳韵勉强点了点头。 “大不了我帮你问。” “没事，我自己解决就好。”宋佳韵拒绝得很干脆。 佟瑶意识到宋佳韵对于学习展示出一种与她之前模样截然相反的魄力，没准儿她好胜心很强也说不定。这点完全不像她姐姐…不过自己为什么要把宋佳韵和宋佳音作比较？ “衣帽间在这边，左边衣帽间，右边浴室。” 宋佳韵拉开左边的门，客房的衣帽间其实是一条四五米的长方形房间，像是一条走廊，四周是与层高一致的柜子。宋佳韵往里走了两步就再也无法下脚，因为地上堆放着许多磁带和放着五颜六色海报的箱子，大部分柜子也被cd盒，唱片还有书填满。最靠近门的右侧的柜子放着一个乐器箱子，看起来像是吉他。至于备用的床上用品，被塞到了对面门左侧的柜子里。 “这几天我会帮你腾出来放衣服的空间的。”佟瑶头靠着门槛，她并不打算说话算话。 “你喜欢音乐吗？”宋佳韵问。 “还好，小时候学过钢琴，吉他我也会一点。不过我没什么天赋，都是随便玩玩。” “那也是你的吗？”宋佳韵蹲下来，指着蒙着一层灰的乐器箱子。 “那是林释月的贝斯，我的吉他在我卧室。” “释月姐还会弹贝斯吗？” “不会，买来之后她没耐心学，不然怎么会放在这里吃灰。” “她好漂亮，个子也好高，就连声音也很好听。” “你这是已经成为她的粉丝了？” “没有，我只是想说你们很般配。”宋佳韵犹豫了片刻，“你们吵架的话，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哈？！不不不，我们只是朋友。”佟瑶否认得很果断， “你怎么会那么想？你，你是喜欢女生吗？” 宋佳韵看了佟瑶一眼，也没说话，保持着下蹲的姿势，从地上的箱子里拿出一盒磁带翻看起来。人在慌乱的时候总是会装作很忙。 持续的沉默。 佟瑶目不转睛地盯着宋佳韵，轮到她开始慌了。宋佳韵穿的白色短袖在衣帽间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透，可能是在外面太热出汗过后把衣服变潮湿的缘故。衣服背面布料贴在宋佳韵的背上，佟瑶能依稀看见脊柱骨头的形状，怪不得宋佳音要特意拜托自己看着她好好吃饭。一直盯着别人干嘛？显得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佟瑶紧急移开视线，为自己刚刚的草率感到后悔。 “对啊。怎么了？”宋佳韵把磁带放回了原位，扭头看着佟瑶。 “也，也没怎么吧…你姐姐知道吗？”佟瑶觉得宋佳韵的回答过于坦然了，反而让她措手不及。 “这种事她怎么可能知道啊？”宋佳韵一下子站起来，只感到喉咙发紧。 “我只是，我还挺好奇她的反应的。”佟瑶逐渐从二人信息量过大的对话中缓过劲来。 “呃，这个先不说了，你先洗个澡吧，晚上我们出去吃。客房浴室也是有浴缸的，只是比较小，不过浴缸要等太久了，你可以晚上再用。”佟瑶以极快的语速交代完她对宋佳韵的安排，快到宋佳韵完全没有拖延的余地。 宋佳韵还是站在原地。 “怎么了？”佟瑶问。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单纯好奇，不行吗？”松了口气的佟瑶恢复了游刃有余的表情。 “当然可以。那我能问你问题吗？” “什么问题？”佟瑶直接笑起来。 “你笑什么？”宋佳韵对于佟瑶意义不明的笑容感到恼火。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哪里不同？性取向？我在你看来喜欢男的？”宋佳韵不想给任何人留下这种印象。 “不是啊，你看起来像小孩子。我以为初中生还没有这方面概念。”佟瑶用手指挠了挠额角。 “那你是多久知道的？还有，我已经是高中生了。”宋佳韵就这样被戳了身高的痛处。 “啊…就是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可能还要比你小一点？”佟瑶想起了些关于宋佳音的事。 “原来你是喜欢女生的啊。”宋佳韵没想到佟瑶会如此配合地中自己下的套。 “呃…哈哈…你还真是和你姐姐完全不一样呢。”佟瑶干笑两声，自己实在是蠢的可以，不过好歹之前担心的喜出柜不会发生了，再不济也可以同归于尽。 “那不是好事吗？” “你讨厌你姐姐？”佟瑶收起了笑容。 “也不至于，只能说我们不熟很熟。我们不住在一起，她只是这一两年才会隔几个星期去学校看我几次。” “去学校看你？什么意思？” “我初中住学校宿舍里，周末我一般也留校。” “这样啊…其实你姐姐还是很关心你的，她还拜托我要好好照顾你来着。”佟瑶一天宿舍也没住过，不如转移话题替宋佳音说几句好话算了。 “我自己可以照顾好我自己的。” “那挺好的，我不会照顾人，也不打算学。你还不打算去洗澡吗？”佟瑶认为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还有问题要问我。” “你…为什么觉得不像宋佳音是一件好事？” “我更聪明。而且，我不喜欢男人。”宋佳韵想到宋佳音的丈夫，无法抑制的嫌恶让她眉头紧锁。 “你还更健康。”佟瑶补充道。 宋佳韵听到这句话看了佟瑶一眼，然后沉默了几秒。 “有时候我宁愿身体不好的是我。”宋佳韵忍不住说出了一句真心话，但又不愿意看见佟瑶听到后的反应，“我去洗澡了。”宋佳韵急切地想要离开只有佟瑶和自己的空间，侧着身子试图从佟瑶和门框的缝隙中挤出门去。 “等一下。”佟瑶一只手抓住了宋佳韵的肩膀，宋佳韵被迫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宋佳韵仰起脖子，她从佟瑶的眼神里察觉出同情，这是她最不想从别人眼里看到的东西。 “…没什么。”佟瑶放下了搭在佟瑶肩膀上的手，给宋佳韵让出了空间。 宋佳韵撇过头，拿开了佟瑶的手，径直朝浴室走去。 “我在客厅等…”佟瑶的话被宋佳韵的关门声打断了。 宋佳韵看着紧闭的门，心跳的速度才降了下来。她还从没有给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她以前从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强烈的情感，甚至连产生情感的对象都没有。她和同学的相处还算融洽，但没一个好到可以分享这些事的程度。其实没什么不好的，这样她可以很专注地做所有事，这也是她现在能来到这个城市念书的原因。 宋佳韵对于她生活中的一切都习以为常，直到在宋佳音的婚礼上见到了佟瑶。婚车上佟瑶不经意搭在她手背上的手指，和自己对视时眼睛下的那颗泪痣。和佟瑶共处一室，与佟瑶对话的每分每秒，都让她感受到了焦虑，恐惧，和兴奋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这样的情绪只有她在考试之前才会体会到，而宋佳韵热衷于考试。 刚才的佟瑶应该没有理解她所说的话。她产生那样想法的原因绝不是对宋佳音的心疼，或者是爱。而是嫉妒，纯粹的嫉妒。不过既然佟瑶什么也没说，那就这样吧。 宋佳韵站在浴室中央，洗手台，淋浴间，长方形的浴缸，一致的白色，闪着一尘不染的光。这样的浴室，在自己到来之前似乎真的是从未使用过的摆设。拉开淋浴间的玻璃门，打开花洒，水流声在宽敞的空间里回响。温暖的白色雾气围绕着水流蒸腾，原来不需要像在学校宿舍那样站在花洒旁边等待水温变热。宋佳韵迅速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冲进淋浴间，像是还在中学的宿舍里，水卡正在计费，还要和七个室友分配半小时的洗澡时间一样，完全忘了留在地板上的衣服。 水流从宋佳韵的头顶顺势而下，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想到佟瑶和林释月一前一后从公寓楼走出来的画面，身高也许她已经无能为力了，但起码…难道真是营养不良吗？想想也觉得关系不大，更可能是因为基因吧，那种与生俱来的东西。 淋浴间的架子上放了四五个白底黑字的瓶瓶罐罐，宋佳韵将被水浸湿的刘海捋到头顶，低下头凑近了架子试图分辨出这一大堆洗护用品的用途。标签上的品牌名和下方的字全是英文，甚至还全是大写，宋佳韵眯着眼睛拼读着，还好她英语成绩并不差，知道shampoo和body wash的意思，剩下的东西她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研究了。 宋佳韵像是玩猜谜游戏一般洗完了澡，浑身湿透的她走出淋浴间，跨过自己脱下来的衣服。拿了一条叠放在浴缸旁的浴巾，浴巾很柔软，还有一股淡淡的花果香气。宋佳韵走到洗手台前，用浴巾擦拭自己的身体和头发，无意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窄小的肩膀和胯部，平坦的胸脯，清晰可见的肋骨…宋佳韵在手指摸索到肩胛骨的时候停了下来，不再看镜子，将地上的内衣捡起，迅速穿回了身上。 上衣t恤已经被打湿了，还有一股汗味。完蛋，行李还放在客厅，忘记拿要换的衣服了。宋佳韵站在原地，还有些湿润的头发搭在后颈，一股凉风从天花板上吹下来，宋佳韵打了个寒颤，抬头一看，闪着绿灯的中央空调显示着室温24摄氏度。宋佳韵把自己的衣服扔进了洗手台旁边的脏衣篓，那个隔一天来一次的家政阿姨，应该是会帮忙洗衣服的。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还需要别人代劳，异样的感觉。 宋佳韵穿上裤子，披着浴巾走到了客厅。 躺在沙发上看手机的佟瑶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宋佳韵的打扮，表情诧异。 “你怎么就这样走出来了？” “衣服打湿了，其他的衣服还在行李里面。”宋佳韵将浴巾裹得更紧了些。 “你可以叫我帮你拿啊。”佟瑶从沙发上起来环顾四周，“你行李在哪里？” “我叫了。在那边地板上，那个包。”宋佳韵看向行李的方向，她又撒谎了，她分明没有喊佟瑶帮忙，因为她猜测佟瑶讨厌被人使唤。 佟瑶走到吧台旁，拿起宋佳韵的行李走到她面前，把包递给了她。 “我可能没听见。”佟瑶又坐回到沙发上，继续盯着手机屏幕。 宋佳韵拿着包转身向客房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儿？”佟瑶抬起头。 “换衣服啊？” “就在这里穿不就行了，家里的窗户都是单向玻璃，外面看不到的。” “可是…” “我明白了，这样可以了吗？”佟瑶捣鼓了一下手机，客厅落地窗的窗帘都自动合了起来。屋内的光线瞬间昏暗了下来。 “我还是去房间里换吧…”宋佳韵支吾着。 “啊，是因为我在这里吗？我只是觉得你湿着头发走来走去太麻烦了。”佟瑶离开沙发，准备先回自己的房间待着。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佳韵拉住佟瑶的手腕，佟瑶停了下来。 一滴水珠从宋佳韵耳后的发丝滴下，沿着光滑的脖颈滑落。 “没，没事你就在这里换吧，我刚好去我房间给你拿吹风机。”佟瑶甩开宋佳韵的手，朝自己房间的方向逃去。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怎么能让人在自己面前换衣服？和林释月待久了真的会产生很多问题。 “等等！”宋佳韵忽然提高了音量。 佟瑶停下了脚步，转回身去。 “你坐回来吧。” “什么？”佟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站在那里也可以。”宋佳韵背过身，解开浴巾扔到了沙发上，将自己套进了那件宽松的T恤里。 宋佳韵的动作很快，佟瑶只隐约看见在宋佳韵的右肩，有一片格外显眼的烫伤疤痕。 面向佟瑶，二人的目光交汇，都在等待着对方说些什么。 这回是宋佳韵先挪开了眼。 宋佳韵坐到了沙发上，将浴巾披回了肩膀上，以防头发弄湿衣服。 “要是让你离开客厅的话，就好像是我介意你在这里一样，但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宋佳韵望着还愣在原地的佟瑶说。 “我不会那样想的，而且本来就是我欠考虑了…” “你坐吧，哦，还有，吹风机在哪里？可以给我用一下吗？”宋佳韵拍了下沙发。 佟瑶脑内高速运转着，不断回想自己的卧室有没有不能见人的东西。 “不方便吗？” “没有没有！当然不是，你直接去拿吧，就在浴室的梳妆台上。”佟瑶急忙摆了摆手。 “谢谢。”宋佳韵起身朝主卧的方向走过去。 佟瑶坐在沙发上，心里埋怨着林释月。如果她在，气氛不会这么奇怪的。 第5章 和她玩得开心 佟瑶的床面向的是一整面的落地窗，一把吉他靠在窗户底下。往外看是被蓝色灰色高楼包围的社区公园，公园的中心区域有片人造湖。她本该觉得新奇的，可外面的一切看起来冰冷而无趣，也许到了夜晚“华灯初上”才会显示出这个落地窗的用处吧。宋佳韵这样想，不过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晚上又不睡这里。 不能在房间里待太久，那两个人…大概率是不想让别人窥探太多吧。宋佳韵快步走进浴室，然而还是瞥见了摆在床上的四个枕头和分散在地板和床头柜上的两套睡衣，她们果然是睡在一起的。 浴室装修的风格和客房是一致的，只不过宽敞了许多，特别是梳妆台的面积。长方形的梳妆台左右两边都摆放着牙刷杯子和护肤品，左边只有两三瓶，都是同一个品牌的。右边的瓶瓶罐罐却快堆满了，吹风机也放在右边。两个洗手池中间摆放着大约二三十瓶香水，从瓶子的形状来看应该是根据品牌分了类，真是夸张。 宋佳韵走到梳妆台的右边，取走了吹风机。这才看清吹风机旁边放着的那几瓶东西是不同味道的护发精油，其中一瓶是柑橘香味的，看来右边的梳妆台是属于林释月的。林释月一看就是那种很在乎自己外表的人，但是她确实可以在乎吧，那张脸，她靠它吃饭也有可能。 脚尖踢到了什么东西，宋佳韵低下头。梳妆台的下面还有个小型冰箱？浴室里放冰箱？别再想了，宋佳韵拿着吹风机走出浴室。 离开佟瑶的卧室前，宋佳韵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床，只有一床被子。宋佳韵摇了摇头，好奇心这么过剩，不如高考志愿报警校好了，完全没可能的，自己身高都达不了标。 佟瑶看见宋佳韵唉声叹气地走出自己的房间，想起乱糟糟的床和脱在地板上的脏衣服，呵，看来自己的形象已经彻底完了。 宋佳韵拿着吹风机走到客厅，坐到了沙发的另一侧。其实在家的时候都是等头发自己风干的，举着吹风机不仅累还吵，所以干脆剪了短头发。 佟瑶看着宋佳韵吹头发的样子，刘海被风吹了起来。把额头露出来的话，看起来会成熟一些啊。 “你一直是这个发型吗？” “以前会更短一点，刘海是这几个月才剪的。”宋佳韵把吹风机的风力调到了最小的一档。 “真的？为什么想剪？” 宋佳韵居然能感受到佟瑶没话找话的痛苦。 “宋佳音给我剪的，说肯定很适合什么的，我就让她剪了。” “她还会这个啊。” “说是网上学的。” “很适合你。” “谢谢。”宋佳韵的语气不咸不淡。 “你周末待在学校一般干嘛呢？”佟瑶想从兴趣爱好下手聊天。 “写作业，整理错题，复习，预习，睡觉。”宋佳韵的嘴里蹦出了几个词组，高度概括，极致浓缩。 “你给我一种expresso的感觉。”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宋佳韵垂下眼，把吹风机的风力调了回去。 佟瑶只能拿起手机，思考是否应该给林释月发条消息。吹风机的声音只让她的脑子一片混乱，佟瑶叹了口气，把手机丢到沙发上，没想到力气大了些，手机直接滑到了宋佳韵的腿边。 宋佳韵看了手机一眼，又抬头看向佟瑶。宋佳韵将吹风机关掉，拔掉插头，拿着佟瑶的手机站起身子走到佟瑶面前，将手机递给了她。 “我们一会儿要去哪里？”宋佳韵俯视着佟瑶，佟瑶的睫毛纤长，顺着她眼眶的轮廓形状下垂着。 “都行啊，你有什么要买的吗？你喜欢吃什么？” “我…没什么想要的，也没什么想吃的。”宋佳韵实话实说，她吃饭只是为了维持生命。 “衣服鞋子？中餐？西餐？还是日料什么的？你吃得惯生鱼片吗？” 宋佳韵察觉到佟瑶会对自己在意的选项描述得更加详细一些，她就是想吃日料而已。 “我没吃过。”宋佳韵回答，又是巧克力又是生的鱼，本来坐了车就想吐。 “没关系，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啊，我知道你要买什么了。” “我对衣服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宋佳韵想要打消佟瑶去逛街的念头。 “你需要护肤品，上次我看你脸上都起皮了。哦对，还有文具。总之我们先逛一下再去吃饭，吃什么到时候再说，行吗？”佟瑶绝不会让自己的妆白化。 “好吧。”宋佳韵只能松了口。 佟瑶看着宋佳韵，仿佛在等待些什么。 “怎么了？”宋佳韵不明白佟瑶怎么还不从沙发上起来。 “你不用收拾一下什么的吗？我反正已经好了。”佟瑶指着自己化着全妆的脸。 “我不会。”宋佳韵低下头，看到了茶几地毯上摆得乱七八糟的化妆品。 “我可以帮你化，如果你想的话。”佟瑶看着宋佳韵的脸，这么大的眼睛，打个底就行。 “不用了。”宋佳韵想象着佟瑶在很近的距离用手触碰自己的脸…果然还是算了吧。 “…也是，女人本来就应该是不化妆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出个门会这么麻烦。”佟瑶站起来，抻了下腰。 宋佳韵以为佟瑶只是在给她台阶下。 “我去放一下这个和吹风机。”宋佳韵取下垫在肩膀上的毛巾。 “就扔沙发上呗。”佟瑶才懒得等宋佳韵走回浴室去，反正明早阿姨就会来。 “可以吗？”宋佳韵再次确认。 “在这个家没什么不可以的。”佟瑶自顾自地往家门的方向走。 宋佳韵走到电梯间时，发现沙发上的那个包已经不见了，地板上的靴子却还在，佟瑶看起来不会穿这种风格的鞋子，那林释月是穿谁的鞋子走的？佟瑶的吗？ 佟瑶叉着腰站在玄关的柜子前，抬头朝外看了宋佳韵一眼，但并没有和宋佳韵说话，继续盯着打开的抽屉发呆。 宋佳韵坐到沙发上，穿好了鞋子。 见佟瑶久久没有动静，宋佳韵打开手机。 “见到瑶瑶了吗？”宋佳音在四十分钟前给妹妹发了一条消息。 “嗯。”宋佳韵回复了一个字。 紧接着是宋佳音打来的视频电话，被宋佳韵一秒挂断。 见到瑶瑶了吗？她为什么不直接给佟瑶发消息？ “你喜欢日本还是德国？”佟瑶忽然提问。 “日本？”宋佳韵凭借着对于佟瑶想要吃日料的猜想给出了答案。 “好吧，那还是这个吧。”佟瑶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车钥匙。 宋佳韵跟随佟瑶走进电梯，佟瑶按下地下二层的按钮。 “停车场都有两层吗？”宋佳韵替佟瑶打破了过于安静的氛围。 “地下一层是给访客和租户停的。”佟瑶撇撇嘴，“林释月家楼上就是租户，周五周六吵得不行。” “这个小区每一层都只有一家人吗？” “一梯一户是这样的。” “一梯一户。”宋佳韵在嘴里重复了一下稍显陌生的名词。“这种房子很贵，对吧？” “这…是也不是吧，这样的户型是比其他的要贵上一些，但这里并不是这个区最贵的楼盘。”佟瑶话说得很直接。 “大城市的房这么贵，找工作留下来很难吧。”宋佳韵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几乎是自言自语。 “不用担心，实在找不到的话可以来给我工作。” “给你工作？你以后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真到了那种情况，我会给你找点事做的。”佟瑶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手机，林释月没给她发消息，“反正这种事我爸也没少干。” “…谢谢。”宋佳韵心情复杂地应下来，她知道佟瑶说的是她父母。 和佟瑶走在停车场的时候，宋佳韵每见到一辆车就会偷偷打量佟瑶的表情，迟早会在其中一辆面前停下吧。 佟瑶停下了脚步。 宋佳韵看向车标，是一辆宝马。 “今天不开那辆。”佟瑶发现宋佳韵和自己之间落下了一段距离，“这车子我改了很多开出去容易被1087。我平时都开旁边这个，家里的旧车，你别介意。”佟瑶拿出车钥匙，停在旁边的车车灯亮起，全黑的四门轿车，看起来正经许多。 “没关系的。”宋佳韵的声音被汽车解锁的声音掩盖住了。 二人坐上车，宋佳韵一上车就系好了安全带。 “你上回真没事？”佟瑶捆上安全带，发动车子。 “什么？” “你的头。”佟瑶指指自己的脑袋。 “真没事。” “婚礼没结束我就没看到你了，我以为你不舒服走了。” “没有不舒服，我只是不想再待在那里了。”宋佳韵躲开佟瑶的视线，看了眼手机时间。 “和叔叔阿姨吵架了？” “释月姐是模特吗？”宋佳韵转移话题转移得相当生硬。 “啊？是啊。”佟瑶并不想逼迫宋佳韵什么，于是也就顺着话往下说了，“她社媒粉丝还挺多的，你没刷到过她吗？” “我平时不怎么玩手机。” “那你平常玩些什么？” “平时不怎么玩。” “…那你和学校同学都聊些什么呢？” “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和他们聊天。”宋佳韵看向佟瑶，她或许应该编一个爱好的，佟瑶只是想要找点话题。 “你…哈哈哈哈。”佟瑶突然笑起来。 “怎，怎么了？”宋佳韵不理解佟瑶爆笑的原因，但她知道这不是嘲笑。 “你真的很朋克你知道吗？”佟瑶压制住上扬的嘴角，“你知道朋克是什么意思，对吧？” “是一种音乐类型，但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 “还是一种态度，至于是什么样的态度，你自己感受一下吧。”佟瑶拿起了手机，车内音响的声浪差点没震破宋佳韵的耳膜。 “This is a public service announcement with guitar！”佟瑶跟着音乐里的主唱一起叫起来，她深知自己行为的无厘头，所以才在和宋佳韵对上眼神后露出为尴尬开脱的笑容。 笑得有点可爱。宋佳韵后知后觉。 手机震动了两下，是宋佳音发来的消息：“现在在干嘛？” 宋佳韵拿起手机想要偷偷拍一张佟瑶开车的照片直接发给宋佳音，反正她忙着开车也不会注意。可在按下快门的瞬间，闪光灯却自动打开了，闪光灯照亮了佟瑶的侧脸。 佟瑶转过头看向宋佳韵。 “呃，我，这个…宋佳音她…”宋佳韵举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慌乱地组织着语言。 “啊，在拍我吗？等光线好了再拍嘛。”佟瑶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车子不久就驶出了停车场。 “好了，现在拍吧！”佟瑶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朝宋佳韵比了个金属礼。 “行。”宋佳韵拍下一张发给了宋佳音，并附上一条看图说话一般的说明：“开车出去。” “这么快？”佟瑶把手放回到方向盘上。 “嗯。”宋佳韵回答，不过是发给宋佳音而已啊，自己在心虚什么？ “拍得如何？” “…和你本人一模一样。” “那还挺漂亮的。” 宋佳韵被逗笑了， “今天的你和婚礼上的你完全不同。” “那你喜欢哪一个我？呃，我的意思是，单纯对比一下。”佟瑶看向宋佳韵。 “今天的你。不过婚礼那天你穿的那条裙子很漂亮，是吃饭的时候的那条，不是伴娘裙。” “那条裙子是外婆买给我的，我平时不会穿那种裙子。”佟瑶转过头，“社交场合的我不是真正的我，我说的每句话，每个动作表情，都像是，都像是条件反射。总之…谢谢你。” “条件反射？”手机又一次的震动打断了宋佳韵，姐姐又发来一条消息：“玩得开心。” 宋佳韵没再回复宋佳音的消息，她看了眼刚刚发过去的照片，确实挺漂亮的…宋佳韵长按图片，鬼迷心窍般点了下保存。 打开相册，是两张相同的佟瑶侧脸。 “噗。”在干什么啊，发过去的照片本来就是会自动保存的啊。宋佳韵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无语，无语到甚至开始觉得好笑的程度了。 “你喜欢吗？这种歌？” “呃，挺喜欢的。” “真的假的？我其实很少听这种，我甚至不确定我刚刚那个手势比对没有。” “啊？不喜欢为什么要放？” “就像我说的啊，让你自己感受一下。”佟瑶摁下方向盘上的切歌键，“好了，趁我耳朵还没聋…啊，这首好听，你肯定会唱。” 汽车的中控屏幕上显示着《月亮代表我的心》——邓丽君。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佟瑶瞥了宋佳韵一眼，果然还在笑，于是满意地回头开车。 佟瑶也笑得很开心。 好漂亮。 歌唱得还挺好听。 宋佳韵又拿起了手机，这次她提前关了闪光灯。 第7章 心血来潮的负担 “你想吃冰淇淋吗？”佟瑶看到那大甜筒招牌就走不动道。 “啊？”提着好几个购物袋的宋佳韵抬头看向佟瑶。 “冰淇淋，吃吗？” “可以吧。” 佟瑶听到宋佳韵同意的答案后，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冰淇淋店的店员穿着衬衫小马甲，还戴着略显滑稽的蝴蝶领结，店员看见佟瑶，很热情地打了招呼。 宋佳韵低头看向长长的透明冷柜，里面放着十余种口味，每一种口味前都还放着带字母的牌子，写得并不是英文，中文是字母下面的一行小字。 “树莓和青柠对吧？”店员对佟瑶的口味已经了如指掌。 佟瑶点点头。 佟瑶从店员手里接过冰淇淋时，宋佳韵还在埋着头观察。 “旁边这位呢？需要推荐吗？”店员带着职业的微笑问宋佳韵。 “我和她要一样的吧。”宋佳韵回给店员一个勉强的笑容。 “好的。”店员回答。 “别啊。”佟瑶朝宋佳韵横移了一步，拽拽宋佳韵的衣角，压低声音， “别和我点一样的啊。” 二人的手臂紧贴在一起。 “对不起。”宋佳韵像是做错了事一样，又低头看向冷柜。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点其他味道，我们不就可以换着吃了吗？”佟瑶意识到自己要求的幼稚，声音越来越小。 “这边给您推荐我们的新品乌龙茶和龙井茶口味哦。” “你点你想吃的就行。”佟瑶嘴上说着，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淡粉色的冰淇淋上。 “不用了，我要这个的，还有…”宋佳韵指了指粉色的冰淇淋，看向佟瑶。 佟瑶听见宋佳韵要了她想吃的芭乐口味，眼里都多了层光。 “菠萝。”佟瑶小声地接话。 “菠萝的冰淇淋。” “我们是gelato哦。”店员立刻纠正。 “啊？”宋佳韵看向佟瑶。 “就是冰淇淋，你没说错。” “Gelato的乳脂含量更低材料风味更突出哦～” “行了，快点把你们的意大利洋冰糕给她吧。”佟瑶拿出手机，递向店员，“你家老板入职培训搞得真够到位的。” “哈哈哈，芭乐菠萝双拼马上就来～”店员的笑声认可了佟瑶的猜测。 “我来付吧，你刚刚都帮我付过钱了。” “没关系呀。我有他家会员，再吃一次下次就可以免费加一个味道了。” “…那谢谢你。”宋佳韵瞥见佟瑶的手机屏幕，72块？明明只是两个冰淇淋而已。 “不客气。啊，怎么办？”佟瑶两只手分别拿着自己和宋佳韵的冰淇淋，而宋佳韵也没有空余的手。 “你把我的给我吧。”宋佳韵将左手的购物袋全部挂在了右手的手臂上，腾出了一只手。 “可你这样要怎么吃？右边手那么重。”佟瑶把装着冰淇淋的盒子放到了宋佳韵手上。 “等下再吃吧。”宋佳韵本来就不想吃，她嘴里还有巧克力甜腻的余味。 “那怎么行，gelato化得很快的，我喂你好了，你走你的就行。”佟瑶拿起宋佳韵冰淇淋上的木勺，挖了一大块塞进宋佳韵嘴里。 “好吃吗？”佟瑶取出宋佳韵嘴里的木勺，又挖了一块菠萝味的。 “嗯。”宋佳韵点点头，的确很好吃，不是人造糖精水的味道，而是新鲜水果自然的甜味。 “是吧！”佟瑶笑着又往宋佳韵的嘴里塞了一勺。 宋佳韵抬眼看了佟瑶一眼，佟瑶的表情兴奋过头了，被人喂东西也有点丢人。但她还是笑着配合佟瑶张开嘴。 佟瑶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怎么感觉这么有趣？ 帮她拿几个袋子不就好了。店员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快要憋不住内心的吐槽。 “我们走吧。”佟瑶察觉到店员的目光，这才感觉到尴尬，终于放下了勺子。 “好。”宋佳韵跟在佟瑶身后走出了店门。 今天怎么换人了？店员对着二人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本来上班就烦，磕的cp还be了。 宋佳韵坐在香水店门外的长椅上，佟瑶在店里拿着她的冰淇淋和柜姐说话。佟瑶吃完了自己那份就一直盯着宋佳韵手里的，宋佳韵也就给她了。 佟瑶听着柜姐的介绍，闻柜姐递过来的试香纸，同时往嘴里塞冰淇淋。和林释月一起出门不会有一次性根本吃四个口味的机会。 那好像是我的勺子吧？宋佳韵也不确定。 佟瑶倒也算效率高，很快就拎着两个袋子走了出来。 “久等了。”佟瑶把空冰淇淋盒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没事。” “怎么了？”佟瑶注意到宋佳韵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还是把买东西和冰淇淋的钱转给你吧。”宋佳韵拿出手机。 “不用，又没多少。” “不行。”宋佳韵紧攥着拳头，语气坚决。 “我懒得算了，下次再说吧。”佟瑶带宋佳韵去的店是一家什么都卖的平价店，她自己还买了点化妆棉香薰蜡烛什么的，统共就花了四百来块，为这点钱动脑子，太麻烦了。 “我的加起来是253，我转给你了。” “哦。”佟瑶看了眼手机，宋佳韵发起了一笔转账。 佟瑶没有点收款就关闭了手机屏幕，从两个装着香水的购物袋里匀出一个，递给宋佳韵。 “这个送你。” “送我？为什么？”宋佳韵没有接。 “本来只想给林释月买的，但是刚刚试香的时候觉得这个很适合你，就买下来了。”佟瑶将袋子塞到宋佳韵怀里，“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佟瑶并没有看到她期待中宋佳韵惊喜的笑容，相反，宋佳韵的眼神在很短的时间里黯淡下来。 “只是心血来潮？” “对啊，你不喜欢吗？”佟瑶读不懂宋佳韵的表情，换做是林释月绝对会毫不犹疑地收下，或者直接对礼物挑剔一番的。 “你这个礼物太贵重了。”宋佳韵把香水袋子放到椅子上，“对我来说，这是一种负担。”宋佳韵补充道。 “啊？这香水不贵啊。” “总之我不喜欢礼物。”宋佳韵不想继续解释，抬头看向佟瑶。 “…行，那我留着自己用。”佟瑶没再坚持，宋佳韵把香水袋子放到了长椅的另一端，和佟瑶的购物袋一起，像是在撇清干系。 “你要坐吗？”宋佳韵见佟瑶盯着椅子，以为她想坐下，于是将自己的东西放到了地上。 “不用了，你起来吧，去看看衣服。”佟瑶转身就走。 “那个，我没有多余的钱来买衣服了。” “啊，你姐刚给我转了账，没事的，走吧。”佟瑶直接扯了个谎，催促着。 “嗯…“宋佳韵捡起地上和椅子上的袋子，起身追赶佟瑶。 佟瑶那双长腿让宋佳韵追得很费劲。宋佳韵的胃开始隐隐作痛，或许是太久没吃冰淇淋了，一下子不适应吧。 第8章 被丢在岛台上的巧克力 林释月回到佟瑶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了，林释月一路上都想着该以什么样的表情语气面对佟瑶，完全忘了佟瑶不在家的可能。林释月没有在客厅停留，而是在阳台的躺椅上躺了一会儿，顺带点燃了才买的烟，她又把电子烟搞丢了。林释月在阳台上可以吸烟，真正可以燃烧的香烟。自从她之前把佟瑶的沙发烫出了一个洞，她就一直这么做，即便佟瑶并没有这么要求她。 “没关系啊，那个地方以后就是你的专属位置了。”佟瑶当时甚至还这么说了一句。 佟瑶常把“以后”挂在嘴上，这个词让林释月有想要吻她的冲动。 打开手机，佟瑶到现在也没给她发一条消息。 天气比起中午的时候更加闷热了，空气中好像都有湿黏的水汽，快要下雨了。就算下了也不会让气温降低多少，还有蚊子，林释月在手肘的蚊子包上狠狠掐了一个十字，真是个恶心的季节。 林释月在便携式烟灰缸里摁灭了烟，这个烟灰缸是佟瑶和陈橙去日本旅行回来送给她的。她本来也要去那趟旅行的，可她忽然有了工作，彩妆广告，最后上了购物软件的开屏广告位。从那开始工作的机会多了起来，她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总之她最后还是依靠无理取闹成功让佟瑶和陈橙取消了花火大会的行程，和佟瑶一起看烟花是她的私心。不过那两人并不在意，她们宁愿在秋叶原多逛一天。佟瑶对漫画那些东西很感兴趣，常常兴致勃勃地和林释月聊相关的话题，林释月只能听着，偶尔发出一些声响证明自己没在走神。 林释月从躺椅上坐起来，自己一直在想佟瑶的事，佟瑶却和那个初中生出去玩了，她们应该很有共同语言吧。 幼稚鬼。林释月在心里暗骂一句，回屋往吧台走去。 林释月注意到了沙发上的浴巾和吹风机，玻璃杯的碎片却还在原地。林释月在吧台的冰箱里拿了一罐苏打水，想象出佟瑶帮宋佳韵吹干头发的画面，佟瑶大概率不会那么做，她懒得出奇，连自己的头发都是等到自然风干。但想到这样的画面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真实发生，林释月都会恼火，而她的心情在看到了厨房岛台的巧克力盒子时到达了最坏。 冰箱里装了那么多盒巧克力，佟瑶偏偏只打开了她送的那盒，还只吃了一个，明显就是给那个咕噜一样的小屁孩儿吃了。佟瑶要么是忘记了这盒是她的，要么就是在和她示威，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林释月都无法接受。 林释月踢掉拖鞋，直接坐到了厨房的岛台上。大理石材质的岛台散发着凉意。 身旁那盒巧克力，黑色，棕色，棕白相间，焦糖淋面，粘着海盐和坚果…每一个看着都是那么令人生气。林释月从中捡出一个，大拇指用力摁碎了巧克力脆壳，焦糖和杏仁的夹心黏在了手指上。下一个，林释月的脑海里不知何处出现这样一个指令，下一个…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岛台上只剩一团污糟的巧克力混合物，散发着甜腻的焦糖和奶油味。好消息是，林释月的心情已经好了大半。 林释月走到佟瑶房间的浴室，打开水龙头，低头瞥见自己沾满巧克力的手指。在盯着它数秒钟后，林释月将手举到了自己的面前，伸出了舌头。起初只是舔食手指而已，接着她将手指放进了嘴里，触碰到自己的舌钉，拔掉智齿还未完全长合的洞，舌根…巧克力和焦糖的味道伴随着唾液的不断分泌逐渐消散，林释月将手指用力捅向了自己的喉咙，咽喉肌肉猛地收紧起来，食道条件反射般向上抽动。林释月不住颤抖了一下，林释月加大了力度，恶心反胃的感觉伴随着窒息感，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几十秒，林释月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缺氧和上腭疼痛带来的兴奋感。 她最后还是趴在马桶边吐了，好在她今天没有吃什么东西，只吐出了些咖啡和酒的混合物。林释月熟练地用卫生纸清理了现场，将纸巾丢进马桶，按下了抽水键。 水龙头居然一直开着，林释月冲手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看着手背的留下的淡红色牙印，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做了，她有时会在刷牙的时候偷偷做这种事，被佟瑶注意到后佟瑶给她换了电动的牙刷，佟瑶以为她在担心牙没刷干净才会那么用力，这一点还挺可爱。 林释月听到了客厅传来的手机铃声，她快步跑到客厅，抓起被她随手扔在沙发上的手机。 陈橙打来的，林释月握着响铃的手机走到厨房，拿起还放在岛台上的苏打水喝了一口。 “说。”林释月接通电话。 “你终于舍得接我电话啦？”陈橙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 “刚刚没听见。所以呢，打电话给我干嘛？” “我今天逛街看到你的地广了，好漂亮哦，可惜不是单人的呢。” “你闲得没事干去膈应别人行不，我很累，没事我挂了。” “诶诶诶！你猜我遇见谁了？”陈橙兴致依旧。 林释月把手机拿远了一点，陈橙有的时候像高音喇叭转世。 “佟瑶。”林释月抿了口苏打水，这苏打水本来是用来兑酒的，本味并不太好。 “你怎么猜到的？！” “不然还能是谁可以让你这么幸灾乐祸。”林释月听着陈橙故作惊讶的语气，不耐烦的心情又添了一分。 “你看我给你发的消息。” 林释月切后台打开了和陈橙的聊天框，一张照片，佟瑶和宋佳韵在服装店里挑选衣服。 “陈橙，我发现你真挺无聊的。” “重点难道不是她带着个小女生吗？你认识吗？我从来没见过。”陈橙比林释月还要着急。 “她带二十个小女生都不关我的事。” “我没空参与你们两口子的旷世虐恋，我只是问你认不认识她旁边那个人。”陈橙认为自己没有哄林释月的义务，那通常是佟瑶的工作。 “她熟人的妹妹，来景行读书。以后三年要住佟瑶家。” “哈哈哈哈，我说你今天怎么和吃了枪药一样。” “你再笑一声我把你嘴撕烂。”林释月威胁道。 “熟人的妹妹蛮可爱的嘛。” “人家才上高一，你趁早死心。” “好饭不怕晚。” “你挑点食吧。”林释月将还剩一大半的苏打水易拉罐掷进垃圾桶。 “她特别像零系列的女主你不觉得吗？” “什么系列？” “日本的恐怖游戏，很经典的。” ‘Nerd.’ “不和你废话了，既然大家都认识，我也要去认识一下了，挂了啊，拜拜。”陈橙挂断了电话。 林释月瘫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后可以听见冷气从中央空调出来的声音。 家里的空气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林释月快要透不过气来。 一定是因为太热了，林释月打开手机，将空调调到了16度。 第9章 只要能离开就好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谢谢。”佟瑶合上菜单，双手将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接过菜单看向陈橙，将所有点的菜品复述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 陈橙点点头，服务员微微鞠躬，退出了包间。 “佟瑶你要死啊尽点些贵的！”陈橙瞬间变脸。 “你都说你请客了，我怎么好辜负你的心意呢。” “人家妹妹都只点了一样，你是猪啊你？”陈橙骂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佟瑶，用手指了宋佳韵一下，又迅速缩回了手指换成了手掌。 “我还不是很饿。”宋佳韵小声接话，用右手撑着包间的榻榻米地面挪动了一下身体。盘腿坐着吃饭很奇怪，而且她的胃痛还在持续。不过她不打算说出来，毕竟才坐下来吃饭，还是和佟瑶的朋友一起，不能再扫了佟瑶的兴了。 佟瑶和陈橙你一言我一语地对呛着，没人听清坐在佟瑶身旁的宋佳韵说了什么。 “我饿了不行吗？” “一会儿吃不完我看你怎么办。” “我打包回去给林释月吃呗。” 佟瑶说完这一句之后，和陈橙对视一眼，两秒钟的寂静后，二人爆发出直冲出包间屏风的笑声。 “林释月有吃过人类的食物吗？”陈橙半捂着嘴的手丝毫没有消减她的音量，那颗本就显眼的虎牙上嘛还贴了星形的牙钻。 “哪有那么夸张，她只是不吃油腻的，不□□糖精碳。” “酒不算碳水？她不也天天摄入。”陈橙迫不及待地将已经温好上桌的清酒倒入瓷杯子里。 “她爱喝的伏特加龙舌兰全是蒸馏酒，碳水含量少的很。” “为什么？”陈橙问。 “什么为什么？反正就是这样的，化学反应之类的，对吧？”佟瑶敲了敲宋佳韵面前的桌面，长久的沉默会带来不必要的尴尬，避免这样的尴尬是基本的礼仪，起码佟瑶是被这样教导的。 “啊？嗯。酿酒就是把原料里的糖分转化成酒精和二氧化碳，转化不完全的话就会有残留的糖分，糖分的含量基本就是碳水化合物的含量。蒸馏就是把酒里的酒精提纯了，相对来说碳水化合物含量就下降了。”宋佳韵垂着脑袋，机器人一样回答了问题，她要是机器人就好了，不然说完这一大串话脑袋都不会觉得缺氧。 佟瑶在听到残留糖分的时候就已经走神了，陈橙手里的清酒壶吸引了她的主意，这釉色做得倒还挺好看。 “蒸馏的时候不会把酒精也蒸掉吗？”陈橙喝了口清酒，看向宋佳韵的眼睛里也充满了独属于笨蛋的清澈。 “水和酒精的沸点是不一样的。”宋佳韵没有想到陈橙还真在认真听。 “我的天…你不要再丢大学生的脸了好吗？”佟瑶手指紧摁着太阳穴。 “对不起哦～我这么笨还是和你念一个大学了。”陈橙得意地朝佟瑶扬扬眉毛。 宋佳韵完全插不进去话，她正忙着感受每一次胃传来的痛觉，通常这种情况喝点热水就好了。可负责她们桌的服务员已经进来上了三次菜了，每一次都是背课文一样介绍菜品，说完就走，佟瑶和陈橙又一直在聊天，她根本没办法打断。胃又抽痛了一下，不行了，下一次，她必须得要一杯热水。 服务员进来了，还是一样的流程。 “你好…”宋佳韵右手抬到半空。 服务员没有听见，又像之前那样飞快地退出包间。 “你好！”陈橙学着宋佳韵的姿势，甚至还把左手垫到了右手的手肘下面。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服务员礼貌地微笑着。 陈橙还没有放下手，一脸笑意地用眼神示意宋佳韵。 “我想要杯热水。”宋佳韵看向陈橙，保持着右手的姿势。 “好的，您稍等。”服务员应下来。 “谢…”还没等宋佳韵说完，服务员就离开了包间。 “你在干嘛？”佟瑶夹起天妇罗里的藕片放进嘴里。 “点单啊，妹妹说要喝热水。”陈橙说到“妹妹”两个字的时候看向宋佳韵，接收到宋佳韵感谢的眼神后，心里不由自主地美了一下。 “我是说，干嘛要举手？又不是小学生上课。”一块炸虾又被佟瑶放进了嘴巴，“别蘸天妇罗的料汁，太酸了。” 宋佳韵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不需要举手的，可她就是几乎是本能一般地把手抬起来了。她收回手，藏到了桌面下，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下次可不能再做这种蠢事了。 “我乐意！就举就举！”陈橙又像刚才那样举起手，朝着佟瑶嚷起来。 “上学时候躲老师跟躲瘟神一样，出来吃个饭你还举上手了。”佟瑶白了陈橙一眼。 陈橙放下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蟹肉天妇罗，和佟瑶对视一眼后，将整块炸物浸透了蘸料，塞进嘴里。 陈橙的脸抽搐了一下，端起手边的清酒吞药一样把嘴里的食物吞了下去。 “小心别把杯子捏碎了。”佟瑶嘲讽陈橙一句，随手把蟹腿天妇罗夹给宋佳韵，“怎么都不动筷子？吃不惯吗？”佟瑶看着宋佳韵的脸，等待着回应。 “没有没有。”宋佳韵配合地拿起筷子，咬了口天妇罗，匆匆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 “好吃吗？”佟瑶和陈橙问得异口同声。 “嗯。”宋佳韵并没有尝出味道，胃痛让本该美味的食物变得味如嚼蜡。宋佳韵只会在被问到问题的时候才会开口说话，其他时间她都忙着观察餐桌上其余两个人。为了不让自己的少言寡语显得太奇怪，她一直往嘴里送食物，佟瑶和陈橙都以为她饿坏了。 在这期间宋佳韵与陈橙对视了数次，每次陈橙都会回以微笑。陈橙的开朗在三人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了。陈橙从二人身后冲出来扑向佟瑶，把佟瑶撞了个趔趄，没等佟瑶开口就告诉了宋佳韵自己的名字。 “我叫陈橙，橙子的橙。是佟瑶的闺蜜哦。”陈橙搂着佟瑶的肩膀晃了晃。 陈橙留着齐刘海，圆脸杏眼。薄唇上透明唇釉散发着光泽，嘴角旁一对浅浅的酒窝…她的名字很称她。 “能别用闺蜜这种词吗？顺直味太冲了。”佟瑶一脸嫌弃地想要推开陈橙，但陈橙搂得很紧，身子纹丝不动。佟瑶又一次放弃了抵抗，这就是她缺乏锻炼的下场。“这是小宋，宋佳韵。这位是陈橙，我好朋友。”起码她社交的话术相当熟练。 “你好。”陈橙松开佟瑶，朝宋佳韵伸出手。 “你好。”宋佳韵抬起挂满购物袋的手臂回握陈橙的手，看见陈橙的腕骨到无名指尖的位置纹着一株墨竹。 “买了这么多东西？我帮你拿点吧。”陈橙没在意宋佳韵手握上来之前的那秒停顿，还热心地取走了她大半的购物袋。 “哇哦，好自然，一点都不刻意呢。”佟瑶毫不犹豫地对陈橙的献殷勤行为进行冷嘲热讽。 “她在说什么呀，我怎么没听懂？”提着购物袋的陈橙弯下腰，对宋佳韵无辜地眨眨眼睛。 “你怎么在这里？”佟瑶接着向前走，她本就没打算为陈橙停留太久。 “中午在这里吃了个饭，下午没事就随便转转咯。”陈橙两三步就走到了佟瑶身边，把宋佳韵甩在了身后。 “和谁吃饭？不仅化了妆还…”佟瑶往陈橙身前凑了凑，“喷了香水？” “起开，我和姐姐。”陈橙几乎是跳开的。 “哪种姐姐？” “什么哪种姐姐？陈柠啊陈柠！”陈橙将购物袋的尖角撞向佟瑶的腿。 宋佳韵看了眼被购物袋绳子压出红痕的手臂，并没有听清前面两个人的说笑。陈橙个子比佟瑶矮些，束在脑后的高马尾将后颈露了出来，后颈的上端也有一处纹身，马尾发梢的晃动遮挡了视线，只能看出是类似于植物枝叶的图案… 餐厅经理进入包间的声音打断了宋佳韵的思绪。经理将冰抹茶和热水放上桌子，解释排单系统的忽然出错才导致了软饮迟迟没有上桌，还提出了加送甜品的补救措施。佟瑶笑着摆摆手，拒绝了甜品的提议。经理也没有多说，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就这还要收我们百分之十的服务费。”佟瑶抓起冰抹茶的杯子晃动两下又放了下来，抹茶粉粘在了冰块上结了块，她不想让抹茶粉沾到牙齿上。 “陈橙姐以前也是景行的吗？”宋佳韵主动开启了话题，不知道是否是安慰剂效应，在端起热水的那一刻，她的胃疼就缓解了许多。 “噗，陈橙姐…”佟瑶笑了一声。 “笑什么笑！”陈橙瞪了佟瑶一眼，“对呀妹妹，你过几天去学校报到说不定还能看到校门口宣传栏上我的作品呢。” “又开上屏了，下次你可别给她这个机会了。”佟瑶笑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宋佳韵的方向靠了靠，膝盖轻轻顶到了宋佳韵的腿。 佟瑶下意识的动作力道很小，却让宋佳韵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那天在车上的感觉又重新闪回到她的身上。 宋佳韵板着脸灌了自己一大口还飘散着白色蒸汽的热水。 “你的什么作品在宣传栏上？”宋佳韵决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猜猜看？”陈橙将手臂撑在桌上，托起自己的下巴，笑着看向宋佳韵。 “是画吗？” “猜对了！！你怎么知道？” “只是觉得你的纹身很好看，就随便猜了一下…” “你提示也太明显了，跟直接告诉她有什么区别。”佟瑶不紧不慢地接上一句。 “很明显吗？天底下有着漂亮纹身但不会画画的人多的是。” “可是风格很特别，像水墨画，感觉就很…艺术。”宋佳韵面对佟瑶，夸赞着陈橙的纹身。 “是吧！这是我姐姐的画哦，姐姐身上也有我的画。”陈橙举着手臂，炫耀着姐姐的作品。 “陈柠有纹身？纹在哪里的？我怎么没看到过？”佟瑶问道。 “我也不知道，她说是秘密。” “她可能根本没纹。” “我姐不会骗我。” “你姐逗谁不跟逗狗一样。”佟瑶总喜欢拿陈柠来激陈橙，因为每次都奏效。 “才不是，我现在就打电话问林释月。”陈橙抓起桌子上的手机。 宋佳韵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掉下来。 “林释月才不会有印象。” 宋佳韵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瞳孔地震。 “Nicole过生日那次呢？她们不是一起在你家换了泳衣吗？” “林释月换衣服的时候不会注意除她自己以外任何人的。”佟瑶晃了晃杯子，里面的粉末还是没有散开。 啊哈哈…原来是换衣服啊…我还以为…宋佳韵内心谴责了自己一下。 “你呢？你不也去了吗？那个泳池派对！” “我才不会盯着你姐姐看，这点底线我还是有的。再说了，你姐姐的泳衣布料很多。” “你果然还是看了对吧！啊啊啊烦死了，为什么我们专业的期末考要定在那几天！”陈橙抱住自己的脑袋，气不打一处来。 “啊，说到考试，你高中练习册卷子那些还能找到吗？小宋想拿来准备开学考。” “可以啊，反正高考过后那一大箱子我动都没动整个儿扔进我家储物室了。”陈橙拿走了佟瑶手里的冰抹茶喝了一口，咂咂嘴巴后把杯子推了回去，“苦不拉几的，好难喝。” “本来是打算问林释月的…”佟瑶欲言又止。 “你们吵架了？又？”陈橙又从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酒液还没装满杯子就变成了水滴的形态，“怎么就喝完了，未免太少了点。” “说是吵架，倒不如说是她单方面的发火好吧。”佟瑶没理会陈橙对餐厅的评价，只忙着抱怨自己的委屈。 “正常啊，长期不吃主食会导致情绪不稳定。”陈橙直接给林释月下了诊断书。 “其实是PMS，没事我已习惯。” “为什么你能记住她生理期时间？你俩问题很大啊。” “…再在这里装疯卖傻我就把这根筷子捅你鼻孔里去。”佟瑶警告道。 “不要，你这威胁也太具体了，我错了。”陈橙捂住自己的鼻子。 宋佳韵的热水还剩半杯，她一直把杯子举在面前听着二人的谈话。佟瑶在避重就轻，分明是她一直打扰林释月打电话，二人对话的时候佟瑶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也是实打实的惹人生气。 可她们谁对谁错都不重要，事不关己。宋佳韵放下杯子，胃痛已经彻底消失。 三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了饭，陈橙虽然刚才骂佟瑶骂得厉害，结账时也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宋佳韵不清楚这顿法吃了多少，鉴于桌上的食物花哨的摆盘和佟瑶提到的服务费，这顿饭便宜不了。更过分的是，味道并不怎么样，点的菜还剩了不少。 “不打包吗？”宋佳韵对着已经站起身的二人问道。 “啊？”陈橙正单腿站立着脱脚上的鞋套，她侧过身子表情看向佟瑶，整个人保持着诡异而略显滑稽的平衡。 “算了吧，太麻烦了。”佟瑶拿起了放在包厢角落的所有购物袋看向陈橙，“你开车没？送你回去？” “开了，我叫个代驾就行。”陈橙回答。 “这个给你好了。”佟瑶递给陈橙一个香水袋子。 “给我？你下毒了？” “嗯，里面放的敌敌畏，你到底要不要？” “拿来吧你。”陈橙不客气地夺过袋子。 “快点起来了。”佟瑶瞥了宋佳韵一眼，拉开包厢的屏风走了出去。 “好。”宋佳韵试图从榻榻米地板上起来，却发觉自己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她只好撑着地板，伸直腿，希望腿能光速恢复正常。 “腿麻了？”陈橙笑着向宋佳韵伸出手。 “没事。”宋佳韵扶着墙自己站了起来。 “我回去就把你要的东西找出来，明天就给你送过来。”陈橙刚刚伸出的手已经拿了她自己的包。 “谢谢姐姐。” “不用叫我姐姐，叫我陈橙就可以了，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明天我直接联系你。”陈橙从包里翻找出手机。 宋佳韵拿出手机，发现有一次未接来电，是她妈打来的。她无视了这条消息，加上了陈橙的联系方式。 二人离开包厢，走出餐厅。佟瑶正站在餐厅门口，冷着脸划动手机屏幕。 “为什么总是要我来等？”佟瑶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 “我和妹妹聊天呢，你等一下咋了？走了啊，拜拜。”陈橙不和佟瑶计较，反正佟瑶的火最终只会冲着林释月去。 开车回去的路上佟瑶一直阴沉着脸，连句话都没说。 宋母又一次打来电话，坐在副驾驶的宋佳韵看了眼佟瑶，立马挂断了电话，庆幸自己没有关掉静音。 “她好像生气了，怎么办？”宋佳韵给陈橙发去消息。 “佟瑶吗？她就是生气了，不用怀疑。别理她。”陈橙几乎是秒回。 “为什么生气？好突然…” “你到家直接回房间就行。” “真的？” “嗯，不过实话给你说吧，你现在和全世界脾气最臭的两个人住在一起，哈哈哈哈。” 宋佳韵盯着那四个“哈”字，拿不准陈橙是在开玩笑还是幸灾乐祸。 事情并没有像宋佳韵想象的那样发展，佟瑶虽然还是生着闷气的样子，到家时仍是很耐心地让宋佳韵录了指纹锁的指纹，还和她在她房间门口说了晚安。 回到房间，宋佳韵还头一次享受了用浴缸泡澡，独处的平静被妈妈的电话打破。 电话那边依旧是已经听得耳朵起茧的话，佟家的照顾，心怀感恩，要懂得察言观色…宋佳韵草草应答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了？”陈橙发来一条消息。 “挺安静的。”宋佳韵回复道。 “没吵起来也挺好的，你早点睡吧，晚安。” “明天见。” 宋佳韵从浴室出来，扑到了松软的大床上滚了几圈，被单散发出柔顺剂的薰衣草香味。 房间中央空调的冷气开得很足，宋佳韵裹紧了被子，她没有穿衣服，既然不用和任何人共处一室，那衣服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能够离开那里，真是太好了。 第10章 没有要和你吵架 佟瑶推开卧室门，所有的窗帘都垂了下来，房间内光线昏暗。看向床的位置，只能看见林释月被手机屏幕照亮的脸。佟瑶把手上的购物袋扔到了床尾的地毯上，林释月盖着被子，面无表情，视线并没有因为佟瑶的出现而离开手机。 “为什么不开灯？这样对眼睛不好。” “…” “为什么不回答我？” 林释月抬起眼，在二人视线交汇的下一秒关掉了手机。 “因为觉得要和你吵架了。”林释月回答。 黑暗中，佟瑶看不清林释月的表情。 “我没有要和你吵架。” “你刚刚看起来很生气，你生气了吗？” “可能是吧。” “真的生气了…怎么办？”林释月问。 “我要卸妆洗澡了。” “就这样吗？结束了？” “就这样吧。”佟瑶没再多说，转身去浴室了。 林释月盯着从浴室门缝里透出来的暖色灯光，浴室里的水声断断续续，林释月能从水声的停顿次数猜到佟瑶进行到哪一个步骤，不过她从未确认过自己猜想的准确程度。佟瑶洗澡的时候总会把门锁上，一是因为对林释月自制力的不信任，二是由于一个极度搞笑的想法—担心洗脸洗头时闭上眼睛时鬼会袭击她。林释月知道后抱着佟瑶的手臂笑成了一团。 佟瑶穿着吊带睡裙走出浴室，床头的灯已经打开了。 林释月离开了被窝，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摆着佟瑶今天买的衣服和香水的礼盒，她已经把礼盒拆开来了，香水都放到了床头柜上。 “这件不好看，这件还行，还有这件，你到底在想什么？”林释月三言两语就点评了佟瑶的购物成果。 佟瑶没心情接林释月的话，她只想回到床上，挨到靠枕的瞬间，她发出一声叹息。 “不过香水我很喜欢，是送我的吧？你不会喷花香调的香水的。”林释月凑过来，跪坐的姿势身子朝佟瑶倾斜。林释月又穿着佟瑶T恤，宽松的领口由于动作下垂着，林释月的发丝遮住了胸前袒露的皮肤，但佟瑶仍能闻到由那领口而出的柠檬草和红茶的气息，她已经把新香水喷上了身。 “嗯。”佟瑶挪开视线。 “你眼睛为什么这么红？你哭了？”林释月挪得更近了些，抓住佟瑶的左手手腕。 “没有，刚刚卸妆的时候卸妆水进眼睛了。”佟瑶用右手揉揉眼睛。 “别去搓啊，下次我帮你卸眼妆好了，笨死了。“林释月松开手，用手指捻走佟瑶眼角睫毛膏的残留物，“今天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 佟瑶能嗅到林释月手腕上的香水味，因为体温的缘故，香味融合得很好。 “你工作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的。” “我想也是。”佟瑶打了个哈欠，滑进了被窝。 林释月盯着侧卧背对着自己的佟瑶思考了两秒，觉得这个哈欠太假太刻意了。 林释月钻进被子，趴到了佟瑶身边。 “别挤我。”佟瑶挪了下自己的枕头。 “我拍摄结束之后和Jade去酒店了。”林释月伸手掰佟瑶的肩膀。 “你手劲很大你知不知道？”佟瑶被迫翻过身。 林释月缩回刚刚还放在佟瑶身上的手。 “你还在生气，怎么办？”还没等佟瑶反应过来，林释月已经用两只手捂住脸发出抽泣声了。 “不是，你怎么还哭起来了？”佟瑶犹豫片刻，将手搭到林释月的身上拍了两下，按理说这样能起到安慰的作用，虽然她本人对这个动作的效果也持怀疑态度。 “我以后不会再见她了。”林释月抽抽嗒嗒地说出这句话，手背胡乱抹着眼泪。 “这不是你的常规流程吗？”佟瑶拉开林释月的手。 “你不就是因为她生我气的吗？” 一滴滴眼泪从林释月泛红的眼睛里落下来，落到了床单上。 “…我站在什么立场会因为她生气？”佟瑶用手指触碰床单上被林释月眼泪濡湿的地方，她扯谎的时候总会做些没由头的动作。 “那是因为什么？只是因为我放了你鸽子吗？可我突然有工作是真的，没有骗你。去找Jade也是因为今天和你吵架惹你生气，我不想回来太无聊了…你今天对我特别坏你知道吗？特别坏。我一整天都在想你，想你为什么这么坏，为什么这么讨厌。”林释月越说越激动，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咸涩的味道，和晚上那罐苏打水一样，味道不怎么美妙。 “林释月。”佟瑶试图打断。 “你今天白天为什么要惹我生气？你干嘛对那个小孩那么好？那么护她？还和她一起逛街？你上次和我逛街还是三个星期之前！还有，还有那个巧克力！你就是故意的！”林释月抓住佟瑶的肩膀，心里的怒气加重了手上的动作，佟瑶洗完澡泛红的皮肤被她捏出了白痕。 “嘶…”佟瑶吃痛倒吸了一口气，“林释月，我说不过你了，明明生气的人是我才对。” “我更生气，一直都是。” “什么啊，搞不懂了。不如睡一觉起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吧。”佟瑶闭上了眼睛。 “你做梦！不许睡。”林释月掐住佟瑶的脸。 “痛…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这件事才能翻篇？” “…”林释月举起手臂蹭去自己脸上的眼泪。 “林释月？”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只是抱而已吗？你保证？” “嗯。” “好吧。”佟瑶侧过身子，背对着林释月。 “我来了。”林释月躺过去，搂住佟瑶的腰。 “手敢乱动一下你就死定了。”佟瑶警告着林释月，只要林释月的手有一点不老实的迹象，她绝对会把林释月踹下床。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是动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林释月又将佟瑶抱紧了一些，她喜欢佟瑶柔软得恰如其分的身体，洗完澡后光滑的皮肤还会带着凉凉的水汽，杏仁豆腐一样…“放心，我会听你的话的。”她用下巴蹭了蹭佟瑶的肩头，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林释月感受到佟瑶瑟缩了一下，佟瑶的背脊紧绷着，直到林释月用舌尖掠过她自己牙齿留下的凹痕。 佟瑶被困意裹挟，只觉得林释月的舌尖有些热，更多的是柔软。至于肩膀上的疼痛和舌钉的剐蹭，佟瑶倒是没记起来太多。 “你喜欢我这么做吗？”林释月感受到逐渐上升的温度。 佟瑶当然没有回答。 第11章 喜欢罗密欧还是朱丽叶？ 宋佳韵第二天六点多就醒了，在浴室洗漱后她躺回了床上玩手机，这个房间足够大，况且就算出房间她也只能坐在客厅里，不如在房间里自在。 大约七点的时候，宋佳韵听到了门外走廊的脚步声，有人从主卧走了出来，宋佳韵不知道是哪一个，她庆幸自己没有去客厅，成功避免了一段对话。一个小时后，又有人从主卧走了出来，只不过这回没有关门的声音。 宋佳韵换上昨天买的新衣服打开房门走到客厅，看见躺在沙发上的佟瑶。 佟瑶没换睡衣，头上戴着耳机，正睡眼惺忪地盯着电视屏幕，没有放下手里的游戏手柄。 宋佳韵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起这么早？早饭可能还得等一会儿，九点多的样子。”佟瑶瞥见宋佳韵，摘下耳机甩到一旁。 “没事，我不饿。” “你可以先喝点东西，喏。”佟瑶朝茶几上的玻璃杯扬扬下巴。 玻璃杯里装满了明黄色的液体。 “那个是什么？” “果汁，林释月买的，你帮我喝了吧。” “哦。”宋佳韵起身从茶几上拿起那个玻璃杯子，端起来时，闻到一股浓郁的姜味。 宋佳韵仰头把一整杯都喝了下去，和闻到的一样，生姜味，但并没有很辛辣，其实不算是糟糕的味道，比昨天的酒好多了。 “味道如何？”佟瑶忍不住笑意。 “还可以。”宋佳韵云淡风轻地把杯子放回了原处。 “家里已经没有人类了。”佟瑶摇摇头，拿起手柄接着玩游戏。 宋佳韵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没有新消息，她也没有玩游戏刷短视频的兴趣，宋佳韵最后打开了和陈橙的聊天框，在反复输入“早”和“早上好”之后，她还是放弃了。 “早啊。” 手机忽然的震动吓了宋佳韵一跳。 “早。”宋佳韵回复道。 “你要的东西我昨晚回去就找到了，一会儿给你送去：）” “这个冒号括号算什么？她是刚出土吗？”佟瑶已经凑到了宋佳韵手机跟前。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宋佳韵立刻按下手机的休眠键。 “为什么不接着聊了？”佟瑶不会回答不想回答的问题。 “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宋佳韵把手机放到身旁。 “干嘛把手机放在远离我的那一边？你在害羞吗？” “我刚刚话还没说完她消息就发过来了，我只是想问问学习资料的事。”宋佳韵逃避着佟瑶直勾勾的视线，她靠得太近了，以至于她披散在身前的发丝撩拨着宋佳韵的手臂。 “这样啊…”佟瑶往后一靠，躺倒在沙发上，顺手拿起手机，拨通了陈橙的电话。 “喂？” “你这就在路上了？” “刚健完身，开车回家呢。” “你别逗我笑。来的时候给我带个你家楼下面包店的肉桂卷，请你喝咖啡。” “…那你问下妹妹要吃点什么。” “你自己问她呗，挂了。”佟瑶挂断电话，用手机关掉了电视。 “释月姐呢？”宋佳韵问。 “健身去了，我看看…”佟瑶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马上快回来了。” “这么早？” “嗯，全年无休，风雨无阻。” “好厉害。”宋佳韵感叹。 “喂，小小年纪这么花心哦。”佟瑶玩笑般轻搡了宋佳韵一下。 “什么啊…”宋佳韵捂住被佟瑶触碰过的肩膀，嘴角带着抹羞涩的弧度。 “她俩没一个好人，你记住了。” “知道了。” “知道就好。”佟瑶又一次拿起手机，给林释月拨过去。 林释月挂断电话，提着健身包和面包房的纸袋走进家门。 “打电话给我干嘛？”林释月将健身包扔到门边，走进客厅。 “本来想给你说今天不用买早饭了，我让陈橙帮我带她家楼下的肉桂卷来着。” 宋佳韵发现从林释月进入房间开始，佟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林释月和林释月手里的纸袋。 “那你吃两个不就好了？”林释月把纸袋递给佟瑶，走到吧台后取了一瓶冰水，“小宋我也给你买了，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了店里卖的最好的可颂。” “夸松～”佟瑶发出一声怪叫。 “谢谢释月姐。”宋佳韵连忙道谢。 正喝东西的林释月摆摆手，放下瓶子拧上瓶盖，冲宋佳韵露出一个极为标准的微笑。 配合上由落地窗洒向室内的阳光，客厅像是家居画报的拍摄现场。 “吃两个肉桂卷，绝对会胖的。”佟瑶打开纸袋，深呼吸了一口肉桂粉和糖粉的香气，然后把整个纸袋塞到宋佳韵手上。 “都馋成这样了，还担心这个干什么？”林释月坐到佟瑶旁边。 “你早饭吃的什么？” “一根蛋白棒，还有一杯咖啡。” “然后呢？” “我还抽了两根烟。”林释月无比自然地躺下，头枕在佟瑶的大腿上。 “你怎么不把汽车的尾气算进去？你自己这么自律，然后怂恿我吃两个热量爆表的肉桂卷？”佟瑶伸手去掐林释月的脸，不过林释月的医美成果让她基本什么也掐不起来。 “我是工作需要，你又不用。”林释月任由佟瑶捏着自己的脸颊，举起食指蹭掉佟瑶鼻尖咖啡色的肉桂粉末。 “人从生出来那一刻开始就会被各种要求，不管我乐不乐意。” “你可以无视那些要求啊。”林释月捏住佟瑶的鼻子，佟瑶总是会突然把话题扯得很远，想得太多真的没什么好处。 “我心灵比较脆弱，受不了别人议论。”佟瑶捉住林释月的手，自顾自地说着。 “可这是那些人的问题啊，不是你的对吗？就我来说，我尊重不同人的存在。” “释月姐真觉得外表不重要吗？”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宋佳韵就反了悔，她或许不应该插嘴。 “你要是见过她谈过的人，你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佟瑶松开自己的手。 “这是我工作社交圈子决定的好么？而且，什么叫谈过？她们单方面说的吗？”林释月坐起来，脸上还有林释月手指留下的糖霜。 “反正外协就外协，别总说一些假装善良的话了。”佟瑶俯身从茶几的纸抽里扯出一张纸巾，替林释月擦干净脸。 看样子昨晚就和好了。宋佳韵暗自庆幸，她不想再经历一遍昨天下午的琼瑶剧情。 “要点什么？”陈橙发来一张写满糕点和饮品的菜单。 “释月姐已经买了，但是佟瑶应该还是要吃你买的那个。” “那我买点喝的吧，你要喝点什么？” “我都行，需要我问问她们两个吗？” 这菜单上的一排咖啡名称长得像英语长难句，宋佳韵只希望自己不露怯。 “不用了，我知道她们要喝什么。”陈橙打字的速度异常快。 “好。” 陈橙之后没再回复。 “小宋你有喜欢的人吗？”林释月看向宋佳韵。 “啊？没有。”宋佳韵抬起头，顺手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 “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人？” 宋佳韵摇摇头，咬了口可颂面包。 “你这个问题也太突然了，人家才多大啊。”佟瑶拍了下林释月的膝盖，微笑着警告林释月不要再说了。 “这有什么的？我七八岁就开始喜欢小女生了。啊，还有我当时的钢琴老师，我会故意犯错，她就会用琴谱文件夹上的杆子来打我的手心…”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无药可救，别人是要学习的好吗？”佟瑶的手向上移动了几厘米，使劲拧了一下林释月的腿。 林释月冲佟瑶吐吐舌头，上面的小玩意儿闪了下光。 “除了学习，我也没什么好做的了。”宋佳韵一口接一口咬着面包，小声嘟囔着，充盈在嘴里的黄油香气让她说出的话变得含混起来。 “景行有很多社团，每年校庆艺术节做活动出节目还蛮好玩的，你可以去试试。”林释月来了兴致，“高中最有意思的就是这个了。” “社团吗…释月姐在哪一个？” “我吗？校话剧团。不过能让演的剧目都很老套，基本都是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仲夏夜之梦》这种。” “我一直都不喜欢罗密欧和朱丽叶，因为没办法和这两个人共情。”佟瑶摇摇头。 “所以我才去演了演帕里斯伯爵，我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条件的爱。”林释月看向宋佳韵，想要寻求认可。 “帕里斯伯爵是谁？” “你没看过罗密欧与朱丽叶？”林释月问。 “没有，我只知道他们最后都死了。” “哈哈哈，说的对，我的观后感和你一样。”佟瑶笑起来。 “好吧，那小宋你…喜欢罗密欧还是朱丽叶？”林释月说到“朱丽叶”时嘴角添了一抹暧昧的笑，手指指向她自己和佟瑶。 “…我喜欢女生，如果这是释月姐想问的。”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不过亲耳听见更好，我的世界又美好了一点。”林释月心满意足地点点头，“Ma chère, you are too cute to be straight .” “她喜欢谁和你世界的美好程度有什么关系？” “知道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不会亲一个猪头三本来就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不是么？”林释月摆摆手，“Ok,我刚刚讲到哪里了？帕里斯伯爵？他是…” “哎呀，好无聊，别讲了。小宋，你不如和我一样，就直接回家好了。还有你，林释月，别中英文混杂说话了，每次听你和Nicole她们说话都和进了英语角一样。” “啊，嗯，好。”宋佳韵还在脑子里翻译林释月刚刚说的英文。 “哎呀，饶我一次吧，我不是故意的～”林释月本还奇怪佟瑶的反应，看话剧是佟瑶为数不多出门理由的其中一个，佟瑶怎么会说话剧无聊？不过在她看到宋佳韵如释重负的表情之后，她立刻明白佟瑶的骑士病又犯了。 为什么不知道帕里斯公爵是谁？宋佳韵在心里质疑自己。《罗密欧与朱丽叶》只以文本的形式出现在她的眼前过，是作为拓展阅读材料老师发给他们的，她本来是打算看的，但当时快要期中考试了… 其他两人并没太在意宋佳韵，靠在一起说笑了一会儿后，佟瑶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游戏上，林释月起身去卧室换了睡衣，又回到客厅的吧台开了一听苏打水，拿着苏打水走到阳台抽烟去了。 家里的可视门铃响了，佟瑶和宋佳韵同时朝着门的方向看过去。 宋佳韵扭过头，与佟瑶视线相撞，佟瑶还紧握着游戏手柄。 “我去吧。”宋佳韵站起身来。 “嗯。”佟瑶敷衍地答应了一声。 宋佳韵小跑到可视门铃前，陈橙左手抱着一个纸箱，右手提着四杯咖啡，眉头紧锁，一副吃力的样子。 “快开门！”陈橙对着门铃的话筒吼道。 “知，知道了，马上。”宋佳韵眯着眼睛寻找开门的按钮。 “啊，是你啊？我以为佟瑶呢，没事不着急，开门是右下角的那个按钮，看到了吗？”陈橙紧急管理了自己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 陈橙走出电梯的时候宋佳韵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宋佳韵从她手里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箱子和四杯水，脚步轻快的走进房间，这让她都愣了一下。 “佟瑶！你家有多的拖鞋吗？”陈橙站在门廊冲客厅喊道。 “你直接进来吧。”佟瑶头都没回。 宋佳韵抱着箱子走过来，试图蹲下把那咖啡放到了茶几上。 “她怎么让你拿？”佟瑶把手柄一撇，接过宋佳韵手里的箱子，“我天。”佟瑶低估了箱子的重量，箱子摔到了地上，瞬间散了架，里面练习册卷子散了一地。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宋佳韵放下四个杯子，迅速蹲下整理好地上的东西。 “你也太弱鸡了，去下健身房吧。”慢悠悠晃到客厅的陈橙讲起了风凉话。 “你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在门铃里的垂死挣扎，我肉桂卷呢？”佟瑶蹲在宋佳韵身旁，捡起几张卷子放到了茶几上。 “这儿呢。”陈橙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被压成平面的肉桂卷，丢给佟瑶。 “怎么变成这样了？？”佟瑶捧着肉桂卷，一脸痛惜。 “我手没空了，爱吃不吃吧。” “你！算了，反正味道都一样。”佟瑶扯开塑料袋，咬了一口，“那喝的呢？你买的什么？” “冰美。”陈橙不耐烦地回答。 “我不喝那个啊。”佟瑶站起身，一屁股坐回沙发上。 “我知道，你那杯我专门灌的耗子药。林释月呢？”陈橙端起一杯咖啡，环顾四周。 “陈橙，你帮我拿一下呗。” “腿断了？自己拿。”陈橙不会惯着佟瑶。 “我刚刚蹲下起来头晕不行吗？”佟瑶朝陈橙翻个白眼，抓起旁边的手机。 … “我不就在阳台吗干嘛给我打电话？”林释月推开玻璃门，走进客厅。 “陈橙来了。”佟瑶看向林释月，又看向茶几上的咖啡。 林释月了然一笑，拿起两杯咖啡走到佟瑶面前，用已经结满了水珠的杯壁碰了一下佟瑶的脸。 “干嘛呀？好冰。”佟瑶嘟囔着接过林释月递来的咖啡。 “冰才好啊，热美式喝起来和中药有什么区别？”林释月坐到佟瑶身边。 林释月身上有着烟草燃烧后的气味，苦涩的。佟瑶抿了一口咖啡，相似的苦味在口腔弥漫开来，是佟瑶应付不过来的味道。 “要我帮你喝掉吗？” “嗯。”佟瑶点头，把咖啡还了回去。 “我看就该给你们喝点中药。”陈橙也灌了自己一口咖啡。 “我们又没干嘛。”林释月端着佟瑶的咖啡，把自己那杯咖啡放回茶几上，“你大清早来我们家干什么？“ “你们家？现在结婚合法了？” “合法的地方多的是。”林释月揭开咖啡杯的盖子，用吸管将一块冰舀到嘴里嚼得咔哧作响。冰块很好，零卡。 “她来给小宋送学习资料，小宋要准备开学考。”佟瑶看见一言不发的宋佳韵，给二人的嘴仗叫了暂停。 “那个，我回房间了。”宋佳韵站了起来，怀里抱着一大摞卷子。 “回房间干嘛？”林释月问，“不是才起床吗？” “学习。” “现在就要开始吗？”陈橙问。 “嗯，谢谢你，特地跑了一趟。”宋佳韵道完谢，干脆地往房间走去。 “没事，我也是来找她们玩顺路而已…” “似曾相识。”林释月趴在佟瑶肩头耳语。 “噗…”佟瑶笑出了声。 “你俩又在笑什么？” “没什么。”林释月和佟瑶回答得异口同声。 “等会儿怎么安排？”陈橙认定自己被这两人气死已是时间问题。 “我都行。”佟瑶嚼着嘴里的肉桂卷，将剩下的凑到林释月面前。 “把小柠姐喊来打德州。”林释月拍走佟瑶的手，看向陈橙。 “不行，我姐出差去了。”陈橙一口否决。 “人家小宋要学习呢，我们三个出去吧。”佟瑶从沙发上站起来。 “行。”陈橙已经在往房门的方向走了。 “去哪儿？”林释月还窝在沙发上，伸出手，盯着佟瑶。 “不知道，先出门再说吧。”佟瑶握上林释月的手，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 “你要这样出门吗？” “啊，那陈橙你先等一下吧，马上就好。”佟瑶低头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衣。 “乖乖等着我们出来哦～”林释月拽着佟瑶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滚。”陈橙气鼓鼓地坐回了沙发上。 宋佳韵听着房门的笑闹声，坐到书桌前的她腿有些发麻，刚刚在客厅里，她其实已经蹲在地上假装整理了很久，她担心自己突然站起来会打断三个人的谈话。可当她站起来的时候，佟瑶瞥了她一眼，其他两个人甚至都没注意到她。佟瑶，宋佳韵，陈橙，这三个人的存在就造成了压力，更何况她们还是彼此熟悉的朋友…宋佳韵在那一瞬间意识到自己没有存在于那个空间的价值，所以她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像是客厅里的一个物件，直到佟瑶发现才能脱困。 宋佳韵找出一张数学卷子，卷子展开在桌面的时候，她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卷子是写过的，看痕迹，陈橙只认真做了卷子最基础的部分，选择题的后两题是蒙的，填空的最后一题也没写答案。她将卷子翻了个面，大题只写了第一题要用的公式在旁边。宋佳韵拿起笔，开始解压轴的大题，直到她用手机搜了下答案，发现和自己写的完全一致后，她才找到了熟悉的安定感。 第12章 可以再抱一下吗？ 接下来的日子都差不太多，宋佳韵待在房间里琢磨那箱学习资料。饭点会和佟瑶在客厅里打个照面，佟瑶会点外卖，宋佳韵会和她坐在吧台或者是沙发上一起吃完。家政阿姨会忽然沉默着出现，然后在不知什么时候沉默着离开。 佟瑶不怎么会和宋佳韵聊天，偶尔会心血来潮地尝试和她聊些有关漫画的话题。大多数时候佟瑶都处于等待的状态，玩游戏，弹一下吉他，等待林释月回家，然后和林释月腻在一起。“腻在一起”是宋佳韵的猜想，毕竟林释月在的时候她通常都在房间里待着，她能听见两人的笑声。 宋佳韵尽量避免着和林释月单独相处，原因她自己也还没想明白。至于陈橙，只出现在佟瑶和林释月零星的谈话中，宋佳韵并没有收到任何一条她发来的消息，但宋佳韵对此本来就没有多余的期待。 入学考的前一天晚上，宋佳韵一如既往地失眠了，她仰卧在床上，久久闭不上眼睛。考试的前一晚她总是会这样。在床上躺了四十分钟后她起身坐到了书桌前，把这几天做卷子的错题又看了一遍。这似乎还不够，于是她干脆又写了一张卷子。订正完卷子，她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指关节，最后的思路她想的太复杂了，简单的选择题也出了错…怎么会这样？宋佳韵揉揉眼睛，几滴眼泪顺势流了出来。已经十二点了，要好好休息，明天才能集中注意力考试。这样想着，宋佳韵强迫自己回到床上闭上眼睛。 宋佳韵在黑暗中抓到了自己的手机，屏幕的光亮晃得她眼晕。凌晨三点，她只睡了三小时就醒了过来，想到离考试的时间又近了些，她再没办法入睡，更要命的是，她的胃又开始痛了起来，她应该去外面弄杯热水喝下去，那样会好些。 于是她打着手机电筒地走出房间，蹑手蹑脚地合上房门，走到客厅，却发现吧台灯亮着。林释月坐在灯下，面对着她走过来的方向，手旁是酒杯和酒瓶。 “嗨。”林释月对于宋佳韵的出现并没有透露出多余的情绪，打了个招呼之后，注意力就回到了她的威士忌杯子上。 “嗨。”宋佳韵走到吧台旁，回应林释月略显敷衍的问候。 林释月只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赤足踩在高脚椅的脚踏上。 “还没睡？”林释月的视线并没有离开酒杯。 “有点渴。”宋佳韵看着林释月带着红晕的脸，她已经自己喝过几轮了。 “要加入我么？刚好还有一个冰球来着，今天模具到了，我就想着一定要喝点威士忌试一试。”林释月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亢奋，她从高脚凳上下来，将佟瑶拉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林释月的力气出奇得大，拽得宋佳韵生疼。 蹲下打开冰柜，白色的冷气从冰柜里飘了出来，林释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好凉快，不过也好，醒一下酒又可以多喝一杯。”她抬起头，望着宋佳韵笑起来。 “释月姐，我喝白水就好。” “好吧，你可错过了很多。”林释月把杯子放了回去，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宋佳韵。 宋佳韵接过水，喝了一口，放到了吧台上，那瓶身瞬间结了一层白霜。 “陪我坐一会儿吧，一个人喝酒也挺无聊的。”林释月走到宋佳韵身旁的高脚凳坐下，“不转过来嘛？”林释月抚上宋佳韵的左肩，又在宋佳韵坐正身子的下一秒放下了手。 宋佳韵瞥了眼林释月，林释月正在给她自己倒酒。察觉到宋佳韵的视线，林释月的目光故意朝宋佳韵那边迎了过去，那双漂亮眼睛里笼罩着湿热的雾气。被抓包的宋佳韵迅速低下头，举起左手挠了下自己的烧红的耳朵。 “佟瑶说我有很严重的边界感问题。”林释月抿了一口威士忌，品尝着萦绕在自己舌尖的香气，可能是心理作用，放冰球的要比放冰块的口感好上一些。 “什么？” “看到可爱女孩子的时候，我会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好在大家人都还不错，不和我计较。”林释月将酒杯放在一旁，朝宋佳韵的方向靠了靠，“前几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一定觉得我很过分吧，你不会讨厌我吧？”似是重心不稳的样子，林释月的身子微微一倾，手放到了宋佳韵所坐高脚椅的靠背上。 “没，没有。”宋佳韵匆匆低下头，却看见林释月因动作露出更多的双腿，宋佳韵只好看向林释月的脸，那张脸，现在离她实在是太近。低头还是抬头，哪种选择都很令人紧张，宋佳韵的胃传来一阵绞痛，让她瞬间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林释月察觉到宋佳韵的面色苍白得反常。 “那个…我有点胃疼，没事，我喝点热水就没事了，有热水吗？”宋佳韵趴在吧台上，她都能感觉到冷汗从背后冒了出来。 “家里只有瓶装的水，全在冰箱里了。”林释月看了眼宋佳韵紧攥的拳头，“你这样子怎么也不像喝点热水就能好的样子，这样，我送你去医院。”林释月从椅子上下来，拽了拽宋佳韵的手臂，“你能走得动吗？” “我没事…”宋佳韵深吸了一口气，想用两只手强撑起自己的身子，然而那口吸进去的气像是堵住了她的喉咙一样，宋佳韵用力喘息了两下，有什么东西伴随着胃剧烈的疼痛翻涌上来了，她吐了，直接吐到了佟瑶家的吧台上，林释月的酒杯还在上面，她自己的衣服上似乎也有。完蛋了，宋佳韵想要确认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但视线已经模糊了，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气声。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林释月盯着吧台上那谈棕褐色的东西，顿时慌了神。 “对，对不起。”宋佳韵没听清林释月在说什么，疼痛让她的声音变成了尖锐的耳鸣。 “你道什么歉啊？！” 宋佳韵垂着脑袋，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滴落下来，吐过之后，她感觉好了一些，模糊的视线似乎也逐渐清晰起来。宋佳韵喘着气，过一会儿，再扛一会儿就好了。忽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林释月将她打横抱起，朝着沙发的方向走过去。 宋佳韵发觉林释月的手被酒杯冻得很冰，手指紧紧扣着她的腿。宋佳韵的视线不再模糊，林释月的表情很僵硬，走得却很快。林释月没看宋佳韵，她抬着她的下巴颏，只注意着自己下脚的地方。 “你等我一下，我车钥匙在包里。” 林释月把宋佳韵放到了沙发上，朝卧室跑过去。 “好…”宋佳韵不知道林释月有没有听见自己的回答，林释月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又是剧烈的胃疼，她紧紧闭上眼睛。 林释月身上有股柠檬红茶的味道，威士忌是那种味道吗？等等，她喝酒了，还去拿车钥匙…? “你别吼了。” “刚刚一脚油门就过去了！” “哪里过得去？都红灯了。” “现在路上又没车！” “别吵了。” 宋佳韵在汽车的后座醒来，她是被吵醒的。她恍惚着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林释月正在以她最大的音量朝着佟瑶大喊大叫，她们很着急，着急到都没注意到宋佳韵早就坐了起来。 疼痛的感觉好像消减了，起码从绞痛转为了刺痛。宋佳韵环顾四周，这不是前几天那辆车，看来这是林释月的车了，酒红色的皮革座椅和玫瑰味的车载香氛…嗯，肯定是她的吧。 “就应该叫救护车的。”林释月喊累了，语气缓和了些，况且刚才确实也赶不上了。 “你把窗户打开把头伸出去，有你还用得上救护车吗？”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林释月的巴掌“啪”的一声落在佟瑶的大腿上，“绿灯了，快点！” “开我的车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你说你买个suv干嘛？”佟瑶抱怨道。 “你那m4两个门怎么把人放进去？！” “…闭嘴。”佟瑶一脚朝油门踏过去。 宋佳韵用尽全力拽住了后座的扶手才没有整个人飞到挡风玻璃上，她在昏暗的后座摸索了一阵，给自己捆上了安全带。 “你醒了？还好吗？你吐血了你知道吗？”林释月听见后座的声响，立刻关心起宋佳韵的情况。 “呃…”宋佳韵缓了缓，嘴里有股久违的铁锈味。 “那个颜色怎么会是血啊，你别吓她了行吗？”佟瑶左手打着方向盘，右手滑动着手机，“你别急，快到医院了。” “现在几点了？”宋佳韵摸索了一下，她的手机还在佟瑶家。 “三点四十五，我看导航还有十来分钟就到了。”林释月回答。 “你是不是经常胃疼什么的？”佟瑶低头看向手机里的搜索引擎。 “不用去医院。”宋佳韵有气无力地靠在座椅上。 “把手机给我，你这样太危险了。”林释月一把夺过佟瑶的手机。 “不去医院？你不会还想着要去考那个开学考吧？”佟瑶本想着透过车内后视镜瞪宋佳韵一眼，但后座的光线昏暗，她看不清宋佳韵的脸。 “…我之前有胃溃疡，我吐的那个是积血。去了医院也是一个结果，我自己手机上买点药就行。” “还是去一下医院吧，身体更重要。”林释月看着宋佳韵，宋佳韵的脸多了些血色，但也只是和刚刚的样子相比较而已。 “我没事。”宋佳韵强撑起身子，将手放到佟瑶的座椅后背上，“回去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佟瑶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你都吐血了…一场考试而已，没什么的。”林释月把宋佳韵的手拿下来，攥在自己手里。 “你懂什么！”宋佳韵甩开林释月的手，林释月关切的表情让她无所适从。 林释月错愕地缩回手，转了回去。 佟瑶看向林释月，林释月没说话，头倚着车窗。 “对不起。可我一定要去考试才行，我没事，真的，就算出了什么事我也会自己承…”宋佳韵在沉默数秒后开了口，她极力维持着冷静的语调，以证明自己不是在意气用事。 “出了事你自己承担？”佟瑶打断了宋佳韵。 “嗯。” 下一秒，宋佳韵的身子都因为车子急转弯的力量狠狠砸在了车门上。 “佟瑶！”林释月也被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都说要去考试了，我们不就应该快点回去吗？” “…小宋，你选一下要吃的药吧，提前点外卖送到家里，到家吃了药你就休息。”林释月没搭理佟瑶，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宋佳韵。 宋佳韵犹豫片刻后接过了手机。 “密码011224。”林释月说完就放低了副驾驶的座椅，半躺着打开佟瑶的手机。 屏保密码还是佟瑶自己的生日，0910。林释月划了几下屏幕，分类清晰，游戏，视频平台，社交软件…没有一条未读通知。这样的手机界面往往很可疑，因为干净得太过分。不过佟瑶确实是个例外，林释月太了解她了，翻佟瑶聊天记录不如用佟瑶的账号给自己点几个赞呢。 宋佳韵买完药本想把手机还回去，但林释月的注意力似乎全在佟瑶的手机上。没办法，宋佳韵把手机放到一旁，闭上眼睛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怎么办？”林释月撑着打开的车门，看向佟瑶。 “叫醒她啊，还能怎么办。”佟瑶举着车钥匙，“快点，我要锁车了。” “人家生病了，让她多休息一下吧，你把她抱上去。”林释月身子探进车里，拿到了自己的手机，“我去拿药，外卖到了，我让他放在前台了。” “你在开玩笑吗？”佟瑶抓住林释月的肩膀，“我抱不动。” “她才这么点个子，你不可能抱不动的。” “不是她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好不好？我去拿药，你抱她，我在大堂电梯门口等你们两个一起上楼。”佟瑶朝林释月摊开手，“喏，车钥匙。把你手机给我。” “…”林释月不情愿地把手机交给佟瑶。 “你手机密码多少？” “1224。” “这是谁的生日？” “我只是一个喜欢平安夜圣诞节的女孩。” “骗谁呢。”佟瑶扭头就走。 “爱信不信。”林释月也没多看佟瑶一眼，转身一把抱起宋佳韵，侧着身子轻轻靠了一下车门。车门自己关上了，待会儿一定得告诉佟瑶被她吐槽鸡肋的电吸门起到了实际的作用。 宋佳韵很轻，抱起来没有林释月想象中的困难。说起来，这还是林释月第一次这样抱一个人。佟瑶没给过林释月这样的机会，林释月曾在拥挤的聚会上半开玩笑地让佟瑶坐在自己身上，佟瑶扫视四周，回了她一句：“不要。” 等林释月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电梯间，看向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宋佳韵。她的脸比起刚刚多了点血色，一绺刘海被汗水濡湿耷拉在额头上，眉头微蹙着，是因为不舒服还是本来就这样？林释月感觉自己像是抱着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还是快点回家吧。林释月看向电梯，快到了。 电梯发出“叮”的到达铃声，林释月紧张地低下头，宋佳韵动了动，但并没有睁开眼睛。 林释月走进电梯，半蹲着按下“H”键，这个动作也是轻而易举，她不由得对她自己感到很满意。 电梯门开了，佟瑶看向林释月怀里睡着的宋佳韵，和林释月对视一眼，提着装满药的塑料袋走进来，刷房卡，按楼层。 两个人保持着默契的沉默。 “睡着了？”佟瑶朝林释月做着口型。 林释月点点头。 “辛苦了。”佟瑶背靠着电梯，林释月的这副可靠的样子，真是很少能看到。 “什么啊…”林释月看懂了佟瑶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 “释月姐…?” “喂喂喂，把你眼睛闭上！你现在这个角度看我不知道能有多丑，不许在这个角度看我！” “哦，好。”宋佳韵立刻紧紧闭上自己的眼睛。 “行了行了，马上到家了。”佟瑶就没指望林释月能正经多久。 三人回到家，佟瑶打开宋佳韵的房间门，把药放到了宋佳韵的书桌上，书桌上的灯亮着，还有好几张试卷。 “我回去睡觉了。”佟瑶拍拍林释月的肩膀，走出房间。 林释月把宋佳韵放到了床上，宋佳韵还紧闭着眼睛。 “你可以睁眼了。”林释月笑着将宋佳韵脸上的发丝别到她的耳后，走到书桌旁，从塑料袋里拿出药盒，借着灯光看起盒子上的说明，“你知道该怎么吃对吧？我没耐心一个个看。” “嗯，你把袋子给我就行。” 林释月提着塑料袋走过来，绕过床尾，走到宋佳韵睡的那一边，把袋子放到了宋佳韵的床头柜上。 “我去给你倒杯水。”林释月没等宋佳韵说话就出了房间。 宋佳韵坐在床上，捧着药片和胶囊，在十多分钟之后等到了端着热水走进房间的林释月。 “家里没有热水壶，我用锅烧的水，明天我去买一个好了。” “谢谢。”宋佳韵接过杯子吃了药。 “不烫吧？我兑了点冰水。”林释月问。 “不烫…”宋佳韵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释月坐到床边。 “…”宋佳韵盯着什么也不剩的杯底，眼泪一下子决了堤。 “释月姐，对不起。我刚刚在车上不应该那样对你的，明明，明明你只是在关心我。” “啊？你在说什么？”林释月拿走宋佳韵手里的杯子，放到了床头柜上。 “我甩开你的手，还吼了你…” “哦～那算什么，你生病不舒服心情不好很正常的呀。” 宋佳韵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林释月，此刻林释月笑得越是温柔，就越显得她自己在车上的不懂事和没良心。 颤抖的单薄肩膀，被眼泪浸红的眼睑，鼻尖淡淡的粉红….林释月真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哭成这样的。不过，给需要安慰的人一个拥抱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宋佳韵的身体还是僵直着，她没有胆量抬手抱住林释月，甚至没胆子发出一点声响，她只是扯住了身侧的被单，感受着林释月带着甜茶香气的体温。 “你好些了吗？”林释月问。 “嗯。” “Ok。”林释月松开了手。 “…释月姐你为什么闭着眼睛？” “因为我觉得你可能不想让别人看到你哭成这样的样子。” “啊。”宋佳韵抓起被角胡乱擦去自己脸上的眼泪，“没关系的。” “小宋…我知道你从很小就一个人生活，什么事都自己处理。可在你现在住的这个家里。我和佟瑶都很没脸没皮地认为自己是小朋友，而你是更小的小朋友。既然都是小朋友，你不高兴，身体不舒服都可以说出来，不用忍着，好吗？” 宋佳韵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林释月问。 “…释月姐，我可以再抱你一下吗？” “这种事不用问啦。”林释月张开双臂。 宋佳韵拥林释月入怀的手很用力，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确定林释月真的存在，这不是她痛晕过去后的一场梦一样。 “总觉得…释月姐很神奇。”宋佳韵终于松开了手。 “是好的那种神奇吗？”林释月用手指勾勒了一下自己的下颚线。 “嗯，很完美的那种。”宋佳韵被林释月逗笑了。 “这只是因为你和我还不熟，我有很多缺点，性格也很糟糕。”林释月揉揉宋佳韵的脑袋，宋佳韵本能躲了一下，但又顺从地把头微微朝她的方向倾斜。 小猫一样…林释月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幸亏平时我们都很忙，这样半生不熟的阶段会持续很久。我会好好享受的，在你眼里我还算得上完美的时间。”林释月缓缓收回手，“你真的该睡觉了。” “…晚安。”宋佳韵把原本的那句“释月姐不想要和我变熟吗？”咽了下去，她明白自己没有提出这个问题的权利。 “晚安。”林释月走出宋佳韵的房间。 林释月打开卧室的门，一片漆黑中，佟瑶趴在床上，划着手机。 “你在干什么？”林释月蹬掉拖鞋，趴到佟瑶身边，“那么急匆匆回房间就是想看我的手机吗？” “我的没电了而已。”佟瑶把手机递给林释月。 “有什么发现吗？”林释月并没有接，她拽掉身上穿的睡裤，扔到床边。 “和你互关的人太多了。”佟瑶将手机倒扣在枕头上。 “还没找到01年平安夜出生的女孩子吗？”林释月的小腿蹭了下佟瑶的腿，顺势就搭在了上面。 “你猜到了为什么要问我？” “找不到的，因为我根本不认识这样的人。” “你是说密码只是你随便想的？” “不是，是有意义的。”林释月翻身躺了下来。 “不能告诉我吗？” “哎呀，背后的意义很蠢的，等我哪天喝多了说不定自己就给你解释了。”林释月把被子扯到自己身上，“你不是说要睡觉吗？要等到什么时候？” “现在。”佟瑶钻进被子，林释月的手搂了过来，佟瑶的头靠到了林释月的胸口。 林释月也没有想到那天过后她们两个抱得会如此自然。 “林释月。” “干嘛？” “你闻起来像冰红茶。” “这可是你自己给我买的香水，你是在报复我不告诉你密码的含义吗？” “是又怎么样？你今天很奇怪你知道吗，抱着小宋走来走去。” “我也可以抱着你走来走去，就算是跑八百米我也没问题的。”林释月捏捏佟瑶的手臂。 “我以为你不怎么喜欢她。” “我喜不喜欢她是我的事，但她要是不喜欢我就很奇怪了。” “哈…”佟瑶无语到笑出了声，“自恋狂。” “你知道我自恋完全是有理有据的。” “我现在只知道你心脏的声音很吵。”佟瑶的脑袋往下挪了挪，困意比刚刚多了几分。 “我还活着真是对不起啊。诶，你知道Vivian的现任隆胸了吗？” “陈柠前任的现任你也认识啊？不是，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是个网红，和我互关了。脸挺赛博朋克风的。”林释月笑起来，“你觉得隆胸隆到G的人还能被听见心跳声吗？” “赛博朋克风…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 “之前有个商务活动的时候她对我特别没礼貌，可能是觉得我社媒粉丝没她多，没她能挣钱吧。完全是暴发户做派。她的身材比例一看就不科学，Vivian还是学美术的呢，没提醒一下吗？” “真记仇啊你。不过你也别没事就盯着别人胸看。” “切，那你看什么？” “我近视看不见。” “你明明左眼5.1右眼5.2。” “我看你，行了吧？” “…你说什么？” “怎么了？我身边人的数量刚刚好，不需要再看别人了。” “你身边的人？我，陈柠陈橙，还有小宋？” “没有最后一个。”佟瑶闭上眼睛。 “真够绝的啊你。”林释月捻起一缕佟瑶的头发，缠绕在自己的指节上。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那她姐姐呢？” “…你很在意她吗？” “如果她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干嘛要在意她？” “林释月，你也太傲慢了。” “你明明知道我没说错。” “呵，你是没说错，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在意的。”佟瑶冷笑一声，“我睡了，晚安。” “晚安。” 黑暗中的林释月将指节上的发丝缠绕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