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等生》 第1章 告白 晚自习放学后,有个高一的学弟把我拦在教室门口,不让我回家。 讲道理,我根本不认识他,也和他无冤无仇,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堵我的门。 我在心里飞快计算了一下和他对殴的胜率,发现怎么算都只有一个结果:他百分百胜,我百分百败。 都是百分百的概率,我稍微平衡了点。 学弟浓眉大眼,长得挺有少年气,虽比我低了一届,却比我高出一个头,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臂和小腿肌肉饱满又结实,腰瘦腿长,有一副经过常年运动锻炼出来的好身材。 我运动细胞一直不发达,跳远都从来没跳出过二米二,跟他打,我真的一点胜算也没有。 我奇怪地看着他,也许是电灯透下的光温度太高了,他的脸上被熏出了酒醉似的酡红。 我看了他大概有五分钟吧,他还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究竟想干嘛?我搞不懂,索性坐回座位上,拿出手机给我爸发了条稍等会儿的消息,接着从书包里找出今天刚发下来的数学测试卷,把上面不小心被扣掉一分的压轴题重做了一遍。 等我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抬头又去看他。 他就站在我桌子前,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奇异的亮光,好像在看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样。 我实在受不了他这眼神,问他,“喂,你到底要干嘛?” 他又开始支吾了。 烦不烦啊。 我瞪他一眼,“你不说我就走了。” 我站起来,背上书包准备离开,他这时候动了,猛地抓住我的手,用视死如归的表情朝我大声吼了一句:“李成竹,我喜欢你,我想做你男朋友!” 哦,原来是喜欢我,借机跟我表白啊。 我问他,“你排年级第几?” 他愣了一下,眼里浮出迷茫,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样子,我耐心地又问了他一次,为了确保他能听懂,我这次语速放慢了些,“你成绩排年级第几?” “三百多吧……” 他有点不好意思。 我想,他确实该不好意思,我是年级第三,他是年级第三百多,他怎么好意思喜欢我跟我表白呢? 他的成绩和他的长相完全不对等,我有点失望,“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你也不该喜欢我。我只喜欢优等生,也只有优等生才能喜欢我。”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因为这样的理由拒绝他,他好像受到侮辱一样,脸色涨得通红,额角青筋鼓起,眼里爬上血丝。 他又朝我吼,“你什么意思?优等生有那么了不起吗?学习不好就不能喜欢你?什么歪理?!我就喜欢你,只喜欢你,永远喜欢你,怎么了!” 他的手用力得我骨头都发痛了。 这个暴力狂! 我皱着眉看他,语气毫无被人发狂告白的波澜,“你死心吧,你不是优等生,你就算再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嗯……不过如果他能成为优等生的话,说不定我就会认真考虑一下了。 他好像被这句话伤到了,抓着我的手一下子就放开了,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用受伤的小狗一样的眼神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就转身气冲冲地离开了,倒霉的桌椅被他粗暴的动作撞得歪七扭八。 这个人怕不是脑壳有包吧?我揉了揉发疼的指节,整理好桌椅背着书包关好灯锁好门窗也离开了教室。 坐在我爸车上的时候,我透过半开的车窗望着停泊在天上的那只月亮船,忽地想起试卷上那不该丢掉的一分。我嘴角咵地拉下去,心情蓦然比今晚的月色还要黯淡几分。 李成竹,下次不许再犯那么低级的错误了! 李成竹:喜欢我?成绩比我好的话我可以考虑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告白 第2章 请教 今天上语文课的时候,老师突然点名要我起来回答问题。 我自以为我的答案很不错,老师夸我参考答案都没有我回答得标准。 我有些得意,忍不住朝班上的年级第一看过去。 我不是想炫耀,就是想用眼神问问他,我的答案有没有完美契合他心目中的答案,如果有,那真是太好了,我离第一又近了一步。如果没有,那下课后我就要去虚心请教一下他,看到底是哪个字哪个词哪句话拉低了我的水平。 年级第一也正在看我,他眉头拧了个轻微的弧度,眼里隐隐有叹息之意。我一看他这个表情,刚揣到心里没两分钟的欢喜立刻消失不见,开始进行深刻的自我反思。 下课后,我几个箭步冲到第一的座位旁,按住起身想要离开座位的他,殷切地问,“林鸿雪,我的答案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请你告诉我。” 林鸿雪看了眼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温柔地笑了下,他说,“你的答案已经很好了,只是……” 他刻意停顿,做朋友这么久了,我很懂他的意思,十分上道地从兜里掏出一颗奶糖奉上。 林鸿雪尤其喜欢吃糖,所以上学时我总会抓一大把糖放进书包里,好随时随地上供给这位从来不担心蛀牙的年级第一。 他的牙很漂亮,和他的人一样漂亮,白白净净的,那些脏污的东西从来都不忍心粘附在他身上。我真羡慕他,嗯,确切地说,是羡慕他的牙。 再有半个月,我就又该跟可恶的牙医先生见面了。 他慢悠悠地剥开糖衣,将奶白色的糖块放进嘴里吮了五秒钟才鼓着一边腮帮继续道,“你的那句‘日光飞雪’不如“飞光鹤雪’意境典雅悠远。” 我琢磨了下,确实如此。 第一不愧是第一,分析和解决问题总是一针见血,简简单单两个字,又将我与他之间的鸿沟划得更宽了些。 不知怎么,我胸口有些发闷。 第一好像看出我情绪低落,修长好看的手指捏住我的鼻子左右摇,像哄心爱的小狗一样哄我,“小猪小猪,别气馁,总有一天你会追上我的。” 他才是猪! 我一把拍掉他的手,愤愤地走了。 我决定晚上回家跟我妈提个小要求,星期六我要吃猪蹄,红烧的! 李成竹:偷情会被惩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请教 第3章 不熟 中午和林鸿雪一起到食堂吃饭的时候,遇到了认识的另外一个第一。 他叫顾尧君,十岁的时候搬到我家对面,从此成了我邻居。 不久后,我的人生就突然多了一座怎么也攀不到顶的高山。 我妈老爱开玩笑似的把我和他提溜到一块儿做对比,摸着他的头夸他学习好,习惯好,智商好,脾气好,心地好,相貌好,教养好,哪哪儿都好,然后捏着我的脸叫我别成天就知道拼积木玩乐高看电视捉小鸟,叫我这根歪竹子多学学人家。 我妈其实说得很对,他真的哪哪儿都好。 我不会的题他给我讲,我丢了的积木他帮我找,我拼不出来的乐高他帮我拼,我妈觉得降智的动画片他陪我看,我爬树捉小鸟他替我把风,我被罚写检讨书他帮我打草稿,阿精零食吃光了他带我去买……诸如此类的事实在太多,数也数不清。 他性格很冷,脸上总像是结了层冰,特别冻人。说话尤其让人受不了,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抠出来似的,惜字如金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我妈以前总爱跟我玩谁能让他在十分钟内说出超过二十个字的游戏,结果我总是那个赢家。我妈不服气,说我事先跟他串通好了作弊,实在胜之不武。我才没有! 是因为他对别人和对我不一样,所以我才总能赢的。 他对我不一样。他不会用冰冷的眼神看我,不会吝惜陪我说话聊天,不会因为生气就不理我,跟我冷战。我看得到他冷淡外衣下的温柔,感受得到他对我的呵护与疼惜。 我叫他尧君哥哥,他叫我小竹弟弟。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我叫他学长,他叫我李成竹。 他端着餐盘从我面前经过,瞬间我感觉头顶好像在飘雪,冷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林鸿雪问,“怎么了,小猪?” 我鼻子发酸,摇了摇头,林鸿雪拉着我找了两个空位坐下,我往后身后又看了一眼,俱是些陌生的面孔,熟悉的那道人影已经走到了我的视线之外。我收回目光,开始默默吃饭。 林鸿雪把碗里打多了的糖醋里脊挑了大半到我餐盘里,我没有拒绝,化悲伤为食欲,一股脑地塞进嘴里嚼啊嚼,把心里的苦嚼碎了吞下去。 林鸿雪仿佛我肚子里的蛔虫,又看出我的不对劲来。他温润的嗓音淌出关心的话语,“小猪,你认识顾尧君啊?你这么怕他,他是不是欺负你啊?” 他哪只眼睛看到我怕他了?! 不过我不想跟别人说起我和顾尧君之间的事,即使这个人是我的好朋友。我含糊地回他,“高三年级第一顾尧君,当然认识了。不过他没欺负我,我跟他不熟。” 不知道顾尧君如果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我们认识六七年了,彼此间理应比餐厅里的全熟牛排还熟上几分。要是以前的他,也许会抿着嘴不说话一直看着我,直到我在他渐渐加深的目光逼视下败阵道歉,再让我喊他一百句尧君哥哥才肯放过我。 现在的他,我想,这句话或许正合了他心意吧。 林鸿雪明显是不相信,但看我没有向他袒露心迹的意思,体贴地没有再问下去。 只是故作气闷地探头把我送到嘴边的里脊肉咬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了两下,咕嘟一声吞进了肚子里。 我有点佩服林鸿雪,他真不嫌脏! 他难道没看到那块肉上都沾上我的口水了吗! 李成竹:林鸿雪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林鸿雪:是的没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不熟 第4章 红痣 我所在的高二一班属于学校的顶级尖子班,理科全年级前五十我们班就占了四十五个,其他五个零散地分布在另外二十个班级中。 我们班学习氛围特别好,几乎每个同学都做到了老师和父母要求的以学习为己任。下课的时候很难看到有同学在走廊外面闲逛,大部分都坐在教室里讨论错题难题。 我也是如此。 唉,年级第三真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不留神就会被后面的同学赶超。 为了保住优等生头衔,我在学习上下的功夫一点不比别人少。 这不,我刚给同桌讲完一道物理大题,就拿出我妈精选的《高考满分作文》看了起来。 越看屁股越痛。 我的其他科目几乎都能和林鸿雪保持同一水平,只是在语文作文上逊了他一筹。 语文这一科吧,别的题目都有一定的答题技巧,练得多了答起来也挺得心应手的,单单这作文一题,我是怎么也达不到林鸿雪那样的高度。 堆辞砌藻被批矫揉造作,白描平叙又嫌寡淡无味,那个恰到好处的度到底该怎么把握,我一直都没学会。 不像林鸿雪,下笔从不考虑这些,怎么写最终都会被奉为范文在学校被学生们争相传阅。 他还曾经参加过上面举办的现场作文大赛,用获奖的奖金请我吃了好几回饭。 我也曾用奶糖贿赂过他,让他教教我怎么提高作文水平。 我没想到他也会有为难的时候。他说别的都可以教,就作文教不了。 我问他为什么,他微凉的手掌捧着我的脸,叹息着说,“文章是情感的自然流露,你心里有什么样情感,就会写出什么样的文章。而情感这种东西,要靠自己去体悟,旁人是教不了的。” 嚯,他说得好高大上的样子。我听得似懂非懂,思考了几晚上,最后还是觉得我的情感不应该只值可怜的48分。 但林鸿雪把“请大佬传授绝世秘籍”这扇门给焊死了,我没辙,只好使出我妈教我的方法——多读多看多背。 可一看作文我的屁股就痛。我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我想走捷径去窃取别人的情感成果,所以老天爷看不下去降下惩罚,先让我的屁股来承受这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为了缓解屁股的痛,我决定到走廊站会儿。 初夏的风里卷着热意,吹在脸上,像是被浓度可怕的二氧化碳糊住了一样。 这个形容有点夸张,但不多。 因为有人几乎把整个身体都贴到了我身上。他热烫的气息仿佛携着火焰的高温喷在我的脸侧,我感觉我的脸要烧起来了。 眼睛被两只宽大的手掌死死捂住,但我还是准确叫出了那个总爱在我背后搞恶作剧的人的名字。 “严青霜!” 果然,在我喊出这三个字后,遮目的手立马缩了回去,转而放在我的肩上,一用力,我不得已原地旋转180度正对着他。 “小竹子,真聪明,一下就猜到是我了!” 严青霜眼角的那颗红痣在阳光下泛着柔光,整张脸因为这颗痣的点缀透出一种特别挠人的风情。 别人脸上的痣叫作美中不足,严青霜脸上的痣则是画龙点睛,更衬得他这个人皮相的精致漂亮了。长到人心坎上去似的,看一眼叫人窒息一秒。 他怎么还是这么好看啊!我在他的美貌中失神了十秒钟,想起他现在的身份,哼了一声。 “你有没有点自觉啊,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不要再跟我玩这种幼稚的把戏了。” 听我这么说,他露出个委屈的表情,那颗痣泪似的挂在眼角。 他嗔我道,“就因为我掉到年级第四,你就要跟我断交吗?” 我说,“是的没错。” 只跟优等生做朋友,只喜欢优等生这种话并不是说说而已,它是我的人生信条。 至于优等生的定义,则须根据我的成绩排名确定。 比方说,我现在排名年级第三,那优等生的荣誉头衔就只有年级第一和第二才能拥有。如果我进步,则范围缩小,我退步,则范围扩大。 总之一句话,在我之上为优,在我之下为劣。 而这一切,还要建立在一个铁筑的基础之上,那就是我得保持在年级前五。 严青霜本来也是我的朋友。 他原先是分散在别的班级的年级第二,所以当初他邀请我加入他的好友列表,我一秒钟都没犹豫地欣然同意了。 说起来,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没有步入优等生的行列。 高一下学期他刚转到这所学校,就成了学校的名人。 不管走到哪都有人在谈论严青霜,女孩子看脸,夸他颜值惊为天人。男孩子也看脸,说他男生女相,给他取外号叫人妖,娘炮。 我虽然好奇,但因为他不是优等生,还是克制住了好奇心,没有像那些同学一样跑到他们班去参观。 有一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我路过学校小商超旁边的凉亭,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偏头瞥了一眼,透过稀疏的榆树枝叶,看见一群男生不怀好意地围着另一个人。 我的脑海里立刻蹦出来一个词:校园欺凌! 我爸说,在学校要是遇到这种事,不准装没看见,也不准怂,必须把参与的人整齐地逮到他面前! 我不敢违背我爸的旨意,热血沸腾地朝那群人走过去。 还没有走近,就听到好多熟悉的词语,什么“人妖”“娘炮”,还有好多不熟悉的词语,诸如“小婊子”“贱种”之类的。 骂得真过分,我拿出手机先拍了张证据。 等走近了,我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望向我。 我看了一圈,欺负人的有五个人,站着,衣冠楚楚。受欺负的有一个人,倒在地上,两边脸都肿着,鲜红的指印格外刺目,衣服裤子上还有鞋印。 这六个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但我一点不虚,我用手机又给他们拍了一张高清照,然后像我爸教育我一样教育起他们: “欺凌同学要不得,互助互爱好品德!” “ 同学相处是缘分,礼让三分解矛盾!” “ 学兄学弟互礼让,校园气氛乐洋洋!” 我不知道我有哪里说得不对,那群人全部露出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只好说:“欺负同学,校长室见。” 他们不敢有异议,他们都认识我,而我,是这所学校校长的儿子。 我给我爸打了通电话说明情况,我爸直夸我做得好,奖励我放属假他亲自给我补习功课,我连忙推托不用不用,他又换了个奖励,允许我周末玩一个小时电脑。 校长室里我爸像我之前那样用正能量十足的话教育了那群坏小子: “欺凌同学要不得,互助互爱好品德!” “ 同学相处是缘分,礼让三分解矛盾!” “ 学兄学弟互礼让,校园气氛乐洋洋!” 末了还板着脸严肃地说了句:“记住了吗!” 那群坏小子被训得点头如捣蒜,看都不敢看我爸一眼。 我憋笑了会儿才带着受欺负的同学到医务室。 把他交给医生后,我就准备回去上课了。走到医务室门口的时候,那个受欺负的同学忽然叫住我,问我,“哎,等下,那个,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我回过头,看了眼他眼角那颗漂亮的红痣,说,“我叫李成竹。” 我没问他的名字,因为我对他不感兴趣。但是没过多久,他就自己凑上来把名字告诉了我。 那时候再见到他我都没认出他来,我是看到那颗印象深刻的痣才想起来他是谁的。 他那时候跟我第一次见他完全不一样了。消肿后的脸颊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又白又嫩。我这才发现,他长得特精致好看,额头光洁饱满,眼睛是含情的桃花眼,鼻子高挺,唇线完美,颜色浓淡适宜,乍看下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最绝的是他眼角那滴血痣,像是画家提笔深思如何才能将作品创造得更完美时,从笔尖不小心落下一点朱墨,意外沾染的痕迹却恰好填补上了空白的灵思,将整幅作品衬托得更加完美无瑕。 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比他好看的人,因为有无可挑剔的五官,连带他那微卷的头发都透出一股子精致气来。 足足愣了一分钟后我忽然想到什么,还没说话呢,他先笑眯眯地开了口:“李成竹,你好哇。你还记得我吗。我叫严青霜。” 我的审美受到震撼,我的信条发生动摇。 这么赏心悦目的人,要是能跟他做朋友多好。 但想到那双冰冷的眼睛,我马上坚定了立场。 我说:“哦。”转身就要走。 他拦住我,还是笑眯眯的,“那天你帮我惩罚了坏人,我还没感谢你呢。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他其实说错了,不是我惩罚的,是我爸。那群坏小子被我爸挨个叫了家长,完了被罚写一千字的检讨,最后还被罚洗一周高二整栋教学楼的厕所。 但我听出来他重点不在这,重点在他想请我吃饭。 他的笑真好看啊,像落满花瓣的湖水,漾着清波,荡着柔漪。 我为难地说:“不好,你不是优等生,我不跟你吃饭。” 他问我为什么,我如此这般跟他解释了一番,他没追问我为什么会制定这么奇怪的交际规则,听完只是眨巴了下眼,那双映着我剪影的眼睛盛满了认真,他说:“那等我成了优等生,你就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我肯定地嗯了声,他摸了摸我的脸,笑着转过身走了。 没走两步,他又回头对我说,“李成竹,你记得等我啊,很快的。” 阳光在他身上洒下细碎的金光,他带着一身光离开我的视线。 他说很快,其实根本就不快。我足足等了他三个月才等到他重新站到我面前。 他笑眯眯地说,“我这次考到年级第二啦,可以请你吃饭啦。” 后来他一直保持着年级第二的排名,我和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好朋友。 李成竹:不是我好色,实在是他太好看了。 严青霜:我的错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红痣 第5章 断交 不过五天前的月考,他竟然发挥失常,掉到年级第四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和林鸿雪正在争论数学试卷上最后一道大题谁的解法更简便。 争到最后,林鸿雪看了眼面红耳赤的我,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后,又拿起我和他的试卷仔细端详了片刻,终于举白旗投降了,“你的解法比我的要少计算一次,确实是你的更简便。” 我还没来得及高兴,我们班严青霜的迷妹就带着刚打听到的情报跑到我面前,喘着热气说,“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严青霜这次月考掉到了年级第四,咱们班的杨明生跟他对调了排名!” 我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震惊地“啊”了一声。 我掏出手机想跟严青霜确认一下,刚打开就看到聊天框里他发给我的「哭泣的小狗」表情包,上面还有几条消息: 「小竹子,怎么办,这次我当不成优等生了。」 「我不是优等生,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小竹子,你不能丢下我,我会伤心的。」 我回了个「生气的小狗」表情包给他。 林鸿雪看到了我的愤怒,他抚着我的头安慰我道,“没事的,可能只是一次意外。下次青霜说不定就回到第二了。你们只是会暂时断交一段时间而已,下个月就可以和好了。” 我一想,林鸿雪说得对呀,涌到头顶的怒气哗啦一下掉到了地上。 我给严青霜又发了条消息:「暂时断交,勿扰。」然后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 拉黑第一天,第二天,他没来打扰我。拉黑第三天,我因为分了下心,数学小测最后一道大题漏写一步被扣了一分。 拉黑第四天,他还是没来打扰我。我以为他懂了我的意思,肯定正痛定思痛下定决心好好学习争取下次考试回归优等生之列。 万万没想到,才学了没两天,他就又跑到楼下来骚扰我了。 听到我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跟他撇清关系,他不作声地盯着我,眼神幽怨得好像被丈夫狠心抛弃的可怜妻子。 我心肝都要被他看化了,可我终究是个讲原则的人。 我冷漠地对他说,“你自找的,谁让你上课开小差,学习不认真,退步这么多。” 我说完就要回教室,我实在受不了他那眼神了。可他忽然拉住我的手,将我往后一扯,我没防备,一下子撞到他怀里,鼻子砸到水泥地板似的猛地一痛。 我揉着鼻子推开他,有点恼他,“你干嘛!” 他的目光落在我红了的鼻子上,突然拿掉我的手,在我鼻子上吹了口气后又伸手替我揉起鼻子。 他语气软软的,眉眼都垂下去,“要是我再也成不了优等生,你眼里是不是就永远都不会有我了?” 教室里有同学在偷瞄我们两个的动静,我听到背后有窃窃私语声。 我实在不想当他们的八卦对象,就拍开他的手,跟他拉开了点距离。 我听他这么说,就觉得他实在是对自己太没自信。 他可是只用短短三个月就从年级一百多跃迁到年级第二的人,怎么可能再也成不了优等生了? 我恨铁不成钢,简直想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对自己的不自信都摇到天边去。 我正想说什么,上课铃声很没眼力见地响了起来。 我只好瞪了他一眼,恨恨地回了教室。 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懂我瞪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只要他站在我面前,视网膜就会自动捕捉他的身影,把他完整地装到我的眼睛里面去。 李成竹:严青霜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啊! 严青霜:学习上的信心有,别的方面信心不足,小竹子,怎么办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断交 第6章 阿精 周六那天,我妈真的给我做了红烧猪蹄。 我把猪蹄想象成林鸿雪,啃得嘎嘎带劲。 我妈看我豪放的吃相,用筷子敲了下我的脑袋,说,“尧君不在这儿,你就原形毕露。” 我没应声,心想,幸好他不在,我才不用那么端着,大快朵颐,多爽的词啊。 我妈吃了两口饭,又说,“说起来,尧君好像很久没来我们家吃过饭了,你好像也很久没到他们家蹭过饭了。” 我心头一跳,就听我妈接着说,“你们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 我把啃干净的骨头放到桌上,学着我爸的模样一本正经地对我妈说,“孙女士,食不言,寝不语。” 说完我看向我爸,我爸看了眼我妈的脸色,又看了眼我,不吭声,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作真正的“食不言”。 我妈常在吃饭的时候拿这句话训我,这回这六个字被我原封不动还回去,一副被噎住的表情。她又用筷子敲了下我的头,骂我,“贫嘴。” 吃完饭,我牵着阿精下楼遛弯,刚迈出门就听我妈在里头喊,“小竹,遛完阿精去超市帮我买袋面粉回来,哦,对了,再带壶酱油,家里常用的那个牌子,你知道的。” 我回头应了声,“知道了。” 阿精也好像听懂我妈交代似的朝门里汪了一声。 我带着阿精在小区里漫无目的的闲逛。 阿精大名叫李成精,是只边境牧羊犬,快七岁了。它是我妈在我十岁的时候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妈只生了我一个,在家里做全职主妇做了七年,等我适应了小学生活就立刻出门儿找了个班上。 我妈工作忙,我爸工作也忙,经常不在家,常常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看家。 我八岁时忽然觉得家里空得厉害,就吵着找我妈买一堆玩具塞到房间里。 过了段时间发现我的玩具们竟然会趁我睡着在半夜偷偷地哭,我就经常带着玩具们下楼,跟小区里一个老是躲在树后面看着别人的小孩子一起陪玩具们聊天做游戏。 第二年秋天,树上落下来好多枯黄的叶子,风一吹,满地树叶就打着旋儿飘向天空,那个老爱抓着我手叫我竹子哥哥的小孩也跟着树叶一起飘到了别的地方。 十岁时,我妈终于觉察出我的不对劲儿,他儿子好像要变木头人了。她及时出手将因为吸入过多寂冷空气而无知无觉变得僵硬的我抱到温暖的火炉边,用母亲的深情融化我体内的冰,还把阿精买了回来。 这狗真应了它的名字,成了精似的。 叼鞋咬飞碟啥都会干,还会数数。最绝的是还会争宠。 它最喜欢我了,要是看到我摸别人家的狗,就立刻着急地叫一声,箭一样冲到我面前,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我,尾巴讨好的摇来摇去,两只前爪搭到我的手上,要求我抱它。 要是我那时不理它,它就会嗷呜哀叫一声,四肢趴在地上,没精打采地舔自己的毛。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只要我一回家,它就扑上来围着我转圈,尾巴摇得那叫一个欢快。我写作业,它就趴在我脚边默默陪着我。我给它喂吃的,吃饱了它就会用它那毛茸茸的脑袋蹭我的手心。它可爱又乖巧,听话又漂亮,我都不怎么把它当狗看,我把它当弟弟看。 所以我叫李成竹,它叫李成精。 后来顾尧君家搬过来,阿精在我心里的地位有所下降,连带着待遇也比不上顾尧君,但它从来没向我抱怨过。 阿精是只善良体贴的好狗狗。 顾尧君也很喜欢阿精,以前到我家串门儿时总会带上一些阿精爱吃的肉干。 不过他已经很久没到我家串过门儿了,不知道阿精会不会想他。 反正我是不会想他。 李成竹:阿精你想不想顾尧君? 李成精:汪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阿精 第7章 陌生 好巧,我拎着酱油抱着面粉从超市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正往超市这边走的顾尧君。 他上身穿一件宽松的黑色T恤,脖子上戴着枚质地上好的观音玉像,下身一件深色牛仔长裤,配一双带灰光的白色运动鞋,不看脸的话,倒是一副青春活力的打扮。 带上脸,瞬间就成了刮着北风的冰山,一看就让人遍体生寒。 他看到我,冷峻的表情好像有一瞬间的融化,我没敢细看,怕引起他反感。 我错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经过。阿精却在这个时候叫了起来。 也许是好久没见到顾尧君了,阿精显得很兴奋,狗鼻子贴到顾尧君裤腿上,嗅他的味道。 我收紧狗绳,阿精这叛徒竟然还不愿意回来,用脖子跟我打起了拉锯战。 我手上还拎着酱油,阿精差点一个用力把我的酱油壶给摔了。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它,心想着,李成精,等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着急带着阿精回家,却不料顾尧君忽然弯身抱起了阿精。 阿精在他怀里叫得可欢了。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听到顾尧君用冷玉一样的声音说,“李成竹,见了面,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 一句话竟然整整有十五个字之多,要以前,我铁定蹦到我妈面前去跟她炫耀。现在,我只感觉头皮发麻。 我只想快点离开,于是扯出个假笑,喊他,“学长。” 不知道是我喊的语调不对还是他看出来我笑得牵强,他眉头蹙了起来,阿精在舔他的手,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竟然都没发现。 我以为我们的对话应该到此为止,放下面粉正要把阿精这狗东西揪回来,就听头顶的声音说,“为什么不叫我尧君哥哥?” 我居然从这平淡无波的几个字里听出了不满。 我抬头和他对视,他眼神还是淡淡的,我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该怎么回答呢? 顾尧君,明明是你不愿意我那么亲密地对你的啊,怎么今天反倒质问起我来了呢? 十五岁之前,他是尧君哥哥,十五岁之后,他就变成了学长。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顾尧君开始刻意跟我保持距离。 他不再允许我跳到他的背上,不再喜欢我躺在他的腿上,连勾肩搭背这种朋友间的正常接触都被排斥。 他开始反感我对他的亲近,会故意避开我投向他的视线,用不超过五个字的回应将我驱赶到家人的界限之外。 他不再叫我小竹弟弟,而是冷着脸喊我李成竹。他和我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他在我的世界出现的频次越来越低。 他和我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变得越来越陌生。 他躲着我,虽然我不清楚原因,但我尊重他,按照他的意愿远离他,丢掉以前的记忆,成为彼此世界的陌路人。 所以我喊他学长,他还有什么不满呢? 没法回答,我选择跳过这个话题。我学他皱起眉,说,“学长,把阿精还给我吧,我要回家了。” 顾尧君看了眼怀里朝他嗷嗷叫的阿精,又看了眼我放在地上的面粉,竟然出乎我意料的说,“我送你回去。” 我诧异地睁大眼,心里飘过一串惊呼:妈妈,您的嘴是开过光吗? 李成竹:顾尧君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敢质问我的啊? 顾尧君:对不起,我的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陌生 第8章 喜欢 我妈看到顾尧君,脸上一下子就笑开了。 她热情地喊他尧君,招呼他进门坐,然后打发我去厨房洗水果切水果。 她则带着一脸和善拉着顾尧君的手嘘寒问暖,嘘长问短。 那亲密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尧君才是她亲生儿子。 其实也不怪我妈喜欢他,顾尧君那么优秀的人,相处久了谁都会喜欢的吧。 我也喜欢他。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安静地站在他妈妈身后,那天本来是个阳光明媚好日子,可我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忽然觉得天空中的云一下子变沉了,窗外好像有冷风吹来,鼻尖甚至闻到一股凉气。 那是种熟悉的味道,是我一个人在家待着时就会从墙缝里钻出来吸走我身体热度的味道。 所以我走到他的面前,抓起他的手握到我手心里,我想给他暖一暖,让他不要那么冷。 我妈很开心,顾尧君妈妈也很开心,一致觉得我和顾尧君一见如故,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书里写的那种青梅竹马。 我们也确实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青梅竹马。 我爸妈如果出差不在家,就会把我提溜到顾尧君家。我就跟在顾尧君屁股后头围着他转。 顾尧君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说话轻声细语,连生气时眉毛蹙起来的弧度都特别柔和。他爸爸则属于外冷内热的那种,做什么都没有表情,乍一看像块冷硬的钢板,实际上是覆着薄霜的棉花糖,只需要轻轻一抖,就会露出内里的柔软。 不管我在他们家捣什么样的蛋,他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制止过我,也从来没有跟我爸妈告过状。 顾尧君像他爸,又没那么像。 他比他爸看起来还冷,像诞生在冰天雪地里的玉莲。他的心虽有温度,但不足以让所有接触他的人感觉到温暖。 我曾有幸被他的暖光照耀,但可惜往事皆成昨日,如今就是我,也得不到他的垂怜与偏爱了。 我用黄桃,蜜瓜,蓝莓做了份简易的水果拼盘,刚端出去,就听我妈说,“小竹心大,有时候做错事自己都不知道,尧君你也别惯着他,该批评就批评。” 我妈说的这是什么话?顾尧君惯着我?就算确实小时候他有点惯着我的意思,我想做什么他都答应,但现在我跟他已经形同陌路很久了,见了面话都说不上两句,谈什么他惯着我啊?而且我又做什么错事了,我妈让他批评我? 但顾尧君在这,我不好跟我妈掰扯,只是拉长声音叫了一句“妈——”,把水果端到他俩面前,扯着笑说,“吃水果。” 顾尧君抬起眼,目光和我的撞上,只一瞬又划走,快得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他拾了块黄桃放进嘴里,腮肉微微鼓动,吃相优雅得不行。我见我妈没别的指示了,就把盘子放到茶几上,拈了颗蓝莓去找在阳台假装打盹儿的阿精。 阿精这狗东西,知道我回家要收拾它,想以睡觉逃过一劫,我怎么可能放过它。 我揪起阿精的后颈,强行让它从假寐中睁开眼睛,它动了动湿漉漉的鼻子,讨好地冲我叫了两声。 我不为所动,把蓝莓塞进它嘴里,捂住它的嘴巴不让它吐出来。 阿精特讨厌吃蓝莓,一吃蓝莓就浑身难受,焦躁难安,活像身上爬满虱子一样,要在地上打几十个滚儿才能消停。我用这招教训它,看它以后还敢不敢看到顾尧君就走不动路! 阿精最喜欢的是我,第二才喜欢顾尧君。我知道这次是因为它太长时间没见顾尧君,猝不及防见到想见的人,长时间堆积的思念猛然间岩喷似的爆发出来,才导致它发生叛变。 实在情有可原。 就像我明明下定决心远离顾尧君,却还是在听到他要送我回家时心里攀升出一股隐秘的喜悦一样。 我也发生了叛变。 所以我惩罚阿精,顾尧君惩罚我。 我乐不可支地看着阿精在地上滚来滚去,甚至拍了段视频分享给林鸿雪看。 我有次考试把阿精写进了作文,破天荒得了个53分,林鸿雪十分意外,又惊又喜地把我那篇作文拿去认真读了好几遍。 于是他从我的作文里认识了阿精。 就在我跟林鸿雪激情控诉阿精做了什么坏事的时候,头顶响起一个声线清冷的声音。 “李成竹,你在跟谁聊天?” 顾尧君幽灵似的出现在我身后,我一个激灵,手机差点拿不稳摔到地上。 我转过身,他幽冷的视线停留在我的手机屏幕上,很有不听到我回复就绝不善罢甘休的意味,我只好说,“一个朋友。” 他看向我,又问,“谁?” 我老老实实回答,“林鸿雪,我们班第一,也是高二的年级第一。” 他不说话了,光沉默地看着我。他眉眼清冷,我偏偏又从里面看出一丝不满。 我移开视线,陷入沉思:他到底是哪里对我不满? 阿精精疲力尽地趴在地上喘气,顾尧君蹲下身,揉了揉阿精的脑袋。 风从阳台经过的时候,他额前的碎发散落些许,轻缓地在他眉间浮动,长而直的睫毛盖住他眼里的冷淡,从侧面俯看过去,他就像一片正在融化的冰,阳光照在冰面上,折射出晚霞似的温柔虚影。 他对阿精还和从前一样,阿精对他的爱抚显出了比之前更甚的欢欣。 它打了鸡血似的一跃而起,扑到顾尧君身上蹭来蹭去,那尾巴摇得跟粉丝亲眼见到偶像一样兴奋,狗爪子按胸又踩腿,顾尧君纵容着它,脸上半丝不虞也无。 一人一狗其乐融融,我孤身站在一旁,像个伺机破坏别人幸福的恶毒小三。 我被自己这个形容逗笑了,看了眼把他亲哥忘得一干二净的李成精,又看了眼抱着阿精专心撸狗的顾尧君,转身去找我妈。 我妈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叫那么多声都没个回应。 还是顾尧君听到我的喊声,放下阿精走进来告诉我她出去买菜了,我才停止了喊叫。 我打电话问我妈家里不是有菜吗,还买什么菜。 我妈说,“尧君下午在我们家吃饭,我出门买点他爱吃的菜。” 我听到这句话吃惊得不行。 顾尧君竟然答应留下来吃晚饭。什么意思?他不是不爱待在我家了吗?他不是要跟我做陌生人吗? 此时此刻,我只恨自己不是林鸿雪,不能通过分析顾尧君细微到几乎看不出前后有任何差别的神情变化知晓他心里的想法。 李成竹:顾尧君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顾尧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喜欢 第9章 第一 我妈倒是把顾尧君喜欢吃什么记得门儿清,我喜欢吃什么她就不见得那么清楚了,我有点酸。 该不会顾尧君真是她失散在外的亲儿子吧? 我跟顾尧君在厨房给我妈打杂,从头到尾没进行过一句交流。 我妈纳闷,“小竹,你什么时候在你尧君哥哥面前这么安静了?” 我妈绝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旁敲侧击我跟顾尧君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戏精! 以前顾尧君来我家,我那嘴巴在他面前就没停过。我妈说我跟只围在顾尧君身边的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闹得不行。 没办法,那时候我看到顾尧君就忍不住把我的一切讲给他听。看了什么书,买什么新玩具,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做了什么梦,遇到什么人,脑子里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一股脑说给他听。 他总是一言不发地听我讲,偶尔出声回应我两句,虽然表情淡淡的,但我知道他其实听得很认真。有时候我自己都嫌自己话太多,他却说,“不会。” 后来长大了些,我内敛了些,没那么多话了,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跟他相对无言。是因为顾尧君从我世界离开太久太远太陌生了,我才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好的。 我敷衍我妈,“以前你不是嫌我吵吗,我改了还不行啊?” 这个时候顾尧君剥蒜的动作停了下,他看着我,片刻薄唇吐出两个字,“不吵。” 我顿了下,心里抓肝挠肺的痒。 顾尧君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忽然之间有种他想要修补那道他亲手撕出跟我之间的裂缝的感觉? 我妈骂,“臭小子,我什么时候嫌过你吵了?” 我妈真贵人多忘事,究竟是谁以前威胁我再多说一句话就多写一篇作文啊? 我不知道我对顾尧君心思的揣摩对不对,于是试探着喊了声,“君哥?” 这么大人了,我是不可能像小时候一样叫他尧君哥哥的。臊得慌。 他眉头动了下,是个不友好的信号,我马上改口,“学长。” 他眼皮也跟着动了,掀起个冰冷的形状,我敏感察觉他有点生气了,好在我的虾线已经挑完,赶紧找我妈救场,“妈,虾线弄完了,还有什么要我做的没?” 我妈往围裙上抹了把手,揭开锅里炖着牛腩汤的锅盖看了下,然后转身看向我和顾尧君,大发慈悲地说,“没了,剩下的我自己来,你跟你尧君哥哥去歇着吧。” 我如蒙大赦,洗了手钻进房间,把顾尧君晾在了房间外面。 什么时候我和他待在一起会觉得坐立难安了呢?要是以前,我巴不得多跟他待会儿,可现在,在他莫名其妙将我推离之后,再跟他相处就总觉得不自在,难受,像有蚂蚁在咬。 但我清楚我的内心深处在期冀着我和他能回到从前。 矛盾的内心将我的灵魂撕裂成两半,一半渴望顾尧君,一半抗拒顾尧君。 吃完饭,顾尧君就回去了,我终于可以卸下伪装,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 一下午光顾着思考我和顾尧君的关系,忘记林鸿雪之前还在跟我一起批斗阿精的事了。 直到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我打开看到「第一」的昵称才回想起来。 林鸿雪先义正言辞谴责了阿精对我的背叛,后面就开始打听能得阿精如此青睐的那名客人是谁,叫什么名字,跟我什么关系。 我回他:「邻居」。 他秒回我:「多大了?」「男的女的啊?」 我:「十七。」「男的。」 他:「小猪,你邻居是不是叫顾尧君啊?」 我惊了,他是从哪个字得出我邻居是顾尧君的结论的啊?我又是哪个字泄露出顾尧君就是我邻居的信息的? 我:「你怎么知道?!」 他:「凭些蛛丝马迹猜出来的。」 林鸿雪这洞察力,不去干侦探真可惜了。 我想起之前跟他假装和顾尧君不熟的事,果然他下一秒就开始找我兴师问罪。 他:「小猪,你之前骗我说跟他不熟的。」 我企图通过狡辩蒙混过关:「是不熟,你看我俩上次遇见招呼都没打一个。」 林侦探说:「阿精是你从小养到大的,它跟他那么亲近,你怎么会跟他不熟?你别骗我。」 我顾左言它:「你推理能力好强啊,佩服,不愧是年级第一。」 林鸿雪不接受我的糊弄,他说:「小猪,你别想转移话题。你骗了我两次,我要补偿。」 我说:「星期一给你带糖。」 他:「不够,这只能抵消一次。还有一次,这样吧,你明天陪我去球场打球,我就原谅你。」 我婉拒:「你知道我不怎么会打球。」 他不依不饶:「没事,我教你。」 我只好同意。 林鸿雪长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打起球来又凶又猛,跟平时的他判若两人。 高一的时候他是校篮球队的,参加过几场跟其他学校的篮球联谊赛,他打后卫的位置,球场统治力相当强悍,连我都为他球场上帅气的样子着过迷。 后来升高二,学业重了,他就退出了篮球队,一门心思鞭笞我努力把他拉下第一的位置。 我努力到现在,他还是稳居第一,拉他下神坛的事,估计只有同为第一的顾尧君才能做到吧。 可惜的是,顾尧君比我们高一届。 林鸿雪在我的世界,永远都处在第一的位置。 李成竹:我什么时候才能当回第一啊? 林鸿雪:要不,我放放水? 李成竹:可我是第三,前面还有个第二呢。 严青霜:那我也放放水? 李成竹:OK,就这么说定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一 第10章 打球 次日吃罢午饭,我依约来到学校球场,一眼看到坐在树荫下朝我招手的林鸿雪。 他唇角微弯笑起来的模样像柔柔拂过湖面的春风,让人浑身上下都感觉到舒坦。 他穿一件贴身的白色运动背心,肩背开阔,流畅的身线到腰部收紧,裸露在外的两臂鼓动着健劲匀称线条优美的肌肉。他下身穿一条黑色运动短裤,双腿笔直修长,前后交替时勃发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与美感,整体呈现出一种绝佳的视觉效果。 他的身材和他的外表反差挺大,五官温柔明净,轮廓清晰立体,瞳色浅淡,眉眼如柳,里面蕴含着仿佛能包容万物的宽广、博爱以及上善若水的处世智慧,整个人显露出一种毫无攻击性的温雅柔润的俊美之气。 他抱着球朝我走过来,先习惯性地捏了捏我的鼻子,然后才说,“刚吃完饭吧?消化会儿再打。” 他总是这么体贴。我和他坐到树荫下,看球场上其他人打球。 林鸿雪跟我说着话,我拍着球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过了几分钟,我忽然发觉场上其中一个穿23号红色球衣的男生看起来好像有点儿眼熟。 我仔细回想了下,想起来是那天晚上把我堵教室跟我表白的那个人,就抬下巴问林鸿雪,“哎,你认识那个人吗?” 林鸿雪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哪个?” “里头最帅的那个。” 是真帅,运球传球,投篮扣篮,每个动作做得又标准又潇洒,一个人出尽风头,完全没有其他人表演发挥的机会。 他跟球场上的林鸿雪是两种不同的风格。林鸿雪是掌控全局的指挥官、统治者,他则是球场上的明星,最惹人眼球的存在。 林鸿雪默了片刻,说,“不认识。你认识他?” 我实话实说,“不认识,不过他之前跟我告过白。” 林鸿雪唰地转过头盯着我,眼神有点深,“告白?” 我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给他听,他听了之后动唇笑了一下。 他说,“小猪,你的意思是,他如果是优等生,你就会考虑跟他在一起?” 我说,“可以考虑。” 他眼里碎光浮动,提醒我说,“他是男生。你不介意男生喜欢你,不介意和男生在一起吗?” 我迟疑着问,“男生和男生不能在一起吗?” 他看着我悠悠地笑了,像春花在夜里悄然绽放,眼里的碎光霎时揉和成一团明亮的星火,他似乎很是高兴,语调微微上扬,“能啊。” 那不就得了! 我还以为他会歧视男生和男生之间产生的爱情呢,幸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胃里的食物消化得差不多了,我就跟林鸿雪到没人的篮球场地打球。他手把手教我运球投球的技巧,教我投篮扣篮的注意事项,教我如何防守和如何抓住时机进攻,我在他的指导下练习了会儿,就开始跟他对打。 我比他矮两公分,他一八零,我一七八,身高差距不大,但体型上他就比我强壮得多了。我运动细胞不发达,不过体育课都有认真在上,加上我爸为了响应国家实行素质教育要求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号召,每天早上强制性让我跟着他晨跑,身上也是练出了层薄肌。 但我那点肌肉跟林鸿雪的一比,就不够看了。所以力量上我根本拼不过他,速度倒是还行,有几回都破了他防线投了几次篮,可因为技巧和熟练度不如他,最终还是落得个惨败的下场。 我俩坐在篮筐下喘粗气,他搭着我的肩夸我进步很大,说我再这么跟他练习几次说不定就能赶超他了。 我嗤了一声,他竟然还想用这招诓我!没门儿! 我跟林鸿雪从高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刚升上高中我几乎谁都不认识,又因为暑假察觉顾尧君对我的刻意疏离,根本没心思去主动认识什么人。 只是那时刚好和林鸿雪是同桌,对他的印象比对别人的深一点。 林鸿雪倒是常常跟我搭话,不过我都对他爱理不理,他也不生气,还是那副温润如水的模样。 但在高中第一次月考后,林鸿雪的成绩惊艳了所有人,其中也包括我。他以几乎满分的答卷赢得了所有人震惊钦佩的目光,我这才知道,我身边坐了位中考状元。 从那之后,我接受了他对我的示好,和他成了朋友,那时候主要是学习上的好朋友。我经常用些小玩意儿贿赂他,让他传授我学习法门,在他的倾囊相授下,我的成绩突飞猛进,从年级第五一举跨到了年级第三。 不是我在开玩笑,这真的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我们班全是些龙虎之将,彼此间竞争激烈,我能前进两个名次,背后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朝我竖大拇指了。 后来我跟林鸿雪关系越来越好,但始终没能再进一步,一直保持着第三的名次。 我一直很想拿一次第一,但林鸿雪的分数实在太变态了,我根本无能把他拉下那个位置。林鸿雪问我为什么那么执着第一,我告诉他,我如果拿了第一,就可以奖励自己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林鸿雪问是什么事,我不肯说,他也不再继续问下去。 后来,林鸿雪说在学校的辅导时间太过零散,所以效果不好,让我周末去他家,他专程给我补习,说不定能赶超他。 我信了他的鬼话,真的到他家补了几个月的课,但除了跟他的关系更亲密了些,跟他的感情更好了些之外,通往第一宝座的台阶是一步也没能跨上去。我依然是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三! 一气之下,我跟年级第二十一换了座位,不再跟他做同桌,甚至好半天都不搭理他。 等我火气灭得差不多了,他垂眉低眼地跟我道歉,说了些好话,我也就原谅他了。谁让他是年级第一呢。 不过我也绝不会放弃觊觎年级第一的,就算概率微乎其微,我也还在为此尝试着,努力着。 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球,我俩出了一身汗,又热又累又渴,林鸿雪去小卖部买水,我就玩着球在原地等林鸿雪回来。 我自得其乐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我循声望去,看到球场上有人摔倒在地上了。 我仔细一看,好巧不巧,竟然是那个跟我告白的男生。 我看着他,他好像也看着我。他的球友七手八脚要扶他起来,可他竟然推开他们,自己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朝我这边走来。 我左右看了看,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他真的是过来找我的! 李成竹:林鸿雪,你好变态。 林鸿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打球 第11章 受伤 我还在纠结要不要装作有事离开的时候,他已经走到我面前了。 我看向他受伤的地方,他右腿膝盖骨破了皮,有几道醒目的伤口,血珠从里面冒出来,在小腿上拖出长长的血痕,两边小臂内侧都有擦伤,但不严重。 他朋友跟在他身后,有看他的,也有看我的。 我抱着球,仰头看他,好心提醒道,“同学,你受伤了,得去医务室找医生处理下。” 高三学生周日补课,医务室应该有校医值班。 他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似的,灼灼盯着我,自顾自说,“李成竹,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其他人告白写情书,他告白堵我门,我怎么会不记得。 我说,“记得啊,怎么了?” 听我这句话,他眼里亮光剧烈晃动,脸上飞上片薄红。他道,“你记得我,我很高兴。” 我想说,别高兴得太早,除了知识,其他东西我都记得不太牢固,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把他忘了。 但其实也不一定,他在我面前出现两次,一次方式特别的告白,一次“血流成河”的受伤,留给我的印象挺深刻了,可能很难彻底忘记掉了。 我看着他还在流血的腿,又提醒他道,“赶紧叫你朋友扶你去医务室,血都流一腿了。” 他朋友在一旁附和,叫他别拖着了,伸手就要扶他,又被他挥开了。 他跛着脚走到我身侧,抓住我的手,一半身子倒在我肩膀上,红着脸说,“你扶我去。” 我肩膀被他压得一沉,下意识用力撑住他,拔高音量确认,“你说什么?” 他朋友也搞不清楚状况,你看我我看你懵成一圈。说实话,我也挺懵。 他脸更红了,仿佛害羞似的别过头,“我想要你扶我去。” “你”字加了重音。 我不可置信看向他,他脑壳是有包吧?我不是拒绝他了吗?他怎么好意思跟我提这种要求的? 他态度坚决,我千不该万不该又在这个时候想起我爸要我和同学互帮互助的教导来,没奈何,在数双眼睛的盯视下,我给林鸿雪发了条消息,然后扶着他到医务室。 他是真的沉!整个人压在我身上,像压了几袋水泥一样,好险没给我压趴下。 到了医务室,他还不放我走,抓着我的手让我陪他说话分散注意力。 我说:“同学之间是要互帮互助没错。”但仗着别人心地善良得寸进尺就不对了。 他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显然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校医叔叔用碘伏给他伤口消毒,他痛得倒吸气,抓着我的手用了力,我跟他一起倒吸气。 我磨牙,“同学,恩将仇报是不对的。” 校医呵呵地笑,他红着脸松开我的手,连说几个对不起。 我也懒得跟他计较,也不想跟他再待下去,提脚要走,他好像看出我意图,猛地又抓住我的手。 他是有什么抓手癖吗?再一再二再三的,我手这辈子都没被人抓过这么多回。 见我脸色不怎么好看,他松了松力道,但没放开。 我深吸口气问他怎么了,他脸上又红成一片,支吾说,“你的联系方式,给我下。” 呵,我真不知道他为何能如此厚颜无耻地跟我提各种要求。 要不是我打不过他,早在他堵我的时候就跟他动手了,现下倒是能打得过,但校医叔叔在,我不好下手。 我在校医叔叔和善的目光下加了他的联系方式。他头像是轮光芒耀眼的太阳,倒是挺符合他明朗张扬的形象。他满眼热切地看我,直到我的头像安稳地躺到他的好友列表里,他才满足地露出个灿烂的笑。 他这一笑,左边脸颊陷进去个深坑,我眼前晃了晃,竟觉他那酒窝似曾相识。 林鸿雪这时候也终于找到医务室来了,我捡起地上的球,走到林鸿雪身边,回了下头,就看他审视打量的目光在我跟林鸿雪身上来回转圈。 慢慢地眼圈就红了,他拿眼瞪我。那眼神,活像看见丈夫出轨的妻子,又气愤又受伤。 林鸿雪拉着我离开,路上问我怎么回事,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他眉头微微一蹙,神色是鲜少才有的严肃,他看着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小猪,这种无理取闹的人,不要理他。” 我十分同意他的说法,当着林鸿雪的面把那红脸小子的联系方式给删了。 林鸿雪又恢复了原来的温柔,带我回到球场继续练球打球,受他凌虐。 林鸿雪:那个人脑壳有包,小猪你不要理他。 李成竹:OK,删了。 邵寂阳:林鸿雪你个心机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受伤 第12章 相配 课间,我正跟林鸿雪一起研究生物练习卷上一道奇葩的“正常但携带患病基因的男性和患病男性的后代得病与不得病概率各是多少”的题,严青霜的迷妹兴冲冲凑到我俩跟前,激动地朝林鸿雪道,“班长,严青霜又往我们教室这边来了。” 迷妹叫刘恩,是年级第十,是个留齐肩短发的大眼姑娘,性格外向,跟谁都能自来熟的那种。自从严青霜转来我们学校,她就入了魔似的迷上了他,每天以各种手段探听严青霜的消息,听说还勇敢地跟严青霜表过白,被拒绝也不当回事,依旧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含泪拒学长。 不过我注意到她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严青霜来了,刘恩竟然不去扒墙看他,反而跑过来和林鸿雪通风报信? 而且想也知道严青霜是来找我的,她忽视我跟林鸿雪说算怎么回事? 林鸿雪和严青霜因为我的缘故也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偶尔我们仨会聚在一起分享彼此的学习心得,把遇到的难题摆出来互相讨论着解决。 他俩都爱笑,但给人的感觉大不一样。 林鸿雪笑起来像温柔的春风,严青霜笑起来像明艳的繁花。 说起来,两个人跟我的关系更好,彼此见了却总爱盯着对方笑。那笑和对着我的笑很是不同,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非要我形容的话,就仿佛春风遇到了繁花,含情脉脉的,眼神都拉着丝一样。 我脑中蓦地电光一闪,该不会,他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互相看对眼了吧? 我虎躯一震,回想起他俩相处的细节,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林鸿雪看我脸色,又捏起我的鼻子,“小猪,你在想什么?” 我还没回答,严青霜出现在教室门口,他逆着光,笑眯眯地叫我,“李成竹,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因为顾及我的脸面,他从不在人前叫我小竹子。我看眼林鸿雪,他正盯着严青霜笑,严青霜也把目光投向了他,笑容更灿烂了。 又开始拉丝。 我默了,那个可能好像在这一刻成为了事实。 我也说不清当下是什么心情,胸腔里的那坨肉跳速减慢,喉咙哽了块石头似的。 严青霜见我没反应,直接走到我身边作势要拉我离开,林鸿雪眼疾手快按住他,我余光看到刘恩眼睛里迸出一道亮光,嘴角直咧到了耳根。 林鸿雪温柔地说,“青霜,快要上课了。有什么事等放学再说吧。” 严青霜说,“就两句话,一分钟足够了。” 我看着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同样的修长漂亮,出神地想,这俩人还挺配。不论身高相貌还是性格学习,几乎难分伯仲,就连名字都相配得不行。 林鸿雪,严青霜,一个雪,一个霜,霜美雪净,春风繁花,简直天造地设。 他们又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我想着以后是不是该减少跟他们两人的接触,多给他们留出培养感情的空间。 我想着想着,上课铃就响了。严青霜又用那种失望又失落的幽怨眼神看了我一眼,就抽开手走了。 林鸿雪嘴角噙着笑意,提醒我快回到座位,我嗯了声就也离开了。 屁股挨到凳子的时候,我忽然想起那道奇葩的男男生子题还没解出来,纠结五秒,在心里决定这堂课后去办公室问生物老师后,这才收拾好心情专心听课。 李成竹:如果林鸿雪和严青霜两个人在一起的话,我以后该找谁讨论题呢? 顾尧君:找我。 邵寂阳:我我我! 李成竹:三百多不配跟我一起学习! 邵寂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相配 第13章 可怜 下晚自习后,等教室里同学走光了,我才开始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林鸿雪是班长,我是锁长,专门负责为同学们开门锁门的锁长。 本来最初这个位置属于年级第三十五,但后来为了让兢兢业业在校长室加班的李见树同志嘴巴能得到充分的休息,我就把这差事揽过来了。 我拉好窗帘,关了灯,正锁门的时候,忽然觉察身后好像有什么动静。 还没等我转身,后背就贴上来一片温热,紧接着腰就被人抱住了。 我几乎立刻就知道身后是谁了,喜欢偷袭我后背搞这种恶作剧的,除了严青霜还能有谁? 我把钥匙放进书包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叫他起开。 他把脑袋搁在我肩膀上,微微偏着头。我感到脖子起了一阵痒意,有什么温软的东西擦过了我的侧颈。 他这个人跟有肌肤饥渴症似的,总喜欢跟我贴贴抱抱。以前批评教育过,但怎么都说不听,说得他不高兴了还会上嘴咬,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他这种亲密行为了。 我屈肘顶他手臂,他不为所动,反而又把我往他怀里勒了勒,他语气幽怨得紧,说,“小竹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呵,我那才不叫狠心,叫做有原则! 我语气凉薄,“你有本事掉排名,你有本事别找我。” 他微凉的鼻尖蹭了蹭我脖子,声音又低又闷,“就这一次,以后不会了。” 看在他眼角那颗漂亮的红痣的份儿上,我决定原谅他今天晚上的违规,“那等下次月考后,我们再做好朋友。” 听我这么说,他好像滞了一秒钟,我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我,他忽然张嘴咬了我脖子一口,“不行!” 我不知道他是说做好朋友不行还是放开我不行,我被他咬痛了,嘶了口气,有点气急败坏了,“严青霜,你是狗吗?!” 狗都没他这么狗! 我把书包扔到地上,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掰他的手,嚯,他力气还挺大,我费了牛劲儿才挣开他,我面对他,正要严厉谴责他这种恶狗行为的时候,余光瞥到严青霜身后一个高大的黑影。 月光拨开暗云落在那处,我看清了黑影的模样。 那不是瘸了腿的红脸小子吗?他什么时候站那儿的? 这一眼,我就忘了谴责严青霜的事儿了。严青霜根据我的反应也察觉到身后有人了,他转过身,跟我一起和那红脸小子对视。 二对一的对视持续了大概三秒,红脸小子先愤然开口,“李成竹,你们刚才在做什么?他又是谁?” 我懵得很,他有什么立场质问我啊?他究竟有没有觉悟他跟我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啊? 他凭什么摆出一脸撞破奸情似的好笑表情啊? 严青霜第二个开口,“你又是谁?” 我第三个开口,“我跟严青霜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严青霜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转过脸笑眯眯地看我,“小竹子,很晚了哦,该回家啦。” 他捡起我的书包挎在自己肩上,牵起我的手,拉着我走,我听到咯咯的响声,好像是红脸小子手指发出的声音。 我们没走两步,红脸小子忽然快步拦在我们面前。 我有些吃惊,他不是腿瘸了吗,怎么还能走这么快,站这么直的?! 我听到他说,“李成竹,你为什么删我联系方式?” 我老实道,“我又不认识你,你也不是优等生,留着没用,所以删了。” 他好像怒极了,说了个“你!”字就不吭声了,幽黑的眼珠子直瞪着我。 实在是晚了,再不走我爸该打电话催了,我绕过他,跟严青霜继续往前走,两秒后身后传来伤心的怒吼,“李成竹,你说你记得我的!” 我回头看他,光线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高大的身影被浓浓的夜色包围,不见一丝光亮。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他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有点可怜。 可是再可怜,他也不是优等生。 同行路上,严青霜问我跟红脸小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我没好气,“你又不是我朋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霎时他语气比被抛弃的红脸小子还要可怜,他捧着心说,“小竹子,听你这么说,我的心好疼。” 我挥拳捶了他心口一下,他假装吃疼地痛呼,拉着我的手叫我给他揉一揉。 我又给了他一拳。 被他这么一闹,我都忘了原本想着他来找我的话就试探下他对林鸿雪的态度。 下次再问吧。 邵寂阳:你说你记得我,你骗我! 李成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可怜 第14章 谣言 这几日发生了让我头疼的两件事。 一件是不知是谁吃撑了没事做信口造谣,说我跟年级第一林鸿雪有一腿。 一件是好几天中午吃完饭回教室,都发现课桌里端端正正放着一只纸折的玫瑰。 谣言甚嚣尘上,竟然传到了我爸耳朵里。 校长室里,我爸那双浓眉拧出了川字,不等他审问,我抢先一步喊冤。 “爸,你可得明察秋毫,把造谣的人揪出来狠狠教育一番。” 我爸见我言辞恳切,选择了相信他儿子,挥挥手让我滚蛋。 我爸断案能力不行,审了几天也没审出主犯,甚至因为他的插手,谣言传播的范围更广也更离谱了。 最终的版本是:高二年级第一为了追求年级第三,每天用亲手折出的玫瑰花浪漫告白! 他们以为那玫瑰是林鸿雪折来送我的,我听了又气又笑。 那皱皱巴巴的小东西,一看就知道跟林鸿雪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林鸿雪不论做什么都和他人一样完美,我房间展柜里还摆着他送我的立体小猪折纸,那只小猪栩栩如生,跟莫名出现在我桌子里的玫瑰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林鸿雪听到谣言后,反应倒不如我想象中的大。 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开玩笑似的说,“我要是跟你告白,一定会捧着九十九支玫瑰,把它们亲自交到你手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直勾勾看着我,眼睛深处有我看不清的东西。我恍惚以为他说的是真话,心在那一刻不受控制用力跳了一下。 我琢磨着,他不是对严青霜有意思吗?怎么对着我说这种话,不怕被严青霜知道了误会他的心意吗? 我想起严青霜,他要是听到谣言,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反应。 我和林鸿雪提议赶紧辟谣,他却说这种事辟谣也没用,人们对八卦的热情超乎我的想象,辟谣远不及谣言流传的速度快,建议我忍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谣言自然就沉淀了。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根本无法反驳。 只是我没料到的是,这谣言竟然还传到了高三那栋楼,顾尧君也听信了这离谱的谣言。 周五晚上,时隔三个月,顾尧君终于主动发了回消息给我。很短,只有四个字。 顾尧君:「不要早恋。」 下面还发了几条某校学生早恋导致成绩严重下滑最终后悔莫及的新闻链接。 早恋?我有些气滞,再过两个月我就满十七岁了,他却还把我当不成熟的小弟弟看待。我知道他不过是想提醒我学习为重,可又忍不住臆想这几个字或许含了丁点他别样的心思。我握着手机,跟喝了两大碗中药似的,嘴里直发苦。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索性不回,只默默点开他头像,看着泠泠月光下一人一狗两道黑色剪影相拥相融的画面发呆。 叮当一声,通讯录那栏忽然跳出一个好友请求,我回过神,点开一看,是一轮炽烈的太阳。 我犹豫了足足三分钟才点了同意。 下一秒手机就开始嘟嘟震个不停。 太阳不寂寞:「李成竹,玫瑰花是我折的,也是我送的!!!」 「你和林鸿雪在一起了?!」 「李成竹,你怎么能和别人在一起?!」 「你忘了吗?你说要做我老婆的!」 我震惊无能,他说的话怎么比传的谣言还离谱! 我:「你有病吧?」 他继续消息轰炸。 太阳不寂寞:「你说你记得我,你骗我!」 「你说你等我,你骗我!」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 「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李成竹,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发言实在诡异,我啪啪敲字问他:「哥们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太阳不寂寞:「我怎么可能认错你?!」 「你是李成竹,是我最喜欢的竹子哥哥!」 看到竹子哥哥这个称呼,我眼皮一跳,儿时的一段回忆忽然浮现在我脑海。 小男孩躲在粗壮的树干后面,只露出双湿润的大眼睛盯着别的玩得开心的小朋友。 小男孩怯生生看着我朝他走近,当我拿出小坦克车邀请他一起玩的时候,他眨巴眼睛盯着我看了很久,在我以为他不喜欢坦克车准备换成积木时,他却忽然伸出手接过小坦克车。 小男孩露着可爱的小酒窝,站在树下甜甜地唤我竹子哥哥。 小男孩要离开的前一天,地上落满叶子,他红着眼拉着我的手叫我等他,坚定地告诉我他会回来找我。 红脸小子原来是那个小男孩?我有点吃惊。他叫什么阳来着,时间太久我记不清了。 他还在一个劲儿谴责我的无情,我说,「阳阳弟弟,是你啊。」 他:「你记起我了?」 我:「……你全名叫什么来着?」 他:「……」 「寂阳,邵寂阳,寂寞的太阳。」 我:「你跟小时候差别也太大了点儿。」 他小时候又瘦又矮,性格乖巧,跟只小狗似的,现在又高又壮,脾气暴躁古怪,也不怪我认不出来吧? 既然是旧识,也就不必遵循优等生规则了。我改了他的备注,又见他发。 邵寂阳:「你和小时候也很不一样,可是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我理亏,「好吧,我的错。」 邵寂阳:「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和林鸿雪在一起了?」 我:「没有。那是谣言。」 邵寂阳:「那我送你的玫瑰花你有好好收起来吗?」 我:「……扔了。」 邵寂阳:「你!以后不许扔了!」 我:「你不送我就不扔。」 邵寂阳:「你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 我:「我喜欢学习。」 邵寂阳:「……」 风凉了,夜深了,我打个呵欠,该入眠了。 我:「十二点,该睡觉了。」 邵寂阳:「……好,那晚安。明天再聊!」 我放下手机,枕着月色闭上了眼睛。 竟一夜无梦。 李成竹:有本事造谣有本事出来啊,躲在背后算什么好汉?! 林鸿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谣言 第15章 众生 跟我爸晨跑完,已经天光大亮,回到家我妈正在厨房做早餐。 我冲完澡出来,我妈刚好摆完桌,我一瞥,今天煮的是我爸爱吃的南瓜粥。 还有我爱吃的鸡蛋卷饼。 我吸着粥咬着饼,我妈突然停了筷盯着我,说,“小竹,听说你和林鸿雪有一腿?他天天折玫瑰花送你?” 我噗地喷出一口粥,震惊地看向我爸。 我爸脸色如常,依旧吃着他的早餐,连眼神都没给我一个。 李见树同志,你在跟你老婆汇报情况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改改说法,你儿子跟人有一腿这种话听起来很好听吗? 我扯纸擦嘴,解释说,“妈,那是别人造的谣。” 我妈说,“没点苗头的事儿,这谣怎么能造得起来?你老实说,你有没有喜欢林鸿雪,林鸿雪有没有喜欢你?” 我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我妈眉头舒展开去,她看了眼我爸的脸色,假装苦口婆心,“马上就高三了,正是学习的关键时期,你可别跟我玩什么恋爱的把戏。” 我妈向来不强求我学习有多么好,我爸不一样,他比较传统,挺重视我学习的,常常在校长室里教导我作为学生心里面装着的只能是学习,我学习越好他越暗搓搓地开心。我一猜就知道我妈这是借她的口传达我爸的意思。 我面不改色,“怎么会?身为李校长的儿子,我向来以身作则,致力于在同学们面前树立积极向上只爱学习的榜样形象。” 我妈满意了,又八卦,“知道就好。那小竹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吸粥的动作顿了三秒,被我妈敏锐察觉,我爸也朝我看了过来。 我自知露馅儿,只好道,“有。” 我妈一脸期待问,“男孩女孩?” 我心头一突,我还没打算这么早在我爸妈面前坦白性向,我妈这猝不及防的一问有些令我不知如何招架。 我用眼神向她求饶:妈你非要问这么清楚吗?给我留点**行吗? 她接收到信息,了然一笑,转头对我爸说,“算命的算得真准,你们老李家真要绝后了。” 什么意思?我爸给我算过命?算命的算到我性取向为男了? 我头脑卷过风暴,愣愣地望着他俩,不明白为何他们在得知儿子取向后表现会如此淡定。在我的预想中,我思想上犯这么严重的错误,我妈应该拿着扫帚追着我满大街跑,我爸应该罚我跪个三天三夜才正常。 我爸已经吃完了早餐,他放下碗,绷着脸一言不发地进了书房。 我跟我妈大眼瞪小眼,我妈说,“你看看都把你爸气成什么样了。” 我叫屈:“不关我的事啊,是你先挑起这个话头的。” 我妈才反应过来似的,有点懊恼。过了会儿,她对着我痛心疾首,“儿子,你要是喜欢女孩子,我和你爸允许你恋爱。” 我张着嘴欲言又止地看她,半晌没说话。 我妈摸了摸我头发,叹着气收拾桌子忙她的去了。 我回到房间,随手拿了本物理竞赛真题卷做。 时针滴答地走,光阴无声地爬,握在手中的笔久久悬在空中,我想着我妈的话入了神。 试卷上的字慢慢漂浮,在我面前组合成一张熟悉的脸。 我也不是天生就喜欢男生的。我记得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们班转过来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长得十分漂亮,大眼睛,小嘴巴,瓜子脸,皮肤又白,说话软声软气,跟橱窗里的洋娃娃一样。我一看到她心里就止不住地开心,献宝似的把我所有的玩具零食捧给她。 那段时间我妈老说我是小色鬼,问我是不是想长大了娶她做老婆。我说是。 但是她不喜欢我,她喜欢顾尧君,见到顾尧君脸就红成两朵漂亮的红山茶,眼里跟落满星星似的闪耀动人的光泽。 我站在她身边,循着她的视线看顾尧君,顾尧君身姿挺拔,眉目锋冷,他沐着光,世间万物皆成他的陪衬。他在萧萧叶下掠过我的那一眼,仿佛雪山之巅的神明朝我投来轻轻的一瞥。 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顾尧君的。在我反应过来后,我的眼里,心里,就全部都装满了他。 或许是在每天伴着夕阳与晚风和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或许是在他垂着头目光专注地为我讲解习题时,或许是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觉得安心时,或许是察觉到他对我明目张胆的纵容偏爱时…… 初中时,几乎全校都知道年级第一的顾尧君有个叫李成竹的邻家弟弟,也知道李成竹对顾尧君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我被人欺负,顾尧君知道后会第一时间替我出头。他天生性冷,气场强大,光是面无表情站在那,就让人浑身发冷。 有次我因为一件小事跟人起了口舌,后来不知怎么演变成斗殴,他闻讯赶过来,沉着脸将我护在身后,眼光冷冷一扫,就让把我揍得鼻青脸肿的那个同学吓得埋下了头,然后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下,出拳将那个同样被我揍得惨不忍睹的同学打趴在地上。 从此无人再敢欺我。 林林总总,我以为他同样喜欢我。 如果不是忽然听说他只喜欢年级第一,我几乎按捺不住和他表白。 初一年级第一是个戴厚底眼镜的少年,初二年级第一是个性格文静的姑娘,初三年级第一是顾尧君。 我不知道顾尧君到底喜欢哪个第一,只庆幸我及时收回了差点迈出去的那一脚。 从那以后我收心学习,发奋读书,只想离他的喜欢近一步,再近一步。 那一年我成为同学们口中的神话,从年级三十爬到年级第二。我离第一只差一步,可那一步却成了天堑。 中考后的那个暑假,我忽然发觉顾尧君对我的态度变了。他不再喜欢我的亲近,对我的碰触反感至极,他在我靠近他时后退,将那一步天堑划得更深更远。 他是我仰望的高山,是高山上的神明。我拼尽全力想站到他面前与他比肩,抬头却发现他观我已如观众生。 李成竹:第一第一,我要当第一! 林鸿雪:呵呵,永远也别想。 严青霜:呵呵,永远也别想。 邵寂阳:呵呵,永远也别想。 顾尧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众生 第16章 受蛊 当我看到课桌里那套封面打着蝴蝶结,用红色彩带系起来,包含了语数外物化生全科的真题训练卷时,我便确定邵寂阳这小子脑壳是真的有包。 我同桌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他捶着桌子说从来没见过如此奇葩的追人方式。 别的同学听到动静转头看向这边,眼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我随手翻了翻,露出个假笑,“这谁啊这么贴心,知道我爱学习上赶着送题给我做。” 林鸿雪跟着弯眼笑,“小猪,我送你的那些竞赛真题卷你都做完了吗?” 我道:“快完了,怎么了?” 他拿过六本训练卷认真看了几分钟,随后抬眼朝我摇摇头,“这些题难度都太低了,没有练习的必要。改天我再帮你挑几本适合你的送给你吧。” 我拍他肩膀,诚心道了声谢。 不过这回我没扔邵寂阳的这些东西,打算找个时间给他还回去让他自己一题不落地做完,也算是向他尽一尽我这个做哥哥的对弟弟的责任。 林鸿雪听了很有些不赞成,但他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只提醒我叫邵寂阳以后别再做这种招人笑话的事。我欣然记在心里,前天我已经跟林鸿雪解释过玫瑰花的来历,除了他没人知道做这些蠢事的人是谁,邵寂阳身为加害者躲在背后没人笑话他,被笑话的只有我这个无辜的受害者。 探听不到罪魁祸首,那些八卦的目光渐渐失望地收了回去,转而埋头继续和各种难题斗智斗勇起来。学生们三两成群报团研习,讨论声此起彼伏,落笔声唰唰作响,一时间,教室里充满了学习的快活气氛。 我坐下身拿出林鸿雪送我的奥数卷做起来。清风徐吹,蝉鸣悠远,一切都在我心中静下来,我眼中便只余试卷上那些谜一样的有趣题目。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阴影忽然在我头顶落下。我没在意,继续沉迷求解函数f(x)的最大值与最小值。那阴影越来越宽,越来越浓,熟悉的气息席住我,我停了笔,依据阴影的轮廓与气息中携带的黏热分子推理出身后来人姓甚名谁。 果然,我还没抬头,严青霜那绵柔低磁仿佛带着撩人钩子似的声音就传入了耳廓。 他贴唇在我耳边低语,“小竹子,我有话跟你说。” 气流从耳孔窜进大脑,激得我头皮一麻。我向后缩了缩,扭头就见他已直起腰,笑眯眯看着我同桌。 “卫宁同学,上楼待会儿好吗?我桌子上有奶茶,专门买来请你的。” 严青霜自从荣登年级第二的宝座后,就喜欢时不时来我们班进行友好的学习交流活动,他一来,就必定要有一名同学到别的班去。而这种幸运,通常都降临在我同桌卫宁身上。严青霜是年级第二,卫宁是年级第四十,成绩上强压卫宁一头,不仅如此,身高外形上也处于极端的优势地位,就算卫宁不想上楼交流,在班里一众女生的威逼利诱下也不得不上去。 不过严青霜也不是什么恶势力,通常会用些吃的喝的补偿一下受了委屈的卫宁同学。 卫宁呵了一声,不明意味地扫了我一眼,抱着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严青霜扶着我的肩穿过身后空隙在我身旁坐下。 我正奇怪严青霜下来刘恩怎么没整点动静,偏头往她位置一看,嘿,空的,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又往林鸿雪那边看过去,正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他柔和的视线在我身上短暂地停了一瞬,很快便移到了严青霜身上去。 我心头一跳,看向严青霜,果然看到他也正和林鸿雪对视。 两个人唇边笑意深深,眼神拉拉扯扯,好不黏糊。怪异的感觉从心头涌起,我想起来上回对他俩关系的合理揣测,只觉鸡皮疙瘩都要立起来了。 你有情我有意却不直接挑明,用眼波传递暧昧,丝毫不顾及身为他俩共同好友的我的感受。这俩人,不会是拿我当他们感情play中的调鲜剂了吧?!太过分了! 我心下大震,深吸一口气,脸色复杂地看着公然在我面前眉目传情的两个人。 看着看着,猛然间,我脑子里惊雷乍响:林鸿雪是年级第一,严青霜长期稳定在年级第二,他们两个人要是在一起,强强携手,我还拿什么去争第一?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我清醒过来,心里转而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我正思考着该如何瓦解他俩之间因尚未明确关系而单薄脆弱的情感联盟时,就听严青霜低闷的声音,“小竹子,你跟林鸿雪怎么回事?你们俩在一起了?” 我还陷在混沌中,一时忘记他已经不是我朋友的事,下意识回,“没有,那是谣言。” 他笑起来,眼角那颗痣熠熠生辉,漂亮极了。我立刻心旌荡漾,呼吸迷失在他的笑里,轻缓得几乎停滞。 他的脸逐渐在我眼前放大,姿绝的面孔离我只有咫尺之隔,他炙热的气息纠缠住我的身体,盛开四季繁花的眼眸不知何时摄住了我的魂魄。 在这一刻,我感觉怪极了,好似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我的心脏,他每吐出一个字,我的心就随着猛烈收缩一下。 他笑眯眯地说:“那小竹子,我们俩在一起吧。” 我仿佛被蛊惑似的,应他,“好。” 林鸿雪:我的可爱小猪被狐狸精骗了。 邵寂阳:我的太阳哥哥被狐狸精骗了。 顾尧君:我的宝贝弟弟被狐狸精骗了。 李成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受蛊 第17章 混乱 我曾经很不能理解那几个欺负严青霜的学生。 严青霜的皮相太漂亮了,像是一幅顶好的画,是该用最昂贵的画框裱起来,再放进安全的橱柜里保护起来供人欣赏赞美的存在。 那些人,怎么能因为爱慕的女孩子被画像吸引而心生妒忌,转而将暴力施加到这样的人间珍品上呢? 我每次见到他,都会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造物者的偏爱。何以将他刻画得如此精美,将我和弄得如此随意? 我身高一七八,体重一百二,皮肤是因长时待在教室里闷出来的假白。我长相平凡,鼻是鼻眼是眼的,勉强混到班里男生相貌的平均水平。唯一算作特别的,大概就是额间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那枚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焰形胎记。 小时候动画片看多了,我还挺为此自豪,总觉得自己是什么不得了的主角的投胎转世,将来必定会成为搅动世界局势的风云人物。 后来回想,便只觉得羞耻,同时嫌弃起它制造出的丑来。为了盖住这丑东西,我理发只理长到遮额的碎发,在外人面前,从来不轻易做撩捋刘海的动作。 顾尧君那时看到我换新发型,目光停在我脸上很长时间不动,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他解释了原因,他看着我,眼里冷寂一瞬退散,只说,不丑。我便朝他嘻嘻地笑。 在林鸿雪家补课时,他无意间发现了我额上的这枚胎记,他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伸手摸了又摸,说我这胎记长得真别致,他很喜欢。 林鸿雪向来是个温柔体贴的人,为了照顾我的自尊心,说这种违心的话,我感动得向他多请教了两道数学压轴题。 严青霜后来趁我睡着想作弄我给我扎朝天辫时也看到了我的胎记,他盯着我额头很是惊喜地说我们俩真有缘分,脸上都有前世留下的痕迹,所以今生注定要相遇。我瞪着他,警告他以后不许不经我同意动我头发,他笑眯眯地应声,捧着脸夸我真好看。 他对自己的颜值没有一丁点自觉。在我眼里,他才是最好看的那个人。好看到我竟然无知无觉中受到蛊惑,头脑发昏地答应了和他在一起的要求。 我眨了眨眼,他跟着眨巴眼睛,我从混沌中抽离,大脑终于又正常运转起来。 我推开他,好似没听清的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他并不中计,掏出手机在我面前晃了晃,还是笑眯眯的,“我录音了哦,小竹子,别想抵赖啦。” 我嘶了口气,思绪又有了混乱的苗头,强撑着神智道,“你,不是喜欢林鸿雪吗?” 他的笑僵在嘴角,表情凝固,眼里浮出无法理解的古怪,他道,“你听谁说我喜欢林鸿雪的?” “什么?男神,你喜欢林鸿雪?!!” 刘恩高亢激动的声音一经传出,教室里立时陷入一片寂静。 我被她突然的发声吓了一跳,侧头一看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严青霜的身后,捂着肚子脸色苍白,神情却显出极度的兴奋。 她的眼里迸射出强烈的光,打投在严青霜脸上,将严青霜的脸映照得发黑。 事态在她一人的搅和下逐渐失控,就听她扩音喇叭似的声音在教室来回传荡,清晰地响在每个同学的耳边。 “班长,男神说他喜欢你!” 我欻地转头去看林鸿雪,其他同学也动作一致地看向他。 林鸿雪笑容淡淡,面色如风,温雅依旧。他盯着严青霜,一字一句道,“啊,真巧,我也喜欢他。” 嗤拉一声,教室里炸开了锅。 滋啦一声,我大脑线路烧断。 林鸿雪喜欢严青霜,严青霜喜欢我,我喜欢顾尧君。 嚯,这是在玩什么手拉手接力赛么?那接下去顾尧君又喜欢着谁,邵寂阳吗? 林鸿雪:呵,想偷家?没门儿,一起死吧。 严青霜:呵,谁跟你一起死,他已经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顾尧君:李成竹,不能早恋。 邵寂阳:李成竹,你快反悔!你明明答应做我老婆的! 李成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混乱 第18章 裂开 高二年级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年级第一林鸿雪和年级第四严青霜互相表明心意后确认了恋爱关系。 这件事惊动了班主任老王,当天晚上第二节晚自习林鸿雪就被老王叫到了办公室。 经过一下午的平复,我已经恢复了冷静。 通过严谨分析严青霜平时的表现,我得出了严青霜不可能喜欢我的事实结论。严青霜喜欢和我无距离接触,喜欢跟我恶作剧,喜欢说些骚话逗我,都是好朋友之间才会出现的行为。 可我不理解的是,他为什么提出会和我在一起的离谱要求呢? 想起他离开教室时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色,我不由又得出一个结论,严青霜也并不喜欢林鸿雪。否则,在得到林鸿雪的回应时,不该是那样难看的表情,起码得泄露个窃喜或害羞之类的微表情吧? 但问题又来了,林鸿雪是真的喜欢严青霜。要是他知道我不小心答应了和严青霜在一起的要求,得难受死吧? 嘶,林鸿雪喜欢严青霜,可严青霜不喜欢他。既然严青霜不喜欢林鸿雪,又为何一见面就跟他深情对视,眼波缠绵?而且,林鸿雪可能接下来要面临失恋的打击,这打击还是身为好朋友的我和严青霜一起施加给他的。怎么办,如果我跟他解释他会信吗?严青霜如果拿录音给他听怎么办?林鸿雪要是因此和我绝交怎么办?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些问题好难,我不会解啊。 不过我担心的强强联手的情况,倒是不可能出现了。我和第一,总归还有些恩爱的微弱可能。想到这,我吐出口气,决心暂时不再去想林鸿雪和严青霜的事。 再过两周便要进行第三次月考,我得趁林鸿雪不在时多背两篇作文。 第三节晚自习快结束时,林鸿雪才被老王放了回来。他一回来,所有同学的目光便像是聚光灯般全投射在他身上。 林鸿雪神色自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连我都没能从他脸上看出异常,更遑论别的同学。 卫宁回教室后便从大家七嘴八舌中了解了事件经过,不知为什么,在听到林鸿雪坦言喜欢严青霜后,他竟然朝我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笑来。 此刻也是,他看到林鸿雪回到座位后,扭头又盯着我呵呵怪笑。 我被他这笑瘆得浑身不舒服,皱眉问他,“你笑什么?” 他将我从头到脚扫视一遍,用一种特欠的语气道,“李成竹,你真牛逼。” 我听出来他语气的讥讽,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我确实挺牛逼啊!我是校长儿子,成绩排名全年级第三,和年级第一、年级第二都是好朋友,甚至和高三的年级第一从小一起长大,是高一新转来的校草兼篮球队队长他哥。我这难道不牛逼? 我朝他笑,“谢谢夸奖。我请你做两道物理竞赛真题怎么样?” 他噎了下,道,“行啊,做就做。” 我刚把试题拿给他,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我边算题边等着同学收拾东西离开教室。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教室里没了动静,我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不经意抬头发现教室里竟然还剩了三个人! 并且是三个都和我关系匪浅的人。 林鸿雪站在离我不远的过道上眉眼温和地看着我,严青霜坐在前方和我隔了两排的年级十七的位置上捧着腮笑眯眯地看着我,邵寂阳坐在斜侧的年级第八的桌子上,双手撑着桌沿脸色微红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三道不一样的身影,分布在不规则的三角形的顶点之上。 加上我,则是不规则四边形。三角形内角和为180度,四边形内角和为360度,为了维持我们几个关系的稳定,我决定牺牲自我,180度转身离场。 只是,顾尧君怎么也站在我背后? 他眼里刮着风雪,将我本来就发凉的心吹得更凉。 林鸿雪放学向来不多留,他们家家教严,他妈对他的时间管控得十分严格,晚一分钟回家都不行,平时也是放学就走,今天却留下来等我,一定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需要跟我当面说清楚才会这样。而近些日子,也就只有他和严青霜的感情问题值得他这样做了。所以我猜想,他可能已经知道我答应了严青霜在一起的事,想要当面跟我谈一谈我们三人之间复杂的感情纠葛。 严青霜应该是想用录音对我又搞些恶作剧,或者是来将那一直没机会说出口的两句话说给我听。 邵寂阳则是来找我对他负责,要求我兑现当初答应当他老婆的承诺。这是他周日聊天时已经知会过我的事。 至于顾尧君,我升高中以后他几乎和我没了交集,我猜不到他忽然来找我是要干嘛。总不会是找我跟他一起回家的吧。 赶巧的是,这几个人竟同时撞在一起,面对此情此景,我沉默了,一时竟忘记了母语怎么发音。 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最先爆发的是邵寂阳,这小子一点脸色也不会看,当其他三人不存在似的走过来检查我的书桌,发现送我的真题卷不见了,立刻就不满叫起来,“李成竹,你怎么又把我送你的礼物给扔了?!你就这么糟蹋我对你的心意?!” 我转过身道,“没扔,在我书包里。”下午就已经收进书包,准备在他找过来时还给他了。 他顿时喜笑颜开,似乎是以为我要将他们带回家,珍重地收藏起来。 第二个爆发的是严青霜,他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我身边,宣示主权般的将我揽进他怀里,笑眯眯道,“小竹子,很晚啦,男朋友送你出去吧。” 我一听他这句话,头皮顿时炸了。他恶作剧的本事实在是高,只“男朋友”三个字,将其他三人的目光全吸引过来。 第三个爆发的是我,我挣开他,瞪他一眼,“什么男朋友?别瞎说。” 我简直不敢去看林鸿雪的脸色,余光瞥到顾尧君的表情似乎更冷了,风雪刮成了寒冰,我动了动嘴,解释的话还没出口,邵寂阳惊怒的声音又在耳朵里炸开。 “李成竹,男朋友是怎么回事?你又跟这个姓严的在一起了?那我算什么?!” 一直沉默的林鸿雪也在此时开了口。他声音温温淡淡的,却透出十分的伤心,“小猪,你和青霜真的在一起了吗?” 我怕他误会,赶紧道,“没有的事。” 下一秒便又听严青霜笑了一声,他将几个人看了一圈,脸上带着仿佛胜利者的笑意,他不紧不慢掏出手机摁了两下,我脸色变了变,伸手要去抢,他空着的手一把抓住我的手,侧了侧身,就听一片寂静中又传来中午我和严青霜之间的对话。 “那小竹子,我们俩在一起吧。” “好。” 一瞬间,林鸿雪的脸白了,邵寂阳的眼红了,顾尧君的唇抿直了,我的表情直接裂开了。 我早说过,这题太难了,我不会解啊! 严青霜:我成为小竹子男朋友,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邵寂阳:李成竹,我要解释! 林鸿雪:小猪,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顾尧君:李成竹,早恋不好。 李成竹:这他妈是什么修罗场,来个人把我埋了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裂开 第19章 稳住 严青霜这次的恶作剧着实有些过了。 不仅伤了林鸿雪的心,让邵寂阳发了狂,还损毁了我在顾尧君心中的形象。 我真是恨不得将他摁地上捶一顿。 但此时此刻,面对伤心欲绝的林鸿雪,瞪着双大眼默默流泪的邵寂阳,以及失望至极的顾尧君,我终究还是将这冲动给按住了。 我看向严青霜,脸色变得严肃,“严青霜,适可而止吧,别再开玩笑了。” 听我这么说,严青霜脸上的笑慢慢敛了下去,神色也同样严肃起来。他看着我,眼里的繁花静止在湖面,覆上认真的色彩。 他缓缓道,“李成竹,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自从我和他成为朋友之后,他便很少叫我全名,总是小竹子小竹子地叫我。所以,当李成竹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真的半丝半毫玩笑的意思也没有了。 我傻了一秒,难以置信问他,“为什么?” 他又笑起来,双手捧住我的脸,像捧着什么珍宝似的,“还能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啊,小竹子。” 我瞳孔缩了下,心脏重重一跳。 严青霜是真的喜欢我?他真的喜欢我?! 我还没来得及质问怎么可能和到底为什么,一双手突然将我往后拽了过去,我跌在邵寂阳怀里,被他用一条胳膊紧紧箍住。 我听到他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我先喜欢他的,是我先喜欢他的!我七岁就喜欢他了,你的喜欢算什么!” 你七岁懂个屁的喜欢啊,邵寂阳,能不能把你脑壳里的包治一治,别再添乱了。 严青霜眯起眼杀人诛心似的一笑,“当然算两情相悦啊,小竹子也喜欢我,不然怎么会答应我呢?” 林鸿雪脸色难看至极,我从没在他脸上见过那样脆弱的表情,像是被人伤透了心,眼里碎光摇摇晃晃,似乎只要轻轻一动,就会从眼睛里掉出来似的。 顾尧君已经朝我这边走过来,严青霜正伸手欲将我从邵寂阳怀里拉回去,邵寂阳胸腔急促起伏,有湿热的水珠落到我脖子上,我被那灼烈的温度烫得一颤。 眼见局势朝着无法挽回的方向发展,我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大声道,“严青霜,对不起,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 严青霜的手顿在空中,静默片刻,他收回手,垂下眼看我,低声问,“为什么?” 他眼里潋滟一片,滢滢微光跳跃着,好似银河坠落在黯然的湖面,那颗漂亮的红痣仿佛也在此刻落寞地叹息。 他这副模样对我审美冲击力实在太大了,我只觉心房都被他的情绪击溃塌陷,只好别过眼,强作镇定道,“我爸妈只准我和比我成绩好的人在一起,而且只准我在成为年级第一后才能谈恋爱,否则就打断我一条腿。” 压在我胸上的那只胳膊松了松,我趁机用力一挣脱了身,没自由一秒,又被顾尧君牵住手。 明明是夏天,他的手却十分冰凉。我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他的体温,此刻他牵住我,身体的反应却并不陌生,我的手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掌。 他没有看其他人,只盯着我道,“回家。” 闹剧该结束了,我朝沉默盯着我的那三人道,“很晚了,回家吧。有什么明天再说。” 林鸿雪视线掠过我和顾尧君交握在一起的手,缓声道,“小猪,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可我明白现在的情况根本没办法说实话,只能硬着头皮道,“千真万确。” 他唇边浮出个轻淡的笑,抬眸和其他几人眼神交流了什么,我没看懂,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片刻后,所有人都动了,林鸿雪朝严青霜道了声“走吧”,便率先迈步离开了教室。 严青霜重新笑起来,他无视顾尧君的冷视,凑到我面前,亲昵地捏了捏我的脸,轻声道,“小竹子,那就说定啦。到时候可不许再耍赖了。”他眼角的痣在我眼中流连须臾,便随着主人的转身消失了。 在他俩走后,我这才转头去看邵寂阳。他的眼睛仍旧红着,眼下的湿痕已经干涸,他看下我,又看下我和顾尧君牵在一起的手,目光反复横跳,攥拳咬牙质问我,“他是谁?不会也是喜欢你的人吧?” 我心都被他这句话擂得窒了一下,怕顾尧君反感,我急声道,“他是我哥,你胡说什么!” 不知为何,顾尧君的手忽然收紧,我克制着不去看他,对邵寂阳道,“你还不走?再不走宿管阿姨锁门了。” 邵寂阳为了省事,选择了住校。 他哼了一声,盯着我看了半会儿,慢慢地脸又开始发红,眼睛里闪烁起坚毅的光。 他道,“记住你说的话!我会努力的!你要等我,不准跟别人跑了,知道吗?!”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把他的痴心妄想给骂醒,他就已经快步离开了。 只剩下我和顾尧君,我瞥了眼他的脸色,立刻将手抽出来,掩饰性地整理起桌椅。他在原地停了片刻后,竟动手和我一起整理起来。我心里纳闷,但也不敢把疑惑问出口。 拉好窗帘,关好灯,锁好门,背着书包,我和他一前一后走着。 月光可真美啊,似美人披的纱衣,轻盈又飘逸。洁白的光辉倾洒而下,地上万物便沐浴着这银华摇曳风情。 这一刻,我情愿和他永远走在这月光里,即使四周黑暗窥觑,也可借着明月泻在他身上的光芒往前走下去。 可惜的是,我爸他不同意。 见到我爸,我才知道顾尧君爸爸今晚不在家,他妈妈托我爸将他一起接回去,所以顾尧君才会到我们班教室来找我。 我爸问我今天怎么捱到这么晚,我含糊地回他,有道题太难,解半天解不出来。我爸双眉一紧,嘱咐我有什么不会的多请教顾尧君,我回了声知道了。 我和顾尧君从头至尾依旧没说一句话。 晚上,收拾好自己后,我躺到床上,复盘了下今天发生的一切。 嘶,实在是太混乱了,我大脑有些负载。不但邵寂阳的试卷没还回去,反而还陷进了林鸿雪和严青霜的感情泥潭。 混乱得我一时都忘记震惊下我身边怎么净是些弯了的家伙。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不过也总算依靠我的聪明机智稳住了局面,接下来的日子,该好好为月考做准备了! 李成竹:我还不到十七岁,就让我处理这么复杂的情况,我心好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稳住 第20章 分手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很是混乱的梦,一会儿是林鸿雪一反常态脸色阴狠地质问我为什么要插足他和严青霜的感情,一会儿是严青霜蛇一样缠住我的身体在我耳边倾诉他对我的喜欢,一会儿是邵寂阳顶着一双红透了的兔子眼要我对他负责跟他结婚,一会儿是顾尧君面色冰冷地叫我跪下认错。 更吓人的是,我爸妈还在梦里拼命给我介绍女朋友,催我赶紧给老李家续上香火。 我醒过来时只觉腰酸背痛,脑子里压了千斤坠似的,沉得不行。 这梦的后遗症一直持续到现在,我看着化学老师在实验台上做着高锰酸钾溶液和硫酸亚铁的氧化还原反应实验,眼前浮现的竟然是邵寂阳那双愤怒又委屈的红眼睛。 直到老师叫我起来说说观察到的现象,我才猛地清醒,紧接着就是强烈的不可置信。 我竟然上课走神了! 从初二我给自己定下第一的目标之后,除了最初一段时间会偶尔在课堂上想到顾尧君,之后就再也没有课上出现过神游天外的情况。 一到铃声响起,我的大脑就自动收整思绪,将所有注意力投放到老师所讲的内容上,心无旁骛,闻风不动。 此时此刻,我却无法自控地走神了! 这足以说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带给我的震动有多么的大。 在化学老师平静的目光下和其他同学讶异的目光中,我脸热心跳地又坐了回去。 李成竹,想想第一,想想林鸿雪,想想顾尧君,想想马上的月考,赶紧认真听讲!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慢慢沉浸到化学老师的讲授中去。 下课后,林鸿雪主动地走到我身边,捏我的鼻子忧心忡忡地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含糊地说是晚上没睡好,他看了看我的眼睛,说,“是有心事所以睡不着吗?我家有安神助眠的香薰,明天带些给你。” 他眼神温和却不容拒绝,我只好应下,转瞬心里又生出自责来。 他好像忘记了那天晚上因我而痛失所爱的事,对我的态度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依旧如此温柔体贴。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为了弥补我对他造成的伤害,我把我妈托人从国外代购的松露巧克力送了一盒给他。 林鸿雪最喜欢吃糖,我最喜欢吃巧克力,我把我最喜欢吃的东西送给他,也算够诚意了吧? 林鸿雪收到巧克力,果然很开心。他唇边扬着笑,身上的气质更加柔和,当着我的面剥了颗巧克力放进嘴里,像吃糖那样鼓着一边腮肉,目光看着我,说,“很甜。” 我不知道他在很甜个什么劲儿,我喜欢带点微苦感的巧克力,这款巧克力在我妈拿回来之后就已经被我尝过味道,细腻香醇,余韵悠长,短暂的苦涩之后是绵淡的回甘,跟林鸿雪说的“很甜”绝对八竿子打不着。 刘恩看见后过来找他要,他微笑着拒绝,他说,“这是小猪送给我的。” 刘恩啊地一声,有些失望地撇下嘴,她向来知道凡是我送给林鸿雪的东西他从不爱分享给别人,不过很快她又振作起来。她忽闪着两眼对林鸿雪道,“班长,男神这两天怎么突然刻苦起来了?我几次上去都见他只顾埋着头学习,别人跟他说话他都没反应。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在这边想以巧克力揭过那天混乱的篇章,她在那边想通过林鸿雪掌握严青霜的第一手动态消息。 林鸿雪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我和青霜已经分手了。” 刘恩当即惊叫起来,“什么!!!你和男神这么快就分手了?!” 随着她这一声,惊异的目光霎时从四面八方聚拢来,我吸了口气,心想刘恩这大大咧咧的性格有时候也挺招人恼。 林鸿雪倒是从容得很,他慢条斯理整理着巧克力礼盒,不大却清晰的声音足以让所有人听清他说话的内容: “我们当着王老师和沈老师的面分的手,还保证了以后绝对不可能和彼此在一起。” 他口中的王老师是我们高二一班的班主任,沈老师是严青霜他们高二八班的班主任。那天晚上林鸿雪和严青霜一起被叫到了办公室挨批。 教室里又哗地一声热闹起来,刘恩满脸绝望地哀嚎着怎么会这样,失了智似的念叨着她的西皮闭意了之类的胡话。 知道所有真相的我头皮麻了麻,我默默退回座位,在卫宁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下,拿出英语练习卷做起来。 严青霜:林鸿雪,你是真不要脸。 林鸿雪:彼此彼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分手 第21章 包容 有了林鸿雪送的檀香香薰,夜晚我不再多梦,精神也基本恢复了原来的饱满状态。 自那天后,严青霜和邵寂阳已经接连几天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我既感到安心又觉得莫名的欣慰。 严青霜的动静刘恩每天都会不定时向林鸿雪汇报,他似乎真沉迷到了学习中,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连带三不五时下楼骚扰下我的习惯都改掉了。 邵寂阳虽没再堵我,但时不时发张照片给我,告诉我他又补了哪些知识,刷了哪些题,偶尔还发张别人抓拍他的帅照让我好好欣赏,完了要求我给他发我的照片作为交换。 想到他们如今好学上进的模样,我胸中顿生一股自得。给同学传递正能量,改变他们的学习态度,让他们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我实在是功不可没! 新时代青少年学生就当这样,我也要朝着第一更加努力! 周日上午,我终于把林鸿雪送我的竞赛真题全部做完。吃完午饭后,我妈带我去看了牙医,牙医说我的牙已经没什么大毛病,每天做好清洁维护就好。 我妈很高兴,带我去商场逛了一圈,买了些阿精爱吃的零食玩具和我爱玩的乐高。 自从小时候发现我差点被她养成木头人之后,我妈就换了份周末双休的工作。我妈很疼我,对我要求没有那么严格,生活和学习上也没给我施加太多的压力。 有了我妈的纵容和阿精以及顾尧君的陪伴后,我就又成了只皮猴,作天作地作自己。我有次学托尼老师拿剪刀给自己理发,最后整出个奇丑的河童发型,我妈不过笑骂我几句,并不生气。严重些的,我把我妈心爱的昂贵的化妆品往自己脸上涂,涂出个大花脸,我妈也只是用梳尾打了我十下手板心,罚我面壁半小时,再写五百字的检讨书而已。 我奋斗成为年级第三之后,我妈就更不舍得责骂我了,动不动因为我考试考得好给我买吃的喝的玩的。 我爸其实也很疼我。虽然不像我妈表现的那么直白,但从他相信自己儿子不信别人造谣就可以看得出来,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何等的高。我爸在外人面前谈笑自若,在我和我妈面前就显得有些木讷。他在家常常被我妈和我一唱一和调笑得面红耳赤,愣头青似的杵在那不知该如何回应。但他一到了学校,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在我面前威严很足,他板着脸穿上校长的外衣时,我不敢不听他的训诫和教导。他思想有些古板,带点腐儒的气质,对那些传统的东西看得比较重。 我原以为我妈和我爸知道我是根弯竹子之后,我妈不说大怒勃然,也该小动肝火。我爸不说来场雷霆之怒也该怒发冲冠一下。 我深知早晚势必伤害他们,但比起承受怒火,我更怕看到他们受伤的眼神。我早有觉悟地将利剑悬在头顶之上,等着他们握剑问罪的那一刻。 可让我没料到的是,我爸妈连个愤怒和伤心的水花都没翻出一个,就在沉默中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妈在我被那场乱七八糟的梦扰得疲乱的当天就找我谈过心,问我是不是因为他们想让我交女朋友的事有了心理压力,我说不是,只是做噩梦了。我妈又问我什么噩梦,我说不出口,她也没逼问,沉默看我半晌,最后问我是不是决定要一条路走到黑了,我说是。自从喜欢上顾尧君后,我对女孩子就再也没有了蝶恋花似的绮思。我歉意地看着我妈,她只是叹息了三声,说尊重我的选择,她说作为母亲,只希望我的一生能平安健康幸福快乐。她说爸爸其实心里同样也只有这一个愿望,他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绝不会做出那种毁灭儿子成长自由的事情,要我给他时间去消化去克服心障。 听到我妈这么说,我忍不住抱住了她,我妈也抱住我,像小时候那样轻抚我的背,特温柔地说,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那一瞬我才明白,原来悬在头顶的不是利剑,是两株包容和绽放着爱意的花。 我妈真好。 我爸也是。 我跟在我妈身后,思考着今年生日的时候该送我妈什么礼物。我妈和我生日在同一天,我妈说我们是天定的母子,我也这么觉得。 前年我给我妈送了条特别衬她气质的米色连衣长裙,去年送了我妈一条金叶子手链,今年肯定得送之前没送过的才有诚意。 我在鞋子和护肤品、化妆品、包包之间摇摆不定,便决定叫林鸿雪帮我参谋参谋。 回到家,阿精扑到我身上跟我闹了会儿,就被我妈手上的玩具给勾走了。我回到房间,拿出手机正准备给林鸿雪发消息,却见下午三点二十五分的时候,林鸿雪发了条消息给我。 林鸿雪:「小猪,晚上七点有空吗?」 那时我跟我妈挑着东西没听见,现在已经四点了,都过去半个多小时了,我赶紧回,「有空,怎么?」 林鸿雪又是秒回,「那七点到英伦公园老地方,我有事跟你说。」 我想着我也正好有事找他,便应下了。 退出跟他的聊天界面,又看到下午两点多邵寂阳也给我发了几条消息。 邵寂阳:「李成竹,你在干嘛?看,我在做物理试卷。」【图片】 邵寂阳:「我找我爸请家教,我爸答应了!」 邵寂阳:「那个姓严的还有再骚扰你吗?」 邵寂阳:「他找你的话,你别理他,知道吗?!」 邵寂阳:「你怎么不回我?」 邵寂阳:「好吧,我要认真学习了。看到消息记得回我!」 邵寂阳:「最后一个问题,李成竹,我可以叫你老婆吗?」 我满头黑线。 关于当他老婆的事,我早已跟他解释清楚。那不过是小时候不懂事跟他玩了回过家家小游戏里的夫妻角色扮演而已,他怎么就傻乎乎地当了真? 他坚持要我兑现当初的承诺,怎么说也不听。真想不通小时候那个可爱软糯乖巧听话的小男孩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自我执拗脾气大还爱脸红的一个人。 我回了他句“不可以”后便收起手机,从书橱里抽出本《卡拉马佐夫兄弟》看起来。 邵寂阳:老婆…… 李成竹: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包容 第22章 玫瑰 晚上七点,我准时到达和林鸿雪约好的地方。 英伦公园是我们市最有名的一座公园,地方大,风景好,游人多,我和林鸿雪一般有什么事都会约在这里碰面。 我到时,向来守时的林鸿雪竟然还没到。我站在银杏树下,边回复着邵寂阳的消息边百无聊赖等着林鸿雪。 才七点钟,公园已经有不少人过来散步纳凉。晚风徐徐,树影婆娑,路灯发出的光给整座公园笼上一层暧昧的薄纱。 我和林鸿雪其实也不算经常来这边,毕竟都忙着学习,空闲时间少。只有遇到不得不碰面的事才会过来。比方说,我妈为了感谢林鸿雪对我的照顾,非让我拎着她专门买给林鸿雪的礼物送他,或者是他妹妹央求他约我出来三人聚会,抑或是偶尔他发现什么好题拿来送我,诸如此类的原因。 林鸿雪有个妹妹,叫林香雪,跟他哥有六七分相似,十五岁,上初三,身形窈窕,长相姣好,鹅脸白嫩,细眉匀长,眼明如泉,唇如桃瓣,是张标准的美人脸。鼻尖有颗可爱的小痣,一头及腰长发总喜欢扎成两根长长的麻花辫,而且总是一根放在身前,一根垂在肩后。 林香雪跟他哥一样,也是学霸一枚,是他们那所初中的第一。不过性格上有所不同,她是个甜美的女孩,像是一朵绽放在清晨的茉莉花,水润迷人。 那段时间我在林鸿雪家补课,我在一旁听课,她就在另一边安静地画画。有时我转头看她,她就朝我露出个甜甜的笑。我和她熟络起来后,就常背着她妈妈偷偷送她糖果吃。 她妈妈控制欲有些强,兄妹俩大事小事几乎都受她安排。她不允许他们做她认为对他们不利的事,不允许吃她认为对他们不好的东西,糖果一类在他们家属于禁品。 林鸿雪之所以喜欢吃糖,我猜就跟她妈这离谱的规矩脱不了干系。我还记得林鸿雪第一次品尝我分享给他的奶糖时的神情,像是整个人都被那甘甜给融化掉,微微睁大的眼里浮满了星光。他学着我的模样将糖含在嘴里卷来卷去,等玩够了再停在腮边,让一边柔软的黏膜汲取到足够的糖蜜再换到另一边,反反复复,直到所有的津甜顺着喉道滑进胃里,在心尖开出喜悦的花,才从嘴里泄出满足的喟叹。 那时我看着他那新奇的表情,只觉得心好像被谁用羽毛轻轻搔了一下,痒得不行。 林香雪也是如此,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眸,让我不禁心生怜意。从小到大连糖都没吃过,这对兄妹是真可怜! 她为了感谢我的糖果,也常常偷偷送她画的画给我。有时是一朵花,有时是一片海,有时是我和林鸿雪讨论题目时靠在一起的背影。 好在现在做这些事不用再偷偷摸摸,听林香雪说,她妈妈好像知道自己不对劲,已经在医生的帮助下改变了些许。 已经七点零五分了,林鸿雪还没到。我发了条消息问他,他也没回。我蹲下身,拾起一片银杏树叶,捻在手中把玩。 又过了五分钟,林鸿雪还没消息。我扔掉树叶,站起身,准备给他打电话。 就在这时,我的视线里突兀闯进来一道颀长的身影。我定睛一看,不是林鸿雪还能是谁? 他慢慢朝我走来,灯光臣服在他的身后,地上的影子覆到我身上,将我完整地掩入他的身躯之下。 他在我面前站定,我愣了吧唧地看他,他手臂轻轻往前一伸,在满腔的芬芳馥郁中,微笑着朝我说,“小猪,九十九支玫瑰,送给你。” 我的内心狂风呼啸,脑子里有什么断裂的声音。 我看眼娇艳的玫瑰,又看向他,张开嘴,傻道,“啊?” 许是觉得我脸上一副蠢掉的模样好笑,林鸿雪嘴角的弧度掀得更高,他像往常一样伸手捏我的鼻子,俊雅的面孔贴近我的脸,极近距离地和我四目相对。 他温厚低沉的嗓音诱惑似的吐出,他对我道,“小猪,手伸出来,接住属于你的玫瑰。” 我不知怎么回事,竟真的伸出手接过了他的玫瑰。 他弯起眼,附唇在我额头轻轻碰了碰,然后退开,将神志终于归还于我。 我的心狂乱跳动着,几乎要跳出胸腔。 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此时此刻的我又究竟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额上的鲜明触感让我已然明白他刚刚做了什么,也明白他到底是在做什么。他在向我表白,并绝无玩笑的可能。九十九支玫瑰的预言此刻成真,我手中接过的不是玫瑰,是他对我的情意。 可是,他怎么会突然向我表白呢?他喜欢我?他不是……他不是……他之前明明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坦言喜欢严青霜的啊?……他好像又当众宣布和严青霜分手了。可这才分手几天,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这……这压根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嘶,感情问题真的好复杂,我甚至连题目都看不懂! 也许是有了前车之鉴,我对林鸿雪表白的反应已经不像面对严青霜时那么大。我只是瞪大眼睛无法理解地看着他,像之前问严青霜那样,脑子短路似的又问了句,“林鸿雪,你……不是喜欢严青霜吗?” 还没等林鸿雪说什么,耳旁一道甜美的女声先行为他辩驳起来。 “怎么可能,小猪哥哥,我哥他一直喜欢的是你呀!” 我转过头,林香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旁。她穿一身绿色长裙,一双黑色小洋皮鞋,双手背在身后,睁着双明亮的大眼睛,斜侧着身子看我。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林鸿雪,忽觉喉咙有些发干。 很明显,这一切都是林鸿雪早就计划好的。他拉着他妹给他当助攻,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我想狡辩后悔都没办法。 林香雪又说,“小猪哥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哥男朋友啦!那我是不是要改口叫你嫂子?” 她眼睛弯弯,我汗毛直竖。 嫂什么子,我是个男的啊! 我看向林鸿雪,他也正看着我,他笑着道,“小猪喜欢什么称呼小雪你就叫他什么吧。” 他的眼底埋着温柔的深情,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我的脸竟违背自我意愿地发起了热。 林香雪抓着胸前的麻花辫又问我喜欢她叫我什么,是小猪哥哥还是嫂子,我干笑了两声,忽然间脑子里闪过那天晚上和严青霜对峙的画面,心里一瞬间燃起了丝希望之光。 我定了定神,朝林鸿雪坚定道,“林鸿雪,我爸妈说了,只有我成为年级第一才能谈恋爱。所以,对不起,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 林香雪惊讶地啊了一声。我把玫瑰递回去,林鸿雪没接,他温柔地看着我,说,“没关系,小猪,会有那一天的,等到那一天,我要成为你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我不敢应话,咽了咽唾沫,一时沉默。 四周有探究好奇的目光朝这边射过来,林香雪发觉后,笑吟吟提议说去公园里的人工湖那里走走,我和林鸿雪都同意了。 她走在中间,我和林鸿雪隔在两边,一路上,她先是鼓励我考试要加油加油再加油,接着讲述起她们学校发生的好玩的事。偶尔问一问我和林鸿雪在学校的趣事,我和林鸿雪就把邵寂阳干的蠢事改名换姓讲给她听,给她乐得咯咯直笑。 林鸿雪估计是考虑到我不喜受人瞩目的性格,以及捧着花回家不好向我爸妈解释缘由,半路上将玫瑰花束送给了一对十指相扣的热恋情侣,我正松口气,林香雪却叫我不要难过,她已经把他哥表白的那一幕拍下来了。 我好险没一口气厥过去。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爱玩这种拍照录音的把戏! 我们走到湖边,靠着护栏借着灯光看湖中的景象。湖水绿幽幽的,倒映着月亮的白影,风摇动湖面时,那颗明珠便随着湖波荡漾起来,颇具风情。 如果忽略在此之前发生的事,倒不失为一个美好的夜晚。 我想起我妈生日礼物的事,犹豫了会儿,还是借机询问了下林鸿雪和林香雪的意见。 林香雪建议送高跟鞋,说女孩子都喜欢穿漂亮的鞋子。林鸿雪认真思考了几分钟才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提议我送护肤品,说可以用这些为妈妈拂去脸上的浅纹。 我想到我妈那张沾染了些许岁月风霜的美丽脸庞,最终决定听取林鸿雪的意见。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又不可避免闪现出几个人的身影。 回想起邵寂阳的愚蠢,后知后觉出自己也是个愚蠢的人。 为了向林鸿雪、严青霜这样的优等生学习提高成绩的方法,早日成为第一,以及由于秉持着不能因为自己不直就弯眼看人弯的准则,我忽视掉了林鸿雪和严青霜对我的特别,甚至一度在心里找各种理由麻痹自己,到最后竟真的说服了自己相信他们真的只是将我当作好朋友看待。 如果我早点清醒,也许局势就不会如此混乱和难办了。只需要在他们露出苗头的时候,告诉他们我有喜欢的人,将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就好。 现在可好,乱七八糟的! 林鸿雪喜欢我,想做我男朋友。 严青霜喜欢我,想做我男朋友。 邵寂阳喜欢我,想做我男朋友。 偏偏我喜欢的顾尧君,不想做我男朋友。 如果有天我真的成了第一,该怎么办呢?林鸿雪和严青霜不是随便就能糊弄过去的人,到时候我又该想什么办法逃开他们的感情债? 还是说。 ……不逃? 反……反正…… 呸! 无耻! 还是等成了第一再说吧。 下次月考,我要当第一! 严青霜:无耻之徒! 林鸿雪:彼此彼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玫瑰 第23章 畸变 托他们几个的福,我对这个世界的性向产生了深深的怀疑,现在看谁都有点不太直的意思。 卫宁被我用诡异的目光盯了半天,终于受不了了,他眉头皱紧,头上立起的发丝好似都透着恼怒的气息,像是终于忍无可忍地朝我低吼,“草,李成竹,你他妈这看奇怪物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我试探地问,“卫宁,你喜不喜欢我?” 下一秒,就见卫宁眼里流露浓烈的不可置信,眉毛几乎拧成一团,用一副嫌恶得像是吃了屎的表情看我,声调都有些失控,“李成竹,你脑子他妈的被门儿夹了吗?我喜欢你?!就算你长得是还不错,但你他妈的是个男的啊,我就是喜欢一头母猪也不会喜欢你!” 幸好是前后桌都不在教室,其他同学也忙着为即将降临的月考做准备,否则他这一吼,指不定吼出什么流言。 他的话侮辱性极强,但我听到他的回答,反而重重地舒了口气。他不知道我这些天经历了什么,他如果知道,就能理解我的苦衷了。 他脑门儿都要气冒烟了,鼻孔里喷出嗤嗤的讥嘲。我赶紧赔笑脸给他顺气,“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咱俩相看两厌,正好。” 他朝我翻了个大白眼,继续骂,“草,神经病啊你。” 我继续笑,掏出书包里的水果糖递到他面前,“好了好了别骂了,我请你吃糖,给你赔罪。” 他看我一眼,骂骂咧咧地收了糖,但没剥开吃,扔进了课桌里。他桌面上摆着还没做完的练习题,似乎是遇到难题,草稿纸废了三页还没得出答案,我凑过去看,他没阻止我。 过了会儿,我拿起笔开始在我的草稿纸上演算,他偏着头认真地看,似乎已经忘了刚才我惹他不愉快的事。 我把答案解出来后,他招呼也不打地拿走我的演算纸,自顾自研究起来。 周五要考试,我们班学习氛围更浓厚了,连刘恩都减少了去严青霜那儿探班的次数,一有空就凑到我们班年级第五那桌去请教问题。 我们班年级第五是个特文静的女孩子,初中和我同校同级,以前是年级第一,现在徘徊在年级四五六名,学习好,长得也好看,大眼睛双眼皮,小鼻子小嘴巴,留着薄薄一层齐刘海,乌黑柔顺的长发被只粉白色蝴蝶发箍卡在脑后,看起来乖得不行。 初中时因为听说顾尧君只喜欢年级第一,我偷偷观察过她一段时间,结果发现她确实值得顾尧君喜欢。她人很好,喜欢默默帮助人。她说话声音细细软软的,性格安安静静,又怯怯糯糯的,不懂得拒绝别人,别人要求她做什么她都答应,因此受了不少男生对她的恶意捉弄。 她被捉弄了也不懂得反击,也不找老师告状,就自己默默地受着,红着眼睛坐在角落里写作业,十分惹人怜惜。 上了高中后,男孩子成熟了些,丢掉了那些可笑又可恶的想吸引人注意的招式,都捧着她护着她,生怕惹她伤了心。连身为年级第十九的号称是我们班脾气最大最凶的体育委员,一八八的黑大个,对着她时都会无意识地夹起嗓子说话。我无意间碰到过几回,那画面,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她更是我们班女孩子的宝贝,她们都喜欢找她说话,跟她讨论问题,动不动还拿些奶茶糕点送她,哄她开心。用刘恩的话来说,跟她待在一起,看她的脸听她的声音,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她叫许诗遥,或许是顾尧君的初恋对象。我看她时,心里就会不自主生出她和顾尧君真的很般配的想法。她最让人有保护欲,顾尧君最会保护人。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顾尧君,如果喜欢的话,我又该怎么办? 我和林鸿雪十分默契没有再提那天他跟我表白的事。我跟他相处还是和往常一样,下课后不是他来找我对答案就是我去找他问题,当然我们这样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我早日荣升第一! 只不过有点令我有些不习惯的是,他没有再隐藏对我的感情,看向我的目光里是明目张胆的爱意。他深情的眼睛如星如火,我常常被他看得心跳失速,有时大脑还会无法控制地溺进他温柔的声线里,再听不见别的声音。 他送我花的次晨,我从一片玫瑰花海的睡梦中醒来时,才发现他在深夜无人清醒时跟我发了很多消息,无一不是在向我表达他的心意。他告诉我他很早就喜欢上了我,他谴责我是小偷,用一颗糖偷走他的心。 他告诉我他原本担心我并不喜欢男生,可这样的忧惧在察觉到我对邵寂阳表白过于平静的反应中消失殆尽。他说他其实想为我准备一场盛大的告白仪式想了很久,原本是准备高考之后施行的,如果不是严青霜突然插足,他怕我受不住蛊惑接受他人,他不会如此仓促地就向我表白。 他说了很多,我一条一条地看,越看越有种自己好像陷入一张柔软而密不透风的网中的感觉。这网在悄无声息中织就,等我觉察出它的存在,却骤然发现自己早已被捕捉并牢牢困在其中。 顾尧君离开我的世界真的太久了,久到当初的疼痛、失落与酸涩将我的心逐渐分割成几瓣,久到碎裂的肉瓣上不知不觉间刻下了他人留驻的痕迹。 即使我想极力否认,但心底的声音骗不得人。我的感情发生了畸变,天平的彼端有了欲与顾尧君较量的重物。当我深入剖析出这荒唐的结果时,只觉心好像一半被绵密的针扎着,一半被温暖的掌心拢住。 爱而不得的痛苦,或许得以在这样的畸变中解脱云散。我怀揣着这样卑鄙的心思,和林鸿雪往来如旧。 不过比起和林鸿雪之间的发展,我还是更在意周五的月考。 这次月考对我来说很是重要,如果能成功登顶榜首,我就可以放下所有的包袱,勇敢地大胆地在顾尧君高考之后向他表明经年来对他的情思,了却一直以来埋在心底的愿望,给少年时期的青涩暗恋画上一个宣告结束的句号。 我只是想把那在笔记本上写过无数回的七个字,堂堂正正摆到他面前,让所有隐秘全部暴露在光明之下。 从此以后。 从此以后。 天高海阔。 我心自由。 李成竹:第一,我来了!!! 林鸿雪:小猪,醒醒,别做梦了。 严青霜:小竹子,有我在,你别想当第一。 邵寂阳:楼上两位请把第一的位置焊死,谢谢。 顾尧君:你可以做到,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畸变 第24章 赌约 考试前一天晚上,严青霜又一次在我锁完门之后偷袭我。 仿佛之前那晚情景再现,他一只手圈在我腰间,一只手横在我胸前,把我箍在他怀里,他的脑袋放在我的肩侧,脸腮在我右脸上蹭来蹭去,是一种亲昵到有些过分的姿势。 他的声音缠绵,他说,“小竹子,我好想你。” 我不自在地扭了扭身,知道他是真的喜欢我后,我就无法心安理得地承受他这样过于亲密的行为。 我低声喝他,“起开。” 他没放,反而紧了紧力道,侧过头,像是在观察我的表情,片刻低笑一声,他说,“小竹子,你都不想我吗?” 他呼吸的热气拂在我面颊上,我斜过眼,冷静地说:“我只想考第一。”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小幅度摇了摇头,用十分抱歉的语气说,“不行啊,小竹子,我这次不能让你考第一。这次我要考第一。下次你再当第一好不好?” 他说的是人话吗?!他不让我考第一我就不能考第一了?他想考第一就能考第一了?他是不是忘了他也只是年级第四的事实啊?我心头怒起,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嗤他,“有林鸿雪在,你拿什么考第一?” 他喉咙里发出闷笑,用我理解不了的雀跃语气说,“你这么相信林鸿雪啊……那小竹子,我们打个赌好不好?就赌这次的第一是我。” 他这话激起了我的血气,我脑子一热,应他,“好啊,我跟你赌。输赢什么彩头?” 他歪起头,像是在思考,过会儿才道,“赢家可以提一个要求,无论是什么,输家都必须满足。怎么样?” 我心一跳,警觉起来,抓住他手腕往外甩,他这次很轻易地放开了我,我转过身面对他,借着不远处路灯飘散过来的光看他的表情。 他的脸依旧那么漂亮,甚至在月色的簇捧下更显出种勾人的美,他眼角的痣在朦胧的橙光里幻变成浅黑色,垂落的目光聚焦在我脸上,深色的瞳孔里映着一点清透的亮光。他笑眯眯地看我,眼底潜藏的一抹狡黠被我敏锐捕捉。 我心里疑云重生,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不好收回,只先把我自以为他的目的撇出去,“先说好,不能提什么要我跟你在一起的要求。” 他表情垮了一瞬,眼里漫出失落,忧郁地盯了我会儿,见我无动于衷,才终于妥协,“好,我答应你,不提这个要求,不过小竹子,这次过后,你别忘记你之前说的话,等你成了第一,我要你跟我在一起。” 我头皮一炸再炸,又想起林鸿雪,实在不敢应话。他像是看出了什么,挑了挑眉,一下子凑近了,鼻息和我的呼吸顷刻交缠在一起,他逼问我,“小竹子,你不会是想耍赖吧?” 他离我实在太近了,近到我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细密的绒毛,我的心脏重重地跳动着。面对他正正好长在我审美点上的五官,我喉头艰难滚了滚,推开他,别过眼,敷衍道,“我什么时候耍过赖?” 他又笑起来,双手捧住我的脸晃了晃,“那好,我会乖乖等你的。” 为了第二天考试精神状态达到最佳,晚上我睡得很早,回家都没顾得上陪阿精玩会儿,就直奔浴室洗澡。邵寂阳发来的消息也是随意回了两句就放下手机闭了眼睛。 第二天晨跑完回家吃早餐时,我妈见我精神抖擞的模样也给我加油鼓气,“小竹,加油!” 每次考试前我妈都会说这么一句,她知道我给自己定了个第一的目标,她其实并不强求我一定考到第一,但看我这么有拼劲儿她也乐得高兴就是了。 我爸开车送我到学校时也交代了句,“认真答题,切记马虎。”言简意赅,绝不多废话一个字。 我开门的时候教室外面已经等着一个人了,是我们班年级第五许诗遥,她身穿蓝色格子长裙,长发瀑布般散在身后,气质娴静得不行。她看到我,浅浅地笑了一下,并不跟我说话。 她每次考试都这样,来得特别早。看到她笑,我的心都软了,跟吃进嘴里的冰激凌似的化开了。 真不愧是我们班男生女生都护着的宝贝,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楚楚动人娇弱欲滴的女孩子,她笑的那一瞬间,连我心里都忍不住萌生出想要做她护花使者的念头。 我打开门,摁开灯,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本《高考满分作文》认真看起来。 在我屁股痛得遭不住的时候,卫宁咬着牛奶盒在我旁边坐下了,他跷着二郎腿,手臂撑在脸上,看着我特贱地说了一句,“李成竹,还做无用功呢?认命吧你,作文背再多有什么用,次次48分,我随便乱写都比你得分高。要我说,你就是没有考第一的命。” 他是年级第四十,我是年级第三,他不是优等生,不是我朋友,我根本不必在意他的话。 只是,这心里怎么就烧得慌呢? 我承认,他作文是比我写得好,只是班上哪个同学作文不比我写得好?他在得瑟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奚落我? 我乜他一眼,转了个身,捂住面朝他的那只耳朵,依然专心地看我的作文书。 距离考试时间只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我收起书,整好文具袋,跟林鸿雪一起进了高二年级的第一考场。 我们学校惯常按成绩分考场,第一考场里大半都是我们班的人。林鸿雪坐在第一个位置,第二是上次月考刚升迁上来的杨明生,严青霜坐我身后,他看到我朝他的方向走过去时,仰起脸朝我露出个熟悉的笑。 试卷发下来的第一时间,我第一眼看向最后的作文题。 嘶,这“爱在黎明未尽时”是个什么意思? 爱跟黎明有关系吗?黎明未尽时存在什么种类的爱?小爱还是大爱?父母之爱还是家国之爱?黎明过后不能爱吗? 我在脑子里检索背过的作文,想了足足五分钟都没想出来到底哪篇作文符合这个题目。 呵,这谁出的作文题? 我要投诉他! 李成竹:妈的到底谁出的作文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赌约 第25章 竞品 周六下午,化身李华同学跟我远在加拿大的笔友Bob介绍完家乡的各种情况后,我吐出口浊气。 看了下表,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分钟,我拿起试卷和答题卡,逐一比对选择题答案脑子里想的和手选下去的是否一致,逐句检查翻译题和写作题是否有拼写错误和语法错误,又确认了下姓名栏我的名字是否安稳地躺在那。 等到所有流程过完,我又看向前面的林鸿雪。从杨明生斜后方看过去,就见林鸿雪单手撑在额上,拿着支笔动也不动,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我斜侧着身子,借着眼角余光往后瞟了一眼,严青霜肩背微弓,手指各种花式转笔,眼睛却直直地看着我的方向。捕获到我偷瞄的动作后,朝我挤了挤眼,挑起嘴角无声笑了起来。 我收回视线,想起跟他的赌约,心紧了紧,又仔仔细细把试题都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收笔起身离开了考场。 我前脚踏出考场门,林鸿雪后脚就跟了出来,紧接着严青霜也出来了。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我后来才想明白,林鸿雪和严青霜对视时的眼神根本不是在拉丝传情,而是无声的交锋。他们视彼此为竞争者,互相敌视着对方,威胁着对方。 啼笑皆非的是,他俩之前竟然传出了恋爱的绯闻,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也是在学校掀起了一场波澜。 直到现在,刘恩还时不时扼腕叹息,私底下痛斥两位老师的无情,说如此登对的两个人,硬生生被来自现实的邪恶势力拆散,实在可恨,可叹! 我听得心惊肉跳,生怕林鸿雪当着她的面拆穿所有真相。也不知道刘恩这姑娘脑子是什么做的,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别人,她不但不伤心,反而积极撮合,为他俩的姻缘牵线搭桥忙个不停。 现在,作为竞品的我走在他们中间,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左右为难。 严青霜笑眯眯地和我们聊着才考完的英语,他很是自然地将手臂搭在我的肩上,就这样揽着我往前走,我余光瞥见林鸿雪微微蹙起了眉,他的目光温柔,我却莫名从中读出了一抹受伤的黯然。我抖了抖肩,将严青霜的手抖落,往前跨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严青霜当即不满,追上来捉我的手,我挥开他,借天气躲避他的亲近,“严青霜,别靠我这么近,我热得要死。” 确实到了热的时候,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浓,空气都开始胶粘,日光投射在皮肤上,像是火烤着一样,随便动一动就是一身的臭汗,上趟厕所身上就湿得跟进去洗了个澡似的,难受又难熬。 听我这么说,严青霜这才作罢。他走在我身侧,又跟我聊别的事,我剜他一眼,提醒他说,“到目前为止,你还是年级第四,你知道的,我不爱跟不是优等生的家伙说话。” 他还要再说什么,被我打断,转头去看一直沉静地跟在我们身后的林鸿雪。 林鸿雪身长面白,五官干净温润,身着半袖白衬衣配休闲款浅蓝色牛仔长裤和白色运动板鞋,我看过去时,树叶和他额前的碎发同时被风拂动,衬得他这个人气质出奇的明净柔和。 他见我看向他,似有一瞬间的怔愣,眼底有什么情绪一晃而过,我还来不及细思,就被他翘起的唇角分散了注意力。 他步子迈得大了些,几步走过来和我并肩,温声和我说话,问我考完感受如何,心情怎么样。 严青霜看见林鸿雪靠近我,脸上还是笑眯眯的。他并不把我跟他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时不时插两句嘴,仿佛我们三个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也没有变似的。我们一路讨论着这次的考试,分析各科试题的难度,互相对各科难题的答案,气氛又诡异地和谐起来。 我和林鸿雪并不是最先回教室的,我们进教室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同学等在里头了,其中有体育委员施东庭,迷妹刘恩,以及我同桌卫宁,还有几个叫不上来名字的同学。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拿着试卷高声讨论着今天考试的内容,每个人脸上都像刚打完场仗似的,疲惫中又带着浓烈的兴奋。 见到我和林鸿雪,刘恩立刻便拿着试卷找了过来,其他人也随之凑了过来。我和林鸿雪被迫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中。 考试结束铃响后不久,我们班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讨论声一声盖过一声,到最后,教室里跟热闹的菜市场似的。 老王等人到齐后,才拿着张用红笔勾画过的英语试卷踱到了教室。他一来,教室里就停止了喧闹,同学都各回了各位。他把试卷通过投影展示在电子白板上,简略地解析了下他认为的几道对我们来说可能有难度的题目,之后就开始讲起假期安全注意事项。 他随意讲了几句就放了学。我在教室等同学们离场,没一会儿接到我爸电话,他说已经给我叫好了车,车牌发到我手机上了,叫我收拾完就到校门口去等着。 我往学校外面走时,意外碰到了邵寂阳。他穿着白底红边运动套装,额头上戴着白色绘五角黑星运动发带,五官开阔明朗,个高腿长,一身青春洋溢,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他膝盖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残留个浅印子,走路稳得很。他身边还有几个男生,个子比他矮上一些,正跟他说着话,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像是在害羞。 他从我右侧前方走过来,我放慢了脚步,想等他先走我再走。 因着小时候的情谊,我把他当弟弟看,毕竟小时候他陪着我的那一年,给我带来了挺多快乐,驱赶了我害怕的孤独,我其实还挺感激他,也挺喜欢他的。只是这弟弟脑子貌似坏掉了,不是想当我男朋友就是想让我当他老婆,实在给我整得有够无语。 也是挺久没看到过他了,乍一看还挺新鲜。如果不是这小子太黏糊了,每天消息发个不停,净在那自顾自说,根本不在意我的敷衍和冷淡,我说不定还主动招手跟他打个招呼。 为了避免他当着他朋友的面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我装作没看见他似的把脸转向一边,用蜗牛一样的速度慢腾腾挪着,可我没想到的是,我越不想来什么就越来什么,我还在感叹树上知了叫声是如何动听的时候,邵寂阳一声大喊就将我对着蝉声刚萌发出来的诗意给惊走了。 “李成竹!” 我回过头,他匆匆迎上来,连带着他朋友也围了过来。他似是大喜过望,一双黑眼睛载满了亮堂堂的光,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四目相对,却心思各异。 他朋友好像听说过我,都带着笑跟我说,“你就是校长的儿子李成竹啊。” 我说,“对啊。” 那群人看向邵寂阳,肘了下他,脸上的笑掺杂进暧昧的调侃,对着邵寂阳说,“寂阳,你老婆长得挺好看的嘛。” 邵寂阳脸猛地爆红,我的脸倏地黢黑。 邵寂阳这蠢东西,在他朋友面前都说了些什么?! 我瞪他一眼,恶声恶气地道,“谁是你老婆了,别成天跟人瞎说八道。” 他拒绝接收我的怒气,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道,“我没瞎说啊,你答应我的。” 我一口气哽在喉咙出不来,他朋友还在一旁帮他腔, “你都答应了,怎么能说寂阳瞎说呢。” “做人要言而有信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听过吧。” “我们寂阳这么优秀,长得帅又会打篮球,性格也还不错,对人又好,你当他老婆不吃亏的。” “李成竹,我觉得你跟寂阳挺般配的。”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丝毫不在意我越来越黑的脸色。 他们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这是给邵寂阳说起媒来了?不是,他们到底有没有意识到我是个男的?怎么一个个对邵寂阳喜欢一个男生的事接受得比我爸妈接受我是根弯竹子还要良好?这年头,男生和男生之间的恋爱已经稀松平常了吗? 我不禁再一次怀疑起了这个世界的性向。 邵寂阳见我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终于出声止住了他朋友们的胡言乱语。 他看向我,带点讨好地问,“李成竹,我们出去买奶茶喝,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头顶乌云笼罩,没好气地回,“不去,我回家。” 紧了紧抓着书包带子的手,我抬脚就要走。邵寂阳急忙抓住我的手,眼睛还是亮亮的,他说,“那你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奶茶?下周一我给你买。” 我很想回他一句什么口味都不喜欢,但我深知如果是这么一个答案,这小子绝对会追着再问我喜欢什么,只思考了三秒钟,我胡诌道,“榴莲味的。” 果然,得到确切答案后,他放开了手,我甩了甩手腕,朝他们阵营的人冷酷地说了句:“走了。”便头也不回地往校门口走去。 两秒后,我听到邵寂阳含着期待的愉悦声音,他大声在我背后喊,“李成竹,下周见!” 我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刚回家打开门,阿精就摇着尾巴过来了。它殷勤地给我叼拖鞋,围在我脚边兴奋地转圈,我抱起它,摸了摸它的脑袋,它朝我汪了一声,爪子搭在我胸前,显出十二分的热情。 我妈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听见我回来的动静,探头招呼了句,“儿子,回来啦。” 我妈没问我考得怎么样,她向来不是很在意这个,我闻到厨房飘来的浓郁的羊肉鲜味,抱着阿精走到厨房,看着我妈忙忙碌碌。 我妈今年四十岁了,纵使注重保养,但脸上还是长出了细细的皱纹。我看过我妈年轻时的照片,特好看,特水灵,留一头波浪卷长发,穿搭时尚,谁看了都夸漂亮。 我妈其实现在也好看,一点儿不显老,不认识我妈的人都以为我妈才二三十岁,那时候我妈就会特高兴,朝人露出个灿烂的笑。 但美人脸上终究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而这痕迹,大半却是我和我爸亲手刻上去的。 我想起那篇作文,爱在黎明未尽时。 凭借十几年的读书智慧,我终于在最后的五十分钟里审出了题意:黎明未尽,天还未亮,一切处在黑暗中。爱在黑暗之中,它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在我们容易忽略的细节处,深藏着家人朋友对我们的爱。 也不知道审得对还是不对,我写的是父母之爱。 我自认为写得挺不错的,字字真情实感,丝毫掺假也无。 就是不知道阅卷老师会给多少分。 多给几分吧,老师。 我再也不想看到那讨人厌的魔咒一样的48分了。 我还要靠这得分冲击年级第一的位置。 顾尧君不久就要高考,我,快没机会了…… 李成竹:我要摆脱48分的魔咒!!! 卫宁:呵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竞品 第26章 失常 周一上午第一节是语文课,素来爱笑的语文老师竟然一反常态地肃着一张脸,跟我们讲了一节课关于青少年学生应当如何树立合理的、正确的恋爱观以及人生观的问题。 我们一个个听得云里雾里,卫宁啧了一声,脑袋魂一样飘过来,低声问我,“哎,李成竹,她这是咋了,受啥刺激了?” 我怎么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更诡异的是,后面几节课的老师在讲完课之后也都就这个话题教育了我们两句。 中午跟林鸿雪食堂吃饭的时候,我跟他聊起这事,他低眉沉思了片刻,朝我微微一笑,“可能,他们都无法理解吧。” 我追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却笑着摇摇头缄口不语,跟我玩起了沉默。 吃完饭,我见林鸿雪有些恹恹,主动跟他提出到球场打会儿球,他听到我的提议,偏头看向我,眼神动了动,脸上终于有了些神采。 说实话,他打球的模样比他的笑容更有魅力,运球时紧视前方的眼睛显出种野兽似的锋芒,奔跑跳跃间肌肉爆发出的力量充满了荷尔蒙的致命吸引力。 这个时候的林鸿雪和平日春风化雨般的他判若两人。 夏天的蝉音撕破宁静,疯了似的嘶吼着。我的额上湿汗淋漓,盯着动作迅捷目光如炬的林鸿雪,竟无法阻止此刻心脏对大脑产生叛变,为他在球场上的劲悍而鼓噪难安。 我想,世上大概是没有人能忍住不对林鸿雪这样的人动心的。 我们打了半个多小时,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收了球往卫生间冲了把脸回教室。 我和林鸿雪一踏进教室门,原先闹哄哄的教室瞬时安静下来,大部分同学的视线都向我们投了过来,更多的是放在林鸿雪身上,眼里写着明晃晃的不可置信和难以理解。 我正纳闷,就听刘恩的声音先她人一步出现在耳边。 “班长,怎么回事啊?你这次怎么会掉到第五去啊?!” 我一听,顿时明白了什么,心里猛然一突,立刻睁大了眼,看向林鸿雪的目光里也带上了不相信和让他给个说法的质问。 林鸿雪脸上还带着刚刚运动完的潮红,他似是早有预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云淡风轻地走到座位上坐下,其他人默默看着,都没有说话。 刘恩这时冒出了头,她半是高兴半是不解地走到我身边,向我打听情况。 她举起手机,把拍下来的年级前五十名成绩公示栏拿给我看,我接过手机放大图片一看,一瞬心脑剧震,表情失控。 排在榜首的,竟然成了严青霜!他的总分高达738分,语文140分,英语149分,生物99分,其他都是满分。 严青霜真的考了第一! 我头皮发紧,继续往下看,第二的位置写着我的名字,语文136分,英语148分,其他都是满分,总分734分。 第三是许诗遥,语文145分,数学149分,英语145分,物理98分,化学97分,生物97分,总分731分。 第四是跟我同病相怜排名常年不动的杨明生,语文135分,数学148分,物理97分,其他满分,总分730分。 第五才是林鸿雪,除了语文只有令人难以置信的129分之外,其他全是满分,总分729分。 这怎么可能?!林鸿雪的语文分数怎么可能比我还低?是不是老师改错卷了?还是拿错卷子了? 我把手机还给刘恩,快步走到林鸿雪座位旁,问他,“怎么回事,林鸿雪,是不是老师搞错了,我们去办公室问问老王。” 他抬起脸,琉璃似的浅色眼瞳里平静得像一面无风时的湖,他看着我,半会儿,脸上慢慢浮出个宽慰的笑,他声音依旧温和,他说,“小猪,可能是我这次作文写偏题了,没事的,我不在意。” 他不在意我在意啊!他怎么能辜负我对他的厚望!他怎么能背叛我对他的信任!我还没拿第一,他就从第一的神坛跌落,他对得起这两年我在他身上投注的感情吗?! 刘恩表示虽然她对男神能够超越林鸿雪感到由衷的高兴,但她也不愿相信林鸿雪语文竟然会考这么差,她都考了132!于是她拉着我,急匆匆地冲到了办公室找老王,叫老王查一查林鸿雪的答题卡,看看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结果老王对着我俩一顿叹息,挥手叫我们回去,说林鸿雪的试卷已经被高二年级所有的语文老师轮番检阅了一遍,什么问题都没有。 我和刘恩又只好面面相觑地退回教室。 我坐在座位上,皱眉看着林鸿雪挺直的背影,脑子里反复跳跃对他所说作文写偏题的怀疑。 卫宁得知这个消息后,目瞪口呆地说了句“卧槽”,然后表情变得和大部分同学一致,满脸的不可思议。 卫宁这次成绩退步了两名,变成了年级第四十二,但他很是无所谓,仍然一脸得意,因为他的作文得分依旧比我的高,而我的作文,还是只有那可恶的48分! 他把语文老师发给他的“李成竹吗?作文得分48分”消息在我面前晃了几晃,呲着口大白牙笑得要多欠有多欠,我心里冷笑一声,只觉生无可恋。 快上课的时候,忽然有个高一的学弟拎着杯奶茶到教室找我,我这才想起周六邵寂阳说给我买奶茶的事,当即眼皮一抽,叫学弟原封不动给邵寂阳还回去,学弟一脸不赞成的表情,态度强硬地把奶茶塞到我手上,转个身就大步离开了。 奶茶冰冰凉凉的,摸起来挺舒服的,我顿了下,看了眼标签,还真是榴莲口味的。 卫宁看到奶茶,朝我吹了个口哨,“李成竹,这谁送你的奶茶啊?” 我没搭理他,把奶茶放进课桌里,继续思索林鸿雪成绩失常的原因。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名堂,也就暂时按下思绪,打算等答题卡发下来再找林鸿雪要来看一看。 晚饭后坐在教室里头看书时,我忽然又想起和严青霜打的赌来,我开始后悔起来,早知道林鸿雪会这样,就不跟他赌了。也不知道他会提什么要求,我有预感,那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第一节晚自习后,林鸿雪又被老王叫进了办公室。那杯榴莲味的奶茶我终究没喝,送给了对着我桌子觊觎了一整个下午的卫宁同学,他插进吸管后猛吸了一大口,享受得不行,还厚着脸皮问我要不要来一口,我嫌恶地推开他,告诉他我最讨厌榴莲味的东西。 到放学时,我后悔的情绪就更强烈了。早知道留到最晚容易被人堵门,我就不该嫌弃我爸的说教太过枯燥无趣吵耳朵,揽这么个后患无穷的差事过来。 我看着眉眼飞扬笑意深深的严青霜,神情沮丧眼圈都红透了的邵寂阳,还有眼底翻滚着浓烈情绪的林鸿雪,真的很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我宁愿面对那诅咒一样的48分,也不愿直面这三个人同时出现在我眼前。 我僵在原地,抽动嘴角,慢慢开了口,“你们,一个一个来,可以吗?” 李成竹:林鸿雪你怎么搞的?!你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吗? 林鸿雪:小猪,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失常 第27章 疯子 严青霜很不客气,直言他要当第一个,邵寂阳眼巴巴地看我,那眼神,说是被暴雨淋透了的小狗也不为过,可怜得要死。 林鸿雪的神色更不得了,我看一眼心脏就抽搐一下,他眼里情绪太多太复杂,落寞、渴望、悲伤、还有别的我读不懂的东西交织在一起,像是伤心醉酒的人弹奏的曲子,感情凌乱、激烈又饱满,让人不忍卒看。 我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后背凉飕飕的。 往身后看了一眼,幸好顾尧君今晚没有再出现。 我坐回到座位上,严青霜已经走到了我面前,不得已,我对邵寂阳说,“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手机上说。” 邵寂阳摇摇头,杵在那不动。我又看向林鸿雪,林鸿雪的脸在灯光映衬下显得更白了,远看过去,几近有种凄惶无助的惨白。 我的心抽搐得更厉害了。 我勉强朝他笑了一下,“林鸿雪,有什么事,我们周六说好吗?” 林鸿雪听懂我的暗示,也慢慢朝我笑起来,他轻轻嗯了一声,看了眼严青霜和邵寂阳后,沉默地离开了。 我刚松半口气,邵寂阳也走到我身边,他眼里水光闪耀,鼻尖都有些发红,一米九几的大高个对着我摆出这样可怜兮兮的表情,我的心情别提有多复杂了。 严青霜不管我心情复不复杂,他直接倾身凑近我开始动起手脚,在我腿上摸来摸去。 我大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这是做什么!我抢在邵寂阳手伸过来之前先一把抓住严青霜的手,恼怒又紧张地喝问他,“严青霜,你干什么!” 他看我表情,朝我眨眨眼,用一副无辜的语气说,“小竹子,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拿你手机把我从你的黑名单里放出来。” 我气滞,甩开他的手,摸出手机操作了两下,他这才笑眯眯地退开,看向一直盯着我不说话的邵寂阳。 他看着邵寂阳,却是问着我,“小竹子,这个爱哭鬼是谁?怎么一直缠着你?” 我还没说话,邵寂阳转脸恶狠狠地瞪着严青霜,“你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说谁是爱哭鬼?我是他老公,你凭什么说我缠着他?我看是你缠着我老婆才对!” 听邵寂阳说话,我总忍不住磨牙,这小子脑壳里的包到底是谁给他磕出来的?后遗症也太严重了些。 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得不行,“邵寂阳你能不能别他妈的瞎说了!” 我轻易不说脏话。小时候我不知从哪儿学了一句“草泥马”,被我爸听到之后直接罚我跪了一整个下午,接着又让我把这三个字认认真真工工整整一笔一划抄写了一千遍。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再说脏话。 但是现在,我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严青霜听到邵寂阳说他不男不女,脸上瞬间黑云密布,他拳头慢慢握了起来,阴沉沉地盯着邵寂阳,像是邵寂阳再多说一个字,就会立刻把拳头挥到他脸上似的。邵寂阳也不遑多让,整个人仿佛一只遇见巨大威胁竖起毛发准备殊死搏斗的恶狗,眼里冒着失势的火光。 我一见这架势,赶紧抓住严青霜胳膊,脑子一抽,把我爸在校长室反复跟我念叨过了一句话喊了出来,“同学之间要友爱互助,严禁打架斗殴!” 我这一句话,把两个人的目光同时吸引了过来,他们直勾勾盯着我,看起来很有种想让我评评理的意思。我各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已经很晚了,你们两个有事就赶紧说事,不说我就回家了。” 我放开严青霜的手,背起书包,站起身,作势要走。邵寂阳脸上的表情一下变得忧伤,又露出那种可怜的小狗表情。 他说,“李成竹,我这次考试只考到了年级第二百五十,怎么办,我那么努力,却考得这么糟糕。我好难过啊。” 他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一点征兆都没有,给我看得一愣一愣的。我没想过他竟然会因为考试没考好就哭。 多有上进心,多招人疼的小狗狗啊。 我心一下子软了,刚想安慰他,严青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用看稀奇物种的眼神看了眼邵寂阳,又转头看向我,嘴角带笑问,“小竹子,这爱哭鬼是不是今年才三岁啊。” 这句话又给邵寂阳惹毛了,他抹了把脸,狠狠瞪了严青霜一眼,“死人妖,我看你今年才三岁!” 人妖两个字一出,我脑子里的那根弦,啪地一下就断了。 严青霜最受不得有人当着我的面用这两个字侮辱他。以前有个不长眼的在我面前这么骂了他一句,他直接冲上去把那人牙都打豁了几颗。 此时此刻,我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我的心情。我光预想过这俩人碰一起没好事,我不知道我会作为当事人亲眼见证这坏事的发生。 当严青霜一拳砸在邵寂阳脸上,邵寂阳将严青霜掼倒在地上,面前的桌椅无辜受害,乱成一片时,我只觉脑袋里嗡嗡地响。 我不知道事态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在这一刻,这两个人俱成了头愤怒的狮子,你一拳过来我一拳过去,打得不可开交。我又气又急,赶紧冲上去拉架。 严青霜身高一八三,个子已经挺高的了,但邵寂阳身高有一米九多,再加上他喜欢打篮球之类的运动项目,体格比严青霜壮硕了不少。严青霜被按在地上捶了好几下,邵寂阳脸上也挨了几拳,我过去拉架,不知道是谁的拳头没长眼,竟然给我的右脸也来了一下。 我痛得脑子一震,捂着脸倒嘶气,可这两个疯子还没停,我怒不可遏,拿出手机开始对着地上扭在一起的两个人录像。 录完了像,我怒气冲冲地喝道,“严青霜,邵寂阳,要打架滚出去打,别在这里妨碍我锁门回家!” 我这一声骇得头顶的灯都晃了两晃。听到我的怒吼,他们两个人同时僵住了动作,终于停下手,邵寂阳抓着严青霜领口的手往地上一摔,愤愤起了身。严青霜也撑着手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毫无情绪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他们两个人已经狼狈得不成样子,衣服皱皱巴巴,脸上青青紫紫,甚至见了血,脸上血迹乱飞,衣服上都沾了不少上去。 这两个人只一眼就发现了我已经肿起来的右脸,四只眼睛一下子睁大,像是知道自己闯祸了,露出惊惶的表情,都急匆匆走到我面前,问我,“怎么回事?脸怎么肿了?” 他们竟然还有脸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挥开严青霜伸过来的手,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只说了一个字,“滚。” 没一个人动,邵寂阳垂着头,目光闪颤,嘴唇蠕动,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严青霜眼里酿着自责,他垂下眼,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维持着我的冷酷,“滚出去。” 依然没人动。 算了,他们不滚我滚,我略过他们,整理起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得到这种事的桌椅。 严青霜和邵寂阳也默默无声地整理着,我连个眼神都没再给他们。等一切收拾完毕,我关了灯,等那两个“猪头”出来后锁好门,大踏步离开了那处是非之地。 幸好是晚上,我爸看不见我脸上的伤,只问我怎么又这么晚,我含糊说同学找我有点事。回到家也只是应了声我妈的招呼就赶紧捂着脸钻进了房间,不敢在他们面前露脸。 我看着镜子里那肿得老高的半边脸,忍不住在心里把严青霜和邵寂阳又恶狠狠咒骂了几百遍。 但一想到他们比我更凄惨的“猪头”样,又憋不住想笑。不知道明天到学校,那俩人的脸又会精彩成什么样子。 最后又实在庆幸林鸿雪早早离了场,没有参与到他们的疯狂中。 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里严青霜和邵寂阳两个人发来的一条比一条长的道歉消息,我忍了又忍,总算忍住了把他们俩都关进小黑屋的冲动。 不过,他们俩搞这一出,也让我没时间和精力因为又没当成第一而难过了。 睡着前,我迷迷糊糊地想,以后再遇到几个人撞到一起的情况,千万不能犹豫,要立刻拔腿就跑。 还有,这个“锁长”,我不干了! 李成竹:打架斗殴,扣印象分!你们俩的形象在我这里跌倒了负值! 邵寂阳:……对不起。 严青霜:……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疯子 第28章 热风 即使用毛巾冷敷了一晚上,吃早餐时我妈还是一眼发现了端倪,她心疼得要死,摸着我的脸问我怎么回事,我爸也皱着眉看我,眼里好像思索着什么。 我呲牙,“昨晚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没事的妈,过几天就消肿了。” 我妈没怎么怀疑,拿家里常备的消肿用的药膏在我脸上涂涂抹抹,又叮嘱我以后洗澡千万小心着点,念叨着要给我买防滑垫。我爸就不好说了,那双眼好像洞穿一切似的,盯得我心里直打鼓。 果然我爸在车上就开了口,“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我忙自证清白,“怎么可能,我每天学习时间都还不够,哪儿有空闲跟人打架啊,爸,你可不能冤枉我。” 我爸从后视镜扫我一眼,说,“你拿这话糊弄你妈可以,糊弄我不行。” 我说,“我可没糊弄,真不小心摔的。”随即迅速转移话题,“爸,我这次月考考了年级第二!比上次进步了一名!” 我爸语气松了松,“嗯,考得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我说:“还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 我爸嗯了一声。 踏进学校大门的那一刻,我爸回头看了我一眼,他表情板正得很,眼里没有了身为父亲的温情,只有作为校长的威严。 他说,“李成竹,如果被我知道你在学校惹是生非,跟人打架斗殴,我就让你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一万字的自我检讨。” 我心里一突,立马挺起胸脯,目光坚毅对我爸道,“请李校长放心,我绝不会做这种有损家风的事!” 我爸点头转身,只留给我一个高大宽厚的背影。 昨晚看到严青霜和邵寂阳诚心诚意的道歉后,我没纠结多久,就把录像给删了。 一个是名属优等生行列的年级第一&我眼里最好看的人&我的好朋友,一个是小时候喜欢的弟弟&知道上进的好学生&可怜的小狗,并且这俩人都是因为我才会起冲突,我虽然无辜但也难辞其咎,就勉为其难地饶了他们这次。 不过要是再有下次,就决不轻饶。 卫宁看到戴着口罩遮住半张脸的我,很是稀奇,他罔顾我的高冷,凑到我身边看半天,然后啧啧几声,用他惯用的欠扁语气说,“李成竹,又不是第一次没考到第一,怎么这次还给自己整上口罩了?瞧你,这有什么好没脸见人的?” 卫宁这小子是真烦。 跟他做同桌这一年,我经常被他的冷言冷语讽刺挖苦,虽然因为他不是优等生,我没把他说的任何一句话放在心上过,但奈何我的耳朵能听,听了会有些受不了。 我斜他一眼,叫他离我远点。 林鸿雪也发现了我的异常,他下课后过来找我,问我怎么回事。我很少有事会瞒着他,虽然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优等生的头衔,但他第一的形象在我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一看到他大脑就会自动把他归类到优等生行列,半点不客气的话都不忍心对他说。 刚好卫宁上厕所去了,我就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他听了之后眉头轻微地拧起来,眼里的自责心疼几乎化为实质地流泻到我身上。 我被他这么一看,心就跟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似的,有点不好意思。他手动了一下,似乎是想伸出来做些什么,可不知为什么又收了回去。 我戴好口罩,佯作幸灾乐祸地说,“那两个可比我严重多了。” 我话音刚落,刘恩震惊万分的声音从走廊响到了教室里。 “天哪天哪,怎么回事?!” 她着急忙慌跑进教室,两眼环顾一圈后,精准定位到林鸿雪的位置,立马一阵风似的卷过来,瞪着一双大得离谱的眼睛道,“班长班长,男神他被人打了!他被人毁容了!他……” 林鸿雪转过头看向她,不知为什么,刘恩突然噤了声,跟人摁了静音键似的,她睫毛抖了抖,不安地看了看我,又看了下林鸿雪,片刻后一阵风似的又卷走了。 林鸿雪又回头垂下眉眼来看我,他喉头动了动,从胸腔里吐出极低的声音,“我去校医室拿药给你擦。” 他作势要走,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说,“不用了,我妈早上擦过药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伤,过几天自己就消下去了。别整得那么矫情。” 他浅色的眼瞳盯着我看了片刻,很是固执地摇摇头,转身去医务室拿药。 等林鸿雪离开,刘恩不知又从哪儿冒了出来,她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班长刚刚看我的眼神好可怕,李成竹,我是哪里惹到他了吗?” 我奇怪道,“你在说什么?林鸿雪那么温柔的人,怎么会可怕?” 刘恩说,“我也不知道啊,他刚刚看我的时候,那一瞬间我感觉后背有鬼在爬。” 我听她的描述,忍不住发笑,“我看你才是鬼上身了吧。” 她抓了抓脸,神情苦恼,下一刻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换了一副忧心又震诧的面孔。 “李成竹,严青霜被人毁容了你知道吗?!我八班的姐妹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我上去看了才知道,他真的被毁容了,脸上身上好多伤!你是他朋友,你知道怎么回事吗?他是不是跟谁打架了?” 我脸皮抽了抽,摇头说,“我不知道。” 她纳闷,“你不知道?他跟你关系那么好,你怎么也不知道,那你问问他呗。” 我敷衍说,“我一会儿问问。” 她这时忽然发现我的口罩了,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感冒了有些咳嗽戴着怕传染同学,她这才放过我,回了她的座位,转身时她脸上还挂着心痛难言的表情,想也知道是为严青霜的伤。 中午吃完饭,林鸿雪拉着我到教学楼顶楼露台给我擦药,我说我自己擦,他却用温和而不容拒绝的口吻说,“小猪,让我帮你。” 我总是没办法抵抗这样的林鸿雪。 今天是阴天,炙人的太阳被遮挡得很严实,天气少有的凉快。云层压得极低极低,像是一伸手就能碰到似的,在地上投下了浓重的阴影。风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发出低柔的呼唤。 四周悄寂无声,林鸿雪专注的神情落在我眼里,倏忽成了潮起时扑到海面的白浪,在我心里激起哗哗的声响。 他的指腹沾着药膏,揉抹的动作轻柔似水。冰凉的触感在我脸颊散开,快速蔓延到筋血骨肉之间。 他离我很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沾染的洗衣液的轻淡香气。他目光凝注,垂下的眼睫浓黑密长,像一把精致的小刷子,随着眼睑的张阖轻轻抖动。 不知何时,他停下了动作,抬起一双明净如溪的眼睛,静谧无声地与我对视。 四目交缠中,他的呼吸越来越近,像是要侵入我的身体,我在他热风般磅礴气息的围剿下,竟一动也不能再动。 直到嘴唇贴上来两片温凉。 世界在这一刻停止运转,大脑在这一刻直接死机。 我傻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理不清头绪似的眨了眨眼。 他弯眼笑了,眼里仿似东风过境,盈绽千万枝翩妍春花。他低沉温柔的声音像是神明在吟唱,带着迷惑人心的奇异力量,他逐字诱我,“小猪,闭上眼。” 我想,林鸿雪一定是会某种神奇的蛊术,不然我怎么会不经思考就听从他的指令,乖顺地闭上眼? 我感觉嘴里伸进来什么,很软很湿。它像一只顽皮的猫爪,逗引着我的舌头。我被它戏耍,玩弄,忍不住起了报复的心思,咬住它戏弄回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鸿雪的手扣住了我的后脑,他和我紧贴在一起,唇舌相交,像失足陷进深潭里的人,只能依靠汲取彼此体内的氧气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 我只觉身体越来越热,大脑像是着了火,理智在此时灰飞烟灭。我情不自禁搂住他紧实劲硕的腰背,忘我地和他一起消融在风云卷涌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和他才微喘着停下了这场角逐。我们抵着额相拥,起伏的胸膛交汇着心跳与心跳的奏鸣曲。他的脸泛着情热的红,我想我的脸估计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片刻后,他微微移开头,目光紧紧地盯着我。他的眼里是我从没见过的欢喜,往日的微风掀卷成了狂风,声音也显出一种激动,他看着我,说,“小猪,我们在一起吧。” 我的理智已然回笼。 心里某处酸酸胀胀,我又想起顾尧君,于是推开他,用前言搪塞,“我爸妈说了……” 我话没说完他就出声撕开了我的假面,“小猪,别拿这种话骗我好吗?给我个期限,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 我知道,他早已看破我的谎言。我看向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干净,仿佛夏夜的月色,能轻易抚平我所有躁乱失宁的心绪。 林鸿雪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内心想法总在他面前无处遁形,他是最了解我的人,也是最体贴我的人。他照顾我,尊重我,谅解我,宽容我,他的眼里心里,几乎全是我。 在顾尧君之后,他也是我最最在意的人。 我无法再欺骗他,所以,我告诉他,“林鸿雪,我不骗你,等我成了第一,我就和你在一起。” 他听了我的承诺,终于笑起来。 一刹那,阳光突破层层阻隔,重返人间。 他站在光里,轻声说,“小猪,我等你。” 林鸿雪:亲到小猪了,开心。 严青霜:心机婊,不要脸。 邵寂阳:心机婊,不要脸。 顾尧君:。 李成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热风 第29章 探索 回座位时,又发现课桌里多了两支药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送来的。除了药膏,课桌上还有一杯榴莲味的奶茶。 卫宁在我耳边啧啧不已,“李成竹,你越来越牛逼了啊。连高一篮球队的邵寂阳都开始跟你牵扯不清了。” 卫宁也喜欢打篮球,知道邵寂阳不奇怪。不过他怎么知道邵寂阳跟我有牵扯?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朝我扯出个怪笑,“你的药膏和奶茶都是我帮你放进去的,那个叫邵寂阳的亲自送过来的。” 我哦了一声,他又说,“邵寂阳那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严青霜也是。他们俩打架了吧?是因为你吧?” 我说不是,他呵呵冷笑,“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行啊李成竹,你这魅力大到都能和太阳比肩了。” 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连对着他翻白眼的心情都没有。 他眯了眯眼,又用那种洞悉所有的眼神看我,“不对啊,他俩受伤都给你送药膏来干嘛?你们不会是三人混打吧?李成竹,你戴口罩是为了掩盖罪证吗?” 我顿了一顿,卫宁这话说得颠倒,我这分明是为了掩盖证据而不是罪证。 我呛了他一句话真多便自主屏蔽了他的声音,他呵了一声,抖着腿转着笔打量我被遮住的半边脸,像是欲用目光穿透那层薄膜揭开事情的真相。 我转脸避开他的视线,撑着头看桌上那两只药膏,脑中空白两秒,接着便不由自主回想起刚刚在楼顶发生的一切,顿觉脑昏心烧,浑身发热。 我是怎么跟林鸿雪亲起来的?又为什么给了他那个郑重的承诺? 我记不清了,那时候就跟中了蛊似的,身体和大脑都不受自己控制。 越想心里头越乱,仿佛揉成一团的麻线,以至于根本想不起来感慨一下我的初吻就这么没了的问题。 手机里有严青霜和邵寂阳打来的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我翻开消息界面点开看了看,都是问我在哪儿去哪里了,以及跟我道歉之类的话。 说实在的,我其实根本没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生气。我优点不多,脾气好算一个,基本不跟人生气,就是气也气不过一节课。 初中时我跟人也打过架,也懂得气性上来后的身不由己。严青霜先动手没错,可却是邵寂阳先踩了他的雷区,邵寂阳踩雷区,又是因为严青霜先嘲笑他爱哭,而邵寂阳之所以会哭,又是因为他考试没考好。 我其实很能就这一点跟邵寂阳感同身受,我那么拼命地学习,那么努力地去争第一,却从未成功过。有时候我也会有想哭的冲动,只不过都被强忍了下去。 听到邵寂阳流着泪委屈巴巴说他只考了二百五之后,看到他哭的那瞬,我恍惚透过他看见在不为人知的深夜抱着被子独自伤神的李成竹。 所以我根本不气他们,只是略有些头疼罢了。 卫宁又盯上了我的奶茶,他喜欢吃榴莲,喜欢榴莲味儿的一切东西,他不但两眼冒光地盯我的奶茶,还两眼冒光地盯我。 他拿笔戳我,“哎,李成竹,要不要我帮你解决掉这麻烦?” 我想了想,把奶茶递给了他,他毫不客气地接过,欻地一下插进吸管,咕嘟咕嘟牛饮起来,末了又假惺惺问我一句,“你要不要来一口?” 我推开他的手,叫他一边凉快去,然后给邵寂阳回了消息,让他以后别再送奶茶过来了,我告诉他我不喜欢喝奶茶,我只喜欢学习。 我给严青霜也回了消息,教育他以后不能再那么冲动,干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叮嘱他伤好之前别来找我。 后面他俩回了什么,我没再看。上课铃响起来后,我就又是那个为了第一而心无旁骛的李成竹了。 晚上第一节晚自习,老王给我们全班同学开了个会,是关于参加各科奥赛预赛的事情,让有意向的同学课后积极找他报名,之后将林鸿雪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林鸿雪这个人是真的变态。他的脑组织和我们的脑组织不一样,说他是天才也不为过。我们光参加一项竞赛都累得够呛,他倒好,全参一遍加还显得游刃有余,并且每科能捧座奖杯回来,去年他奥数甚至进了国家集训队,不过可惜的是最终没能获得IMO的参赛资格。 能和林鸿雪这种变态比的,也就只有更变态的顾尧君了。顾尧君也是竞赛的一把好手,我听我妈提起过,顾尧君也拿了很多竞赛类的奖杯。去年物理也进了国家集训队,还去国外参加了IPhO赛事,拿没拿奖我不清楚,他也没跟我说。顾尧君早就成了保送生,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坚持留校学习参加高考。 卫宁很兴奋,又戳我,“哎,李成竹,你今年参加哪个?还是数学吗?” 就我个人而言,我对数学和物理比较感兴趣,去年因为林鸿雪的撺掇我参加了数学的竞赛,运气不错,捧了个小奖杯回来。今年我自己想试试参加物理奥赛。不过我并不打算告诉卫宁,我问他,“还没想好,你呢,你要参加哪个?” 卫宁说,“我当然还是选化学呗。” 卫宁化学挺牛的,去年好像也拿了成绩。我哦了一声,不再将话题继续下去,转头做我的题。 卫宁见我不想搭理他,挑眉撇嘴地也闷头做题去了。 值得庆幸的是,晚上严青霜和邵寂阳没再来教室堵我,并且一连几天都没来。 我问了我爸的意见,我爸挺支持我参加物理竞赛,也就找老王报了名,顺带问了问老王,林鸿雪今年是不是还是参加全科的,老王说是。 严青霜问了我情况后,告诉我他也要报名参加物理奥赛,我表示知道了,他又问我周六有没有空,说他想和我在他家附近的那座游乐场里玩一天。 我当即谴责了他,既然决定要参赛,就该把心思都放在竞赛准备上,别成天脑袋里光想着玩。 他认错态度十分积极,忙表示他知道错了,以后绝不再犯,我也很是大度地原谅了他。 但他又接着提起了之前我跟他定下的赌约,让我周六一定赴约兑现许他的彩头。他都这么说了,我只好应下。 答应完又突然想起周一似乎跟林鸿雪约了周六见面的事。于是又跟林鸿雪发了消息,把跟他见面的时间改成了周日。 林鸿雪自从上回给我擦过药之后,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奇妙的闸门,动不动拉着我到楼顶,邀请我跟他一起解锁接吻的各种姿势以及解析最令人感到舒服回味的技巧。 我没拒绝。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这种事做起来会如此让人上头,那种感觉实在太过美好,实质的碰触和幻想中的滋味很是不同,像吃糖果似的,甜得不行,吃了还想吃,我们两个人都颇有些食髓知味的意思。 经过几天的潜心研究,我们发现两个人都闭着眼睛,互相托着后脑勺啃吸的姿势当属最佳,其次是他把我压在墙上,捧着我的脸,我一只手搂住他的腰,一只手放在他脑后勾缠的姿势,再次是我抓着他肩,他将我嵌在怀里**的姿势。 不过要注意的是,接吻时双方的头一定要交错开,也就是说要同时往左或往右,不能一左一右,否则会形成顺拐的奇怪姿势。当然交错的幅度也不能太大,彼此头部偏移30到45度之间观感和舒适度最好,也最安全,不容易扭到脖子。 还有,上颚是口腔内最敏感的部位,可以多刺激这个位置,以此激发对方大脑产生过电般的酥痒感。另外,接吻时要记得呼吸,从对方身上喷出的热息可以增强大脑的兴奋感。 当然,林鸿雪的研究精神不止于此,他在我身上还研究了些别的东西。 比如接吻时他的手如果从衣服下面摸进后背,往往不会被我立即阻止,但要是摸进我裤子里,就会立刻得到我的推拒。 比如他亲吻我喉结和舔吻我耳廓时会听到我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亲吻头发,额头,胎记,眼睛,鼻子,下巴则不会。 还比如,当我发生不可控的生理反应时,最好的解决方式并不是用他白皙修长又灵活的双手伺候,而是用即使我拼了老命也从没考到过第一这件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事实使我快速恢复冷静。 在探索完以上内容后,我和林鸿雪就不再去顶楼私会。毕竟面对同学们疑窦的目光,即使是林鸿雪也很难解释为什么在和我同时消失过一段时间后嘴唇会红肿这种事情,我有口罩做掩护,他可没有。况且各科的奥赛小组已经确定好名单,要开始利用休息时间分组集训,我跟他也没办法继续往下钻研。 林香雪估计也从他哥那打听到我和林鸿雪关系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很是开心地把之前在英伦公园拍的那些照片发给了我。 照片上有灯光,玫瑰,还有林鸿雪。我看着昏昏灯光下捧着九十九支玫瑰的林鸿雪,看着他像是看自己亲手种出的玫瑰一样看我的眼神,竟从中看出丝丝甜意。 我忽然想起那天拥吻结束后,林鸿雪站在月色里和我说的那些情话。 他说,“小猪,九十九支玫瑰属于你,我也属于你。” 他说,“我曾种下一株玫瑰,日夜以爱浇灌,盼着它早日开花。如今花开鲜妍,我所愿终有所偿。” 他说,“小猪,你是我的玫瑰,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玫瑰。” …… 我想,我的心,已经在飞往自由的路上了。 林鸿雪:真好,天天都能亲到小猪。 严青霜:不要脸的心机婊。 邵寂阳:不要脸的心机婊。 顾尧君:向他学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探索 第30章 心疼 我跟我妈交代完行程后,就赶着去赴了严青霜的约。 因为那起校园欺凌事件和后来的豁牙事件,我爸认识严青霜。我妈也听我说起过他,知道他是优等生,是我的好朋友,所以很是放心。 坐了半个小时的车,我到了严青霜家附近的游乐园。因为是休息日,尽管是早上,也挺多人排着队。我到时严青霜已经在入口旁边的墙边阴影里等着了。 他穿着简单的雪山短衫,休闲黑色长裤,脖子上戴着条亮闪闪的银链子,一头天然微卷的短碎发随意地捋到了脑后,显出一种引人侧目的青春气息。 他脸上还有几处很明显的淤青,但他看起来好像并没把这些伤放在心上,连个口罩都没戴,他神色很是慵懒,双手插在兜里,十分散漫地靠在墙上。 即使带了伤,也盖不住他一身的气质。他站在那,自成一线风景。入口处排队的许多游人举着手机对着他偷拍,脸上或惊艳或窃喜。 他浑然不觉,目光四处搜寻着什么。忽而和我望向他的视线相撞,他微微一顿,随即眯起眼笑起来,眼角那颗痣拂掠起愉悦的红。 他朝我走过来,笑眯眯地说,“小竹子,你来啦。” 他像一只美艳的狐狸。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他伸手想揭我的口罩,被我拦开,他露出愧疚歉意的眼神,我只好道,“没事了,好差不多了,你还是顾好你自己的伤吧。” 他忽然伸手抱住我,头埋在我脖子上低声跟我说对不起。我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他一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我实在不想充当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余光瞥到八卦的目光朝这边飘过来,我脸皮都烫了起来,赶紧叫他放开。 估计是听出了我语气里的不悦,严青霜放得很快,我瞪着他正要骂他两句,他又弯眼朝我露出个迷人的甜笑,我顿时噎住,滚到喉咙的话不知怎么就吐不出去了。 他笑意更深了,摸了摸我的头,揽住我的肩带着我往里面走。 我抖开他,他没一会儿又黏上来,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怎么也甩不脱。我摆臭脸他就笑眯眯地用特无辜的语气问我怎么啦谁惹我不开心啦,一见我真有跟他恼的迹象他就垂眉低眼露出一副忧郁难过小媳妇似的神情,然后借机凑上来抱住我,软着声音请求我不要推开他。 拉扯到最后,我依然只好妥协。我想,严青霜一定是吃定我没办法对他狠下心才会这样有恃无恐的。 凭借严青霜的至尊VIP身份,我和他队都没排就直接进了游乐园。我之前和他来过这里一次,去年寒假他生日时邀请我和他来这里玩了一天,对里面的路线和项目类型还挺有些印象,其中有几个娱乐项目是我一直念念不忘的。 有了上一回游玩的经验,严青霜很是清楚我的爱好,那些温和的没什么激情的项目他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带我从最刺激的极速过山车开始玩。 我在天地间旋转颠倒,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让我的心脏疯了般的跳动,里面塞满了澎湃的激动和畅快。 我只觉身体里好像住进了个疯子,他在我极度放纵的情绪中尖叫呐喊,不断怂恿着我,大声些,再大声些,把所有的压抑和苦闷都在这狂乱中拋向光速后退的世界里去,不必想太多,只要此刻快活就好。 我们一项项地玩,一遍遍地玩,玩了很久。如果不是发现严青霜脸色不对,我估计能把里面所有刺激的项目都玩上一遍。 从安全绳上下来,我脸上带着兴奋的红,他脸上全是虚脱的白。 他靠在我身上,喘着气,虚弱地说,“小竹子,我不行了。” 我笑眯眯地看他,“这么快就不行了?” 他扯出个勉强的笑,眼神都有些空,我看他都这个样子了,也就放弃了接着玩的想法,扶着他坐到树荫下的休息椅上让他缓缓气。 我靠在长椅上看人群,他则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过了会儿,他忽然身子一歪,大剌剌躺到了我腿上。 我动了动腿,他弱弱地说,“小竹子,我睡会儿。” 我啧了一声,之前那次他好歹坚持到第七个项目,今年才玩到第五个就难受成这样,越长越娇气。 不过他都这样了,我也不忍心推开他就是了。我调整了个让他躺得更舒服的姿势,手搭在他卷着弧度的头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地揪着玩儿。 我其实知道他并不喜欢玩那些惊险刺激的娱乐项目,他会害怕,但他通常把害怕这种情绪藏得很深。我存了点恶作剧的心思让他陪着我一起玩,想看看他最后失态的模样。 可当我此刻真的见到他面无血色的可怜模样,心里却无法抑制地泛起了细细软软的愧疼。 他是幅绝美的画,是该被精心呵护的存在,我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恶趣味而让这副画失去他明艳的色彩? 我想,我真不是个东西。 他睡得很快,漂亮的眼睫沉静下来,脸上也慢慢洇出片薄红。 我出神地看着他睡着的侧脸,世界嘈杂,我的耳中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人影在我面前如潮远去,我的眼中只剩下一棵树,一片云,一缕风,一个人。 这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的搏动。 我抬起头,看向天空,海一样蔚蓝的天空中,飞快地掠过了一只鸟,它好像在追寻自由的路上迷失了方向,停在这处又歇在那处,它流连在飞行时所遇见的风景中,忘记了一开始的愿望。 我捂住脸,想,我确实不是个东西。 严青霜睡了挺久,保守估计得有两个小时,在我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住准备把他喊醒时,他却自己睁开了眼睛。他醒了也不起身,抱着我撒娇似的一顿乱蹭,哑声问我几点了。 幸好我戴了口罩,否则对上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还真不一定能稳住自己的表情。我扒拉开严青霜,掏出手机看了看,一点五十五分,都过了吃饭的点了。 手机上有我妈发来的阿精趴在地上看书的视频,有林鸿雪跟我分享林香雪新画作的消息,还有邵寂阳的伤情问候和每日学习情况打卡。 严青霜一听这个点了,啊了一声,立马抱歉地看我,我叹口气,叫他赶紧找找哪里有卖吃的,他思索片刻后竟拉着我到了游乐园里的一家餐厅里。 餐厅装修精致有格调,一看就知道不是用来招待普通游客的地方。但严青霜带我进去时却并没有遇到阻拦,反而还有个穿着制服的人上来跟他问好,带着我们到了一间包厢。 我很是惊诧,上回我们过来玩时饿了就直接买路边的零食小吃填肚子,这回怎么整得这么高级? 等严青霜点完菜,趁服务员离开我立马问他什么情况,他笑了笑,说吃完饭再告诉我。 我不由对他的身份起了猜测。严青霜应该是富家子,单看他那副皮相就知道,普通人养不出这么精致的画,不过富到什么程度我就不清楚了,我没打听过,他也没主动说起过。 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夸张一些。不过我其实对他的家世也不是很感兴趣,我交的不过是他严青霜这个人罢了。 他点了两份牛排和烤蔬菜,我也是饿得狠了,三两下就吃了个干净。他本来是用刀叉慢慢地切着吃,后来忽然就学起我直接用叉子叉起整块牛排往嘴里塞,我被这不符合他长相和气质的吃法给逗得乐呵得不行。 他看我笑,也弯起眼笑了,笑起来像只矜贵的猫咪。 吃完饭后,他没急着跟我解释,带着我又到游乐园里的巨幕影厅里看了场奇幻电影,看完电影已经是下午六点,天虽然没黑透,但光线已经暗了下去。 不同于白日的燥热,这个时候连风也凉爽了起来,我们又坐到了长椅上,一起等着八点钟的烟花表演。 我们所在的位置很偏,来往都没什么人,很是安静。他跟我闲闲聊着天,问我跟邵寂阳是怎么回事,和高三的年级第一顾尧君是什么关系,跟林鸿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几乎每一条都踩在了我的痛点上,我的心开始乱七八糟地跳起来,我语焉不详地答了一堆,他对我的回答没有任何回应。他安静了会儿,那双一直看着前方的眼睛忽然朝我望了过来。 他静静地看着我,片刻后展颜笑了,深瞳里光芒流烁,干净又清澈。他带着莫名的愉悦情绪问我,“小竹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我心中一动,挑眉朝他扬了扬下巴,“记得啊,那时候我是不是帅呆了?” 他笑出了声,“嗯,帅呆了。” 他这样,我反而不好意思继续自夸下去,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又接着问,“小竹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转到这所学校吗?” 我说不知道,他偏过头,目光放得很远,不紧不慢地说,“我在原来那所学校经常受伤,我妈妈后来终于发现了,就让我转到这里了。” 经常受伤?所以他在原来的学校经常被人恶意欺凌吗?我心里抽了抽,看向他,他仍看着远方,语调却微微上扬,“但你知道吗,其实我是故意把自己弄受伤的。” 我有些震惊,不解问他,“为什么?” 他嘴角弧度淡漠下来,“我妈妈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的美貌吸引了无数男人,她也靠着美貌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爸爸在时,她爱爸爸,也爱我。爸爸去世之后,她就暴露了本性,成了一只无主的蝴蝶,为了保住自身的美丽和青春的鲜活,每天辗转在不同的男人之间,忘记了她还有个儿子的事。” “她也是个很蠢的女人。她不知道男人除了垂涎她的美貌,还觊觎爸爸留给她的财产。她被骗得很惨,可她从不悔改,沉醉在男人们的甜言蜜语中不愿意醒过来。” “我想我是遗传了她的蠢,才会想到用受伤的办法换取她将目光重新投放到我身上来。小竹子,你知道吗,我真的蠢透了。” “她根本不在意我有没有受伤,不在意我疼不疼,她的眼里只有男人和钱财。如果不是那次伤得重了,疼得厉害了,她仍然不会看见我。” 我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或许是灯光太过于昏暗,我什么也看不清。 他自顾自地往下说着,声音很轻,“那次我被人打断了一根肋骨,她才终于舍得从男人身边离开。她在医院照顾了我半个月,那半个月我过得很开心,以为我的妈妈终于回来了。” “可是半个月后,她就走了。她施舍尽最后的一点母爱,就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我的心紧了紧,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他依然没回头看我,语气平静,“为了不再让这种事打扰她的生活,她给我转了学,安心地当她的蝴蝶去了。不久后我故态复萌,挑衅同学让他们对我动手。可还是没有用,无论我带着什么样的伤回去,她都不愿意再发现。” 我脑子里还在消化他说的话,心里却已经闷疼得不行。他反握住我的手,终于转过脸来看我,不知为什么,他眼里亮得出奇。 “小竹子,不要觉得我可怜,要心疼我,好吗?”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听了他说的这些,我确实很心疼他,我从来没想过他家里会是这样的情况。他脸上常常带着笑,我便以为他像我一样有个幸福快乐的家,有爱着他的爸爸妈妈。 或许是看到我眼里过于深重的怜惜,他眨了眨眼,一瞬笑得灿烂至极,“真好,还有你心疼我。” 我闷闷地说,“你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为了不爱你的人,不值得。” 他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自从遇见你,我就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蠢事了。我在学校受人欺负时,其实有很多人都看见了,可他们都像妈妈一样假装看不见。” 他忽然伸手将我搂住,力道很紧,他在我耳边低声喃喃,“只有你,小竹子,只有你,你看见了我,你发现了我,你拯救了我,只有你。” 此时此刻,我根本无法推开严青霜,我回抱住他,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他说,“你是我的英雄,是我救命的浮木。我不要妈妈了,小竹子,我只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疼了。” 我心头一窒,说不出话来。 他就这样抱了我很久,很久之后才退开身,灯光朦胧,他的表情在重重光影下显得有些虚幻。 他又笑起来,眼里闪着奇异的色彩,“小竹子,你不是问我怎么能随意出入这里的餐厅吗?” “我妈这次找的男人是这座游乐园的老板,他很喜欢我,经常带着我到这里来玩。次数多了,这边的经理就都认识我了。” 他这句话语气说得十分轻淡,我却从中听出一丝异样。我正皱眉深思,他却忽然又凑近我,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小竹子,你知道那个男人都带我玩些什么吗?” 我摇头,心里的异样感更强了。有个念头困在我脑海里冲撞着,可我却一时无法掀开笼盖住它的那块幕布。 他盯着我,笑了笑,伸手将我的口罩摘了下来,他压低声音说,“闭上眼,我告诉你答案。” 那道念头冲撞得更加激烈了,可我却并没听他的话闭上眼睛,一种强烈的预感在此刻警醒着我,似乎眼睛闭上之后,会发生我无法面对的事。 可严青霜并没有给我挣扎的机会,他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将我的世界变成一片黑暗。 下一秒,我感到唇上袭来某种熟悉的触感。我一惊,正要推开他,他却先一步制住了我的手,我被他勒进怀里。我想叫他名字让他放开我,却不料正好给了他进犯的机会。 他的舌头伸了进来,卷住我的重重吮吸。 当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时,我的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开了。 那道我不愿面对的真相蓦然摆在我的面前,我无法置信地睁大了眼,呼吸陡然间变得急促。 严青霜他,他被他妈妈的男人猥亵了。 太过于荒谬的结论让我的大脑即刻停摆,我甚至无法对严青霜正在亲吻我这件事做出该有的反应。我只觉心脏像被人用锈刀在割,钝痛凌迟着我的神经。 我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舍得对严青霜那么残忍,怎么会有人敢对严青霜做那么下流的事,他是该被保护起来的存在才对,他该拥有世上最大的幸福,最多的爱才对。 怎么会?怎么会?! 我的胸中涌起一股愤怒,简直将我整个人烧着一般,严青霜还在我嘴里搅弄。不知何时,他将我压在了椅子上,覆在我眼睛上的手也放了下去,捧着我的脸,仿佛珍惜般地亲吻着。 我的胸膛激烈起伏着,在他埋首在我脖子上啄吻时,我扣住他的头,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严青霜,我们去报j。” 严青霜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盯住我,“小竹子,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去告那个男人猥亵,把他抓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严青霜听了我的话又笑了起来,他声音很沉,还有些哑,“小竹子,没有证据,告不成的。我妈妈也不会同意让我告他。” 我心里一震,“ 你妈妈知道?” 他说,“她早就知道了,不过只要不影响到她,她不会在意的。” 我只觉一股血气直往脑门上涌,“她,她怎么能这样?!她是你妈,你是她儿子,她连这都不管?!” 严青霜伸手抚我的脸,眼里闪着似有若无的嘲谑,“爸爸去世后,我就不再是她的儿子了,我只是她的累赘罢了。” 我抓住他的手,他的手被晚风吹得有些凉,我急声道,“那怎么办?就这么放过他?就这么放任他欺负你?” 我光是想到竟然有人这么欺负严青霜,就难受得气都喘不过来。 他歪着头,思考了下,说,“小竹子,我现在长得比他高啦,他已经困不住我了,他再欺负我,我会把他揍得满地找牙!” 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画面,他又眯着眼笑了起来,他低下头,鼻尖挨着我的鼻尖蹭了蹭,“小竹子,你在心疼我吗?” 我闷闷地应了声,他稍微抬起头,目光直视我的眼睛,声音极低极软,似是像我乞求,他说,“我妈妈已经不要我了,小竹子,你别不要我,好吗?” 我眼角发涩,即使在这一刻想到了林鸿雪,想到了顾尧君,我也没办法拒绝他。 太卑微,也太让人不忍了。 我将他摁进怀里,默许他的请求,他回抱住我,力道依然很紧。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声响,紧接着,空中炸开一朵朵绚烂的烟花。 八点了,烟花表演开始了。我和严青霜对视一眼,先后坐起身,望向那片花海。天空中花雨阵阵,缤纷炫目,整个游乐园都被映照得亮如白昼。 我心里还琢磨着怎么帮严青霜摆脱那个不要脸的变态男人的事,看得不是很认真。倒是严青霜,仰着头,满脸的赞叹。 过了会儿,他突然出声,“小竹子,你还记得那个赌约吗?输家要答应赢家任意一个要求。” 我愣了一愣,转头看他,奇怪道,“什么意思?我不是已经在这里陪你玩了一天了吗?” 他呆怔了一瞬,随即失笑,“我的要求可不是这个。” 这下换我呆住了,“那你想提什么要求?” 他露出个狐狸似的狡黠的笑,“我要在这片烟花下和你接吻。” 噼嘭一声。 我的脑子里也炸开一片烟花。 严青霜:终于亲到小竹子了,开心。 林鸿雪:呵呵。 邵寂阳:呵呵。 顾尧君:学习技巧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心疼 第31章 亲近 回到家,已经九点半了。 我妈八点半打过电话催我回家,那时候烟花正美,严青霜和我隐匿在无人的角落肆无忌惮地亲吻着对方。 在我挂断电话后,他又黏黏糊糊地抱着我亲了会儿。当一切沉寂下去后,我们才彼此分离,各回各家。 分别时,我一再叮嘱他,千万不要再和那个变态男人独处,多防着他点,他笑眯眯地说好。 我肚子有些饿,就叫我妈给我下碗面吃。我妈问我怎么在外面玩都不吃饭,我忽悠她说玩得太嗨了,不小心给忘了。 我妈嗔了我一句,问我们玩什么,玩到这么晚,我笼统回答什么都玩了一遍,我妈又问我好不好玩,刺激不刺激,我说挺刺激的。 阿精也还没睡,精神十足地凑到我身边要我摸它抱它,逗它玩儿。我揉了揉它的头,它眼睛更亮了些,伸舌头舔我的手背,我给它喂了根面条,它舔巴舔巴两下咬进了嘴里。 我爸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知道我回来抬头看了我五秒钟,说了句回来了,就又转头看他的电视去了。 电视里播放着我妈最爱看的青春偶像剧,我妈这时候也坐到沙发上去了,她靠在我爸身上,边看电视边剥葡萄喂给我爸吃,我爸不时张下嘴,眼睛却没从电视上移开过。 隔老远,我都能闻到从我爸妈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幸福味儿的馨香。 阿精蹲坐在我身边,巴巴地望着我,我从它眼里也看到属于幸福的光。 我想,和严青霜相比,我可真的太幸福了。 我爸我妈爱我,阿精爱我,我拥有的爱多得像天空中的云,像海洋里的鱼,像草原上的牛羊,可严青霜却连沙砾大小的爱都难以从她妈妈那里得到。没有人爱他。 如果我把我的爱分给他些许,他会不会就能尝到一点点幸福的滋味? 洗完澡靠在床上看书时,却发现怎么也看不进去,那些熟悉的物理符号在我脑海里扭曲成几副不同的眉眼。 一时心乱如麻。干脆放下书,闭眼睡觉。可即使闭上眼睛,那几个人的面孔还是会来来回回在我眼前晃悠。 我绝望地捂住了脸。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处理和林鸿雪以及严青霜之间的关系了。前几天才给了林鸿雪承诺,今天又答应了严青霜的请求,同时和他们两个牵扯不清,我的道德观受到了严肃的自我审判。 我似乎成了电视剧里那种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顶级渣男。 我违叛了我爸对我的教导,朝着我妈最看不起的那种人渣发展着。我的理智和情感不停撕扯,差点将我整个人撕成碎片。 爱因斯坦,高斯,阿基米德,欧拉,物数界的神啊,能不能在此刻为我复活,替我研究研究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不明白一颗心为什么会同时为好几个人跳动,也不明白一个人的感情为什么会畸裂成好几份,更不明白为什么人的心会不受个人意志控制。 想到明天和林鸿雪约好的见面,我的脑子更乱了,像有人拿了筷子在里面瞎胡乱搅。 在一片纷乱的思绪中,我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林鸿雪和严青霜持剑对峙,而我则被绑在一旁,作为他们对决的胜利品。邵寂阳和顾尧君站在我身侧,冷观战局。到最后,林鸿雪和严青霜两败俱伤,顾尧君和邵寂阳朝我冷冷一笑,抓起我将我扔进了万丈深渊中。 我醒来时,头上一片冰凉,心脏砰砰直跳。定神后摸出手机一看,才凌晨五点半,再过半个小时我爸就该叫我起床晨跑了。 隐隐听到雷声,我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看了看,阴云和晨曦拉扯着,天空黑压压一片。风也很大,呼呼的声音狼嚎似的,特瘆人。 看来是要下大雨了。 果不其然,等我看完《费曼物理学讲义》,就听到外面响起了哗哗的雨声,透过窗缝再看了眼,天色比之前更黑了些。 六点我爸准时敲我房门叫我起床,我应了声,开了门跟着他到家里的健身房做跑步锻炼。房间里的音乐盒轮番播放着来自各个国家的经典音乐,什么《喀秋莎》《尼罗河畔的歌声》《重归苏莲托》《国际歌》……是我爸专门下载来健身时听的,一开始我听不惯,还跟我妈吐槽过,可我妈却并不跟我统一战线,笑着说她觉得那些歌都很好听,让我也要懂得欣赏才行。我慢慢地听多了,最后竟然真的也听出点韵味来。 我爸在家时,自然而然就脱了校长的外衣,流露出身为父亲的和蔼来。他边慢跑边问我最近在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问我参加竞赛需要些什么书,还提起了上回他允诺我的奖励。 我跟他保持着同一频率慢慢跑着,拣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分享,我告诉他竞赛用的书我已经买好了,那个奖励暂时先放着,等我想好了再跟他提。 七点钟,我妈也准时地叫停了我和我爸,提醒我们该去冲澡吃早餐了。 七点半,刚吃完早餐,林鸿雪就发来了消息,说今天天气不好,下着大暴雨,担心我路上的安全,就不见面了,把时间改成了下周。我心里大松口气,抱着阿精玩了会儿,就到房间继续看别的书。 昨晚之后,我心里就不大想和林鸿雪见面,我本来想直接发消息问他那晚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可我知道林鸿雪看起来温文尔雅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但性子其实挺倔,说好当面说就一定要当面说才行。 说起来,林鸿雪作文答题卡我到现在还没见到,早发下来了,但就是一直没记起来这回事。现在想起来,却又忽然觉得没什么看的必要了。林鸿雪考砸已经是个铁打的事实,再去追究意义不大。只希望下次期末考,他能不再犯这么令人匪夷所思的错误。 书看了没多久,林鸿雪和严青霜先后发了两道自以为比较有练习价值的物赛真题给我,我照单全收,放下书,对着他俩发的题目认真分析研究起来。不多时,林鸿雪和严青霜也一起加入了我的研究。 我们像从前一样,在三人群里分享彼此对题干的理解和解题思路,携手探索神奇的电磁场和神秘的天体运动,一起解密电子原子和中子的异变条件和动能大小。 时间在专注的学习下很是匆匆,一晃就是半天。 阿精在我看书做题的时候特乖巧,从不吵我闹我,就静静地趴在我的脚边,眯着眼假寐。 等我写下最后的答案放下笔神清气爽地站起身,它才跟着我一起起了身,随后就围在我脚边兴奋地转圈。 我蹲下身握了握它的狗爪子,它很是激动地要跟我玩握手的游戏,两只爪子都搭到我手掌上,上下晃动着。 我跟阿精玩了会儿,走出房间时,我妈已经做好了午饭,见我出来,就叫我喊我爸吃饭。我爸在书房里办公,我叫了他三声他才答应。 我妈吃着饭,又提到了顾尧君。她问我,“小竹,你尧君哥哥下周三就要考试了,你有没有跟他加加油,打打气?” 我愣了下,说,“妈你说什么呢,他那实力还用得着我跟他加油打气啊?” 我其实想过这事,又觉得他可能并不需要,遂作罢。 我妈把剥好的蟹腿肉夹到我碗里,“你好歹也算他半个弟弟,就算他可能用不着,你也该跟他说些贴心话表表心意嘛。” 我拖着调子长长地哦了一声,给我妈也剥了块蟹肉孝敬回去。 让我在这个时候跟顾尧君表心意,我妈是想害他还是想害我? 我爸在这时忽然停了筷,他若有所思盯着我看了会儿,随后发话,“下午三点你去尧君他们家,问问他去年参加竞赛用的资料还在不在,还在就让他借你用用,不在就向他请教请教竞赛技巧和心得,顺便跟他加油鼓气,明白了吗?” 我爸这命令的语气,我不去是不行了。 吃完饭,我爸去了学校,我妈睡她的美容觉去了,我揪着阿精的耳朵问它想不想去顾尧君家,它朝我汪汪两声,我一看它眨巴狗眼吐着狗舌头那不值钱的样子,就知道它想去得不得了。 因为马上高考,高三学生这几天都放了假,但顾尧君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会在家。 我想了想,拿手机给顾尧君先发了条消息。 我:「学长,你下午在家吗?」 阿精跟我一起等着回复。五分钟后,叮当声响起的同时我心脏狠跳了一跳。 阿精挤在我面前,急吼吼地看消息。 顾尧君:「嗯。」 顾尧君:「在家。」 顾尧君:「找我吗?」 我心抖了抖,「有点事找你。」 顾尧君:「好。」 顾尧君:「几点?」 我:「三点。」 顾尧君:「好。」 我在忐忑中煎熬了两个小时才换了衣服出门,然后站在顾尧君家门口给自己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最后才在阿精期待和鼓励的眼神下按响了顾尧君家的门铃。 我刚放下手,门就开了,顾尧君高大冷峻的身影伫立在我眼前。他一身黑衬西裤,质感高级的腰带在腰部描勒出精瘦的腰线,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装扮正式得像是马上要出门参加什么工作会似的。 他和我对视了三秒,侧开身让我进去。我正纳闷地换拖鞋,阿精这狗东西忽然从我身后蹿出来,扑到顾尧君身上去了。 我大惊,忙扔了鞋去逮阿精。万一顾尧君真有事要出门,阿精这傻狗不是就毁了他这一身可能是刚整好的行头吗?要给顾尧君招生气了,这傻东西承受得来吗? 没想到,顾尧君很是纵容阿精,接住阿精,转过头跟我说了两个字,“没事。” 这两个字硌人得慌,我停下动作,在顾尧君看不见的地方狠瞪了阿精一眼,转身去关了门。 我已经很久没来过顾尧君家了,虽然只有十来步的路程,但自从顾尧君疏远我之后,这十几步我就一步也没敢再随意踏出去过。 上次来他家,还是过年时我妈叫我给她当跑腿,帮她把外婆从老家寄过来的特产拿给顾尧君妈妈。 顾尧君家比我家大了不少,意式中古风的装潢显出一种低调的精致和奢华,同时还带点金属的冷感,跟顾尧君和他爸爸给人的感觉十分相似。我们家则是简约北欧风,色调清新明丽,一看就觉得温馨。林鸿雪家是法式复古风,壁灯雕花和水晶吊灯将他家点缀得优雅又浪漫,跟他这个人一样。 我小时候常常到顾尧君家玩,在他家就跟在自己家似的,自在随意得不行。但现在,我双脚踩在他家客厅的地毯上,看着阿精在他身上扭来扭去的蠢样子,不知怎么就有些局促了。 空气里像是长了刺,我每挪动一步就会疼得心脏跟着一缩。 阿精这狗东西可能是想起来上回的教训,没两分钟就从顾尧君身上下来,转而扑到我身上,狗爪子搭在我腿上央我抱着它。 呵,现在才想起我,晚了,一会儿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没理阿精,看向顾尧君。顾尧君也正在看我。他五官深邃立体,高鼻浓眉,双目狭长,眼瞳像是夜晚深蓝的天幕,眼神很淡,看人时有种风雪刮过的感觉。 可现在他看着我,我却并没看到那片风雪,甚至于恍惚从中觉出一丝熟悉的温柔来。 难道我已经被和林鸿雪跟严青霜之间的复杂关系搅得精神错乱了?我眨了眨眼,顾尧君还是这么看着我,我心念微动,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几乎忍不住要叫出他的名字。可下一秒他出口的话,却让我瞬间认清了现实。 “李成竹。” 他喊我。不是小竹弟弟,是连名带姓连个语调起伏都没有的冷冰冰的三个字。 风雪兜头淋下,我从臆想中回神,“啊,学长。” 他眉头皱了起来,明明是大夏天,我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好在这次我带了阿精来,我一把抱起阿精,借它来缓解我不安酸疼的情绪。 我揉阿精的狗脑袋,忽然想起进来这么久没看到顾尧君妈妈,就问,“婉玲阿姨不在家吗?” 顾尧君:“在外面。” 我哦了一声,捏了捏阿精狗耳朵,顾尧君还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想起正事,便道,“学长,我爸让我问你去年物理竞赛的资料还在不在,还在的话,可不可以借我用一下?我今年参加了物理奥赛。” 他点了点头,“在。” 我等着他进房间拿了给我,可他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忽然又叫我,“李成竹。” 我头皮都被他叫得发麻,捏阿精耳朵的手一下失力,阿精痛得嗷嗷叫,扭头用眼神控诉,我赶紧抚摸它脑袋进行安抚。 我强忍住心里的酸胀,“学长,怎么了?” 顾尧君用好像遇到什么解不出的难题似的眼神看我,“怎么不叫尧君哥哥?” 我诧异地微睁大了双眼。 什么意思?他想让我叫他尧君哥哥?还是说,我得叫他尧君哥哥他才肯借资料给我?他现在对我也不至于这么小气了吧? 我反问,“学长,你不是也不叫我小竹弟弟了吗?” 他听了我的回答,又将眉头拧了起来,似乎有些苦恼,他说了句莫名的话,“我长大了,李成竹。” 我听他这句话,几乎乐得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原来竟是因为长大了才改变称呼的么?他也觉得这种太过于亲密的称呼会让人害臊么? 所以突如其来的疏离也是因为他长大了么?长大了,所以就不再喜欢我毫无距离感的亲近了么? 我笑了笑,“是吗,学长,那我也长大了。” 他嘴唇动了动,“李成竹,你不可以。” 我不可以?不可以什么?我奇怪地看向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可他却戛然而止,只留给我一头问号。 他确实是长大了,我已经很难理解他说的每个字,每句话了。小时候,即使他跟我一个字两个字地聊天,我也能很快从他眼神中读出他的意思,可现在再听再看,他的话就跟加了密的某种神秘语言一样,听不懂也看不懂了。 我维持着得体的笑,又提醒他,“学长,资料能借我用一下吗?” 他沉默片刻,转身进了房间。搁以前,我铁定不用他有动作,自己就进房间去找了。小时候我黏他,跟他睡一个被窝是经常的事。那时候我把他房间当自己房间一样,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想在里头打滚儿就打滚儿,想在里头跟他玩捉迷藏就玩捉迷藏,他房间被我搞成一团糟也不生气,等我玩够了他就一件一件整理复原,半点也不嫌麻烦。那时候他真跟我亲哥似的,纵容我宠着我。 我抱着阿精准备坐到沙发上等顾尧君,屁股刚挨上去,就听见门口传来什么动静,我条件反射地起身,朝玄关看过去,几秒后看到顾尧君妈妈出现在我视线中。 她看到我,微微愣了下,柔声问我,“小竹,你什么时候来的?小君他……” 她话没说完,顾尧君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看到顾尧君,竟然显得有些吃惊,“小君,你不是去参加……” “妈妈,提早结束了。”顾尧君出声打断了他妈的话。 听他们的对话,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顾尧君这身装扮真的是出门参加了什么活动。 顾尧君妈妈还想说什么,顾尧君却在他妈出声前将几本轻薄的笔记递给了我,“李成竹,都给你。” 我接过,连说了几声谢谢,说等用完了就拿来还给他,阿精也跟感谢似的朝他汪汪了几下。 我抱着阿精要走,顾尧君妈妈拉着我的手挽留,“小竹你都好久没来过我们家了,今天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我忙推托我作业还没做完,她惋惜地拉着我又说了会儿话,这才放开我。 离开时,顾尧君送我到门口,他眼神很深地看着我,却并不说话,我脑子里还在踌躇,可嘴已经把心里想说的话吐了出去。 “学长,考试加油啊,争取考个状元,让我也跟着沾沾光。” 他还是一个字回,“好。”可眼神却倏忽变得柔和,他伸手,像小时候那样把手轻轻放在我头上,“李成竹,等我。” 我神志昏昏地回了家,连我妈问我怎么没留在顾尧君家吃晚饭的话都好像变得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似的,我稀里糊涂地答了句,抱着阿精回了房间。 我已然被他突然的亲近攫走了所有心神。 顾尧君的举动,是不是在跟我示好?他真的想要和我恢复以往的关系?否则怎么解释他莫名其妙的态度变化?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我想要的,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兄弟关系了啊。 我想要,想要他喜欢我。 男女之情,哦不,男男之情的喜欢。 顾尧君,你明白吗? 顾尧君:等我。 李成竹:等那么久了,不等了。 顾尧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亲近 第32章 培训 因为周三高考,高一高二年级周一不上晚自习,下午的课上完就放假,并且一放放到下周一,相当于放个小长假。 我把顾尧君的资料复印了两份,分享给了林鸿雪和严青霜。 林鸿雪只翻了几页,就问我资料是从哪里找来的,说里面的内容经典又新颖,比我们在群里讨论研究的那些价值还要高出一些。 我老实回答,“找顾尧君借的。” 林鸿雪表情似乎凝了一瞬,抬头看我的时候眼里多了些别的情绪,我没注意,只听他悠悠感叹了一句,难怪。 严青霜拿到时只是随意地翻了翻,看起来不是很感兴趣,他盯着我的嘴唇,像是盯着什么念念难忘的珍馐佳肴,眼里是十足的回味以及虎视眈眈。我被他看得眼皮直跳,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转身下了楼。 奥赛预赛时间跟期末考很是接近,留给大家准备的时间不多,参赛的同学都卯足了劲儿地在学习。整个中午,我们物赛组的同学集中在物竞室里交流得热火朝天,我们班物理老师则在一旁做指导。 我跟严青霜挨坐在一起,林鸿雪因为中午主攻数学,没跟我们在一个教室。 去年严青霜并没有参加竞赛,那时候他刚转过来,成绩也不突出,估计老师以为他是只漂亮的花瓶,没将他放在心上。可没想到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他给大家来了场惊喜,一举晋升为只被林鸿雪略压了一头的年级第二,成了我们高中又一个神话般的天才学生。 偶尔我会对着老天磨牙,何以我身边的天才一个接一个,而我却无法成为其中一个? 多一个天才的我又如何? 呵。 严青霜做题时就变了个样,面对我时的肆意轻佻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眉眼上都挂着认真,神色端正又严肃,仿佛面对的不是试题,而是与他势均力敌的敌军首领。 有别于平时明艳的美,是一种通过静置析出精华后呈现出来的,带有沉淀感的美。 真就应了那句话,好看的人不论做什么都好看,区别只在于好看和更好看。 可转念想到严青霜被变态男人猥亵过,我心里就跟扎进了根尖刺似的,难受得不行,直恨不能拿刀将欺负严青霜的那个变态嘴巴削下两层皮,再给他脑子里塞五百台净化器进去,帮他把里面的腌臜污垢清理个干净。 我暗搓搓琢磨着该用什么方法教训教训那变态男人,严青霜忽然间抬头发现我表情的异常,朝我眨了眨眼,笑眯眯问我,“同学,你怎么了,怎么看着我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 他这脸对我的冲击力太强,应激性的心脏失律使我迅速回神,我瞳孔不由一缩,这才惊觉自己看着他竟又走了神,还没等我用精湛的演技掩饰,他又凑近了些,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小竹子,现在不行哦,等晚上放学给你吃好不好?” 他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此刻我只恨我懂得太多,听出了他话下暧昧的暗示。我被他这狂浪的发言呛得猛咳起来,一瞬面红耳赤。 物理老师闻声看向我,其他同学也抬头看了过来,严青霜笑眯眯将他的水杯递给我,一边拍背给我顺气,一边体贴地道,“怎么呛着了?喝点水,缓一缓。” 我急饮了两口水才将咳意压下去,物理老师关切地问,“怎么回事?” 我摆手说没事,借口有虫子在我呼吸时飞进喉咙里将事情糊弄了过去。 严青霜听了扬唇笑得十分灿烂,我警告地看他一眼,埋下头重新投入到学习中去。 培训完回到教室时,意外发现课桌里竟然多了盒巧克力。包装看起来特别精美,是我没见过的外国牌子。 我又惊又喜,挑眉看向正盯着我笑得一脸诡异的卫宁,“这谁送的?不会是你吧?” 卫宁长长地嗤了一声,“我?你看我像是会送你巧克力的人吗?” 我呵笑,“开个玩笑罢了,不用说我也知道不是你。” 我掏手机给邵寂阳发消息。 我:「是你送的巧克力?」 邵寂阳没回复,十分钟过后还是没回复,我收了手机,在卫宁妒恨的目光下,打开礼盒,拿出颗巧克力,剥进嘴里品尝起来。 别的我不稀奇,巧克力却是真爱,这也算是送到我心坎上的礼物了。 别说,味道还真不错。跟我以前吃的都不太一样,带点苦,带点甜,还有股说不出来的花香。 卫宁这小子又开始觊觎我的巧克力,只是这回我没选择对他大方,将巧克力护得很紧,连个味儿都没让他闻着,给他气得朝我摆了三节课的冷脸。 不过因为他一不是优等生,二不是我朋友,我并不在意他对我的态度就是了。 下午放学后我才又想起邵寂阳的消息,打开手机一看,早在第一节上课前一分钟他就回了消息。 邵寂阳:「当然是我了,不然还有谁给你送礼物?」 我回他:「谢谢。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巧克力?」 他这下秒回。 邵寂阳:「我听人说,给喜欢的人送巧克力,就会收获一场甜蜜的爱情。」 我:「……」 邵寂阳:「你爱吃巧克力?我知道了,下周给你送其他口味的。你还有别的爱吃的吗?」 我:「没了。还有,别送了,那个人骗你的。没有甜蜜的爱情,只有白费的心思。」 邵寂阳:「怎么会白费?我爸说了,只要一件事能坚持做下去,那么将来一定会取得成功的。我爸坚持创业坚持了十年,他真的成功了。我坚持喜欢你八年了,很快就也可以成功了。」 我气息滞了一滞。 这小子油盐不进,脑子里纯像只有一根筋。 我:「阳阳弟弟,你还是坚持学习吧。」 邵寂阳:「我会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成为优等生的!」 我:「祝你早日成功。」 邵寂阳:「你伤现在好了吗?我的伤还没好。」 我:「好了。」 邵寂阳:「那就好。对了,今天放假,我现在可以过来找你吗?中午找你你都不在,好久没见你,我好想你。」 我:「……别想我,多想想怎么提高成绩。」 邵寂阳:「……」 邵寂阳:「李成竹,你小时候都不是这样的,你小时候每天都问我想不想你,听到我说想你就会高兴地抱住我,每天都跟我说最喜欢我,还说要给我当老婆。」 他又来这招,我嘴角抽了抽。 我:「小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邵寂阳:「可是我都记得,每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你记性这么好,学过的知识也一定记得很牢吧?」 邵寂阳:「……」 邵寂阳:「李成竹,你几点结束培训?到时候我去找你。」 我:「二十五点。」 邵寂阳:「……」 小狗逗够了,我关了手机,准备锁门去物竞室,一抬头却发现林鸿雪正站在我面前看我。 他脸色温和,说的话却让我头皮一紧,“小猪,在跟谁聊天,笑得这么开心?是青霜吗?” 我立刻拉下嘴角,“不是,是只烦人的小狗。” 他唇边浮出抹笑,“是高一的邵寂阳同学?” 我点头,从书包里摸出颗糖递给他,随后扯开话题,“是他。走吧,物理老师等我们该等急了。” 他剥了糖,自己却没吃,反而送到我嘴边,我不明所以看他一眼,他却什么解释也没有,只含着笑静静看我,我只好将糖吃进嘴里。 他瞳色渐深,忽然间倾身过来吻住我的唇。我吓了一大跳,这个点还有别的班的学生没走完,教室的窗帘也还没拉,我甚至听到外面有人经过时传来的谈笑声,他竟然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教室里头亲我。 我想推开他,他却已经伸手托住了我的脑袋,微微用力撬开我因为吃糖本就闭得不紧的牙关,熟练地在里面搅弄。 我实在担心被人看到,用了挺大劲儿推他,他察觉到我的反抗,没再执着下去,探舌卷走我嘴中的糖便放开了我。 我迅速扭头看了眼窗外,见没人察觉才回头喘着气看他,“林鸿雪,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按以往的认知,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随时随地有被发现可能的冒险举动。 他没回答我,直勾勾看着我,眼里明净如水,却温如暖玉,“小猪,很甜。” 我不知道他是说糖果很甜还是别的什么,我已然被他这样生动的神情打败,轻吸了口气警告他,“以后别在教室里做这种事。” 他对我的警告不置一词,含着糖,目光温润地看我,“走吧,去物竞室。” 他中午练数学,下午练物理,晚上练化学和生物,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被塞得满满的,一点休闲娱乐时间都没有,可在他脸上却看不到半丝半毫的疲态。 他气色如常,整个人的状态跟刚烧制好的绝品瓷器一样,完美得仿佛跟我们不在同一个图层。说实话,我挺佩服他,要我像他这么搞,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我想,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区别罢? 我们到物竞室时,组里其他同学已经全都到了,正吃着餐厅专门为赛训组同学送过来的饭。 严青霜看见我和林鸿雪一起进来,眯起眼笑得十分灿烂。他朝我们招手,示意我和林鸿雪坐到他旁边。 我一看,空着的确实只有他左右两边的位置,也就没多犹豫地坐到了他左边,林鸿雪坐在他右边,面色很是温静。 坐下后我忽然反应过来他俩之间的关系,以及俩人和我之间都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心里霎时锣鼓喧天,头顶冒汗,紧张得不行,开饭盒的手都抖了两抖。 只是出我意料的是,不论吃饭还是培训,整个过程这俩人之间的气氛还都挺和谐,没有我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彼此分享解题思路时毫不藏私,遇到有分歧的地方也是心平气和地听取完对方的观点再谈说出自己的看法,时不时点头表示赞赏,就和相识多年的老友似的,丝毫看不出先前目光相对便火花四溅的汹汹暗流。 我这才将心放下去一半。 不敢想象,某天他们要是知道我和他们都做过某些负距离接触的事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会不会想一刀直接结果了我? 嘶。 想想就心慌。 但愿那一天。 能晚点再来。 李成竹:好慌,害怕。 严青霜:慌什么,有胆子做,没胆子面对现实? 林鸿雪:别慌,我会很温柔的。 邵寂阳:到我这儿来,我保护你! 顾尧君:过来,站到我身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培训 第33章 球赛 高三高考结束后的那晚,我收到了顾尧君发的消息,内容十分简短,只有两个字:状元。 我盯着这两个字咂摸了下,最后得出个结论,顾尧君的意思是他这次能考状元。 口气很大,但他也确实有这个实力。历年的高考状元十个里面有九个出自我们学校,他是这届高三的年级第一,百分之百能成为今年的高考状元。 他自信,我对他更是自信,于是提前跟他说了句恭喜,也借机表达了下心里对他的崇拜和敬佩。什么学长真厉害,不愧是学长,就知道学长肯定能考状元,我为学长自豪,学长简直就是我们学校的骄傲,是学弟学妹心中的神话之类的溢美词,轮番发了一遍。 扫兴的是顾尧君后面只冷冷回了个嗯字。 我盯着聊天界面发了会儿呆,就放下手机做题去了。 学校禁令一撤,我们竞赛组的同学第二天就返校继续做训练,连带着周六周天也没个休息,全耗在了学校里。林鸿雪和我约定的见面日期一改再改,直接改到了暑假去。 一连六七天高强度的训练,给我们都累得够呛,除了林鸿雪,其余所有人都从一开始的精神抖擞,慢慢地变成跟被吸了精气似的萎靡无力,连严青霜都被搞得有些恍惚,休息时一个没撑住,直接倒进了我怀里,引起同学一阵惊呼。 刚巧这天中午数学老师有事不在,林鸿雪辗转来到物竞室学习,这一幕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神色微微变了一下,握笔的手倏地起了筋,继而抬脸缓缓掀起眼皮看我,我被他那一眼看得头发丝儿都发凉,想也没想地推开严青霜,叫他自己趴桌子上休息。 严青霜又将头靠到我肩上,丝毫不顾物理老师和其他同学投来的奇怪目光,他笑眯眯的,很是镇定,甚至反将大家一军,“怎么了?累了借朋友肩膀靠一下都不行吗?难道你们没依靠过朋友吗?” 他说得理直气壮,毫不心虚,大家面面相觑一番后,似是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一个个东倒西歪,也把身旁人当靠垫一样靠了上去。 林鸿雪没得靠,所以他依旧拿眼定定地瞧着我,那眼神,跟看出轨的妻子似的,如怨如诉,我喉头艰难地滚了滚,再次将严青霜推开,告诉他我要上厕所,随即尿遁而走。 没办法,做贼心虚就是这样。 等我回到教室,却发现物竞组的同学脸上出现了起死回生似的喜悦,我一头雾水,看向林鸿雪,他朝我微微一笑,“老师为了让大家放松,联合其他竞赛组的老师组织了一场小型篮球比赛,我们现在去球场。” 我一听,顿时来了劲儿。 物理老师还挺人性化。 我们结队到球场,就看到那边聚集了挺多人,大部分都是女生,神情兴奋,嘴里喊着什么加油好帅之类的话。 我们跟着老师走过去一看,球场上有球队正打着球,我再仔细看了看,里面那个穿着23号球衣正抱球突破上篮的高大背影,真是好生眼熟。 不是邵寂阳又能是谁。 那些女孩子尖叫呐喊的对象,貌似大部分也是邵寂阳。 我还挺长一段时间没见到邵寂阳了,白天晚上都忙着学习,他想过来找我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推拒了,只是我再推拒,每天中午的课桌里还是会多出一盒巧克力,就跟他每日发给我的学习打卡一样,一天也没落下过。 只是这小子只知道送,根本没想过我吃不吃得过来这回事,到最后整得我桌子都塞不下,即使再舍不得,对上我们班女孩子新奇和望眼欲穿的眼神,我也只有将巧克力双手奉上的份儿。卫宁也因此终于得偿一品其中滋味的心愿。 为了更好的比赛环境,物理老师准备清场,过去跟场上的同学做交涉,这时候别的组的老师带着成员也慢慢汇聚过来,加上我们物竞组的七个同学,总共大概有二十五个人,二十二个是我们班的,卫宁,施东庭,杨明生,许诗遥都在里头。 刘恩也在里头。 我又瞅了一眼,刘恩怎么也在里头?她不是自称学无余力,没有参加任何一科的竞赛吗? 不过看到她那望向我身旁严青霜痴乐的眼神,我也就明白了。 准是从哪里又听到消息,迫不及待赶来观瞻男神风采了。 不久,物理老师跟邵寂阳他们交涉完毕,那些打球的同学都散了开去,他带着邵寂阳朝我们走过来。 邵寂阳一早就看到我了,他跟物理老师说话时眼神直往这边瞟,甚至还远远朝我招了招手,他招手的时候,我耳旁就炸开一阵阵女生欢呼,刺挠得不行。 严青霜没长骨头似的靠着我,林鸿雪静静地站在我身边,邵寂阳皱着眉头看了看他们,冷冷地哼了一声,转头又对着我露出个灿烂的大笑脸。 物理老师解释说邵寂阳主动要求参加我们的球赛,为了获得场地使用权,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邵寂阳脸上的伤已经好全,又恢复了往日的明朗帅气,他看着我,眼里全是光,“李成竹,我要跟你一队。” 我推开严青霜,扯嘴勉强挤出个笑,看向物理老师,跟他说我不太会打球,在旁边当替补就好。 我想起当初这几个人碰到一起那血雨腥风的场面,就忍不住脚心发痒,想溜。奈何此情此景,根本溜不动。 物理老师十分通情达理,点头应下了我的要求。邵寂阳表情一下子就垮了,表示他也要当替补,他一说当替补,严青霜也说要当替补,连林鸿雪都谦虚地说自己球技不好,勉强只能做替补。 我磨了磨牙,对上物理老师以及其他围观的老师和同学们狐疑不解的目光,我抬起胳膊搭上林鸿雪的肩,笑嘻嘻道,“老师,林鸿雪谦虚呢,他球打得特别好,我见过的。” 刘恩这时也在一旁插话,“老师,严青霜也很会打球,他们班同学都知道,他打球老帅了!” 几个老师对视了一眼,凑到一起讨论了下,最终敲定球技不错的学生都得上场,不许找借口推托。 最终,林鸿雪,严青霜,邵寂阳一个也没跑掉,被老师钦点上场,我和其他九个男生则坐在旁边树荫下当替补队员,另外几个女生则在一旁充当拉拉队。 林鸿雪和严青霜分到了同队,邵寂阳、卫宁、施东庭同队。刘恩把体育老师叫了过来,体育老师充当裁判,数学老师计分,生物老师和化学老师组织学生去买饮用水和奖品。 不知什么时候,球场边围的人越来越多。 太阳火辣辣的,空气又黏又热,偶尔路过的风里都裹挟着一股子躁气。 他们脸上飞扬的期待和兴奋却比太阳、空气和风还要**黏躁。 我看向球场,炫目的阳光下,几双情绪不一的眼睛也正看着我的方向。 我笑了笑,抬起搭在膝上的右手,握拳朝他们比了个加油。 哨声一响,风就吹了起来。 风吹起来,树叶哗啦作响。 青春的璀璨篇章,便在这声响里落下浓墨重彩的笔画。 李成竹:糟糕,没跑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球赛 第34章 情书 那天的篮球赛成了学校最近这段时日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场赛事。 林鸿雪的突破进攻,严青霜的精准远投,邵寂阳惊人的爆发力和得分能力,施东庭的勾手投篮,卫宁的盖帽……都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不知道是谁拍了视频,还把视频传到了班级群里,林鸿雪他们几个忽然间就成了学校的大明星。 和林鸿雪、严青霜他们走在学校里,迎面遇到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的男生女生都能收到他们或长或短的注目礼。 林鸿雪本身低调,即使身为年级第一,除了我们班的同学,别班的同学更多的是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严青霜行事倒是张扬,但他好像在别人眼里脾气不怎么好,大家对他向来是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邵寂阳这学期刚转来,在高一人气挺高,高二高三鲜少有人知道他。 比赛视频一出,那不得了,群里都传遍了,全校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同学都知道了他们几个。 顺带我、卫宁、施东庭、许诗遥的知名度都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我虽然身为校长的儿子,但认识我的基本都是本年级的,这下因为和他们都关系匪浅,一下子出了大名。 这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我本来就不喜被人注目,盯着我的眼睛越多,我浑身就越不自在,觉得尴尬,头皮都要烧起来似的。 这下可好,上卫生间路过下别的班级都能看到一颗颗从教室里探出来的圆溜溜的脑袋。 林鸿雪和严青霜的遭遇更夸张,走在路上被人往怀里塞情书,塞完就跑,连个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连作为路人甲的我都莫名其妙被塞了几封情书。 路人乙的卫宁也被塞了,他还拿他收到的和我收到的放在一起作比较,比谁的多,谁的信封精致,封面上哪个女孩的字迹好看。 在比出我的比他少一封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朝我甩个得意的眼神,止了话题。 许诗遥因为在视频里有个一晃而过的正面镜头,被人发觉了她娴静出尘的淑女气质,也引起了很多男生女生的关注,情书收得比林鸿雪的还要多,听刘恩说前两天还发生了求爱者半路上堵人的事,给许诗遥吓得不轻,回到教室后红着眼默默哭了半天,可把我们班同学心疼坏了。 后来是体育委员施东庭出面,把那鲁莽的小子揪过来当面给许诗遥道了歉并写下保证书,女生们又买了她喜欢的歌手专辑送给她,才把她给哄好了。 我听了也挺心疼,把邵寂阳送我的据说是限量款的一盒巧克力拿去送给了她,她抿着唇收下,跟我道谢。 我心简直都要被她那细弱娇软的声音给融化掉。 不愧是我们全班同学护着的宝! 林鸿雪问我怎么处理那些情书,我反问他怎么处理,他微笑着说他把那些情书收进了没什么用的盒子里,而且在群里宣告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请大家帮他把这条消息转发出去,他想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 听他这么说,我脸皮发热,赶紧掏出手机去看,果真如他所说,班级群里有条公告,正是林鸿雪发的,公告下面是一溜的收到回复,到第三十条收到,整齐的队形被刘恩突兀掐断。 刘恩在群里问班长还喜欢严青霜吗,林鸿雪回复从来都没喜欢过。刘恩大惊,追问上回跟严青霜谈恋爱的事,林鸿雪说那不过是个误会。刘恩追又问林鸿雪到底喜欢谁,林鸿雪回答说,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刘恩死缠烂打,继续问那个人长得帅吗,成绩好吗,李成竹认识吗,她认识吗。林鸿雪一一回复,长得帅,成绩好,小猪认识,她也认识。 刘恩猜了几个人的名字,都被林鸿雪否认了,她甚至猜到了卫宁身上,林鸿雪及时制止了她无休止的追问,叫她别看手机,赶快交一下英语作业。 我看完之后脸烧得不行,心里软成一片,还有点甜,像被人塞了一嘴云做的棉花糖。 我再一次感叹林鸿雪的大胆,他却看着我说,“小猪,爱不必遮掩。如果不是知道你不喜欢被别人议论,我会直接告诉所有人,我喜欢的人是你。” 不得不说,林鸿雪的温柔体贴实在太容易让人动心,我掉进他编织的温柔陷阱里已经难以脱身。 严青霜对情书的处理方式就粗暴得多,直接往垃圾桶一丢,完了还跟我一顿抱怨,他不想收,可是她们都不听他的,他都要烦死了。 我只好安抚他很快就要放暑假,等过段时间,大家热情消褪,注意力转移,慢慢地这种事就会少起来。 他表情很是无奈,眼尾都耷拉下去,捏着我的脸说,“小竹子,如果那些都是你写给我的情书就好了,我就不用这么苦恼啦。” 我翻白眼,“得了吧,情书这种高难度文学题材不适合交给我来创作。你知道的,我作文历来只考可怜的48分。” 我的话也不知道戳中了他哪个笑点,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眼睛里又泛起了莹莹亮光,“没关系的,小竹子,就算你写出来的情书只有10分的水平,我也不会嫌弃。我会把它保存到我的心里,夜深人静时,一个字一个字吟哦咏唱,这样我就可以当作是你陪在我身边哄着我睡觉了。” 我盯着他仿佛晃动着幸福光影的笑脸,出神地想,难怪他的作文比我写得好,随口说出来的话都像一封深情款款的情书。 我好似被他的情书蛊惑,最后竟真的答应为他写一封情书。他开心得像小孩子一样,抱住我朝我脸上吧唧了一口,好在那时是晚上放学时间,教室内外都没什么人,我也就随他去了。 后面他又搂着我做了些别的,我在他的诱蛊下,也一点点回应了回去。 邵寂阳也有发消息跟我说过他收到许多情书的事,我敷衍了两句,转题教育起他不要再送巧克力过来,吃不了,他答应得很好,可第二天行为依旧,只是份量有所减少,从一盒变成了一支。 为了还他巧克力的情,我挑时间买了颗篮球送给他,他收到后惊喜得话都说不出来,红着脸傻呆呆看着我,半会儿又在我面前掉起了金豆子,激动地抱着我转圈。 这小子,是从小吃力气长大的吗?!我一个身高接近一八零体重一百二往上的大男生,被他毫不费力地抱起来转圈?! 这过于令人羞耻的举动差点没让我一口气哽死在当场,头皮都炸飞了,本来想跟邵寂阳发火,但看他那亮得如同3000瓦灯泡似的大眼睛,心里的火不知怎的噗地灭了,只恶狠狠地警告他以后再这样,就把他移出好友名单。 他露出口大白牙,咧嘴笑得特灿烂,也没答话。 那些情书到最后,我挨个挨个还了回去,我告诉那些女孩子,我有喜欢的人,请她们不要伤心,前路一定还有更值得她们去喜欢的人,只要一直往前走下去,就一定能看到。 而我,也正往前路走下去。 朝着自由,坚定地走下去。 严青霜:太好了,小竹子要给我写情书了! 林鸿雪:我也要。 邵寂阳:我也要! 顾尧君:我也…… 李成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情书 第35章 偷亲 高考成绩出来的前两天,我妈说婉玲阿姨邀请我们周六到他们家酒店吃饭。 我几乎立刻就猜到是为什么,最近几天早上出门时总是看到有举着摄像机蹲守在小区门口的可疑人员,见到学生模样的人就一窝蜂涌上去,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连我都被逮住问了一通,问我是不是叫顾尧君,认不认识顾尧君,顾尧君和我是什么关系。 幸好出租车司机来得及时,否则我就要被淹死在那群人的唾沫之中。 我爸这周到外地出差,我上学放学都得打车。我妈不会开车,顾尧君高考结束不用再去学校,也蹭不了他家的车,这才给了他们逮我的机会。 经此一遭,我就知道顾尧君肯定是高考状元没跑了。只是,他们家一向低调,因为这种事大摆筵席着实有些反常。 但我妈说已经答应了,我也只好跟在她屁股后头参加就是了。 周六上午上完半天课我跟物理老师请了下半天的假,严青霜很是不满地问我有什么事,说我不在的话他学起来就没什么劲儿了,还用我以前教训他的话教训我,说再大的事能有学习大吗,我噎了下,跟他实话实说,他反应挺大,很是戒备地挑眉问我,“你们和顾尧君家是什么关系?” 我说,“邻居关系。” 他眼睛一眯,“这么久了,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我斜他一眼,“你没问过,我没事跟你说这些干嘛?” 他神色依然紧巴,“你跟顾尧君关系很好?他上次还牵你手,你也没拒绝。” 我顿了下,道,“他算是我哥吧,我俩十岁起就成了邻居。不过现在长大了,也都生分了。” 严青霜挺轴:“生分了还手牵手?” 我笑呵呵看他,“牵个手怎么了,又不是亲嘴,你激动个什么?从小到大他牵我手的次数多着呢,我俩还睡一个被窝过,不也不影响现在关系的疏离?” 他听我说这些也笑了,那笑挺怪的,眼表是繁花,眼底是深渊,眼角那颗漂亮的红痣好似都出现了扭曲的幻影,他把我圈进怀中,将唇贴在我耳边搔刮似的蹭着,幽幽地道,“小竹子,多一个林鸿雪就够了,再多一个,我接受不了,我也不想接受,你明白吗?” 他这诡异的发言让我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我还来不及震惊严青霜好像知道我和林鸿雪之间的暧昧勾当,就被我妈一个电话给催走了。 我到酒店时,一眼就看到站在我妈身旁的顾尧君,他今天穿得倒休闲,白T长裤运动鞋,从小到大不离身的玉观音链绳露了截在脖子上,发型也比上次随意许多,但再休闲随意的穿着到他身上,就自动变得贵气板正起来。 他望着我的方向,我妈也望着我的方向,我妈今天打扮得很是精致,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用银簪固定垂落在肩侧,一身超绝质感的淡蓝色缎面长裙,搭一双银色钻饰链条高跟鞋,脖子上还戴着我爸送她的宝格丽经典钻扇款项链,配上那张描眉画唇的漂亮脸蛋,整一个靓丽动人的美妇。 相比起他们,我一身浅灰短袖深色牛仔短裤就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了。我很少见我妈打扮成这样,心里一乐,大步迎上去,跟我妈打趣问她这是哪里来的美少女,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我妈佯怒敲我的头,眼里却带着受用的笑意。 我经过顾尧君时笑着喊了他声学长,他眼神动了动,我以为他还要等别的人,没想到他转身和我们一起往里走,我妈在一旁假装无奈实则敲打我,“你尧君哥哥非要跟我一起出来等你,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看重你,你一会儿好好跟他说说话叙叙旧,知道吗?” 我回了声知道了,余光瞥了眼顾尧君,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捕捉到我的眼神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唇角很轻微的动了动,好像有点笑的意思。 应该是我的错觉,顾尧君怎么可能会笑。 说实话,从小到大我都没看到顾尧君笑过。顾尧君爸爸还能扯着嘴角跟人生硬地笑笑,他好像天生缺乏笑觉神经,再高兴也是那张冷脸,只是眼里的神采会变得不一样。 我小时候为了逗他笑可下了不少功夫。扮鬼脸讲笑话这种就不提了,我甚至趁他不注意挠过他胳肢窝和腰窝,换我我早哭笑着喊饶命了,可顾尧君不管我怎么挠,除了气息急促脸色发红之外,愣是一点别的表情都没有。 他被我偷袭得多了,也就有了防范的心思。一察觉到我在他身后突然没声儿了,就机敏地转身捉住我朝他伸过去的手,眼珠子黑沉沉地盯着我,说,小竹弟弟,乖。 我跟着我妈走到VIP房间,打开门,里面已经有挺多人。除了顾尧君他爸爸妈妈,还有两个头发花白却红光满面的老人家,一些穿着打扮都挺考究的叔叔阿姨,几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男生女生,以及可能正上小学的几个小孩子。 我们一进门,就有好几双眼睛看过来,婉玲阿姨轻声向他们那一桌的人介绍,说我是和顾尧君一起长大感情特别好的青梅竹马,在我妈的提醒下我摆出笑脸叫了一圈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好,他们笑着点头回应两句,便略过我继续他们的话题去了。 我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去小孩那桌,遂望向聊得热火朝天的隔壁桌,这才发现那群男生里头有一个我认识的,叫顾嘉霖的帅小伙,我一眼认出来,是因为现在他和小时候的样貌没什么大的变化。他是顾尧君的堂弟,以前来过顾尧君家做客,我们一起玩过一段时间,他跟我一样,骨子里带皮,那时候我俩关系还算处得不错,他跟我屁股后头叫我哥。不过后来就没怎么见过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所学校读书。 他那时候喜欢跟我玩,不喜欢跟顾尧君玩,背地里偷偷跟我抱怨过好多回,说顾尧君脾气不好,整个人冷得跟块冰似的,一对上顾尧君那双眼睛心里就发怵,还是我比较好,会说会笑会玩,跟只快活的猴子一样。 顾嘉霖也看见了我,当即朝我一笑,扔下正跟他说话的弟弟妹妹,快步走过来跟我打招呼。 “猪哥,你也来啦,好久不见。” 我一听他这称呼,也不客气地回敬他,“是啊,达令,好久不见。” 我俩眼对眼互瞪三秒,随即相视一笑,时间带来的距离感瞬间消褪了不少。 顾嘉霖跟我叙了会儿旧后,拉着我要我跟他坐一起,我刚准备抬脚,忽听顾尧君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李成竹。” 他声音低沉冷冽,像压在树梢的积雪,一出声,我的耳朵里就听不见别的声音了。我转身朝他看过去,他站在一张空椅后面,双手扶着椅背静静地看着我。 不知怎么,我忽然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叫我坐过去。 我跟顾嘉霖面面相觑,他撇了撇嘴,说,“猪哥,别听他的,就不跟他坐,气死他。” 他表情生动,逗得我想笑,我正纠结到底坐哪儿去,我妈这时从座位上起来,嗔我怎么半天不动,硬拉着我走到顾尧君身边,把我往座位上按了下去。我遥遥望回去,顾嘉霖鼻子都要气歪了,嘴巴无声朝我动了动,又瞪了我一眼后才不甘不愿地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 我左边坐着顾尧君,右边坐着我妈,顾尧君爸妈依次坐在顾尧君左手边,主位上是两个老人,听他们谈话好像是顾尧君的爷爷奶奶,这场宴会好像也是按他们要求举办的。 我对大人的聊天不是很感兴趣,对后面上的满桌子的菜比较有兴趣。他们专心说一些我听不懂也不太想听的话,我专心吃着盘子里味道惊艳的菜肴,顾尧君全程几乎和我一样安静,只在那些大人点到他名字对他好生一番夸奖的时候应两句声。 我还听到有人跟我妈问了我什么,我妈说,“我们家小竹挺好的,比不上尧君,但也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我正琢磨着我妈说我优秀这个论点有哪些论据支撑,碗里忽然多出来一双筷子,我顺着拿筷那双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望上去,顾尧君那张脸一下就飞到我眼睛里去了。 他见我看他,放下筷子,像小时候一样把手放在我头顶,机械式地拍了两下,然后低声说,“吃鱼。”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小时候。 那时候我在顾尧君家吃饭,基本不会主动挑鱼去吃。婉玲阿姨问我是不是不爱吃鱼,我说不是不爱吃鱼,是不爱吃有刺的鱼,尤其是那种刺小的,因为被那小刺卡过,有阴影,所以我妈买鱼通常会买刺大的鱼,做鱼时也会把刺全部剔除干净。那时候顾尧君听了,什么也没说地就开始夹鱼肉挑鱼刺,挑满一小蝶之后,又用筷子一点点送到我碗里,然后拍着我的头说,“小竹弟弟,吃鱼。” 多久远的事儿了,我怎么到现在还记得这么清楚。 我的神经被拨动,我的心无法抑制地用力跳动起来。我朝他露出个标准式微笑,“谢谢学长。” 看来顾尧君是真的要跟我恢复以前那样的亲密关系了。 我觉欢喜又觉惆怅。若是知道我对他抱有某种不可说的念头,他还会愿意待我如此吗? 席到最后,大人们互相敬起了酒,连带我也没被放过,被要求跟他们跟顾尧君敬一杯,我妈也不阻止,反而跟我挤眼,说正好趁我爸不在家,让我尝一尝酒的滋味,毕竟我都这么大了,喝点酒不算什么的。于是在数双善意的调笑的眼神瞩目下,我硬着头皮喝了三杯。 酒是好酒,喝了略有些上头。 顾尧君也喝了几杯,可他脸色丝毫不变,不像我,感觉两颊好像有火在燎。 顾嘉霖那小子,最后还拎着酒瓶子来找我跟他对喝,我叫他边儿去,没看到我头都有些发昏了么。他不依不饶,说些什么他现在长大了,我现在已经比不过他了的话来激我,我才不上当,义正言辞地用学生守则教育了他,他看我跟我爸在学校训人时相差无几的脸色,跟见鬼似的瞅我两眼,拎着酒瓶蹦走了。 大人们什么时候结束话题的我已经记不得了,我中途因为脑子实在沉得厉害申请了提前离场,我记得我妈好像给我叫了车,然后我上了车,回到家躺床上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我记得是这样的。 但我醒来时,看着不属于我房间却很是有几分眼熟的布置,当场傻在了原地。 在看到我身侧还躺着闭眼熟睡的顾尧君,察觉到他的手搂着我的腰时,就更傻了。 房间里开着空调,可我却觉得待在火炉里似的。体温在燃烧,理智也在燃烧,我整个人都快烧没了。 曾经在夜里幻想过无数回的一幕就这么出现在我眼前,我要是还能冷静,我就不叫李成竹,我改名叫李冷静。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眼睛盯着顾尧君那张俊逸清冷的脸眨也不舍得眨一下。 顾尧君要跟我和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我根本无法拒绝他向我抛出的这条橄榄枝。 回到以前。 回到他见了我不再后退的时候。 回到他纵容偏爱宠溺我的时候。 回到我能读懂他眼里情绪的时候。 好啊。 好啊,顾尧君。 那就回到以前。 只是在那之前,请容许我向你索取一样东西,可以吗? 我用目光仔细描摹顾尧君沉静的睡颜,呼吸在心跳的巨响中凝滞成空气中飘浮不动的尘埃。 顾尧君,我可以吻你吗? 如果不能拥有你的爱,至少为我留下一个吻。 我在激荡难忍的情绪怂恿之下,慢慢贴近顾尧君的脸。当我把唇轻轻印在顾尧君的唇上时,内心霎时腾起一种被什么填满了的奇异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亲吻一个人,是我作为李成竹的初吻,是我向顾尧君索要的,唯一也是最后的吻。 顾尧君的唇和他的面孔一样,也是冷的,可我却在此刻感受到一股岩浆般的汹涌热意。 这热意驱散了长期盘旋在我心间的酸疼与苦涩,一瞬间我的世界好像有种拨云见日的幸福错觉。 我释怀地笑了笑。 我正要退回身,猛然间抬眼却发现顾尧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此刻他正低垂着眉眼冷冷看我。 我愣了两秒,两秒之后,瞬如惊弓之鸟弹开,手忙脚乱地给自己的行为找补。 “学长,你嘴巴上刚才有只不知死活的蚊子,我已经帮你咬死了!” 听听,这是什么烂借口,我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果然,顾尧君根本不信,他坐起身,探指摸了摸自己的唇。 嘶,没血,他能信才怪。我见他又掀眼皮看我,急忙道,“不是,蚊子血刚刚被我舔干净了!” 我简直要被自己这时候的智商给气笑了。 顾尧君眼睫微微抖动了下,他静静看着我,眼里无风也无雪。 片刻,他语气笃定道,“李成竹,你亲我。” 轰隆!我的脑子里炸开一道惊天巨雷。 被发现了。 怎么办。 已经无从狡辩。 那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干笑两声,不敢再看他,一个猛子跳下床,携着疾跳的心脏落荒而逃。 李成竹,完蛋了。 你和顾尧君,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李成竹:死脑子,怎么关键时刻就不好用了! 顾尧君:李成竹,你亲我。 李成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偷亲 第36章 混沌 在听到顾尧君只喜欢第一的传闻之前,我其实对自己挺有自信的。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还挺帅的,相貌遗传了我妈,五官端正,脸形流畅,是半点没给我妈丢脸,个高体又壮,额心还有个特飒的焰型胎记,拉风得不行,女孩子们最喜欢盯着我额头看了,夸我胎记长得好有个性。 要说让我不太满意的,就是皮肤不够爷们儿,偏白,所以我见天的往教室外面跑,跟男生们踢球打球,想晒出点爷们儿的颜色,后来也真晒出来了,我就更得意了。我成绩虽不是顶尖,但也还算过得去,年级前三十从没掉出去过,也是常被人夸聪明的。 我那时候真对自己挺满意的。 如果不是突然听说顾尧君喜欢第一。 我喜欢他,而他喜欢第一。为了让他喜欢我,我就拼了命地要去当第一。 可是不论我怎么努力,不论我费多大劲儿,我一次,哪怕就那么一次都没成功过。 这个事实敲了我当头一棒,严重折损了我的自信心。 我再看镜子里的自己时,忽然就发现自己其实丑得厉害,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也不是鼻子,尤其是那枚胎记,更丑,像只扭曲的鬼一样扒在我额头上,怎么搓也搓不掉。 我连第一都考不到,我得意个什么劲儿呢?那么多人都可以是第一,就我不是,胡不归、许诗遥、顾尧君、林鸿雪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他跟我,一个是天上的神明,一个不过是神庙里万千信众里的其中之一。 我是没资格站在他身边的,我意识到。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我便从未奢望过他会回应我的感情了,我所做一切也不过为了让他知道,信众对神明的感情发生了无耻的异变,我并非是想亲见他判我死刑才死心,只是想让他知道罢了。 如果喜欢一个人,而对方从始至终都不曾知道过,经年后回想,那该多遗憾。 我所有的自卑都来自于对顾尧君的感情以及他对我逐渐疏远的态度。 我拒绝不了林鸿雪,拒绝不了严青霜,除了想要通过他们成为第一之外,更因为他们的喜欢会让我觉得我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平平无奇。 我羡慕林鸿雪,羡慕严青霜,羡慕邵寂阳,他们从不屑于做感情里的懦夫,他们敢于表达,敢于争取,敢于向所有人坦白自己的喜欢。 就我是个卑怯的懦夫。 在被顾尧君戳破我拙劣演技背后的真相后,我成了彻头彻尾的老鼠,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悔不当初。 好不容易盼到顾尧君向我迈步脚步,却被我一时冲动搞砸了。 我躺在床上,耳朵里不停回响着叮叮咚咚的声音。 叮叮的是我的手机,咚咚的我妈的敲门声。 我妈在门外喊,“小竹,怎么把门锁了?快出来吃饭了。” 我有气无力地回,“妈,我中午吃太饱了,不饿。” 我妈说,“不饿也得吃,快出来,吃完饭陪妈妈下楼散散步,你都好久没陪妈妈散步过了。” 我没辙,只好掀被子起身,打开手机看了眼,严青霜下午两点问我吃完饭了没有,要不要回学校,林鸿雪问我下午怎么不在学校,是不是有什么事,邵寂阳发的是练习卷终于做全对的图片。 好在顾尧君并没发什么质问的消息。 我挨个回复了后,打开门,阿精守在我门口,尾巴摇得特欢快。见我出来,立即汪汪了两声,绕着我转了两圈,然后激动地跑在我前头,看起来像是要引着我见什么东西。 我纳闷,跟着阿精走到餐厅,一瞧,好家伙,顾尧君端端正正坐在那,目光沉沉盯着我出现的方向。 那一刻,我呼吸都停滞了,差点没一个转身拔腿就溜,好在我的理智及时制止了我。反常即有妖,我不能让我妈察觉这妖。我大脑空空地回看他两秒,接着朝我妈看过去,“妈,学长怎么在我们家?” 我妈先训我,“什么学长,长大了就不认你尧君哥哥啦?”然后才解释,“尧君爸爸妈妈有事没回来,他们家没人,我就叫尧君过来一起吃饭。怎么了,不欢迎啊?” 我艰难挪动脚步,坐下讪笑,“哪儿能啊,学长可是状元,来我们家都让我们家蓬荜生辉了。” 顾尧君目光锁在我身上,眼里是我读不懂的情绪。风霜雨雪一点不沾,像一片幽深的湖水,静面下涌动着不可知的暗流。 我心虚得不行,看两眼赶紧移开视线,端起碗开始扒饭,不时给在脚边的阿精喂一块肉。 我妈在一旁唠唠叨叨,“小竹,你晚上还去学校吗?” 我说:“不去了,这个点,懒得去了。” 我妈:“也是,这段时间累着了吧,等考完试妈妈补偿你。” 我:“哦,好的,谢谢妈妈。” 我妈又对着顾尧君:“尧君,你是保送到哪个学校?” 顾尧君:“清大。” 我妈:“哎呀,跟阿姨想的一样呢。不过我听你妈妈说,你爸爸的意思是让你出国留学,你呢?是想待在国内还是去国外?” 我扒饭的速度慢下来,心脏猛地跳了跳。 顾尧君冷淡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不确定。” 我握住筷子的手不由紧了紧。 我妈给顾尧君夹了一块牛肉,“还没想好吗?不过也是该好好想想才对,毕竟这种事关乎以后的人生。” 顾尧君嗯了一声。 后面我妈又说了什么,我没注意听,心思都被顾尧君可能去国外留学的消息给占满了。 顾尧君如果去国外留学,那以后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只会比之前更疏远。原来顾尧君突然间的态度转变,不过是赐给我和他成死局前的一场回光返照么。 我的眼眶在发热,心里却发着凉。 如果顾尧君真的要去国外留学,那我……我就真的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吃完饭,我妈带着我和阿精下楼到小区里散步,顾尧君没回家,也跟在我们身后,我心不在焉,还想着我妈抛出来的那个重磅炸弹,一时连偷亲顾尧君被发现的恐慌都消散不见。 阿精很是兴奋,一会儿贴着我蹭蹭,一会儿贴着顾尧君蹭蹭,一会儿又跑到我妈前头,摇头摆尾的,特招人。 我妈边注意阿精的动静,边回头问我,“儿子,今年暑假想去哪儿玩?说说,妈妈提前计划。” 我说,“还没想过。” 我妈说叫我有空好好想想,又想起另外的事,“你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跟妈妈说说。” 我愣了一下,“生日礼物啊,妈,我也还没想过呢。” 我这才想起我妈生日也快到了,上回还想着生日给我妈买套护肤品,事一多就给忘记了。我算了算,离七月八日还有十来天,便想着等下个周末约林鸿雪陪我去商场看看,他比我要懂这些个事儿。 我想得出神,没注意顾尧君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身边,他像以前一样很是自然地牵住我的手,低声在我耳边道,“李成竹,生日礼物。” 我条件反射地攥紧了他的手,片刻后反应过来,立即想要挣脱开,但顾尧君握得很紧,我动作再大些就该引起我妈的注意了,我妈正被阿精带着走到了前方一棵树下察看什么东西,我只好先停了动作,不解又忐忑地望向顾尧君。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小区里灯还没亮起来,顾尧君的轮廓在夕阳金色的余晖里显出一种朦渺的柔和。 我看着他,他却又不说话,只抓着我的手无声地注视着我。 晚风撩过我的面颊,我的脸不自主的在发烫,我恍惚从顾尧君的眼神中读出一抹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期待生日礼物? 说起来,即使关系疏远,顾尧君也没忘记我的生日礼物,去年我生日时依旧收到了他送我的定制款乐高太空船模型。反倒是我,为了试探他的反应,故意什么也没送。 可最后他什么也没问,平淡地接受了我刻意的忽视。我和他之间从此便更陌生了些。 可此刻,他向我索要生日礼物,不论是他的还是我的,或许都足以说明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并非我想象中的那样无关紧要。 我们就这样在寂静中对视着,短短几息间,我的心里划过无数念头,甚至闪过就这样对他坦白心意的冲动。 什么第不第一,统统滚蛋。 我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我妈惊讶的声音忽地从前方传过来,“小竹,阿精好像要谈恋爱了!” 什么?!阿精谈恋爱?!我大惊,所有念头一瞬飞走,连忙拔出手大步往我妈那边走去。 走近一看,阿精这狗东西正跟小区里一只被拴在树上的拉布拉多勾勾搭搭,眉来眼去。 拉布拉多体型比阿精小上一圈,外形很是漂亮,看起来跟我们家阿精还挺般配,阿精也是没见过美狗,稀奇得不行,对着人家撒娇似的叫着,用狗嘴啃对方的狗嘴。 但是李成精,你哥我都还没谈过恋爱,你凭什么谈恋爱! 我揪起阿精后颈,不着力地扇了它嘴巴一下子,教训它,“品种不同,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阿精委屈地叫了一声,我妈拍了下我的脑袋,笑道,“说什么呢,现在都讲究个恋爱自由,阿精跟谁在一起,用得着你同意吗?” 我呵了声,眯起眼睛威胁阿精,阿精接收到我的眼神,耳朵整个耷拉下来,蔫了吧唧地朝我哀哀地叫。 我妈这时突然把话题转到我身上,“对了小竹,你之前不是说有喜欢的人吗?你跟他怎么样了,有进展了没?跟妈妈说说,妈妈不会告诉你爸爸的。” 我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千方百计想忘记偷亲的事,她倒好,一句话把我拉回下午那个满是失措的回忆里。 我的心不听使唤地敲起了鼓,下意识地看向顾尧君。顾尧君的目光仍定在我身上,瞳色在逐渐变深的暮色中愈发黑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感知不到他的情绪,他站在那,像一场轻薄的雪,永远寂寂无声。 我扯嘴笑了笑,“妈,什么进展啊,我每天学习时间都不够用,哪儿还有精力搞那些有的没的。” 我妈说,“学习学习,也别整天只知道学习嘛。我可不像你爸那么呆板,青春期谈场属于青春的恋爱,多美好的事啊。你看电视剧里那些小男生小女生,多有活力,多朝气,哪像你们,成天就知道埋头学习。”我妈想起什么,看了顾尧君一眼,连忙道,“尧君,阿姨可不是说你啊,你别往心里去。” 顾尧君道,“没有。” 我放任阿精跟拉布拉多亲密,跟我妈往不远处的休息长椅上坐下,顾尧君挨坐在我旁边,身姿笔挺,坐姿端正得像前面正有老师上着什么课一般。 我妈这会儿正跟我爸通电话,我和顾尧君一时无言,都沉默地看着阿精和拉布拉多的亲密互动。 慢慢地,灯亮了起来,我的思绪跟随落入地平线的霞光沉寂到一片混沌之中。 我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星星从夜色里跑了出来,月亮弯弯的,秋千似的高挂在天上。树丛里有虫子在唱,唧唧的歌声将四野的风招引过来,落在摇曳的树影上。 我在树的阴影里,想起小时候和顾尧君在一起的时光。那时候我们都还没长大,心里面什么事也没装下,只是凭借本能追逐快乐、心安、自由。 我带给他快乐,他带给我心安,我们相处时自由又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当初如何想到我们会像此刻,即使身体之间毫无间隙,也说不出一句随心的话。 若是从未长大,该有多好。 如果知道长大会失去顾尧君。 我便永远也不想长大。 混沌中,我忽然听见顾尧君清晰有力的声音从耳侧钻进脑海。 “李成竹。” 他唤我名字,我醒来,慢慢转头。 他侧过头,凝视我,一字一顿道,“为什么,亲我。” 话音落,我一个哆嗦,僵硬扭头,果见我妈正瞪直了眼一错不错地盯着我看。 那眼神。 呵。 李成竹:死了死了死了,被我妈知道了。 顾尧君:不怕。 李成竹:你当然不怕了!又不是你妈! 顾尧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混沌 第37章 判决 多惊险啊。 在孙女士朝我发难之前,我用脑子里瞬间蹦出的在从顾尧君家逃走后才想到的较为合理的借口安全度过了这一场劫难。 面对我妈的不可置信,我发挥了毕生的演技,故作懊恼和羞愧地朝我妈以及顾尧君解释了缘由。 我说,“妈,我那时候是喝了酒,脑子不怎么清醒,把学长当成喜欢的人亲了一口。”我转过头十分抱歉地看向顾尧君,“对不起啊,学长,冒犯了你。” 顾尧君听我这么说,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似乎对我竟然把他当替身的行为感到不满,眼底染上了抹郁色。 我赶紧又连声说了好几句抱歉的话。 我妈半信半疑,“那你把你尧君哥哥当成谁了?” 为了洗清我喜欢顾尧君的嫌疑,我脑子飞速运转,两秒后脱口而出,“邵寂阳,你不认识,我们学校高一的,长得帅,会打篮球,特受欢迎。” 林鸿雪和严青霜我妈都听我说起过,拿来挡枪不大合适,只有邵寂阳对我妈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人,用他作借口安全度算是比较高。 我妈信了八分,眉头平展,开始八卦,“有照片吗?给妈妈看看。” 我说,“没有。” 我妈嘁了一声,明显是清楚我是不愿意给她看,转而又问,“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他喜欢男生吗?他喜欢你吗?” 我面不改色地扯谎,“他不知道,我也不敢让他知道啊妈,毕竟这种事,还挺背俗的吧?” 我妈朝我笑,“叫你别成天只顾着学习你还不信,你不知道吧,现在的年轻人可开放啦,接受度高得很,什么男男女女男女男不男女不女,只要是真爱,都会送上诚心的祝福。” 我惊了,“社会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难怪学校里那些同学听说林鸿雪和严青霜的恋情,知道邵寂阳在莽劲儿追我表现都如此淡定。 合着就我是个老古董? 我妈继续道,“小竹,有空多上上网,开开眼界,别搞得比你爸爸还大惊小怪的。” 我妈又叹息一声,“我们这一辈的思想已经赶不上时代潮流了,不过不论你怎么样,爸爸妈妈都尊重你支持你。” 听我妈这么说,我感动得不行,正要给我妈一个拥抱,就听我妈忽然朝顾尧君发问,“尧君不介意我们小竹喜欢男孩子吧?” 我眼皮一跳,又转身看顾尧君,顾尧君神色冷淡,语调毫无起伏,“嗯。” 我妈习惯了顾尧君的惜字如金,毫不在意道,“那就好,尧君有喜欢的人吗?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一刻我忽觉我妈是个勇士,替我问出了多年来不敢问的那一句。我的心提了起来,屏住呼吸聆听神明的判决。 “有。” 他语气冷硬,冰刀一般,眼里风雪簌簌,落下的这一个字仿佛一把利剑,从极远处精准命中了我的心脏。 顾尧君真的有喜欢的人。 我妈好似才反应过来这种过分**的话题不该如此冒昧地在别人面前提起,哎呀一声跟顾尧君道歉,“阿姨不是故意要探听你**的啊,不过没想到尧君也有喜欢的人啊,那那个人一定跟你一样优秀吧?” 顾尧君说:“嗯,很优秀。” 顾尧君真的喜欢跟他一样优秀的年级第一。 传闻印证,我的心跳忽然间变得很慢,喉咙干涩得厉害。 我妈接着八卦,“阿姨认识吗?是你们学校的吗?” 顾尧君:“嗯。” 我妈若有所思,却没继续追问下去,这时阿精忽然朝我们奔过来,叫声哀戚,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们几个的注意力瞬间被阿精吸引过去,阿精扑到我身上,嘤嘤地叫,我抱住它,在灯光下看到它眼睛里有泪花。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往拉布拉多那边看过去,树下已经没狗影了。 我妈笑了,“阿精这是失恋了?” 李成精失恋了,真好笑。 我坐在书桌前,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顾尧君已然判我死刑,我明明早有预见,却还是在铡刀落下来的这一刻感受到了彻骨的疼。 像是身体里长满了荆棘,呼吸间肌骨已是一片血河。 可即便这样,我也还是想要找个借口告诉他。我依然不愿多年后的青春回忆录里写的是遗憾。 那就,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成为第一,告知对他的心意,他去国外留学,我放下一切,此生陌路。 挺好。 下定决心,我重重吐出一口气,振作精神,打开手机看消息。 严青霜打了几个电话给我,见我没接,留言说看到消息回电话给他。林鸿雪给我发了下午物竞课的资料,嘱咐我有不清楚的地方记得问他。邵寂阳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最后的重点是他暑假有一场球赛,问我到时候能不能去现场当他的观众给他加油。 我给严青霜回了电话,他问我在做什么,半天不见有没有想他,问我怎么回消息那么慢,是不是被别的狐狸精勾走了。我叫他正经点,有事说事,他说没什么事,就是一天不见我想得慌。 我笑了笑,忽然间记起中午离开时他说的那番话,笑容一下僵在脸上。我不敢问他是什么意思,又扯了会儿别的借口我妈找我挂了电话。 我跟林鸿雪道了谢,他消息回得很快,我跟他说了下周末去商场挑礼物的事,他一口应下了。 邵寂阳就简单多了,直接拒绝。理由是暑假有别的事要做,他问我能不能请假,我说不能,他只好妥协,又问我下周想吃什么样的巧克力,我问他有没有吃了就能考第一的巧克力,他说没有,话题于是终止。 放下手机后,我伸了个懒腰,忽觉浑身轻松。 我站在窗边看星河,星河灿灿,遥照人间万度春与秋。 明天,又该是阳光灿烂的一天了。 李成竹:加油,为了第一! 顾尧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判决 第38章 过敏 没过几天,就听我妈说,婉玲阿姨聊天时透露出顾尧君确定要出国了的消息。 为了赶在顾尧君出国前拿到第一,我是卯足了劲儿地学习。除了每天的奥赛训练和吃饭、上厕所等必要活动,基本连教室门都不出一步,抬头埋头就是研究如何提高作文水平。 说实话,我看的文章书籍也有挺大一箩筐的了,写作时也有意识地将积累过的那些美词佳句用上去,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迈不过48分这个坎。 卫宁这手欠的家伙老喜欢抢走我答题卡读我的作文,当然并不是为了鉴赏,而是找机会说些刻薄的风凉话。他说我的文章能让他感到一种屎盆子镶金边的幽默,越读越快乐。 我找林鸿雪和严青霜一起研究过,林鸿雪依旧表示爱莫能助,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玄妙东西,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严青霜直言我的文章太过空泛,没有灵魂。我向他请教如何才能写出文章的魂,他说等我跟他来一场灵肉上的深入交流就知道了。 我听了很是郁闷,我怎么能连脑子里净是些香蕉颜色的家伙都比不过。 话是这么说,他们两个也还是尽心尽力地找了些资料给我,我每天两眼一睁就是看资料,看书,上课,培训,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连和林鸿雪与严青霜之间的复杂关系都没空去思考。 也许是被我这种好学精神所感染,邵寂阳学习的劲头也更足了,每日打卡打得更勤奋,而且我抽空看了看他做题的情况,确实有挺大进步。 邵寂阳偶尔会在晚上放学后过来找我,但那时候严青霜基本也在我身边,他想跟我说话都被严青霜打断,要么就是被严青霜对我毫无遮掩亲密举动给气得眼红鼻子酸。 这两个人见了面就跟幼稚的小孩子一样,你呛我一句我顶你一句,说急了之后将拳头捏得死紧但就是不敢挥出去的模样乐得我想笑。 不过每回我一笑,两个人的矛头就会转到我身上,我免不了被他俩讨伐一顿,然后被迫跟他们道歉。 我妈的生日礼物也在林鸿雪的参谋下定了下来,挑的是国外一款知名度极高口碑极好的品牌,林鸿雪好像对这些很有研究,柜员介绍时说的那些专业术语他都能听懂,并且对各类品牌的主打效用也都一清二楚。 我于是对他更加佩服了。 为了感谢林鸿雪,我陪他在商场电影院里看了一场只有两三个观众的冷门电影。出影院后,林鸿雪的嘴唇红得跟涂了胭脂似的,当然我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我妈生日那天刚好是周六,因为马上要期末考,奥赛培训暂停两天,专门留出时间让我们复习。 每年过生日我和我妈都会在一起过,今年亦是。生日那天就算我爸再忙也会留出时间来陪我妈过生日,我也同样。 婉玲阿姨和我妈是闺蜜,所以他们一家如果有空也会在当天晚上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庆祝。去年他们没空没来,今年我妈提前问了,说有空。 时间很快来到生日这天。 这天是个大晴天。一大早跟我爸晨跑完,我们爷俩回家就开始动手做长寿面,我爸和面擀面,我就在旁边帮点能帮的忙。 长寿面是我爸最拿得出手的一道菜,他做出来的味道很独特,又鲜又筋道,我和我妈都很喜欢吃。 我爸做好之后,我就叫我妈起床吃面,我妈出门第一时间跟我说了句,“儿子,生日快乐!” 我笑着回她,“妈妈,生日快乐!” 我和我妈吃长寿面时,一向内敛的李见树同志就会神色柔软地注视我们,微红着脸跟我们说,“老婆,生日快乐。儿子,生日快乐。” 瞧,幸福多简单,一个笑,一碗面,一句话,它就主动降落到你身上了。 这样的幸福往往会持续很久,在晚上生日宴席上达到高峰。 六点半,我、我妈、我爸在布置好的酒店包厢里汇合。我妈打扮精致,穿着漂亮的米白长裙,长头发盘起来簪在脑后,耳环项链手镯配饰齐全,跟个仙女似的。 因为也是我的生日,我也穿得稍微正式了些,衬衣搭直筒西裤,还上理发店给头发做了个造型。 我见到我妈,直夸我妈漂亮,我妈见到我,也直夸我帅气。我俩互吹互捧,乐不可支。我爸则在一旁和服务员交代些什么。 不一会儿,房间里进来几个手上拎着礼袋的漂亮阿姨,都是我妈的好姐妹,一进来就笑着把礼物递给我妈,跟她说生日祝福。 跟我妈祝福完就轮到我,我挨个叫阿姨,挨个收礼物,挨个说谢谢。 又过了没两分钟,顾尧君他们家也到了,我妈见了站起来热切地迎上去,带着他们上座,顾尧君爸爸和顾尧君两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一前一后从我视线里经过,即使见过无数回这样的场景,也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遗传基因的强大。 帅是一样帅,冷也一样冷,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父子。 我妈按往年生日惯例把顾尧君安排在了我身边,我侧头看向他,他今天穿着跟我有些类似,不过我是白衬衣,他是黑衬衣。他也在看着我,眼神很轻,像是在看什么怡人的风景般。 对上顾尧君这样的眼神,我的心便又开始造反,咚咚咚闷跳个不停,连带我的眼睛鼻子都遭殃。 我强压下硬往外冒的涩意,笑着跟他问好,“学长。” 他直盯着我,喉咙里低低嗯了一声。 接着便相视无言。 和他对视实在太考验我的心脏,我错开视线,看向别处,顾尧君那张锋冷英俊的脸庞却始终影子般出现在我的眼角余光中。 我不由对自己眼不由衷的行为感到好笑,于是扯动嘴角笑了笑,转过身,彻底将他隔绝在我的视线之外。 须臾,桌子上手机叮叮响个不停,我拿起翻看,是林鸿雪他们发来的生日祝福红包。 林鸿雪发了52000,严青霜发了52000,邵寂阳发了十七个5200,我一个也没收。 怕我爸知道了叫我写二十万字的检讨书。 我爸从小就爱给我灌输中华传统美德之类的精神瑰宝,提倡做人就要做有思想有境界有素质有操守的人。他最是讲清廉,不是自己的一分不要,他要是知道我借生日收受贿赂,指定饶不了我。 我向他们表达了感谢,他们都让我拍张生日照给他们。 我想了想,带点私心地问顾尧君,“学长,能不能帮我拍张照?” 顾尧君却在这时朝我伸出手,几乎是同时和我开口说道,“李成竹,生日快乐。”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礼盒,愣了两秒,立马接过,摆出惊喜的表情,对他道,“谢谢。” 他神色清冷,盯着我沉默不语,眼底似乎掠过什么,我抓不住。 我将礼物放到一边,重复了遍请求,“学长,能帮我拍张照片吗?用你的手机。” 顾尧君静了两秒,目光落在我的手机上,点下头。 他缓缓举起手机,摄像头对准我不动,像个石雕一样,等我摆好姿势说OK,他才摁了下快门键。 我凑过去看了看,照片上,我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正对着镜头许愿。是一张平平无奇毫无特色的照片。 顾尧君把照片发给我,我又转发给了林鸿雪他们,他们这才满意。 等七点钟,人都到齐之后,我们开始吃饭。 我妈跟她的姐妹们边吃边聊,很是欢乐。我们几个男性只作陪衬。顾尧君爸爸和我爸低声说着什么,我和顾尧君不时说两句话。 我问顾尧君,“听说学长决定好去国外留学了?” 顾尧君道,“嗯。” “什么时候去?” “下月月底。” 我哦了一声,忽然不知道怎么接着说下去,只好闷头吃菜。 菜没什么味道,这家酒店的厨师是不是味觉失灵了。 我正在心里吐槽厨师的厨艺,忽听顾尧君叫我的名字,“李成竹。” 我应了声,看向他,他仍用那看众生般的眼神凝视我。头顶的灯光雪花一样洒下来,竟带着微微的凉意。 我被他这样看着,忽然有种莫名的情绪袭上来。静默片刻,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把一直以来都想不明白的那件事问了出来,“学长,你之前为什么讨厌我?” 顾尧君倏地皱起了眉,“李成竹,我没有讨厌你。” 顾尧君从不说假话,所以我惊讶极了,“你不讨厌我?那为什么我初中毕业后之后就一直躲我?我碰下你你都不愿意?” 顾尧君眉头皱得更深了,眼底涌上乱色,“会过敏。” 我大惑不解,“什么过敏?” 顾尧君道,“对你过敏。” 我睁大眼,有些不可思议,“对我过敏?为什么?” 顾尧君呼吸有些热重,“你靠近,我会难受。李成竹,你是我的过敏原。” 呵,我一靠近他就会难受,这还不叫讨厌?! 我问他,“那你现在对我不过敏了?” 顾尧君道,“一直在治疗。” 所以顾尧君疏远我是为了治好他的病? 我:“治好了吗?” 顾尧君:“没有,可以压制住。” 我吸了口气,也就是说,我现在靠近顾尧君他还是会难受,只不过一直在忍着? 我仔细观察了下,这才发现顾尧君的耳朵正泛着浅浅的红色,并且有向颈项蔓延的趋势,紧贴着发际线的额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汗珠,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比常人的热烫一些。 知道原因后,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不是刻意疏远我,只是病情让他没办法再接受我的亲近。顾尧君不喜欢我靠近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可他却在努力抑制这种本能。 脑子里突突地跳。我想,既然会让他难受,我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我将椅子往旁边移了移,道,“不好意思学长,我不知道你过敏这件事,不知道我会让你难受。真的抱歉。” 他却又将眉头拧紧了些,重申道,“李成竹,我没有讨厌你。” 我笑了笑,“嗯,我知道了,你只是生病了。” 只是生病了而已,而我也只是倒霉地成了他的病因。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忽然有种卸下长久以来压在肩头重负的轻松感。顾尧君给的理由,比他实实在在真的厌恶我更让我好受些。 顾尧君沉沉看着我,好像还想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我爸从外面推进来一个巨型蛋糕,我一看,桌子已经全部收拾干净,到了唱生日歌吃生日蛋糕的环节了。 我和顾尧君的对话到此为止。 我和我妈站在一起,在场的人为我们点蜡烛唱歌,我和我妈同时许愿,我妈乐乐陶陶地切蛋糕分蛋糕,在一声高过一声的欢笑中,我于是也高高兴兴地吃下了属于十七岁李成竹的生日蛋糕。 我余光注意到顾尧君坐在座位上,也端着碟子一口一口地吃着,他举止优雅,一如我初见他时那样。 我掏出手机,偷偷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分别时,我抱着顾尧君送我的生日礼物,望着他高挺阔直的背影,轻声说了句,顾尧君,谢谢。 作者:我特么只想写个扯头花的小短篇,怎么特么的越写越长了!特么的我要抓紧完结。 李成竹:我不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过敏 第39章 救命 生日刚过,就到了期末考。 考试这天早上,我又在教室门口遇到了许诗遥。她还是那样惹人怜爱,彼时曦光微微,晨风缓缓,昏暗光线中,一身白裙的她仿佛停留在含着清露的花枝上的蝴蝶,头顶的粉色发箍将她的气质装点成身后长发一般的温顺柔美。 她朝我抿嘴轻轻一笑,我跟她打了个招呼,她点点头,羞涩从两颊跑出来,在玉脂般的脸蛋上渲染出浅浅的桃红。 多么美好的女孩子啊。 难怪顾尧君会喜欢她。 走到座位,我抱着林鸿雪提供的资料吭哧吭哧看起来,力图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刻进脑海,再将之交给大脑进行程序加工,使其异变生出文魂。 卫宁今天来得挺早,许是被我的毅力感动,他今天没出言再损我,反而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看书的模样,盯了半天,像是要把我盯出一个洞。 不过,我心里只有第一,并无其他,因而丝毫没被他的目光干扰到。 这次考试座位和上次有所出入。严青霜成了第一个,就坐在我前面,我还是头一回答完题抬头看不见林鸿雪的身影。 严青霜题答得很快,我放下笔时他已经侧着身子转笔玩了挺久,我做全篇检查时他仍然在转笔,等我吐出最后一口气,他侧身的弧度突然变大,几乎是将身子转过90度的直角,他扭头看向我,眉眼弯弯,露出个漂亮的笑。 我瞪他一眼他也不收敛,监考老师站在前头,目光松散地四处游荡。他明明发现了严青霜的越矩,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严青霜动唇无声向我道,“小竹子,我们走吧。” 我撑起手肘不理他,又把试卷从头到尾认真检查了一遍,等实在没得查了,才终于起身。 跟以前一样,我一踏出考场门,林鸿雪和严青霜前后脚地就跟了出来。以前我还以为是巧合,后来才发现这两人分明是刻意在等我。 夏天是热浪的海洋,呼吸间带着潮湿的滚烫。从考场到教室这条路上,我身上的汗珠子简直能淌成一片沙漠之泉。 我扯着衣服透气,心里暗叹老天爷的偏心。林鸿雪和严青霜不知道怎么回事,除了脸被热气舔舐得有些红,额上渗着细汗之外,衣服上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不过转念一想,我怕热,他们两个惧寒,冬天时他们两个裹成棕熊,而我依旧风度翩翩,老天爷又还挺公平。 路上,严青霜乐此不疲地跟我玩着你贴我推的游戏,林鸿雪偶尔静观,偶尔出声阻拦。 说起来,严青霜自那天戳破我和林鸿雪之间的关系后,便再也没提起过这一茬。我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隐隐的不安。 林鸿雪和严青霜与我同时相处时的态度也太奇怪了,比什么也没发生过之前还和谐。这让我在同时面对他们两个时总有一股别扭感,怎么着情敌见面也不该是这样。 不过我也不敢多想,也不敢多嘴,生怕一不小心捅破了那层薄薄包覆在三人之间的脆弱不堪的保护膜。 两天的考试时间一晃而过,虽还不知结果,我的心却出奇的平静。 当我在答题卡上落下最后一个圆圈,我心里似乎有了种奇妙的预感,这次的第一非我莫属。 这样的预感在察觉到林鸿雪和严青霜之间忽然沉寂下去的气氛时达到顶端。 我在他们的眼神里抓获到某种信息,伪装出来的平静即将被打碎,胜利者的面纱将在考试结果揭晓的那一刻被用力扯下。 两天后,预感成真。 我看着排在榜首的自己的名字,怔了好半晌,直到林鸿雪和严青霜同时发来祝贺的消息,我才如梦初醒。 我,真的成为第一了。 预料中的喜悦像是临界的潮,静止片刻迅速前进又飞快后退。我的思绪被裹挟着前进后退,陷入一种奇怪的境地里去。 追逐多年的目标终于达成,我该喜悦的。 然而在大脑精密分析试卷难易程度后却惊觉这第一并非是我自身努力和拼搏所应得的回报,而是他人自以为高明的退让。 意识到这一点后,心里更是不可抑制地生出一股愤怒。 卫宁发过来的作文分数刺痛了我的眼睛,明晃晃的48分像巴掌扇在我的脸上。 我依然没有争夺第一的资格,这虚假的名声不过是林鸿雪和严青霜争斗的手段。 他们将我的身体高高捧起,却将我的自尊心践踏在脚下。我的名次由他们任意操控,不得自主。我依然是那个平庸的李成竹,只能从山脚仰望神明的万千信众之一。 我怒气冲冲地问他们:为什么? 林鸿雪说:小猪,我想和你在一起。 严青霜说:小竹子,我想要你跟我在一起呀。 冲到头顶的怒潮遽然消褪,我想起来之前似乎答应过他们等成为第一就和他们在一起的事。 我为了自己的目标而不择手段,他们亦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可我手段光明,他们手段却过于拙劣。 我问他们:你们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林鸿雪说:为了爱而让步,是一种浪漫,我并不感到可耻,小猪,我的爱让你感到羞耻吗? 严青霜说:小竹子,当然一点也不啦,我往前迈了一步,离你更近了,怎么会觉得羞耻呢? 审问者变成了被审问者,我仿佛一下子溺进了水池里,还来不及思考,便被浓浓的惊慌侵蚀了大脑。 他们自有他们的理由和道理,我无法继续谴责下去。 一时不察便陷入两难,我谁也不敢面对,于是当起缩头乌龟,相处时尽量避免和他们聊起这类话题,每天的交流仅限于奥赛培训,下完课便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可再滑溜的泥鳅也有被人逮住的一天。当我被林鸿雪和严青霜堵在教室,一前一后夹击在他们身体中间,看着满布在他们脸上的阴云,顿时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我深吸口气,扯出笑脸,惴惴地向他们请求:“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别动手。” 林鸿雪唇边带出抹温柔的笑,“好。” 严青霜将下颌靠在我肩头,笑眯眯的,“好呀,不动手。” 他们分明在笑,我却从他们眼中感受不到丝毫的笑意,教室里的窗帘明明拉得很紧,我却觉头顶似乎有阴风阵阵。白晃晃的灯管静静地悬在上空,掉落的光在墙上砌出三道人影,空气好似停止了流动,我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冷汗淋漓。 妈。 救命。 李成竹:好可怕,我要回家找妈妈。 林鸿雪:呵。 严青霜: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救命 第40章 选择 我妈当然不可能来救我。 所以我依旧呆立在原地,心乱如麻地接受来自林鸿雪和严青霜的审判。 林鸿雪站在我面前,先看了一眼圈住我脖子捏住我命脉的严青霜,然后才将目光慢慢转落到我身上。 他眼里流动着温柔的暗波,嘴角勾起的弧度让人觉得他仿佛真的在笑。他朝我伸手,说,“小猪,过来。” 我也想过去,问题是,我过不去啊,你睁眼好好看看我的处境啊,严青霜勒着我,限制了我的行动啊大哥。 他见我不动,微垂下长睫,眼神在光影下逐渐变得晦暗,“小猪,你答应过我的,成为第一就和我在一起。你忘记了吗?” 我从来没见过林鸿雪这种表情,像是下一秒他的身上就会落下一场暴风雪。我心一紧,赶紧道,“没忘。” 他掀起眼皮,浅色的眼瞳风雪无声,严青霜在我耳边低低一笑,亲昵地蹭了蹭我的脸颊,他的声音如同海妖的低吟,每个字音都带着悱恻缠绵的热息。 他说,“小竹子,你也答应过我的,考到第一就和我在一起,你说不会耍赖,也不会不要我的,你忘了吗?” 耳廓被他含着轻吮了一口,我当即一抖,头皮炸开花,垂下头不敢去看林鸿雪的表情,只扭身挣扎起来。 我低喝道,“严青霜,你先放开。” “不要,放开你会跑掉。” 我用力肘击他腹部,他吃痛地闷哼了声,却仍然没放手。 我怕真伤了他,无奈停了挣动,这人怎么就这么倔。 林鸿雪这时有了动作,他伸手,抓住严青霜勒在我脖子上的手臂,微微一扯,便将我从禁锢中解救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林鸿雪又将我带到了他身边,五指扣住我的手指,力道尤其重。 我疼得倒吸气,看向林鸿雪,他脸上一派云淡风轻,用出离平静的语气对严青霜道,“青霜,选择权在小猪手上,我们说好让他自己抉择的,结果出来后,输家要心甘情愿退出。” 严青霜眉梢带笑,眼里盛放着自信,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似一只漂亮的玉面狐狸,“好啊,小竹子,你说,选他还是选我?” 林鸿雪也侧头看过来,他的眼里是晦涩的冬季,冷暖不定。 听严青霜这一问,我只觉脑中洪钟直撞,咣咣地响。 我用眼神向严青霜传递信息,能不能谁都不选? 他缓缓摇头,面上依旧笑靥如花,“不可以哦,小竹子,现在你只有三个选择。” 我一愣,三个选择?除了林鸿雪和严青霜,还有第三个选择? 林鸿雪没说话,眼神却微微一动,我正思索着第三个选择是什么,教室门却倏地被人打开了。 我们三人同时一顿,齐齐转头往门口看去。 邵寂阳高大健硕的身影映入眼帘,我呼吸一滞,不可思议地看向严青霜,却见他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邵寂阳看到我,眼睛一亮,随即便察觉到另外两人的存在,脸色立马臭了,但下一刻,他又变换了表情,忽略掉两人,兴冲冲拿着什么朝我走过来。 “李成竹,我这次又进步了!我考到第192名了!你看!” 他一把挤开严青霜,走到我面前,抖出一张成绩单来,他的名字被用红笔重重圈了出来,我看了下,他确实进步到年级192 ,班级第24了。 不愧是知上进爱学习的乖小狗,我心甚慰,刚想夸他两句,严青霜裹挟着满身低气压,黑着脸走上前来,冷冷道,“等你考到年级前五再来吧,现在,请你离开。” 林鸿雪也拧起了眉头,却没说话。 我脑子一转,忽觉邵寂阳的出现便是助我脱离陷在两难抉择苦海中的好时机,于是赶紧出声道,“邵寂阳,你来得正好,我有话和你说。我们出去说吧。” 我欲从林鸿雪手中脱身,哪知才往前迈了一步,一股力道又将我扯了回去,我僵硬转头看向林鸿雪,他垂着眼温温地看我,“小猪,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使问题陷入更加难以解决的深渊。” 就说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他都知道。所以我根本没办法选择他们其中任意一个,他一定是也知道的。 我没辙,只好道,“那好,我不逃避,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邵寂阳这时却走过来想将我带走,他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眼里似乎闪烁着羞涩,他一边靠近我一边道,“李成竹,你要和我说什么?” 看到我和林鸿雪扣在一起的手,他立马抬起脸怒视林鸿雪,“喂,把手放开。” 林鸿雪当然不可能放开,反而将我握得更紧了些,严青霜慢慢地也靠过来,笑眯眯看着我道,“小竹子,你想和他说什么?有什么是身为男朋友的我不能听的吗?” 他这一句话,将六只眼睛的注意力全吸引了过去,我瞪大眼看他,“什……什么男朋友?我还没选呢。” “严青霜,早跟你说了他是我老婆,你觊觎别人老婆,你要不要脸?!”邵寂阳回头怒视严青霜。 严青霜低笑了声,“邵寂阳,你连优等生都不是,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争?” “早晚有一天我会是的!你得意什么?!” “那就等你是了再说,现在请你滚出去。” “我凭什么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小竹子男朋友,你不是早知道了?” 小孩子吵架的戏码再次上演,我和林鸿雪对视一眼,他眼里郁色化开,却仍浮动着微妙的情绪,似在隐忍着什么,我说不清楚,只感到满心的愧疚和羞惭。 不知是谁的骨节捏得咔咔作响。 我回过头,狐狸和小狗依旧为食物的归属而争执不休。 “他答应了?” “当然啦,我有录音,你要听吗?” “你!” 邵寂阳忽然转头大声质问我道,“李成竹,你亲口告诉我,他是你男朋友吗?!” 我眼角抽了抽,事态又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我道,“不是。” 严青霜目光陡然射向我,两眼微眯了眯,唇角扬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头皮一紧,立马改口道,“算……算半个吧。” 邵寂阳看起来有些懵了,“什么意思?半个?半个男朋友?另外半个呢?!” 我举起和林鸿雪交握在一起的手,小声道,“可……可能在这儿。” 林鸿雪当即紧了紧手,侧过头注视我。 邵寂阳彻底懵了,视线在我们三人之间打转,“你?李成竹,你脚踏两只船?!” 我脑子一震,“我也不想的!” “他们逼你?!” 我含糊道,“很……很难说。”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眼里也瞬间凝聚出一层水雾,他不可置信地瞪着我,“你竟然,竟然这么……” 他似乎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么了半天,最后红着眼睛朝我吼出一句,“李成竹,你个花心大萝卜!渣男!”就头也不回地转身跑了。 做完抉择,我浑身失力,虚脱得不行,像是犁了三百亩地似的,腿都发着颤。 我抹了把额头虚汗,鼓起勇气去看剩下两人。林鸿雪神色不变,严青霜漂亮的桃花眼里飘满了粉色的桃花瓣。 他走过来,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啊,小竹子,我好开心,从今天开始,正式成为你男朋友啦。” 我大惊,“你,你是不是没听清什么?!” 他道,“听清啦,你说我是你半个男朋友。” 我头发竖成针尖,“你不介意,另外还有半个?!” 他敛了笑,神色郁郁地看我,“介意啊,可是介意有什么办法?你心里有他,我又没办法将他从你心里挖掉。” 我扭头再看林鸿雪,“林鸿雪,你,你也不介意?!” 林鸿雪淡淡地笑了,是苦笑,“当然介意。可是小猪,他说得对,你心里有他,我没办法将他从你心里驱逐出去。” 我骇极,我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术竟然对他们不起作用,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着急道,“我是个花心大萝卜!是个顶级渣男!你们这么优秀,没必要喜欢一个人品如此低劣的人。往前看吧,前方有更值得你们去喜欢的人在等着你们。我不值得,真的!” 他们应该拥有一份完整的爱,而不是一段如此畸形的关系。 林鸿雪眼里笑意减淡,蹙起了眉,深深凝视我,“小猪,别这么贬低自己,你很优秀。是我向你乞求爱意,因而愿意接受你的所有。是我不够优秀,不能得到你完整的爱,和你无关。” 严青霜眨了眨眼,捧住我的脸,直视我的眼睛,神色很是认真,“小竹子,不许这么说自己,你很好,真的很好。你值得我的喜欢,我只喜欢你,永远只喜欢你。” 看着他们深情如许的眼神,我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妈妈,这个世界怎么了? 是我不正常,还是他们不正常? 还是我们都不正常? 李成竹: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严青霜:疯了疯了,大家一起疯了。 林鸿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选择 第41章 游泳 稀里糊涂的关系就这么开端。我一时如坠云端,神思常常飘忽难定。 我实在想不明白林鸿雪和严青霜怎么会如此轻易接受这种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在我心里,他们是天之骄子,是耀眼夺目的太阳和月亮,有什么必要为了我而把自己委屈成这样?我试着去想明白,可现实却根本不给我时间去想明白。 因为临近奥赛预赛,那晚风波之后,我们很快又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之中。 预赛设定的场所在隔壁高中,五天后,我们竞赛组的同学陆续坐车走进了考场,经历一个早上的苦战后,终于结束了这段时间的辛苦。 走出考场后,我和严青霜同时长吁了一口气,转头去看林鸿雪,他脸上终于现出些疲色。他参加的科目太多,几天辗转,应该累得不行。 这次我们没有再去对答案,随意闲聊了会儿,严青霜突然提议考完第二天去游个泳放松一下,我听了有些心动,林鸿雪沉思了会儿,才点下了头。 我妈听说我们要去游泳放松,很是支持,还劝我爸也跟着一起去,我爸听了面色一凝,想也没想地给拒绝了。 我妈真会说笑,我们可不想放完假还劳烦尊敬的李见树同志亲自给我们上一堂安全游泳知识大课。 晚上收拾东西时,不经意抬眼间看到一直被我放在桌角的几份生日礼盒,一时不由顿住。 礼盒是林鸿雪、严青霜、邵寂阳他们三个后来补送的,我早已打开看过,林鸿雪送了我一支光看笔身就知道价值不菲的外国牌钢笔,严青霜送的是一块质地上好的玉牌,玉牌里悬空刻着一个“竹”字,邵寂阳送的是一架超仿真坦克模型和一大盒爱心巧克力。 说起来,这还是严青霜头一回送我生日礼物,去年他刚转过来,并不清楚我的生日,林鸿雪倒是知道,他去年送的是我喜欢的一款限量款运动球鞋。当然我也礼尚往来,生日时颇耗费了一堆脑细胞为他准备了生日礼物。 邵寂阳的礼盒是最大份的,看得出来他很用心。包装精美仔细,红色蝴蝶结扎得一丝不苟,刻意铺列成爱心形状的巧克力上面还留下了一张写着“520颗巧克力,代表我永远爱你”字样的肉麻便签。 别说,邵寂阳脑子蠢得可以,但写的字却还挺不错,张扬而不潦草,潇洒中尽显锋芒,携带一种艺术的美感。 邵寂阳自那晚过后,就再也没有给我发过消息了,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主动发给他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我琢磨着,他可能是对我这个花心大萝卜和绝世渣男彻底死了心,于是发消息跟他单方面道过歉之后便没再去打扰他。 床头柜上,还放着另外一份礼物,是顾尧君那天送我的,我还没有拆开过。 一想到这或许是他送我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我就怎么也不舍得破坏掉它。好几次差点没克制住,抽出里面的包装盒,却总在揭开盒盖时停住了手。 想起顾尧君,我起身走到床头,又将那沉甸甸的礼盒拿起来细看了番。礼盒外包装是暗金色的,和往年顾尧君送我的一样,这么多年就没变化过。 足以见得他这个人是多么一板一眼。 我看着礼盒,便想起先前在心里对自己许下的承诺:考到第一,就向顾尧君表白。 现在我已经是第一了,即使这是林鸿雪和严青霜刻意失误导致的结果,但,我已经是第一了。 在脑子里排演过无数回的场景,马上就要成为现实,我的心情却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激荡,反而有种淡淡的怅惘。 这怅惘从何而生,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我已经决定好,两天后,约顾尧君出门看场没什么人气的电影,在观影期间就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至于他一靠近我就会难受这个问题,没办法,只能最后委屈他一次了,这次过后,我保证不会再让他经受这样的折磨。 第二天,我、林鸿雪、严青霜按时按点到达约定好的市内知名的一家高端游泳会所。会所场地开阔,光线明亮,水质清澈,里面各种设施齐全,更衣房,休息室,桑拿房,健身房,水疗间应有尽有。 我们三个一进大厅就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满脸堆笑地上前迎接,带着我们往里面走。我进去以后才发现,严青霜好像是包了场,偌大的泳馆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我想起上次游乐园的事,心里不禁有些疑虑,但林鸿雪在场,我也不好当面问出口,也不想在此时扫了几个人的兴,便想着结束了再向严青霜了解下情况,顺便打听下那个变态男人最近的动态。 我换好泳裤出来时,候在门外的林鸿雪和严青霜动作同时滞了一下,随后四只眼睛以极慢的速度从上往下扫过我的身体,眼神逐渐变得奇怪,像是看到什么热爱至极的事物,眼睛里光芒闪烁,热切中饱含着不加掩饰的强烈渴望。 我自然知道他们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这是把我当成了另一种层面的食物看待,想把我一口吃下肚子。 之前分别和他们单独相处时,也不是没见过他俩露出这种想要进食的眼神,但远没有现在来得露骨和凶猛。 简直颠覆了我对他们的形象认知。春风变成了沸水,繁花已成了烈焰。他们的眼中,皆是**裸的**。 说实话,跟他们进行表层的肢体接触我可以接受,但要是再进一步和他们往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画面发展,就有点困难了。 那方面的知识我当然有了解过,只是看了之后实在令我匪夷所思。怎么说呢,就挺膈应的,毕竟那种地方,呃,脆弱不说,主要用途是清除人体内的废渣,而不是吸纳什么硬挺滚烫的圆柱体。 当然,不能深入交流,我爸其实也沾了那么一丁点的原因在里头。 我瞪了眼他们两个,大步往泳池走过去。不想和严青霜擦身时被他一把拉住,我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就被人托在了掌心,下一秒,嘴巴上贴上来两片软热的事物。 我大惊,林鸿雪还在这里,严青霜就这么毫不避讳地抱着我亲,是一点也不考虑我和林鸿雪的感受。 我正要退开,后背却突然靠过来一片略带凉意的胸膛。是林鸿雪,我马上意识到,我以为他是想将我从亲吻动作越来越激狂的严青霜手中解救出去,没想到他却从身后一把搂住了我的腰,紧接着肩背上传来轻微细腻的触感。 我就这么成了块夹心饼干,前后皆寻不到退路。这种感觉,比之前被他们堵在教室逼我抉择的时候还要无力和抓狂。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我只庆幸这片区域没有安装摄像头,否则这荒唐的一幕被别人发现,指不定要掀出什么难以预知的狂风暴雨。 两个人像是把我当成了竞赛题,将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阅读了一遍,还将解题的关键信息逐一圈画出来,打上重点符号,最后按步骤分析,计算,检验,一点点将试题的最终答案推导出来后,才总算满意地收了手。 我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的,身上湿得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遮丑的额发被严青霜向后捋起,他着迷似的不停地亲吻着我的额心,林鸿雪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肩颈,低低地喘着气。 我靠在林鸿雪身上,也跟着喘气。 事到如今,我都没力气去教育和谴责他们两个了,我也不知道该站在什么立场上去教育和谴责他们,一切因果在我,这种难堪又怪异的局面都是我自己亲手造成的,于情于理,我都无法拒绝和提出抗议。 只是难免还是会有负罪感。 他们本不该是这样的。 等到三个人气息都平复下来,我推开严青霜,从林鸿雪怀里站起身,脸色发红地重新到更衣室换裤子,他们俩人也匆匆闪进了更衣室里。 不多时,我换好装备,打开门,又见他们两个以同样的姿势等候在外。在我严厉的警告眼神下,这次他们没再过来抱着我啃。我们很快下了水,在泳池里自由游起泳来。 林鸿雪泳技不错我是知道的,我跟他一起游过几次,但严青霜泳技也那么好我是没想到,就跟上次没想到他打篮球也那么漂亮一样,我总以为严青霜是那种被温养出来的精美花朵,可事实上,他是背光处生长出的极富生命力的劲草。 他的身材和林鸿雪相比逊色几分,但和我比起来就显出足够的健美。他的臂腰腿部都分布着均匀流畅的肌肉组织,动作间肌肉与力量的美感完美协调,看起来性感得不行。唯一缺憾的是他的皮肤太白了,太阳下简直有种白得在发光的感觉。 林鸿雪和严青霜都使用的是自由泳姿势,游得又快又稳,动作漂亮优雅,我一个人像只青蛙一样划水蹬腿,远比不上他们的速度,他们游一会儿就停下来等我,问我要不要跟他们学自由泳,我一看到严青霜那笑眯眯的别有深意的眼神就头皮发麻,犹豫不过两秒钟就拒绝了。 林鸿雪露出温柔的笑,伸手捏我的鼻子,轻声说,“小猪。你要学会多去尝试。” 我别过头,斜他一眼,别以为我没看见他眼底的算盘珠子。对于林鸿雪藏在温柔表皮下的深沉心思,我已经有所觉悟,所以断不可能轻易上他的当了。 我让他们自己玩儿去,别管我,他们也没多坚持,鱼一样的游走了。 过了会儿,我游累了,于是靠在岸边慢悠悠欣赏着他们在水中矫健如飞的身姿。令我不解的是,那两个人见我停下来,遥遥往我这边看了一眼,随后动唇交流了什么后,同时猛扑进水里,竟然开始往相反的方向游。 可渐渐地,我发现不对劲起来,水面没了动静,两个人的身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泳池里静得出奇。我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便皱着眉在原地观望了两分钟。 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还没有动静,我心里冒出不好的念头来。该不会两个人腿脚抽筋溺水了吧? 这念头骇得我心脏都几乎停跳,要知道短短两三分钟就足以溺死一个人了。我急忙往他们的方向游过去,但问题是,他们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我没办法同时去救两个人啊! 我急得不行,额头上沁出了冷汗,手脚一阵发软,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我大声叫着他们的名字,可却始终无人回应。事态紧急,我只纠结了片刻便先朝林鸿雪那边游了过去,心里祈祷着严青霜能多坚持会儿。 我潜入水中,借着泳镜看清了林鸿雪的位置,连忙疯狂用力朝那边游动,很快,我看清了林鸿雪的情况,他沉在水底,唇角抿起细微的弧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惊慌失措的我。 他的神态正常,表情很轻松,一点也没有溺水的样子,可这时我已经被恐慌袭占了所有思维,根本无法分辨他为何溺了水还能如此从容,只着急忙慌地过去拉他的手,想把他从水底带出去。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我靠近他时,他竟有了动作。他像只剑鱼一般蹿了过来,紧紧地抱住我,在我又惊又喜的目光中,扯掉我的泳镜,俯身朝我吻了过来。 我当即懵成了一团浆糊,水漫进眼睛里的不适感让我忍不住闭上了眼,长时间憋气的窒闷感迫使我本能地张开嘴呼吸,可随之涌进来的并不是能缓解我痛苦的空气,而是林鸿雪嘴里渡过来的氧气与二氧化碳的混合体,以及一根湿滑的舌头。 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要死掉了,胸腔似是即将爆炸,难受得我拼命挣扎,不停拍打抓挠着林鸿雪的后背,企盼他能救我上去。 一下子,身份对调,救人的成了需要被拯救的人。 好在林鸿雪很快就带着我浮出了水面,一接触到空气,我便急切地大口地呼吸起来,没吸两秒,我猛然想起严青霜不知道怎么样了,心里怦怦狂跳两下,立刻往四下张望起来,却不想,严青霜正在身后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和林鸿雪所在的方向。 我一时没注意他反常的脸色,只满心满眼都是确认他有没有事的想法,急忙朝他游过去,问他,“严青霜,你没事吧?” 他黑沉沉的眼珠子动也没动,仍盯着那边,对我的话置若罔闻。我察觉到异样,又喊了他两声,他这才转过头看我。 对上他眼神的那一刻,我的心狠狠揪了起来。他的眼神像钉子似的将我钉在了原地,让我所处的时空都静止下来。 他的眼神太沉,太黑,太悲,像被什么夺走了所有的快乐和幸福,他漂亮的五官失去颜色,黯淡成无星也无月的夜幕。 我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 可是下一刻,他又笑起来,像花苞突然间绽开,灿烂地笑起来。 他说,“小竹子,你选择先救他而不是我,我真的好伤心啊。” 严青霜:小竹子,我真的好伤心,你要补偿我。 李成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游泳 第42章 追逐 我后知后觉出林鸿雪和严青霜两个人是拿我做了什么注。 此时此刻,我该愤怒的,该生气地朝他们大吼是不是脑子有病,毕竟他们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毕竟他们像操控我的排名一样操控我的理智和情绪。 可看着严青霜那张脸,我却像是被拽进了深海,一股比刚才在水中还要强烈的窒闷感罩住了我,让我无法冒出一丁点儿的怒火。 他还笑着,可我却分明听到他在哭,透明的泪溢出眼眶,一滴一滴砸在我的心上。 我从他的笑里读出深浓的悲伤,他仿佛用那笑在向我控诉,为什么妈妈为了男人和钱财选择抛弃他,我也为了林鸿雪而选择抛弃他。 可是,我选择了他的,我有选他,只是情况太过于危急,我没办法,我只能先拋下他去救林鸿雪。 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差别,有什么要紧? 我实在受不了他那笑,拧眉朝他道,“笑得真丑。” 他眨了眨眼,眼角的红痣随着轻轻抖了抖,他看着我,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小竹子,你不光不先选我,还嫌弃我丑,你怎么能这样呢。”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时候,他嘴角的弧度像是突然间被谁用力擦去,倏忽消失得无影无踪,精致好看的眉眼落寞地低垂下去,浓密的眼睫轻颤着在空中划出阴郁受伤的弧线,终于显露出真正的情绪。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里一阵难受。我想和他说些什么,可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忽然抬起眼皮,对着我露出个似笑若哭的表情,随后便转身要朝岸边游去。他转身的那一刹,我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把拉住了他,接着在自己也感到诧异的心绪下扣住他的头,吻住了他。 我想告诉他,我没有不选择他,只是在那种情况下我无可奈何。 我想告诉他,他对我来说,和林鸿雪一样重要。 我想,他一定能明白我亲吻他的含义的。 我亲得很用力,几乎是咬着在亲,很快他的嘴唇就充血红肿起来。他好像被我的举动弄得有些懵,呆愣地大睁着双眼,昏茫中失了神志。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放开了他,见他眼里流光开始闪动,才朝他冷哼了句,“该离开的是我才对吧,你们两个感情那么好,背着我又是约定又是来这么一出,我果然是你们两个感情的调味剂吧?” 说完,我瞪了他一眼,转身飞快地朝岸边游了过去。一直在不远处看着我们的林鸿雪这时才有了动作,他很快跟上我的脚步,在身后略带急切地叫我的名字。 他语气里有惊慌,我顿住脚,转过身,无视他歉意的神色,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他出声之前快步离开进了更衣室。 泳是游不成了,心情没放松不说,反而还更疲累了。早知道就不答应严青霜来游这个泳,我边换衣服边后悔不迭。 等打开门,林鸿雪和严青霜已经换好了衣服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等我,我瞥了他们一眼,阴阳怪气了句,“感情真好。” 说着便准备离开,哪想这两个人十分默契地同时抓住了我的手,我被迫停住,看了眼紧紧抓住我不放的两只手,继续阴阳,“真有默契。” 严青霜直直凝视着我,语气很是低软,“小竹子,别生气好不好,我错了,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 林鸿雪眼睫垂得很低,声音温和低沉,“小猪,是我错了,不该答应他用这种方式来试探确认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你原谅我好吗?” 嘶,这可怜劲儿,我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不忍心朝他们发作啊,更何况我本来也没真生气,归根结底,是我没法给他们一份单纯完整的感情才使得他们的思维和行为变得这么偏激失控。 我不过装装样子吓唬吓唬他们罢了。 谁让他们先吓唬我! 我的心软成了一滩水,但还是装着样子没好气道,“行了行了,原谅你们了,不过下不为例啊,以后再这样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可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们了!” 林鸿雪倏地抬起眼皮看我,严青霜眼里的光重新亮了起来,笑眯眯的表情回到他脸上,像一朵开满的花,语气也显出十分欢喜,他说,“小竹子,你真好,我真的好喜欢你。” 他凑过来,松开我的手,捧住我的脸,在我唇上轻快地啄了一口。 嘶,他这动不动就喜欢跟我动嘴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林鸿雪还在旁边看着呢! 我看向林鸿雪,林鸿雪什么也没说,慢慢贴近在我额头轻轻印了一下,微笑着说,“小猪,我也喜欢你,很喜欢你。” 得,我彻底没招。在他们灼热又满含期盼的目光下,咳嗽了声,沉沉应了句,“嗯,我知道了。” 由于天色还早,我们又改道去学校打球。 路上我忽然想起林鸿雪之前月考名次落到第五的蹊跷,便顺嘴问了句,结果林鸿雪告诉我,那次也是他和严青霜彼此约定好要将第一让给我,但严青霜狡猾地撕毁了盟约,让他的希望落了空。 难怪严青霜跟我打赌时那么自信,原来他早就知道林鸿雪会故意考差! 我听了有点气,转念又想到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没必要再气,遂又好奇地问严青霜为什么要毁约,他笑嘻嘻地答,“因为我要先考得比你好,才能在你成为第一后做你的男朋友呀。” 我一时噎住,心里对他们两个的实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我想,我是永远也追不上他们的脚步的。 我把严青霜跟我打赌的事说了就来,林鸿雪问我答应了严青霜什么要求,我在他眼神胁迫下支支吾吾地将严青霜要求我和他在烟花下接吻的事抖落出来,林鸿雪听完当即就冷了脸色,睨着严青霜不知道在想什么。那眼神,几乎要突破绝对零度的阈值,冷到人心坎上去。 看着他那神情,我忽然想起先前刘恩说的一句话,感觉后背像是有鬼在爬。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林鸿雪露出这种冰冷的神色,怪稀奇的。我还以为林鸿雪这样温润柔和的人根本不会生气呢。 严青霜却好似毫无所觉,依旧笑得像只狐狸,他得意地道,“小竹子,兵不厌诈的故事你该听过吧?” 我啧了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奸诈得我有些害怕。” 我离他远了些,靠近林鸿雪身边,故意大声道,“林鸿雪,以后你可别再轻易相信他。” 听我这么说,林鸿雪脸色缓和了些,他转过头,看着我,轻声道,“小猪,你也不要太过相信他。” 我点头附和,“对对对,他就是只狐狸,我们都不要相信他!” 严青霜脸上的笑顿时不见了,他垮了脸,凑到我面前跟我撒娇,跟我保证他绝不会骗我,见我不理他,急得竖起四指对天发誓。 我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大笑出声。 我们到球场时,球场上正有人打着球。我没细看,直接抱着球在空着的篮球框下开始热身,林鸿雪和严青霜也跟着做弹跳拉伸的热身运动,十分钟后,我们三个开始正式打球。 因为林鸿雪篮球技术明显高于我和严青霜两个,我和严青霜组成一队,林鸿雪自成一队进行对战,我们立了输赢的彩头,输家要绕着四百米的操场跑十圈。 林鸿雪和严青霜打球的时候明显就变了个人,比答题时更加沉静,眼里锐芒四射,脸上是十成十的认真。 看到他们那样,我也不由认真起来,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防守林鸿雪和配合严青霜进攻上。 今天的太阳特别毒辣,我们激烈对战近半个小时,三个人头发都湿透了,身上也全是汗,林鸿雪却只以微弱的2分落后于我和严青霜。 我们正打算休息两分钟再进行最后的一节比赛,不想这时意外却发生了。 在我扯着领口擦拭额头热汗的时候,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颗球,在我们三个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正正砸中了我的后脑勺。 顿时,一阵尖锐的疼痛在我后脑炸开,我条件反射地痛叫出声,随即伸手捂住了脑袋,龇牙咧嘴地朝球飞来的方向看过去。 我这才注意到伤了我后正看着这边愣神的那群人里头,竟然有一个十分高大且熟悉的身影。 不是邵寂阳又能是谁?! 我一时也愣住了。 林鸿雪和严青霜反应过来后很是着急,飞速朝身后看了一眼后忙拨开我的手查看我的伤势,问我怎么样,头会不会晕。 我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林鸿雪用手轻轻替我揉搓伤处,严青霜捡起球脸色阴沉地朝另外一边打球的那群人走了过去。 见严青霜兴师问罪的模样,那群人里头立刻跑出来一个瘦高个男生,在严青霜面前站定后不住地弯腰道歉。 严青霜把球狠狠地砸到地板上,揪起那个人的衣服朝我这边拖拽。 “跟他道歉!”严青霜咬牙切齿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凶。 瘦高个男生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躬身朝我道歉,“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有事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我挥开林鸿雪的手,摇了摇头,脑袋痛过一阵便不觉得有多痛了,去医院实属小题大做了。 我拍他的肩,“没事,下次打球注意着点。” 瘦高个男生忙不迭地点头,“对不起,以后我一定注意,真是抱歉。” 我抬下巴示意他不必太过在意,他又朝我们三个人道了遍歉,终于惴惴地跑回了自己的队伍。 我再看过去,邵寂阳已经转过头不再看我,正跟他的队员们说着什么话。我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时候当面跟他道歉的想法。 林鸿雪和严青霜一再确认我脑袋还痛不痛,痛到什么程度,摸我的后脑勺看有没有鼓包。我觉得他们实在是太过于矫情了,不就被球砸一下么,又不是被捅了一刀。 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叫他们接着打球,可他们说什么也不肯继续,担心会加重我脑瓜的伤情。 我一个人拗不过他们两个人,又不甘心没打完整场,只好叫他们俩接着对战,我则坐在树荫下当观众。 但林鸿雪和严青霜明显心不在焉,进攻和防守都失了水准,运球间隙不时往我这边瞟,瞟得我眼角直抽。 没过两分钟,邵寂阳他们那边忽然发生骚动,有痛呼声极速划过操场,传入我耳中。 我看过去,却见刚刚砸到我的那个瘦高个男生正抱着脑袋,像是也被球砸到了。邵寂阳站在他面前,嘴巴一张一合地不知在跟他说着什么。 林鸿雪和严青霜也听到了动静,但他们都只是转过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就继续对战。邵寂阳那边也很快地恢复了平静,重新投入到篮球中去。 由于失去我这个得力干将,严青霜被林鸿雪打得节节败退,最终以48:45的比分结束了这场三人间的友谊赛。 林鸿雪没有表现出半点胜利的喜悦,反而一脸忧心地让我不要坚持跑操了,我摆摆手,再次强调我的头真没事,随后一个箭步冲向跑道,追上跑在前头的严青霜,和他打了个招呼后,突然加速超了他,头也不回地往前奔。 我知道他一定在后头追我,他的脚步声离我很近。可没过一会儿,我的耳朵里又多了另外一道清晰沉稳节奏感强烈的脚步声。 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林鸿雪也追了上来。 为了不让他们追上我,为了能在他们面前堂堂正正拿回第一,我加大马力迈动双腿拼命跑起来。 我听到他们在身后喊: “小竹子,慢点跑呀,我都追不上你啦。” “小猪,别跑那么快,当心你的伤。” 风吹得我的头发乱飞,周围的事物不停在我眼中倒退,我在风里飞翔,听着身后的呼喊,心中翻滚着前所未有的舒畅。 哦,自由。 明天过后,我将彻底自由。 李成竹:要告白了,好紧张。 林鸿雪:紧张就别告了。 严青霜:紧张就别告了。 邵寂阳:花心大萝卜,渣男! 顾尧君: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追逐 第43章 家教 千算万算,我是万万没算到顾尧君在我选择跟他表白的这天会不在家。 吃完午饭后,我坐在书桌前怀着满肚子的紧张给顾尧君发去了预写好的台词。 「学长,下午你有空吗?」 顾尧君没有立刻回我,我捏着阿精的耳朵等待着。 阿精在我怀里瞪着它那圆溜溜的黑眼珠子看着我,舌头从嘴巴里伸出来垂在半空,样子蠢得不行。 上回失恋后,它精神萎顿了几天,回家后吃得少又动得少,整只狗瘦了一圈。后面还是我拎着它脖子教育它那只占据它爱情的拉布拉多对它来说并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世上还有很多它值得去爱带给它爱的东西,比如说好吃的狗粮,好玩的飞碟,疼它的爸妈和亲哥,它才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阿精看着我,我看着它,我对它呢喃,“李成精,恭喜你哥吧,今天之后就能彻底舍弃掉那段扎心的感情了。” 阿精朝我眨眨眼,狗爪子按到我心口,很轻的力道,像是在安慰我一样,我揉了把它的狗头,它十分享受地眯了眯眼。 正在这时,手机冷不丁地叮了一声,我刚放松下去的心情立刻就紧绷起来。 我打开消息界面,看到顾尧君回了句,「不在。」 这两个字一出,我顿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那股一鼓作气的冲劲儿瞬间蔫成了黄花菜。 我还没回复,顾尧君就接连发来好几条消息。 顾尧君:「找我?什么事?」 顾尧君:「我和妈妈在外地。」 顾尧君:「很紧急吗?」 顾尧君:「我明天回来。」 我又有了点劲儿:「明天几点?」 顾尧君:「晚上九点。」 九点还出门看什么电影,鬼片吗。 我气全泄了个干净:「那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等学长哪天下午有空再说。」 顾尧君:「好。」 顾尧君:「后天下午有空。」 顾尧君:「李成竹,等我。」 我:「好。」 我放下手机,扑到床上,沮丧万分地想,是老天爷在提示或者警告我不要迈出那一脚吗? 两天后,顾尧君的回复验证了我的想法。 我:「学长,今天下午有空吗?」 我等了半天才等到他的回复。 顾尧君:「我回不去。」 顾尧君:「对不起。」 顾尧君:「爷爷病重。」 顾尧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 我一惊,顾尧君爷爷病重?不久前不还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吗?怎么会突然病重? 我:「不用管我的事了,你好好陪着爷爷,照顾好爷爷。」 顾尧君:「好。」 顾尧君:「回去告诉你。」 我:「好。」 我失魂落魄地躲进被子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吃晚饭时,我妈直接给我来了个雪上加霜。她之前说好暑假带我去旅游,不过一直没定具体的时间,但现在她却告诉我,她请不下来假了,公司这段时间有一个很重要的项目,领导不准任何人请假。 我表示很理解她,让她不用对我抱歉,这又不算什么,大不了明年暑假再去嘛。 我妈摸着我的头,说忙过这段时间再好好补偿我,我笑着应下。 我妈忙起来,我爸也跟着忙了起来,三天两头到外地开会,我和阿精呆在家,闲得快发霉。 林鸿雪一旦放寒暑假,就有一堆特长课要上,什么绘画书法、钢琴小提琴、网球高尔夫、围棋跆拳道、法语俄语德语,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十几项,我光听着就觉得累,但他却风雨如晦地坚持了十几年。 实在是有够变态。 我佩服的同时又忍不住庆幸还好我妈跟他妈妈不是同一类人,否则我早晚疲惫压抑得呕血而亡。 严青霜倒是没什么课上,动不动就发消息问我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但我一想到独处时他看我时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和喜欢对我为所欲为的性子,就不由自主地发怵。 我原本很有些犹豫,担心那个变态男人会趁假期欺负他,打算赴约,但严青霜告诉我,那个变态男人早被他打得不敢在他面前出现,遂放下心,不论他如何死皮赖脸讨好央求一律无情拒绝了。 又过了两天,我实在忍受不了一个人在家的空虚和无聊,便想着到网上找找有没有什么能胜任的兼职工作,丰富一下暑假生活。 别说,还真一眼就给我看到了条招聘家教的信息。 要求还挺特别,只要能快速让孩子对学习感兴趣就行,试用期三天,三天后看孩子反馈决定留与不留。末尾还有个加粗的说明,试用期薪资照付。 我琢磨着,让小孩对学习感兴趣,从小孩的兴趣下手不就行了? 我按上面留的联系方式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声音圆润的中年男人,我跟他简单沟通了几句,他一听我是高中生,还是一中的年级第三,立刻满口称赞,笃定我一定能把他的孩子教好,随后把地址发给了我。 我一看,离我家也不算远,只需要二十来分钟的车程。 我跟我妈通了个气,我妈有些不乐意,怕我累着,我爸反倒支持得很,鼓励我走出门去多看看。最后二对一通过,我成功拿到通往太阳底下最光辉职业的第一把钥匙。 我打车直到目的地,发现那里是一片别墅区,大门口出入车辆低调却不低价,都是些有名的奢牌。小区里面环境优美,树木遮天,花草葱郁,清幽宁静。 我纳闷,住在这里的应该都是非富即贵的人,请个专业的老师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会在网上找家教老师呢? 我又跟着导航走了十来分钟才找到定位上的准确地址。我站在雕花铁门外看过去,绿植掩映下,一幢别墅如山伫立,外形气派,欧美风,前院特大,靠墙栽种着许多名贵的花卉,一条石子小路蜿蜒到门口,两侧铺了草坪,上面有只体型和阿精差不多的阿拉斯加正在玩球。 可能是闻到生人味道,阿拉斯加突然放下球朝我这边叫了起来。 我摁了院墙上的门铃,没一会儿从门里匆匆走出来个打扮朴素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她先训了声狗,然后站在铁门内问我找谁,我先说了声阿姨好,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她听了很是热情地把门打开了,我跟着她走进院子里,阿拉斯加好像想过来扑我,被她用手推开,捡起球扔到远处,命令它去捡球。 我又跟着她走进别墅,里面很是宽敞堂皇,转头又见亮色真皮沙发上正坐着个模样和蔼穿一身居家休闲服的中年男人。他见了我就马上站了起来,微笑着跟我问好。 “李成竹老师是吗?” 现实中他的嗓音比电话里的还要温沉圆润,听起来如春风拂耳,让人感觉舒服和可信。 我本来还有些紧张局促的,但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样,使我的情绪安定下来。我笑着回答说是。 他请我坐下来,问了我些问题,我都对答如流,他好像对我挺满意,一直朝我点头,眼里似乎带了点欣赏,脸上的笑从头到尾没收下去过。 过了会儿,他叫来刚才那个阿姨,让她去楼上把人叫下来。我才知道这个阿姨是他们家的保姆,叫张姨。 两分钟后,张姨带着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大眼睛小男孩下来,小男孩个子只到我胸口,长得挺好,皮肤奶白,五官精致,有点男生女相,光看脸不看发型会让人误以为是个漂亮的小妹妹。 中年男人站起来把小男孩拉到身前,跟我介绍说小男孩叫承阳,承认的承,和我的成不一样,九岁,上三年级,让我叫他阳阳就好,然后叫小男孩跟我打招呼。 小男孩的长相先让我对他生出了好感,我弯下腰,摆出自认为十七年来最温柔最和善的笑脸,看着他道,“阳阳弟弟,你好哇,我是你爸爸为你请的家教老师,我叫李成竹,你可以叫我竹子哥哥。” 话说完我恍惚了一下,这一幕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似乎久远的记忆里我也曾对着某个小男孩说过类似的话。 哪知,小男孩听了我的话,非但没有乖乖地叫我竹子哥哥,反而瞪着眼睛憋不住地大笑起来,“成猪?哈哈哈,好好笑的名字,竟然有人要当猪。笑死我了!哈哈哈……” 他甚至转头,望着他爸爸,笑得几乎停不下来,“爸爸,你怎么给我找个猪老师呀!他是猪八戒吗?” 呵,这没礼貌的小屁孩。 我的笑僵在了嘴角,尴尬起身,看向中年男人,他也一脸的无可奈何,有些抱歉地看了我一眼,跟我道歉后蹲下身温声训斥小屁孩。 “阳阳,你不礼貌。老师叫李成竹,竹子的竹,不是猪。” 小屁孩完全不把他爸爸的话当回事,依然笑着,“他自己说的!爸爸,这个老师的名字真好玩,猪八戒老师!” 我假笑道,“猪老师就猪老师,阳阳弟弟喜欢,叫老师什么都可以。” 中年男人看起来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说什么那小孩也不听。语气差些那小屁孩就会大喊大叫,说什么爸爸不爱我,只爱哥哥的话。 我站在客厅当看客,等了半天才等到中年男人把小屁孩给哄好。他跟我说了几句抱歉的话后,就让张姨带着我和小屁孩到了楼上的书房。 张姨一走,小屁孩就关紧了房门,小猫似的跳坐到书桌上,两只小腿悬在半空晃啊晃,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这架势一出来,我就知道这小屁孩是个不好对付的。但越是难对付,就越激发我的征服欲,本身我就是来丰富生活的,顺顺当当反而没什么意思。 我朝他瞥过去一眼,他吊着一双大眼睛,垂着欧式大双眼皮,居高临下似的瞅我,像看什么一无是处的小玩意儿,轻蔑又不怀好意。 我心中冷嗤,没理他,转头打量起书房。书房挺大,靠墙一整排书架上堆满了书,排列整齐书脊干净,三面墙上都裱着字画,还挺有书香韵味。 但书桌上却是乱糟糟的,铺了满桌乱纸,坐在上面鼻孔朝天的小屁孩屁股下还压了一沓。书桌侧边是供休息用的场所,沙发区,影视区,玩具区,花台风景区,设计分布得很是巧妙,互不干扰又相得益彰。 沙发前没有茶桌,铺了块大地毯,地毯上放着许多乐高模型,有完整的也有残缺的,但不论是哪样,摆放都十分规整。 我心念一动,走近看了看,残缺的基本都是难度比较大的模型,少说也有上千片零件,我脱了鞋,坐到地毯上,拿起一款未组装完的红色塞车模型开始拼装起来。 我是个乐高迷,小时候最喜欢玩的玩具就是乐高,卧室的那面展柜里摆满了我拼装好的乐高模型。小到一捧花,大到星际战舰,什么类型的都有。小时候顾尧君到我家做客时我经常拉着他一起玩乐高,他比我聪明,又比我有耐心,我有好多拼不起来的都是他帮我组拼的。 在顾尧君的教导下,我拼乐高的技术也越来越高,速度越来越快。顾尧君知道我喜欢乐高,我生日时一般会送我定制款乐高模型,我也常常会花好几个星期认真把它们拼好,再珍而重之地放到我的展柜里。 今年他送的不是乐高,送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我妄自揣摩了番,他应该是想以此次特别的礼物跟我做最后的告别。 我沉浸在拼装的乐趣里无法自拔,连小屁孩什么时候凑过来跪坐在我身边的都没发觉,等我安装好最后一块零件,一辆炫酷又逼真的赛车就此诞生。 我正吁气,就听耳边乍起一声惊呼:“好厉害,这么快就拼完了!” 我转过头,看到小屁孩眼睛里的崇拜,心里得意地哼了声,嘴里谦虚道,“还行吧,我还拼过更复杂更难的呢。” 他道,“真的吗?你叫猪老师,没想到你比猪聪明嘛。” 我揉他的头,“是竹,竹子的竹。不叫我竹子哥哥,叫我竹子老师也行。” 他打开我的手,眼睛一瞪,生气道,“别摸我的头,摸傻了找你赔。” 我暗笑,“不摸。怎么样,想跟我一样厉害吗?” 他不假思索点头,看了眼地上还没拼好的其他模型,眼睛里冒光,“想,你教我,现在就教我。” 我胡诌,“其实我以前也没这么厉害,是有个哥哥说,书里面藏着拼乐高的10086个技巧,我听了他的话跑到书里面一本一本地把它们都找了出来,所以才能变得这么厉害的。” 他天真得要死,一点也没怀疑,拉着我走到书桌前,把那些乱纸一把扫到地板上,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书,就叫我赶紧教他怎么找。 我说,“这些书里面的太难找了,还是先从你的课本上面去找吧。” 他就立刻转身又把书包拎过来,将里面的书全部倒在桌子上,让我给他挑。 我拿起本数学书,心里那口气终于松缓下来。之后便凭借我炉火纯青的忽悠**,让他把上面的内容讲给我听,他讲得不对的地方我再以拼乐高为例给他讲解清楚。 到下午五点半,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结束了课程,跟他一起下了楼。 张姨在厨房做饭,中年男人在客厅和一个打扮精致漂亮的年轻女人说话,小屁孩一看见女人就立刻兴奋地扑了过去,嘴里喊着妈妈,不停嘴地跟他讲刚刚他学了什么新的乐高技巧。 我不着痕迹打量了下,女人跟中年男人起码差了十岁。她也看见了我,跟我笑着打招呼,叫我李老师,说李老师辛苦了,要留我在他家吃饭。 我想,这户人家真是挺温柔和善没什么脾气的一家人。怪不得养出来的孩子那么娇纵。 我借阿精没人照管推拒了他们的挽留,出小区打了车到小区外的宠物寄养店接回阿精,之后便回家给自己煮面条吃。 我妈最近忙着加班,我爸又出差,阿精待遇比我好,还有美味的肉干吃,我就只能吃自己做的清汤寡水面。 我妈本来是说请个临时阿姨每天下午给我做饭,被我拒绝了,我让她放心,让她别操心我,告诉她我已经长大了,能顾好自己了。 我妈见我态度强硬也就没坚持,只是叮嘱我不能因为嫌麻烦就饿着肚子,我拍拍胸脯表示没问题。 唉,早知道不逞强了。 晚上,我跟林鸿雪和严青霜分享了跟那小屁孩的事,林鸿雪对我赞不绝口,夸我聪明,严青霜却说他也想丰富丰富假期生活,让我问问主人家能不能给那小屁孩增加一个老师,免费的那种,我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呵,要是他在小屁孩面前说些大人才能听的话或者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怕是那小屁孩反过来要成为我们两个人的老师,教教我们什么叫作礼义廉耻了。 身为优等生,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也绝不允许未来祖国栋梁的少年儿童受到荼毒! 李成竹:小屁孩而已,轻松拿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家教 第44章 倒霉 我本以为小屁孩已经被我收服,但万万没想到,他第二天就给我准备了个大的surprise。 看着地毯上那堆成小山的零件,我诧异问他什么意思。 他晃着小腿抬着下巴吊着眼睛勾着嘴角说,“你不是说你在书里找到了拼乐高的10086种技巧吗,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所以昨天晚上我叫爸爸买了10086块零件的帝国歼星舰,你现在就给我展示一下,把它们都拼好了,我才能继续相信你。” 我吸了口气,这小屁孩根本不是天真,是反射弧太长,昨天被我高超的技术一时震住,没多久就想明白了。不得不说,他这小脑瓜子还是挺灵光的。 一万多块零件的模型我也不是没拼过,不过要花费稍微长一点的时间罢了。横竖闲着没事,就当陪这小屁孩玩两天,大不了结束后再尝试去做别的事。 我挑眉朝他笑了下,“好啊,那你在旁边看好了。” 我脱了鞋,坐到地毯上,找到说明书,开始组拼起来。 当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做一件事时,时间就会跟加装了马达一样跑得飞快。不知不觉中,一个上午过去了,星舰的骨架和支架已经组建完成。 令我意外的是,小屁孩整个过程都很安静,并且十分富有耐心,他一言不发地趴在地毯上睁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我的动作,到后来甚至自主帮我找起零件,我抽空瞟了他一眼,那神情,崇拜中带着热望。 看得出来,他跟我一样,是真喜欢乐高。 我们下楼和张姨一起吃完午饭,就又窝进书房继续拼装起来。 到了试用期最后一天的下午,我跟小屁孩已经合作完成了三分之二零件的组装,模型的基本架构已经都装完,就差外壳的拼接组装了。 这三天,小屁孩爸妈从没过问过我教了些他什么,小屁孩对学习有没有产生兴趣,他们对我对小屁孩玩乐似的教学不置一词,只在最后这天下午我要离开时,拉着小屁孩的手问他,“阳阳,你觉得李老师怎么样?你想让他继续留下来教你吗?” 小屁孩眉头高扬,笑嘻嘻地指着我,“爸爸,妈妈,我要猪老师留下来教我,他很厉害,我喜欢他教我!” 我看向他,他朝我挤了挤眼,脸蛋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我估计他是因为星舰还没全部拼完才不舍得放我走,不过我也挺想把它拼完就是了,没拼完就离开的话,会让我觉得心里面被谁挖走了一块肉,伤口又痒又难受。 我和小屁孩又努力了一天才终于把那艘超级星舰拼好,当最后一个部件嵌入舰身,小屁孩激动地一把抱住了我,甚至兴奋地在我脸上吧唧了一大口。 我把成品拍给林鸿雪和严青霜看,林鸿雪对着我又是一顿夸,夸得我都有些飘飘然。严青霜说他家里也有很多没拼装的乐高,说我不应该教小屁孩,该直接上他家去教他才对。他这司马昭似的发言给我乐得不行,于是给他回了个「白眼」表情包。 自歼星舰出世以后,我就收获了一枚铁杆小粉丝,小屁孩对我所说的话那叫一个言听计从,叫他看书就看书,叫他写作业就写作业,乖得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这一乖,我心里就更喜欢他了,每天跟他图片分享一下我展柜里的精品模型,他看得直瞪眼,央求我带过来给他看,被我委婉给拒绝了。 偶尔学得累了,我们会来场拼乐高比赛,不过每次我都会先让他半个小时再开始,他脑子聪明,技巧学得挺快,所以最后我们各有输赢。 我跟他越来越熟,对他们家也越来越了解。小屁孩家里一共有六个人。他们家有两个阿姨,一个负责做饭的张姨,还有一个负责家务的王姨。我刚来那几天,王姨有事请了假,所以没见着。 小屁孩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十六岁,马上升高二。拒他所说,他哥脾气一点也不好,仗着他身高体壮,对他不是打就是骂,特别可恶。但他爸妈却偏爱他哥哥,从不批评教育他哥哥,反而还叫他凡事要听哥哥的话,不论大小事都要多让着哥哥点。 他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着泪光,委屈巴巴的,特可怜,可我并未被他的言语和神情迷惑,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在家非常受宠,他爸妈疼他疼得要死,怎么可能像他说的偏爱他哥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他跟我抱怨了他哥对他做的诸多恶行,我听听就算,并没往心里去。不过倒是对他哥起了点好奇心,我来他家这么多天,都没见着他哥一眼。 我问小屁孩,小屁孩说他哥因为有赛事训练,每天晚上八点才回家。原来如此,我点点头,也没再多打听。 除此,他们家还有只才四个多月的阿拉斯加犬,名字很有特色,叫球球,原因是它最喜欢玩球,不论出门还是在家,身边永远带着只球。 我告诉他我也有只狗,叫阿精,他很是感兴趣,我找出阿精的图片给他看,他看了眼珠子骨碌碌直转,让我把阿精许配给球球,我哭笑不得地告诉他阿精跟球球一样是只公狗,他这才歇了心思。 就这么跟小屁孩玩了大概半个月,奥赛预赛的成绩出来了,林鸿雪毫无悬念的全科通过,严青霜和我也顺利通过了物奥预赛。 林鸿雪告诉我这个结果时我正在跟小屁孩研究怎么样把汉字拆分成乐高零件,让它们乘坐数学公式搭构的火箭,到太空破解外星人创造的英文单词。 我看到消息后还是挺惊喜的,心潮澎湃地跟小屁孩分享了这件好事。小屁孩不懂奥赛是什么,但见我这么高兴,他也显出喜悦的表情,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我,特真挚地夸我,“猪老师,你怎么这么厉害,我好想跟你一样厉害!” 我摸他的脑袋,肯定地说,“你这么聪明,好好学习,将来一定比我还厉害。” 他现在已经不反感我摸他的头,听了我的话眼睛亮得简直像要发光,一个劲儿地点头。 不过,我随即想到,预赛通过的话,我跟小男孩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时间势必要进入到复赛的准备中去。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莫名的情绪。 小屁孩让我体验了把家里有个弟弟是什么样的感觉,我还挺舍不得他的。 下午,我心事重重地给小屁孩上完最后一节课,打算在离开的时候跟他郑重道个别。 下楼时,看着小屁孩乐滋滋的背影,我的脑子里不断闪过这段时间跟小屁孩之间相处的点滴。 我正想得出神,忽觉脚下一空,随即脚腕处袭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因这痛而失衡地朝下扑去。 我大惊,立刻想抓住扶手稳住身形,可已经来不及了,就听咚地一声闷响,我整个人砸到楼阶上,接着又顺着楼梯一路往下滚到了底层地板上。 小屁孩在我倒下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异常了,只不过由于事发突然,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瞪大眼惊慌无措地看着我像只大笨熊一样乱七八糟地滚下楼梯。 我脑子有点懵,但身体的痛楚还是清晰地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手脚疼得我龇牙咧嘴,嘶嘶吸气,尤其是脚腕处,更是疼得钻心。 小屁孩慌慌张张奔到我身边,问我怎么样,伸手想扶我起来,发现我对他来说就像座大山一样沉重之后,果断抛下了我去叫两个阿姨。 我趴在地上,想自己使力站起身,奈何手脚都受了伤,一动就痛得要死,只好等小屁孩叫阿姨过来帮我。 可下一秒,我却发觉门口好像走进来一道人影,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外面的光线,在我面前的地板上投下一片轮廓清晰的剪影。 我抬起头,正和来人四目相对。 一瞬间,两个人同时睁大眼睛惊呼出声。 “李成竹,你怎么会在这里?!” “邵寂阳,你怎么会在这里?!” 邵寂阳:花心大萝卜!渣男! 李成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倒霉 第45章 暴露 我和邵寂阳无言对视了一阵,他很快发现了我状态的不对劲。他神情慌张地扔下手中的篮球朝我快步走过来,一边问,“你怎么了?摔倒了?摔到哪儿了?” 他力气很大,两只胳膊从我腋下一托,就将我托进了他怀里,我稍微撑开他的胸后退了点,脑子里还有些混乱,思考着邵寂阳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时候,小屁孩也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张姨,看到邵寂阳,很是意外地叫了声,“哥,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我一听他这称呼,懵了懵,邵寂阳就是小屁孩口中的坏蛋大哥?!怎么会这么巧? 因为秉承着不过多探听别人家**的原则,我并没有细问过小屁孩他爸妈和他哥的事情,连小屁孩的姓都从没问起过,整天阳阳阳阳地叫着。 而且小屁孩和邵寂阳完全是两种风格的长相,丝毫没有亲兄弟的相似之处,即便两个人名字里都有个阳字,我也从来没往他们会是一家人身上想过。 邵寂阳没搭理小屁孩,蹙着眉从头到脚扫了我一遍,随后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眼里似担忧又似质问。 张姨在一旁语带关心地问我,“李老师,伤到哪里了?能走吗?” 两边肘关节和小臂还是有些刺痛,肚子也传来阵阵隐痛,我忍着痛,推开邵寂阳,试着走了两步,不想左脚一触地就是一阵撕心的剧痛,差点又一个不稳地摔倒,好在邵寂阳察觉到情况,及时伸出手将我扶住。 邵寂阳收起了质问的神情,转而变得紧张起来,“李成竹,到底怎么回事?” 我靠着他喘了口气,简单解释道,“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伤到脚了。” 他听了眉头狠狠一皱,扭头吩咐,“张姨,帮我叫辆到市医院的车。” 说完便一个转身,两只手臂一拉,我的手便圈住他的脖子,随后微微蹲身,手抄过我的膝弯,一把将我背了起来。 身体的骤然腾空让我下意识收紧了力气,随即反应过来,我颇有些难堪地道,“邵寂阳,你放我下来,扶着我走就好,我右脚还能着力。” 他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背着我往外走,任我怎么劝说都没用。 张姨和小屁孩跟在后头,连正在院子里追着皮球玩的球球都围了过来。到大门时,邵寂阳喝住了他们,“张姨,你把车牌发给我。邵承阳,你给我老实待在家里。球球,一边玩儿你的球去。” 邵寂阳貌似在家挺有威信,被点到名的两人一狗顿时停了脚步。小屁孩脸色臭到不行,两只大眼珠子瞪着他哥,不服气却又不敢不从。 我还在努力地做着最后的挣扎,要求邵寂阳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哪成想之前乖得跟只家养大狗的人忽地转头朝我怒吼,“闭嘴!” 我一怔,还真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给吓得一下子住了嘴。 邵寂阳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我心里倒是惴惴的了。 别墅离大门口还有十来分钟的步程,幸好路上没什么人,否则被人看到我一个接近一米八的大男生被人当小孩一样背着,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邵寂阳这一路都在不停发问。 “李成竹,你怎么会在我家?” 我有气无力地答,“我是你爸爸给你弟弟找的家教老师。” 他小声喃喃,“原来你就是那小崽子说的猪老师。” 我嘴角抽了抽,没应话。 他又问,“那你怎么会从楼梯摔下来?邵承阳干的?” 我道,“不是,下楼梯不小心踩空了。” 他顿了一下,似乎有点生气,音量突然拔高了些,“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能这么不小心?!” 我一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索性沉默。 他也跟着沉默了一阵。 蝉声在树间穿梭,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地上铺落大片荫凉,四周安静,唯有稍显粗重的呼吸声从身下人起伏的胸膛传入我耳中。 我想起这段时间以来邵寂阳刻意的疏离,脸上腾地涌上一股热气,很有些尴尬。 邵寂阳摆明了是不想再跟我有交集,我却又出现在他面前,虽说非我本意只是巧合,但也实在令人羞惭。 我正想着要不要跟他交代一下今天是我在他家当家教的最后一天,邵寂阳忽然开了口,“李成竹,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也这么背过我?” 我余光瞥见他耳根不知为何泛起了红,心中一愣,“是吗,我记不得了。” 顿时,他气息更重了些,托着我腿弯的手臂也一下子绷紧了。他重重地哼了声,“你不是优等生吗?!记性怎么比我还差?!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说完停了两秒,用力将我往上托了托,又接着往前走,“小时候,你教我爬树掏鸟窝,我从树上摔下来,你也是这么把我背回家的。” 我:“……” 小时候我竟然还害他从树上摔下来过,我心中愈发羞愧,朝他讪讪地笑,“是吗。” 他哼了一声,声音忽然放轻,“小时候,你还问我为什么要叫寂阳,你说寂寞的太阳一点也不好听,还想给我改名字。” 还有这事?我好奇,“我想给你改成什么?” 他语调降下去,声音也沉了下去,“……邵太阳。” 我:“……” 忽然很想吐槽小时候的自己。 我干笑道,“还好我不是你爸,没有给你改名的权力。” 他又哼了声,“后来我也问过我爸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我爸说,本来取的是希冀的冀,但上户口的时候工作人员一时疏忽,打成了寂寞的寂。” 原来是个乌龙,我不由失笑,“你长大没去把那个负责人揍一顿?” 他摇了摇头,好像还想说什么,但这个时候已经走到小区门口,路边正停着一辆打着双闪的网约车,他倏地转了话题,“脚怎么样了?痛得还厉害吗?” 他话音落地的后一秒,从脚腕神经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有人拿凿子在凿那里面的骨头似的。我嘶了口气,纳闷刚才他跟我讲话时都还没这么痛,怎么一停下来就痛成这样。 他听到我的吸气声,语气急了起来,“忍一忍,再忍一会儿就好了。” 走到车旁,他侧身先将我右腿轻轻放下地,随即用身体撑住我,缓慢又小心地让我整个人从他背上滑下来。 我看到他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子,脸色绯红,鼻息粗重,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软了一下。 这一路他走得平稳,没有表露出半丝半毫的疲累,我便以为他背着我轻松得很。想也是,好歹快接近一百三的重量,他就算个子再高身材再健硕,也不过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年。 我看他的时候,他也看着我,他不知道看到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又一个弯腰将我抱起来,动作小心地将我放进了车里,接着急声跟司机道,“叔叔,麻烦您开快一点。” 我被他一系列的动作弄得有些迷糊,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他转过脸狠狠瞪了我一眼,“怎么了?你脸都要白成鬼了,还问我怎么了?!” 他向司机借了卫生纸,胡乱扯两张给我擦脸。看着两下浸烂的纸巾,我才后知后觉出自己脸上竟不知何时渗了许多冷汗。 邵寂阳擦完汗,又弯身拉下我左脚的袜子,只看了一眼,两道刀锋般的眉毛就死死地皱了起来,“怎么肿成这样?” 我随他的视线看过去,整个脚踝跟蒸锅里的馒头似的发起胖来,轻轻一动就是一阵刺骨的痛。 邵寂阳发觉我的动作,立刻又抬起头瞪我,“还动?嫌不够严重是不是?!” 我:“……” 我数不清这是被他训的第几次了,看着他焦急心疼又带着怨怒的眼睛,不知怎么心虚得厉害,根本不敢应话。 邵寂阳不停地催促着司机开快点,催得司机都对他有些着恼,差点就要撂挑子不干,不过在邵寂阳给他转过去一千块之后,嘴巴立刻消了音,油门一踩,脸上乐得跟中了什么超级大奖似的。 幸运的是路上没遇到什么红灯或塞车的情况,司机大叔加足了马力一路风驰电掣,很快我们便到了医院。 急诊一挂,医生一瞅,X光一照,支具一打,伤药一擦,我就躺进了病房。 本来是不用躺病房的,但邵寂阳一听医生说我这伤情需要观察几天再确认是否需要手术后就不容拒绝地给我办理了住院,我连个开口发言的机会都没有。 邵寂阳在医院忙上忙下,我则坐在病床上举着手机犹豫该怎么跟我爸妈说这件事。 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瞥了眼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到处灰蒙蒙的,连片余霞的影子都找不见。也不知道我妈下班了没有。 我想了想,决定等我妈给我打电话过来再说。 邵寂阳给我定的是VIP病房,房间里设备齐全,什么都有,跟住酒店似的,就是人只有我一个,空荡荡的,没什么活气。 我打开手机看了眼,已经七点多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就在这时,我听到隔壁客厅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就到了我耳边,我转过头一看,邵寂阳拎着一大盒吃的进来了。 “李成竹,是不是很饿?看,我买了吃的。” 啧,邵寂阳这也太贴心了,单看长相谁也看不出他是这样一个人。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点点头,他抽出餐板固定好,打开包装袋,把饭菜取出来一样样摆好,端起碗拿起筷就要往我嘴里送,我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条件反射地开始咀嚼吞咽,片刻反应过来,忙制住他的手,“哎哎哎,你放下,我自己吃。” 他看了眼我的手臂,不满道,“手都伤成这样了,还逞什么能?” 我翻转胳膊看了圈,就几道擦伤,不严重,能自由活动,便道,“这些只是皮外伤,没事,我自己来。” 他脸色有点臭,但也没再坚持,放下了筷子。 我想起来他似乎也没吃饭,便叫他一起吃。他估计也挺饿,坐下来拿起筷子往嘴里送饭,吃相和我有的一比,狼吞虎咽的。 他边吃边问我,“脚怎么样了?感觉好些了没有?” 我含糊答,“好多了。”实际上仍然痛得厉害,不过能忍住就是了。 他眉眼舒展了些,盯着我老妈子似的嘱咐我,“那就好,以后你走楼梯可得小心着点,知道了吗?” 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反复教育,我心情复杂,闷闷的地嗯了一声。 他又跟我说了些别的,我拣着不要紧的话回答。他见我态度敷衍,似乎很是不高兴,吃饭的动作慢下来,眼里蹿出火苗,“李成竹,跟我说话你就这么不乐意?!” 我诧异抬头,不理解他怎么突然生气,“怎么这么说?”顿了两秒,我道,“不是你不乐意跟我这种渣男继续来往了吗?” 也许是渣男两个字终于勾起了他的回忆,他明显地滞了一下,继而大怒,“你还好意思说?!” 说实话,我挺不好意思的,只是话都说出口了,也没法收回去了。 我识相地转移话题,“吃饭,先不说这个。” 他冷哼了一声,愤愤地又吃起饭,没再说话。 吃完饭,他将病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后,又靠着我坐了下来。 我抬起眼皮看他,他个子高,坐下来也几乎比我高出一个头,又离得我近,整张脸杵在我面前,还挺有压迫感。 他垂着眼皮回视我,慢慢地脸皮不知为何又红了起来。 我很有些奇怪,“邵寂阳,你怎么了?” 话一出口,他脸色更红了,飞了两片霞衣似的。他眼神很热,说话却磕磕巴巴的,“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你,你真好看。” 我眼皮抽了抽,问他,“真的吗?比你还帅?” 他灿灿地笑了,陷进颊肉里那只酒窝格外晃人,“帅还是没我帅!比我好看就是了,像只漂亮的雪狮子。” 这是什么形容? 我白他一眼,“你才好看,你最好看。” 他反驳,“我这是帅。” 我嗤了一声,道,“我这也是帅。” 他像是被我打败,撇了撇嘴,“好吧,你帅。” 我想起什么,问他,“你弟不是说你每天八点才回家吗,今天怎么这么早回?” 他道,“明天比赛,教练让我们好好休息一晚上养养精神,所以回得早了。” 我惊讶道,“明天比赛?那你赶紧回家休息去,别跟我在这儿耗着了。” 他气哼哼的,“不要,我要在这里陪着你。明天再赶回去就行了。” 我心中本就有愧,不想再愧得更多,劝道,“不用了,我妈一会儿知道后会过来陪我的。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好好准备明天的比赛吧。” 他眉毛一抬,瞠视我,“我跟我爸妈都说好了,他们也同意了。我就是要留在这里,你休想赶我走!” 我没辙,叹了口气,不知怎么脑子一抽又提起那茬,“你不是下定决心要跟我断绝来往了吗?” 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把自己这张嘴巴用针缝上,这不是把话题往火药桶上引吗。 果然邵寂阳脸色又变了,黑沉沉的,头顶上乌云笼罩,“谁说我要跟你断绝来往了?!我只是太生气了,花时间让自己缓冲一下,你在瞎说什么?!” 缓冲什么?我不得其解,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沉默中,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眼里的情绪浓烈得似要溢出来,我心脏咚咚地跳,脑子里那根弦越拉越紧,看着他不断在我面前放大的面庞,不知怎么,我脱口而出了句,“对不起,我错了!” 他的脸堪堪停在离我不到一尺的地方,这距离太过危险,我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撤身,却不料这微小的动作也被他捕捉到,他猛地伸手扣住我的头,咬牙切齿道,“你躲什么躲?!就这么不待见我?!” 我试图挥开他的手,却奈何我的举动不过是蚍蜉撼树,只好道,“没有不待见你,你离我太近了,我有点热罢了。” 他听我这么说,倒是一下子放开了手,起身走到墙边对着什么光屏按了两下,接着回过头神情认真地问我,“空调我给调到20度了,还热吗?” 我连忙道,“不热了,挺好。” 他满意地笑了笑,又靠着我坐下来,目光灼灼盯着我道,“李成竹,明天市频会直播我们篮球比赛,你记得收看,知道吗?” 这语气这神情,有我拒绝的余地吗? 我认命点头,“知道了,几点钟开始?” “九点。我们是第一场。” 我瞥他,比了个OK的手势,他那吃到肉骨头似的大狗狗式笑容又出现在他脸上。 我忽觉手心有些发痒,心里生出一股想要揉他脑袋的冲动。我被自己这莫名生出的念头惊了下,立刻移开眼不再去看他。 我内心正唾弃着自己,正巧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来,我反应了一秒,从床上拿起手机一看,我妈终于打电话来了。 我接通电话,跟我妈说明了情况,我妈急得骂了我好几句,接着便立刻收拾起东西要到医院来陪床。 我挂了电话,偏头一看,却发现邵寂阳已经不在房间,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想着他可能有事出去了,就没在意,翻着手机看林鸿雪和严青霜的消息。 这些天他们两个跟前段时间的邵寂阳上身似的,每天定时或不定时打下卡,各种信息报备。吃了什么,看了什么,学了什么,玩了什么,想了什么,都要跟我说一遍,并且总是将以上问题每天重复地问我几遍。 我一开始不太习惯,觉得没什么必要,后来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他们问什么答什么,偶尔拍张照片反馈一下。 说实在的,被他们这么关心在意着,感觉还挺不错,那些日常打卡里流露出的丝丝缕缕的甜味儿,也透过屏幕飘进了我心里。 今天因为受伤,耽搁的时间久,消息也漏了好些没回。 林鸿雪下午五点半就发了消息给我,问我下课了没有,七点钟问我怎么不回消息。严青霜更早一些,五点就发了消息,六点、七点、八点又发了好几条。 我逐条逐条回复过去,暂时跟他们隐瞒了住院的事情,像往常一样报备了今天的日程。 可聊着聊着,严青霜忽然要求跟我视频,说好久没见到我,特别想我,想见见我。 我正迟疑着要不要跟他说实话,邵寂阳这时候却又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我定睛看去,他爸他妈,他弟一个不落地站在床前。 小屁孩一见到我,大眼睛里是明晃晃的担心,“猪老师,你没事了吧?” 我揉他头,朝他笑,“没事了。” 邵寂阳他爸妈眼里都写着清晰的心疼和抱歉。 他爸爸温润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小竹,真是对不住。” 我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疏忽大意,跟你们都没有关系。” 邵寂阳妈妈上前一步拉起我的手,十分温柔地说,“小竹是在我们家出的事,怎么能说跟我们没关系呢,小竹的伤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我察觉到他们的语气和态度有种说不出的亲昵,有些奇怪,还没想通到底是哪里奇怪,却听邵寂阳皱着眉头道,“爸,妈,他是我老婆,不用你们负责,我来负责就好了。” 嘶,邵寂阳当着他爸妈的面在说什么鬼话?!我被他这虎狼之词给骇得猛咳起来,全身的血液一股脑奔涌到脸上,掀起阵阵灼人的热浪。 邵寂阳急忙过来拍背给我顺气,“怎么了,怎么突然咳起来了?” 我咳了一阵,缓过气来,给了他个恶狠狠警告的眼神,再抬头去看他爸妈,却见他们面上一丝异常也没有。 我猜测或许刚才他们没听清邵寂阳说了什么,于是放下心来,哪知下一刻,邵寂阳妈妈的话却差点没让我原地升天。 “小竹将来也是我们的儿媳,怎么就不用我们负责了?” 刚压下去的咳意再度蹿上喉口,我咳得眼泪都飙出来,见鬼似的看着他们一家人。 这一刻,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怪异极了,邵寂阳边给我顺气边竖起眉头关切地问我,“怎么回事,怎么咳得脸都抽筋了?是不是空调开得太低了?” 说着给了小屁孩一个眼神,小屁孩心领神会,走到墙边将温度调到26度。 邵寂阳妈妈好像看出了端倪,转身到茶水间接了杯热水递给我,我道着谢接过喝下,慢慢地镇定下来。 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推开邵寂阳的手,艰难转动脖子与邵寂阳妈妈对视,“阿姨,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小屁孩也一头雾水,眼珠子在几个人身上转来转去的。邵寂阳妈妈柔柔地笑了笑,跟我解释道,“没有误会。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你就是寂阳从小就念在心里的竹子哥哥。寂阳早就和我们说过你以前答应做他老婆的事,我们也早有心理准备,不论他的竹子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都尊重他支持他,更何况你是这么优秀的一个孩子,所以……”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他们欣然接受了我,理所当然地把我当作他们的儿媳对待了。 我脑子里地动山摇,木然转脸看向邵寂阳爸爸,他眼神温和,透出认可的意思。 邵寂阳脸色发红,带点羞意的瞧着我,我忽觉喉咙干燥如沙,咽了咽口水,决定还是向他们解释清楚。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又忽然传来门锁响动的声音,邵寂阳疑惑地望过去,我想起什么,精神一振,提醒他道,“应该是我妈来了。” 登时,他的眼睛一瞬睁大,表情变得紧张起来,连腰板都莫名挺直了几分。 果然,我妈拎着行李包走进了房间,看到一屋子的人,很是有些惊诧。邵寂阳爸爸和妈妈同时迎上去接过了我妈手里的包,邵寂阳整了整衣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阿姨好,小屁孩也被他哥一把扯过去按着头喊阿姨。 我妈显然搞不清楚状况,愣愣地点点头,朝我看过来,我还没出声,邵寂阳先替我开了口。 “阿姨你好,我叫邵寂阳。这是我爸爸邵思云,这是我妈妈赵玉棠,这是我弟弟邵承阳。” 我妈收回视线,盯着邵寂阳看了一阵,恍然笑道,“哦,原来你就是小竹暗恋的那个叫邵寂阳的学弟啊!” 她话音一落地,我整个人瞬间石化,邵寂阳猛地睁大双眼,朝我扫过来。 他眼里的惊喜太过明显,我嘴角控制不住地开始抽搐,只觉心脏镜子似的哗啦一声碎开。 呵,到底是自作孽,不可活。 默了两秒,我嗵地一声倒在床上,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李成竹:妈你能不能看看场合说话啊。 竹子妈:这场合我把握得多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暴露 第46章 误会 我躲在被子里不想见人,只一双耳朵暗中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没过多久,就听邵寂阳爸爸跟我妈说有事要先离开,我妈礼貌将他们送到门口,霎时房间安静下来。 直到送完人折回,我妈才终于有机会关心她卧伤在床的儿子,她走过来掀我身上的被子,“小竹,怎么了,怎么躲在被子里?” 我冒出个头,看过去,正好对上我妈关心的眼神,我眨了眨眼,视线向后一移,就见邵寂阳一张俊脸红得跟刷了漆似的。他眼睛里的欢喜明灯似的璀璨,嘴角的弧度差点翘到天上去。 他越显得高兴,我心里越是心虚和无力。 我妈坐到床边摸了摸我的头,又嗔骂了我几句,接着去看我垫在高枕上打着支具的腿,心疼地按了按,小心翼翼地问,“儿子,还疼不疼啊?” 我点头又摇头。 我忽然发现我妈眼睛好像有点红,问她,“妈,你哭过了?” 我妈揉揉眼睛,瞪我,“我哭什么哭,该哭的是你才对!” 我很懂我妈的嘴硬心软,朝她安抚地笑,“这么点伤,我才不会哭呢。妈,没事的,医生都说了,摔得不算严重,打个半个月的支具差不多就能好了。” 这时,邵寂阳突然插嘴道,“阿姨,您就放心吧,我已经跟医院打好招呼了,让他们务必请最厉害的骨科医生,用最好的药治疗。相信过不了多久,李成竹就可以痊愈了。” 啧,邵寂阳还挺会说话的。 我妈看向他,微笑着点点头,“谢谢你啊,寂阳……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邵寂阳忙不迭点头,咧着口大白牙,眉毛弯弯,看起来开心得不行,“当然可以了,你也可以叫我阳阳。” 我妈还真笑着叫了声阳阳。 邵寂阳一听,乐得跟什么似的,一双大眼睛闪着奇亮的光芒,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转过头看着我傻呵呵道,“李成竹,你妈妈叫我阳阳!” 我满头问号,我妈叫他阳阳有什么好值得高兴成这样? 我妈回头看我,笑着打趣我,“儿子,你眼光挺不错嘛,寂阳又高又帅还这么礼貌贴心懂事,你要不要趁这机会好好把握把握?” 妈,你能不能别再说这件事了! 我惨然一笑,用眼神乞求我妈立刻马上停止这个过于敏感的话题,我妈哎了一声,不赞成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感情的事,就是要勇敢一点才会有结果嘛。当年你爸爸追我的时候,可不像你这么胆小。” 邵寂阳的表情又开始飞扬起来,他上前一步,姑娘见情郎似的羞红着脸看了我一眼,抿嘴笑了笑,又看向我妈道,“阿姨,你刚刚说李成竹暗恋我,是真的吗?他跟你说他喜欢我吗?” 我还没来得及出声否认,我妈就笑眯眯地点下了头,“啊,小竹是这么跟我说过。” 我抽了抽嘴角,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妈,你别说了,算我求你了。” 也不知道我妈是真没听到还是装没听到我的话,连个头都没回一下,当着我的面开始大剌剌地向邵寂阳探听起他的感情状况。 “寂阳你有喜欢的人吗?” 邵寂阳头点得飞快,小鸡啄米似的,眼神直往我这边飘,“有,一直都有。” 我妈安静两秒,似是看出端倪,扭过头跟我对质,“难道说?” 我妄图做最后的挣扎,“妈,人家的**,你能不能……” 话未说完,邵寂阳朗朗一笑,发表重大宣言似的扬声说道,“没错,阿姨,我一直都喜欢李成竹。七岁就开始喜欢他了!” 我妈又惊又喜地啊了一声,“是吗?你小时候就认识我们家小竹了啊?” 邵寂阳一个劲儿直点头,从床尾搬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来开始跟我妈大聊特聊小时候的事。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最后秋天时分别,那短短一年间大大小小的事,凡是他记得的,都一件不落地讲给我妈听,我妈听了惊奇不已。 “原来小竹画里的太阳弟弟就是你啊。” 邵寂阳有些不解,“阿姨,什么画?” 我妈笑了笑,说,“小竹小时候有段时间迷上了画画,画里面经常出现一个长着太阳脑袋的小弟弟,陪着他满世界地玩。” 邵寂阳视线瞬间转到我身上。此时,我心已如死灰,只虚叹口气道,“我不记得了。” 他眼神暗了暗,不过立刻又恢复了明亮,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雀跃和认真,“不重要,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也喜欢我这件事。” 我妈在这里,我无法反驳他说的话。脑子里已经空成一片,勉强拉了拉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后面我妈跟邵寂阳越聊越离谱,已经从校园恋爱飞跃到高三毕业后的报考意向了。我听得心里直吐血,恨不得拿胶带把他们两个的嘴巴给封起来。 聊到最后,邵寂阳慎而重之地问我妈,“阿姨,你真的同意我和李成竹在一起吗?” 我只恨耳朵不像眼睛那样可以自主闭合,才使得我妈的回答不经我同意便传进我脑中。 “傻孩子,两情相悦的事,阿姨怎么会不同意?更何况,你喜欢小竹这么多年,阿姨又怎么会忍心不同意呢。” 邵寂阳眼睛笑成两弯月牙,深陷进去的酒窝里晃荡着醉人的红晕,“谢谢阿姨!阿姨你真好!你是世界第一好的妈妈!” 我妈轻拍了拍邵寂阳的头,邵寂阳特乖顺地低下头,我妈夸他,“寂阳好乖。” 我在心里恨恨地跟了句,狗一样。 我琢磨着,一定要在我妈不在场的时候跟邵寂阳解释清楚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局面朝更加失控的方向发展下去。 我拿起手机看了眼,已经九点多了,我妈明天不知道要不要上班。正想开口问,邵寂阳却突然抢在我前头出了声。 “阿姨,你认识林鸿雪和严青霜吗?” 听到这两个名字,我心头猛地一跳,邵寂阳莫名提到林鸿雪和严青霜干嘛?! 我妈思索了片刻才道,“不认识呢,不过听小竹说起过,他们都是小竹的好朋友。寂阳你认识他们吗?” 邵寂阳皱起眉,眼底掠过片似是恼恨的暗云,“认识。阿姨,你知道他们两个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预感到邵寂阳可能要跟我妈说什么,差点吓得魂飞天外,在他抖出我跟林鸿雪和严青霜之间扭曲背俗的关系之前,脑子被闪电击中似的爆疼了下,随即佯作不要命地咳嗽起来。 这招果然管用,我妈和邵寂阳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我身上,两个人都急急忙忙地看向我,关心的话同时出了口: “小竹,怎么了?怎么咳成这样?” “李成竹,怎么回事,是喉咙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 他说着要转身走,我停了咳,艰难发声道,“不用,只是喉咙有点干,给我接点水就好。” 我妈动作比邵寂阳快一步,邵寂阳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邵寂阳接替我妈的位置坐下来,我按着胸口,吸了口气,目光直视邵寂阳的眼睛,压低声音道,“邵寂阳,别在我妈面前提林鸿雪和严青霜跟我之间的事。” 他呆了两秒,“为什么?凭什么?!” 我抿了抿嘴,“算我求你,行不行?” 他瞪直了眼,倏地用力抓住我的手,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什么意思啊李成竹?你不是也喜欢我吗?阿姨也同意我们在一起了,我们现在可是经过父母双方认可的情侣。你难道还想和他们保持不清不楚的关系吗?” 我解释道,“都是误会。” 听我这么说,他像是不太能理解,眨了眨眼,默然片刻,他忽地绷紧了下颌,怒声问我,“误会什么?什么误会?阿姨都承认的事,怎么会是误会?!”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发红的眼睛,涩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不要说!”他粗暴地打断我,攥着我的手越发用力,几乎掐进我的骨头里去。 我由他发泄情绪,忍着痛没吭声。 我妈这时候接好水走进来,邵寂阳听到脚步声,立即放开了我的手。他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后,转头接过我妈手里的水杯,殷勤道,“阿姨,我来,您歇着吧。” 我妈哎了一声,邵寂阳将水杯送到我嘴边,用眼神示意我张嘴,我侧了侧头,抬手欲从他手里接过水杯,他却避开我的手,将水杯拿远了,用沉沉的,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我喂你。” 我想着我妈还在这,不好跟他过多拉扯,默了默,接受了他的投喂。 我妈满脸欣慰的笑,直夸邵寂阳体贴入微,是个不可多见的好孩子。 许是我的配合,让邵寂阳的情绪有所缓和,他眼里的怒气烟消云散,逐渐装填进万点繁星。 窗外繁星万点,夜色深沉。 我想起来邵寂阳明天还有球赛,便提醒他道,“邵寂阳,别忘了明天还有很重要的比赛,你该回家休息了。” 我妈惊大了眼,忙问邵寂阳是什么比赛,邵寂阳回答说是市高中男子篮球联赛。我妈一听,便立刻催着他回家,邵寂阳却站起身,垂下头,凝视着我妈一字一顿问道,“阿姨,你之前说,李成竹他暗恋我,他喜欢我,是真的,不是骗我的,对不对?” 我妈愣了一下,“嗯,他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他很喜欢你。” 邵寂阳咧嘴笑了笑,“那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李成竹的男朋友了。” 我妈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忽略我本人意愿替我点下了头。 邵寂阳接着道,“阿姨,那我以后可以经常去你们家做客吗?” 我妈继续点头,表示非常以及热烈欢迎。 我无话可说,只默默地拨弄着手机。林鸿雪和严青霜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和邵寂阳口中的字眼一起汇聚成勾魂锁链,将我的思绪不断地往深黑的海底拖拽下去。 我的脑子有些昏沉,渐渐地,我妈和邵寂阳的对话像是蒙了层纱般模糊不清起来。 我闭上眼睛,把这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随后便思索起该如何结开我和那几人之间混乱纠缠的情结。 不料,办法没想出来,反而一头栽进了一场荒诞不经的迷梦中。 我竟梦见自己成了一本书里的渣男主角! 李成竹:妈你看看你把事情搅和成什么样了?! 竹子妈:不挺好的吗,现在你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还不快谢谢你妈我! 李成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误会 第47章 虚拟 隔天早上,我从梦里醒来,衣衫都是冷汗。 梦里的灾难画面电影似的回旋在我脑海,我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愣,强烈的惊悸搅得我的心鸡飞又狗跳,我连做了十组深呼吸才缓过气来。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荒唐无稽的怪梦。连顾尧君都掺和其中的怪梦。 四对一的xing福生活,简直比古罗马斗兽场还要恐怖。书上说,梦是潜意识最真实的投射,可我敢对天发誓,我真的从没想过自己会同时和他们四个人保持不正当的精神与□□关系! 如今只是两个就已经够我受的了,四个……嘶,光想都恶寒得不行。 不过,也还好只是个梦。 外头天光已经大亮,昊日金光于淡青色窗帘上却步,只在栩栩草叶间映出玛瑙一样清透的光泽。病房里很是安静,邵寂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我妈也不见人影。 也不知道是我妈还是邵寂阳,体贴地将我的手机放在床头充电。我起身调整了个坐姿,拔掉充电线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刚好跳转到八点半。 聊天界面有邵寂阳早上七点发来的消息,他叮嘱我一定要准时收看他的比赛。看到比赛两个字,我心里咯噔了下,连忙四处找起遥控器。 遥控器放在电视旁的高柜上,我试着活动了下伤腿,比不小心踢到桌角还要重十倍的剧痛以闪电般的速度冲进我的四肢百骸,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把我给送走。我急喘了好几分钟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我心下纳闷儿,昨天都还没痛得这么要命,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我扫了眼病房,看到床边有未归位的椅子,思考了两秒,便决定借着椅子的助力慢慢挪到高柜前。 毫不夸张地说,这短短几米的距离,我走得比唐僧师徒四人的取经路还要艰难。等我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拿到遥控器,又折回到床上时,整个人像是被痛感凌迟了一遍,虚脱到喘不过气。 又缓过好一阵后,我打开电视,搜索出市频道,就见屏幕里果真跳出了市高中男子篮球联赛的现场直播画面。 画面纷杂,我却一眼便看到穿着红色23号球服的邵寂阳。真不是我刻意找他,实在是他太过扎眼,几十个人里头数他个子最高,身材最好,长得最帅,在一众其貌不扬的球员里,那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解说员还在介绍着各队的成员,念到邵寂阳的名字时,赛场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他向四周观众挥了挥手,从队伍中走出来,绕着队员跑过一圈又回到自己的位置。我发现他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一直左顾右盼的,一点也不安分。 半会儿,他动作忽地顿住,仰起头,目光直视右侧方正对准他拍摄的摄像头。我看着电视里的他,恍惚竟生出一股他正透过屏幕与我遥遥对望的错觉。 他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对着镜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眉目间飞舞着绝对的自信。 我在心里嗤了声,却也无法否认邵寂阳确实有像这样自信的底气与实力。 镜头切换,邵寂阳瞬间成了他人的背景板,我却总能在电视屏幕边角处看到那个虽模糊却再熟悉不过的高大身影。 比赛正式开始还要一会儿,我想了想,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我妈告诉我她工作实在忙得走不开,一会儿爸爸会赶回来到医院照顾我,早餐已经请阿姨去做了,很快会送上来,嘱咐我千万不要下床乱动。 我嗯哦好地应下,挂断电话专心看起球赛来。 不得不说,邵寂阳打篮球是真的厉害,认起真来,林鸿雪比不过他。实际上,刚转来不久就当选校篮球队队长就已经证明了他在球场上实力的强悍。篮球之于他正如豌豆之于孟德尔,果蝇之于摩尔根,是他最擅长也最使他焕发夺目光彩的存在。 他动作漂亮,不论是运球还是投篮,进攻还是防守,都呈现出一种肌肉与力量完美协调到无可挑剔的视觉效果。他的得分能力更是让人赞不绝口,单打,传切,突分,三分球,两分球,投篮命中率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九十! 他每次投中,都会引起观众席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尖叫。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竟也会在彼时随着那颗被投进篮筐的球一起上升下坠。 除此,持久耐受的体力也是他的一大优势。越到后面,双方球员因为体力耗费过多,会导致思维和行动逐渐变得迟缓,也就越容易出现犯规的情况。但邵寂阳并不,虽也可见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但他行动依旧敏捷有力,野豹子似的锋芒与张狂并未削减半分。 看邵寂阳打球,实在是一种享受。我沉浸在这场激烈的球赛中,连阿姨送来的端放在餐板上的早饭都忘了吃。 直到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邵寂阳又对着镜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我才如梦初醒,吐出了那口一直悬浮在胸的浊气。 后场是别的两所高中的比赛,我想着反正闲得无聊,就没关电视,兴致勃勃看下去。只是接下来的球赛观赏性就没那么邵寂阳那场的强了,双方你来我往打得温温吞吞的,我看得兴趣缺缺,时不时拨弄两下手机。 手机里消息繁多,我先回复了林鸿雪和严青霜的每日问安,接着打开物竞群看了看,物理老师发了个群公告,让通过预赛的同学于明天到学校开始复赛培训。 我对着伤脚拍了张照片私发给物理老师,向他请假一周。物理老师二话没说同意了,顺带又关心了我几句。 早餐已经凉透,不过肚子饿过头后也不觉得饿了,我于是收了餐板,将早餐放到床头柜上,准备咬牙忍痛下床去卫生间洗漱洗漱。 卫生间在病房左侧,走过去要绕床走一大圈才行。我拖着只脚蜗牛似的一步一步地往那边挪,只觉十大酷刑也不比现在我所承受的要痛上多少。 等好不容易收拾好,已然去了半条命。我抹了把额头虚汗,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人就容易变得嗜睡,不知不觉中,我又睡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两点。电视不知什么时候被关掉,房间里静得掉针可闻。 我睁开眼的时候,床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我爸,邵寂阳,小屁孩,还有邵寂阳他爸妈。几个人目光深深浅浅落在我身上,活像看什么脆弱的宝贝玩意儿。 我醒过来,病房也像是忽然活过来似的,开始有了声音。 我爸眉头一沉,道,“醒了?肚子饿不饿?早上怎么不吃早餐?” 我费力坐起身,含糊道,“不小心忘了。” 我爸拧着眉,却是没再说什么,掏出手机往门外走去。 邵寂阳也朝我不满地皱了皱眉,吼也似的低声训我,“李成竹,你多大了?早餐也能忘了吃?!”说着从身后置物台上掰了根不知是谁拎来的香蕉,剥了要喂给我吃。 他爸妈都在场,我爸这时也打完电话回来了,为了不让邵寂阳因为我的拒绝而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我识趣地张开了嘴。 邵寂阳爸妈看起来挺开心,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可我却被他们那关爱儿子准男友似的眼神搞得满身起鸡皮疙瘩。 太诡异了。 他们应该挺忙,跟我说了几句话后,很快又带着小屁孩离开了。小屁孩挺不乐意走的,拉着我的手可怜巴巴地叫我猪老师,央求我跟他哥哥说说情,让他留在医院。 说实话,我也挺想留他下来陪我解闷,借他缓解下尴尬,但我说十句话也抵不过邵寂阳一个冷眼。他被他哥轻飘飘一瞥,我被他哥恶狠狠一瞪,我们两个人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般蔫头耷脑,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们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我,我爸,邵寂阳三个人。 邵寂阳一点不惧怕我爸校长的身份,叔叔喊得那叫一个亲热。我爸对他也挺和颜悦色,跟他谈话时表情一直呈放松状态。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心里咚咚直打鼓,生怕邵寂阳脑子犯抽,在我爸面前上演昨天在我妈面前上演的那些出。 好在邵寂阳只是聊了聊我怎么受伤以及他怎么送我到医院,医生诊断结果和后续治疗方案。我爸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弹簧似的,特乐人。 接下来的时间,就在邵寂阳跟我爸的热聊中飞快地溜走。邵寂阳那张嘴挺能讲,从头到尾没停过。从小时候扶老奶奶过马路一路讲到高一参加市男篮联,我听了半天,发觉他貌似在跟我爸王婆卖瓜,挑着那些能彰显他高尚人品与高贵人格的事儿翻来覆去地讲。 像是急于把自己推销出去。 从我爸眼带赞赏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邵寂阳很是满意。 我似乎有些懂邵寂阳是什么意思了。 他这是可着劲儿地在我爸面前刷好感度呢。 我有些无语,刷满我爸的好感度又怎么样,我是决计不可能让梦里那种可怕的情形发生的! 由于我爸第二天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做,晚上快九点时,我妈从公司赶过来换了我爸的班。 短短半日的时间,邵寂阳和我妈已经建立起了堪比我和我妈的深厚情谊,见了面两个人脸上立刻就露出欣喜的表情,彼此亲亲热热地打着招呼,就差没一个叫儿子一个叫妈了。 邵寂阳发挥他家养大狗似的惹人爱怜的优势,用他那抹了蜜似的酒窝把我妈迷得辨不清东南西北。说着说着,我妈竟然拉着我的手,半调笑半认真地跟我吩咐,“小竹,寂阳这么乖,你可不能欺负他,以后也要好好对他,知道吗?” 我:“……” 邵寂阳得意得要死,嘴角差些翘到天上去。他从我妈身后微红着脸朝我扬眉,神气道,“听到没有,李成竹,你以后要好好对我。知不知道?” 我:“……” 我捏紧了隐在被子里的拳头,咬牙朝他笑了笑。 他的脸红得越发诡谲,简直像要滴血似的,一双眼睛里闪着和他当初堵我门跟我告白时一样的光。 我被他这么盯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无力,又无奈。 我在心里默默吸了口气,只想着要赶紧找机会跟邵寂阳解释清楚。 这天晚上,我又做了那个怪异荒诞的梦。 梦里,我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兽,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四堵人形高墙围出来的那寸天地。 他们时而将我含进嘴里,时而将我握在掌心,时而抱着我呢喃些让人脸热的情话,时而压着我状若痴狂地亲吻我身上的每一处肌肤。 他们时而像汹涌的海浪,将我抛掷到极高极乐的地方,时而像温柔的月涛,让我享受最极致的人间风景。 可怕的是,梦里的我竟在他们制造出的幸福快潮中逐渐沉沦,不再为这太过挑战道德底线的渣男行径而纠结自责,反而生出股隐秘的自得感。 更令我恐惧颤抖的是,梦里有个陌生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重复着一句话:李成竹,接受他们吧,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他们是我赐予你的幸福啊。 或许是真实的我对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的抗拒情绪太过于激烈,这个梦在深夜时分突兀地中断了。 我从窒息中醒来,还未来得及梳理关于“我”所说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思绪,就被拉进了另一场窒息的情绪中。 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舔舐我的嘴唇,动作很轻,像极了羽毛的触感。这种感觉太过熟悉,我在林鸿雪和严青霜那经历过数回。 有人在亲我。我意识到这一点,猛地睁开眼。月光被窗帘阻挡在外,但缝隙里仍偷溜进来些许,借着那丝丝缕缕微弱的光芒,我看清了正对着我嘴巴犯罪的人影。 不是邵寂阳又能是谁! 我滞了下,下一秒猛然伸手将他推开,低声喝道,“邵寂阳,你干什么!” 邵寂阳的轮廓被夜色涂染成一道纯黑的剪影,他站在那动也不动,也不说话。死寂在空气中蔓延开,空调的低温吹得人一阵发冷,我心怦怦直跳,邵寂阳杵在那不作声的模样着实有些瘆人。 半会儿,黑影终于动了,却是转身迈步往陪护床上倒了下去。 我脑子一震,自主冒出个想法:邵寂阳刚刚该不会是在梦游吧?!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我静静观察了会儿黑影的动静。还是跟死人一样,一动不动的。 既然是梦游,我也没办法去责怪他什么,只想着明天跟我妈提个申请,让她跟邵寂阳换个地儿睡。 正当我收回视线,准备好好捋一捋我会做那种怪梦的逻辑时,寂静中却听一道理直气壮中带点羞恼的声音响起。 “李成竹,我是你男朋友!” 不知为何,我竟然听懂了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我调转头看他,只看到一道如横卧的山峦似的暗影。我顿了顿,轻吸了口气,低声道,“什么男不男朋友的,别瞎说八道。” 邵寂阳冷哼道,“我有阿姨亲口承认我是你男朋友的录音证据,你别想抵赖!” 他这话一出,我好悬没一口气梗死在病床上。 录音,又是录音。不是照片就是录音,一个个的,都把我当什么了? 我忍住发作,“我都说了,那只是个误会,你听我解释,行吗?” 邵寂阳立刻道,“不行。反正我是你男朋友!” 我:“……” 我默然片刻,决定改变策略,跟他讲讲道理。 “邵寂阳,你说你七岁就喜欢我了,对吗?” 邵寂阳倏地转了个身,在黑暗中和我面对面。他语调上扬,应得坚定:“嗯!” 我斟酌着道,“你七岁还只是个小孩子吧,哪里懂什么叫喜欢?你只是喜欢跟我玩,可那不过是朋友间的喜欢。也就是说,你对我根本不是恋人间的喜欢,只是误把朋友情谊错当成另一种喜欢而已。” 我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可没想到邵寂阳却对此嗤之以鼻,“李成竹,喜欢你这件事,我绝不会搞错!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最喜欢你,永远喜欢你!我想做你男朋友,想娶你做老婆!” 我:“……” 这些话似曾相识,我一时恍惚,又想起他堵我门时的场景。 我眨了眨眼,换了个思路劝道,“好,就算你小时候是真的喜欢我,但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李成竹了,你喜欢的李成竹在过去的时空里,不在这里。” 邵寂阳呼吸陡然加重,语气一下子激动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不管是小时候的李成竹,还是在这里的李成竹,我都喜欢!过去,现在,将来,不论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你明白吗?!” 不论怎样都说不通,我不由垂头丧气,“为什么啊?” 为什么会对我那么执着啊? 邵寂阳没有立刻接话。他安静了会儿,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低哑。 “五岁的时候,我妈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她的离开对我来说好像天塌了一样,我一时没办法接受,变得敏感又自闭。不久后,我爸娶了新妈。新妈对我很好,但那时我根本没办法接纳她。后来新妈怀了弟弟,我爸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了新妈和弟弟身上,我在家里像是个多余的人。”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低落,“那段时间,我很孤独。” 我静静地听着他说。 “我受不了那种感觉,所以想要逃离。后来我经常一个人跑到小区楼下离我家很远的一棵大树后面把自己藏起来。” 我忽地记起第一次遇见邵寂阳的情形,他抱膝坐在树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涣散成清晨的浓雾,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处嬉闹的小孩子。 那时我看着树下缩成小小一团的他,心里竟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他好孤独啊。 “后来,你出现了。那时候的你好像也很孤独。我想,你跟我是一样的人,所以我接过了你递过来的小坦克车。” “李成竹,你知道吗?有你陪着的那一年,是我记忆中最开心最快乐也最宝贵的时光。” 他语气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我是寂寞的太阳,可你的出现却驱散了我所有的寂寞。我不是太阳,你才是太阳,你是属于我的真正的太阳。我喜欢你!不!我爱你!李成竹,我爱你!” 听到他直白的说爱我,我的心猛地一缩。 我想笑。 他才十六岁,他懂得什么是爱吗?我都不敢对谁说爱,他凭什么说得这么笃定? 我笑不出来。 他字里行间的坚毅和认真给了我太大的震慑,我意识到自己是没有资格去否定他口中的爱的。 我喉咙发干,压低声音,仍竭力想要劝服他,“可是,邵寂阳,并不是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我不喜欢你,你明白吗?” “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的!而且,我感觉到你明明有一点喜欢我的……”他嘟囔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姨已经同意我们的事了,我们可以先恋爱再慢慢培养感情……” 我噎了噎,想了想,决定祭出最后一招,“我脚踩两只船,是个花心大萝卜,是渣男,你也要喜欢我?” 邵寂阳声音立刻拔高几度,呼吸陡然变得粗重,听起来怒气十足,“你还说!你还敢说!你明天就跟他们两个都断了!” 我喉结一滚,“那不可能。” 嘎吱一声,对面床摇晃两下,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到我床边,在我身侧摸索起来。 我吓一跳,伸手拦他,“邵寂阳,你干什么?!” 他没理我,自顾自动作,倒不是摸我,而是在枕侧找寻着什么。 他摸索另一侧时整个人罩在我身上,离我很近,粗热的呼吸全部喷洒在我脸上,我感到一阵不自在。好在他很快又从我面前撤走,眼前倏地一空,我于是得以平复。 片刻后,就见黑暗里忽然亮起一片光,暖白的光映照在邵寂阳脸上,我才看清他此刻脸色有多难看。 他眉头竖成个倒八,眼睛里跃着恼恨的火光,下颌绷得死紧,两腮也明显外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盯着我看。 邵寂阳竟然摸走了我的手机。 我摁开床头灯,一脸莫名其妙,“你拿我手机干什么?” 邵寂阳把手机递到我面前,恶声恶气道,“李成竹,你现在就把他们两个都删了!” 我:“……” 我接过手机,看了眼,已经是凌晨三点。 我瞥他一眼,他似控诉又似委屈的目光刺得我的心痛跳了下,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上来,我不由叹了口气。 费了半天口舌,全是无用功。 不想再就这个话题无休止纠缠下去,我放下手机,默了两秒,想起来邵寂阳还有球赛要打,便提醒他道,“别闹了,太晚了,赶紧睡觉去,你不是还要比赛吗?” 他也挺明白比赛的重要性,没有选择不依不饶,瞪了我半天,终于妥协,“睡就睡,那你要记得准时看我比赛!” 我嘴角一抽,点头,他表情松懈下来,却没马上关灯回床,盯着我瞧了会儿,忽然俯身逼近我,飞快地在我额头留下一个吻,而后顶着一张大红脸,弯起眼乐滋滋地跟我说了句,“李成竹,晚安。” 关了灯,我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所有的事都太乱了。 根本理不清。 我又想起那个梦,想起梦里那个“我”所说的话,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 我怎么可能只是存在于书里的虚拟角色! 绝!对!不!可!能! 李成竹:开什么玩笑?!我是个假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虚拟 第48章 真狗 第二天我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依旧不见邵寂阳和我妈的踪影。 床头放着海鲜热粥,我端起来闻了闻,香得不行,跟我妈做的海鲜粥一个味道。 我还发现床边放了一副拐杖,顿时眼睛一亮,放下粥,将拐杖拿到手中试了试。 有了拐杖,我行动上方便了许多,虽不比腿脚健全时灵活,但好歹可以不必像前两天那样连上个厕所都要被邵寂阳强硬地抱过来抱过去了。 我拄着拐杖艰难地完成洗脸刷牙等系列工作后,才慢悠悠吃起早餐。 正吃了一半,手机叮叮咚咚地叫起来。我忙拿起来看,林鸿雪和严青霜一直发消息问我怎么没有去学校上培训课,还有邵寂阳提醒我看比赛的消息。 我瞄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四十五分,第一场比赛都快要结束了,连忙抄起放在床头的遥控器,摁开了电视。 果不其然,比赛已经接近尾声,邵寂阳在赛场上穿梭奔跑,风采如旧,我们学校在比分上也是大优。我放下心,一边看比赛一边喝粥一边斟酌着回复林鸿雪和严青霜。 我告诉他们我不小心崴到脚,暂时走不了路,已经跟老师请了假。 他们两个几乎都是秒回。 林鸿雪:「什么时候崴的?严重吗?拍张照我看一下。」 严青霜:「怎么会崴到?做什么崴到的?严不严重?拍给我看看。」 说实话,我其实不是很想拍给他们看,照他俩那我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紧张难安的性子,保不准课都不上立刻就冲到医院里来。 但我也知道不拍跟他俩交不了差,纠结半会儿,还是找了个看起来显得没那么严重的角度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大概三秒钟后,我收到了林鸿雪的视频请求。 我调低电视音量,接通视频,林鸿雪那张温润明净的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他的眉头深深地蹙着,眼里浮动着明显的忧急情绪。 他的身后,严青霜也正用着同样忧切的眼神注视着我。 “小猪,你现在在医院吗?在哪家医院?我过去找你。” 我连忙道,“别,你和严青霜都给我好好上课去。我的伤不要紧,过几天就好了。” 严青霜脸色立刻就变了,漂亮的桃花眼里卷涌着乌泱泱的阴云,“还说不要紧?都骨折了还不要紧?小竹子,告诉我你在哪家医院哪间病房,我和林鸿雪一起过去找你。” 我就知道他俩会这样。 我摆出个轻松的表情,“开学后不久就要进行奥赛的复赛,这段时间你们说什么也要把心思全都放到学习上去。我这点伤真不算什么,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听我这么说,林鸿雪也暗沉了脸色,好像有点生气的意思。 说起来,林鸿雪以前从来不会在我面前露出这种明显情绪化的不高兴的表情,自从收了他的玫瑰后,我就发现他好像有哪里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永远面带微笑温柔如水性格完美到无懈可击仙人似的年级第一,而是喜怒哀乐皆形于色,有了更多真实感的凡人林鸿雪。 他笑时周身像是浮满了春天的气息,不笑时就显出一种不易接近的疏离感。 反差极大。 但我并不感觉这样的他陌生,反而觉得新鲜,甚至于想要挖掘出更多他身上不同于往日的情绪波动。 不过现在并不是个挖掘的好机会,毕竟严青霜也在,他脸色阴沉得可以,要不是隔着手机,我都担心他会直接扑过来往我脖子咬上一口。 我冲他们安抚地笑了笑,妥协道,“这样吧,你们先好好学两天,两天后再带着学习资料到医院来给我补课,好不好?” 林鸿雪垂下眼眸,静默片刻后,又抬起眼皮,轻轻朝我点了点头。 严青霜眼神晃了晃,表情却并未缓和,嗓音低冷地朝我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把住院信息发给我,两天后我去找你。” 我笑着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便催着他们赶紧上课去,林鸿雪叮嘱了我几句骨折后的注意事项,又问了我些想吃什么喝什么看什么书之类的问题,得到回复后才沉着眉挂断了电话。 电话一断,手机上的消息就开始重新活跃起来。 严青霜追问我住院信息,被我转移话题忽悠过去,林鸿雪不像严青霜那么咄咄逼人,只叫我多拍几张伤腿的照片给他,随后发了些新的竞赛资料给我,我一点开图片大脑就习惯性地开始解题。 不过没有草稿纸,光靠脑子想象着解出复杂的卫星运动还是有些困难。我迫切地想要得到草稿纸,便打电话给我妈,让她下班后买了带过来给我,可这么个小要求却被我妈无情地拒绝了! 因为一直跟林鸿雪和严青霜聊着天,邵寂阳的球赛我看得不是很认真,只在最后结束退场的时候多盯了几秒。 他神采奕奕,灿笑着朝观众席挥手致意,少年的恣意轻狂印在他疏朗的眉目之间,仍是整个赛场上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我一阵唏嘘,他跟小时候变化真的很大,曾经的那些脆弱,孤独,怯懦被坚毅,开朗,勇敢所替代,长成了好似太阳般耀眼夺目的人。 我不由想到我自己。 貌似越长越歪…… 我晃了晃脑袋,用力拍了拍两边面颊,及时阻断了自己欲继续往下想的思绪。 一个人待在医院实在太过无趣,我很想找点什么事来做。思来想去,当下也只有继续在三人学习群里研究竞赛题目比较可行,遂盯着手机开始在脑子拆解习题。 时间不知不觉往前迈去一大步。 中午,阿姨前脚刚把饭送进病房,邵寂阳后脚就跟了进来。 他身上的球衣已经换了下去,穿着身宽松的卡其色无袖背心和短裤,长手长腿露在外面,动作间显出一股蓬勃的青春朝气。 小时候明明他比我矮一个头,也不知道后来是吃了什么,一下蹿得这么高。我仰视他时,只觉他高得像是座信号塔。 说实话,我有点嫉妒。 邵寂阳进来后,情绪显得十分激动,他眼神发亮地盯着我,问我有没有看到他今天在赛场打出来的那最漂亮的一手空中漫步扣篮。 我回忆了两秒,假笑道,“看到了,很帅!” 事实上我睡过头,什么都没看到。不过我心里清楚,如果我实话实说,他绝对要跟我摆臭脸,然后质问我为什么说话不算数。这么久了,我也算摸清了他的脾性。他需要的只是我这么个肯定的回答而已。扯个小谎就可免去一场纷争,我又何乐而不为。 果然,他听了高兴得不行,脸上漫开片红霞,咧嘴露出个特灿烂的笑,“真的吗?!” 我避开他的目光,很轻地嗯了一声,随后立即转移话题,问他吃午饭没有,他回答已经吃过,我便不再理他,埋头专心吃我的饭。 我爸又出差去了,我妈晚上才能过来,从中午到晚上九点这段时间,偌大的病房里都只有我和邵寂阳两个人。 我现在才总算是信了小屁孩说的那句话,邵寂阳他爸妈是真的偏爱他,不论他要求什么,他们都能笑着应下。 所以邵寂阳会在医院陪着我直到我出院那天。 可我根本不想跟他独处一室。他脑子里只有一根筋,压根听不进别人说什么,一意孤行到令人抓狂的地步。 比如,我不小心多看了柜台上的山竹一眼,他就立马拿出一个,剥皮后将果肉送到我嘴边,不论我怎么推拒,都固执地保持投喂的姿势不动,直到我实在受不住地吃进嘴里,他僵直的胳膊才会软下去。 比如,我提出要自己拄拐上卫生间,他就皱着眉将我的拐杖放到我够不着的地方,然后长手一捞,把我捞进他怀里去,还义正言辞地说什么男朋友照顾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 比如,看到我打哈欠,立刻便拉好窗帘,调好空调温度,替我掖好被子,哄小孩似的连被带人一起拍,就差没给我来首摇篮曲。 比如,拿走我的手机,翻看我跟林鸿雪和严青霜他们之间的消息,瞪着眼质问我什么时候和他们断绝那种不正常的关系。 我想生气,可一对上他那双装填着世间最天真和纯粹喜欢的明亮眼眸,气势不知怎么就自己弱了下去,根本生不起来气。 到最后,只得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跟我一起学奥物。 听我要教他奥物,他表情顿时就不大好看起来,一副被雷击中的傻怔模样。 我心中发笑,面上一本正经,企图晓之以理:“邵寂阳,你不是立志要成为优等生吗?接触接触奥物,开拓开拓思维,对你提升成绩有好处。” 听我这么说,他明显意动,拧着眉头纠结片刻,咬着牙重重点下了头。 那神情,颇有些慷慨赴义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被谁强逼着要上战场打仗去呢。 我这招管用得很,邵寂阳果然没工夫跟我掰扯关于感情上的各种问题了。 为了更高的学习效率,他甚至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堆打印纸当作草稿纸,让我一步一步给他梳理和讲解各项知识点。 邵寂阳脑子其实挺聪明,消化和吸收知识的能力很不错,我所讲的对他来说超纲的内容,他自己多看两遍就能完全理解。 我觉得有些奇怪,以我对他学习能力的感知,他怎么也不该只考年级两三百名。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不安地瞄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答,“我觉得,打篮球比学那些轻松多了,我比较喜欢打篮球,所以……” “所以上课不专心听讲?” 他涨红了脸,急声道,“我现在听得很认真了!” 我微微一笑,“迷途知返,也不算太晚。” 他也跟着笑,“李成竹,我肯定会成为优等生的!你就等着瞧吧!” 他笑起来的模样跟冲我高兴地摇尾巴的阿精太像了,勾得我手心痒得不行。 好在我意志力还算坚定,克制住了这股不该生出的冲动。 晚上我妈过来看到我俩待在医院还不忘学习的画面,立刻拧起了眉,很是不赞成地嗔我,“小竹,妈妈知道你爱学习,但你现在可是个伤患,伤患就该好好卧床养伤才对。” 我解释说,“妈,开学不久就是物奥复赛,我得抓紧时间准备才行啊。” 我妈瞥我一眼,“都这样了,还想着参赛呢?” 我迫不及待道,“当然了啊妈妈,我辛苦那么久才换来复赛资格,怎么能半途而废?” 我妈无奈叹气,“你说得对,是不应该半途而废。但你也得有个分寸,别把自己累着了,知道吗?” 我点头应声,邵寂阳笑着安抚我妈,“阿姨,你放心吧,我会监督他准时休息的。” 我妈是真喜欢邵寂阳,一听他说话,眉眼立时舒展开,嘴角上扬,对着他连连夸赞,“寂阳真是又乖又体贴,这几天还好有你帮着阿姨照顾小竹,陪着小竹,小竹才不至于那么孤独。阿姨真后悔没早点认识你。小竹能遇到你,喜欢你,也被你喜欢,真是太好了。” 听我妈这番话,我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如果不及时阻止,她还要往下接着胡说八道些别的,于是赶紧假咳两声,在邵寂阳出声前插话,“妈,爸明天在家吗?” 我妈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走,朝我看过来,取笑道,“明天啊,妈妈也不清楚,你爸没跟我说呢。怎么了,想你爸爸了?” 我含糊应了一声,又问,“阿精呢?还在莹莹阿姨店里待着吗?” 莹莹阿姨是我妈的老相识,阿精没人照看时我们通常会把它送到店里寄养。 我妈眼里闪过忧心,回道,“是啊,家里又没人,也不知道阿精怎么样了。” 邵寂阳瞪着双大眼睛,视线在我和我妈身上转了几个圈,满脸茫然地问了句,“阿精是谁?” 我妈笑了笑,“是陪着小竹一起长大的宠物犬,小竹把它当弟弟养,给它取名叫李成精,我们都叫它阿精。” 邵寂阳啊了一声,惊喜道,“李成竹,我也有个叫邵承阳的狗弟弟。你说,是不是很巧?” 我:“……” 我把狗当弟弟,他把弟弟当狗,他才是真的狗。 我妈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附和他道,“是吗?那还真是巧了。这是不是也算你们两个之间一种天定的缘分?” 邵寂阳笑得更开心了,发丝上仿佛都飘扬着喜悦的心情,“阿姨,我也这么觉得!” 我眼皮抽了抽,揭开真相,“妈,邵承阳是他弟弟,是从他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弟弟,不是狗。” 我妈笑容停顿一秒,静默两秒,终于想起来这回事,细眉一撇,嗔道,“寂阳怎么能说弟弟是狗呢?” 邵寂阳眨了眨眼,耷拉下眉头,眼神真挚地跟我妈认错,我妈一秒钟都没舍得责怪他,只轻言细语地教育了他两句,没两分钟又被他哄得眉开眼笑。 看着我妈跟邵寂阳其乐融融的画面,我暗暗磨牙。 邵寂阳这小子,在我妈面前和在我面前怎么区别那么大?简直就跟两个人似的。 在我妈面前乖得跟狗一样。 在我面前。 啧。 好像也挺狗。 李成竹:嘬嘬,邵小狗,过来。 邵寂阳: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真狗 第49章 出笼 三天后,经过一轮新的检查,负责我病情的骨科医生告诉我,我的踝骨关节本身只是轻微移位,休养这几天情况也比较稳定,不必手术,只需要再打个半个月左右的支具,之后再慢慢恢复即可。 我本打算立刻收拾东西回家,但我妈和邵寂阳说什么也不肯,执拗地让我在医院多养两天。 我于是仍和邵寂阳待在医院。 高中篮球联赛已完美谢幕。在邵寂阳的带队下,我们学校毫无悬念的拿下了冠军,邵寂阳也凭借在赛场上的出色表现斩获整场比赛的MVP。 掰奖仪式结束后,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神气万分地向我展示他手中的奖状和奖杯。 那时我正艰难应付林鸿雪和严青霜的诘问,听到他声音后抬头,就见他双颊绯红,胸膛急促地起伏着,乌黑清亮的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期待,两道刀锋眉快活地往上飞扬,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那神情,活像只急于获得求偶对象认可而迫不及待开屏炫耀的孔雀。 说实话,他在篮球上确实挺有天赋,这场联赛几乎成了展现他篮球天赋的秀场,凡是看过比赛的人无不为他而惊叹。 我亦为他在赛场上的少年风华所折服,真心实意地夸了他一顿。得到我的夸赞,他欢喜若狂,脸几乎烧成了一团火,深圆的酒窝里仿佛酿进了蜜,表情甜滋滋的,周身也好似飘满了用幸福吹出来的泡泡。 他的感情太直白太炽热,我有点承受不来。 但他打定主意赖着我不放,我也实在没精力再跟一个无法沟通的人多费什么心神。 只能姑且保持着与他这样和平相处的关系。 林鸿雪和严青霜对于我出尔反尔的行为不满到极致,两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我被他们用诘责的眼神沉沉地盯着,心里也不由有些发虚,但一想到他们过来势必和邵寂阳发生摩擦争执的可怕画面,那点心虚就全数化作了坚定。 一个邵寂阳已经够令我头疼了,再来两个,情况指不定朝着哪片摇摇欲坠的山崖奔去。为了彼此的安危着想,我只能做一回言而无信的小人。 我好话歹话说尽,口水都讲干了,他们都没有松口乖乖待在学校等我,没奈何,我只能横下心挂断电话,暂时把两个人都锁进小黑屋。 我当然明白我这么做无异于玩火**,届时回到学校免不了要直面他们更为炽盛的怒火。不过眼下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想着先把眼前这关顺利度过去再说。 邵寂阳这两天迷上了我给他上课的感觉,一闲下来就拉着我给他讲题,甚至把高一整年的课本从家里搜罗过来,铺在我面前要求我给他查漏补缺。 可能是受这几年过分地执着于拿到第一心理的影响,我是真的挺喜欢有上进心的人,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丝毫的不快,反倒兴致勃勃地把他提出来的疑难知识点挨个给他讲了遍。 我妈看到后撇嘴说哪有人谈恋爱成天谈的都是学习,我爸看到后倒是满脸欣慰,说我们这种勤奋刻苦的精神值得肯定和学习,打算开学后在开学典礼上将我和邵寂阳的榜样事例分享给全校师生。 我在头脑里想象了下那个场面,顿时羞耻得脸红心跳,连忙劝我爸打消这个念头。 我爸看出我不乐意,也没多说什么,点个头表示理解我,见我爸为我妥协,邵寂阳原本兴奋的神色顿时变成了失落。 我瞥过去,他又立马敛了表情,朝我扬起个烂漫的笑。 出院那天,天气特别热,空气灼烫得像是沸腾的水,碰一下就会被烫一下。 甫一走出医院大门,一股热浪扑面袭来,险些将我整个人掀翻。即使我妈撑了遮阳伞,我身上也瞬间冒出了热汗。 湿汗渗透胸前的衣服,融进邵寂阳的后背,我盯着邵寂阳挂满汗珠的后颈,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邵寂阳对我好得实在有些过分,我欠他的情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了。 将我送回家后,邵寂阳竟得寸进尺地向我妈提出想留下来照顾我直到开学,我一口气悬到喉咙,慌忙朝我妈使眼色。我妈这时也终于意识到这么麻烦邵寂阳实在很有些说不过去,犹豫好半会儿,最终婉言拒绝了邵寂阳的好心。 邵寂阳虽失望,却也没有强求。他在我妈面前总归不像在我面前那么偏执乖戾,尽管结果不称心,但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我妈留他吃午饭,他很是欢喜地应下来,我妈去厨房做饭,他就围在我身边伸长脖子,好奇地东张西望,跟我问东问西,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 他对我的卧室表现出了极强的好奇心,问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我想了想,一口拒绝,他登时不满起来,“为什么不能给我看?” 我翻眼皮,“我的房间,我说了算。” 他瞪眼,“我的房间都可以给你随便看。” 我呵笑,“我可没有窥探你房间**的兴趣。” 他静了静,嘴角一拉,“李成竹,你个没良心的。” 他语气幽怨,我眼皮抽了抽,偏过头跟他眼神相错。不过令我有些意外的是,他这次竟然没不顾我的意愿硬闯我的房间。 我坐在沙发上看书,邵寂阳则钻到厨房到我妈跟前献殷勤。没一会儿,门口传来动静,我耳朵一动,立马放下书朝玄关望过去。 伴随着急促的喘气声,一道黑影飞速朝我奔过来,一瞬停顿都没有的跃进了我怀里。 阿精湿漉漉的狗鼻子在我胸前蹭来蹭去,嘴里发出思念的呜咽声,黑溜溜的大眼珠子黏在我身上似的,动也不动一下。 七八天不见,阿精依然精神十足,浑身毛发光泽柔顺,半分靡色也无,看得出莹莹阿姨把它养得很好。我乱揉了把它毛乎乎的脑袋,挠它的下颌,它发出兴奋异常的叫声,两只前爪在我胸上刨来刨去,显出一种躁动的激沸。 我爸关了门,往厨房看了一眼,随后挨着我在沙发上坐下来,沉着眉问我,“脚感觉怎么样了?” 我边哄着撒娇的阿精边动了动悬放在软凳上的脚,伤处虽仍隐隐作痛,但和最初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便道,“挺好的,没什么痛的感觉了。” 我爸眉头松了松,沉吟半晌,忽地又问,“你跟寂阳,是在谈恋爱?” 我爸这猝不及防的一句骇得我猛然呛咳了好几下,阿精汪汪叫了两声,抬起爪子体贴地替我顺气,我转头朝我爸看过去,我爸神色平静地和我对视,眼里写着对事实的笃信。 估计是听到我的咳声,邵寂阳从厨房探出头,皱着眉问我,“李成竹,怎么咳得这么凶?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妈也跟着看过来,我朝他们摆摆手,我爸拧起眉,接了杯水给我,我接在手中,压低声音朝我爸道,“爸,你说什么呢,我跟他之间可是清清白白。” 我爸抬起眼皮瞥我一眼,“清白?他看你的眼神可不怎么清白。” 我噎了噎,辩解道,“爸,我已经拒绝过他了。” 我爸看着我,沉默了下,“寂阳是个好孩子。” 再多的话,却是压在喉咙里没吐出来。 我琢磨了下我爸的意思,他不会是想劝我接受邵寂阳的追求吧?他这是已经完全克服心理障碍了?! 我大惊,难以置信地看向我爸,我爸似是没察觉到我应激的情绪,脸色依旧沉静如水。 呵,连我爸都被邵寂阳攻克了。 我眼皮跳了跳,提醒他道,“爸,下个学期我就升高三了,很快就要高考了。” 我爸嗯了一声,“有心怡的大学吗?” 我爸这话题转得,我顿了下,回他,“国内最好的,也就清大了。” 我爸沉思片刻,“以你的成绩,清大没问题。有想过到国外深造吗?” 听到国外两个字,我一时怔住,许久不曾想起的那个人倏地浮上心头。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下去,阿精忽地抬起头,朝正向这边走过来的邵寂阳叫起来。 邵寂阳扬了扬眉,礼貌地跟我爸问了声好,随后不顾阿精对他的敌意走到我身边,探手在我额上一摸,又往自己额头上试了试温,嘀咕道,“没发烧。”之后又盯着我的脸猛瞧了一顿,不放心地叮嘱我,“李成竹,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知道吗?” 我爸在一旁不作声地看着我们,我只好敷衍地点头。 阿精还在叫着,我出声喝止它,它委屈巴巴嘤咛两声,蜷起尾巴窝在我腿上,邵寂阳朝阿精伸出手,跟它打招呼,“你好啊,阿精,我叫邵寂阳。” 阿精扭扭屁股,转身理也不理他,邵寂阳满不在乎地捏了捏阿精的屁股,气得阿精怒叫一声狠狠扫了他一尾。 我妈这时忙活好午饭,从厨房出来招呼我们吃饭,我爸给阿精食盒里添了狗粮,阿精摇着尾巴蹦过去,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邵寂阳动作飞快,大步流星走过去接过我妈手中替我盛好的饭菜,端到我面前用看似征询实则不容反驳的语气道,“李成竹,我喂你,好不好?” 在医院的这些天,时不时就会上演这么一出。我习惯性的拒绝,邵寂阳习惯性地横起眉,我妈习惯性地忽视掉我的脸色,只望着我们一脸欣慰地笑。 我只想邵寂阳赶紧吃完饭回他自己家去,便也没多做拉扯,顺着他的投喂干完了一大碗饭。 哪曾想,邵寂阳脸皮实在有够厚,吃完饭后又央着我给他补课讲题。他用那双澄澈无邪的大眼睛无声地盯着我瞧,眼里的光忽忽地闪。他一露出这副表情,我就不自觉想起撒娇时的阿精,态度便怎么也硬不起来了。我于是叫他到我房间书架上找出高二上学期的数学书。 直到十分钟后,他还没有要从我房间出来的迹象,我才猛地反应过来什么,忙拄着拐往卧室蹦。 我刚握上把手,还没来得及往下拧,门把忽地自动往下一转,紧接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拉力将我往门内带去,瞬间我连人带拐一起往地上倒。 我原本以为自己免不了要跟地板来个亲密接触,幸好邵寂阳察觉到这突发情况,及时伸手扶住我,才不至使我的伤雪上加霜。 “李成竹,你没事吧?” 邵寂阳长手一抄,我就像个还未学会走路的小孩一样被他托着屁股抱在身上。 嘶,这姿势,怎么看怎么羞耻。还是那句话,我一个身高接近一八零体重一百二往上浑身充满阳刚之气的青年,被人当个孩子一样抱着,实在是有够让人恶寒。 造成这种尴尬情形的当事人之一还浑然无觉地用满含关切与无辜的眼神望着我,我深吸口气,咬着牙根笑了笑,“我没事,先放我下来。” 邵寂阳对我的要求置若罔闻,研究似的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忽而压低了声音道,“李成竹,你的脸好红啊。” 我:“……” 谢谢,你不说出来我也感觉得到。 “你是要到房间找我吗?”不知为什么,邵寂阳的脸也开始泛红,他抱着我走近卧室,还顺脚踢上了门。 这个时候正是一天中太阳最大光线最好的时候,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进来,将房间照射得格外敞亮。 卧室摆设一切如昨。我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书架最上层夹在两本外国名著之间的蓝皮笔记本,见没有人动过的痕迹,才放下了悬起来的心。 邵寂阳将我放到床上,又细心地用枕头将我的左脚垫高,而后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打开空调后走到床边坐下来,红着张脸慢慢向我逼近。 我不用猜都知道他想干什么,他目光垂落在我嘴唇上,意图太过于明显。我头皮发紧,一巴掌糊到他脸上,制住他继续靠近的动作,瞪他,“邵寂阳,我爸妈还在家呢,你给我放老实点!” 邵寂阳捉住我的手握进他手心,眼里略带点羞涩地瞧着我,“可是你脸红的样子真的好可爱,我忍不住想亲你。” 可爱?我被他这个说法气得想笑,“邵寂阳,你今天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茫然,“为什么?” 我没好气道,“让医生好好检查下你脑子里的包是不是又变大了。” 他怔了下,片刻后理解过来我话里的意思,握着我的手当即收紧,“李成竹,你!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我从他掌中抽出手,揉着手朝他扬眉一笑,“当然可以,你把数学书拿过来,我边讲题边夸你,怎么样?” 话题被我这么一转移,事态就朝着正常的方向发展下去了。邵寂阳拿来书,认认真真跟我学习了一下午,我也说话算话地对他好一番夸奖,给他哄得脸上的大酒窝就没消下去过。 直到吃完晚饭,邵寂阳才在我的各种明示暗示下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家。 阿精这薄志弱行的狗东西,在我上洗手间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被邵寂阳不知用什么手段给收买了,后来竟然主动跟邵寂阳玩起了飞碟游戏,邵寂阳离开时还晃着屁股颠颠地跟到门口为他送行。 邵寂阳一走,我就把阿精叫到跟前训话。它被我训得头都不敢抬起来,只伏在我脚边呜呜地哀叫。我一看它这可怜巴拉的样子,心一下子就软得不行,但为了避免它变得跟它哥一样,还是板着脸跟它重申了遍身为李成竹的弟弟应当遵守的原则。 晚上,好一段时间没联系过的林香雪忽然发来消息。她先是语气娇嗔地责问我怎么受了伤也不和她说一声,接着关心地问了我好些现如今脚伤的情况,听到我说已经出院,才松口气,暂且放下了担忧的心。 说着说着,话锋一转,语带不解地问我怎么把他哥哥给拉黑了。我佯作吃惊地啊了下,谎称一时手滑不小心点错了,在林香雪的催促下,把林鸿雪和严青霜从小黑屋放了出来。 放出来不到五秒钟,林鸿雪的消息紧随林香雪的而至。 林鸿雪:「小猪。」 只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我便能想象到屏幕后的林鸿雪是一副怎样受伤的表情。 心不由自主巍巍地颤了两颤。 我:「对不起。」 林鸿雪:「给我个理由。」 这还真不好说理由。 我不想欺骗林鸿雪,但也无法跟他实话实说,只重复着相同的一句对不起。 林鸿雪:「够了,小猪,我不想听你的对不起。」 我:「……对不起。」 林鸿雪:「小雪说你回家了,你家的地址发给我,我明天过去找你。」 这两年间,因为补习的原因,我到林鸿雪家的次数少说也有二三十次,可林鸿雪却从未来过我家。原因倒也简单,一是他妈妈不允许,二还是他妈妈不允许。 我曾邀请过他到我家做客,可每次一提起这事,林鸿雪就会显出为难的神色。他妈妈向来对他们管控严格,凡是可能超出她控制范围的事,一律不被允许。 不过这学期开始,情况明显有所好转。林鸿雪的自由度越来越高,说不定等他妈妈把病治好,他就可以像我一样做到真正的随心所欲了。 我思索片刻,把地址发给了林鸿雪。可发完之后,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要不要把地址发一份给严青霜? 他估计还不知道我已经对他解锁。我想了想,决定暂时不告诉严青霜,等他什么时候发觉再说。 我刚做好决定,不想严青霜的消息却突兀地弹了出来。 严青霜:「小竹子,你这次可真让我伤透了心啊。你不是说不会抛弃我的吗?可是你受了伤,却连看也不愿意让我去看你一眼。你说你不会像妈妈一样抛弃我,可你却可以这么狠心地把我丢弃在一旁,你和她有什么两样!我恨你!我恨你!我不要再喜欢你了!……可是我不能不喜欢你啊,小竹子,你是我救命的浮木,我不喜欢你的话,我会死掉的。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好难过啊。」 在我读完这段话的一刹那,严青霜撤回了这条消息。 我怔愣一瞬,只觉舌尖滚过的每个字都像是长了刺,扎得我的心闷闷地疼。字里行间的控诉、怨怼与伤心,又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紧紧地勒住我的咽喉,使我呼吸都无法自控。 因为我的自私,又一次让严青霜受到伤害。愧疚如潮漫上心底,我感到鼻尖泛起一阵酸意,哽了哽,忙向他诚恳道歉。 我:「对不起。」 严青霜:「小竹子,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你不要当真。」 严青霜:「我喜欢你,比喜欢妈妈还喜欢你,真的,你相信我,好吗?」 本来就是我的过错,他还将姿态放得这么低,我心中更觉愧疚。 我:「我没有不相信你。你别伤心好吗,这次是我做错了,对不起。」 严青霜:「嗯,你做错了,我接受你的道歉,没关系,不过你要怎么补偿我?」 我:「你想要什么补偿?」 严青霜:「你家的地址发给我,我明天去找你。我要你当面补偿我。」 我把地址发给他,顺带提了嘴林鸿雪明天也要过来的事。 严青霜:「所以你是先联系完林鸿雪才想起来找我的?」 我心里一咯噔,惊讶于他的敏感,为了安抚住他的情绪,只好再扯个小谎:「不是!你别多想,我是同时联系你们两个的,真的!」 严青霜:「嗯,我也相信你。」 严青霜:「你明天在家乖乖等我。」 我:「好。」 林鸿雪的消息已经堆叠了好几条,我退出和严青霜的聊天界面,点开查看。 林鸿雪:「小猪,小雪说她明天想和我一起去看望你,可以吗?」 林鸿雪:「小猪,你的脚现在怎么样了?拍张照片给我看一下,好吗?」 林鸿雪:「怎么不说话?睡着了吗?」 林鸿雪:「小猪,明天见。」 林鸿雪:「好好休息。」 林鸿雪:「晚安。」 我一条一条回复后,又退出去看严青霜的消息。 严青霜:「小竹子,这些天有没有想我?我好想你,每天想你想得睡不着。」 我脸热了热:「当然有。」 严青霜:「真的吗?」 我:「真的。」 严青霜像是一个向母亲寻求安全感的孩子一样反复跟我确认我有没有想他,问我有多想他,和我抱怨为什么想他也不找他,我既觉得愧疚又觉得心疼,只好尽我所能用语言去抚平他心中的不安。 林鸿雪又是一番叮嘱后,便催着我放下手机休息,我看了看时间,确实也挺晚了,和他们互道晚安后,便就着从窗隙漏到枕边的月光入了梦。 终于,一夜好梦。 李成竹:我真不是个东西。 邵寂阳:你自己知道就好! 李成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出笼 第50章 探望 我还在梦里和我爸妈到处吃喝玩乐的时候,严青霜和我妈说话的声音就从客厅模糊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七点钟。 我睡眼惺忪地起了床,拄着拐杖出了房间,便见穿着一身短衬长裤的严青霜正端正规矩地坐在沙发上,往常总是气定神闲的眉宇间隐约显出几分局促。 说起来,我还从来没见严青霜穿得这么正经过,他向来喜爱宽松休闲又带点潮范的衣服,平时装扮自带一股风流不羁感,哪像今天,简直像是林鸿雪附身了一样,清雅明媚得不行。 我诧异地挑眉,他这是打算换种人设了? 昨晚我已经提前给我妈发消息告知了林鸿雪他们几个今天会过来,我妈正招呼着严青霜吃水果,见我出来,露出个惊讶的表情,忙和严青霜一起将我扶坐到沙发上,随后温言交代了我们两句,便往厨房忙活早餐去了。 我妈一走,严青霜嘴角的笑立刻消失不见,眼底迅速升腾起一片阴霾。他沉着脸,小心翼翼地抬起我打着支具的伤脚看了看,修长的手指轻轻覆在尚有些浮肿的脚背上,抿着唇低声问了句,“还疼吗?” 我看他这脸色,心里不禁敲起了鼓,连忙道,“早就不疼了。医生说我的脚没什么问题,休养个把月就能痊愈,而且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听我这么说,他脸色稍缓,抬头望向我,漆黑的瞳孔泛着幽暗的光。他用听不出喜怒的语气说,“小竹子,以后……”他停顿了下,眼角的那颗血痣随着眼睫垂下去,“以后有什么事,我要成为第一个在你身边陪着你的人。” 他周身气压极低,眉宇间仿佛凝着股化不开的郁色,我最见不得他露出这样低落忧郁的神色,心念一动,忙抓住他的手,朝他认真说道,“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保证!” 他反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紧紧地攥在他手心里,眼底慢慢桃花纷扬,缓缓露出个我熟悉的迷人至极的笑来。我看着他笑,也情不自禁笑了笑。 不多时,我妈做好了早餐,她一从厨房出来,我条件反射似的猛地收回被严青霜握在手中的手,做贼似的偷瞄了我妈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松口气又去看严青霜。 严青霜刚放晴不久的脸色又积聚起了阴云,我当然也明白是什么原因。我后知后觉不多加思考便答应林香雪放他哥出了小黑屋顺带将严青霜放出小黑屋是多么错误的做法。 之前拉黑他们的行为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放他们出来,还答应他们都到我家来探病,相当于搬了块更大的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在我妈眼里,我正跟邵寂阳谈恋爱,林鸿雪和严青霜不过是我的好朋友而已。可实际上,我却同时和林鸿雪与严青霜保持着一段相当畸形的恋爱关系。我妈神经又时粗时细,不定通过他们对我过于亲昵的态度而看出些什么。 霎时,我后背出了层冷汗。 要是被我爸妈知道他们眼中向来懂事听话的榜样儿子竟然背着他们干出这种为人不齿的勾当,怕是真的要气得拿扫帚追我三条街,罚我跪三天祠堂了。 我弱声对严青霜道,“我想等到毕业后再跟我爸妈坦白我们之间的关系,在此之前,保密好吗?” 他明显是不太乐意,目光幽深地盯着我看了好半会儿,才在我央求的眼神下缓缓点下头。 我妈看了我们两个一眼,笑着叫严青霜过去吃早餐,随后绕过客厅到健身室叫我爸。 我爸看到严青霜后,神色温和地跟他点了点头,严青霜站起身,笑眯眯地跟我爸问好,“校长叔叔好。” 我借着严青霜的力也坐到了餐桌上,我妈今天的早餐准备得十分丰盛,三明治蛋糕卷水果沙拉,玉米粥肉沫饼水晶虾饺,中式西式的都有。 饭间,我妈不时探问两句严青霜平时我在学校的表现,严青霜净拣着我的好话说,我妈听了高兴得不行,连声催促严青霜多吃点。 我爸问了些严青霜关于奥物复赛训练的事,严青霜一一回复完我爸的提问,忽而将话头转到我身上,“叔叔,小竹子他脚伤成这样,这段时间都没办法参加学校的培训了吧?” 我爸蹙眉嗯了一声,严青霜摆出一副完全为我考虑的认真神情道,“小竹子很喜欢物理,应该不会放弃复赛,那我可以每天下午过来陪小竹子一起做复赛的研习训练吗?” 我爸沉吟着看向我,我眉头抽了抽,余光瞥到严青霜的视线大半落在我身上,完全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我妈和我半点母子感应都无,大大方方地问我,“小竹,你觉得呢?” 啧,我觉得,有点不太行。 我支吾道,“这会不会太……太麻烦青霜同学了啊……” 严青霜弯起一双桃花眼,“不会的,我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我妈正想说什么,此时门铃却突兀地响了起来。我妈放下筷子去开门,林香雪甜美悦耳的声音率先从门口飘了进来。 “阿姨早上好,我叫林香雪,这是我哥哥林鸿雪,我们是来探望小猪哥哥的。” 紧接着是林鸿雪温润有礼的嗓音,“阿姨好,这个时间冒昧来访,还请阿姨见谅。” 我妈热情地将他们迎进门,嘴里还佯作埋怨似的嗔道,“你们心里想着小竹,阿姨已经很感激了,怎么忍心责怪你们。而且,探望就探望,带这么多东西来做什么呀,累坏了吧?” 又听我妈急切的声音,“不用换鞋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好,我们家已经好久没打扫过啦。” 我暗自发笑,不得不佩服我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 一番客套后,几道或轻或重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跟严青霜对视一眼,欲撑着拐杖起身,不想被他一把又按坐在座位上,我爸瞥了我们一眼,停了动作,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十秒后,就听林鸿雪和林香雪又齐齐朝我爸喊了声叔叔好。 “嗯,你们好。”我听到我爸回应他们的问好声,“你们来看小竹,有心了。” 林鸿雪:“小竹呢?他还在睡吗?” 我妈:“没有没有,他早起来了,和青霜一起正在餐厅吃早餐呢。” 林香雪:“青霜?也是小猪哥哥的朋友吗?” 我妈笑道:“是呀,他比你们来得还早呢。对了,你们这么早过来,吃过早饭了吗?” 林香雪:“还没呢,阿姨,我和我哥一大早起床就赶着过来看小猪哥哥啦!” 我妈哎呀一声:“那阿姨去给你们重新做些吃的。” 林鸿雪:“麻烦阿姨了。” 声音就在耳边,我稍一侧头,我妈,林鸿雪,林香雪三个人的身影齐齐映入我眼帘。 林鸿雪今天穿的和平时差不多,一身白衣干干净净,很是衬他儒俊的气质。林香雪则是一身活泼又不失端庄的荷绿衬衫长裙,两条麻花辫照旧一前一后地搭在身上,眉眼弯弯的模样,仿佛一朵雅丽的雏菊。 林鸿雪视线轻缓地从严青霜身上掠过,对上我看他的目光,他眸光闪烁几下,朝我温温一笑,“小猪。” 林香雪翘起嘴角甜甜地叫我,“小猪哥哥。”目光移向严青霜,明显地呆了一瞬,微微睁大了眼,嘴里发出小声的惊呼。 她这反应和我第一次见到严青霜真容时一模一样,我笑了笑,抬下巴示意他们坐下来,林鸿雪和林香雪就势坐在我对面。 我爸和我妈打过招呼,又和我们几个简单交谈几句后就出了门。我妈在厨房忙活着,剩下的三个人就我的伤情展开系列对话。 林香雪关心地问:“小猪哥哥,你的脚好些了没有?” 我微微一笑:“好很多了,现在不痛不痒的,再过个十来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林鸿雪蹙眉:“小猪,骨折没你想得那么轻松,我问过医生,像你这样的伤,至少要休养够两个月才行。” 我睁大眼:“两个月?时间会不会太久了点?” 严青霜不满:“你还嫌久?如果不是你非要去做什么家教,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自知理亏,识趣闭嘴。 林鸿雪眉带关切:“小猪,这些日子你没办法去学校上训练课,有想过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吗?” 我:“我只跟物理老师请了一周的假。” 严青霜语气不善:“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就这样拄着拐杖去学校?” 林鸿雪摇头:“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林香雪揪着麻花辫:“小猪哥哥,要不,让哥哥每天到你家来和你一起研讨学习奥物的那些试题,好不好?” 严青霜低笑出声,林鸿雪定定地看着我。我噎了噎,视线在林鸿雪和严青霜之间逡巡一圈,弱弱道,“我觉得,我可以自己去学校。” 瞬间,我收获了三道极其不悦的注视。 我张了张嘴,识相地没有接着往下说。 正在这时,我妈端着新做好的水晶虾饺出来,笑着说道,“鸿雪,香雪,来,尝尝阿姨的手艺。” 林鸿雪和林香雪道过谢后,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起一个送进嘴里,细嚼慢咽一番后吞进肚子,而后转头对着我妈特真诚地说了句,“阿姨,很好吃。” 我妈笑开了花,“好吃就多吃点,不够阿姨再煮。” 先前的话题就此终止,我们几个在我妈的关爱下和谐万分地吃完了这顿早餐。 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不仅见识到了穿着仿佛模范三好学生的严青霜,还见识到了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林家兄妹帮我妈收拾餐桌的场景。 严青霜则自告奋勇地去给睡醒了的阿精喂食。 阿精估摸着是个颜控,对待严青霜的态度和邵寂阳的态度大不一样,严青霜靠近它时只低低吠叫了两声,之后就跟见了曾经在树下邂逅的拉布拉多似的猛地扑到严青霜身上,又是蹭又是舔,那叫一个热情。 我妈收拾完后不久,非常抱歉地告知我们她今天不能在家陪着我们尽主人之谊,公司有重要的事急需她去处理。我们几个都表示理解,她又殷声跟我们嘱托了几句,随后便急匆匆换鞋出了门。 我看着我妈消失在门后的背影,一阵伤感涌上心间。 我爸妈都不在家,不正方便了林鸿雪和严青霜跟我秋后算账? 我只恨自己不是只乌龟,背上没有能供我躲藏起来的龟壳。我回头时便见严青霜和林鸿雪脸色已经变得微妙,眼底像是积压着层将雨时天边翻滚的浓云,看着就让人心慌。 我现在在他们面前是彻底丧失了硬气起来的底气,心情好比在悬崖之上踩钢丝,整个人都惴惴的。 好在还有个林香雪在场,将危险度拉低了几个台阶。我们几个人排排坐在沙发上,阿精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兴奋,饭后献艺似的在客厅地毯上玩起了翻肚皮、装死之类的小游戏。 从林香雪的表现中,我猜测林鸿雪并没有将我们三个人之间奇怪的关系告诉给她,惴惴的心情得到缓冲,绷紧的神经也稍松了松。 林香雪看得有趣,蹲下身饶有兴味地观察着阿精耍宝的举动,不时伸手摸摸阿精雪白的肚皮。 严青霜首先出声打破了我们三人之间平静的假象,他眼皮一撩,漆墨似的眼瞳在光里晃悠两下,一面捏着我的手指把玩一面幽幽地道,“小竹子,你昨天晚上说要补偿我的。” 我瞬间感到林鸿雪的眼神沉了沉。 我收回手,捂嘴假咳两声,看向严青霜,问道,“说吧,什么补偿?” 严青霜嘴角弯起抹愉悦的弧度,“我要你……”他倾身将唇贴到我耳边,用暧昧至极的语气缓声道,“我要你……”后面的话在我耳中模糊成虚渺的云雾,听不真切。 被他呼吸间喷洒出的热息一扫,我不自主打了个激灵,耳根在这潮热的刺激下慢慢发起了烫。 他说完这含糊不清的一句话后,便退回身不再言语,只笑眯眯地盯着我看。 我被他这三个掐头去尾的三个字搞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你要我做什么,说清楚。” 他没回答,反而又问,“你愿意吗?” 愿意什么?我不解,正欲再问,林鸿雪此时却出声打断了我,“小猪,那我呢?” 我扭头看他,疑惑道,“什么?” 他眼神深沉,玉白的面颊上氤着淡淡的凉意,“我的补偿呢?” 我沉默了下,问他,“你想要什么补偿?” 他长睫轻轻颤动两下,半垂下眼皮,脸上的凉意逐渐被莫名的热红覆盖,“如果我要的,和青霜要的一样,你愿意吗?” 什么意思?我不明所以,在心里琢磨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不说清楚我怎么回答愿不愿意。我咽了咽唾沫,谨慎问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能不能说清楚点?” 严青霜闷笑了声,桃花眼中似有千万点星盏如灯闪耀,他看着我,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小竹子,你只需要回答愿意就好了。” 我没上他的当,白他一眼,“那要是你要我去做杀人放火的勾当,我岂不是被自己应下的愿意害死?” 他笑得更灿烂了,“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要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绝对不会让你做违背你原则的事。这样,你愿意吗?” 说实话,比起严青霜,我还是比较相信林鸿雪。林鸿雪向来尊重我,他所提的要求一定不会让我为难,既然他能认同严青霜的所谓的补偿,那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吧…… 我思考片刻,妥协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愿意。” 严青霜和林鸿雪同时睁大了眼睛看我,眼底翻涌着我不大看得懂的,似乎别有深意的暗芒。 林香雪估计和阿精玩得累了,终于站起身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加入了我们之间的谈话。 林香雪:“小猪哥哥,阿精真的好可爱,我也好想拥有一只像阿精这么可爱的狗狗。” 我笑着打趣她:“啊,那太不好意思了,世界上像阿精这么可爱的,也就只有阿精一个,再没别的狗有它可爱了。” 阿精好像听到了我在夸它,忽然从阳台朝我奔过来,激动地差点一个急刹没踩住撞到我抬起来放在软凳上的脚。 幸好是严青霜眼疾手快地揪住了它的后颈。阿精被揪了颈子也不生气,反而讨好地朝严青霜叫了两声,林鸿雪在我脚上放了只抱枕,林香雪假装生气地训它,“阿精,你差点撞到小猪哥哥了!” 阿精扭头狗叫了两声,严青霜放开它,它放轻动作跳到我身上,狗鼻子在我脖子上嗅来闻去,漂亮蓬松的尾巴欢快地摇来甩去,朝我低低地呜叫。 我纵容着它在我身上撒娇,严青霜似乎是不大高兴阿精跟我这粘糊劲儿,强制性地将阿精从我身上拖下去,把它赶到它自己的地盘。 阿精哼哼唧唧的,委屈得直叫唤,严青霜对我的谴责视而不见,挡住我看向阿精的目光,笑眯眯的,“小竹子,不如我们玩点有意思的游戏吧?” 我不赞同地看他:“过不久就要复赛了,还有心思玩游戏?抓紧时间学习才是正经。” 他表情僵了僵,我转头看林鸿雪,“先说好啊,你们只能耽误这一个早上的工夫,吃完午饭就得回学校上课去。” 林鸿雪微拧起眉,“我跟老师请了今天一天的假。” 严青霜道,“我请了三天。” 我各瞪他们一眼,冷声道,“不管请了多久的假,吃完午饭都得给我回去上课。身为优等生,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荒废学习?” 林香雪撅嘴反驳,“小猪哥哥,你这可不是小事。哥哥在家担心你担心得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差点就被妈妈带去看医生了……” 她话没说完,被林鸿雪温声打断,“小雪,别和小猪说这些。” 林香雪吐了吐舌头,做了个不小心说错话的俏皮表情,我却因为她这番话而愣了一愣,全身随即泛起一阵羞惭的热意。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自私的人,做什么从来只考虑自己,没有去为他们考虑过。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我正在脑子里进行严肃的自我批判,严青霜忽然伸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语气幽怨地道,“小竹子,我也担心你担心得饭都吃不下,觉都睡不着呢。怎么办?你要不要多补偿我一点点?” 我的神志被对他们的愧疚击溃,“好。” 严青霜一下子笑起来,“那,这三天我要留下来陪着你。”他顿了下,紧接着补充,“陪着你一起学习。” 我脑子一昏,又答了声,“好。” 林香雪顿时不满地叫起来,“喂,小猪哥哥是我哥的男朋友,要陪也是我哥留下来陪他吧。” 我心里一突,担心严青霜失言说出我极力想隐瞒的混蛋事,急忙出声道,“那,那就都留下来好了。” 严青霜眉头动了动,没说话。林鸿雪看向我,眼里浮出温柔的笑意,“那我跟老师再多请两天假。” 看着他们满意的神情,我泄气地往后一仰,倒在沙发靠背上,无奈点头,“说好了啊,就三天,一秒钟也不能多留。” 我话音刚落,家里的门铃又响了起来。我想着该是我妈请的临时过来做饭的阿姨到了,便跟起身准备去开门的林鸿雪招呼了声,“应该是我妈说的杨阿姨到了。” 可令我震骇的是,开门后响起的并非阿姨温柔朴实的声音,而是邵寂阳那携着十二万分惊怒的吼声。 “林鸿雪,你怎么会在李成竹家?!!!” 顿时,我面色一变,如被巨雷击中,欻地弹坐起身,心脏狂跳,空白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天亡我也! 李成竹:又是修罗场,呵呵! 邵寂阳:呵呵。 严青霜:呵呵。 林鸿雪:呵呵。 林香雪: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探望 第51章 退出 邵寂阳声音出现的那一刹那,原本还和我有说有笑的严青霜立刻收起了所有表情,眼底冰花飞速凝结,质问的目光如利箭射进我的眼睛。 我不敢看他,偏过头,心里面把不请自来连个招呼也不提前打一下的邵寂阳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香雪对严青霜突然的神色变化毫无所觉,站起身好奇地往门口看过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胸膛愤怒地上下不停起伏的邵寂阳就出现在我们几人面前,林鸿雪紧随他在他身后,眉间堆聚着一片阴郁。 在看到我身旁坐着的严青霜后,邵寂阳的表情愈加愤怒,浓眉拧成一道粗绳,手攥成拳头高声喝问道,“死人妖,你怎么也在李成竹家?!” 严青霜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眼里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我头皮一紧,赶紧出声企图缓和一下这吓死人不偿命的阴森而诡谲的气氛。 “邵寂阳,你来找我补课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这时,阿精忽然摇着尾巴颠颠地溜了过来,兴奋地围在邵寂阳脚边转来转去,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邵寂阳手中的包装袋,嘴里的哈喇子就差没流到地毯上。 林香雪被邵寂阳这声怒吼吓了一跳,她惊诧地看了我们一圈,终于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微微睁大了眼将视线投放在我身上,怯怯地发问,“小猪哥哥,这个人也是你的朋友吗?怎么这么凶啊?” 邵寂阳倏地将目光转向她,在我开口回答前愤然出声,“你说错了,我不是李成竹朋友,我是他妈妈亲口认证的男朋友!你又是谁??” 我:“……” 我早料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林香雪很是吃惊地张大了嘴,“你胡说什么?小猪哥哥的男朋友明明是我哥。” 她急于求证似的看向我,邵寂阳瞬间也怒气冲冲地看向我,林鸿雪沉默无声地看着我,严青霜紧绷着下颌用眼神向我要一个说法。 四个人八只眼睛定在我身上,此时此刻,我恨不能和阿精互换一下身份,去做一只眼里只有肉干的蠢狗。 显然,我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于是我只能绝望地孤身面对这令人头皮麻到几近爆炸的修罗场。 我脑子飞速转动,竭力思索着化解这场危机的办法。 奈何邵寂阳根本不给我思考的时间,直接用命令式的语气朝我道,“李成竹,他们来得正好,你今天就当着我的面跟他们都断绝关系!” 林香雪虽搞不清楚状况,却仰着头挺起胸脯为我打抱不平,“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你凭什么让小猪哥哥跟我哥他们断绝关系啊?” 林鸿雪也冷冷开了口,“邵寂阳同学,你没有权利要求小猪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 严青霜亦是一声冷笑,“试都考不好的蠢货,有什么资格站在小竹子面前颐指气使?” 三人阵线统一,原先还仗着我妈金旨玉令有恃无恐的邵寂阳气红了眼,咬着牙死死瞪着我不放,眼底半是愤怒半是委屈,俊朗的五官硬挺地张开,有种故作坚强的可怜劲儿,似乎只要我附和他们一个字,就会立马在我面前哭出来。 我想起这段时间他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心软了软,可面对林鸿雪和严青霜的逼视,又实在不好站他那队,只好使出惯用的转移话题招数,将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分散到别的事中去。 我不着痕迹地朝正眼巴巴望着我的阿精做了个过来的手势,阿精心领神会,眨巴了下乌溜溜的眼睛,一个纵身越过几台朝我奔扑过来,狗爪子恰好从我受伤的腿上踩过去,搭在腿上的抱枕也顺势掉到了地上。顿时,我表情夸张地倒抽口气,慌乱接住阿精后,吃痛地弯身摸上架着支具的腿,佯作生气地骂道,“死阿精,你要抱就抱,踩我腿干什么?!” 不得不说,这招还挺好用。一听我痛苦的嘶声,几个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消散,表情同时变得紧张起来,关心我的关心我,训阿精的训阿精。 我多伪装了会儿,任由他们围着我的脚打转。直到又传来一阵门铃声,真正的做饭阿姨走进来,我才放松了心情,让他们都坐下来好好歇着。 结果和我猜得不错,家里有阿姨在,没有人再提起先前的事。连邵寂阳都暂时压制了怒火安分下来,拿出课本让我给他上课。 严青霜和林鸿雪也在我的催促下找老师要来复赛资料认真学习起来,林香雪则借我的电脑含着颗奶糖坐在一旁安静地画着画。 期间几个人之间免不了有些小摩擦,但都是点到为止,没在阿姨面前让我难堪。 一直到吃完晚饭,阿姨下班离开,被我刻意搅散的令人窒息的空气重新聚拢。 呵,就知道今天是无论无何也逃不过这场劫。 我默不作声地观察了会儿他们几个人的表情,半晌,深深吸了口气,朝林香雪艰难一笑,“小雪,可以帮我照看下阿精吗,我和你哥他们到房间里说点事,很快就结束。” 林香雪很是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到阳台找正玩着跑轮的阿精去了。我朝另外三人使了个眼色,拄着拐朝房间走,刚迈出两步,身体一轻,视角一倒,熟悉的方式熟悉的体温,邵寂阳旁若无人地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将我抱进了房间里。 我脸腾地一下涨红,深藏在优等生素质表皮下的脏话差点没忍住飙出口,有些崩溃地朝他吼了句,“邵寂阳,我自己可以走!不需要你这么抱来抱去,你懂吗?!我是男的,你懂不懂?!” 呵,他能懂个屁。 他对我愤怒的咆哮充耳不闻,抱着我一路走到床边,动作轻缓地将我放到床上,又仔细地抬起我的脚,高垫到枕头上。 整套流程熟稔到像是做过无数回。 林鸿雪和严青霜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没法看。他们站在床边,眼神复杂地望着我。 他们或许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受限于自身性格,无法向邵寂阳那样坦荡率性地发作情绪。 我在心里苦笑一声,抬起眼皮看向站在我面前面色沉暗如天边紫霞的三个人,破罐子破摔道,“我解释不清,也不想解释了。一句话,我不是个东西,是个大混蛋,是世界上最可耻的人,你们骂我吧,打我吧,随便怎么样都行,只要别逼着我做什么见鬼的选择,可以吗?” 我颓然地倒在床上,双手捂脸,喃喃自语道,“明明三个月前一切都还好好的,事情怎么会突然就发展成现在这样呢?” 可归根到底,罪魁祸首只有我一个。我没办法责怪他们,林鸿雪也好,严青霜也好,邵寂阳也好,如果不是我卑鄙地想要借他们从名为顾尧君的感情牢笼里逃脱,追寻心灵自由,如果不是我心志不坚,轻易因为他们对我的喜欢而动摇心旗,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会像今天这样难以厘清。 自以为逃出牢笼,却不想行差踏错,让自己受困于另一个更大更痛苦的牢笼中。 一切罪因在我,一切恶果都应该由我来承受。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我感到有种沉默的悲伤从头顶无声地蔓延开来。我放下手,朝他们几个看过去,三人眼中无一不是受伤的神色。 林鸿雪最甚,眼底哀哀似在落雪。严青霜低垂着眼睫,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里夹杂着令人不忍卒看的失望。邵寂阳捏着拳头,眼圈红成一片,鼻尖抽动,死咬着牙恨恨地瞪着我。 我的心一阵刺痛,越发觉得自己混蛋,忍不住坐起身,嘶哑着声音道,“你们别这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顿了顿,咬牙坚定道,“只要你们能原谅我,你们想怎么样都行。” 在我说出这句话后,终于,他们不再沉默。 严青霜望着我,呢喃着重复了句,“怎么样都行……” 邵寂阳眨了眨眼,晶亮的泪珠滑落,垂在脸尖,他浑不在意,反而扬声问了句,“亲你也可以吗?” 我一瞬气滞,瞪他,“你给我闭嘴!” 林鸿雪忽然朝前跨步,坐到床边,像以前那样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眼里流动着温淡的光华。 他轻声说,“小猪,我不逼你。只要你心里有我一席之地,只要你开心,我……我不逼你。” 他的声音微微发着颤,密长的眼睫在雪白的脸上投下片恍惚难安的阴影。 他越是温柔,我越是羞愧。仿佛此刻他才是那个卑微的下位者,而我则是能主宰他生杀大权的上位者。想到这里,我眼角泛酸,忍不住抱紧了他,埋首在他肩窝里,哽声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我感到腰被人温柔揽住,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我的脊背,林鸿雪轻拍着我的背,柔声说着安抚的话,“不是你的错,是我太无能,没办法将你的心全部占为己有。是我的错……” 林鸿雪竟然还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我愧疚得抬不起头,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话音未完,邵寂阳极为不满地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李成竹,你还要跟他抱到什么时候?!你眼里还有我的存在吗?!” 我从林鸿雪身上抬起头,就见邵寂阳一张脸又被怒气熏出了层薄红。视线向左偏移两分,严青霜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在我看向他的那刹,他眼神微微一动,却仍是面无表情。 他姿绝的面容清冷如雪,低磁好听的嗓音流淌着毫不遮掩的讥诮,“李成竹,这算什么?两个不够,还要第三个,以后是不是还有四个五个六个?” 他声音越来越冷,眼眶却越来越红,“我本以为,再荒唐也不过一个人的心可以分成两半。可没想到,还有更荒唐的!” 我愣愣地注视着他,他的话犹如尖刺钻入我心中,带起阵阵撕心的痛。他说得对,我在有关感情问题的处理方式上实在太过荒唐了,我下意识地跟他道歉,“对不起!” 可对不起是多么苍白无力的三个字啊。 严青霜摇头,目光冷漠,“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的对不起。我想要的,是你,是你的爱,是你对我坚贞不二的心。” “既然你连一半的心都给不了我,那么,”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说得缓慢而清晰,“这场荒唐的多人关系,我退出。” 话毕,他转身就走。 他大步朝门口走去,开门时动作似乎有一瞬的停滞。随着咚地一声重响,严青霜的身影彻底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我呆怔地盯着门板,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严青霜自主退出了这场畸形的,奇怪的关系,我应该感到松口气的,毕竟覆压在道德观之上的罪恶感可以因此而减轻许多。 可是,我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心里闷闷的,压抑得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我只觉自己仿佛陷入一片沼泽中,身体不断往下沉,越是挣扎越是往深处陷,湿黏沉重的淤泥挤压着我身体里的空气,一寸寸掠夺着我的生机。 “小猪!” “李成竹!” 忽然间,我听到有谁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电流似的横贯入我的耳朵,我倏地回神,就见邵寂阳和林鸿雪正眼带不安地看着我。 “小猪,别哭。这是青霜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不必为次伤怀。” “李成竹,他自己走掉的,你有什么好哭的?!” 我诧异地抹了把脸,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在流泪。 我赶紧抬手擦干净眼泪,扯着嘴角勉力挤出个笑,拙劣的掩饰道,“我没哭啊,是有虫子飞进眼睛了。” 邵寂阳撇了撇嘴,哼声道,“哪里有虫子了?哭了就哭了呗,还拿虫子当借口。李成竹,你幼不幼稚?!” 呵,他有什么脸说我幼稚?!要不是因为他突然来搅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恨恨磨牙,“你给我闭嘴!” 邵寂阳的嘴巴天生欠抽,我正收拾着不太好受的心情,就听他又面向正拿纸巾给我擦脸的林鸿雪说道,“哎,那个死人妖退出了,你要不跟他一起退出吧?!” 他话出口的瞬间,林鸿雪就冷了脸色,之前刘恩描述过的那种可怕表情再次出现在他脸上,浅色眼瞳里仿佛淬了千年寒冰,眉间掠过一片令人瑟缩的阴翳。 他朝邵寂阳看过去,下一刻,我便察觉到邵寂阳高大笔挺的身躯似乎被林鸿雪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惊恐得悸动了下,他面色发白,却故作镇定地大声说了句,“看什么看?别以为你摆出这副模样我就怕了你!”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色厉内荏。 林鸿雪冷冷开口,“要说退出,也该是你退出。连优等生的条件都无法达成,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退出?” 我从未见过如此尖锐刻薄的林鸿雪,不觉有些讶然。邵寂阳却像是被踩中痛脚似的,脸上迅速晕染开一片羞恼的红,语气也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你得意什么?!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优等生,你等着瞧!” 林鸿雪掀起眼皮扫他一眼,“是吗?若是成不了呢?” 邵寂阳握紧拳头,盯着我目光坚毅道,“李成竹,我肯定能成的!你相信我!” 我绵软地朝他点了下头,有气无力地说,“嗯,我相信你,你加油。” 邵寂阳瞬间转怒为喜,咧开嘴灿烂笑开,浑圆的酒窝在他脸上凿出个深坑,余晖落进去,像是盛了满杯霞光酿做的美酒。 林鸿雪沉默片刻,又回过头来看我,“小猪,我和小雪该回家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陪你,好吗?” 我答,“好。” 他在我额头留下一吻,随后便带着林香雪一起过来和我告了别。 邵寂阳不甘下风地也凑过来亲我,见我瞪他,他冷哼一声,理直气壮道,“你刚刚不是说,只要我原谅你,对你做什么都行吗?!” 我被他气笑,“你原谅我?我还没原谅你呢,你还敢谈原谅我的事?!” 他皱眉,“李成竹,你什么意思?我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需要你原谅我?!” 他不解又气恼,我扶额揉眉,懒得跟他多说什么,“算了,你也回家吧。” 不知为什么,他神色忽然变得低迷,清亮的嗓音委屈地吐出控诉的话语,“李成竹,你干嘛老赶我走啊,我是你男朋友,你就不能让我留下来多陪你会儿吗?” 我真是听不得他说什么男朋友的话,一听心里就硌得慌,“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别瞎说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的话。” 他见我不肯承认,表情立刻变得凶恶,孩子气的朝我重复着大吼,“我是你男朋友,就是你男朋友,阿姨亲口应下的男朋友,怎么了?有本事你咬我啊?!” 我被他这幼稚劲儿搞得又气又想笑,“你脖子伸过来,看我咬不咬你。” 他还真就把脖子横到我面前让我咬,我半点没心软,一口下去,两排整齐的紫青牙印就清晰地烙在了他脖颈间。 他捂着脖子痛叫两声,瞪大眼睛惊愤抱怨,“李成竹,你是狗吗?怎么还真咬啊?!” 我斜瞥他一眼,笑着反问,“不是你叫我咬的?” 他看着我,重重地哼了声,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凑近在我嘴巴上用力咬了一口,我吃痛嘶气,猛地伸手推开他,摸着发疼的嘴唇骂道,“邵寂阳,你是狗吗?!” 他咧嘴露出口大白牙,笑得特开心,“李成竹,我在你嘴巴上盖上男朋友的印章,你就不能抵赖了吧!” 我叫他滚,他非但不滚,又凑过来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可恨我腿无法自主活动,否则怎么可能沦落到他敢这么对我为所欲为的境地。 不久后,我妈下班回家,邵寂阳眼见时间差不多,和我道过别,并在通知我他明天还会再过来的消息后,终于是依依不舍地回了家。 入睡时,我抱着手机目光定在和严青霜的聊天界面上,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在心中酝酿了好几个小时的道歉信逐字编辑发送了过去。 又等了许久许久,始终没有等到严青霜的回复。 这夜,我又做了在医院那几天一直重复做过的噩梦。 梦中的那个“我”,催眠似的不停在我耳边细声呢喃着相同的一句话。 李成竹,接受他们吧,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他们是我赐予你的幸福啊。 李成竹,接受他们吧,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他们是我赐予你的幸福啊。 李成竹,接受他们吧,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他们是我赐予你的幸福啊。 我在梦中挣扎,叫骂。 去你妈天赐的幸福! 你以为你是谁?! 凭什么左右我的感情,控制我的人生?!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会甘愿按照既定的剧本走下去! 我是李成竹。 而李成竹, 永远在通往自由的路上奔跑行走! 李成竹:严青霜,你认真的?! 严青霜:当然是骗你的啦。 李成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退出 第52章 梦境 接下来的两天,便在林鸿雪和邵寂阳的陪同照顾之下飞快度过。 邵寂阳虽对林鸿雪的存在表现出相当不满的态度,但也许是顾及到我,到底是没再过分的针锋相对,只在林鸿雪不经意又提到他学习方面的情况时出言回怼两句。 可论口才,邵寂阳是万万比不过作文常拿满分的林鸿雪,一张嘴就落了下风,总是被驳斥奚落得面红耳赤,眼眶发潮。 每每这时,作为旁观者的我就会受到殃及,被邵寂阳硬逼着给他评理。 啧,邵寂阳竟然让我给他评理,他也不想想林鸿雪和是我什么关系,我和他又是什么关系。我胳膊肘怎么可能往他身上拐? 到最后,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当着林鸿雪的面飙起泪来。不过终究被男子汉的自尊打败,硬憋着没让泪流出来,在恶狠狠瞪我一眼后,便抱着阿精到阳台默默生闷气,只留给我一个可怜又落寞的背影。无奈之下,我只得厚着脸皮和林鸿雪请求别再拿学习成绩的事逗那个大哭包。 听我为邵寂阳求情,林鸿雪静静地看我半晌。他面色如水,眼里没有半分不悦,嘴唇翕动几下,温情万分地应下一个字,“好。” 由此,邵寂阳的心情显而易见地开朗起来。 两天间,我给严青霜发的消息少说也有五十条,可自始至终严青霜却连一个字的回复都没有施舍于我。 我被释怀、愧疚和难舍交织的矛盾情绪反复折磨,一颗心同时承受着冰火两重天的煎熬,有种形容不出来的难受。 恍惚之间,我便想起那个梦,如雾如烟的虚幻感像狭仄的鸟笼将我死死囚在其中,不得解脱。 甚至有时看着林鸿雪和邵寂阳的面孔,我会忽然产生一种现实与梦境颠倒的错觉。 随后便是强烈的自我怀疑。 为了阻断这种容易使精神发生错乱的思绪,我不断地看书刷题,在文字和符号世界麻痹自己。 林鸿雪对我的情绪变化一如既往的敏锐,他温柔地宽慰我,让我不要纠结自困于严青霜的感情,他说只要我心里有他,他就绝不会离开,会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 他还说要和我念同一所大学,毕业以后我们会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买一所属于我们的房子,在那所房子里度过幸福而踏实的每一天。 我顺着他的话去构想未来的生活,竟不由心跳加快,生出一丝丝不可言说的期待来。我想象了下和林鸿雪每天一起生活的场景,瞬间有种奇异又不可思议的感觉冲上脑门。 好像,还挺不错。 我不自在地红了脸,有些难为情地提醒他,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可他却沉静而笃定地对我说,“一定会的。小猪,将来和我共度一生的那个人一定是你,也只能是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像是立誓一般,虔诚而庄重。我被他的话震住,一时间心里面的烦念一股脑化作轻烟,尽数随风飘散,心中和眼中只剩下林鸿雪那副如庭中春雪般温暖而明净的面容。 我不禁庆幸我的生命中有林鸿雪这样能洞悉我所有心绪,并及时抚慰我怅惘愁思的存在。 两天过后,林鸿雪信守承诺,回归学校,邵寂阳也被我以帮忙监督他弟邵承阳好好学习给哄回了家。 我本打算第二天开始塑造我拄拐归学的励志形象,却在我爸不容置喙的强硬态度下,被迫跟物理老师继续请假直到开学。 家里于是又常只剩下我一个人。 好在还有阿精和做饭的杨阿姨在,我不至于无趣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距离开学便只剩下七八天的时间。 我每天除了看书学习,就是看书学习。邵寂阳偶尔还是会过来赖着我,有时甚至带着小屁孩一起。 小屁孩告诉我,他现在学习突飞猛进,五年级上册的知识已经全部搞定,正在向下册发起进攻。 我听了很觉欣慰,奖励他参观我的房间。他对着我房间那一整面墙的乐高模型惊叹不已,两只漂亮的大眼睛里崇拜和敬佩的光芒闪烁不定,几乎是立刻就改了对我的称呼,不再叫我猪老师,而是笑嘻嘻地喊我竹子哥哥。 不过在被他哥招呼了一巴掌后,又不甘不愿地改了口,叫我竹子老师。 林鸿雪隔三岔五就带着复赛资料过来和我一起研习。他从不会主动在我面前提起严青霜,我也识趣地没有跟他提起过严青霜。尽管我非常想向他打听下严青霜的近况,但我知道,一旦触及到这个话题,林鸿雪势必不会高兴。 他了解我,我何尝又不了解他。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在意我,他的大度不过是为了捕获我的感情而逼不得已披上的伪装,他其实十分不喜和我有感情瓜葛的人,但为了我,他压制住了这种不喜,尽量平和公正地去对待他们。 他体贴我,我自然也要为他着想。 居家这段日子,几个物竞班的同学也先后发来慰问的消息,我受宠若惊,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关心起我来。 明明这两年,我跟他们的关系仅止步于同班同学,属于见了面说不上十句话,说陌生也不算,说熟悉纯扯淡,不到必要时绝不发生任何交集的那种关系。 我虽纳闷,却也跟他们真诚地道了谢。 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卫宁这小子竟然也在他们之后发来了问候的消息,不过他说话的方式还是跟以前一样欠。 卫宁:「李成竹,听说你腿断了?」 我:「……没断。」 卫宁:「没断就好,我差点以为你以后要改名叫李断腿了。」 我:「……去你的。」 卫宁:「你不参加复赛了?」 我:「与你无关。」 卫宁:「呵。」 卫宁:「你的腿,开学能好吗?」 我:「能好。」 卫宁:「那就好。李成竹,拍张你断腿的照片我看看。」 我:「没断!不拍!」 卫宁:「呵呵。」 对话终止,我拳头发痒,抱着阿精狠狠蹂躏了顿,心里才舒坦下来。 我按部就班地在时间之廊中行走,可每每夜深人静时,却总会忽生一股难以自制的焦躁。 临近月底,被我压在心底不愿去想的那件事开始不受控制地在我脑海里来回翻腾。 压抑到极致的情感触底反弹,喷涌出的酸疼、不舍,仿佛野兽的垂死挣扎,汹涌如涛,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猛烈撞击着我的心扉。 我躲藏在幽暗中,目光贪婪地翻看着相册里偷拍下来的那张正举止优雅地吃着蛋糕的顾尧君的照片,不觉热泪盈眶。 顾尧君即将出国。一想到这点,我就有种浑身失力的虚脱感,心跳逐渐变慢,变重,心脏像是被人紧攥着往深渊之中拖拽,从心口漫出一股窒息难忍的痛。 我想,我再也没有机会朝他踏出那一步了。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珍而重之地将他在心里想了念了放了几千个日夜。 他在我的世界走过一遭,从陌生人到尧君哥哥,从尧君哥哥到学长,又即将从学长回归到原本的陌生人。七年的时光,不过是我和他共历的一场轮回。 离别的轰鸣声将在不久后自万米高空从我头顶划过,我和他之间的缘分也将在那一刻落下最后的句点。 我怔怔然看着照片,照片上的顾尧君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俊美清冷,像是用雪山之巅的冰石雕琢出来的一样,晶莹通透,完美无缺。所有见到他的人无不为他出色的外貌而心生叹服,想要靠近获取他的青睐,却又总是因他寒峻的气场而被吓得瑟缩不前,只敢远望。 可我却从未因他的冰冷而畏缩过,因为我知道,顾尧君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只要能走进他的心,他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那个人。 我记得六年级的时候,我曾不小心摔坏了他一直放在床头的那只精美又昂贵的陶瓷娃娃,那时候他不但没有责怪我,甚至还反过来问我有没有受伤。在确认我身上完好无损后,才蹲下身一点一点将碎片清理干净。 后来我从婉玲阿姨口中得知,那个娃娃是他一个不幸因意外离世的好朋友送给他的纪念品,他很珍视它,每晚要看着它好端端在床边陪着他才能睡得着觉。 我那时愧疚得不行,赶紧求我妈带着我去商场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娃娃赔给他。他抱着娃娃看着我,表情依旧淡淡,眼里却像是有风在拂,柔和极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叫我,小竹弟弟。 除了我,我再没见过他对别人这么温柔过了。所以后来我便臆想着,他如果知道我喜欢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接受我,目光温柔地看着我说,小竹弟弟,我也喜欢你。 只不过,臆想终究只是臆想。 他莫名其妙地喜欢上第一,莫名其妙地对我过敏,进而将我也变成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多么悲催的故事。 我越想便越是难受,只觉心里像是燃了一把火,从头到脚不自主涌出股郁烦的躁意,清亮的月光都像携带着火星子似的,滚烫地映进我的眼里,将我的脸烧出一片潮热。 我将空调调低了些,又将被子掀到一边。直到冰冷的空气毫无疏漏地贴附到我的身躯上,从毛孔中渗进舒爽的凉意,那股难受的劲儿才缓下去一些。 自虐似的这么吹了两天冷气,身体的免疫系统很快便受不住地向我发起了抗议。于是,在我的自作自受下,我非常不幸地发起了高烧。 更不幸的是,我发烧的时候,我爸妈两人又都不在家,杨阿姨也还没过来,家里只有阿精陪着我。 我烧得迷迷糊糊,脑子里像是烧着炭,昏沉又窒闷,身上却冷得直发抖。阿精在我耳边汪汪直叫,我听出它声音里的焦急,挣扎着起身想安抚它。可高烧抽走了我所有的力气,全身的骨头变得跟面团捏成的一样绵软,我费力翻了个身后,就再做不出别的动作了。 我仿佛飘到了云端,神志麻木得连打着支具的腿都没了知觉。阿精的声音在我耳中越来越远,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头晕目眩一阵后,最后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我好似做了个美梦。 我梦到顾尧君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像是天神下凡,身上泛着金色的辉光,动作轻柔地将我从床上抱起来,步伐稳健地抱着我出了门。 而我则乖顺地依偎在他怀里,如同瘾君子般拼命吸食袭入鼻尖的那股清冽好闻的熟悉气息。 他将我一路抱到医院,像小时候我生病时那样守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全神贯注地凝视我。 我听到他在梦里又叫我,小竹弟弟。 多美好的梦。 我睁大眼睛努力地去看他,他深邃俊美的面孔在我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整个人离我忽近又忽远,像极了一缕看不清又抓不住的雾风。我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眼里竟慢慢生出一股委屈的湿意。 我神智昏聩地想,既然是梦,那在梦里哭一哭,也是没关系的吧。 所以我抓着他的手,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像小时候那样乐颠颠地叫他,尧君哥哥。 我扯着他的衣袖,将经年的旖思从心底剖出,小心翼翼捧到他面前,让他感受我因他而激越混乱的心跳。 我向他诉说多年来深藏在心底的喜欢,像个顽皮的孩子讨要糖果般向他讨要一个杂糅着爱意的吻。 多美好的梦。 梦里的顾尧君像我曾经臆想过的那样,温柔地跟我说,小竹弟弟,我也喜欢你。 他亲吻我的额头,亲吻我的鼻尖,亲吻我的嘴唇,像慈爱的父亲一般满足了我所有无理取闹的要求。 我感受着他唇上的温度,脑子昏昏地想,要是这个梦是真的就好了。 要是是真的…… 耳边倏地传来我妈柔声的呼唤,我从遥渺的梦中醒来,费力地撑开眼皮后,就看到我妈正拧着细眉满目心疼地望着我。 我恍惚片刻,忽地觉察到什么,眼珠子四周转动一番,随后便发现自己竟真的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而顾尧君,也真的守在我的床边,正静静地凝望着我。 我愣了愣,思索两秒后,用力咬了自己舌尖一下。 嘶,疼! 所以,我不是在做梦?! 李成竹:完了完了完了,死了死了死了。 顾尧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梦境 第53章 心意 在用眼神向我妈确认是顾尧君将我送到医院的之后,我整个人陷入了一片恍惚又惊骇的思绪中去。 心脏不规律地跳动着,我用余光悄悄观察着顾尧君。他神色依旧,眸光轻淡,我一时无法辨清之前的一切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抽出被他紧握在手中的手,揉了揉还有些发昏的脑袋,在心里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终于抬头看向他。 我尽量语调正常地跟他说话,“学长,谢谢你送我到医院啊。” 话一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也跟吞过刀片似的难受。 我妈不怎么高兴地看我一眼,走到床边,按了下床身的某个按钮,将床头升高,给我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半躺着的姿势,随后端起桌上的水杯,走到我身侧,边给我喂水边嗔我,“小竹,你什么时候跟尧君这么生分了?你以前都叫他尧君哥哥的呀。” 我豪饮几口之后,嗓子这才好受了些。躺倒在床,张嘴就来,“妈妈,你不懂了吧,我这是在落实老师教给我们的尊师重长的中华传统美德啊。” 我妈端着空了的杯子,笑骂我一句,“又贫嘴!” 顾尧君在一旁微微蹙着眉看着我,看起来像是遇到什么解不出的难题。 我稳了稳心神,问他,“学长,你爷爷病好些了吗?” 他点点头,“嗯。” 我妈放下水杯,顺势在靠着病床的椅子上坐下来,接着这个嗯字宽慰顾尧君,“尧君爷爷顺利度过了这道难关,以后必定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耳朵一动。听我妈的意思,顾尧君爷爷的病没什么大碍了? 顾尧君看向我妈,又是一个轻轻的嗯字。 我妈笑了笑,目光又转到我身上,两道眉毛登时往下一拉,扬声斥责我道,“小竹,你睡觉怎么把空调开那么低?是想冻死你自己还是想吓死你妈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喉咙忽然泛起阵剧烈的痒意,猛地咳嗽起来,我妈赶紧起身给我拍背,语气忧急地说,“妈妈就这么一说,你急什么?尧君,帮阿姨再接杯水过来好吗?” 顾尧君起身出去接水,不多时又折返回来,他坐在床边,扶着我的背,将水杯送到我嘴边。 我就着他的姿势又喝了几口水,又咳过一阵才缓过气。 这一顿咳,将我之前的记忆都咳到了天边去,我一时忘记我妈问了什么,哑着声音反问了句,“妈,你刚刚说什么?” 我妈用额头碰了碰我的额头,“没说什么,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妈妈叫医生再给你好好检查检查。” 除了头有些沉,喉咙发干发痒发痛,全身无力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于是我回答道,“没有,还好,就是有点困。” 我妈说,“发烧了困是正常的。不过你先别睡,坚持会儿,爸爸等下送饭过来,你吃完饭再睡。” 我点了点头。 片刻后,我想起什么,又问,“妈,我手机呢?” 我妈看向顾尧君,“尧君,你有看到小竹手机吗?” 我转过视线,也看向顾尧君,他垂下眼睫和我对视,“在家。” 估计是走得急,没想起来我手机的事。我妈问我,“怎么了?是怕寂阳担心你吗?别急啊,我马上打电话叫爸爸一会儿送饭的时候给你带过来。” 我妈说完便起身出门给我爸打电话去了。 乍一听我妈在顾尧君面前提起邵寂阳,我的心猛地用力一跳,下意识又去看顾尧君的反应。 顾尧君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看着我,眼里好似有很多情绪,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他的手还放在我的背上,整个人和我离得极近,我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般的气息,忽而想起梦里对着他的那些自我放纵,心脏又开始咚咚地狂跳起来。 那些到底是真还是梦?如果是梦,顾尧君为何会在这里?如果是真,他怎么连点反应也没有? 想到马上就要月底,我咬了咬牙,试探地先问他,“学长,你什么时候送我来医院的啊?” 他注视着我,声调平缓地回答,“八点半。” 我看了下窗外,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估摸着也该到中午十一二点了。 我又迂回着问了句,“学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回来会告诉我吗?” 顾尧君道,“昨晚半夜一点钟,我有告诉你。” 凌晨一点钟……那时候,我因为不舒服已经早早地睡了。 我哦了一声,继续兜圈子,“那你怎么会想起今天突然来我家,又是怎么进到我们家的啊?” 他垂下眼,低声回答,“昨天,妈妈告诉我,你脚受伤了。”停顿了大概两秒,又接着道,“阿精开的门。” 尽管他语焉不详,我还是从他的只字片语中推测出了事情的始末。昨晚他从婉玲阿姨口中得知我受伤的消息,所以第二天一早就过来看望我,阿精开门之后,他在卧室发现了高烧昏迷的我,于是匆忙将我送进了医院。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究竟有没有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跟顾尧君说做些乱七八糟的话和事。 我装模作样地又感谢了他一番,顺带夸了夸阿精,随后静了片刻,放缓了呼吸哑声问他,“学长,你知道的,我发烧过后有个毛病,喜欢拉着人说些糊涂话,做些糊涂事。我今天……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冒犯的话,做过什么冒犯的事啊?” 我屏气凝神,像等待法官下达最后的判决般忐忑不安地等候着他的回答。 顾尧君抬起眼皮,眸光定定地和我对视。慢慢地,他又蹙起了眉。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总喜欢在我面前蹙眉,好似我的言谈举止有多令他无法理解似的。 他轻轻地蹙着眉,直视着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强调似的说道,“没有冒犯。” 顿时,我提到嗓子眼的心重重落了回去,继而一股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的情绪猛地翻涌上来,将我的神志搅得稀烂。 没有冒犯。 一切不过是梦而已。 我张了张嘴,愣了几秒,然后自己也不懂为什么地,莫名其妙地朝着顾尧君笑了一下。 顾尧君眉间的沟壑嵌得更深。忽然间,他放在我后背上的手指蜷动了下,慢慢转移到我的肩上。 他双手握着我的肩,使我面朝向他。 在一片茫然若失的神思中,我听见顾尧君说,“你说喜欢我,让我亲你,不是冒犯。”他停了下,很苦恼似的,抿了下唇,重复地说道,“李成竹,没有冒犯,你没有冒犯我。” 没有冒犯?! 他不觉得是冒犯?! 听明白他说什么后,瞬间,我呼吸一滞,落下去的心重新提了起来。我惊诧地睁大眼,不自觉拔高音量道,“你说什么?!” 顾尧君像是急于解释什么,捏着我肩膀的手越收越紧,他望着我,再次开了口,“李成竹,你说喜欢我,你喜欢我,不是冒犯!” 一刹那,我像是被雷击中,脑子里麻成一片,心跳乱作一团理不清的丝线。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离我不过寸距,近得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热度。他冷峻的面容上拂掠着冰雪般纯粹的欣悦,眼睛清透灼亮,像极了两枚流光溢彩的墨玉。 我清晰地感知到,他此刻话语中藏不住的诸多欢喜。 我心念一动,一股再也压制不住的冲动涌上心头,驱使我将那迟迟不敢宣之于口的七个字一股脑于此时吐露出来,“顾尧君,我喜欢你。” 肩上的手几乎要陷进我的肉里,可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因为顾尧君接下来的话,驱散了我所有的疼痛,让我只觉似困鸟出笼,涸鱼入水般的快活。 他说,“我也喜欢你。” 他说,“一直喜欢你。” 我昏昏然想,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我眨了眨眼,哑声又说了句,“顾尧君,我喜欢你。” 他嗯了一声,五官轮廓倏忽变得柔软。 他一字一顿地说,“李成竹,我很高兴,你喜欢我。” “我也喜欢你。” 听着他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声音,我暗中又用力咬了下舌尖。 嘶,还是疼! 妈,这真的不是梦! 顾尧君,他真的说他喜欢我! 李成竹:我不是做梦吧?顾尧君说他喜欢我? 顾尧君:不是。 李成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心意 第54章 云梦 我仍旧不敢相信。 顾尧君他也喜欢我?! 意料之外的回答使我的大脑过载,太多的念头在其中划来闪去,身体便一时失了反应。 在我的预想中,顾尧君应该是冷冷地点头表示知道,之后再没什么表情地跟我说,抱歉,我喜欢的是许诗遥。 而不是,我也喜欢你。 看着顾尧君那张浮掠着极浅红色的脸庞,听着他稍显浊重的呼吸声,我忽然一惊,忙伸手将他推开,让他离我稍远了些。 我忘了他靠近我就会难受这茬。 “学长,你不是对我过敏吗?离我远一点会不会好点?” 顾尧君皱着眉摇头,“不会好,可以压制。” 我脑子仍旧昏乱,说话也语无伦次,“那就好,如果实在难受,就……学长,为什么要压制,可以不用压制的,你只要离我远点,你的病就不会发作了……” 顾尧君目光落在我身上,“李成竹,可以压制。” 我愣愣地看他,他眼色安静,却有种不容驳斥的沉毅。我慢慢的平复下来,此刻已经不太灵光的脑子又想起稀里糊涂搁置到一旁的那件让我浑身发热的事。 顾尧君他说他也喜欢我…… 登时呼吸又乱了两分。 可是事到如今,顾尧君的反应依然是那么平淡。我不由心生疑窦,他到底听懂我的意思了没有? 或者他将我的喜欢当成了一个弟弟对哥哥应该的感情? 我喉头艰难滚动一周,惴惴地向他再次确认,“学长,刚刚你说,你也喜欢我?” 他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我有些茫然,“是哪种喜欢?和我对你的喜欢一样吗?” 他这次没再点头,而是垂下眉露出了思索的神色,片刻后漆亮的目光射进我的眼里,“嗯。” 我又开始疑心他不明白我对他是哪种喜欢,便道,“你懂我的喜欢吗?不是弟弟对哥哥的那种,是……” 我忽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顾尧君却接过了我的话,“嗯,是要亲吻的喜欢。” 我一哽,嗓子眼里的痒意倏然又冒了出来,立刻捂着嘴又咳嗽起来。 顾尧君靠近,学着我妈的样子给我拍背,动作很是笨拙,拍打的每一下几乎都用了相同的力道,不轻也不重。 我咳得头脑发沉,几乎将心跳咳出胸腔,可我此时已经顾不得自己,我只想再次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明白我对他的感情以及他对我的感情究竟是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我抓住他的手腕,咳嗽着急切地问他,“咳……咳咳……那你呢?你对我呢……” 顾尧君忽然不说话了,他拍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沉默紧张得全身又冷又热,这个时候我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猛地坐起身,两只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臂。 左手手背传来道尖锐的刺痛,插着药液的针管因为剧烈的动作有些移位。我浑然不觉,用嘶哑的难听的声音迫切地问他,“对,我的喜欢,是想亲吻你,拥抱你,占有你的喜欢。你对我,也是这样的喜欢吗?” 他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艳丽的红色从两颊爬满整张冷白的脸庞,甚至波及到了露在黑色衬领上的脖颈。那双素来波澜不惊的眼里焕发出无法描绘的神采,一瞬间变得好似从天边流泻到人世间的月光。 他的情绪亦十分激动,我感受得到。 刹那间,我的身体一紧,被他整个抱住。他的气息不断涌入我的鼻腔,扩散至我的大脑和心脏,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虚浮感,世界在我眼中缩小成只能容纳两个人立足的空间,而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顾尧君紧抱着我,以一种明显的,变了调的喜悦语气说道,“是,这样的喜欢。想亲吻你,拥抱你,占有你的喜欢。” 啊,顾尧君是真的喜欢我。 我又产生了一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巨大的惊喜和不可置信的疑虑像相向奔涌的两片海潮,使我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心跳快得仿佛激战的鼓声,身体却僵化成一块无法移动的巨石。顾尧君的体温透过轻薄的布料烙在我身上,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恍恍惚惚地问他,“你不是喜欢许诗遥吗?” 他从我身上退开,盯着我,眼里显出一种困惑,“许诗遥,是谁?” 我望着他,忽然一个激灵,“你不认识许诗遥?” 他沉沉摇头,“她是谁?” 我一时如鲠在喉,他的目光却在此时移到了我的手背上。 我跟随他的视线看过去,因为攥着他的手太过用力,血液倒流入针管,反推出一条细长的红痕。 他微蹙着眉将我的手轻轻拿开,放到床上,随后等待了片刻,直到血液重新回到我身体,才又抬起头凝视我。 “李成竹,她是谁?” 我从他的眼神中得出一个确凿无疑的结论:顾尧君他,真的不认识许诗遥。 下一秒,我听到自己喑哑的声音,“你不是喜欢年级第一吗?许诗遥,是我们那届的年级第一,你不认识她……” 他皱着眉摇头确认。 “那胡不归呢?” 他皱紧眉,仍然摇头。 我怔愣半晌,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似乎有一道被称作误会的高墙横挡在我和他之间,将原本一戳就破的那层隔膜变得如群山般难以逾越。 我望着他喃喃,“也就是说,你没有喜欢过别人……” 他回答的神情笃定得不容我再生质疑,“李成竹,没有别人。” 他一错不错地凝视着我。 他说,“没有别人,只有你。” 他是我仰望的高山,是高山上的神明。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看我如看众生,可现在他却告诉我,他的眼里从没有过所谓的众生,只有我。 我的心潮一阵起伏,终于忍不住失声问出那道刺一样扎根在我心底多年的问题,“那为什么,她们会说,你只喜欢年级第一?!” 他的眉头皱得很深,眼里流露出比我还要困惑不解的神色,我眨了眨眼,恍然明白过来,这不过是另一个荒诞的误会。 我不由想笑,可眼睛却感到一阵难言的酸胀。 原来根本没有所谓的牢笼存在,一切皆是由我自己亲笔撰写而成的一出名为画地为牢的喜剧。 我和顾尧君四目相对,他静静地看着我,忽然伸手用指背拂拭我的脸。 “李成竹,为什么哭?” 听着他清冽如雪的声音,我的肩膀越加控制不住地抽动起来,我感到两行湿热从眼睛里不断地往外滑落。 我抬手抓住他停留在我眼下的手,哽声道,“顾尧君,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他眼里好似闪过无措,被我攥住的手指无意识地痉挛了下,“我靠近你,会过敏,治了很久,治不好。后来,你不允许我再靠近你。我以为,你讨厌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后来你说,你喜欢邵寂阳。” 我从来没听过顾尧君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一时顿住。等捋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后,不由惊呼了声,“我怎么会讨厌你?!我怎么会不允许你靠近我?!” 他说话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我却从中听出一抹低落,“你看见我,会躲。”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我会躲他,完全是因为察觉到他对我避之不及的态度,为了不引起他更大的反感,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生病了,他也从来没告诉我生病的事。 所以,他对我,也有许多误会? 等等,他刚刚说,我喜欢邵寂阳? 我正想澄清,我妈却在这个时候拎着几盒时令水果走了进来。 她先是愣了一下,“小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了?”接着目光落到我和顾尧君扣握在一起的手上,表情十分微妙地凝了一瞬,“这么大了,还跟你尧君哥哥撒娇呢?” 我一滞,和顾尧君对望一眼后立刻松开了手,顾尧君也慢慢将手收了回去。 我妈的眼神已经慢慢变成了探究,狐疑的视线在我和顾尧君神色来回打转。我怕她看出什么,连忙转移话题道,“妈,爸爸什么时候到?” 我妈注意力果然被我转移,回答再过半个小时就到,又接着追问我哭的原因,我实在找不到什么好借口,只好说是因为舍不得顾尧君。我妈笑着打趣我,“这么舍不得你尧君哥哥呀,那你干脆跟着你尧君哥哥一起出国留学好了。” 我妈是很明显的开玩笑的口吻,顾尧君听后却忽然间抬头朝我直视过来。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一抹期待,心不由重重跳了一跳。 我妈又问我饿不饿,在看到我点头后,打开水果盒,从里面拿出根香蕉,剥了皮喂给我。 我妈又削了颗桃子,切块装盘后递到顾尧君面前,让他也垫垫肚子。顾尧君接过,面色平静地一块块地吃起来,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吃什么法国大餐。 我心里装着乱糟糟的一堆事,可因为仍然发着烧,被我妈这么一打岔,精神便松懈下来,眼皮也不知不觉中变得沉重起来。在我妈的絮叨声中,我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病房里静悄悄的,我妈正闭着眼睛半躺在靠墙的沙发上,像是睡着了。 病床旁边的椅子空荡荡的,上面没有任何人的存在过的痕迹。我不由一阵恍惚,又开始疑心先前的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依旧满室静谧。 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只米白色的保温盒,保温盒后方露着半截手机机身。我撑起身,拿过手机,打开看了看。 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 手机里有数条来自林鸿雪跟邵寂阳的消息和视频电话,从一开始的日常问安到为什么不回消息,再到后来略显心焦地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在家。 邵寂阳显然比林鸿雪的情绪激烈得多,消息后面的感叹号越用越多,像是生怕我看不出他多着急似的。他除了发来一堆消息,还打来几十个电话,林鸿雪电话只打过来三次,随后便留言让我看到后第一时间联系他。 他们两个估计都急坏了。我赶紧给他俩回了消息,说明了情况。 邵寂阳一听就慌张得不行,立刻表示要到医院来陪我,我三推四阻,他油盐不进,到最后只能威胁他要是不好好学习敢现在过来就关他小黑屋,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哼唧着妥协了。 邵寂阳经过林鸿雪的刺激和打击,这段时间也是下了狠劲儿地在学习。跟我发的消息有一半都是在问问题,从几何到数列,从天体运动到电磁场,从细胞到DNA,从无机物到有机物,甚至是作文的起承转合,都找我问了个遍。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他每次作文考多少分,他扭捏半天才答:45分左右。 我心中暗喜,毫不吝啬地把我妈传授给我的写作秘籍传授给了他。他向我抱怨两句,还是乖乖地按我所说去做了。 林鸿雪也说要来,我又是一顿孙权似的劝学,跟他保证了一堆有的没的,拉扯了好半天才把他给安抚好。 等我放下手机,时间已经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睡过一觉后,精神便好了许多,精神一好,饥饿感就从肚子里冒出了头。我拿起保温盒,打开,里面是清淡得半朵油花都难以找见的玉米鸡肉汤。 我尝了一口,没什么味道,连点盐味儿都没有,我纳闷,我爸这做汤的手艺怎么退步这么大。 我正啃着玉米呢,忽听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想着该是我爸进来了,便也没在意,随意地往门口瞥了一眼。却不想,一道高挑健瘦的阴影渐渐朝我笼罩而来,我瞬间从来人那不同于我爸的冷凝气场中觉察出不对劲来,就着啃玉米的姿势抬起了头。 下一秒,我飞速放下手中的玉米,开始用目光四处搜寻能挽救我斯文形象的纸巾。 脚步声拐了个弯,片刻后回转身,朝我逼近。 嘴巴周围传来一阵柔软湿润的触感,随后是低冷的,清寒无波的一句: “手。” 我条件反射似的地将手伸了出去。 顾尧君半跪在床前,垂着眼,神情专注而认真,动作轻柔仔细得像是在擦拭什么珍贵的艺术品。 我看着这样的他,恍惚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心脏的位置钻出了身体,直朝着面前的人奔涌而去。 等我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嘴巴竟然莫名其妙地贴在了顾尧君的额头上。 一刹那,全身的气血一股脑涌上大脑,我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火速退开,整张脸涨红成快要爆炸的气球,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顾尧君的反应却让我一时如坠云梦之中。他对我莫名其妙的举动没有任何反感或不适,一丝不苟地替我擦干净手指,随后倾身,十分自然地也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屏住呼吸,瞪大了眼,惶惑又震骇地望着顾尧君那张质感冷淡的脸。 嘶,这个梦也太长了吧。 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要醒的迹象啊?! 李成竹: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没在做梦?我真的搞不清了…… 邵寂阳:相信我,那只是个梦。 林鸿雪:是梦。 严青霜:只是个梦而已。 顾尧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云梦 第55章 幸福 病房里出现了相当古怪的一幕。 我妈在我惊急的呼唤声中醒了过来,在看到我用怀疑的目光审视她,问她是真人还是假人,荒唐地提出她给我无实物表演一下空中飞人的要求时,终于忍不住照着我的脸拧了一下。 她力道不大,在我吃痛地嘶气时便立即放开了手,用既震惊又担忧的眼神看着我,小声呢喃了句,“天哪,该不会把脑子烧坏了吧?” 说着就要起身摁呼叫铃。我忙制止住她,扯谎说我只是想开个玩笑吓一吓她。 我妈不是很放心的样子,问了我几个弱智的乘法算数题,还指着正皱眉望着我的顾尧君问道,“小竹,告诉妈妈,他是谁?” 我眼皮一跳,在超速的心跳声中,低哑着嗓音朝顾尧君叫了句学长。 顾尧君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我妈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尧君哥哥叫了那么多年,妈妈是真听不惯你叫尧君学长这么个别扭的称呼。”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犯抽地把实话讲了出来,“妈妈,我已经十七岁了,学长也已经成年了,再叫得那么幼稚,不合适吧。” 我妈恍然大悟,“哦,怪不得,原来是长大啦,知道害臊啦?”又撇嘴,“你跟你尧君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在他面前也害臊啊?” 我笑了笑,瞥了眼顾尧君,理所当然地说,“妈妈,这你就不懂了吧。青春期是一个人自尊心最强的时候。你看,学长不也是这样,现在都叫我名字,不叫我什么小竹弟弟了。学长都能害臊我为什么不能啊?” 我妈看了看顾尧君,也笑了笑,顾尧君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在此时响起。 他说,“没有害臊。” 我和我妈同时看向他。 顾尧君定定地看着我,“不是害臊。” 我妈惊奇地问,“不是害臊,那是为什么?” 顾尧君又看向我妈,眉峰拧起了个明显的弧度,他说,“阿姨,我长大了。” 我妈显然不明白顾尧君这句话的意思,带着满脸的茫然转过脸和我对视,我朝她摇摇头,表示我也听不懂。 但我妈也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很快便揭过了这个话题,聊起了别的。 在意识到和顾尧君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之后,我的心和脑就不再属于我自己,里面不受控制地装满了顾尧君的名字,气息和身影。 我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羞涩与快乐从呼吸之间泄露,渐渐盈满整个房间。我的视线不由自主跟随着顾尧君移动,目光紧紧粘附在他身上,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从我的世界消失不见。 顾尧君似乎感受到这一点,他的注意力也始终放在我身上,他的表现无声安抚了我,让我似飘在云端上的心落回到尘世里,有了实感。 我在他的注视和陪伴下,不断从现实走向梦境,又从梦境回归现实。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终于,三天之后,我彻底摆脱了那种如处迷梦中的混沌状态,体温和神智恢复正常,输液管被连根拔除,只手背上还留着一道小小的泛着青色的针眼。 早上,我从梦里醒过来,睁眼便见顾尧君仍坐在床边那张软皮沙发椅上。他的姿势标准得像是经过精密计算过的一样,有种机械似的平直呆板感。 从小到大,他都是这样,做任何事都一板一眼,绝不超脱规矩之外,我几乎从未看到他失态的模样。 他看见我醒了,嘴角细微地牵动了下。 他在笑。 这是我琢磨了许久才得出,并亲自向顾尧君证实后的结论。 这几天他总是会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在和他互通心意后,我像是忽然通了灵似的又能够读懂他的表情,感受他的心情了。 所以在看到他这异常的表情后,没忍住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 他表情不变,点了点头,面色肃冷得仿佛极地的冰川。 我吃惊地啊了一声,随后咧开嘴,朝他露出个灿烂的笑脸,对他说,“笑应该是这样的。” 他皱着眉,学着我的样子,扯动嘴角肌肉,试图像我一样做出大笑的表情。 可他做出来的表情却实在惨不忍睹,颇有种王昭君弹钢琴的诡异感,我只得龇牙咧嘴一脸不忍地阻止他继续学下去。 他似乎很是受伤,眼里光华黯淡,整个人的气场变得又冷又硬。一见他这样,我的心就一抽一抽地开始泛疼,赶紧抓着他的手安慰他不会笑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盯着我看了半会儿,嗯了一声,我大着胆子凑过去又亲了他几下,才终于把他给哄好。 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我和顾尧君之间已经飞速发展到比小时候还要亲密无间的关系上去了。 像是恋人,却又比恋人更进一步。 他对我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纵容,宠溺,千依百顺,偶尔再自然不过地在我额上落下一个吻。我在他面前也慢慢恢复以往的脾性,依赖,开朗,为所欲为,在心猿意马时蜻蜓点水似的亲吻他一下。 对于这样的变化,我和顾尧君都没有半分不适应,仿佛本来当如此,从来便如此。误会无声无息消弭,我不再介怀过去他对我的冷漠和疏离,他也没有再在我面前提起有关邵寂阳的事。 离别就在眼前,我只想在最后这几天将这场梦,编织得更美满些。 我朝顾尧君也笑了笑,刚要有所动作,他就像先知似的预判我想做什么,起身帮我调整好床头高度,随后又坐下来望着我,缓声道,“阿姨在上班。”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又道,“阿姨说,她今天很忙。” 我再次点头,听懂他的意思是我妈今天不会过来了,于是问他,“我爸呢?” 顾尧君道,“叔叔在学校。” 也就是说,今天只有顾尧君陪着我? 我心里窃喜,却按捺着没表现出来,弯起眼朝顾尧君笑。顾尧君会意,捧住我的脸,在我唇上亲了一下。 “早安,李成竹。” 说完放开手,退回身,静静地望着我。 我含笑望着他,“早安,顾尧君。” 他嗯了一声,见我没有动作,慢慢地蹙起了眉,目光向下滑落,死盯着我的嘴唇不吭声。 我撑起身,凑过去飞快地在他嘴巴上啃了一口,他这才抬眼,重新和我对视,紧绷的面部肌肉明显松弛下去,嘴角努力地牵动了下,露出个除了我没人看得懂的极不明显的笑来。 我起了点逗他的心思,“学长,我没刷牙就亲你,会不会很臭啊?” 他眼皮动了动,墨色的瞳仁沉静地定在我的脸上,衬衫下的胸膛深深起伏几次,随后表情认真地说,“不臭。” 我被他的反应逗得笑出了声,他不明所以,直勾勾盯着我,神情依然冷得像是冬日的湖面,但注视我的眼神却充满了温度,求知的荧光飘浮在里面,他稚拙地向我要一个解释。 我眨了眨眼,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学长,我告诉你个秘密。” 他摆出认真倾听的态势,我附唇到他耳边,低声道,“学长,你好可爱。” 我还没来得及退回去,撑着床的两臂倏然感受到一股重压,顾尧君伸手将我禁锢在他的双臂中。他将脸埋进我的肩窝,身体绷得像张满弦的弓,呼吸也很重,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我心头一突,微微侧头,立刻便察觉到他的耳朵已经红得如同被颜料涂染过,惊了一惊,急忙伸手推他,语无伦次道,“学长,你又开始过敏了,离我远一点,快!药呢?!” 顾尧君的过敏症状十分古怪,轻微发作时,仅仅是全身发热,耳根泛红,脸上出些细汗。可一旦严重发作,就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全身的皮肤充血发胀,呼吸粗重,热汗不断,整个人烫得仿佛在火炉中炙烤着一般,特别吓人。 这样的情况这几天只发作过一次,那时我因为精神不济半昏半睡着,没能看到,后来我妈心有余悸地跟我讲述了当时的可怕情况,我才了解到顾尧君过敏发作时有多骇人,我妈都差点给吓坏了。好在顾尧君身上随时带着抗过敏药物,服下药片到隔壁房间休息过一段时间后,那些骇人的症状才慢慢消褪了下去。 我心急如焚,可顾尧君却无动于衷,只收紧了箍着我的手臂,力道重得仿佛想将我嵌入他的身体里去。我感到他的体温变得越来越高,简直快要赶上我发烧时的温度。他的喉咙里不断溢出难忍的痛苦呻吟,呼吸闷重如冬雷,我慌得要死,一面伸手拽他的衣服一面连声催促他,“顾尧君,药,放手,快点吃药!” 老天保佑,顾尧君终于听到了我的声音,有了动作。他猛然松开抱着我的手,深深地看我一眼后,霍然起身,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 他的脸色难看到无法形容的地步,冷峻的面庞被红色完全侵占,险些让人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样。我顾不得还未完全康复的脚,抄起拐杖连蹦带跳地追了出去。 顾尧君身高一八八,腿就占了得有一米二的长度,长腿一跨,步步生风,我一个半瘸的人,压根和他比不了速度。 他的背影里透着股仓皇,我实在担心他的状态,便在他身后遥遥地喊他的名字。 他听到后猛地顿住了脚步,可却并未转身,而是背对着我做了个仰头的动作。我趁机追上几步,却不敢和他距离太近,停在他身后大概三米的地方。 “药吃了吗?”我问他。 他转过身,朝我点点头,目光在我的悬空的左脚上短暂停留一瞬,便紧皱着眉头举步向我靠近。 他的脸色依然难看,但明显整个人已经镇定了许多,我喝住他的动作,“先别过来!” 他顿了顿,忽然间脚步加快向我走过来,我赶紧撑着拐往后退,但到底还受着伤,蹦再快也快不过他健全的双腿。他几步走过来将我打横抱起,又将我抱回到病床上,在仔细检查过我全身上下都没什么问题后,顶着一张红透的脸退到左手边靠窗的软凳上,背对着我坐了下来,身体依然绷得死紧。 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看到他发病时的难堪,可我又实在是担心他,安静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出声问他,“学长,你好些了吗?” 从窗边传来一声极低的嗯声,我暗中观察了下他那半隐藏在柔软发丝下的耳朵,已经不像先前那样红得滴血,松了口气后又问他,“学长,这样的过敏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沉默片刻后回答,“高一,暑假。” 我回想了下,正是从我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开始。 我继续问道,“那个时候发病也是像现在这样吗?” 他摇头,“比现在,还要难受。” 我滞了一滞,心里泛起密密麻麻针锥一样的刺痛,“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对我会过敏的事?” 他说,“我有告诉你。” 我坐直身体,惊问道,“什么时候?”我怎么没有印象? 他的声音从窗边飘过来,“你生日那天,你问我,为什么离你那么远,我有告诉你,我很难受,对你有过敏反应。” 我仔细回忆了下,初中毕业后的那个生日,我妈办得隆重又盛大,宾客众多,大的小的,男的女的,笼统算来得有接近上百人。因为人实在是太多,我只记得那天过得很是混乱和开心,具体情形却已经忘得个一干二净了。 原来那时候顾尧君就已经告诉过我他对我过敏的事了?! 瞬间,脑子里像是被谁用针扎了一下,突突地疼。 我看着他挺阔的背影,轻声呢喃,“所以,我才是那个造成我们之间产生罅隙的罪魁祸首,是吗。” 我眼眶发热,“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以前不是都好好的吗?” 他摇头,沉默了一阵,“我不知道。医生说,和激素有关系。”声音里夹杂着和我一样的懵懂。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我正思考着个中缘由,送早餐的阿姨却在此时出现在了病房。 顾尧君听到动静,终于转过身来。过敏带来的红潮仍余下些残影在他脸上,不过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乍看过去,只让人感觉这个人是在害羞,而不是患了什么严重的疾病。 不过他眼里的红血丝还是很明显,看着有些他和我怕人。阿姨忧切地看了他好几眼,直到离开的时候眉头都还揪心地拧着。 我在顾尧君的扶持下轻松完成了今日的洗漱任务,而后和顾尧君静默无语地一起吃早餐。 早餐后,顾尧君所有的过敏症状消失殆尽,便又像前几日那样守在我的床边,一声不响地盯着我看。 我担心他离我太近容易发病,要求他离我远些,到靠窗的位置去坐着,他却固执地摇头,执起我的手握在他手心里,一字一顿道,“已经压制住了。” 我没能拗过他,提心吊胆地让他握了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他神色平静,肤色正常,一切安然无恙,我便放下点心,由着他去了。 顾尧君性子安静,除了跟我话多一点,其他人除非必要,不会发生任何多余的谈话。我其实还有许多问题想问顾尧君,但想了想,还是将那些问题压在了心底。 我看着顾尧君,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投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根本舍不得挪动半寸。 即使是这样静默无声的对视,我也发自肺腑地感到一种莫大的满足。我简直觉得我可以就这样看着他一整天。 这时候,我的脑子里没有林鸿雪,没有严青霜,也没有邵寂阳,只有顾尧君一个人。 我饱含深情地望着顾尧君,顾尧君望着我的眼里同样深情饱满,四目相对间,我只觉有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使我不由自主地朝他贴近。 我想,顾尧君也一定感应到了这股力量。他和我紧紧相贴,很快,我们的呼吸便交缠在了一起。 唇舌追逐的游戏在光影里展开。 炙热而静谧的病房里回响着心跳的巨响。 神思恍惚中,我看到一幅奇异的场景。 悬崖峭壁上,一根修长莹润的,浑身青翠如玉的竹枝在寒风的欺压下战兢兢低下了腰。 竹枝之上,实实覆压着层雾凇似的冰晶。冰晶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晶莹耀眼的光,点点璀璨如星子。远远望去,冰风似刀,将竹的傲骨高洁寸寸削减。 天空忽地落起了雪,冰雪欺身,竹枝不堪重负,几乎被拦腰折断。可幸运的是,深埋在土壤中的坚韧的根脉给了它支撑下去的力量。不论冰雪如何寒烈,它仍巍巍地立在风中。 饶是冷漠如冰,无情如雪,也为这竹的坚韧动容了。日光下移,渐渐的,冰晶化作一股暖融融的,冒着热气的水流。 水流如甘泉,渗进竹孔中,使竹枝弯折的腰身重新挺直。翠竹枝叶贪婪吸收着冰晶赠予的养分,竹身因激动兴奋而颤抖个不停。 这一切,在我脑海里绘成一幅漂亮奇特的油画。 ↑↑↑画的笔法,就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绘画大师也要甘拜下风。那么最厉害的油画大师是谁呢?让我查一查。啊,查到了,原来是著名的达芬奇!天哪!达芬奇,就是那个画出蒙娜丽莎与最后的晚餐的画作家!多么不可思议,我居然敢拿他来作比,多么可笑无知啊! 我得承认,没有任何人的画技能与达芬奇媲美。米开朗琪罗和拉斐尔当然画得也好,但和达芬奇比起来,好吧,其实我并不懂油画。我只是想让诸位清楚一个事实,我脑子里形成的画作,是多么的令我震撼和喜欢。 我之所以将话题歪倒这里,是因为突然遭受了外太空的丑八怪的袭击,众所周知,外星丑八怪总喜欢披着人皮干一些不是人的事。比如说,将我敲一闷棍关进密不透风的黑屋子里,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像个审判官一样审讯像我一样无辜的可怜的人。 他们丑陋的面容就连圣巴黎母院中的加西莫多都比不上,他们躲藏在阴影中,耀武扬威地发出难听的喊叫。 啊,这种行径,真叫人恶心。丑陋的外星人,哪里来的就滚回去哪里吧!!!↓↓↓ 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我已经记不清楚。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和顾尧君就已经像榫卯一样深深地嵌合在了一起。 一切顺理成章,我竟不觉丝毫反感或难堪,仿佛我和顾尧君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天经地义的事罢了。 他像骏马在草原驰骋,我像脱水的鱼艰难喘息,听着他一声声迷恋地叫我的名字,听着他从震动的胸腔里发出的难耐的闷哼,我恍惚有种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也不过如此的错觉。 是的,此时此刻,因为拥有了顾尧君,因为被顾尧君所拥有,我已经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多么美妙的梦。 在这场短暂的美梦里, 李成竹,已经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那个人。 李成竹:偷吃的味道,还挺不错! 林鸿雪:…… 严青霜:…… 邵寂阳:…… 顾尧君:嗯!味道很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幸福 第56章 梦醒 那之后,顾尧君清寒疏冷的气息如旭日升起时的晨雾,一点点化开去,前后变化明显到我妈都有所发觉。 我妈很是惊异,趁顾尧君下楼办理出院手续时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支吾半天,找了个算是比较靠谱的借口,回答说可能是因为我马上要出院了替我高兴吧。 我妈不疑有他,摸着我的头感叹着说了句,“小竹,你尧君哥哥可是把你当亲弟弟看待啊。” 我一听,心虚得不行,顺着我妈的话嗯嗯啊啊。 我妈夸了会儿顾尧君,话锋一转,转到邵寂阳身上,“小竹,你发烧这些日子,怎么不见寂阳过来看看你?按理说……” 不想听我妈说下去,我赶紧截断她话头,“邵寂阳忙着学习呢,妈妈,没事提他干嘛呀?” 听我这不耐烦的语气,我妈神情立刻就紧张起来,双眉一皱,“怎么了,你跟寂阳闹矛盾啦?” 我盯着我妈看,我妈给我个最好解释清楚的眼神。我脑子里天人交战了会儿,最终垂下肩,叹息着说,“没有。” 正在这时,办好所有手续的顾尧君走进来。我妈的注意力一下子倾斜到他身上,向他问起有关出院和医疗费用的事项。顾尧君则耐心十足地回答了我妈的问题。 我妈了解完所有情况后,大大地松了口气,随后拎起行李包,很是自然地跟顾尧君说道,“尧君,帮阿姨扶着点小竹,好吗。” 顾尧君静了静,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我几乎是立刻就看出他想做什么。 他走到我身前,将我手里的拐杖放到一边,背过身,微微屈膝示意。我心领神会,偷偷瞥了一眼我妈的脸色,慢慢伸手攀到顾尧君背上。 我妈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反而满脸含笑打趣我,“小竹,喊尧君哥哥知道害臊,这么大还让尧君哥哥背就不害臊啦?” 我假咳一声,装没听见。 后面我全部的心神都放在观察顾尧君的身体反应上了。他上次发作也实在是把我吓得不轻,我生怕一个不慎又引起他严重的过敏反应,脑子里那根弦就没放松过。 好的是我担心的情况这两天都没有再发生。甚至是在那天,他和我缠绕在一起,身体严丝合缝地紧贴着,情绪明显高涨的时候,都没有要发作的迹象。 也就是说,顾尧君这种程度的发病诱因和发病时间,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确实是他的过敏原。 顾尧君告诉我,他从未在其他人面前有过这种奇怪的反应,只有在靠近我的时候,才会这样。最初的时候,即使是远远地看着我,也会无法控制地产生难受的生理反应。 他说,他在治疗的那些日子里,只能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望着我。 他曾无数次在背后默默地注视我。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瞬间,一股难言的酸涩冲上鼻腔,悔恨的情绪在心里不断地发酵,膨胀,将我整个人托进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去。 他从未想过要远离我。 我还有什么好放不下呢? 到家后,顾尧君没多久就被婉玲阿姨一个电话给叫走了。我妈忙了这么些天,终于是得了空,可以留在家里陪着我。 阿精还在莹莹阿姨的店里没接回来,我爸因为开学工作汇报和工作部署,要很晚才能回家。于是家里就只剩我和我妈两个人。 我妈收拾整理完我房间后,就忙着做午饭去了。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书学习,偶尔回复下林鸿雪和邵寂阳的消息。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鸿雪聊天时主动提到了严青霜。在得知严青霜有好好去上课后,我就及时止住了和他相关的话题。 严青霜要的东西我给不了。我想,也许这样,就是我跟他最好的结局了。 邵寂阳是真的挺怕我关他小黑屋的,最近几天都安分得不行,除了每天关心我病情如何之外,就是给我发他绑着头巾刻苦学习的照片。 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为了能正常上学,我跟我爸妈颇费了一番唇舌,又是撒娇恳求,又是据理力争,几乎使出浑身解数,才终于征得他们同意,允许我每天拄着拐到学校上课。 吃完晚饭,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妈准备出门接阿精时,顾尧君又意外地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妈将他迎进来,跟我们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 我妈走后,顾尧君和我对视片刻,慢慢在我面前蹲下身,半跪在地上,与我平视。他神色冷清沉闷,我敏锐地察觉出他翻涌的情绪,不由问他,“怎么了?” 他盯着我不说话,沉默地握住我的手,将额头贴到我的手背。 这是一种伤心的信号。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思索两秒,忽然意识到什么,手指蜷缩了下,却没抽出来,直愣愣看着他柔软的发顶,压低声音问道,“明天就要离开了,是吗?” 他没回答,握着我的手却越收越紧。 瞬间,一股辛辣直冲眼眶,我跟着沉默下来。 尽管早有预料,可在这一天到来时,我仍旧有些无法接受,不舍与悲伤刹那间击中我的心脏,我难受得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可手背上忽然滴落的热烫,却让我清晰地感知到,此时此刻,顾尧君比我还要难过万分。 心一下子变得很疼很疼。我将额头抵在他的头发上,低哑着声音故作轻松道,“别这样,又不是永别,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很久之后,顾尧君才抬起头。他的眼圈有些红,脸上却是干净的,没有别的什么痕迹。 他清冽俊美的面庞被客厅柔灯衬得如秋夜冷月,深邃的眼瞳似两片幽暗的海潮,复杂难言的情绪卷荡其中,将我的心也一起卷入到沉暗的地底去。 “李成竹,你要等我。” 这七个字他说得很慢,很沉,似乎每个字都有千斤的重量,他的表情十分认真,目光锁住我的双眼,不容我有分毫的闪躲。 我抽出被他紧握的双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笑嘻嘻地对他说道,“啊,当然,我会等你的,像很久以前那样停在前路等着你。” 我刚上初一的时候,顾尧君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和我一起回家。那时我们走在林荫道上,他总是牵着我的手,静静地听着我像只麻雀一样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我有时候会故意逗他,放开他的手猛地往前跑出几十步,顾尧君这时就会稍微提高声量,在身后沉沉地喊,小竹弟弟,等我。 每次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会立刻停下来,转身拖着调子朝他笑嘻嘻地大喊,“哦——好——我就在这儿等你!” 他于是大步追上来,用更大的力道重新牵住我的手,紧绷着脸将视线牢牢地钉在我身上,像是生怕我再一次从他手中溜走一样,眼里都染上紧张的底色。 得到我的承诺,顾尧君表情松缓了些,眼睛却仍紧盯着我不放,我捧住他的脸,俯身在他额头上长长地吻了一下。在我退开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抱住我,不停在我耳边叫我的名字。 每一声都那么缠绵,他浓郁的感情几乎化作实质沉甸甸落到我的心上,我不断地回应着他,尽我所能地安抚着他仿佛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不安和惶恐。 他没有问我能不能和他一起出国,我也没问他可不可以留下来。仿佛彼此对答案心知肚明,问无可问。 我们默然相拥,珍惜着这离别前最后的相聚时刻,直到我妈接回阿精。 阿精看到顾尧君时,显得格外激动,狗尾巴摇起来就没停下过。它跟我闹腾了不过半分钟就迫不及待地扑到顾尧君身上,狗爪子搭着顾尧君的肩膀,撒娇似的叫了两声,随后伸出舌头往顾尧君脸上舔。 顾尧君竟然还纵着它,我看得一阵恼火。我在心里暗骂了它句狗东西,伸手一把按住它的嘴,将它从顾尧君身上抱过来,佯作凶恶地训它身为李成竹的弟弟,竟然这么不懂礼貌! 阿精眨巴了下黑滚滚的眼睛,好像听懂我说的话。我瞪它一眼,松开手,捏了捏它毛乎乎的后颈,它却趁机又在我脸上黏糊糊地舔了一口,随后逃也似的从我身上跳开,一溜烟跑到阳台外,半眯着眼隔空朝我吐舌头。 啧,这鬼灵精,仗着有顾尧君在就不把我放眼里。我气得就要起身去逮它,顾尧君却捉住我的手,制住了我。 “李成竹,不可以乱动。” 他先是皱着眉看了一眼我半悬着的脚,随后不容分说地将我按回沙发,用湿纸巾擦干净我的脸后,侧头往阿精那边看过去,低声地唤,“阿精,过来。” 阿精摇头晃脑地奔过来,围在他脚边撒欢。顾尧君抱起阿精,将它的脸转向我,认真地朝我说道,“阿精很乖。” 我刚要驳斥,他又盯着我接着说道,“和你一样乖。” 这句哄小孩似的话语配上他那副正经到有些严肃的表情,竟然有种诡异的萌感。我的心里不由自主升起一股酥麻的痒意,忍不住逗他一句,“嗯,也和你一样乖。” 他好像是将这句逗弄的话当作对他的夸奖,眉眼都柔软下来,嘴角牵出丝极浅淡的弧度。 尽管这弧度细微得简直看不出,我却依然为他这抹动人的笑意失了神。 这晚的月亮特别漂亮,圆润清亮得像是高挂在天幕中的夜明珠,皎洁的辉光将周围的云朵照得雪白,画一般的好看。 大地被镀上一层明亮的银色,顾尧君的五官在这银色的光华里分毫毕现,更显出一种惊人的俊美。 我在月光里痴迷地望着他。 他的轮廓依旧如月色一样清冷,眼底却宛如烧着两团烈火,里面涌动着炽热可怕的情感。 我像蛇一样缠绕着他的身体,任由他带着我在快意的浪涛中沉浮不定。 我聆听着他粗哑的喘息息,像是聆听世间最美妙的音乐,陶醉又满足。 他亲吻我的额头,用唇反复啄吻我额间的那枚胎记,舔吻我的眼睛,他用指腹碾磨我的唇,逼我吐出难耐的呻吟。 我在他热情充沛的爱意里逐渐化作一汪春泉,体内流动的血液皆被他灌注而进的气息所替代。 我又感觉到了幸福。 这场关于幸福的梦,实在是太美妙了。 我真不舍得醒啊。 恍惚中,我听到顾尧君说爱。 顾尧君说爱我。 听清楚他话的瞬间,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紧紧地抱住他,借由他的体温驱散突如其来的寒意。 我对他说了同样的话。 我说,我也爱你。 信徒爱神明吗? 当然。 所以我爱顾尧君,毋庸置疑。 是的,我深深地爱着顾尧君。 可是, 梦将醒了。 李成竹:梦该醒了。 顾尧君: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梦醒 第57章 改变 顾尧君离开的时候,我站在窗前,伸直脖子看了很久的天空。 开往M国的飞机像海鸥一样平缓地从蓝天上掠过,在尾后拖出一条浪花似的流烟,我举起手机对着那只带走我所爱之人的飞鸟拍了张照,发给顾尧君,跟他说再见。 几分钟后,飞鸟在我的视线中逐渐变成一个白点,很快融入到棉絮似的云层当中,再也望不见了。 阿精在我脚边,像我一样仰头望着天边,神情中流露着一股难舍的意味。 我垂着头看着因为顾尧君离开而伤心不已的阿精,扯出个笑低声安慰它,“别难过啦,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阿精跟听不懂似的,耷拉着耳朵蔫了吧唧地望着我。它湿漉漉的眼睛里映出我难看的脸色,我再也装不下去,收敛表情,颓下肩,变得和阿精一样萎蔫。 直到第二天我爸载着我重新驶入返校的道路,那股郁气才终于有所减弱,被强制性地按进心底最柔软的角落里去。 让我感到诧异的是,头一天到学校报到,竟然就在校门口遇到了邵寂阳。 他站在门口,像个检察官一样检阅着走向校门的每一个人,直到我的身形撞入他的视线中,他的眼睛陡然一亮,立刻从门口朝我大步走过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刻意在门口等着我。 他见到我爸,扬起笑脸,礼貌又亲热地喊了声叔叔早上好,又朝我灿烂地笑了笑,说了声李成竹,我等你好久啦,随后抓起我一只手,反身一个蹲起,将我背到了他背上。 他这一番操作几乎是一气呵成。等我从茫然无措中回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稀里糊涂地趴在他背上了。 他的手臂穿过我的膝弯,牢牢地托着我的大腿。 嘶,这姿势。我在心里倒抽口冷气。前天晚上和顾尧君做得有些过火,被邵寂阳这么一折腾,隐秘处霎时传来一阵难以启齿的痛感,瞬间给我疼出了一头冷汗。 我身体紧绷,攥紧拳头,忍着疼让邵寂阳赶紧放我下来。邵寂阳浑然不知我的痛苦,轻哼一声叫我不要任性,甚至还收紧了力道,跟我爸打了声招呼后,便罔顾我意愿,步履稳健地背着我往高三教学楼走。 不得已,我只得求助我爸。可我忘了,李见树同志一旦踏入学校大门,就不再是我亲爱的爸爸,而是公私分明的李校长。 李校长收到我求救的眼神,沉默了片刻,随后竟当着我面开始表扬起邵寂阳,说他乐于助人,友爱同学,品性高尚,值得肯定。 我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上上不去,下下不去,难受得不行。 我忽然开始后悔没听我妈的话,再请一段时间的假,待在家里继续休养。 一路上,我和邵寂阳还收获了许多探究好奇的目光,我险些将后槽牙给磨碎,指甲几乎掐进邵寂阳的肩肉里。 邵寂阳还跟我抱怨我把他给弄痛了,我气得要死,咬牙朝他冷笑,恶狠狠地说他活该。 他涨红了一张脸,用委屈的语气斥责我无情无义。我勒着他的脖子警告他以后要是再敢不经过我同意擅自做些让人气恼的事,就把他关进小黑屋。 他于是气愤又委屈地朝我喊,“李成竹,你就知道拿这个来威胁我!” 我急喘两口气,喝他,“你放我下来!我就不威胁你!” 一说到这个,他就跟哑了似的没声了。 等邵寂阳这头倔牛将我送到教室门口时,我屁股已经痛得麻木了。这时候,邵寂阳和我爸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邵寂阳紧张兮兮地问是不是他背着我时不小心碰到了我的伤,我看着满教室朝这边投过来的视线,嘴角抽搐地说没有。 我爸沉着眉问我,“脸白成这样,是哪里又不舒服?” 我从齿缝里挤出个笑,“没有啊,教室灯补光效果太好了,照下来显白。” 我爸抬头看了眼灯,目光又在教室里的老师和同学身上扫过一遍,最后轻飘飘落进我眼里。 “没有就行。” 由于我爸的存在,教室里噤若寒蝉,老王咳嗽两声,从讲台走过来跟我爸问好。我爸朝他点点头,两个人杵在门口说起场面话,我则在邵寂阳的搀扶下走到座位上,小心万分地坐下来。 邵寂阳殷声叮嘱我一番后,便在我催赶下拧着眉满脸不放心地离开了。邵寂阳一走,卫宁就凑了过来,他像审视货物似的将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挑着眉小声开了口,“李成竹,你不是说你脚没断吗?没断包成这鬼样?还要邵寂阳背着你来上学?” 我斜他一眼,推开他近得让我感到有些不舒服的脸,没好气道,“与你无关。” 他被噎住似的顿了一顿,随即呵笑,“怎么就与我无关了?怎么说也同桌一年多了,好坏也算半个朋友吧。朋友关心朋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我朝他翻个蔑视的白眼,“你上学期期末考排名多少?” 他不说话了,自动止住话题,转过身正坐好,用笔在本子上乱涂乱画起来。 我朝林鸿雪座位看过去,他也正侧头看着我。察觉到我的视线,他嘴唇动了动,眼里是温和的担忧,他用眼神询问我是哪里不舒服。 我露出个一切安好的笑,但这笑并没有将他安抚下来,他微蹙的眉头依然没有平展开。 我收回视线,不敢再和他对视,怕他看出我的心虚。林鸿雪是除了我自己以外最了解我的人,我的情绪从来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再对视下去,我的难堪,无耻,一定会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 教室门口,我爸和老王的寒暄已经收尾,老王重新走到讲台上,我爸在门口静立了片刻,遥遥望了我一眼,忽然高声说道,“李成竹同学因为脚腕骨折,已经打了快一个月的支具。到恢复正常预计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一个月就麻烦各位同学和老师帮忙多加照看一下他,我在这里先谢过大家了。” 我愣愣地看着我爸表情肃然地弯腰鞠躬,只觉喉咙一阵发紧。 教室里应和声此起彼伏,老王也对着我爸连说了几句没问题,校长放心之类的话。我爸放柔了表情,露出个微笑,点头示意后便也离开了。 我爸一走,教室里紧凝的气氛顿时松懈下来,窃窃私语声连绵不绝,老王重重咳了声,看着我又将我爸的请求跟大家重复了遍。 “成竹的脚不方便走路,这段时间你们多照顾着点他啊。” 台下一致回答:“收到!” 紧接着,我就收到了无数道来自四面八方的带着纯真善意的眼神。 我的脸发起了热,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淌出,瞬间席卷全身,使我忍不住埋下了头。 说来惭愧,我和他们朝夕相处了两年,能准确叫出名字的不过那么**个人。这两年,我一直沉浸在追逐第一的世界里,并未将那些不在优等生之列的同学放在心上过,偶或有人主动靠近跟我搭话,流露出想和我做朋友的意愿,也基本上被我或敷衍或冷淡或轻视的态度给气跑。 我以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应该都挺讨厌我的,可是现在,他们每个人却都对着我笑得那么真诚那么友善。 我惊觉自己自私扭曲到何种地步,同时一个念头在我心里慢慢成形。 第一的枷锁早在顾尧君向我坦白心意时卸下,从此以后,我要摒弃优等生原则,不再傲慢,虚伪,平等看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我要抛却自私,自卑,做一根真正值得他们如此对待的阳光自信开朗正直的好竹子! 李成竹:我要做好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改变 第58章 作孽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多年来养成的性格和思维习惯根本难以在一时间扭转。 这是当我再次对上卫宁那张欠兮兮的脸时得出的结论。 等班里五十名同学都到齐后,老王安排男生们从教务处搬来课本,林鸿雪则组织监督着大家上去领书。 卫宁上去领了两次。 第二次上去的时候,林鸿雪好意提醒他,“卫宁,你刚才已经领过书了。” 卫宁哦了一声,态度散漫地说,“李成竹脚不是瘸了吗?我是帮他拿的。” 啧,多管闲事的家伙,我可没让他帮我领什么书。 林鸿雪看了我一眼,蹙了蹙眉,倒是没再多说什么,由着卫宁把我那份课本领走了。 卫宁抱着厚厚的一沓课本走到我面前,啪地一声将书重重放到我课桌上,随后仿佛故意似的从我身后狭窄的空隙里艰难挤过去,回到座位上,勾着笑看我,“李成竹,我不计前嫌帮你上去领书,是不是很感动?” 我嘴角一抽,刚想嗤他,转念想起自己刚在心里做下的决定,强忍下怼回去的**,憋出个笑来,咬牙跟他说了声谢谢。 对于我竟然没有呛他一句自作多情,卫宁很有些意外,诧异地挑高了眉,“咦,李成竹,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懂礼貌啦?” 我整理着书本,白他一眼,露出一副不是很想搭理他的表情。 卫宁脸皮挺厚,见我闷不吭声,又贱兮兮地将头凑过来,小声跟我耳语,“哎,李成竹,怎么不说话?你生气了?” 他说话的气流全部喷进我耳孔里,迫使我耳朵里窜起一阵热痒,这种感觉实在难受,我皱了皱眉,停下往书页封面写名字的动作,用肘关节将他顶开了些,对着他那张勉强可以称作帅气的脸庞沉默了两秒,“卫宁,你上学期期末考排名多少?” 他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太好看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上回考了第一,你牛逼,你了不起行了吧。” 我说,“知道就好。以后离我远点。” 他从鼻孔里发出长长的一道嗤声,呵呵冷笑几下后又转过头去,用笔往本子上涂画起来。 发完书,老王在台上跟底下的同学闲聊起暑假的事来,没一会儿话题就变得严肃,聊到明年六月的高考上去了。 卫宁的声音再次幽灵似的出现在我耳边,“哎,李成竹,你到时候打算报考哪个大学啊?” 我深吸了口气,忍住发作,“跟你无关。” 卫宁哼了一声,“李成竹,你有本事这种态度对我,有本事这么对林鸿雪吗?” 我气息一滞,心里刚立下的要当根好竹子的志向在他接二连三的挑衅下轰然坍塌,直接碎裂成渣。 我斜眼看他,语气凉薄地说了句,“你不知道优等生在我这里有优待吗?林鸿雪是优等生,你是吗?” 他被我奚落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眼里似乎闪过怨愤,额间掠过一片阴云,声音里暗含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李成竹,你倒是告诉我,我他妈的凭什么不是优等生?” 我愣了一愣。 严格论起来,卫宁成绩排名基本稳定在年级四十上下,在我们学校理科班一千多人中当然算作佼佼者,自然也是常人眼中的优等生。 只不过因为我给自己定下的离谱的交友规则,将他视作普通的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看待了。 实际上,我们班的每个同学都很优秀,他们都是老师和父母眼里的优等生。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和卫宁对峙的气势瞬间就跟被热水烫过的面条一样软了下去。 我讷讷,“……行,你是优等生。” 听到我承认他的身份,卫宁气焰大涨,开始咄咄逼人,“呵,想清楚了就好。以后再拿这破名号压我,我就让你后悔跟我说出这三个字。” 我还是没忍住暗中朝他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给我起开点,说话就说话,别靠我这么近。” 他稍微退开了些,眼睛却仍盯在我脸上,“作为赔罪,现在告诉我,你以后打算考哪个大学?” 啧,这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我二大爷呢。 我说,“不知道,没想过,不确定。” 就是有想过确定下来了,我也不想告诉给他。 大概是我语气里的敷衍太过明显,惹得他又不快地皱了眉,“这么重要的事,你还没想过?” 我说,“现在还早,明年再想也不迟。” 正巧这时候下课铃响起来,老王扬声宣布下课,许久不见的刘恩从座位上风一般地刮过来,直接阻断了卫宁想继续找我茬的可能。 “李成竹,你的脚没事吧?!怎么会骨折的啊?!” 刘恩头发长长了许多,原来的齐肩短发披到了胸前,气质里添进去两分柔美,可嗓门还跟以前没有变化,声音一出,就跟扩音喇叭似的,传遍教室的每个角落。 我回答说没事,简单说了下受伤的缘由,让她说话音量稍微收着点。她圆亮的大眼睛眨巴两下,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之后压低音量感叹着说了些关心我的话。 其实我跟刘恩关系也不算有多么好,因为严青霜的缘故,她常常会像只地鼠一样从我和林鸿雪身边冒出头,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和我们攀谈些关于学习生活方面的事情,接着再无比自然地把话题带到严青霜身上,后来被我揭穿意图,也就大大方方地卸下伪装,公然向我们探听有关严青霜的消息。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关心完我的伤情,感叹完我的倒霉后,刘恩问,“哎,李成竹,男神最近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跟谢司彧关系那么好啊?” 我问她什么意思,她告诉我,据他她八班的姐妹透露的消息,严青霜最近几乎和谢司彧亲近到形影不离的地步,并且两人相处十分暧昧,在一起时总会散发一股类似于恋爱的酸臭味。 我的心蓦地往下一坠,迅速在脑海里回想有关谢司彧这号人物的信息。 在我的印象当中,谢司彧这个名字常常出现在年级前十的红榜当中,除此之外,他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留存下任何多余的痕迹。 我佯作好奇问刘恩,“谢司彧是谁?” 刘恩瞪着眼睛回答说,“三班的第一,上回期末考年级第六,你不认识啊?在我们年级很有名的,长得可爱,性格又乖,家境特别好,基本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该不会是那个天天穿一身白,从不换衣服颜色,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男生吧?” 刘恩嗯嗯点头。 娃娃脸和谢司彧的名字逐渐重叠,一个崭新的优等生形象在脑海中变得鲜活。一下子,我的心里好像嵌进去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 我陷入沉思,卫宁冷淡的声音却在这时突兀响起,“刘恩同学,想知道严青霜跟谢司彧是怎么回事,你大可以亲自去问严青霜或者谢司彧,老缠着别人问算什么。” 刘恩拢了下从耳后垂落的头发,白了眼卫宁,撇嘴道,“我问李成竹,又没问你,你在这儿凶什么凶啊?” 我刚想说话,林鸿雪这时候被老王从办公室放出来,也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刘恩见到林鸿雪,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对着林鸿雪好一顿唉声叹气。我和林鸿雪对视一眼,彼此眼里皆浮现出惑然不解的神色。 但林鸿雪并没有要质问刘恩对着他叹气原因的意思,而是语带关切地对着我说,“小猪,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我想起什么,轻咳了一声,心虚地点头。 林鸿雪唇角浮起个温柔的笑,“要是有什么需要,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我继续点头,他捏了捏我的鼻子,带着宠溺的口吻说道,“小猪,真乖。” 我心口一窒,睁大了眼看他,他仍然笑意吟吟。 他这是什么意思?这说话的亲昵劲儿,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我跟他的不正当关系? 我余光看到刘恩惊异的眼神,还有卫宁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顿时寒毛直竖。 刘恩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似的,指着我和林鸿雪,吐字都不利索,“你……班长,你跟李成竹……你们?!” 我的心提了起来,害怕林鸿雪就这么将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连忙转移话题道,“我们怎么了?我们没怎么啊,对了,林鸿雪,你暑假不是说要拿竞赛的真题资料给我吗?你今天有带过来吗?” 我清晰地看到林鸿雪眼里浮现出失落的色彩,不过转瞬即逝,他垂下眼帘,静静地看了我半晌,终于沉沉地点下了头,“带过来了,我拿给你。” 然而还不等他将资料给我,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一整个上午,就在老王和我们的闲谈中飞快度过。 中午放学的铃声一响,我身边就围满了人,施东庭将手搭在我肩上,朗朗一笑,声音里颇有种电视剧里那种大侠似的豪迈之气,“李成竹,中午你想吃什么?我们给你带。” 由于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各科老师都忙得不可开交,复赛训练暂停一天,物理老师在群里发了资料让我们自学,这才有了现在这么一出。 我看了一圈,施东庭,杨明生,还有好些脸熟的同学,都热心地望着我,七嘴八舌地报着菜名。身为班长的林鸿雪被挡在人群后面,眉头微微蹙着,眼底半是懊恼半是无奈。 我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客气地拒绝了施东庭他们,“谢谢,不过我已经提前拜托班长帮我带饭了。” 听我这么说,施东庭力量十足的大手往我肩上重重一拍,毫无心机地道,“哦,这样,我差点忘了,你跟班长关系那么好,照顾你的活肯定没我们的份儿。” 他收回手,转头朝身后一望,正望到林鸿雪站在离他不远的后方,顿时吃了一惊,大声道,“班长,你在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去食堂了。” 林鸿雪视线从我身上扫过去,淡淡地笑了笑,“还没有,我也是过来问小猪想吃什么的。不过我好像来慢了一步。” 其他同学也同样看到了他,赶紧让开一条道,林鸿雪走到我面前,杨明生摇头道,“没慢呢,李成竹专门等着你呢。” 林鸿雪笑意深了些,轻轻点了点头,“你们去吃饭吧,小猪的饭我帮他带就好。”他短暂地停顿了下,“还有,以后小猪的午饭晚饭,也都由我负责,这样就不用麻烦你们了。” 我朝他抬下巴示意,十分配合地说道,“林鸿雪,那以后我的温饱就都交付给你了。” 施东庭抱着手臂感叹了一句,“你们俩还真不愧是我们公认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感情真好。” 林鸿雪没有反驳这句矛盾的话,笑着催促他们别再耽搁,开玩笑说再晚几分钟就要吃学弟学妹的剩饭剩菜。 施东庭他们立马散开往食堂冲。等人走光,我噙着笑调侃林鸿雪,“你这么晚才去,难不成是打算给我吃剩菜剩饭?” 林鸿雪在卫宁的位置坐下来,面容温和,嗓音清润,“当然不会,我提前和餐厅的厨师叔叔打了招呼,让他午饭时间帮忙送两份饭菜过来,应该就快到了。” 他话音刚落,教室外就传来清晰响亮的脚步声,然而等我们转过身去看时,却发现来人并非什么餐厅叔叔,而是满头大汗脸色绯红的邵寂阳。 他抱着饭盒大步流星走进教室,在我前桌的座位上坐下来,面朝我,将饭盒打开,推到我面前,直接忽视林鸿雪的存在,笑容灿烂得和开在太阳底下的花朵似的,用带着明显讨好的语气朝我说道,“李成竹,饿了吧,看,我给你买了饭,快吃吧。” 我:“……” 林鸿雪的表情淡了下来,有些不虞的看着邵寂阳,邵寂阳瞥了他一眼,大声嘟囔道,“就知道你会在,也给你带了,给,吃吧。” 他从包装盒里又拆出一份餐盒,推到林鸿雪面前,自己也打开一盒,拿着筷子眼巴巴地看着我,眼神很有种我如果不动筷他也绝对不会动筷的意思。 我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就这么僵在当地。仿佛嫌我不够为难似的,林鸿雪托请送饭的叔叔也在此时将饭送到了教室。 色香俱全的饭菜将我和卫宁的书桌摆得满满当当,可面对一桌子的美食,我却难以下手。 邵寂阳脸上的潮红告诉我他从高一教学楼到食堂,再到高三教学楼的这一路跑得有多么急切,林鸿雪遣人送过来的饭菜的精致程度又足以说明他对我是多么的看重。 面对此情此景,我再一次后悔起没听我妈的话,没待在家里直到能下地走路再来上学。 思索半会儿,我拿起筷子,将来自两份不同心意的饭菜倒进同一只餐盒里,搅拌均匀后,心有惴惴地吃起来。 我这一招,果然让他们两个找不到借口发作,两个人意味不明地对视一眼,同时默契地动了筷。 幼稚的明争暗斗在无声中展开,一会儿是邵寂阳夹来一筷子牛排,一会儿是林鸿雪送过来一块剥好壳的虾肉。 我从未想过吃顿饭也能如此煎熬,面对两份同样深重的感情,我就像是棵长在墙缝里的野草,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被风雨侵袭的危险,思想和行为都无法自主。 好不容易吃完饭,邵寂阳又赖在教室里不走,一会儿凑过来跟我动手动脚,一会儿在林鸿雪的打击下拉着我给他补课。直到饭点过去,我们班的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他才垂眉耷眼地再次离开。 不过下午放学时,他又颠颠地出现在教室门口,在众多同学面前重演了早上校门前的那一幕,我的面子和里子,全然在他的我行我素下破碎殆尽。 对此,我已放弃挣扎。 毕竟,到底是自作孽,不可活。 越写越歪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8章 作孽 第59章 折磨 再见到严青霜,是在第二天的复赛培训课上。尽管早有预料,但在看到朝我望过来的那双漂亮依旧却漠然冰冷的眼眸时,我还是难受得像是经受了一场残酷的绞刑一般,心脏一阵痉挛。 我在林鸿雪的搀扶下在与严青霜间隔两名同学的位置上坐下来。林鸿雪温声和我说了句下课后再过来找我便匆匆离开了。 除了我进门时瞥过来那一眼,整堂课严青霜没有再将目光投注到我身上过。倒是我,总是不由自主地用眼角余光偷偷去观察他,以至于在物理老师讲解题目时,因多次走神而被点名。 物理老师面露不悦,给了我个警告的眼神。我心下一凛,如果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复赛势必无望。 于是,我便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全心投入到学习中去。 下课后,在林鸿雪过来找我之前,谢司彧先他一步站在了门外。他的目光径直穿过玻璃窗,直直落到严青霜身上。 亲眼见到谢司彧时,模糊存在于脑子里的那道身影终于显现出清晰的形貌,与他照面的记忆在我眼前来回晃悠,晃得我盯着他不自主地出了神。 他的皮肤白得像珍珠,光滑,圆润,细腻,有种丝绸般的质感,眼睛炯炯有神,好似两片明泉,清澈又干净,整个人活像只不谙世事的雪兔子。 我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他那一身仿佛纤尘不染的白色,过于独特的衣着习惯,令人想忘也忘不掉,像是大地上最纯净的一抹雪色,他所在的地方空气似乎都比别处要更清新可爱些。 两年间,他在我眼前出现过数次,但由于不同班,又不是我规则中的优等生,即使是见过,也没把他放在心上过。尽管常常在红榜中看到过谢司彧这个名字,也从未将他与那个瓷娃娃似的男生划上等号,直到昨天意外从刘恩嘴里得知他和严青霜之间的事。 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的刺耳噪音使我猛然间回过神。我看到严青霜站起身,从我身后绕到门口,站在谢司彧面前,弯起漂亮至极的桃花眼,回应了谢司彧热情的注视。 严青霜很是自然地揉了揉谢司彧的头发,引得谢司彧羞涩得红了脸。谢司彧口中字字句句都在关心着严青霜,而严青霜则笑眯眯地耐心回答着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我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有说有笑柔情蜜意的样子,看着严青霜眼角我所钟爱的那颗小痣都染上陌生的欢喜,只觉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在心里头猛烈撞击,激荡难平得让我的手脚都有些软瘫。 我杵着拐杖从他们二人身旁经过时,谢司彧还朝我露出了个腼腆又天真的微笑。 他那微笑有种神奇的力量,让人一眼联想到雪莲花盛开时的圣洁,配着他那一身毫无杂色的白,整个人简直仿佛一只不小心落入凡间的天使。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用天使来形容一个男生,但这确确实实是我此刻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谢司彧这样的人,好像天生就该被人喜欢,即使他对着严青霜痴恋的眼神让我感到不舒服,可我的心里却根本生不出讨厌他的心思。 严青霜低磁好听的声音在我身后渐弱,我站在楼梯处缓了口气,正想撑着护栏一级一级往下蹦的时候,林鸿雪的声音又忽然在我耳后响起。 “小猪,等等!” 手臂被猛地往后一拽,我的后背撞进一道宽阔的胸膛。我稳住身形,回过头,林鸿雪又急又忧的俊美脸庞映入我眼睛里。 “怎么不等我?!你的脚还不到下地的时候,你这样心急,如果再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小猪,对自己的伤上点心,好不好?”他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扶住我的手臂,慢慢地带着我下楼梯。 林鸿雪和邵寂阳不一样,他尊重我,体贴我,是真正懂我的人,因此在我拒绝过他用背或抱的方式帮助我克服上楼下楼的困难后,便将自己当作我的拐杖,用身体支撑我行走活动。 我朝他讪笑,“知道了。” 大概是我的笑得不太自然,被他看出了端倪,他蹙着眉问我,“脸色这么难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林鸿雪。 我还是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没追问,只是在身后突然传来严青霜与谢司彧亲昵无比的谈话声时,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他估计意识到了什么,抿了抿唇,话题突转跟我解释起之所以来晚了是因为数学老师拖了会儿堂,叮嘱我以后下课一定不能再自己离开,要乖乖地待在位置上等着他。 我自然是只有点头的份。 自此以后,每天奥物培训课结束,我都总能看到严青霜和谢司彧两个人携手并肩的画面。 我也从浮荡在他们之间的旖旎气氛意识到刘恩说的大概率是真的。 他们两个,好像真的在谈恋爱。 刘恩对此显得愤愤不平,她似乎是坚定的认为皮相完美的严青霜应该和性格完美的林鸿雪才是绝配,时不时蹿到我面前吐槽他们两个的恋情,并像个女巫似的用神秘的语言诅咒严青霜和谢司彧能够早日分道扬镳。 卫宁知晓此事后却显得格外高兴,当刘恩质问他原因时,他怪笑着回答说,“以后再也不会被逼着给那傻逼让座了。” 邵寂阳似乎也撞见过那两人的恩爱场面,不过他从没在我面前提起过,只是犯病似的动不动在我面前跟我保证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对我的心永远不变,他会永远爱我并只爱我一个。 可是面对他说的爱,我总有些茫然失措感。 他爱我吗?似乎是爱的。 每天中午出现在课桌里的巧克力,每日打卡似的问安,每天晚上风雨无阻地出现在教室门外,背着我到校门口,亲眼看着我坐上回家的车,都能说明这一点。甚至为了讨好我,偶尔全班同学的课桌上都会出现他精心准备的小礼物。依据每个人口味偏好订购的奶茶,咖啡,巧克力,各种进口零食,玩具,笔,发卡,挂饰,项链……连我爸的办公桌上都出现过他送的礼物,对我可谓是用心到极致。 他的感情直白又热烈,带着潮来时海面掀起滔天巨浪似的壮烈,汹涌而不容闪避地落在我身上,令我恐惧,战栗,却又深感庄严与神圣。 可我总觉得他将爱说得如此轻松随意,未免有些儿戏。我怀疑他口中的爱不过是对孩提时代那句无心之言的执念,是对幼时的李成竹的一种莫须有的感情错觉。 总而言之,我不相信他爱我,即使他表现出来的爱足以推翻我的这一怀疑。然而我却从未怀疑过林鸿雪对我的爱,也从未怀疑过我对顾尧君的爱。 矛盾的内心使我面对邵寂阳时也总处于一种难解的纠结之中。既无法坦然接受,又无法狠心拒绝。 因此,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我大概是个天生的渣男。 这样的认知促使我在收到远在异乡的顾尧君的消息时,陡然升起一股巨大的罪恶感与恶心感。于是,他发给我的带着浓浓思念的文字成了审判我肮脏灵魂的法槌,一下一下叩问着我对感情为何不能保持忠贞。 我终日惶恐难安,每晚噩梦不断,顾尧君和严青霜冰冷的面容重叠在一起,给予了我双倍的打击。 在梦里,我的五脏六腑几乎被他们不加掩饰的鄙夷与厌恶碾得稀碎,十几年经受正规教育所形成的道德观成了压得我喘不过气的大山。他们扼着我的喉咙,用无比阴冷的语气斥责我的滥情,将我善于背叛的心撕成碎片,投进黑暗可怕的深渊巨谷里。 我的精神遭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上课的状态越来越差,一对上严青霜森冷的双眼就条件反射地冒冷汗。 所幸林鸿雪察觉出我的异常,用温柔与包容带给我心灵的慰藉。我在他的开导下,逐渐走出噩梦的阴影。所有惶恐的情绪被藏进黑夜,我重新戴上冷静镇定的面具,踏上将林鸿雪拉下第一神坛的路途。 是的,为了转移注意力,我给自己定下了个新的目标: 打败林鸿雪,成为真正的第一! 李成竹:严青霜,你真是好样的,在我面前跟别人秀恩爱! 严青霜:……小竹子,你听我解释…… 李成竹: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严青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折磨 第60章 噩耗 刘恩察觉到昔日铁三角分崩离析的现状,对着我不免又是一顿灵魂拷问。 “李成竹,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受伤这么久了男神都没有下来找过你,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彼时我正因为临近复赛而埋头苦学,听了她的发问只是顿了片刻,含糊应了两句就以学习为借口将她给打发了。 刘恩见从我这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又大着胆子上林鸿雪那儿打听消息。也不知道林鸿雪和她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她就缩着脖子回到座位,拿出套练习卷唰唰地写起来。 卫宁最近变得很有些奇怪,总喜欢在下课时向我请教问题,我本着共同进步的原则替他解答,他却连个谢都不道,仿佛我能给他讲题是他赐予我的天大的恩泽似的,态度要多欠有多欠。 也亏我性格还算不错,能容忍他这怪脾气。要换个人,我估摸着早就忍不住把拳头呼到他脸上去了。 经过林鸿雪的抚慰以及自我心理调节,再见到青霜和谢司彧浓情如蜜的画面时我的情绪基本已能自控,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越来越淡。 有时看着古画似的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我会忍不住想,如果严青霜能在谢司彧身上得到渴求的幸福,如果谢司彧就是严青霜生命中那个正确的选择,那我该为他他们送上祝福才对。 当然,我也只敢在心里这么想一想。我实在没脸也没那个胆量凑到两个人跟前去送什么见鬼的祝福。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克制自己不经意飘到他们身上的视线,将严青霜的身影逐渐从脑海当中驱赶出去。 奥物复赛那天,是个挺不错的日子。夏天的脚步渐急,暑气在土壤里沉淀下来,经由花木的爱抚转化成丝丝凉意逸散四方。秋风从远方奔赴而来,大片的云翳送来更多荫凉,日光里灼人的星火逐渐熄灭,树上仍有蝉鸣,却丝毫不显得喧嚣,一切都很宁静。 我怀揣着平静的心情走进考场,却愕然发现严青霜的考试座位竟然就在我的前面。我脑子里空了片刻,面具一瞬裂开,心湖波涛开始泛滥,心脏像被人用力擂了一拳紧缩成团。 所有的伪装在那一刻原形毕露。 可严青霜好似并没有看见我,他左手撑着下巴,侧着头,视线毫不偏移地落在窗外的一丛翠绿植株上,右手百无聊赖地转着笔,仍像以前一样姿态散漫。 浮光投射在他秾丽漂亮的五官上,显出几分梦幻的美感。那颗红痣在光影里好似融化成一朵娇艳的玫瑰,使我的肺叶都染上它迷人的芬芳。 虽然我已经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但在答题时还是不可避免因为面前那道熟悉的身影而分了几回神。等我竭力保持头脑清明好不容易写完试卷,却骤然发现自己额前的刘海已被热汗浸得湿透。 考试结束后,严青霜并没有急着离座,而是伸直了一双长腿,闭着双眼,抱臂仰靠在我的试桌上,看起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感到有些奇怪。据我所知,谢司彧参加的是数竞赛,和物赛考试并不在同一天。不过我也没资格去问他什么,便拄着拐杖准备趁严青霜没睁眼的时候从他背侧绕过离开考场。 不想拐杖刚伸出去,就碰上一股奇怪的阻力,像是被什么拖着往后拽了一下,顿时,我整个人因为瞬间的失衡而往地上扑去。 幸运的是,在那一刻,有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从与地板亲密接触的危机里拯救出去。 熟悉的气息萦绕鼻端,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扶住了我。当耳廓传来许久不曾真实感受过的声音,我控制不住地开始战栗,冷汗从毛孔里极速渗出,密密麻麻重又布满我的额际。 在推理得出那道差点绊倒我的阻力很有可能来自于身后之人的结论时,这种战栗感就更强烈了。不知名的情绪在胸腔里胡乱冲撞,将我的呼吸撞成碎裂的山石。 空气静默一阵后,他终于出了声。 “小竹子,我是什么吃人的洪水猛兽吗?见了我害怕成这样?” 他叫得亲昵十足,可语气里的冰冷却如沉在寒潭底部的剑刃,在我心上划出尖锐凛冽的痕迹。 我忽然意识到,他其实是看见了我的,只不过可能因为对我的厌恶而故意装作没看见罢了。 他说得不错,我现在确实挺怕他的,怕他像梦里一样吐出直击我灵魂的话语,怕对上他陌生嘲弄的眼神。他攥着我胳膊的手十分用力,我感到了疼。我甚至怕得不敢叫他放开手。 我慢慢地转身,没敢去看他的表情,只是微垂着头,盯着他如天鹅展翅般线条优美的锁骨,讪讪地跟他道谢,“没有的事。谢谢你,呃……谢谢……” 他低笑出声,“不怕为什么不敢看我?头抬起来!” 他语气陡然变得冷厉,我吓得立马抬起了头,下一秒,又在他冷嘲的眼神逼视下将头重埋了下去。 我和他之间的怪异氛围惊动了考场里别的还未离场的考生,诸多好奇的目光往这边射过来,我的后背都开始不知所措地冒起热汗来。 我试图揣测严青霜的意图。他是想当众羞辱我一番,以报复我对他感情的叛变吗?除了这一条,我找不到别的理由解释他此刻的异常举动。 或许是我一直不出声惹怒了他,他的声音更冷了,“李成竹,抬起头,看着我。” 我抿紧唇,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他眼里的情绪太过陌生,我如坐针毡,四肢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我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只想赶紧逃离这样难堪的对峙,我忍住战栗,努力维持住脸上平稳的表情,低声提醒他道,“考试结束,该回学校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好吗?” 他嘴角勾起个冷冰冰的笑,点了点头,“好,我们回学校说。”语气竟是与神色截然相反的柔和。 他攥着我的手,不容我反抗地将我往门外带,不想刚踏出门口,正撞上过来找我一起回去的林鸿雪。 林鸿雪一看到严青霜,表情立刻就变了,他蹙起眉,浅色的眼瞳中罕见地显出几分凌厉,“青霜,你在干什么,快放开小猪。” 严青霜的手指死死地陷在我的臂肉里,他唇角一掀,露出个鄙薄的笑,“林鸿雪,我若不放,你能拿我怎么样?” 林鸿雪眼神凝结成冬日的湖冰,冷得没有半分温度,“青霜,既然已经退出,就退得干净点。别再出现在小猪眼前,别再和小猪有所牵扯,和谢司彧好好的在一起,好吗?” 话音落地,严青霜表情扭曲了一瞬,他盯着林鸿雪,眉眼间阴云积聚,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看着两个人彼此敌视的眼神,我心有戚戚,越来越多八卦惊奇的目光往我们三人身边汇聚,我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动物园里供人取乐的猴子。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我动了动疼痛难忍的胳膊,给林鸿雪递了个眼神,压低声音对严青霜道,“别在这里耗着了,你如果想找我问罪,回去再说,好吗?” 一阵无声的沉默过后,严青霜放开了紧攥着我胳膊的手。被他抓过的地方,清晰地显露出几道涨紫的淤痕。 只一眼,林鸿雪眼底的温度又降了几分,他极轻淡地看了眼严青霜,随即将目光转到我手臂上,蹙着眉语气温柔地问我疼不疼,随后就准备带我到药店开些什么活血化瘀的药。 我当然是拒绝了他的小题大做。只要没有缺胳膊断腿或是头破血流,其他的伤在我看来简直不值一提。林鸿雪被我说动,到底是放弃了这令人难解的想法。 我们像之前一样结伴乘车回学校。只是这次,严青霜全程没什么好脸色,一路上,林鸿雪视他为无物地和我讨论刚结束的奥物竞赛。我发现我的答案和他的基本重合,于是心安下来,跟林鸿雪聊起前几天的奥数竞赛。 不是我故意冷落严青霜,实在是他那表情有够吓人。我本来就因为心中有愧在他面前抬不起头,他还摆出跟夜间野狼似的表情,别说跟他正常说话了,我简直骇得想找个洞钻进去把自己藏起来。更何况林鸿雪一直找话题转移我的注意力,我根本也找不到跟他说话的空隙。 只是林鸿雪再转移,我的心仍是因为他的存在心而始终惴惴。 到达学校时,我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跟严青霜道歉和祝福的语言,等候在门口的那抹洁白就已经先一步将我所有想和严青霜说的话碾成了齑粉。 谢司彧笑着跟我和林鸿雪打了个招呼,随后视线便专注地落到严青霜身上,“青霜哥,辛苦啦。”他声音里有种糖果的甜腻味儿,听得人骨头都发酥。 严青霜脸上瞬间有了笑意,眼角的痣扬起愉悦的弧度,“司彧,你怎么在这儿?在等我?” 他的手轻轻搭上谢司彧的肩,动作亲昵地捏了两下,谢司彧两颊浮出微微的红,乖巧地点了点头。 即使已经看过无数回他们之间这样亲密的互动,我还是有一瞬间的窒闷。这一幕太过刺眼,以至于无意识涌生出一股拿什么横插进他们中间,或者在他们之间竖起一堵坚不可摧的肉墙的冲动来。 可冲动终归只是冲动,在强大自控力的压制下永远不会成为现实。不想给自己找虐受,我拉着林鸿雪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那片甜腻得空气都拉丝的情侣恩爱剧场。 因为谢司彧,严青霜到底也没跟我提什么问罪的事,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深感怅然若失。 即使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我还是没能真正接受严青霜跟谢司彧在一起的事实,我用虚伪的平静目睹他对谢司彧露出曾独属于我的璀璨笑容,甚至在两个人朝我看过来时,艰难地扯起嘴角朝他们献上礼貌而带着假意祝福的微笑。 可天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苦涩和惶恐。 许多个夜晚,握着严青霜送给我的那块玉牌,我都忍不住扪心自问,一个人的心为什么可以矛盾成这样? 既想又不想去想,既要又不敢去要。 林鸿雪说,人本身就是各种矛盾的结合体,不必为这样的矛盾而心生愧疚或倍感折磨。他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如果能多给自己一点时间,所有的耿耿于怀最终都会成为远逝在回忆中的一缕清风。 他的话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那些纷乱的思绪经过他的安抚,变得如初生羊羔一般服帖,在我的勒令下乖顺地趴伏到心底不起眼的角落里去。 可也不过乖顺了一时。 那晚放学回家,我和我爸一进门就发现我妈情绪不对劲,像是经受了巨大打击似的,眼角湿痕重重,精神靡靡不振。 我和我爸都吓了一跳,急忙问我妈发生了什么。一问,我妈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哽咽着告诉我们,她非常喜欢的一个影视明星突然间坠楼离世了。 我和我爸同时惊愕地睁大了眼。 我妈喜欢的那个明星,我和我爸当然也都认识。是个才不到二十八岁的男星,长相端正,气质文雅,又年轻又有实力,我妈最喜欢看他演的青春偶像剧,我和我爸偶尔也受我妈荼毒,被逼无奈了解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据说他二十二岁才出道,短短五年间几乎红遍大江南北,虽然获奖不多,但每一座奖杯的含金量却极高,国民关注度和讨论度一骑绝尘,是近几年最当红的明星之一,街道上随处可见他为各类品牌代言的巨幕海报,我们班好几个女生也都是他的忠实粉丝。 他为人低调,从不炒作绯闻,只把心思放在拍戏上,每日分享都是待在剧组的生活。这样踏实努力的明星,在娱乐圈属独一份。他本该在自己的星途上光芒万丈,却没想到一则简短的讣告让他的生命和未来从此停在那个更深露重的寒夜。 我妈越说越伤心,几度哽不成声,眉眼上挂着不堪承受的悲戚。自从外公和外婆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有在我妈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了。 于是我很快反应过来,我妈之所以如此伤心,不单单是因为喜欢的明星突然离世,更多是因为想起了她的去世多年的爸爸和妈妈。 从我爸瞬间暗下去的脸色看来,估计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我妈的眼泪不要命似的往外掉,我和我爸心疼坏了,赶紧出声安慰我妈,性情内敛的李见树同志甚至当着我的面抱住了我妈,哄小孩似的轻轻拍打我妈的后背,跟我妈说了好些平时绝不可能说出口的话: “老婆,别难过,我一直都在。” “老婆,周末我陪你去为他送束告别的花吧。” “我抱抱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爸很爱我妈,他所有的温柔都属于我妈。我当然也很爱我妈,所以我握着我妈的手,将林鸿雪用来宽慰我的话稍作修改拿来献给了我妈。家里的女主人情绪失控,身为家庭一员的阿精自然也不会置身事外,嘴里发出呜呜的哀叫声,不停地用耳朵和脑袋蹭我妈的膝骨,企图用这样的方式传达出它对我妈的关心。 不知道是我爸的温柔还是我的鸡汤,亦或是阿精的抚慰起了效果,我妈渐渐地止住了哭泣。 然后,她红着眼看着我和我爸,涩声说了句让我神经震颤的话。她说,“见树,小竹,我们务必要好好的珍惜时间,珍惜现在,珍惜遇见的每一个人,珍惜生命中拥有的一切啊。” 我跟着我爸点头。 一整个晚上,我的脑子里不停回响着我妈的那句话。 我妈说,要懂得珍惜生命中遇见的每一个人。 刚镇压不久的烦乱情绪再度揭竿而起,迅速侵占了我的理智。心脏仿如旧疾复发,因这句话而地动山摇。 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严青霜,又是不是我该珍惜的人呢? 睡梦中,我恍惚听到有谁在我耳边轻蔑地笑着说: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李成竹,你还想自欺欺人多久? 遽然梦醒,我惊坐而起。 窗外星辰漫天,月色幽冷,我捂着心口冷汗淋漓。 许久,我自嘲地笑了一声。 是啊。 我到底。 还要自欺欺人多久呢? 李成竹:自欺欺人,何其卑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噩耗 第61章 疯了 两天后,在经历了长达一个半月与拐杖相依为命的艰难岁月后,我的左脚终于脱离了支具的囚禁,重新踩到了地面上。 我激动得无以复加,立刻扔掉拐杖抱起阿精原地转了两圈,阿精也很是为我高兴地冲我直叫。虽然短时间内暂时无法奔跑跳跃,但并不影响正常行走。 邵寂阳虽同样为我高兴,不过在我拒绝他以后继续背着我上学和放学的要求后,就变得又不太高兴了。 邵寂阳如今以我的男朋友身份自居,完全不惧怕他人的闲言碎语,甚至在听说学校里流传着他和我是校园情侣top1的谣言后显得惊喜异常,整个人都得意得不行。 他嘴角险些咧到耳根,扬着下巴炫耀般地说,“李成竹,听到没有,他们都说我跟你是绝配。” 我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因为他意图过分明显的送礼行为,我们班的同学基本上被他收买。除了林鸿雪,卫宁,许诗遥,刘恩和几个性格比较高傲孤僻的同学以外,其他人见了他无不热脸相待,大部分男生已经开始跟他称兄道弟,时不时透露点我的动态以回报邵寂阳的热情。 对此,我只能表示无语。 林鸿雪不喜欢邵寂阳的原因我倒是一清二楚,许诗遥因为性格原因和谁都不会太亲近,卫宁和刘恩两个人不待见邵寂阳就有点令人难以琢磨了。 按理说,邵寂阳长相帅气,性格热情开朗,为人大方,上进心又强,除了脾气偶尔有些暴躁之外,基本上没啥太大的缺点,很少有人能抵挡得住他大狗狗似的纯真眼神和灿烂笑容。 不过我也没兴趣去探听别人的想法,纳闷不过两秒就被朝我走过来的林鸿雪吸引了注意力。 一个暑假过去,林鸿雪好像又长高了些,身姿更显挺拔,昂首阔步时颇有种云鹤林松的雅俊。 我扔下跟个“问题学生”似的卫宁,起身微跛地迎上去,在他面前站定。 视线从他发顶掠过又收回,我问他,“林鸿雪,你最近有量身高吗?” 他先是看了眼我的脚,脸上随即露出喜悦的神色,“小猪,你的脚可以下地了?感觉还好吗?” 我点头朝他笑笑,又重复问他,“哎,你告诉我,你最近有没有量过身高?” 他没急着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扶着我回到座位后,又嘱咐了我些平时用脚的注意事项后,才有些困惑地回答,“没有,怎么了?” “我发现你好像比以前更高了。” 林鸿雪唇角弯得更高,“是吗?” 我正用目光仔细测量他跟我的身高差距,忽听卫宁一声嗤笑,“李成竹,你当你眼睛是测量仪呢?” 我权当没听见,看了眼林鸿雪比我只高出些许的双肩,问林鸿雪过来找我什么事,林鸿雪告诉我是老王让他告诉我声中午放学后到办公室找他。我一听,神经当即紧绷起来。 老王找我能有什么事?除了感情方面的事,我向来循规蹈矩,一心只扑在提高学习成绩上,从没在学校给同学老师以及我爸惹过什么麻烦。 等到放学,在林鸿雪的陪同下,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办公室,就见休息区的沙发上,老王正面带笑容地瞧着我进门的身影。 我掩紧门,恭恭敬敬地叫了声王老师,他招呼着我坐下来,给我倒了杯水,就开学这半个月的学习状况以及脚伤的恢复情况跟我东拉西扯了会儿,然后在分析完林鸿雪上学期不尽人意的成绩后话音顿止,眉头紧紧地拢起来。 我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正题到了。果然,他喝了口杯子里的水,沉下声对我说道,“成竹啊,我听说,你和高一五班那个叫邵寂阳的同学在谈恋爱?” 我心里一咯噔,马上否认,“没有,只是关系还算不错。” 虽说这种事在学生间接受度挺高,但据我妈所说,在绝大部分他们那一辈人的思想里,喜欢同性的人依然和那种会被天打雷劈的变态挂钩。为了优等生的名誉着想,我选择跟老王撒点小谎。 可随即脑中一道闪电劈过,我整个人都石化了一瞬——我本来就没跟邵寂阳谈什么恋爱,跟他之间也多是他挑头担子一头热,怎么能算作撒谎呢? 还是说,我潜意识里已经默认下我和邵寂阳的关系了? 听到我不假思索的回答,老王拿杯子的手顿在半空,他沉吟了下,看着我继续说道,“这样,那就是和林鸿雪在谈恋爱了?” 我当即头皮一紧。 林鸿雪就在门外。也不知道办公室的门隔音效果怎么样。 我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没有,我跟班长也只是关系比较好,您知道的,班长在学习上帮了我很大的忙,我跟他走得近了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老王放下杯子,挑眉看我,又问,“那就是跟八班的严青霜?” 我愣了愣,将头摇得飞快,“怎么会?严青霜不是跟那三班的那谁……”话说到一半,我反应过来,立马住了嘴。 差点着老王的道,把严青霜给卖出去了。 老王双眉一锁,洞若观火的眼神刀子一般朝我扎过来,“一个也没有?那你最近学习状态怎么下降那么多?” 他不等我回答,又接着沉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有人举报身为省优生的你品行不端,同时跟校内多个同学保持不正当恋爱关系。” 老王这句话不啻于一道惊天大雷砸在我身上,我的瞳孔极速收缩,呼吸一下滞住,脑子里几乎空成一片。呆怔了足足半分钟,在注意到老王夹杂着不满和失望的眼神后,我面色一变,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相当于不打自招。 我张了张嘴,脸色灰败地为自己辩解,“王老师,这……这谁说的啊,这也太离谱了吧……这么离谱的事,您不会相信了吧……” 老王盯着我没说话,用沉默向我无声传递他已经看破所有的讯息。 我在他锐利眼神的盯视下讷讷地住了嘴。半晌,老王脸色放缓,端起水杯又喝了口水,接着像个老父亲似的用慈蔼的语气对我说道,“成竹啊,一直以来,你都是老师们的骄傲,同学们学习的榜样,感情方面的事,虽说是你的个人**,但既然影响到了学习,老师就有义务提醒一下你学生最主要的任务是什么了。虽然以你现在的成绩,国内大学任你选择,但也不可因此松懈啊。另外,针对你的个人感情,老师也给你个忠告,千万握好手中那杆秤,别让它成为伤害自己或是伤害他人的武器,明白吗?” 我抿着唇沉默不语,指甲无意识刺进掌心里去。 “这件事,你自己去处理,老师不插手,也不会上报给校长。那个举报的同学呢,因为拿不出证据,我已经严厉警告过他,不能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就随意地去造谣摸黑同学,凡事都要讲个证据嘛。所以,咳、你听明白了吗?” 我看着老王已经变得温和的脸色,感激地朝他点了下头,“嗯,明白。” 他微笑着叫我赶紧去吃饭,我起身向他鞠了个躬。当退到门口握住被空调的冷气吹得冰冷的把手时,我忽然回头将梗在心里的那个问题问出了口,“王老师,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举报我的人是谁?” 老王摆了摆手,我便会意地退出了办公室。 听到我关门的动静,倚在墙边拨弄手机的林鸿雪立刻收起手机朝我看过来。 我同样朝他看去,他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收敛干净的郁色,像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情。我心头一跳,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他安抚地朝我一笑,回答说没什么。他明显是不想告诉我。我盯着他明雅干净白玉似的一张脸,闷闷地哦了一声。 他琉璃似的一双浅眸直视我片刻,轻轻蹙起了眉,“小猪,王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怎么一副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样子?” 想到老王跟我说的那些,我表情僵硬了片刻,随后对他摇头,“没什么。走吧,吃饭去。” 林鸿雪见我不想多说,也没多问,只是眼底多了抹深色,而我因为心里想着事,并没有注意到。 老王的话无疑又将我拽入了情感与道德斗争的漩涡中去,我再一次受到来自灵魂的庄严审判。更让我惊惧的是,梦里的审判者除了严青霜和顾尧君,还多了老王和我爸的面孔。 一句比一句冷然无情的斥问像烧红的铁烙在我的灵魂上,我在噩梦的深渊中失控下坠,心神皆不得安宁。道德在与情感的搏击中逐渐占领上风,有了重塑的迹象。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我开始有意逃避林鸿雪和邵寂阳的亲近。 一下课,我便拿出特意叫我爸新买的教辅资料自主学习,林鸿雪过来找我,不过两三句便会被我带入到严肃的课题讨论中去,绝不谈及除学习外的其他事情。中午邵寂阳过来时,我则拉着林鸿雪一起给他疯狂补习。下午则被卫宁缠着解题,晚自习结束后便立马背上书包飞快往我爸办公室里面冲,一秒钟都不带多留。 顺带一提,我之所以晚上放学能溜得如此之快,是因为开学初由于我的脚受伤未愈,老王非常体贴地卸下了我“锁长”的职位,将这一光荣使命交付到了对这么个差事竞争意愿强烈的卫宁手上。为此,卫宁那家伙还讹诈了我一袋原本给林鸿雪准备的奶糖。 也因为这样,邵寂阳每晚自习课后过来找我都扑了个空。 林鸿雪自然从我的异常表现中察觉到我对他刻意的疏离,发消息问老王那天究竟跟我说了什么,为什么对他的态度前后变化那么大。我含糊其辞,叫他不要多想,告诉他我如此努力只是想要尽早地把他拉下神坛,体验一回当学神的快乐。 林鸿雪应该是相信了我的说辞,没有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反而为尽心尽力指导我如何更快地完成第一大业。 邵寂阳就没有林鸿雪这么好说话了,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跟我抱怨一次,问我为什么放学跑那么快,也不知道等一等他。 我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蹩脚的借口敷衍他,“我爸下了死命令,让我放学就去找他,聆听他的教诲。” 邵寂阳在学校到底是不敢到我爸面前造次,偶尔追到校长室也是没待两分钟就被我爸厉声训回了宿舍。 看着他垂头丧气离开的样子,我心中暗笑。邵寂阳不了解我爸的脾性,还以为我爸在学校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 我爸对于我的反常行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在问过我两句后就继续忙他的工作去了,而我则窝在他的沙发上边看书做题边等他下班。 对此,邵寂阳怨气颇深,常常在我要睡觉时发来一堆情绪激昂的控诉。 邵寂阳:「李成竹,哪有情侣谈恋爱是像我跟你这样谈的啊?天天不是讲题就是做题!」 邵寂阳:「这太不正常了!!」 邵寂阳:「而且,林鸿雪那个第三者每天跟你相处的时间那么长,我身为你的正牌男友却只有中午那一点点可怜的休息时间才能见到你,太不公平了!」 邵寂阳:「明天中午我不要再做题了!你陪我到篮球场打球好不好?!」 邵寂阳:「不!我也不要打球,我想单独跟你待在一起,我想亲亲你,想抱抱你!」 邵寂阳:「李成竹,周六晚上我们约会去看电影好不好?」 邵寂阳:「不准说没空,不准拒绝我!」 看似控诉,实则撒娇。 我揪着心口愣了很久,才逐条逐条地回: 「不想做题学习就别来找我了。」 「觉得不正常,不公平就换个能跟你正常恋爱的,能公平对待你的人喜欢,行不行?」 「我忙着奋斗当第一,没空跟你玩亲亲抱抱的游戏。」 「不好,下周就要月考了,抓紧时间复习才是正道。」 「真没空。」 邵寂阳估计被我这些渣男言论气得不轻,当即视频电话闪过来,被拒接后打得更急,一口气打了二三十个。我心里又慌又堵,干脆将手机关机以求心静。 可即便关机也没多大的用处。邵寂阳的怨气和漆黑的夜色一起入侵了我的梦境。 我又做了那个让我毛骨悚然的梦。 依然是那四张面孔,依然是那呢喃似的轻语。 四具性感完美的身躯蟒蛇一般和我紧紧绞缠在一起,痴狂迷恋的双眼死死锁住我的神志,使我反抗无能。蛇信子似的软物不断在我身上舔舐吮吸,带给我被巨兽侵吞的恐惧和战栗。 我几乎在他们身下窒息。 可我并未窒息,反而在他们疯狂的占有下感到一种濒死的快乐。 我想,我真是疯了。 “李成竹,接受他们吧,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他们是我赐予你的幸福啊。” “李成竹,接受他们吧,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他们是我赐予你的幸福啊。” “李成竹,接受他们吧,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他们是我赐予你的幸福啊。” 又是那个“我”的声音。 “我”的声音已然成了梦中的我的梦魇。 我在梦里又哭又笑,望着头顶和现实中同样辽阔蔚蓝的天空,张开嘴无声呐喊着,质问着: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操控我的人生?!”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让我受你摆布?!”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偏偏跑到我的梦中来折磨我?!” 没有人回答我。 只是天似乎暗了些,心脏被爱意填满的快感更强烈了些。在他们给予我的无边际的快潮中,在与他们无休止的纠缠中,我似乎受到某种无法抵抗的心理暗示,接受了来自“我”的蛊惑,在梦境中对他们四人同时说了爱。 我一身冷汗地醒来,竟发现舌尖在梦时被自己咬出了血。 我手脚发软地到浴室冲了个澡,随后光裸着上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往窗外看去。 朝阳在天边织出一片轻薄的红纱,铅云低垂,墨团似的随意铺洒在空中。晨风从树梢飞扑到我面上,带来些许微薄的凉意。 天光尚未照拂,城市的一切都还沉睡着,天地间唯有一个被梦震骇醒来的我,在灰暗的天色中静立成一抹仿佛一挥即散的剪影。 四张气质迥然的面庞在我眼前不停闪烁,喉间每滚过一个名字,心中便禁不住一阵悸动。 望着那片广袤而深邃的天空,我惶惶地想,我可能,真的是疯了。 李成竹:我真的要疯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疯了 第62章 自欺 在校门口和我爸分道扬镳后,我独自走往高三教学楼。 路上学生形色不一,有和我一样行路匆匆的,也有跟朋友手拉着手慢悠悠走着的。东升不久的红日照耀下,一切都金光闪闪,连带那些从我身边掠过的学生的脸上,也都泛着金灿灿的光,像是刚破土的青苗,充满蓬勃的生机。 可在经受那场荒诞梦境的折磨后,我却觉得眼中映着的世界是如此虚幻。 梦中的“我”不断提醒着我,我不过是一本书里的虚拟角色,不需要为与顾尧君和林鸿雪他们几个人之间背德的关系而纠结痛苦。 可是…… 风吹在身上是凉爽的,叶脉捻在指尖会变形发皱,阳光投落在瞳膜上时温暖又舒服,浮动在空气中的花香直沁心脾。 心脏规律地搏动着,花瓣飞落在肌肤上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切,我又怎么会是虚假的呢? 我吁口气,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将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脑子里清除出去,试图坚定自己的心。 我想了想,决定买几本专门研究梦境的书籍看一看。 我正想着拿手机查一查哪位大师的书比较权威,耳边忽地就炸开一道暴跳如雷的怒喊。 “李成竹!!!” 我被吓得一抖,手机差点一个没拿稳掉到地上。 我手忙脚乱地接住在空中乱滚的手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只宽实有力的大手就拽住了我的胳膊,然后不容我拒绝地将我带到了一个相当熟悉的地方——高二教学楼顶楼天台处。 直到此时,看着邵寂阳咬牙切齿却双眼通红的模样,感受着他紧攥着我的力道,我才终于彻底从那场几乎将我割裂的梦境中脱身。 按照梦里那个“我”所描绘的故事设定来看,邵寂阳在我面前应该乖得跟李成精一样,绝对不会忤逆我半分,更不要说这么粗鲁地对待我。 所以,邵寂阳是真实的,我是真实的,世界是真实的,只有那个梦才是真正虚假的。 我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或许是因为我眼里的欣喜太过明显,原本怒容满面的邵寂阳忽然间变了表情,所有的不高兴和天边的云霞一样散开去,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我,嘴角抿出道不好意思的弧线,脸上漫出一片动人的红色。 我正纳闷他为什么突然就害起羞来,下一刻便感觉到抓着我胳膊的手一紧,紧接着唇上飞快掠过一抹柔软的触感。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柔软袭来,这次的感觉比前一次清晰了不少,因为邵寂阳这家伙竟然趁我不注意将舌头往我嘴巴里伸。 现实的邵寂阳显然不如梦里的邵寂阳技巧熟练,只是毫无章法在我口腔里戳含舔卷,青涩得不行。 我的心狠狠一跳,身体后仰躲闪着他的动作,舌尖用力将他的往外顶,却没想到他无师自通的一手箍住我的腰,一手托住我的后脑,像只饥渴的兽,缠住我的舌头急切地吮吸玩弄,舌尖龙卷风似的刮过口腔每一块黏膜,迫使我向他臣服。 我不由庆幸此时面对的是邵寂阳,而不是顾尧君、林鸿雪和严青霜三人之间的任意一个,即使到了如此地步,即使在他热切的吻里感受到了细微的快意,我的头脑依然保持着清醒的状态,还记得就快要到自习时间的事。 邵寂阳跟在沙漠里找到水源的旅人一样,疯狂汲取着我嘴里的津液,他紧紧闭着眼睛,脸上泛着滚烫的红,像是在享受,又像是不敢看我的样子。 我的不满与怒气向他传递失败,于是只能一狠心,上下牙关一合,强行将他从封闭的自我世界里拖出来。 果然,被我一咬,邵寂阳立马吃痛地将舌头收了回去,睁开眼捂着嘴愤怒又委屈地盯着我。 “李成竹,你干嘛咬我?!” 我将他推开,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还没走两步,手腕又被捉住,接着一股大力将我扯转回去。 我皱着眉向上看去,邵寂阳的眼睛红红的,里面水光闪烁,俊朗的五官蒙了层受伤的阴影,看起来可怜得不行。 我终究还是敌不过他的可怜样,磨着牙跟他解释,“我上课从不迟到,而现在,只剩五分钟就要响铃了。” 他表情一僵,撇了撇嘴,咕哝了句,“迟到一次又不会怎么样。” 我没听清,问他说什么,他摇头,转而跟我埋怨,“还不都是你昨晚说的那些话太过分了!我又气又急,所以才会这么急着找你问个明白!” 我白他一眼,“那你问问题的方式还真是奇特。” 他的脸刷地又红了,嗫嚅着道,“谁让你突然对我笑……你笑起来那么好看,我一看见你笑就忍不住想亲你……” 他在我的瞪视下收了音。 我语气松了松,“行了,没空跟你扯这些。我得走了,你的问题留着以后再问吧。” 怕他再逮我,我眯着眼用眼神威胁他直到他点头同意后才转了身。他跟在我身后念念叨叨的,“李成竹,中午不要讲题了好不好?我想和你单独待在一起,我有好多话想当面跟你说。” “李成竹,我发现你今天见到我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为什么啊?” “你怎么不说话啊,我跟你说话你每次都爱搭不理的,你这男朋友当得一点也不合格。” 我脚步一顿,淡淡回他,“不合格那就换个合格的。” 在他的怒火蹿过来之前,我加快脚步下了楼梯,随后头也不回地往高三教学楼走。 两秒后,我听到身后传来邵寂阳愤怒的喊声,“李成竹!” 托邵寂阳的福,我生平头一回体验到迟到的滋味。 当我出现在教室门口的那一刹那,四十九双眼睛聚光灯似的聚焦在我身上,瞬间让我脸皮发麻。林鸿雪轻淡如雪的目光落在我的嘴唇上,我后知后觉出什么,不自在地搓了搓鼻子,借此遮掩被邵寂阳吻出的红痕。 我顶着四十八双好奇惊讶的眼神走到座位上坐下,强装镇定地掏出本书看起来。没过两分钟,那些钉子一样的视线慢慢收了回去,教室里恢复自习的氛围。 我吐出口气,极力忽视掉卫宁那审视似的诡异目光,沉下心投入到学习中去。 下课后,我自然逃不过林鸿雪的追问。我想了想,还是简单地跟他作了解释,他听后微微地皱了皱眉,倒没多说什么。 中午,我和林鸿雪吃完饭回到教室,邵寂阳准时出现在我面前。 我看了他一眼,他脸上带着怨气,牙根咬得很紧,眼里冒着气愤的火光。我眼皮一跳,教室里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一些别的同学在,好几双八卦的目光克制地直往我们这边瞟。 我还没说话,林鸿雪先出了声。 “邵寂阳同学,如果是来请教有关学习方面的问题,请你坐下,如果不是,请你离开。” 林鸿雪的声音不轻不重,语调仍是温和的,但眼底却带着冷意。 邵寂阳明明身高比林鸿雪高出许多,但气势上却总比林鸿雪矮了那么一截,像是张牙舞爪的小狮子遇到领地内的雄狮,再高的气焰都跟被泼了冷水似的蔫下去,特神奇。 正如现在,面对林鸿雪不客气的警告,邵寂阳的表情变幻几番,最终在咬牙瞪了林鸿雪一眼后,啪地一声将手里的习题册往课桌上重重一拍,“李成竹,这道题怎么做?!” 我佯作平静地坐下,摆正习题册,拿出笔和纸,装模作样地算起来。 在林鸿雪的干扰下,邵寂阳根本找不到和我独处的机会,想问的问题没能问出口,憋在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每晚的抱怨也就越来越多。 跟只蜜蜂似的嗡嗡嗡,我不得已只得将他的消息设置成免打扰。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终有一日将不得不面对邵寂阳怨气的集中爆发,但为求一时的宁静,我别无他法,只能这样拖一天是一天。 我曾无数次后悔初二时轻易听信谣言,不加求证便认为顾尧君并未喜欢我,而喜欢着什么鬼的第一。 若当初我能自信一些,勇敢一些,或许我和顾尧君便不会像现在这样分隔两地,我会追随他的脚步,永远地跟在他的身后,当他怎么也甩不掉的尾巴。 如果不曾有什么误会,如果从未想过追逐什么自由,我的心便不会发生畸变,不受控制地装进去除了顾尧君以外的人。 事态发展到如今,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即使是身为当事人的我,也无法控制接下去的走向。 我只能揣着一颗恐慌难安的心像浮萍一样随波逐流。 夜晚,我坐在电脑桌前,和远在重洋的顾尧君视频通话。 顾尧君为了能提前毕业回国,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可即便再忙,也不会忘记和我的约定,每周三和周日晚上十二点都会准时打来电话,跟我分享他在国外的生活,而我,则将我的日常讲给他听。 即使每天的生活像是复制粘贴,乏善可陈,但只要看着他那张冷峭深邃的俊脸,听着他清冽而满含柔情的声音,就有一种莫大的满足和幸福感流溢全身。 即便在这满足与幸福之后,是以承受来自道德的诘问,经受噩梦所带来的精神折磨为代价,我也甘之如饴。 大多时候,都是我对着顾尧君在说,而他则像小时候那样,总是静静地,神色认真地倾听着。 偶尔看着他安静乖巧的模样,我会忍不住逗他,问他想不想我,笑嘻嘻跟他说我很想他,想亲他,想抱他。每每这个时候,他的呼吸就会变得有些急促,抿紧唇,狭长好看的双眸专注地盯着我的眼睛,沉沉点头,说,“想。很想你,想亲你,抱你。” 正如此刻,他沉静而眷恋的目光像拨子勾撩着我的心弦,我便忍不住又起了逗他的心思。 我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拖着调子说,“学长,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顾尧君眼神瞬间变深,削薄的唇吐出动听的情话,“想。很想你。每天都很想你。” 我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有多想啊?我可是做梦都想着你。” 顾尧君眼睫轻轻颤了颤,一抹红倏忽爬上他的面颊,我听到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也是,做梦都想你。” 我跟吃了蜜糖似的笑开了花,顾尧君看着我的笑容,也微微动了动唇。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顾尧君的笑容越来越自然了,虽仍是让人难以察觉的弧度,但起码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和奇怪。 我正想夸一夸他,却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孩,碧绿的眼珠子好奇地打量了我一圈,随后表情夸张地问顾尧君,“yao,who is the pretty boy?let me guess,he is the boyfriend you mentioned,right?” 顾尧君拧着眉回头看了眼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亦满脸好奇地盯着那男孩瞧。顾尧君曾经告诉过我他有个来自M国的室友,不过一直没见过。看他跟顾尧君很有几分熟稔的样子,应该就是顾尧君所说的室友没跑了。 我于是挥手跟那男孩打了个招呼,“hello,green eyes boy,nice to meet you。” 他听到我这么称呼他,咧开嘴笑起来,笑容十分富有感染力,像是朵太阳花,浑身都透着股盛夏般的热情劲儿。 “me too。you are so sweet,my friend,what is your name?what is the age of you?tell me right now please,i wanna know more about you。” 他忽地凑到镜头前面,眨巴着一双透明玻璃珠子似的漂亮眼睛,殷切地望着我。 我一一回答,他很是兴奋,叽里呱啦问了我一堆问题,对距他万里之遥的我和国家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兴趣,霸着电脑自顾和我聊着天,直接将顾尧君晾在了一边。 没想到顾尧君的室友竟然是个话唠。我瞥到顾尧君冷得像是能掉出冰碴子似的脸色,暗自发笑,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果断终结了和这个名叫Baker的男孩的交谈。 他显出意犹未尽的神色,问我能不能加他的好友。顾尧君紧盯着我,眼底流露出不太高兴的神采,见我看向他,嘴唇开阖几下,很是霸道地替我做了决定,“不可以。” 我心头暗乐,嘴上却对Baker抱歉地说道,“sorry,i do not have any foreign social software。” 他又不死心地提出我们可以交换邮件,我正想回答说我连邮件也没有,顾尧君却在这时低声跟他说了一句什么,就见他神色变得慌张,急匆匆跟我说了句再见便跑走了。 我好奇追问顾尧君跟他说了什么,顾尧君摇摇头,视线在屏幕右下方停顿一瞬,慢慢皱起了眉,“李成竹,十二点半了。” 我迅速瞥了眼时间,果真。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半个小时就没了。虽然不舍,但为了不破坏我在顾尧君心里的形象,也为了保证第二天的学习状态,还是强忍着情绪跟他说了晚安。 挂断电话的前一刻,顾尧君放柔了表情和我说了一句,“李成竹,等我。” 我朝他笑,点头应下。 片刻后,屏幕暗下去,我的表情也跟着黯下去。 顾尧君总是让我等他。 可我还有什么资格等他? 从我妈口中我才知道,婉玲阿姨他们在顾尧君出国后不久就已经搬了家,搬到建成许久却从未入住的郊区别墅里去了。 我妈说,婉玲阿姨其实早几年前就跟她提过要搬家的事,只是因为顾尧君一直不愿意,才拖到现在,可顾尧君不愿意搬家的原因,却从来不肯告诉他们。 我妈说,婉玲阿姨还跟她说起过顾尧君在即将出国的前两天突然提出要留在国内上学要求的事,要不是顾尧君爸爸出面说服了顾尧君,说不定将来我就能跟顾尧君上同一所大学了。 听了我妈的话,我才意识到顾尧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喜欢我。他真的爱我。 他的感情纯粹如稚子之心,而我却早已深陷泥淖,满身污浊。如今我对他的喜欢,不过是对他的玷污。 我已然失去喜欢他的资格,自然也没有了等他的资格。 一切,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 对顾尧君是,对林鸿雪是,对严青霜是,对邵寂阳亦是。 自始至终,我都是个卑怯的懦夫。 我的勇气只存在于梦境中,存在于对那个妄图操控我人生的“我”的抗争中。 现实中的李成竹,根本低劣到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喜欢。 不是吗。 李成竹:渣男不配得到幸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自欺 第63章 报应 我妈常教育我,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大概因为我对感情的不忠,老天都看不下去,将我划归到恶人那一类,降下报应警醒我使我悔悟。 课间时,我被人锁在了厕所里。 为了不让学生受到影响,厕所和教室之间隔了一片场地宽阔的植物观赏台。不巧的是,因为快要上课,植物台也都没人,我的拍门声和呼喊声全部淹没在酸爽刺鼻的空气当中。 上课铃很快响起,整幢教学楼瞬间安静如鸡,我只好放弃呼救,扒着门缝企盼学校巡察组的领导能及时发现厕所的异样,将我快点拯救出去。 我一边耐心等待着,一边在心里梳理将我锁在厕所的凶手的线索。 我自认自己脾气还算不错,除了对交朋友的要求高了些,对非优等生不近人情了些,就没什么不招人待见的缺点了。况且我每天的生活再简单不过,三点一线从未更改,根本不可能有跟人结仇的可能。 我首先便将我们班的同学给排除在外。毕竟我们班是尖子班,彼此间最大的仇不过是谁比谁又多考了几分,谁比谁又进步了几名,报仇方式也不过是更加努力地学习,以期在下次考试中一雪前耻,心思都单纯得很。 外班的同学……外班的除了严青霜,我一个也不认识,有谁会闲着没事去欺负一个认都不认识的人吗?如果真有,那就是我们学生之间的毒瘤,必须得给他挖出来才行。 我正这么想着,忽听门外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近乎是从我耳边飘过去似的。我精神一振,急忙拍门大喊起来,“喂,有人吗?!嘿,你好,同学,能不能帮帮忙,我被锁住出不去了,能不能帮我开下门?!” 脚步声明显顿住了,下一刻,比之前还要急促几分的脚步声径直转向我这边,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道耳熟至极的惊呼: “小猪?!” 是林鸿雪! 我赶紧出声回应,“是我,林鸿雪,快点开门放我出去!” 丁零几声,锁从锁扣脱出,紧接着啪嗒一下,门把转动的声音一如空谷跫音,带给我拨云见日般的欢喜。 门应声而开,林鸿雪那双满含忧切的双眼映入我的瞳孔,我大大地呼出口气,强笑着跟林鸿雪调侃了两句。 “也不知道是谁有这种胆子,校长儿子都敢锁。” “被我逮到,我高低也让他尝尝跟尿酸氨酸共处一室的味道有多美妙!” 林鸿雪神色紧凝,将我从头到尾扫视了遍,确认我完好无损后,才慢慢蹙起眉心,压抑着什么似的,声音低沉地接了腔,“小猪,这件事性质恶劣,属于校园欺凌的范畴,我会上报到学校管理部,请学校务必揪出背后的始作俑者,让他向你道歉。” 他语气和神色都郑重得不行,我心头一暖,点了点头,对他的处理方式表示了认同。 可即使上报上去,学校最终也没能挖出那个胆大包天的肇事者。植物台外面的监控刚好在这件事发生的前一天坏掉了,没有监控,缺少关键证据,再多的调查都是白瞎。 除了跟我关系比较密切的几个人认为此事是故意针对我的报复性行为,大部分同学都觉得不过是某个喜欢恶作剧的学生随机选了个幸运儿满足他的恶趣味。 我实在想不出自己到底跟谁结了怨,只好勉强接受第二种说法,撤销对此事的追查,咽下这口冤气。林鸿雪对此感到十分抱歉,认为都是他的无能才导致我遭受这么大的委屈,在我面前总是一副恹恹自责的神情。为了安抚他,从那之后,我连上个厕所都得在他的陪同下才能去了。 林香雪则对他哥此举大加赞赏了一番。依她所言,林鸿雪身为我的男朋友,就有保护我不受伤害的责任。只有这样,才能杜绝此类恶**件再次发生在我头上。 林香雪已经荣升为我们学校的高一新生,并凭借极为出色的外形条件在短时间内成了新一届的校花。她为他哥站队的时候,就坐在我面前,双手捧着下巴,笑容天真地望着我,一脸他哥和她都是为了我好的样子,即便我有再多为自己申诉的理由,都只得咽回肚子,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爸在听说此事后,也挺生气的,第二天就以我的遭遇为例在学校开展了系列防欺凌安全教育活动,后来甚至还大费周章请来相关领域的专家给全校师生开了个防欺凌的安全讲座。 我很有些吃惊,觉得我爸这也太小题大做了点,结果我爸乜我一眼,告诉我那周本来就是防欺凌安全教育周,我不过是刚好撞上了而已。 我:“……” 这件事中,最让我意外的是卫宁这小子的反应竟然比施东庭还要过激。 施东庭在得知有人竟然敢欺负本班学生时,领着我们班几个男生气势汹汹地在厕所门口蹲守嫌疑人,门口进出的每一个人都要被他盘问一道。当然这情形没持续两天就被叫停了,毕竟几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往那一杵,就跟电视剧里那种爱欺负良家妇女的恶霸一样,引起了别班同学的恐慌,一纸诉状上去,几个人就被老王请进办公室亲切地教育了。 施东庭脾气虽暴,但却是出了名的仗义,最见不得我们班的学生受别班同学的欺负,相当于是我们班的守护神。上次许诗遥被人堵在半路告白被吓得直哭的时候,就是他出面将那个肇事者拎过来给许诗遥道了歉才算完。 承他为我出头的情,我买了套他最喜欢的《福尔摩斯探案集》珍藏版送给他,给他乐得,拍着我的肩膀说他以后会像林鸿雪一样把我当亲兄弟对待。我讪笑着跟他说不必,当普通兄弟就行。 卫宁比他还夸张些,在被老王教育之后死不悔改,在植物台入口处又蹲了三天,并且找了他爸妈为学校提供赞助,给整个学校的男女厕所外面都安装了好几个360度无死角高清摄像头。 我本来还挺感动,跟他真心实意地道了谢,暗地里还打算买杯榴莲味儿的奶茶感谢下他对我的关心,结果这小子狗嘴里压根吐不出象牙,昂首抱臂又欠又贱地跟我说,“不用谢,谁让我把你当儿子疼呢。” 我好悬没一拳头过去给他揍得满地找牙。 我对着他磨牙,他竟然贱兮兮地学我磨牙,完了还噗嗤一下笑出声,嘲讽我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长蛀牙,让我张开嘴给他检查检查,说他可以帮我杀杀牙齿里的虫。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真的对他是忍无可忍。 我冷笑着环顾教室四周,开始物色肯跟我换座的同学,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上学期排名年级第三的杨明生身上。 由于是尖子班,老王从不会插手我们排座的事,一般学期前会由林鸿雪安排调座换座的事,不过因为大多数同学除了学习勤快,在其他方面都有股懒劲儿,两年间彼此同桌基本没变化过。 本来这学期林鸿雪想跟卫宁换座来着,但卫宁这小子死活不同意,我又因为不想和林鸿雪走得太近被别的同学看出些什么,也就装聋作哑地无视了林鸿雪提出的和他的同桌年级第十二换座的提议。 杨明生脾气挺好,也挺好说话的,在我跟他提完换座的请求之后,他侧过头看了眼我的座位就点头答应了。 我跟他道了声谢,在刘恩跟我汇报他男神日常的声音中三两下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坐到了之前属于杨明生,以后都属于我的座位上。 有了新座位,自然也就有了新同桌。新同桌是个性格比较高冷的女孩子,五官优越,长相明艳,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排名好像是在年级二十三左右,叫什么我没大记得住,但这也不影响我跟她打招呼就是了。 她见了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表情淡漠地跟我点了点头,颇有点顾尧君似的疏冷,气质十分独特。 刘恩一路追着我到了新座位,嘴里依然滔滔不绝着: “李成竹,我敢保证,男神和谢司彧再过不久就要彻底闹掰。你是不知道,这两天三班和八班的氛围有多糟糕,男神不知道为什么火气特别大,看谁都不爽,连对谢司彧都没个好脸色。” “八班的姐妹都在传男神和谢司彧肯定是吵架了。有人之前看到谢司彧哭了。” “李成竹,你说,等男神跟谢司彧分手了,他会不会就会想起来你和班长这两个好朋友了?” 听了她的话,我的心一阵疾跳,忍不住问她,“严青霜和谢司彧吵架?怎么会?” 谢司彧那乖巧可爱劲儿,谁会舍得跟他吵架啊。 刘恩摇头,大眼珠子里是藏不住的兴奋,“我也不清楚啊,吵架好,吵得越多越好,最好今天再吵一架,争取明天就吵分手!” 我嘴角直抽,无语看她,“他们分手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刘恩当即点头如啄米,“当然了!男神和谢司彧掰了,我嗑的西皮才有机会重新崛起!” 我表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刘恩眼冒桃心地看着我,“你不懂没关系,我懂就行了!李成竹,等他们俩分手了,你就加把劲儿,把男神再抢回来,好不好?!” 我仿佛被她口中的“抢”字刺中,心跳瞬间漏了两拍。喉咙塞了团棉花似的发不出声音,直接怔在了当场。 无法否认却又耻于承认的是,我确实曾动过把严青霜抢回来的心思。 刘恩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整个人又陷进了对严青霜的矛盾感情中。直到林鸿雪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才回过神。 “小猪,怎么突然换座位了?” 林鸿雪眼里闪烁着明显的疑问,眼底却浮荡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受伤。我心口一堵,赶紧找借口补救,“杨明生说不想再坐靠窗的位置,所以跟我换了座。” 我正想着一会儿趁林鸿雪不在时跟杨明生统一下口径,就听卫宁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是你主动跟杨明生换座的么?李成竹,你倒打一耙的本事还真牛逼。” 我转头对着不知从哪里回来,脸色颇有几分难看的卫宁恶声恶气地回了句,“卫宁同学,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卫宁嗤了声,“嘴长我身上,我想说就说了。李成竹,看来你跟林鸿雪关系也不怎么样嘛,连句实话都不敢跟他说。” 我深吸了口气,他还反挑拨起我跟林鸿雪的关系来了。 我斜睨他一眼,呛他,“我跟班长怎么样,跟你又没关系,回你自己地盘去,别来扰我清净行不行。” 卫宁似笑非笑盯着我看了半天,转头跟林鸿雪对视,“林鸿雪,这小子到底有什么稀奇的,值得你这么宝贝他?我们班比他……” 我没等他说下去就急忙出声打断了他,“卫宁,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看你真该去校医室找校医大叔好好看看,别是脑子里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刘恩对我的反应表现得很是吃惊,正捧着本英文原版小说看着的新同桌也不悦地皱起了眉,从男女主的爱恨情仇中抬起头,秋霜一样的视线缓缓从我们几人身上划过,冷冷说道,“你们要吵到别的地方吵,不要在这里打扰我看书。” 卫宁神情一顿,林鸿雪歉意地笑了笑,柔声向她说道,“打扰到你很抱歉,夏之,如果需要,我可以和你交换座位。” 卫宁闻言莫名其妙又嗤了一声,夏之淡淡地看了眼林鸿雪,面无表情地道,“不需要。林鸿雪,你有点过了。” 我对夏之说的话一头雾水,林鸿雪听了后眼神变得微妙,卫宁嘴角扯得挺高,刘恩则跟我一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满脸迷惑。 所幸这奇怪的一幕很快在上课铃声中终结,我也终得一刻清净。 邵寂阳自然在第一时间就从我们班那群他的好兄弟们那知道了这件事,当天下午便火急火燎冲到我们班,叫嚷着要把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幕后凶手给抓出来好好教育教育,甚至发动他们班的男生到处搜集证据,结果可想而知,均是无功而返。 之后,脑壳有包的他又把整个高三的教室跑了个遍,据说是先给每人送了杯超大份量的奶茶,和颜悦色地请各班学生帮他多照顾着点李成竹,等人奶茶喝到一半时,又放狠话说如果胆敢有人欺负李成竹,他一定亲自动手把人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这样做的下场自然是又被投诉了上去,最后在我爸的亲自教育下,邵寂阳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了以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方式来保护我的念头,转而委屈巴巴地跟我哭诉自己的无能,好几天中午过来找我时都顶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那神情,真是要多惹人心软就有多惹人心软。 没奈何,为了安抚他比我还受伤的心灵,我只得答应他将他的消息设置成第三置顶,以及这次月考如果他能考到年级前五十,周六就陪他看次电影。 他顿时心花怒放地多做了两道数学大题。 我并未将这件事告诉给顾尧君,毕竟除了鼻子遭了点罪,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跟顾尧君通话时都尽量拣着高兴的事讲。 我还挺庆幸认识了Baker这个话唠青年,有了他,我对顾尧君在国外的情况基本上一清二楚。 Baker说,顾尧君很厉害,申请了双主修课程,短短一个月就已经自学完整个学期的课程内容,同时还申请参与了多位导师的课题研究,是他们学院知名的“学习机器”。 Baker还说,顾尧君在他们学校十分受欢迎,每天都有不同院系不同风格的漂亮女孩后漂亮男孩搭讪邀请他参加舞会party,但不论是谁,都被顾尧君无情地拒绝了。 Baker告诉我,顾尧君每次拒绝的理由都是“i am in a relationship.”当有人不死心地追问对象是谁时,顾尧君总是这么回答:“李成竹。” Baker在知晓我名讳之后,给我取了个昵称叫bamboo,顾尧君听到后表情依然冷冷的,显得有些不虞,但Baker好像天生对顾尧君的冷峻气场免疫,神色自若地问顾尧君他新给我取的名字可不可爱。 顾尧君竟然出乎意料地朝他点了下头。 看着他们之间怪异却显得莫名和谐的相处氛围,忽然有种预感袭上我的心头,Baker将来跟顾尧君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当然,我也不是每回都能碰到Baker出现在镜头里,他应该也挺忙的,毕竟世界顶级学府里的人就没几个会是闲人。 他们忙,我也挺忙,月考即将到来,我们全班五十名同学全都变成了大忙人,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笔尖唰唰的声音交织成青春的乐章,动人至极。 就连邵寂阳都忙得没空跟我抱怨,全心全意扑在了学习上。 秋风从窗外大摇大摆飞到我额发上,我撑着下巴看了会儿绰约的树影,又回转头看了眼在耀耀灯光下专心学习的四十九名同学,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个微笑。 所有人都为着自己心中的目标而努力着,奋斗着。 多好。 真好。 李成竹:谁那么幼稚做这种事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报应 第64章 美梦 时隔半月,我才在考场上再次见到了严青霜和谢司彧。严青霜坐在第五的位置,他前面坐着身穿浅杏色衬衫的林鸿雪,后面是全身白成一片雪原的谢司彧。我身后坐着一直静静翻看自己笔记的许诗遥,许诗遥身后则是杨明生。 还不到考试时间,考场内许多同学凑在一起小声交谈着,杨明生转头跟林鸿雪说着话,排在列尾的刘恩则伸直脖子两只手合成望远镜似的形状暗戳戳观察严青霜和谢司彧的举动。 杨明生好像和林鸿雪聊到了我头上,我听见杨明生嘴里冒出我的名字。我转身好奇地看过去,正对上林鸿雪朝我投过来的视线,他微愣了下,眉眼间很快染上笑意。 我还他一个微笑,递给他一个加油的眼神,接着状若无意地往他身后瞥了两眼。 不知怎么回事,谢司彧脸色很有些不正常,带着病态的苍白,像是重病未愈。他咬着嘴唇,明珠似的一双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坐在他前面的严青霜,眼底藏着我捉摸不透的情绪。 严青霜也有些反常,对谢司彧的异常半点反应也无,反而目不转睛地盯住我。他的眼神很冷,穿透性十足,仿佛用寒冰锻造的利剑,直刺入我心底。 我只跟他对视不过两秒便心惊胆战地缩回了视线。 跟以前一样,在做完二次检查后,我便收了笔离开了考场。 踏出考场后不久,我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紧随而至。我没怎么多想地回头朝身后来人扬起个笑脸,“林鸿雪,这次我感觉……” 可回头所见却并非林鸿雪,而是严青霜。呼吸当即短暂地停滞了一瞬,我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未说完的话也一下子噎在喉间。 不知为何,见我呆怔的模样,原本面若寒霜的严青霜竟弯起唇角朝我露出个熟悉至极的笑来。 这一笑,华茂春松,皎若秋庭之月。 此刻再见到他的笑,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说实话,严青霜不论笑或是不笑,都自有风华流转其身。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他笑着的模样,尤其喜欢他眼下那颗小痣在笑时的神采,像是心血凝出的一抹红,简单的笔触却勾勒出世间千万种风情,有种摄人心魄的奇特魅力。 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我忽然很想在此时跟他说些什么。可还没等我想清楚究竟要跟他说什么,严青霜却已经收了笑,不带感情地瞥了我一眼,与我擦身而过。 在他之后,林鸿雪眼带笑意朝我走近,“小猪,在等我吗?” 僵硬的表情重新变得鲜活,我点点头,再自然不过地跟他聊起刚做完的试卷。 两天六场考试,总共出现了四次我前脚出,后脚严青霜就跟着走出来的情景。另外两次,有点像是林鸿雪故意抢在他前面跟着我离场。我不敢确定,只是隐隐有这种感觉。 是巧合还是什么,不言而喻。我有点搞不懂严青霜是什么意思。谢司彧的脸色一场比一场差,看起来像盏浑身布满裂痕的瓷具,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可即便如此,严青霜却连半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向他表示过。 我想起刘恩和我说起过的,他们俩好像吵架了的事。照这样发展下去,我也有种他俩迟早要玩完的感觉。 对此,我心情复杂,既希望他们能尽快重归于好,又希望他们岌岌可危的感情能在某一刻完全破碎,再没有粘合的可能。 考完最后一场,老王照例在讲了两三道题就开始讲国庆假期安全注意事项。底下的同学早按捺不住雀跃,纷纷无视老王,开始打听起彼此假期的安排。毕竟高三学生周六日都要补课,像头骡子似的学了一个月,中间连口歇气的时间都没有,真的能叫人累瘫。 我也挺累的。林鸿雪倒是还跟以前一样气色和状态都是绝佳,全然不见半丝疲色。刘恩惊奇地问他到底是用什么做的,为什么从来都不会觉得乏累,林鸿雪只是淡笑着对她说了三个字,“习惯了。” 林鸿雪约我国庆去游乐园放松下精神,我本来是拒绝的,但他突然提起上学期我和他约定周六单独见面的事情,我震惊他记性真好之余,又有点纳闷暑假那么长时间他不提,偏偏在这时候提起这茬。但不管是为什么,我都没法抵赖,最后只好认命答应了下来。 可终究我还是没能兑现许他的这个承诺。 老王宣布放学之后,班里绝大部分同学就急不可耐地背着书包冲出了教室。 我因为要等我爸下班,在教室多逗留了会儿。卫宁这个新锁长见我没动静,催命似的叫我赶紧滚蛋。在我提出他可以把钥匙给我,我来替他锁门的要求后,他马上变了表情,盯着我看了片刻,然后不耐烦地啧了声,粗声粗气地告诉我他要去球场打会儿球,大爷似的交代我走的时候记得将门掩住,随后便抱着球出了教室门。 整个教室便只剩下我一个人。 林鸿雪和我道完别就和林香雪一道离开了学校,而邵寂阳则因为十一月有新的球赛被教练押着训练去了。也就是说,从此刻直到我爸召唤的这段时间,我终于能呼吸呼吸属于自由的清新空气了。 每天夹在林鸿雪和邵寂阳两个人中间,我的神经时刻都处于紧绷的状态,怎么也松懈不下来。令我担心的,害怕,焦躁的事实在太多了,尽管大多时候被我用不断地学习和刷题压下去,但那些让我喘不过气的东西仍然会在某个不经意间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冒出头,将我整个人搅得鸡犬不宁。 我像滩无骨软肉似的瘫在书桌上,最大限度地放空自己的思绪,享受着好不容易才有的安宁。 风轻柔得像是母亲的手,拂在眉心,指尖和后背,蓝色的窗帘海浪般在微风中起起伏伏,发出细微的声响,天边的云彩簇拥着橘色的夕阳,脚步轻缓地往地平线靠近。 世界寂静。 我舒服得直叹息。 自由的感觉太美妙,不多时,我便在这美妙的氛围中睡了过去。 我做了个美梦。 梦里没有顾尧君,没有林鸿雪,没有严青霜,也没有邵寂阳,只有我一个人。我独自一人行走在世界的边缘,看花开,听鸟鸣,观潮生,赏月落。我所踏出的每一步都是自由而不受束缚的。我所呼吸的每一寸空气都带着自由的味道。我似乎变成一只鹏鸟,从世界的起点经由广袤天空飞向世界的终点,我飞了许久却不觉疲惫,只有多到无法丈量的欢喜和愉悦。 可飞着飞着,我忽然感到有什么拢住了我伸展的双翅,紧接着,我整个人便像被困进了一个看不见的鸟笼里,行动处处受制。 惊悸不安的情绪穿越现实与梦境的壁垒,直达心脏,我开始在梦里挣扎。 令我意外的是,只是微微一挣,那股钳制的力道便瞬间消失不见。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灯光白得有些刺眼,我阖着眼皮缓了会儿,等适应后才完全睁眼。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窗外零星亮着几盏路灯。我皱着眉掏出手机一看,都快六点半了,我爸竟然还没传唤我。 我打算到校长室看个究竟,转身却发现卫宁竟然端端正正地坐在他座位上看着书。我吓得一抖,忍不住失声问道,“卫宁,你怎么还没回家?!” 卫宁侧过头看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很有几分不自然,脸上像是喝了酒似的漫着大片的红。可与他扭捏表情相反的是,他眼里露着凶光,语气也恶狠狠的,“还不都是因为你把教室当卧室睡起大觉,害得我锁不了门!李成竹,你家里是没床还是怎么样?要不要我送你一张?” 我这才想起来锁长已经换人的事,刚才睡迷糊给忘记掉了。我搓了搓鼻子,习惯性地呛了他句,“你急着回家,大可以直接叫醒我,又不是没长嘴。” 他嗤嗤怪笑起来,“你知道我没叫?你他妈睡得跟猪一样,我他妈叫了半天都没反应。” 他这话堵得我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尴尬地咳嗽了声,知趣地跟他道歉,“好好好,我的错。抱歉抱歉,我马上就走,等收假回来请你喝榴莲奶茶给你赔罪,怎么样?” 他朝我翻个白眼,嘀咕了句,“谁稀得你的奶茶。” 我跟他说了声再见便急匆匆往我爸办公室跑,结果我爸却告诉我,他有份资料急着上报,还得再忙几个小时才能结束,让我自己打车回家。 我抓着书包带子问他怎么不早告诉我要加班到那么晚,他平静地回答说忙忘了。我有气无力地应了声,问我爸需不需要我帮他叫饭,我爸说不用,摆摆手让我赶紧滚回家吃饭。 我独自一人走在昏暗的小道上,单手拨弄手机回复着林鸿雪和邵寂阳发来的消息。 林鸿雪发了份游乐园游玩攻略给我,邵寂阳哼哼唧唧地跟我抱怨他们教练的无情,又信心十足地跟我保证说他这次一定能考到前五十名,让我提前想想要看什么电影。 看着看着,我不由顿住了脚。我想起那个关于自由的梦。梦里的我无拘无束,不被任何人任何东西牵绊,可现实中的我却根本无法从道德与感情的漩涡中超脱而出。 我曾想干脆谁也不要,可当他们站在我面前,笑意深深地望着我时,那道念头又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去。 道德和感情像是两枚带着尖刺的长矛,深深扎在我的血肉里,不论挖掉哪方,都会让我痛不欲生。 我抬头望了望天,夜空深蓝,星光摇曳,弦月清凉。 我出神地想,这满天星辰和月亮竟也如我般并不自由。它们以固定速度沿着固定轨道在宇宙中无意义地飞奔转动,亿万年过去,都无法摆脱这既定的宿命。 与它们比起来,我的烦恼又算得了什么? 算了,不如顺其自然,不离不弃,不争不抢,放任自流,结局就交给老天爷去安排。 想通这点,我吁出口气,一边继续回复林鸿雪和邵寂阳的消息,一边抬脚往台阶迈下去。 却不料,刚迈没两步,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一道阴影蓦地冲上来将我整个罩住。还没来得及等我回头看下到底是哪位仁兄竟然比我还晚离校,肩上就猛然贴上来两只宽厚的手掌,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推力袭来,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倒了下去。 世界在我眼中翻滚、旋转,漆黑的夜色像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啮咬着我,撕扯着我。我失声大叫着,剧烈的痛楚像长在原野的花,不间断地在我的身躯上盛开怒放。 时光好像变得很慢,又好似在飞速流逝,我趴在地上艰难喘息,竭力抬头往高阶之上望去。 那里空空如也,只有灯光雪花般在我眼中飘飘洒洒。脑子里痛得仿佛有人拿着刀斧劈凿着,强烈的眩晕感让我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意识消散前,我虚虚地握了握拳,暗暗在心里立了个誓。 不将把我推下台阶的凶手给揪出来,我他妈就不叫李成竹! 我他妈改名叫李没脾气! 李成竹:他妈的再一再二再三搞我,真当我没脾气了是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美梦 第65章 神奇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醒来后却又记不清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望着头顶白晃晃的灯光,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在医院里头。 可我为什么会在医院?我很有些奇怪,我不是正跟爸爸妈妈还有尧君哥哥以及同学们一起庆祝我的十五岁生日吗? 我正准备好好观察下当下是个什么情况,忽然一道惊喜交加的声音烟花一样在我脑子里爆开,震得我眼前一黑,险些受不住地晕过去。 “李成竹!你醒了?!” 我稳了稳神,朝声音来源处看过去,有个陌生的大高个男生正撑着床又哭又笑地望着我,他眼泪汪汪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脸色发白,看起来很是憔悴。 我还没回话,他又有了动作,就见他侧身在我头顶按了什么铃,然后又退回来,一错不错地盯着我看。 这情形,太诡异了。 我盯着高个男生看了会儿,慢慢朝他眨了眨眼,问他,“请问你是谁啊?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的?” 话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弱得不行,蚊子似的,听起来特别矫情。 高个男生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下一秒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李成竹,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皱着眉,满脸迷惑地看着他,“开什么玩笑,我从来不跟不认识的人开玩笑。” 他像是受到什么重大打击似的,整个人都晃了一晃,眼泪迅速积聚,盘旋在眼眶里,摇摇欲坠的,看起来特可怜。 我正纳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大男生可怜,就听他又惊又怒的声音,“李成竹,你怎么可以忘记我!我是你男朋友,邵寂阳,你不记得了吗?!” 我魂都差点被他这句话震飞了。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有男朋友?!要真有,那也只能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顾尧君才对。 我想抬手揉一揉莫名发疼的脑袋,努力半天却发现两只手居然怎么也举不起来。我惶然低头看去,两只手都好端端的,不过右手上打着吊瓶。 这个叫邵寂阳的好像看出了我不舒服,脸色又变得焦急起来,“李成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说着小心翼翼握住我的手,满眼紧张地望着我。 我被他望得一阵难受,想抽出手,奈何手上没什么力气,只得任由他握着。 我沉默得跟他对视了会儿,在记忆里搜刮了番,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号人。 “邵寂阳……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他精神一振,眼里浮出期待,“李成竹,你记起我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不记得,我是想说,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给我爸爸妈妈?” 他立马失望地垂下眼,“叔叔还在上班,阿姨下楼拿报告去了。” 我有些吃惊,“你认识我爸爸妈妈?” 他表情沮丧地点头,“当然认识了,我可是叔叔阿姨都认可了的你的男朋友。” 我被他嘴里的男朋友刺挠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过也没精神跟他多说什么,脑子昏昏沉沉有点想睡觉,我对着他呢喃了句“你别胡说八道了”便合上眼皮开始闭目养神。 养着养着,就养到了梦里去。 我做了个相当奇葩的梦。在梦里,我竟然和包括顾尧君和邵寂阳在内的四个男生同时谈着恋爱,而且长大以后还和他们每个人都领了结婚证。 天哪,我怎么会做这种梦!太可怕了! 我从梦里惊醒,睁眼却发现我妈居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妈脸色差得不行,像是几天没睡觉似的,眼下泛着青色。 除了我妈,还有刚跟我在梦里领了结婚证的邵寂阳。他脸色还是跟之前一样难看,但看着我的眼神很是奇怪,像是看着什么特别珍视的宝贝。 我还没说话,就见我妈眼神陡然一亮,鼻音浓重地先开了口,“小竹,你醒啦?” 我发现她眼睛也红红的,一看就知道不久前才哭过。我吃了一惊,忙问我妈,“妈妈,你怎么啦?怎么哭啦?” 刚说完,我妈的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似的掉起来,一颗颗落到洁白的床单上,“臭小子,你都昏迷两天了,还问妈妈为什么哭!” 我目瞪口呆,“昏迷?我为什么会昏迷啊?我不是在过生日吗?怎么会突然躺在医院啊?” 我妈愣了一愣,看着我的脸,低声喃喃道,“啊?寂阳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失忆了?” 我眼珠子往她身后一转,不安地问我妈,“妈妈,你认识他啊?他好像认识我,他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我妈看了眼神色黯然的邵寂阳,然后才回过头看我,“妈妈当然认识了,你也认识他的,他是……” 我妈话没说完,房间里突然走进来几个身穿白褂手拿病案本的医生,十分客气地打断了她,“孙女士,病人苏醒,我们需要对病人进行病情评估,麻烦配合一下。” 我妈和邵寂阳赶紧往后退开,将位置让给了医生。 医生翻了翻我的眼皮,又检查了下我的脑袋,问了些诸如头疼不疼,精神怎么样,认不认得我妈和那个叫邵寂阳的男生,记不记得摔倒时发生了什么,以及一些简单的知识性的问题。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遍,医生表情一松,带着笑跟我妈宣告,“他很幸运,除了出现失忆后遗症,其他一切正常,你们大可以放下心。他身体上的外伤也不算严重,按时敷衍换药,好好养段时间就好。” 这时,邵寂阳眼巴巴望着医生,满怀希望地道,“医生,他的失忆症应该只是暂时的吧?他伤得轻,应该能想起忘记掉的那些事情吧?” 医生道,“不确定。我们并不能保证病人一定能恢复记忆。不过,你们可以用熟悉的事物多刺激病人,跟病人多讲讲他忘记的那些事,说不定能帮助病人恢复记忆。” 我看到邵寂阳攥紧了拳头,医生又交代了两句恢复期间的注意事项,便揣着本子离开了病房。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算是听明白了,我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掉下去摔到脑袋摔出了失忆症,忘记了挺多事和挺多人。 太神奇了吧,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失忆症这种病,我一直对医学上说的大脑受到刺激会出现失忆病症持怀疑态度,没想到自己身上就发生了这种令人费解的事。 我还挺稀奇的,于是两眼放光地叫我妈还有那个叫邵寂阳的跟我好好讲讲我忘记的那些事。 我妈说我已经上高三,而且在学校的学习成绩很好,在高中结交了好多朋友,很招人喜欢。 邵寂阳说我是高二下学期开始暗恋他的,高二暑假才正式在一起,虽然在一起的时间还很短,但跟他感情特别好,说我特别特别喜欢他。 我越听便越是觉得有趣,他们讲的那些对我来说就像是另外一个完全与我不相干的人的经历,这种感觉太奇妙了,简直像是突然穿越了一样,我一下子从十五岁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十七岁的世界。 邵寂阳挺不高兴我表现出来的兴奋,讲完后就一直臭着脸。我才不在意他臭不臭脸,我跟他又不熟,不过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介意他讲述的和我的恋爱日常。 我不敢相信,长大了的我竟然会放弃喜欢顾尧君,转头去和一个爱哭鬼在一起。我不相信! 不过更让我震惊的是,我妈对他说的那些居然一点反感的意思也没有,反而全程带笑地听着,很有种默认的意思。看来邵寂阳说的全部都是真的?我不由感慨了下我妈接受能力比我想象的强悍多了,我还以为她知道我喜欢男生之后会大发雷霆呢。 看着脸都气红了的邵寂阳,我心头一动,忽然间想到还不知道长大后的顾尧君怎么样了。 我于是问我妈,“尧君哥哥呢?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吧?应该高中毕业了吧?他在哪里上大学?他知道我受伤吗?” 我妈说,“你尧君哥哥到M国留学去了,你们不是一直有联系吗?你要告诉你尧君哥哥受伤的事情吗?” 我一下子呆住了。 顾尧君出国了? 那我跟他岂不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我都还没来得及考到第一跟他表白,他就选择出国斩断我跟他所有的羁绊了。 想到这里,我差点没忍住在我妈面前哭出来。还好那个叫邵寂阳的家伙的存在制止了我丢脸的可能。顾尧君出国的消息比我的伤还让我觉得疼,瞬间我就什么也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 我强压着情绪,精神恹恹地跟我妈说了句“妈妈,我头晕,想睡觉”,便让我妈帮我把被子盖到头顶,我妈和邵寂阳还说着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心思去听,心里只想着和顾尧君的事,没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又做了那个跟四个人结婚的梦。 天哪,这也太离谱了,我是想结婚想疯了吗?我才十……十七岁啊! 在其中一个长相英俊温雅的男人为我戴上象征忠于彼此一生的戒指后,我挣扎着醒了过来。 睁开眼后,我当场愣住。 那个为我戴戒指的人竟然从梦里跑了出来,此刻竟然就站在我面前!只不过比梦里的年轻了许多。 我骇得直吸气,赶紧重新闭上眼睛,企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从梦中梦醒过来。可我的愿望并没能成真,我听见耳边响起一声温柔好听的关心,“小猪,醒了吗?” 我再次睁开眼,那个人依然站在我面前,他身后站着高高壮壮的邵寂阳,我妈不知道去哪了,不在病房里。 我忍住惊慌,用眼神询问邵寂阳,“这个人又是谁?” 邵寂阳反应了两秒,忽然拨开挡在身前的人,俯身到我耳边悄声说道,“李成竹,这个人是插足我们感情的第三者。等下他无论说什么,你都不要信,知不知道?!” 我难以相信地睁大了眼,匪夷所思地看着那个叫我小猪的人。 他那一身光明柔净的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做什么第三者的样子,邵寂阳这家伙不会欺负我失忆了就跟我瞎胡乱说吧?! 或许是我眼里的表情太过明显,那个人看了眼邵寂阳,微微地拧起了眉,“小猪,邵寂阳说你失忆了,看来是真的。你不记得我了,对吗?” 我虽疑惑他为什么如此亲昵地叫我小猪,但还是朝他点了点头,他垂下眼沉思片刻,忽然握住我的手,轻轻摩挲几下,抬眼朝我一笑,“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我叫林鸿雪,是你高中最好的朋友,也是你交往了快半年的男朋友。” 我瞳孔猛地一缩,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你也是我的男朋友?!” 他毫不迟疑地点头,我倒抽口冷气,忍不住失声问道,“邵寂阳也说是我的男朋友,你也说是我的男朋友,我到底是有几个男朋友啊?!你们不会是串通起来耍我的吧?!” 邵寂阳咬牙瞪着我,“我都叫你不要相信他了!” 我看向他,实话实说道,“可是他比你看起来要更可信啊!” 邵寂阳瞬间被我气红了脸,他握着拳头,咬牙恶狠狠地对我说道,“李成竹,你!为什么你失忆了也还是这么可恶!” 我缩了缩脖子,偏过头不去看他,心想这个叫林鸿雪的比这个叫邵寂阳的温柔多了,他正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望着我,温柔又专注,包容又深情,给我一种仿佛他好像正望着此生挚爱的错觉。 被他这么看着,有股异样的感觉细泉一样从心底冒出来,很快蔓延到全身,使我的脸皮不由自主发热发烫。 这种反应……我好像有点相信他是我男朋友了。如果长大后的我不再喜欢顾尧君,倒是很有可能喜欢上他这样的人。 “小猪,昏迷这么久,肚子饿不饿?我做了鱼肉豆腐粥,起来吃点好不好?” 天哪,他好温柔好贴心啊。我对他的话生不出半点抵抗的心思,想也不想地点下了头。于是,在邵寂阳压抑委屈的目光注视下,我被3林鸿雪投喂了半碗鲜香美味的鱼肉粥。 吃完饭不久,林鸿雪又帮我捏了捏还不大有力气的手脚,邵寂阳好像从林鸿雪的举动中悟出了什么,也急急忙忙凑到我跟前献殷勤,一会儿问我渴不渴,要去给我接水,一会儿问我困不困,要给我唱摇篮曲哄我睡觉。 我只觉他活像脑壳有包,无语地看了他半晌,问他,“我妈妈呢?怎么这么久都不见她?还有,我手机呢,能不能帮我问下我妈妈我手机放哪里了?” 邵寂阳说,“阿姨在外面跟叔叔说话。” “我爸爸来了?” “嗯。” “那他们怎么不进来说话?” 邵寂阳欲言又止,我看向林鸿雪,他安抚似的向我笑了笑,“叔叔和阿姨怕打扰到你休息。” 我没多想地哦了声。 不得不说,这个叫林鸿雪的笑起来可真好看啊,我不自觉盯着他的笑出了神。眼前忽地闪过梦里他跪着向我求婚的画面,顿时,我羞耻得头皮直发麻,迅速移开眼,朝捏着我手指不知道在干嘛的,对着我撇嘴满脸不高兴的邵寂阳道,“别玩我的手了,能不能帮我叫下我爸爸还有我妈妈?” 邵寂阳幽怨地瞪了我一眼,起身撞开林鸿雪,听话地帮我叫我爸妈去了。 我趁机问林鸿雪,“哎,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你真是我男朋友?” 林鸿雪弯起了唇角,温柔地望着我点头,“嗯,你感觉到了,是吗?” 我心里一跳,他好厉害,竟然看得出来我对他有点熟悉的感觉。我不敢跟他对视,眼神飘飘忽忽,磕磕巴巴地说,“可是,可是我妈妈说,邵寂阳才是我男朋友……” 空气安静了两秒,脸颊上忽然覆上一只微凉的手掌,我听到他带着明显低沉了许多的声音,“小猪,你还病着,先不要急着去想这些,等你病好了,我再慢慢告诉你关于你和我,和邵寂阳之间的事,好吗?” 不知为何,从醒过来后隐藏在心底的不安与无措竟在他温柔的安抚下平息了下去。 我就着他抚摸我的手缓缓转过头与他对望,片刻后,笑着应了声好。 病房外传来把手转动的声音,林鸿雪从容地收回手,和我一起望向门口。 邵寂阳和我妈先后走进房间,直到他们关上门,都不见我爸的身影。 我奇怪地问我妈,“妈妈,爸爸呢?” 我妈顿了一下,随即摆出个笑脸回我,“你爸爸觉得对不起你,说一天不把那个推你的人抓出来就一天不敢来见你,过来看你一眼就赶紧回学校调监控查证据去了。” 我注意到我妈身后的邵寂阳表情很怪,看眼我妈又看眼我,一副想说什么又不好说出口的样子。 但我也没心思研究他到底想说什么,因为我被我妈透露出来的信息给震住了,“妈妈,你是说,我是被人故意推倒才会摔成这样的?” 我妈红着眼点头,刹那间,我看到邵寂阳和林鸿雪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尤其是林鸿雪,脸色阴沉得像是在台风来时的天空。 我不解地睁大眼,“谁那么大胆子敢推我啊,尧君哥哥要是知道了……”话没说完,我想起来顾尧君已经出国的事,整个人一下子就蔫了,改口说道,“妈妈,等爸爸查出来后,一定要叫他把那个人带到我面前,我要看看敢这么欺负我的人到底长了几个胆子!” 我妈心疼地附和我说,“好,妈妈一定叫爸爸尽快把他揪到你面前来,让你给他也剃成个大光头!” 邵寂阳也凑过来抓住我的手语气凶恶地道,“李成竹,你放心,等叔叔抓到那个凶手,我帮你报仇!” 我没理他。 因为我再次被我妈话里透露出的信息给震住了。 我妈的意思是,我现在成了个大光头?! 我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从床上猛地坐起来,边伸手去摸自己的脑袋,边大叫,“妈妈,有没有镜子,给我个镜子!” 我还没摸到脑袋呢,就有人捉住了被我强制开机打着颤的双手。 一边一个,是邵寂阳和林鸿雪。 “小猪,头上有伤,别碰!” “李成竹,你手上还插着针,不能乱动!” 我妈见我这样,有点慌的样子,手足无措地安慰我,“儿子,没事的啊,头发过不久就会长出来了。” 我勉强对我妈露出个笑,“妈妈,我没事,我就是想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而已。” 我妈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镜子,最后还是林鸿雪拿出手机对着我拍了张照,我才对剃了光头的十七岁的自己的模样有了清晰的认知。 我看着那个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额头和右脑都缠着白色纱布,脸色虚得跟病痨鬼一样的人,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下一刻,脑子里疾风呼啸。 天哪。 十七岁的李成竹,怎么能丑成这样?! 李成竹:我是谁,我在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5章 神奇 第66章 惊骇 尽管被我妈,邵寂阳和林鸿雪轮番安慰了遍,我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现在的光头形象。 可不接受也没办法,光头已成定局,我只能努力使自己忽视掉这个事实,在心里祈祷我的头发能长快点。 邵寂阳和林鸿雪一整天都在医院陪着我,直到天黑后才在我妈的催促下回了家。 说实话,看着他俩比我妈还紧张我无微不至照顾我的样子,我总有种莫名的心虚感。好像是我突然霸占了他们朋友的身体,占他们便宜似的。 趁两个人都不在,我装作无意地问我妈林鸿雪到底跟我是什么关系,我妈说,林鸿雪是我高中以来关系最好的朋友,除了顾尧君,我在她面前提得最多的就数林鸿雪了。 我愣了下,本来还想追问为什么林鸿雪也说是我男朋友的事,但心里突然涌现的直觉及时给我的嘴上了道拉链,将我的疑问全部封在了喉咙里头。 待在医院好无聊,我只能听我妈反复跟我讲被我遗忘的那两年间的经历。 我的高中生活好像挺枯燥的,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很少有休闲娱乐的时候。 后面我妈提到不久前我脚腕骨折和发高烧住院的事,一脸忧虑地说我今年像是有点跟什么犯冲的意思,多灾多病的,打算明天到寺庙里找大师给我算算八字,求个平安好运符。 我学我爸,端着表情,一本正经地教育我妈不可迷信,要相信科学,我妈当即拧了我一把脸,反驳说她可不是迷信,接着告诉我那个寺里的大师真的特别厉害,名气很大,去请他算命祈福的人都说他是有真本事的,据说是个能通神灵的神师。 我心里嗤之以鼻,但也没再跟我妈争辩什么。我知道我妈不过是想为自己求个心安。 我找我妈要手机,我妈说我的手机已经粉身碎骨,死无全尸了,我于是求着我妈赶紧重新给我买个新的用。我妈答应明天就去给我买。 我妈真好! 第二天,我妈果然给我带了部新手机。我迫不及待登录社交软件,瞬间被数不清的消息给淹没了。 除了顾尧君,昨天刚认识的林鸿雪和邵寂阳,还有好多我不认识的人发的消息。 林香雪,刘恩,卫宁,严青霜,施东庭,杨明生…… 我逐个逐个点进去看,越看越是心惊。 我发现了个惊天大秘密,十七岁的李成竹,貌似是个脚踏几只船的超级大渣男! 不仅跟顾尧君,邵寂阳、林鸿雪保持着恋爱关系,还跟那个叫作严青霜的人也在一起过! 怎么会这样?!十七岁的我竟然长成了个花心大萝卜! 也许是我表情扭曲得太夸张,我妈以为我又哪里不舒服了,慌慌张张地问我,“小竹,怎么了?” 我哪里敢跟我妈实话实说,赶紧将手机熄屏,借口头有点疼想休息下把我妈给敷衍了过去。 我妈贴心地给我盖好被子,忧心忡忡地望了我一眼,交代我说,“那你好好休息,刚好妈妈有事要出去,一会儿醒了记得打电话给妈妈。” 我点头,等确认我妈离开后才又掏出手机,心跳如鼓地重新翻阅起来。 我将和顾尧君之间的消息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半是不可置信半是激动喜悦。 死去不久的心仿佛又重新活过来。 顾尧君竟然在跟我谈恋爱! 听我妈说,我高二下学期期末考成绩是年级第一,难道那时候我鼓起勇气跟顾尧君表白了?然后顾尧君也因为喜欢第一而答应了我? 看来我们班那群女生传出的消息有误,顾尧君压根不是喜欢许诗遥,而是顶着第一名头的那个人。 我想起之前暗戳戳准备跟顾尧君告白的事。 那时我妈天天晚上沉迷于青春偶像剧,我因此受到荼毒,开始幻想跟顾尧君在一起的各种令人面红心跳的画面,禁不住青春期荷尔蒙的引诱,打算挑个良辰吉日跟顾尧君表明心意。 却不料我刚在笔记本上梳理好告白流程,隔天就听我们班爱八卦顾尧君的女生兴冲冲跑过来问我,“李成竹,五班的杨和真昨天和顾尧君表白了,你听说了没有?” 我当然没听说,愣愣地睁大眼,随即紧张兮兮地追问道,“他没答应吧?” 女生飞快摇头,“没有没有,杨和真说,顾尧君特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她。然后她就问顾尧君不喜欢她喜欢谁,顾尧君回她说他只喜欢第一。符合条件的只有一班的许诗遥了。真没想到,顾尧君会喜欢许诗遥这种类型的女孩子。这也太不搭了吧?!” 那时我像是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尾。告白的念头像是蜗牛的触角,被人轻轻一击就立刻缩回了壳里。 从那以后,我就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成为第一,表白顾尧君! 可没想到的是,十七岁的李成竹抢在我之前跟顾尧君告白了。虽然理智告诉我那也是我自己,但情感上却仍然有些嫉妒,仿佛被人抢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浑身都不得劲儿。 不行,我得亲自跟顾尧君表白一次,这样对我才公平! 可随即我又想起那个叫卫宁的人发过来的消息。他跟我好像是竞争对手的样子,把我考试的作文分数和他的作文分数一齐发给我,还奚落我,「李成竹,48是不是救过你的命啊,你这么喜欢它?」 作文都才考48分,第一怎么也落不到我头上,如果我不是第一,顾尧君还会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我有点退缩了,要不然还是先把告白的事放一边? 可是,要是我以后再也没机会当第一了呢? 我纠结了会,决定还是趁此机会勇敢一回,反正顾尧君已经跟我在一起了,想跟我分手,也得经过我同意才行!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跟顾尧君解释清楚我会失联三天的缘由。 我:「尧君哥哥,对不起啊,我被人故意推倒,摔到头昏迷了两天,昨天才醒过来,手机也摔坏了,妈妈刚刚给我买了个新手机,我才看到你的消息。」 顾尧君竟然秒发了个视频请求过来,我差点就直接接听起来,还好脑子反应快,想起来自己现在惨不忍睹的样子,犹豫半会儿后点了拒接。 我:「我现在不太方便接视频。」 顾尧君:「严重吗?」 顾尧君:「哪里疼?」 顾尧君:「对不起。」 顾尧君:「谁推你?」 我:「不严重,医生说我很幸运,只是轻微的颅脑损伤,身上有些擦伤但很快就能好。」 我:「头有一点疼,别的都还好。」 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又不是你推的。」 我:「我不知道谁推的我,爸爸还在调查呢!」 顾尧君:「对不起。」 他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啊,我真搞不懂。 我:「尧君哥哥,你那边应该是凌晨了吧,怎么还没睡?是在等我吗?」 顾尧君:「嗯。」 顾尧君:「担心你,睡不着。」 我心里甜滋滋的,忍不住翘起嘴角。 我:「不用担心我,我很好,真的!你明天还要上课吧?快睡觉吧。」 顾尧君:「担心你,睡不着,想见你。」 我心里又热又痒的,想跟他表白的心达到了顶峰。 我:「我也想见你,不过要等你放假了我们才能见面了。」 不等他回复,我又接着说道:「对了,我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我这次月考好像没考好,从第一掉下去了,怎么办,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顾尧君:「不会。」 顾尧君:「会一直喜欢你。」 我:「不是第一也喜欢吗?」 顾尧君:「嗯。」 顾尧君:「喜欢,怎么样都喜欢。」 顾尧君:「李成竹,我爱你。」 顾尧君竟然说爱我!心脏咚咚咚跳得像在地震,我被这巨大的惊喜砸中,情不自禁抱着手机咧着嘴傻笑。 我:「我也好喜欢你!」 我:「尧君哥哥,我真的好开心!」 顾尧君:「嗯。」 我仿佛透过屏幕看到顾尧君正满含温情的眼睛,我感觉整个人像是飘到幸福做的云朵上,每根毛孔里都开出了欢喜的花。 啊,我真恨不得跟顾尧君聊到天荒地老,但我终究还记着顾尧君明天要上课的事,没过多久就赶紧催着他去休息了。 直到退出和顾尧君的聊天界面,看到排列在他之下的林鸿雪和邵寂阳的名字,我才悚然一惊。 我貌似还和他们有不正当的关系……不行,我不能对不起顾尧君,我不能做渣男,我不能成为我妈最讨厌的那类人。 我在心里暗骂了句长大后道德败坏的自己,决心立刻跟林鸿雪和邵寂阳两个人说清楚,尽快跟他们划清界限。 我正思考着该如何措辞才比较容易让人接受,余光忽然瞥到一道深黑色人影正静立在病房门口,遮住了门口透进来的光。 我抬头毫无防备地望过去,只一眼就呆住了。 我发誓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顾尧君……呃,不能拿顾尧君作比,明星都没他好看! 他光站在那里,就叫人着了魔似的移不开眼,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仿佛拨划弦索的琴弓,只是微微一撩,便叫人心尖发颤。眼角那颗红色的泪痣更有种说不出的风情,像是用柔软的笔尖点在洁白宣纸上的一粒朱砂,下笔时分明轻之又轻,却在人的脑海里落下深重到难以磨灭的印迹。 他整个人简直就是造物主的炫技之作,五官和外形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躯体轮廓都像是经由上帝之手精心雕琢过,完美得宛如从漫画里走出来似的。 没见过他之前,我从来没想过用漂亮去形容一个男生。见到他,我才知道,貌若好女并非古人的夸大,而是真实存在的人间绝色。 我盯着他眼角的痣,忽然之间想起来梦里好似也出现过这么一个相貌惊绝的人。 病房门被完全打开,他缓缓朝我走近,我的目光像被他吸住了似的,跟随着他从门口来到床边。 “小竹子,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我这张脸。” 他的声音也好听得不行,不紧不慢,低磁迷人,犹带着两分少年的清脆。 他俯下身,笑眯眯地盯住我,我在他仿若繁花的笑里又失神了十秒钟才找回自己的理智。 这个人又是谁?脑子里的书页飞速翻动着,以期将面前这个完全按照我的审美长的男生和刚刚在手机上瞟过两眼的人名匹配起来。 最终,我锁定住一个人名,“严……严青霜?” 他果真应声,“嗯?现在不害怕我了?” 我定神道,“我又不认识你,怕你做什么?况且,你长得这么好看,脾气应该也挺好的吧?” 我话出口,他表情凝了一凝,笑容消失在唇角,眼尾挑出怀疑的弧度,“不认识我?” 我解释说,“你还不知道吧,我被人推倒,摔到脑袋了,然后就失忆了。我不记得十五岁以后的事了,包括你,我也不记得了。”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大概是看出我的表情不似作假,选择了相信我的说辞,“这样,所以你也同样不记得林鸿雪,不记得邵寂阳了?” 他不但认识林鸿雪,还认识邵寂阳,他们几个好像都清楚我是个渣男的事实。 我心里发虚,脸上却半点也不敢表现出来,“不记得了。” 这句话好像取悦了他,笑容重新出现在他眼里,修长好看的手指抚上我的脸,他笑眯眯的,“真好。这样我就可以和你重新开始了。” 什么话?!我已经有顾尧君了,才不想和他重什么新开什么始。 我正要跟他说清楚,他放在我脸上的手却忽然移到了我包着纱布的头上,轻轻一按,登时疼得我吸了口气。 “你做什么?”我捉住他作恶的手,不满地瞪着他。 他没理我,倾身在我按住他的手背上落下支羽毛般轻柔的吻。 我像被蛰了似的瞬间撒开了手,他见我避他如蛇蝎的模样,低低地笑出了声,手指刮摩着我的眼皮,一下比一下用力,“很疼是不是?我也很疼啊,整整一个月,小竹子,你怎么都不舍得来看看我呢?我疼得快要死掉了。” 他分明还在笑着,可我却觉得他像是在哭。他眼底的情绪太悲伤了。我抖了抖,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 那个叫邵寂阳的脑壳好像有包,这个叫严青霜的脑子好像有病。 我感到一阵战栗,说不清是恶寒还是别的什么,一把挥开他蹂躏我眼睛的手,我提醒他,“严青霜……这里就是医院,你……你要不要去做个全身检查……” 他垂着眼皮直视我,眼里像是寂静的海底,深邃又幽暗。 “小竹子,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 又不是我说的。 我说,“我不记得了。” 他半眯起眼睛,唇边浮出个意味不明的笑,“你的意思是,不记得就可以抵赖吗?” 他表情很有几分诡异,像是条随时准备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的蛇,阴寒,冰冷,携带者残忍吞食的**,我有点害怕,不敢说话了。 大概是感知到我害怕我情绪,他忽然收敛了表情,唇角上扬恢复笑如春风的明艳,“小竹子,不可以害怕我,要心疼我呀。” 我刚要开口说话,他整张脸蓦地凑近,用他的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我的嘴。 我惊骇地瞪大眼。 我准备献给顾尧君的初吻! 我张嘴就咬,他好似察觉我的意图,先我一步用力捏住我的下巴。 酥酥麻麻的痒在口腔肆虐,我被他搅得思绪乱飞,脑子昏昏糊糊,分不清今夕何夕。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亲够了,终于放开了我,埋首在我颈间,双手死死抱住我,微微喘着粗气,全然不顾我身上虽无大碍但却隐隐作疼的挫伤。 嘴巴得到自由的一瞬,我边挣扎着边朝他破口大骂,“长得这么好看,没想到是个变态!有病就去治啊,我又没惹你,对着我发疯!你,你……” 好气,被我爸教育之后连句像样的脏话都骂不出口。你了个半天都不知道后面应该你出个什么名堂。 听不出悲喜的声音从脖颈飞快蹿升到耳廓,“你说的没错,我是有病,我是个变态……” 他倒还挺有自知之明。我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吐吐不出来咽咽不下去,难受得想咬人。 我始终挣不开他对我的禁锢,没一会儿就泄了气,无可奈何地由着他搂着。 脑子里嗡嗡地响,我愤愤地想着,十七岁李成竹造的孽凭什么要十五岁的我来承担啊,倒霉死了。 他的脑袋在我颈间厮磨,搞得我脖子痒痒的,我努力侧头以躲避他的纠缠,忍着怒意有气无力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声音很低,呢喃似的,“我想要你不要别人,只要我,就只要我一个,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了。 但怕他发病,我斟酌着道,“你忘了吗,我失忆了。” 他沉默了下,终于舍得松手从我身上退开。他俯望着我,眉梢眼角都挂着欢腾的喜意,“对,你失忆了,谁也不记得了。没错,小竹子,以后你谁也不必记得,只需要记得我。我要将你牢牢抓在手里,不给他们勾引你的机会,真好,真好啊……” 他攥着我的手指,力气大得像是要将我捏碎,我顾不上害怕他兴奋到有些扭曲的诡异表情,痛叫出声试图抢救我快要断掉的手,“哎哎哎,放手放手,痛痛痛!” 他这次松得挺快,但脸变得更快,眨眼间换上了副心疼歉疚的表情,“对不起,小竹子,弄疼你了。” 在我惊惧的目光下,他托起我的手,垂下头,从被他握出血痕的小指一路往上啄吻,像是想以这种方式安抚在我身体乱窜的疼痛。 反应过来后,我一个激灵,被电到似的猛地缩回手护在身后,在他倏然变冷的眼神中,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不疼了,一点也不疼了。” 他又弯眼笑起来,在我没有刘海遮挡的额心吻了下,拇指指肚轻轻摩挲着我额间的胎记,语调快活地说,“啊,真好,我也一点不疼啦。” 他的笑美艳得不可方物,可却莫名让我脊背发凉。 李成竹,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上这个人的啊?! 李成竹:严青霜你有点不对劲啊…… 严青霜:有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6章 惊骇 第67章 中邪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雨声唰唰啦啦的,光听就知道雨势有多么猛烈。 黑云遮蔽天光,病房里光线暗了下来,严青霜瞥了眼窗外,不为所动地继续讲述着我与包括他在内的四人之间的往事。 按严青霜所说,自从我将他从几个坏学生手下救下来后,他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我。而我,也在第一次见到他时便喜欢上了他,两情相悦之下,自然而然发展成了情侣关系。 可后来,心机深沉的林鸿雪凭借和我同班的优势,极尽手段勾引我,邵寂阳在转学过来后便用死缠烂打的方式想破坏他和我的感情。因为我心志不坚,最终我移情别恋,将他给狠心抛弃。 他说完后,眉眼随即耷拉下来,显得很是受伤。 我眼角抽搐,满脸无语地望着他,“是吗?” 我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傻了,就凭他说林鸿雪心机深沉,我也不可能相信他说的那些鬼话了。从林鸿雪柔净如水的五官和言谈举止来看,那是何其光风霁月的一个人,跟心机深沉四个字压根沾不到半点边,比他和邵寂阳可靠多了。 他亲昵地捧住我的脸,眯着眼笑,“当然,小竹子,我怎么舍得骗你呢。” 我在心里翻个白眼,无意义地哦了一声,制住他在我脸上暧昧地摸来抚去的手,暗搓搓磨牙道,“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动手动脚的。” 他仍笑着,眼神却意有所指,“为什么不可以,我们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小竹子,你之前还答应我,要把自己给我的。” 又不是我答应的! 我在心里咆哮着,而且,什么叫作把自己给他?我又不是东西,怎么给他? 他眼底流转的暗色使我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大脑疯狂预警,绝对不能在他面前说出心里话。我只好干笑,“那个,你又忘记了,我已经失忆了。” 他顺着我的话点头,笑眯眯的,“我知道啊。小竹子,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唯一的男朋友,知道了吗?” 我唯一的男朋友是顾尧君。 我艰难咽口唾沫,看着他的脸色,试探地说道,“那个,我有男朋友了。” 他笑着点头,忽然倾身过来抱住我,轻轻的,带着一种珍重的意味,他在我耳边低低地呢喃,“小竹子,我很高兴你承认我是你的男朋友,真好。” 或许是他拥着我的力道太过柔软,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在那一刻,我的心忽然揪疼了一下,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竟有些不忍心斥责他的冒犯了。 他好像真的挺喜欢十七岁的李成竹的。算了,看在他倒霉地喜欢上一个三心二意的渣男,还被渣男抛弃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地让他抱会儿吧。 至于划清界限的事,明天再说好了。 我满脸惆怅地听着窗外的雨声,默默祈祷着我妈能快点回来,将我从诡异的心境里拉出来。 可谁知道,我妈还没等到,倒是先等到了被雨淋透的邵寂阳。 彼时我正盯着倒映在病床对面电视屏中两道似乎融在一起的人影出神,邵寂阳惊怒的声音忽然间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在耳膜里炸开。 “李成竹,你们在干什么!” 我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抖,随即从对顾尧君的愧疚之中回过神来,稍一抬眼,一道带着满身寒雨之气的人影从门口风一样刮到我面前,与此同时,严青霜也松开了抱着我的双手,侧头转身看向邵寂阳。 “严青霜,怎么是你?!” 看清与我相拥之人面貌的那一刻,邵寂阳瞳孔骤然一缩,满腔怨怒瞬间转移了对象,直冲严青霜而去。 邵寂阳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都积聚着一股湿冷的水汽,原本健康红润的嘴皮在雨水的冲刷下变成两片青紫,身体在寒气的裹挟下微微抖着,落汤鸡似的凄惨。 他怀里似乎抱着什么,双臂在胸前护得严严实实,像是护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样。 面对邵寂阳的质问,严青霜脸色不变,依然笑眯眯的,“为什么不能是我?” “高三的今天不是收假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逃课?!” 严青霜看向我,“我只是请假而已。” 邵寂阳也两眼冒火地朝我看过来,“李成竹,你不是失忆了吗?!为什么还会跟他抱在一起?!你骗我?!你跟他和好了是不是?!” 他眼睛红得可怕,我赶紧摇头,“没有,我真的失忆了!” “那你怎么解释跟他的事!”凝在发梢的水滴顺着形状优越的眉骨滑落,他语气暴躁,死死盯着我,下颌绷出锋利的线条。 我一瞬气滞。 我怎么解释? 我凭什么要跟他解释啊? 我正准备“好好”跟他解释一番,严青霜却在此时抬起脸,直视邵寂阳怒气冲冲的双眼,他的唇角还带着笑,但语气已经有了两分冷意,“邵寂阳,我和小竹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质问。” 这句话就跟点燃火药桶的引线似的,邵寂阳两步跨到严青霜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咬着牙,脸上凶相毕露,“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是他男朋友,你算什么?!你明明已经退出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他面前!” 严青霜仰着脸,挑衅似的笑了一声,“优等生都不是的家伙,又是哪里来的底气说这些话的?” 此话一出,邵寂阳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气息也陡然加粗,两只眼睛要燃起来似的,攥着严青霜的手越收越紧,整个人呈现出即将在怒气中爆发的状态。 我一看这架势,头皮简直要炸飞了,不懂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为了将看起来即刻就要失控的局势稳住,我大脑飞速运转,努力思考着该用什么办法把这两个好像天生不对付的人给分开。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随着两人的争执越升越高。就在邵寂阳准备对严青霜发难的前一刻,我忽地注意到邵寂阳怀里抱着的东西,刹那间灵光一闪,抓住他的手急声喊道,“邵寂阳,我肚子好饿,你有带吃的过来吗?” 他明显顿了一下,垂下头看了眼怀里的东西,然后在恶狠狠地瞪了眼严青霜后,松开攥着严青霜的手反握住我的手,语气软下来,气哼哼地回了句,“带了,我亲手做的。”说着将还护在另外一只手臂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只做工精良外形精美的保温食盒,揭盖的瞬间,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很快溢满整个房间。 本来不怎么饿的肚子在闻到这股鲜香之后竟然发出了咕咕咕的声音,望着盒子里荤素搭配得恰到好处,颜色清新诱人的蔬菜虾仁粥,我不自觉吞咽两下,嘴比脑子快一步夸赞道,“手艺真不错,看起来和闻起来都很香的样子。” 邵寂阳眼底迸出亮光,脸上灿烂笑开,左边脸颊上挂起轮小太阳似的酒窝,“真的吗?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快尝尝。” 我在心里感慨了句,这家伙性格还挺单纯的,只是被我这么一夸,就跟吃了蜜似的高兴起来。 我瞥了眼正盯着我若有所思的严青霜,干巴巴笑了笑,在邵寂阳催促下一勺勺舀着粥喝,脑子里不停思索着该如何毫发无伤地跟两人说清楚以后只准备跟他们做朋友的事。 邵寂阳满含着期待望着我,两只大眼睛清透又明亮,不由让我想起已经养了好几年的阿精。 我朝他笑了下,“挺好吃的。” 他脸上的笑更甜了。严青霜沉默地注视着我和邵寂阳的互动,眼神幽邃晦暗,让人琢磨不透。 病房里的气氛诡异得不行,我又一次在心里恶狠狠咒骂起长大的自己。 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个渣男!这下好了,害得我也得跟着一起承受因为不忠带来的苦果。 好在经过我尽心的斡旋,两个人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只偶尔给对方来道眼神杀,嘴里冒出几句刻薄讽刺的话。 窗外大雨瓢泼,轰轰巨雷发出似要震碎天地的动静,闪电划过天际那一瞬,像从异时空甩出的一条带着紫光的长鞭,气势十分骇人。 邵寂阳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床边,脸上是被雨水冻出的苍白,我于是好心地让他从衣柜里选套我妈给我准备的衣服换上。 他从卫生间出来后,不停扯着衣服嘟囔着衣服偏小不舒服之类的话,我偏过头一看,对我来说刚好合适的衣服在他身上却绷得像是紧身衣,挺滑稽的。我憋着笑回他,“有得换就不错了。” 严青霜眯起眼,意义不明地勾唇对着我笑了一下。我当即后背一凉,下意识收了表情,换了副正经模样。 他笑意更深了些,“小竹子,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我说,“我忘的不止一件事,十五岁之后的所有事,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挑了挑眉,好像还要说什么,邵寂阳却在此时坐到我了身边,急迫地盯着我道,“李成竹,你不要跟搭理他了,他明明就跟那个叫谢司彧的小白脸在一起,现在又出现在你面前想勾引你,破坏我们两个人的感情,你不能上他的当!” 严青霜笑容淡开,目光一寸寸从邵寂阳脸上剐过,刀子似的,眉间拂掠着可怕的阴云。我眼珠子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没敢吭声。 要是可以,我谁都不想搭理。 片刻,严青霜转过头凝视我,“小竹子,别听他胡说,我从没有和除你以外的人在一起过。” 我心说你爱跟谁在一起在一起,只要别跟我在一起就行。 我朝他讪讪地笑,“呃……我其实……”并不在意。 邵寂阳出声打断了我,“李成竹,别相信他!全校都知道他和谢司彧的事,他还敢不承认!” 严青霜没理他,只是紧盯着我,沉沉地说,“小竹子,相信我好吗?” 我还没说话呢,邵寂阳就嚷起来,“李成竹,相信我,他真的是个骗子,他就是想把你从我身边骗走。” 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们两个,我一个也不想信。 我苦着脸哀求道,“我失忆了,你们对我来说都一样是陌生人,能不能别这样折磨我,我才十五岁,你们都放过我好不好。” 说完,我扯着被子往床上一倒,缩头乌龟似的躲在里面,把问题留给他们自己去解决。我想着顾尧君,又想着这两天乌七八糟的一堆事,不停在心里咒骂着那个不要脸的十七岁的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我发现被子外面竟然诡异的安静。察觉到不对劲,我惴惴地拉下被角,左右扫过一眼,不由僵住。 雨滴鼓点似的敲在窗户玻璃上,先前还笑得跟朵花儿似的邵寂阳此刻正垂着脑袋紧抿着唇默默掉眼泪,像是只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小狗。严青霜低垂着眼睫,漆黑的眼瞳里写满受伤,仿佛因陡然失去阳光照拂而萎蔫不振的花木,惹人怜惜。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他们这副伤心难过的模样,我的心就一抽一抽地开始泛疼,愧疚如潮席卷了我,我张了张嘴,“对不起”三个字不经我大脑同意就这么脱口而出。 话出口的瞬间,我就意识到完了,这不是将炸弹往我自己身上扔吗。 果然,邵寂阳慢慢屈膝单脚跪倒在地,微微带着暖意的双手覆到我的手背上,哽咽着开口,“李成竹,我好不容易才走进你心里的,你一句失忆就把我们的关系打回原形,这不公平,我不同意。” 我想缩回手,被他紧紧抓住。严青霜却忽然在这时冷笑出声,“邵寂阳,等你考到年级前五,再来谈什么公不公平的问题吧。”他斜眼向我扫过来,唇角挑出抹怪诞的笑,“小竹子,我想办法帮你彻底解决掉这个蠢货,好不好?” 他这是什么危险发言?!我被他那笑里的深意吓得心肝都发起颤,忍不住哆嗦了下,结结巴巴地道,“现在,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你该不会是想……” 话音未完,严青霜眉眼弯弯,极轻地说了句,“啊,小竹子,你在想什么,我还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怎么可能去做犯法的事呢。” 他这语气就很像要做点什么犯法的事好吗! 邵寂阳抹掉眼泪,缓缓起身,眼刀子嗖嗖往严青霜身上射,“正好,我也想彻底解决掉你这个死人妖。说吧,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方式?” 事态又朝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了,我嘴角直抽,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我爸爸说了,同学之间要懂得团结友爱,你们两个能不能也友爱一点?” 此话一出,严青霜和邵寂阳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彼此嫌恶地互望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我。我梗着脖子继续说道,“看什么看,你们身为新时代青少年,为了这种小事争来斗去,难道都不觉得羞耻吗?这么有本事,去把地图上北方那片山脉给争回来呗。” 严青霜盯着我看了两秒,笑了,“小竹子,你果真是失忆了啊,那片山脉根本用不着我们去争,去年就已经回归了呀。” 我大惊,“什么?去年回归了?!” 他点点头,我一下子来了兴致,追问他具体情节。他坐到床边,开始细述起来。 我听得津津有味。大概是涉及到了知识盲区,邵寂阳全程插不上话,他咬牙默默地生了会儿闷气,最后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点触屏幕,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等到严青霜普及完那片山脉的收复历史,我妈也终于从外头回来了。 她看到严青霜,也发出了和邵寂阳一样的问,“青霜,今天不是收假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严青霜这时笑得乖巧又礼貌了,“阿姨,我听同学说小竹子生病住院了,有点担心,就请假过来看看他。” 我妈也跟着笑,“真是有心了,阿姨替小竹谢谢你啊。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医生说小竹幸运得很,除了记忆出了些问题,其他都没什么大碍。” 严青霜笑着点了点头。 我余光瞥到邵寂阳紧咬着后槽牙,眼神针一样地扎在严青霜身上,却在我妈朝他看过去的一刹那,换了张小狗似的灿烂笑脸。 “阿姨,外面雨大,您没淋着吧?” 我在心里鄙视不已,这俩人可真会装,在我面前跟两条恶狗一样,在我妈面前就披上羊皮装乖顺可意的小绵羊。 我妈笑着回答说没有,见他身上穿着我的不太合身的衣服,哎呀一声,问他刚刚是不是淋雨了,邵寂阳说没有,我妈蹙眉看着他还湿着头发,嗔了他两句,从衣柜里重新拿了套宽松点的衣服给他,又嘱咐他用吹风把头发给吹干,邵寂阳满脸堆笑地应下,转头去了卫生间。 我看了看我妈,我妈身上确实挺清爽干净的,没沾染半点雨气,只是垂在后背的发尾微微有些湿润。她右手成拳从进门后就一直紧贴在胸口,从指缝里露出截细长的红绳。 我好奇问我妈手里拿的什么,我妈低头看了眼,笑着说道,“这是妈妈去菩提寺找明镜大师专门为你求的平安玉,明镜大师让我用这种方式给玉渡点灵气,得渡满足足十二个时辰才能拿下来。” 我说,“妈妈,这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你怎么还真信了。” 我妈不赞成地看我一眼,嗔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严青霜笑道,“阿姨,菩提寺在哪里,可以把地址发给我一下吗?我妈妈身体不好,我也想给妈妈求个平安符。” 我妈对着严青霜又是一顿夸,当即加上严青霜好友,把地址发了过去。邵寂阳吹好头发走出来时,就看到我妈和严青霜其乐融融的一幕,他立马变了脸色,急匆匆跨步过来,生硬地阻断了他们的友好交流。 “阿姨,我是不是衣服穿反了啊?” 我从手机消息里抬头瞥了眼,没反,只不过仍然有些显小,衣料紧贴在身上,愈显出他身材的高大健硕。 我妈倒是挺认真地看了看,还贴心地帮他整好了内翻的衣领。邵寂阳嘴甜地夸了几句我妈,给我妈哄得都笑得合不拢嘴。 小孩子怕家长这一点在严青霜和邵寂阳身上体现得也算是淋漓尽致。由于我妈在场,两个人明面上握手言了和,暗地里却仍阴阳怪气地你嘲我一句我讽你一句,不过到底没敢闹得太难堪,我也终于得以从两个人的夹击中脱身,有了喘息的机会。 直到天黑之后,外面雨停住了,我妈苦口婆心劝了又劝,才终于将两个人劝回了家。 两个人离开后,我彻底放松下来,问我妈什么时候能出院,我妈说等度过最后三天观察期就可以出院了。我哀嚎着求我妈明天就给我办理出院手续,可我妈却死活都没同意。 我只得生无可恋地躺在病床上,愁肠满腹地抱着手机,冥思苦想到底该如何干脆利落地解决跟那三个仅有一分熟的陌生人之间打了结似的复杂关系。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先从林鸿雪下手。毕竟他看起来比较善解人意,性格又温柔,没什么攻击性,一定不会因为因为被分手就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我越想越觉得可行。 于是,半夜三点,我将耗费大量脑细胞编辑而成的分手信息发给了林鸿雪。 随后便怀揣着三分愧疚就着漆黑的夜色睡了过去。 可不知怎么回事,自从那天醒来之后,我的梦境便成了台无法自主操控的电影播放器,里面总是单调地重播着我与顾尧君、林鸿雪、严青霜、邵寂阳四个人之间的荒唐情事。 我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夜还深着,雨声滴滴答答地响在窗外,我捂着闷跳的胸口,恍恍惚惚地想,我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要不然,明天叫我妈再找那什么明镜大师替我求个辟邪的符咒吧…… 李成竹:明镜大师救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7章 中邪 第68章 四无 第二天雨仍未停,反倒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我被哗哗的雨声吵得心烦意乱,挣扎着睁开了刚闭上不久的眼睛。 由于一晚上没睡好,两只眼睛都干涩得不行,像有人在里面撒了粗沙似的,脑子也因为失眠也有些发昏。 我摸出手机看了眼,才八点钟。手机里有我妈留的言,我妈说公司有事需要她处理,忙完了就马上过来陪我。 我回复完我妈,想起什么,赶紧退出查看林鸿雪的消息。 可令我难解的是,林鸿雪竟然什么回复也没有。我纳闷地翻看了好几遍,开始在心里给他的无动于衷找理由。 难道是手机刚好在昨天弄丢了?还是因为急着上学没空回复? 胡思乱想半会儿,我抛开林鸿雪,将顾尧君的消息翻出来反复看了两遍,又一脸傻乐地退出去,查看别的消息。 前两天被自己失忆的事和乱七八糟的情感线给搅得有些糊涂,忽略了挺多人的信息,到现在才起了点更仔细地研究分析下十七岁李成竹社交关系的心思。 在敷衍完邵寂阳和严青霜的关心之后,我点开一个叫刘恩的人的消息。除了发了张高三年级考试前五十名的红榜照片,他更多都是在跟我分享有关严青霜和一个叫作谢司彧的人的事情,即便我没回复,他也自说自话地发个不停。不过昨天画风突变,开始关心起我的病情来。 我想,这个刘恩应该是和我关系比较不错的哥们儿吧。 我点开那张红榜照片细看了下,除了排在前面的几个,剩下的全是些陌生的名字。 排在第一位的是林鸿雪,他的分数很有点变态,除了语文扣掉2分,其余科目全部满分。这实力,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我不由对他升起一股崇高的敬意。 第二位是严青霜,分数只跟林鸿雪差了五分,也挺变态的。我深吸了口气,将这分数和严青霜那张脸对比了下,居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严青霜确实看起来就有股变态的气质,不论是相貌还是性格。 第三位是许诗遥。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愣了一下,这不是和我同届的年级第一吗,高中她竟然和我成了同班同学。 这感觉颇有点奇妙。 第四是则是我自己。看到自己的分数,惊讶之余又有些自得,我高中的成绩还真的蛮好的,除了语文分数低了些,其他几乎都是满分。 我之后是杨明生,刘恩在第八的位置,他八卦对象之一的谢司彧则在第十。我特意找了下跟我发消息炫耀成绩的卫宁,竟然排在第三十二,跟我比起来差了老远,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嘲讽我。 除了刘恩这哥们儿,杨明生和施东庭的也就病情关心了我几句,林香雪则不停地追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哥怎么这几天都心情不佳的样子。 凭她对我的称呼,以及和林鸿雪只差一字的名字,我推断她应该是林鸿雪的妹妹。 另外还有个备注小屁孩的,发了一堆语音,我点开一听,还真是小屁孩的声音,跟我抱怨了一堆他哥的事,让我帮他教训下他哥。 我心想,看来我高中的人缘也还挺不错的,连跟小屁孩都能交上朋友。 除此之外,班级群和竞赛群也有不少消息,不过我实在困得厉害,看着看着就一头栽到枕头上睡着了。 崩溃的是,我的梦里依然逃不开那四个人的纠缠。四场婚礼,四枚戒指镌刻在我的手指上,几乎融进肌肤。 梦中的我活似变了个人,沉溺在四个人爱情的温床中,快活幸福得不得了。 可在背对他们时,我的心里又总会不自主奔涌出一股惶恐与痛苦纠结交错的灰暗情绪。 像个精神分裂的病人,一面快乐,一面忧郁。 从睡梦里醒来时,背道而驰的两种情绪仍在心中激烈碰撞着,我闭着眼缓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平复好心境。 清醒后,我第一时间打开手机查看林鸿雪的消息。 他终于是回复了我,只不过内容却是牛头不对马嘴。 林鸿雪:「小猪,今天感觉好些了吗?头还有疼吗?记得按时吃药。」 林鸿雪:「医生有说什么时候出院吗?到时候我去接你。」 林鸿雪:「叔叔已经查出害你受伤的凶手了。」 我有些迷惑,我精心编辑的分手信息几乎都能有一篇作文那么长了,他难道还能看不到? 我试探道:「你看到我半夜发的消息了吗?」 他没回。 我看了眼时间,我居然一觉从早上八点多睡到了下午快四点。这时候应该正是上课时间,我于是边等着林鸿雪的消息边回复顾尧君早上九点发过来的消息。 顾尧君跟我隔了差不多半天时差,我这边白天,他那边正是夜晚。消息回过去后,理所当然收不到回复。 我有点失落,但很快又调整好心情。 跟顾尧君在一起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如今美梦成真,即使异国,我又有什么好失落的。 我往病房里看了看,我妈依然不在,不过旁边桌子上放着只米色保温盒,还有一只天蓝色的水果盒。我下床打开保温盒一看,里面有饭有菜有汤,闻了下味道,是我妈的手艺,于是便心安理得抱着吃起来。 吃完饭没多久,有个温柔的护士姐姐进来给我换了药,之后病房里就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太安静了。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我有点厌恶这样的安静,像是被世界隔绝了似的,有种难以言述的情绪从四肢蔓出,渐渐爬满整间病房。 我的心跳得很慢,仿佛老人将死前的步调。我握紧手机,期待谁能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替我将这恼人的感觉驱赶。 也许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没两分钟,病房门外竟真的传来阵清晰的脚步声。 我仔细分辨了下,是高跟鞋节奏鲜明的踩地声。我妈回来了! 果然,几秒钟后,我妈那张明丽美艳的漂亮面孔出现在病房门口。 我舒了口气,叫了我妈一声,我妈听见我叫她,脸上露出笑容,应了声。 我妈什么也没有问,进门后先将手里捏着的平安玉戴在我了脖子上。 我拿在手中看了看,是一枚通体碧色雕刻着大日如来金身的佛像玉牌,手感极佳,触感润滑,玉像周身似乎流转着温和的光华,玉身纯净到几近透明,质地无疑是绝佳,和顾尧君脖子上戴着的那枚玉观音极为相似。 我心里冒出个奇妙的想法,顾尧君的玉观音不会也是从明镜大师那求来的吧? 我妈说,明镜法师叮嘱过不论任何时候都不能将玉拿下来,要二十四小时贴身佩戴。 我哦了一声,将玉塞进衣领,或许是因为被我妈握了整整一天,玉贴到肌肤上时并没感觉冰凉,反而有股微微的暖意透过相触的皮肤传到了心室里。 我妈陪着我聊了会儿天,我想起林鸿雪说的我爸已经把推我的那个人揪了出来,就问我妈具体情况,我妈顿了一下,才告诉我那个学生已经按校规处罚了,而且我爸还替我给他剃了个大光头。 我乐得直笑,我妈也微红着眼跟我一起笑。 我没拆穿我妈,转移话题问起阿精。我妈似乎是怔了下,随后笑着跟我说阿精在莹莹阿姨店里好好的,能吃能睡,精神得不行。 我放了心,又问我妈能不能把阿精带到医院来,我妈为难地说医院有规定不能携带宠物,我虽失望却也并未胡搅蛮缠,很快揭过这个话题,说起了别的。 五点半的时候,我终于等到了林鸿雪的回复。 林鸿雪:「看到了。」 林鸿雪:「文采很好。」 我:「?。?」 林鸿雪:「小猪,先把伤养好再说这些好吗?」 林鸿雪:「晚上要早点睡觉,太晚睡对伤口愈合不好。」 林鸿雪:「是失眠了吗?是因为我和你之间的事吗?」 林鸿雪:「等你恢复好,我会给你答复。现在先别想这些,好吗?」 多温柔的一个人啊,被分手也不生气,还如此为我考虑。三分愧疚陡然变成四分,我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将分手的事暂时搁置到一边。 邵寂阳一天内发了无数条消息给我,一会儿抱怨教练苛刻,一会儿发几张自己打球的视频,一会儿问我严青霜今天有没有再来骚扰我,一会儿问我有没有想起来什么,一会儿又说晚上过来陪我……我挑着回了些,其他全部无视掉。 严青霜倒安静得很,没几条消息。 我刚放下手机,我妈接完电话从外面走进来,满面歉意地告诉我她有事要出去会儿,我点头表示知道了,我妈不放心地嘱咐了我几句才又匆匆离开了。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只有不断地翻看手机以期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对安静的绝对感受中转移。 不知不觉中,我在对十八岁顾尧君的美好幻想中沉沉睡了过去。 让我惊喜的是,这次的梦虽光怪陆离,却并未出现那四个人的身影。 我忽然有了个奇妙的猜测。 经过两天的试验,我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我妈说的那个明镜大师是真有两把刷子,自从戴上平安玉之后,我的梦境就恢复了正常,那些乱七八糟的令我不敢多想的画面一下子全消失了。 我的精神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出院那天,被压着训练了两天的邵寂阳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他一头爽利的短发,阳光开朗的五官染着巨大的喜意,手上抱着捧颜色鲜艳的百合花,一进门强塞到我手上,露着口大白牙笑着跟我说,“李成竹,我来接你出院了!” 我愣愣地跟他道了声谢。 我妈惊讶地问他从哪儿听到的消息,邵寂阳笑嘻嘻地说他早就跟负责我病房的护士打好了关系,拜托她在我出院时告知他一声。 我眼角抽了抽,该说不说,这家伙脑瓜子还挺好使,从我这儿套不到消息就从医院护士那下手。我本来不大乐意他送我回家,但架不住我妈喜欢他,一个劲儿地劝,我只好忍住发作任由他跟个跟屁虫似的跟到我家里去。 到家后,我才惊奇地发现,邵寂阳对我家很是熟悉,甚至对我的卧室自若得像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半点拘束和边界感。他帮我收拾好房间整理好东西后,就凑到正对自己多出来的乐高模型好奇把玩的我的身边,吞咽着口水问我,“李成竹,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我瞥他一眼,他脸色莫名有些发红,两只眼睛里晃荡着期冀的亮光,可这亮光在得到我否定的回答之后,便像火星一样熄灭了。 他怏怏地盯着我看了会儿,随后走开,不知道干嘛去了。 等我欣赏完展柜里多出来的几套绝版模型,转身一看,那家伙正举着一只暗金色礼盒翻来覆去的研究,察觉到我的视线,便坦然举起礼盒问,“李成竹,这是什么?” 那礼盒颜色和样式都十分眼熟,看着和顾尧君以前送我的礼盒款式相差无几,我心里一跳,意识到什么,忙走过去想将礼盒夺走。 邵寂阳好像看出了我非比寻常的紧张和在意,在我碰到盒子的一瞬间将手抬高举到头顶,我错愕地对上他的目光,“你这是干嘛?把东西还给我!” 他扬着眉,不满地道,“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我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也不知道。” 我扶着他的肩踮脚去够,可恶的是邵寂阳也跟着踮起脚,我身高没他高,手臂也没他长,怎么够也够不着,反倒被他单手搂住腰,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上。 我后知后觉这姿势好像不太对,忙挣扎着退开,哪知邵寂阳却突然双手箍住我,脸色绯红地看着我,声音低哑,“李成竹,我又想亲你了。”随后便连点反应时间都不给我地瞬间凑近,低下头将唇印到我嘴巴上。 这才几天,我不但没了初吻,连次吻都没了!我脑子里炸了一下,猛地伸手将他推开,气愤地吼道,“你脑壳长包了吧!” 邵寂阳被我推得一个趔趄,站稳后,居然瞪大眼同样气愤地道,“我是你男朋友,亲一下又怎么了?反应干嘛这么大啊?” 我气了个半死,“去你的男朋友,我男朋友只有顾尧君一个,我认都不认识你,你算我什么男朋友?!” 话音落地,他眼圈瞬间红了,抬脚两步逼近,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我,“你说什么?!顾尧君顾尧君,顾尧君到底是谁,为什么你老是提到他!!!” 卧室暖黄色灯光照在他脸上,将他的怒意清晰地投映到我眼里,他离我很近,近得我能感受到他粗重的鼻息和剧烈起伏的胸膛。 我后退两步,跟他拉开距离,别过眼不去看他的表情,“他是谁又与你无关。” 大片阴影朝我席卷过来,我心有所感,在他发难之前,先一步捉住他疾速伸过来的手,“你干嘛?想打人?你不会以为长得比我高我就打不过你了吧?” 我皱着脸看他,他咬牙切齿的,像只随时要暴走的凶兽。可那总是开满向阳花似的热情眼眸里,却凝着晶亮的水光。 他沉默地盯着我,好半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李成竹,你现在失忆了,我不跟你计较。” 他声音干哑,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受伤,委屈,隐忍,不甘……一层深比一层,最后滚成一片磅礴的乌云飞速向我奔涌而来,我抓着他的手不自主抽搐了下,一瞬间只觉得心像是被谁用力捏住了,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太奇怪了,我想。 我还没捋清楚心里这股异样究竟为何而生,肩背陡然被迫收紧,邵寂阳拥住了我,他在我耳边乞求似的低声说道,“李成竹,别总说些让我伤心的话,好不好?” 我的理智告诉我,此时此刻应该果断跟他斩断关系,可冥冥中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挟制了我,让我说不出话。 理智和那股奇怪的力量拉扯着,脑子里猝不及防一阵锐痛,像无数人同时拿针在扎着,我难受得呻吟出声。 邵寂阳察觉出我的不对劲,立刻松开了手,他满脸惊慌地看着我,语气倏然变得焦急,“李成竹,你怎么了?!” 实在是太痛了,像是有人拿电钻钻着,是一种由皮肉深入到灵魂里的痛。我无意识地抠挖着自己的脑袋,希望以此缓解那种尖锐的痛楚,邵寂阳慌张地按住我的手,“李成竹,你头上还有伤,别乱动!” 我的神志被痛苦折磨得神志昏糊,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他的嘴巴不断张合着。脑子里痛得像要爆炸,我迫切地想要将这痛从脑海里挖除出去,可我的手被锁住似的无法动作,在几近灭顶地痛感中,几乎是本能地拿头往他身上撞过去。 海啸般的震荡朝着那股痛潮压过去,如愿减缓了我的痛苦,像是久处黑暗的人忽然看到黎明的曙光,我欢喜不已地向那片峰峦似的胸墙扑上去,朝圣般将头一下一下往上撞。 世界在我眼中失去色彩,我被一片暗色包裹着,像是突然回到母亲的子宫中,静谧中只听到深海中水流涌动的声音。那是一种让人简直想要溺死其中的美妙感觉,整个人舒服得仿佛要乘风飘入云天去。 可渐渐的,水流中混入别的杂音,那声音遥远得像从天边传来的一样,一声高过一声,掺杂着浓浓的惊慌和害怕,哭丧似的凄惨。 我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睁开眼,邵寂阳那张慌惧无措的脸直挺挺杵在我面前。 “李成竹,怎么这么快就醒了?现在感觉好点了没有?” 我眨了眨眼,疑惑道,“什么意思?我怎么了?” 他表情更慌张了,“你刚刚像疯了一样疯狂撞自己的头,嘴里还不停地叫我的名字,然后又一直说什么好困之类的话,我就把你抱到床上让你好好睡一觉。可是才睡了五分钟你就醒过来了,这些你不记得了吗?” 我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我拧着眉想了会儿,狐疑道,“你在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叫你名字?” “你!李成竹,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他激动地扣住我的肩,却根本没怎么用力,他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低声喃喃,“你竟然都不记得了,难道这也是你脑袋受伤引发的后遗症吗?”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挥开他的手,坐起身,仔细回想了番,想起来自己之前好像是在跟他争夺什么东西。 我在跟他争什么来着? 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遍,在看到床头端放着的那只礼盒时双眼陡然一亮,连忙将礼盒拿起来护在手中。 邵寂阳表情僵了僵,却没再出手争夺,而是抿着唇轻声问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你这么宝贝?” 我其实也挺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的。在好奇心驱使下,我小心翼翼打开礼盒,虽只有巴掌大但做工却精美到无以复加的紫檀木匣中,一枚熟悉至极的观音玉像静静躺在黑色天鹅绒布之上。 我的呼吸错乱了一瞬。 这不是顾尧君那枚一直贴身佩戴的玉观音吗?怎么会在我这里? 我听婉玲阿姨讲过这枚玉的来历。顾尧君小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体弱多病的,经常是三天一小烧,五天一大烧,待在医院的时间比待在家里的还多,后来是顾尧君爸爸亲自去山上古刹里替顾尧君祈福,为寺庙捐进奉了大笔香火钱后,才使得寺里的方丈大师将这枚据说是通灵的观音玉像无偿赠予了顾尧君。 说来也奇,自从戴了玉,顾尧君就没再生过什么病,连普通的感冒都很少有。这枚玉就相当于是顾尧君的护身玉。 可能护顾尧君平安健康的玉观音如今却在我手里……我很快反应过来,顾尧君是把自己的护身玉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我? 心脏不受控制地抽跳了下,我忽然觉得手中的玉变得很沉很沉,直到此刻,我才真切地感受到顾尧君对我的喜欢有多么深重。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顾尧君。 我一时忘记了邵寂阳的存在,拿起手机预备给顾尧君打个电话过去。可就在我按出第一个数字键的时候,邵寂阳的声音又陡然扎进我的耳廓。 “李成竹,这块玉,是那个叫顾尧君送给你的对不对?” 他的声音意外的平静,我登时怔了一怔,停下动作朝他看过去。他漆黑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凝视着我,表情冷静又陌生,我一个激灵,连忙将玉收进木匣,紧紧藏在身后。 我说,“是又怎么样?” 他静静地看了我片刻,随后嘴角一撇,满脸不高兴地说了句,“哼,有什么好藏的,一块破玉,你要喜欢,我明天给你送个十块二十块过来。” 变脸速度之快,仿佛刚刚出现在他脸上的陌生表情是我的错觉而已。 我斜了他一眼,对他的幼稚表示深深的无语。 十点半的时候,我妈终于将阿精给接了回来,我打开门迎出去,还没走两步,阿精就朝我扑了上来,阿精好像长大了许多,我好险没被它扑得向后一个仰摔,多亏邵寂阳在身后扶住了我,我才避免了悲剧的命运。 等阿精缓过激动的劲儿,我抱着阿精到沙发上坐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下两年后的它。 除了身材壮了些,体重长了些,其他好似没什么大的变化。还跟以前一样帅气,眼珠透亮,毛发蓬软,让人一见就知道是只不可多得的好狗狗。 唯一让我不太满意的是,阿精好像也认识邵寂阳,跟我黏糊了没一会儿,就扑到邵寂阳身上又舔又扑的。 我叫它回来它竟然都不听,我于是将十七岁的李成竹又揪出来骂了一顿。 竟然将李成精养成了个叛徒,真是该死。 吃过午饭后,我妈和邵寂阳一道离开了家,我妈是公司有事,邵寂阳是被教练的夺命连环call搞得烦不胜烦,没奈何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回去搞训练。 等他们离开后,我就抱着阿精在沙发上和顾尧君隔着一万多公里的距离欢欢喜喜地聊天。 顾尧君的声音变了挺多,冷冽如旧,音色却低沉了许多,很有种成年人的性感,好听得不行。 为防失忆的事露馅,我没问他玉观音的事,只安抚他头脑的伤再过不久就可以痊愈,然后傻笑着跟他回忆仿佛历历在目的童年往事,对他诉说那些藏在夏天知了声中的喜欢,和夕阳一起埋进地平线的感情。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顾尧君是不是从小就喜欢我。他嗯一声,坚定地说是。 我说,“要追溯到多久远呢?” 他说,“第一次见面。” 他的话成了把轻易打开我记忆闸门的钥匙,我情不自禁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盛夏蝉噪,天蓝如海,他静静地站在那,像一片千年不化的积雪,周身气场凛冽,表情冰冷如铁,疏离淡漠得仿佛连炽热的太阳都无法撼动他半分。 可当我靠近抓住他的时候,却感到他的世界并非漫天飞雪,有暖暖的阳光照耀,澄净又明朗。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将我放进他心里了。 我觉得我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我所求也求我,我所念亦念我,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我想,应该没有了。 为了配得上顾尧君的深情,我必须快刀斩乱麻,将一直藤蔓一样纠缠着我不放的几个人及早斩除! 不可拖延,不可心软,不可摇摆。 明天,就将那几根心尖刺统统拔掉。 我要将十七岁李成竹歪了的三观,用蛮劲儿给他掰正了。 我李成竹,势必要做一个有素质,有道德,有底线,有节操的四有好少年! 完结……我要尽快完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8章 四无 第69章 佛子 晚上十一点左右,我妈和我爸一起回了家。彼时我正在房间里兴致勃勃地翻看自己高中用过看过的书籍。 越看越忍不住感慨,人的大脑真是台奇特的机器,两年间认识的人和经历过的事,在受伤之后像是燃尽的烟火一样不留任何痕迹,可那些复杂高阶的定理公式居然不费半点力气就能看懂,仿佛刻印在心里似的,毫无任何理解障碍。 阿精在我脚边转圈,尾巴不时扫过我的脚踝。我揉了揉它的脑袋,收拾好书桌,起身时余光瞥过书架顶层,愣了一愣,随即盯着空了的那格慢慢睁大了眼睛。 夹在其中的笔记本不见了! 我连忙到处翻找起来,阿精也贴心地帮忙找着,可最后我们俩把房间都翻遍了也没能找到那本记录了我几年来对顾尧君心意的笔记本。 我坐在床边忐忑不安地思索着它的去向,会是我妈拿走了吗?不可能啊,我妈从来不会乱动我房间的东西。是我自己拿出来扔了?更说不通了,以我对自己的了解,是不可能扔掉这么重要的东西的。难道是……我爸? 我刚准备否决自己这荒唐的念头,就忽然听到客厅里传来我爸和我妈讲话的模糊声音。 我怔了下,惊喜地打开门走出去,就见我爸双手撑着额头坐在沙发上,一副颓丧的样子,我妈背对着我站在我爸面前,看不清具体表情。 我叫了他们一声,我妈像被吓到似的抖了一下,却并没有立刻转身看我,而是抬手抹了抹什么之后才转过脸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我说,“儿子,怎么还没睡?” 阿精奔到我妈身边卖起乖,仰头朝我妈做作地叫了两声,我妈蹲下身抚了抚它的脑袋。与此同时,我爸也抬起脸来,视线落到我头顶的时候停顿了几秒,哑着声音开了口,“明天要上学,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上学的要求是我在电话里死乞白赖求着我妈答应下来的,我妈本来是想让我在家再多养段时间的,但我实在迫不及待要跟那三个奇怪的自称我男朋友的人划清界限。我不自在摸了摸光秃秃的头,走到我爸身边坐下,假装抱怨地说,“等下就去睡了。爸爸,我好久没见到你了,这几天你都不知道打个电话关心关心下我。” 我爸沉默地望了我会儿,然后手抚上我的背,慢慢吐出口气,扯动嘴角笑了下,“爸爸跟你赔罪。儿子,对不起。” 我爸那笑很是勉强,说这句话的时候尾音几乎轻得听不见,我转头看了眼我妈,我才发现我妈的眼圈竟然是红的,顿时吃了一惊,不明所以地问道,“妈妈,爸爸,你们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一个比一个难看?” 我妈马上笑起来,将阿精送到狗窝里叮嘱了几句才解释说,“可能是外面风大,吹的吧。小竹,很晚了,你快去睡吧。” 我爸拍了拍我的背,递了个眼神给我,我不得已只好起身准备回房睡觉。经过我妈身边时,我伸手抱了抱我妈,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句晚安,我妈也回抱住我回了句晚安。 我爸和我妈明显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想了想,很有可能是和我有关的事情。关上卧室门后,我将耳朵贴在门缝上,企图听清我爸和我妈究竟为什么而情绪失常。 无奈门板隔音效果太好,我只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可具体说的是什么,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我躺倒在床,望着从窗外投进的泠泠月光,思绪又飘回到消失的笔记本上。 很明显,不可能是我爸或者我妈拿走的,也不可能是我自己乱扔,难道说,是邵寂阳那家伙?早上他在我房间捣鼓了半天,会不会是那时候他趁我不注意顺走了? 不应该啊,那家伙虽然莽撞了些,但几天相处下来,感觉还是挺光明磊落的。 睡着前,我迷迷糊糊地想,要不趁明天跟他摊牌的时候捎带问一嘴…… 第二天,在我爸的护送下,我顺利回归校园,站到了标示着高三一班的教室门口。我踌躇半会儿,在我爸的鼓励下,深吸口气拉低帽沿佯装镇定地大步踏进了教室。 刚一进门,不期然对上了林鸿雪混合着惊愕、担忧与失落的复杂目光。我心虚地别过脸,因为愧疚,我答应林鸿雪出院那天让他来接我,结果却因为邵寂阳的突然出现而单方面取消了约定。 除了林鸿雪,尚有几十双陌生的眼神激光一样在我身上来回扫射,我脸热了热,回扫一圈,朝教室里的同学勉强露出个友好的笑容,然后回头向我爸求救。 因为失忆,我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里,教室里还有好些空位,实在无法精准定位自己的课桌。 我爸眉头微动,看了我片刻,又看向教室里的其他同学,张嘴正要说话,林鸿雪的声音忽然传过来,“小猪,你的座位在这里。” 我扭头看向他,他指着他身旁的空位,眼里令我如芒在背的情绪已经荡然无存,此刻的目光温柔似水,唇边挂着抹淡淡的笑,神情柔软得让我的心也不由自主跟着一起变得软乎乎的。 虽然对于林鸿雪竟然是我同桌这件事有些惊讶和苦恼,但眼下对于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我来说,除了接受似乎别无选择。 我跟我爸对视一眼,背着书包走到座位上,我刚放下书包坐下,就听我爸说,“李成竹的记忆因为伤到头部出了些问题,能不能恢复还说不定,以后就麻烦各位同学帮我多看顾他点,我在此先谢过大家了。” 教室里响起阵私语声,我愣愣地看着我爸低下去地头,一瞬间眼前忽然闪过什么,有种莫名的感觉冒出来,好像这一幕曾发生过似的。 教室白色的灯光和外面灰暗的天光同时投织在我爸身上,竟将他高大的身躯衬出两分无力的卑弱,我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我爸在学校向来只有别人跟他行礼的份儿,哪里有他跟别人弯腰的时候啊。 我说,“爸爸,没事的,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我爸直起身,异常温和地看着我,这时,忽然有个女孩子大声说道,“校长,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帮助李成竹同学的。” 接着是男生此起彼伏的附和声。我爸脸上露出感激的笑,我转头看了一眼,那些陌生的眼神里都带着善良的真诚,我忽然觉得他们其实也不是那么的陌生了。 我爸又和声嘱咐了我几句,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我爸前脚走,后脚就有几个男生从教室门口拍着胸脯快步走了进来,我随意瞥了眼便收回了视线,低声问一直默不作声注视着我的林鸿雪早自习应该要做什么。 林鸿雪告诉我一般是随自己心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看书做题,自主学习,没有强制性的要求。 我惊了惊,这怎么比我们初中的选科自习还要随便啊。林鸿雪捏着我的鼻子,眼带笑意地解释说,因为我们班是尖子班,所以老师们对我们班同学的学习放得比较宽,鼓励大家利用任意时间学习自己想学的内容。 我侧头躲开他亲昵到有点暧昧的动作,心想,高中的老师还真不错,教学思想挺前卫的。既然这样,我跟林鸿雪道了声谢,从书包里掏出本《物理学的进化》开始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之所以要装模作样,是因为有林鸿雪在身边,我根本没办法认真做任何事。 一想到自己打算中午要做的事,心脏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连带着脑子也开始有些发飘。 我其实有点害怕面对他们三个人。林鸿雪难以抵抗的温柔,严青霜神经质的言行,邵寂阳自我的赤诚,对我来说都像是暗藏针芒的蛛网,一个不小心就会陷在里面万劫不复。 但想到顾尧君,我咬了咬牙,再害怕也要上。我绝不能让顾尧君遭受这样的委屈和耻辱! 我偷偷用余光观察林鸿雪,他坐姿端正,神色温静,目光专注地落在手中捧着的俄文书籍上,嘴唇翕张,默默读着书。 不得不说,林鸿雪长得是真好看。跟那个叫严青霜的好看不太一样,眉眼间盘绕着一股温良的气息,像被风吹拂的柳,像高洁青翠的竹,像深林流动的溪,像华润光泽的玉,单单一个侧影,便能勾动人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思。 也不知道摊牌过后,他还愿不愿意跟我做朋友。 …… 呸,做什么朋友,甩了人还想跟人做朋友,真不要脸。我暗骂了句自己,随即收回心思,看着书上绚烂的光谱发呆。 自习结束铃响起后,我正准备起身去外面透透气,不想刚合上书,抬头便见四周围了满满一圈眼带好奇与关心的同学,有男生有女生,有高的有矮的,有白的有黑的,有壮的有瘦的。 我惊讶地瞪大眼,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其中一个梳着披肩发的大眼睛女生急吼吼地开了口,“李成竹,你真的失忆了吗?那你岂不是认不得我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好几个表情兴奋的男生插话道,“李成竹,你看看我,还记得我吗?” “失忆是什么感觉啊?好神奇啊。” “那你还记得我们学过的知识吗?” “李成竹,你头上的伤还好吧?” “李成竹,你干嘛戴个帽子,是头上的伤太严重了吗?” “李成竹,你额头中间的伤口医生怎么没给包扎一下?” “……” “……” “……” 我差点被他们七嘴八舌的问题给淹没。在我被他们吵得头开始隐痛时,林鸿雪忽然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面,蹙着眉头,及时出声打断了他们。 “小猪失忆了,谁也不认识,连我也已经不认识了。你们不要再问了,他头上的伤还没好,你们这样很有可能会刺激到他的伤口,都回到自己的座位去。” 他声音不大,却莫名透着股让人不敢不从的威慑力,我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他此刻的表情比面前站着的那些人还要让我陌生,静如星夜,凉如秋露。 更令我惊诧的是,在他发完话之后,大部分围在桌边的同学都满脸瑟瑟地散开了去。我不由有些纳闷,林鸿雪这么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他们看起来会有些畏惧他的样子呢? 不过好像也不是所有同学都服他,还有三名同学直杠杠杵在我面前没动静。两男一女,两个男生都挺高的,不过一个壮一个瘦,一个黑一个白,壮的那个长相阳刚,神色中带着坦诚的关心,瘦的那个相貌勉强有我六七分帅气吧,就是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刻薄。女生则是第一个说话的大眼睛女生,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子,瞥眼已经坐下的林鸿雪又瞥眼我,脸上是明显乔装出来的镇定。 我跟他们对视了几秒,那个壮高个男生先说话,“李成竹,到底是谁推的你?你告诉我,我他妈的要亲手给你推回去!” 我说,“我不记得,不过林鸿雪不是说学校已经查出来了吗?难道没有通报吗?” 那个女生说,“通报倒是通报了,但是没指名道姓,就用个某某某代替了下,根本不清楚那个害人的蠹虫究竟是谁。” 我看向林鸿雪,他朝我轻轻摇了摇头,看来他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做的。我想了下,说,“我妈说,我爸为了给我报仇,给那个人也剃了个光头,我妈妈不会骗我,所以这两天突然成了光头的那个人,**不离十就是凶手。” 那个女生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拿出手机兴奋地拨弄起来。壮高个男生说,“那行,我马上带人去查一查。” 他转身就走,我忙叫住他,“等下,如果找出来的话能不能先别跟他动手,我想先盘问盘问他。” 壮高个男生点头说,“行,那你等着。” 这哥们儿是真仗义啊,我朝他笑了笑,等他离开教室后,我问那女生,“诶,我之前跟他关系是不是很铁啊?” 给我的感觉有点像手机里那个叫刘恩的哥们儿。 女生眼神飞快往我旁边掠过一眼,不确定地说,“还行吧……不过和你关系最好的还是班长和男神啦。” 我追问她班长和男神分别是谁,她还没说话呢,旁边抱臂站着的那个一直用不很和善的目光打量我的瘦高个男生忽然发出一声嗤笑,“李成竹,你这演技不错啊,没加入学校话剧社还真是可惜了。” 我感受到这个人似乎对我有种莫名的敌意,肯定是我在班里的死对头。我盯了他两秒,不服气地问,“你凭什么要说我是演的?” 他冷笑一声,朝我伸出手来,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就没急着阻止,可就在他的手指离我的帽子半公分都不到的时候,林鸿雪突然抬起胳膊抓住了他的手。 “卫宁,适可而止。” 林鸿雪的脸色不悦,我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那个专门发消息跟我炫耀成绩的卫宁,难怪跟我说话这么不客气。 卫宁扫了眼林鸿雪,忽然伸出另外一只手来,以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速度掀开了我的帽子。 霎时,教室里议论声四起,我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心口腾起一股火气,瞪着他直骂,“你有病吧!”说着劈手去夺他手里的帽子,但却被他侧身闪开。 那个大眼睛女生也拧起眉头不满地斥责他道,“卫宁,你就算看不惯李成竹也不用这样吧,好歹你们也做了那么久同桌呢。你真有点过分了。” 林鸿雪的脸色已经沉到了底,他抓着卫宁的手背都冒出了青筋。 “卫宁,把帽子还给小猪。” 卫宁额头也起了筋,他望了眼林鸿雪,然后目光投向我,呵笑一声后把帽子扔给了我,但眼神已经变得不对劲起来,他正要开口说什么,上课铃却在此时又响起来,他似乎是顿了下,然后甩开林鸿雪的手给了我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后便离开了我的视线。那个女生也匆匆跟我说了句下节课再说就回了座位。 我戴好帽子,将丑不拉几的光头全部掩到帽子下面。在一个穿着长裙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老师面带笑容走进教室时,林鸿雪轻声在我耳边说了句,“小猪,不要把卫宁的话放在心上,他和你向来不和。”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好奇他为什么会和我不和。 我自认脾气还算挺不错的,跟人相处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很少跟人起冲突,所以小学到初中我的人缘其实还都蛮好的,从没被人这么针对过。 那个卫宁,看我的眼神简直像是看眼中钉一样,充满了不怀好意。 不过,上课时间,我也不好多问什么,整理好心情后就专心听课去了。 女老师是我们的语文老师,讲课声音轻柔又富有魅力。从课堂上她对林鸿雪和班长一词的同频夸赞,我听出来林鸿雪就是那个女生口中的班长。 怪不得在同学面前那么有威信。 下课后,语文老师竟然专门走到我面前关心了我两句,我受宠若惊,没想到高中的我也挺招老师喜欢。等老师走后,我正起身准备去上厕所,那个大眼睛女生又慌慌张张地跑到我面前,举着手机用天塌了似的语气朝我和林鸿雪喊道,“班长,班长,李成竹,男神!男神他,男神他竟然——” 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林鸿雪打断了,“刘恩,小猪失忆了,对青霜的事已经不感兴趣,以后别再他面前提起青霜,好吗?” 听到林鸿雪的话,我吃了一惊,原来面前这个女孩子才是我以为的好哥们儿刘恩,那之前那个急着为我出头的又是谁?她口中的男神又是谁? 我注意到林鸿雪话里提到的一个名字——青霜。 他们说的,该不会是那个眼角长着颗红色漂亮小痣的严青霜吧?林鸿雪白皙的面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可我偏偏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意。我不由得有些讶异,他明明叫青霜叫得那么亲昵,可字里行间又透露出对那个叫青霜的人的不喜。 我稳了稳神,问刘恩,“严青霜吗?他怎么了?” 刘恩滴溜圆的眼珠子在林鸿雪身上滚了一圈,然后看着我狠狠吞咽一下,神色悚然地道,“我八班的姐妹说,男神、男神他——他换了个光头的发型!” 她话音刚落地,我还没来得及消化完她话里的意思,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令我耳神经发麻的声音。 “小竹子。” 我循着声音来源望过去,一瞬惊大了眼。 短短两天不见,严青霜竟然顶着个光溜溜的脑袋出现在教室门口! 我看着他那少林寺佛子样的新造型,愣了大概十秒钟。 然而当光头两个字划过心间的时候,我忽地像是被一道闪电给击中,浑身都凉了下。 不是吧。 严青霜,就是我妈说的那个,故意把我推下台阶的凶手?! 李成竹:快点完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佛子 第70章 脱轨 教室里响起一片惊呼声,刘恩更是失控地尖叫了声。随后脸红脖子粗地掩面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教室里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门口那道人影给吸引住,连带我的也是。 有一说一,好看的人即使剃了个光头,也还是那么的好看,并不因为头发的有无而魅力削减,反而更突出了他骨相的优越,那头型就跟建模似的,半丝半毫的瑕疵也无。 严青霜像是没发现其他人的目光,神色自若径直朝我走来。他每走一步我的心就随着往上提一分。 那天他被我妈劝回家后不久就发消息说要收拾东西陪着我直到病愈出院,我慌不择路谎称头疼,告诉他医生做了检查后建议静养一段时日,不宜过多探望才将他给稳住。后面两天他果真安分,没有再跑到医院说些和做些让我头皮发麻的事。 只是发来的消息是一条比一条不堪入目,每次回复他消息我都得忍着恶寒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才能成功。 说实话,三个人当中,我最不想面对的就是严青霜。 可现在,我最不想面对的人就站在我面前,长手撑在桌上,极近距离地和我对视。 我的心简直快要跳出来。他漂亮的面孔几乎要贴上我的鼻尖,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脑子里疯狂叫嚣着退开赶紧退开,可身体却根本无法动作,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似的,连简单的眨眼都无法做到。 教室里出奇的安静了。 我正为自己的失控而惊恐,严青霜忽然伸手捧住我的脸颊,笑眯眯地说,“小竹子,回来上课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这么快又忘了答应我什么了吗?” 最后一个字音和他的弯起的唇角同时拉了下去,我瞬间又想起之前为了稳住他,好像答应了他如果出院会提前告诉他的事。 我嗫嚅着回答,“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好……” 他低低地笑,“没关系,我原谅你了。”说着伸手揭开我的帽子,扔到一边,看着我还缠着纱布的脑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 他手指的力度透过纱布传到神经末梢,伤口处顿时起了一阵痒意,过于奇怪的反应激得我眼皮一跳。 我双手护住自己的头,眼角余光瞥到教室里许多同学一副惊呆了的样子,教室外面也有好些佯装路过却扒着窗台暗中观望的眼睛。我喉头艰难滚动一周,看向严青霜,正想说话,从严青霜出现就沉了脸的林鸿雪忽然在此时出声。 “严青霜,这里是高三一班,请你出去。” 他语气冷得仿佛结了冰。 我心里对林鸿雪佩服不已,竟然敢公然和严青霜对峙,不像我,因为担心严青霜发疯,只敢拐弯抹角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我接过隔壁桌同学好心递过来的帽子,一把盖住经历二度曝光悲惨命运的脑袋,压抑着怒气装作好心地说道,“严青霜,马上上课了,你还是赶紧回你们自己班上吧。” 严青霜挑眉用富含深意的眼神看了林鸿雪一眼,然后回过头又笑眯眯地对着我,“好吧,那我先走啦,一会儿再来找你,你要记得等我呀。” 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忽然俯下身在我唇上吻了吻。刹那间,无数惊叹声炸响在耳膜,我瞪大眼,一股热气直冲天灵,我猛地伸手将他用力推开,失了理智般地朝他大吼,“你神经病啊!” 我听到指骨发出的咔咔声。 还没等反应过来,身边忽地掠过一道疾影,紧接着,咵地一声,严青霜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整个人都因为冲力而往后趔趄了几步。 又是一阵惊呼,这次的呼声里还掺杂了刘恩的惊叫。 “卫宁,你他妈别打我男神的脸!” 我脑子里已经乱作一团,卫宁的拳头再度挥起,眼见着又要落下去,我想也不想地喊道,“同学相处是缘分,礼让三分解矛盾!有话好好说,不要打架!不能打架!不准打架!” 卫宁的手顿在了空中,严青霜要反击的动作也蓦地停住,我赶紧冲过去将他们两个分开,其他同学也纷纷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将两个人隔得远远的。 “李成竹,你脑子里装的是屎吗?他把你推下台阶,害你受伤,当众这么羞辱你,你还要这么护着他?!” 卫宁一副看弱智的表情看着我。我想起来之前说的推我下楼的人被我爸剃了光头的事。 我立刻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护着他,我只是不想有人打架。” 要是闹大了被我爸知道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严青霜推开扶着他的人,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搂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头,在我耳边低笑着说,“小竹子,你必须要护着我,你说过会护着我的。” 卫宁脸色瞬间变得跟鬼附身了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阴间。 我身体僵了僵,简直要被他一系列的骚操作给气炸了。面对教室一众瞠目结舌的面孔,我再也忍不下去,屈肘将这个貌似是神经病的人给顶开,转身恨恨地盯住他,“严青霜,你要发疯就到别处发疯,别在我这儿发疯行不行!!” 林鸿雪亦在此时走到我身前,他的声音像是浸在冰泉里一样,“严青霜,你闹够了没有。” 可严青霜竟然还笑着,他望着我,叹息一般地说道,“小竹子,可是,是你逼我发了疯的啊。” 我看着他那闪跃着痴狂火光的笑,顿感深深的无力和恐惧。 就在此时,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老王来了!”教室外扒墙角的人一哄而散,教室内的人也都收了看热闹的心思赶紧回了自己的座位。我头皮一紧,直觉这个老王是我们班某个厉害的老师,条件反射地蹿回座位,贼一样的对着还杵在原地气氛诡异的几个人小声提醒道,“老师来了!快撤!” 卫宁看了眼门外后便也回了自己的座位。林鸿雪没动,严青霜也没动,雕塑一样杵在原地,我急得不行,连声催促。终于,林鸿雪慢慢转过了身,迈步往我身边坐下来。 我紧张兮兮地盯着严青霜,严青霜也看着我,他左边脸颊上已经泛起片青色,可他却像是毫无所觉,挑起唇角朝我笑了下,“小竹子,一会儿再见。” 话罢转身,不想却迎面撞上一个身材中等,头发半百,面容慈蔼,胳肢窝夹着本英文课本的中年男人。 严青霜停顿了一秒,礼貌至极地向中年男人低头致意,“王老师。” 那个被他们称作老王的老师笑呵呵了应了声,调侃了两句严青霜的光头造型,随后发觉到什么,盯着严青霜的脸看了两秒,关切地问了问严青霜脸色的伤,在得知是不小心撞到墙壁造成的之后,和声催着严青霜去了校医室。 老王刚走到讲台上,上课铃声就应景地响起来。在铃声结束那一刻,那个之前说要替我揪出幕后黑手的壮高个男生也带着另外几个男生疾风一样奔进了教室。 对此,老王只微微皱了下眉,什么也没说,却在目光对上我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下,随后露出个温和的笑。 “成竹啊,你感觉怎么样?能适应高三的课程吗?” 课程倒是能适应,就是这人际关系,感觉真的糟透了,难办得我想逃出地球,躲到外太空去。 “挺好的。”我挤出个笑脸,口不对心地回答。 他点点头,像我爸一样跟班里的同学交代了两句,就在校如何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提了几点策略,随后才开始正儿八经地开始讲课。 我抱着头,盯着书上空白的一处,心里估算着跟我爸提转学成功的概率能有多大。 严青霜整的这一出,让我切身体会了什么叫做生无可恋。 早知道会这样,就该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将他给拖走。 我恍惚听到背后有人在悄声议论。 不是吧?严青霜怎么回事? 他不是跟谢司彧在一起吗? 他喜欢李成竹?卧槽,三角恋? 太他妈劲爆了! 不对啊,高二那个邵寂阳不是在追李成竹吗? 卧槽,要不要告诉邵寂阳? 哎哎哎,你们不觉得,班长对李成竹好像也有点那啥的意思吗? 我去,班长也沦陷了? 我也觉得,班长对李成竹好得简直有些过分了。 卧槽,李成竹牛啊。 靠,李成竹魅力值要突破天际了! …… 嗡嗡叽叽的声音像蚂蚁样钻进耳孔,越听气血越是上涌,臊得我简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我忽然很想恢复记忆,这些糟心事还是让十七岁的李成竹来面对吧,我真的快要承受不住了…… 蓦地,教室哐哐两声重响,我猛地回神,朝讲台上看过去。老王拿着板擦敲讲桌,沉着脸扫视教室一周,“怎么回事,今天怎么一个个都心不在焉的,是外星人进攻地球了?”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顿消,教室里静极了。 “林鸿雪,说说,班里发生什么事了,连你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我侧过头,心惊肉跳地看着林鸿雪慢慢站起身,俊美的面容浮着片无力的苍白。 “老师,我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嗯?哪里不舒服?严重吗?我叫人带你去校医室看看?” 林鸿雪摇头说不必,只是有些胃痉挛,能忍住,等下课后他自己会去校医室做检查。 老王皱着眉叫他坐下,我飞速写了张小纸条问林鸿雪怎么会突然胃痉挛。林鸿雪偏过头看了我片刻,忽而朝我轻轻一笑,在纸条上回了两个字:装的。 我吃惊地睁大眼睛,实在没想到,林鸿雪这样的人竟然会撒谎骗老师。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正感叹着,又听老王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刘恩,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随同学们一起转身看向刘恩,刘恩那双大眼睛里似乎写着绝望两个大字,颓丧得像是中了大奖后突然又被告知弄错了似的。 刘恩的声音蔫得跟凋零的花一样,“老师,我也只是有些不舒服。” “嗯?你哪里不舒服?严重吗?” 刘恩有气无力地摇头,回答说只是头有点晕,趴在桌子上缓会儿就行。 老王于是让她趴着休息,停顿了几秒,又问,“卫宁,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跟着老王的话转过视线,卫宁那张脸白一阵青一阵,调色盘似的。 “老师,我也有点不舒服。”卫宁的语气有些僵硬。 空气静默了几秒,老王问他又是哪里不舒服。卫宁似乎往我这边瞥了一眼,回答说只是有些反胃想吐,老王于是仍然建议他立刻去校医室看看医生。 卫宁点点头,起身出了教室。 老王又接着问了好些人,结果不是这个这里不舒服就是那个那里不舒服,从同学一个个反常的举动中,老王似乎猜出来班里发生了什么震荡人心的事,目光扫描仪似的从排头扫到排尾。 从他们不时从我脸上掠过去的目光,我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的反常皆是由先前发生在教室那惊世骇俗的一幕而引发,霎时额上又臊出了一层热汗,握笔的手不由颤了两颤。 班里大半同学都出现了不适的症状,老王沉吟半晌,最终决定将课堂改为自习课,并发话说要看医生的就去看医生,要趴着躺着的就趴着躺着。 过了会儿,老王又旁敲侧击地说,如果班里发生了什么事,希望同学们不要瞒着他,身为班主任,他有责任也有义务更有耐心为大家解决那些难以处理的事情。 我听得意动,又在心里盘算起找老王帮忙处理下对我来说多余的感情线问题。 可还没等我下定决心,严青霜带着他那回头率超百分之两万的光头造型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和他一道出现的,还有一个替他扛着课桌椅的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 我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朝我跨过来,林鸿雪下课后便被老王叫去了办公室,旁边一下课就冲到我跟前哭诉和指责我毁她西皮的刘恩也瞪圆了眼睛,愣愣地望着双手插兜背光而立,弯着眼睛笑得一脸纯良的人。 “小竹子,开心吗?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桌啦。” 他抬下巴向身后那个灰头土脸的眼镜男生示意,我的旁边立时多了张桌子。 教室里鸦雀无声。 无数双震惊的眼神火一样烧到我身上,我盯着严青霜那张肿起半边有些滑稽的脸,抖着嘴唇开了口。 “严青霜,你是要毁了我吗?” 他慢慢凑近,俯身捧住我的脸,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脸上盛开着巨大的欢愉。 他不紧不慢地,笑眯眯地说道,“小竹子,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毁了你呢。” 听到他口中的爱,我竟骇得不自主打了个哆嗦。 救命。 我一点也不想要神经病的爱! 李成竹:严青霜,你怎么会疯成这鬼样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0章 脱轨 第71章 作死 说完那句话后,严青霜直起身,笑眯眯地跟其他同学打招呼。 为了不让事态变得更难堪,我选择了忍气吞声,捏着拳头咬紧牙根默不作声看着严青霜精湛的表演,心里则打定主意趁午休时间跟他们几个人把关系掰扯清楚。 僵了半天的刘恩这时也回过魂来,傻愣愣地回应完严青霜的招呼,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语气问他,“你,男神,你真的喜欢李成竹?” 我默默捂住耳朵,可严青霜的话依然顺着指缝钻进了耳朵。 “当然啦,是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我可是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小竹子了。”他语气还挺得意,像是自己做了件多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刘恩瞅眼我,又瞅眼严青霜,呵呵干笑一阵,随后眼皮子一耷拉,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我心如死灰地盯着面前的空气发呆,又听身旁有人问严青霜关于他转班的真假。 严青霜走到我身边坐下,头一歪倒在我的肩上,亲昵地蹭了蹭,语调上扬地回答,“当然是真的啦,为了方便跟失忆的小竹子培养感情,我特地跟老师申请了转班。” 我一把将他推开,擒住他不规矩乱摸的手,倒吸口气警告他别再发疯了。他眼带深意地扫了眼我紧抓着他的手,笑了下,用无奈又极为宠溺的语气说了声好。 他那一眼太过暧昧,我感觉自己的手似乎受到了骚扰,连忙甩开他,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啧,为爱癫狂,真够有种。不过,老沈能同意你走?你的成绩可是八班的顶梁柱啊。” 严青霜笑着回答说他跟老师说,如果不同意他转班的事,那么他就要考虑转学的事了。 听到这里,我眉头跳了跳,心想要是我是那个老沈,一定高举双手赞成他转学的事。 那个男生像是惊呆了,“卧槽,厉害啊你,敢威胁老师。那老王同意你转过来了吗?” 严青霜回答说他还没来得及告知老王这件事。 我于是在心里祈祷着老王能不要被他漂亮和善的表象所迷惑,严词拒绝他的任性。 那个男生啧啧着说,“老王知道了估计得乐开花吧。” 那可不一定,要是知道严青霜脑子有问题,铁定叫他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我正在心里吐槽,忽听林鸿雪清和温润的声音。 “青霜,出来,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不知什么时候,林鸿雪站在了教室门口,他表情十分平静,看我一眼后视线便牢牢锁定在严青霜身上。 严青霜也看向门口,他沉默地与林鸿雪对视片刻,回过头朝我扬眉笑了下,“小竹子,林鸿雪要发疯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他似乎并不想听我回答,说完后便起身跟着林鸿雪消失在门口。 我看到有人状若无意地尾随在他们身后,但没过几秒便摸着鼻子尴尬地停住了脚步。 我虽也想跟过去旁观战局,但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顾不得聚焦在身上的那些同学诡异非常的眼神,谎称有急事请求坐在身后的男生带着我马不停蹄赶到教师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有好些别的老师,我看了一圈,老王仰靠在办公椅上悠哉悠哉地饮着茶。 我喊了声报告后便径直走到老王身边,压低声音向他说明了来意。 老王听后将茶杯放在桌上,目光在办公室里逡巡一圈,慢慢地皱起眉,“严青霜转过来我们班?我怎么没听沈老师提起过?” 我告诉他这是严青霜刚做的决定,可能那个什么沈老师还没来得及通知他。 老王手指在桌上规律地敲击着,定定地看了我半晌,好似意有所指道,“这样。你不想让他转过来的原因我大概也清楚,只是沈老师都放人了,我这边不同意也有些说不过去。” 我心里一咯噔,急忙说道,“王老师,你如果同意严青霜转来我们班,那我就申请转去他们班。” 老王表情立刻就变了,“成竹啊,你这是在威胁老师吗?” 我心说你说得对,就是在威胁你,但表面上还是连忙摇头否认了。 老王看了眼手机,挑了下眉,“马上就要上课了,你先回教室去吧。关于严青霜转班的事,我找时间跟沈老师和他本人了解清楚再给你答复。” 他说这话,明显就是推托之言。我心衰气竭地回到教室,随口将凑过来八卦的同学打发掉,揪着帽子思考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这个叫老王的压根就不靠谱,求人不如求己,救自己于水火这件事最终还是得靠自己。 高三才刚开始,离高中生涯结束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不转学或转班,我还要像个夹心饼干一样夹在他们中间几百个日夜。 想想就可怕。 不行,我必须要采取某些强硬的措施,将他们跟我的生活分割开。 我开始琢磨中午的分手约谈要如何进行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顺利。 首先,气势上就得压他们一筹。其次,立场必须坚定。再次,要利用好自己受伤失忆这个条件。最后,必须叫他们写下保证书,挨个签字画押,以防他们反悔。 梳理完流程后,我咬牙握拳,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 也不知道林鸿雪和严青霜两个人究竟在谈些什么,上课都不见人回教室。 直到数学老师讲完课让学生做练习时,那两个人才齐齐站在门口喊报告。 我下意识朝门口看过去,一瞬间被两个人此时的模样给惊呆了。与此同时,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数学老师震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钻进我的耳朵,震得我心里一颤。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林鸿雪面不改色,“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已经去校医室处理过了。” 严青霜眼角弯弯,“啊,老师,我不小心也摔了一跤呢。” 两个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痕迹是打架搞出来的。 数学老师自然也知道,但鉴于两个人死不承认有打过架,一口咬死是摔出来的,也不好多说什么,旁敲侧击地训斥了两句就挥手让他们进了教室。 两道人影在我身边一晃,我脑仁就开始发昏。 我向左右各瞟了一眼,两张各有各的好看的脸庞上,是同样令人不忍直视的伤痕。 两个人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我身上,我挺直背,努力将自己的思绪从两个人身上拽到练习题上。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我笔帽都还没来得及盖上,之前那个黑高个男生就气势汹汹地冲到严青霜面前,嘭地一拳砸在桌上,瞬间又将我的神经砸得紧绷起来。 “严青霜,你够胆,竟然还敢公然出现在李成竹面前。” 霎时,教室里响起小声的惊呼声,林鸿雪瞬间皱起了眉。严青霜本来正往我这边贴,听到声音一下子顿住,然后慢悠悠坐正,撩起眼皮看向那个男生。 他漫不经心地转着笔,脸上又露出那种漂亮的笑,“我为什么不敢出现在小竹子面前?” “如果不是你背后下黑手,李成竹怎么会变成这鬼样子!” 我心头一突,转过脸看向严青霜,想听听他怎么说。 严青霜闻言挑了下眉,嘴角的弧度淡下来,“你在讲什么笑话?”他扭头对上我的目光,眉头微微拢住,“我怎么会对小竹子下黑手?你也觉得是我?” 他的矛头突然指向我,我提着口气慌忙摇头。开玩笑,就算我心里觉得是他做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也绝对不能实话实说。 “不是你?那你这个光头是怎么回事?” 黑高个男生替我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严青霜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嘴角的弧度又勾了起来,他盯着我,头也不回地答,“这可是我特意为小竹子剃的情侣光头,你看,”他伸手掀掉我的帽子,笑眯眯的,“我们这样,是不是很般配?” 真是好不要脸的一个人,我好悬没一口水喷出去给他淹死在里头。 我瞪着他,拳头已经攥得发疼,心里真恨不得将他按在地上暴捶一顿。但为了我的分手大计,我还是选择了忍耐。 我夺回帽子盖回头上,皮笑肉不笑,“严青霜,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了。” 壮高个男生好像是因为前面两个课间都不在教室里,所以此刻显得有些激动,他惊得瞪大了眼,视线在我和严青霜头上,脸上扫视几个来回,被吓到似的失声叫道,“卧槽,你说什么?!情侣?你跟李成竹?!” 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刘恩在一旁用半死不活的语气补充,“施东庭,你没听错,严青霜说他喜欢李成竹,所以不可能是他故意害李成竹受伤的了。” 我嘴角无语地抽搐着,但那个叫施东庭看起来比我还要无语,他死拧着眉头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了我们一眼,声音降了下去,“严青霜,你可真会玩。既然不是你,那行,我再往别的班看看。” 话罢,他大步离开了教室,刘恩则垂着双臂幽灵似的飘走了。 施东庭走后,教室里其他人的声音却持续在我耳边回响。 卧槽,严青霜来真的? 他也太离谱了吧。 卧槽,邵寂阳要是知道了,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班长呢,班长怎么都没点表示? 卧槽,你没看班长脸上都那样了,还没表示? 这关系,刺激…… …… 我自欺欺人地当作没听见,忍辱负重地将又歪倒在身上的严青霜给推回去,心里则不停咒骂严青霜这个神经病。 也不知道他的脸皮是什么做的,在被推开之后还能保持笑容不变,反而旁若无人地伸指揉捏起我的耳垂,语气无辜地问我,“小竹子,怎么了?” 我一把挥开他的手,咬牙放了狠话,“严青霜,请你自重一点,别逼我跟你动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这句话竟然笑得更开心了,眼角那颗痣在他弯起的眼尾衬托下艳丽得惊人,“小竹子,你想跟我动手?”他撑着脸笑看着我,“可以哦,你想对我怎么样都可以哦。” 我盯着他华丽又诡异的表情沉默了三秒,憋屈地转头看向一直蹙着眉旁观一切却始终一言不发的林鸿雪。或许是我的情绪太过明显,林鸿雪会读心术似的在我开口之前出声问我,“小猪,要和我换座位吗?” 我忙不迭点头,林鸿雪的眉头平展开来,点头露出个微笑,浅色眼眸里是让我深觉安心的体贴与包容。他起身退到过道上,我则趁严青霜神经病发作前猴儿似的窜出去,让林鸿雪作为一道安全屏障横插在我和严青霜之间。 稍微让我感到心安一点的是,严青霜没有对我穷追不舍,只是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眯起眼定定地瞧着林鸿雪,林鸿雪目光平静地回视他,两个人都静默不语。 他们之间硝烟如何弥漫与我也没太大关系,只不过在看着他们对视的某一瞬间,我心里忽然冒出个特别诡异的念头:要是这两个人互相看对眼就好了,这样我就不必面对那么麻烦的感情问题了。 当然,这也不过是我单纯的想法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两个人和十七岁的李成竹不一样,绝不是那种会轻易变心的人。 有了林鸿雪的肉身阻挡,我的神经终于不再那么紧绷,甚至可以放松到不去在意严青霜那从隔座传过来的幽晦难明的视线,心不慌手不抖地拿出笔记本将先前在脑子里预想过的分手流程重新快速整理一遍。 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好容易熬完上午的课,我在林鸿雪的掩护下顺利躲开严青霜的纠缠,跟那个一直好心地为我四处打探凶手的叫做施东庭的男生一道到食堂就餐。 好在施东庭对八卦不感兴趣,并没有探问我和林鸿雪与严青霜之间的事,只跟个侦探似的一路和我分析经过一早上的摸排后几个被锁定的嫌疑人中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施东庭说,根据他们团队的调查,七班的一个名叫余铭的男生嫌疑最大,据他们同班同学所说,余铭几天前曾被传唤到校长室问过话,后面接连好几天都魂不舍舍,状态十分不对劲。 我问他那个叫余铭的什么来历,施东庭告诉我他好像是学校什么校董的孙子,长得人高马大的,但个性挺文弱的,有些书呆子的感觉,看着倒是不像是能干出残害同学之类事情的人。 我说,“看人不能光看表面。”毕竟一开始我也以为林鸿雪这样的人不会撒谎。 施东庭很是赞同地点头,“确实,毕竟我也从没想过林鸿雪和严青霜这两个人会因为你成为情敌。” 我正咽着饭菜,忽听他嘴里冒出这句话,差点没一口气噎死在当场。 米粒失控地从鼻孔里喷出去,鼻腔和喉咙里一阵难受,我捂着嘴咳得不能自已,施东庭反应迅速地将汤碗递到我面前,我眼冒热泪地大饮两口后才终于缓过气来。 我抹了把咳出的眼泪,对着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施东庭,别在我面前提他们两个。我们继续讨论那个余铭吧。” 施东庭擦干净脸上的米渍,露齿朝我笑了下,“哦,好。除了余铭,其他的嫌疑人基本都有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我估计害你的就是这个叫余铭的没跑。” 他分析得有理有条,我边整理餐具边问他,“我之前跟那个叫余铭的结过仇吗?” 他端着餐盘起身,眼珠子在我身上停了几秒,像是在回忆。片刻后他摇头,“在学校的话,应该是没有过。你成天都待在教室里学习,除了严青霜,从来没见你跟别班的人说过话。” 这就奇了怪了。 我跟着起身,并肩和他往餐具回收点走去,“这样。” 我正思忖着要不要找个时间把那个叫余铭的约出来好好聊一聊,施东庭却忽然顿住了脚,紧接着我的手臂被轻轻碰了碰。 “李成竹,快看,余铭!” 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生怕被人听见。我顺着他眼神指示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高个子男生瞬间闯入眼帘。 我粗粗估算了下,那个男生身高起码有一米八五,相貌挺端正的,只不过眉眼间带着股化不开的忧郁,看起来就像是小说里常常描写的那种文艺男。 我的目光恰好撞上他看向我的目光,只短短对视了一瞬,他就迅速移开了眼。我敏锐地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心里对施东庭的判断不由信了八分。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我和施东庭放好餐具后便结伴回了教室。出乎我意料的是,林鸿雪和严青霜吃饭的速度比先冲到食堂的我还快了不少,我回去时他们竟然已经在教室里了。林鸿雪捧着早上那本俄文书读着,严青霜趴在桌子上,好像是在睡觉。 但马上我就知道他其实并没有睡觉。我走近座位时,他们两个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同时有了动作。 林鸿雪转过脸,严青霜抬起头,齐齐朝我望了过来。 我佯装镇定地走到他们面前,深吸口气,用毕生最大的勇气说道,“林鸿雪,严青霜,出来下,我有话想跟你们说。” 不等他们回答,我掉头就往教室门外走。 很快,身后便响起或轻或重的脚步声,一下下,像锤子一样击打着我的心脏。 我头皮发麻地在前头带着路,心里则不住向各路神佛祈祷着。 菩萨佛祖,玉帝王母,太上老君太乙天尊,金刚罗汉们,一定要保佑我分手顺利啊!!! 李成竹:保佑我分手顺利! 严青霜:分一个试试? 林鸿雪:小猪,你要和我分手? 邵寂阳:你敢跟我分手?!你竟然敢跟我分手!!! 顾尧君: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1章 作死 第72章 摊牌 天台的风带着秋天的味道,从面前经过时掀起一阵凉意。地上三道长影笼在我身上,更是加重了从毛孔渗进骨髓里的冷意。 我抹了把脑门的虚汗,强压下心里的不安,转过身直面背后三人。 三张脸上是三副不同的表情,林鸿雪神色温柔,眼底却流动着我看不懂的深色。严青霜手插着兜,勾着眼尾,笑眯眯地看着我。邵寂阳皱着眉头,大眼睛里写着明晃晃的不满。 “李成竹,你跟我的约会,他们两个也跟着过来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说话,邵寂阳已经急不可耐地发声质问。这人脑壳纯纯有包,将我发给他的有话跟他说歪曲成我要跟他约会。 我在心里朝他翻了个白眼,视线从左扫到右,又从右扫到左,犹疑片刻,终是定下心,清嗓正色道,“我之所以同时约你们三个,是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想和你们说。” 林鸿雪没作声,只默默地盯着我,琉璃似的浅瞳里平静如山。严青霜唇角高高勾起,眼中笑意越来越深,整张脸的表情生动明媚到极致,我却莫名从中感到一股不可言说的压迫感。邵寂阳闻言顿了下,往身旁两人看了眼,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神色一下子紧绷起来,他死拧着眉头看我,声音倏忽变得低沉,“什么事?” 林、严二人高深莫测的表情看得我心里直打鼓,手心开始冒汗。但想到顾尧君,我还是硬着头皮把这段时日来压在心底的话清晰而坚定地说了出来。 “我失忆了,我不记得以前和你们之间发生的任何事,现在的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们,我只喜欢顾尧君,顾尧君也已经和我在一起了,所以我要跟你们三个人说清楚,从今天起,之前的我跟你们的恋人关系到此为止。以后我们就只是朋友,当然你们不想和我做朋友也可以,做路人我也能接受,我尊重你们。我希望你们也尊重我,以后不要再对我说那些奇怪的话,做那些让我感到苦恼的讨厌的事!” 话说完后,我立刻埋下头,不去看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反应。地上的影子越来越浓,离我也越来越近。尽管我告诉自己不要慌,但身体还是出卖了理智,双腿不自主地随着黑影的逼近往后退。 一直到后背抵在护栏上,退无可退。我强撑着不多的勇气抬头朝他们看过去。 只一眼,我的心脏就失控地狂乱跳动起来。 他们的表情实在有够吓人,比我初中跟人打架被叫家长后所见到的李见树同志的脸色还要可怕。就连最温柔的林鸿雪,此刻眼里也像是被冰封住似的,冷到了极致。 “你只喜欢顾尧君?要跟我分手?!” 邵寂阳拳头捏得嘎嘣响,脸被愤怒染出一片红色,“李成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竹子,我猜到你要和我撇清关系,可我没猜到竟然还有个顾尧君。你说你只喜欢顾尧君,是吗?” 严青霜的表情已经不能用诡异来形容了,他的眼里跳跃着令人惊悸的情绪,看得我心脏一阵抽搐。 “小猪,严青霜也好,邵寂阳也好,顾尧君也好,为了你,我都可以容忍。即便这样,你也要和我分手吗?” 林鸿雪声音毫无起伏,可我却从他平静的表象下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三个人像三堵墙围在我身边,我恍惚忆起医院那几夜荒唐的梦境。太阳穴蓦地突突抽跳起来,细微的刺痛感从神经中枢往血肉间蔓延,逼得我将手握成了拳。 我强忍住脑子里的不适,深吸口气后,目光坚定地给出了答案,“没错,我只喜欢顾尧君。我也只想和他在一起,至于你们,我只能说抱歉……” 我话还没说完,严青霜忽然笑了起来,“小竹子,失忆的你,还真是天真得可爱啊。” 他伸手摩挲我的脸颊,我不适地侧脸避开,却被他强硬地扳正了,我被逼着直视他的眼睛。 “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现在又要再抛下我一次,是吗?”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有种不正常的痴狂情绪在其中翻涌,像一只即将失控的兽,眼里的恶意不加掩饰地泄露出来,饿狼般窥伺在我身侧,随时都有朝我扑过来的趋势。 我直觉当下如果点头承认,严青霜一定会当场精神病发作,做出些我不敢深想下去的事来。于是赶紧摇头补救,“我不是要抛下你,你别误会,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 “李成竹,你失忆了,我不跟你计较。只要你把刚才分手的话收回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邵寂阳额角凸起几道粗筋,他红着眼恶狠狠地瞪着我,两片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表情凶恶,可眼底没能藏好的小心翼翼的期冀却暴露出了他的脆弱。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一米九几的大男孩脸上,还怪让人觉得可怜的。 我的心极速跳动了两下,沉默片刻,还是把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摊开摆在他面前,“不行,我不喜欢你,我是不会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视线移向严青霜,我咬着牙开口,“还有你。”再转向盯着我眼神深深却让人看不透情绪的林鸿雪,心一横,坚定道,“包括你。” 我话出口的瞬间,林鸿雪眸光闪了闪,忽然掀唇朝我露出个微笑。 “小猪,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吗?”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我的心却因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而狂跳不已。此时此刻,我竟有种他的身影和严青霜的似乎重叠了的错觉。 就在那一瞬间,尖锐的刺痛炮仗似的在脑子里炸开,爆裂后的灼痛很快铺满整个大脑,我感到眼前一阵晕眩,手脚都开始发凉发软。 尽管身体已经不舒服到极点,我还是记挂着今天势必要达成的目的。我一把擒住严青霜黏在我脸上的手,用力甩开,极力克制着从骨缝透出的战栗感,跟林鸿雪说了句对不起。 我不等他们有所反应,抱着脑袋直接蹲下身,盯着地面上正从鞋尖经过的一只小黑蚁,气虚声弱地道,“我对不起你们,你们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只要能答应和我分手,以后别再找我感情上的麻烦,你们想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 晕眩感越来越严重,从头顶泻下的阴影将我的视线变成一片黑暗。我恍惚感到有人随着我一起蹲下了身,一只手轻轻放在我的肩上,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一只手抚在我的背上。还有好多好多只手,游蛇一般在我身上乱蹿。 耳朵里同时钻进去许多声音,像是有成千上万个人在和我说着话,脑子里嗡嗡如蝉鸣,既让人本能地生出股烦躁,又让人莫名觉得安宁。 我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究竟是谁在我身上胡揉乱摸,想要听清那些人在说些什么。可无论我耗费多大力气,我的眼前仍旧一片漆黑。渐渐的,连嘈杂的声音也都消失不见了,四周一片寂静,整个宇宙好像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怔了会儿神,慢慢站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我走了很久很久,可始终找不见一丝光明。我好像陷入一片混沌之境,时空都变成了虚无。我行走在虚无之中,某一瞬间感觉到自己好似也变成了一片虚无。 我这是死了吗?我不由如此猜测。 我在虚无中孤魂样四处飘游,不知过了多久,头顶黑色的虚空忽地闪迸出一点荧光。我迫不及待地朝那点光亮奔去,却不想越是靠近,那光线就越是强烈,如同夏日正午的阳光,以至于我不得不闭上眼睛以避开这强光的刺激。 我凭着感觉一路往前,又是一段漫长的时间过后,眼前终于由一片赤红褪色到原始的黑暗状态,我预感到什么,忐忑睁开眼,世界的斑斓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与此同时,林鸿雪那张柔和明净的俊美脸孔也一齐映入我的眼帘。 “李成竹,你醒了!” 是邵寂阳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邵寂阳正以跪地俯视的姿势看着我,他的脸上忧急与惊喜交错,表情很是奇怪。 我困惑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出自己貌似躺在林鸿雪的腿上,连忙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林鸿雪轻轻按住了肩。 “小猪,先不要急着起来。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他的声音如他人一般温柔,先前冰冷的声调倒像是我的错觉般。我不由更加迷惑了,“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莫名其妙躺在林鸿雪身上睡起了大觉? “小竹子,你又忘记了吗?” 严青霜的声音慢慢从林鸿雪身侧落下来,我偏过头,他漂亮的面庞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深色瞳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担忧。 我努力回想了下,实话实说道,“我记得我在和你们谈分手的事。我还记得你们三个都答应了我的要求。” 后一句是我临时起意加上去的,纯粹是想混淆他们的试听,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让他们承认被分手的事实。 可谁知,话音落地的一瞬间,三个人同时拧紧了眉。 “李成竹,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刚刚还哭着求我们不要跟你分手的。” 邵寂阳的话让我蓦地睁大了眼。他说的是什么鬼话?!我顾不得林鸿雪按在肩上的手,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急声反驳,“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哭着求你们别分手,我巴不得立刻马上跟你们断绝关系!” 话出口后,我便立刻后悔了,我应该说得委婉些的,免得他们有人因此借题发挥。可奇怪的是,他们这次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有任何的不快,只是定定地望着我,我不明所以地回视,眨巴着眼睛期待他们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小竹子,”严青霜忽然叫道,我朝他看过去,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正经。他将手机递到我面前,低沉着声音说道,“虽然不知道你的记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是,爱哭鬼并没有骗你,你刚刚真的哭着求我们不要和你分手。” 他说完后拇指动了下,紧接着,我听到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出来。 “林鸿雪……严青霜……邵寂阳……不能分手,不可以分手,不要分手好吗?求求你们,千万不要答应和我分手!我会死的,你们会死的,大家都会死的,不要分手……我不想你们死掉……我不想大家因为我死掉……呜……别分手……” 林鸿雪,严青霜和邵寂阳的声音渐次响起。 “小猪,别哭,我答应你。永远不会和你分手。你冷静点,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死,你也不会死。” “小竹子,怎么忽然哭成这样?我当然不会和你分手,毕竟生生世世,我都要你和我在一起。” “李成竹,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疼了。你别哭,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不过你要记得这是你自己求我的,以后不许耍赖!” 我又听到自己哽咽着地向他们请求:“答应我,我要你们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离开我……我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不可以分开……一定不可以……” 短暂的沉默后,他们以认真至极的口吻向我许诺: “小猪,我答应你,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永远不会离开你。即使被你遗忘,被你驱赶,被你厌弃。” “小竹子,我也是。” “李成竹,我……我也一样!” 下一秒,我听到自己破涕为笑的欢呼,“你们都答应了?太好了,太好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有点难受,我想睡觉,林鸿雪,让我睡会儿可以吗……” 听完录音后,我整个人石化在了原地。 那哭哭啼啼请求着不要分手的确实是我的声音没错,可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跟他们说过那些话啊! 天哪,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明明是打定主意要和他们分手的,搞到最后竟然要死要活地反求起他们千万不要离开我。 太诡异了! 太离谱了! 我僵硬着表情看他们,声音干哑得不像是自己的,“如果说,我是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鬼,我刚才是被鬼上身了,你们信吗?” 他们当然不信,反而一致认为是因为我先前摔到脑袋才导致的持续性失忆后遗症,三个人好一顿安慰加洗脑,最后搞得我整个人晕晕乎乎地差点都以为自己心里其实是喜欢他们的。 还好有顾尧君这个定心咒在。有顾尧君在,我就坚信自己绝不会像十七岁的李成竹那样既没道德又没节操。 我极力想要向他们证明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刚刚我也真的是鬼上身才会对他们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可不论我怎么跟他们解释,甚至病急乱投医地连电视剧里赌咒发誓的招数都用上了,也没能将他们笃信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扭转半分,邵寂阳还化身正义使者将我大脑两次断片的情况汇报给了我妈,我妈二话不说请了假拉着我到医院给我貌似有毛病的脑子拍了数张CT。 经过几名国内权威脑科专家的检测与分析,我的脑瓜子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健康正常得不得了。对于我两次颅内出现异常疼痛导致晕厥的情况,医生们最终也只是安慰我妈说极有可能是因为外伤牵连引起的轻度后遗症,等脑袋上的伤口痊愈,症状自然就会消失,让我和我妈不要太过忧心。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不忧心?!要不是因为这臭毛病,我早就摆脱那三个人,摆脱渣男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将我和顾尧君恋爱的好消息分享给我妈了。 哪至于成天被他们几个逮住不放,被迫在同学们面前出演多角恋的狗血戏码。 因为录音的存在,那几个人是根本不把我明确表示拒绝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对我越来越放肆,没人的时候是想抱就抱,想亲就亲,即使我用拳头威胁也无济于事。林鸿雪还好点,不会做得太过分,严青霜和邵寂阳两个简直没脸没皮到极致,不仅又抱又亲,还一个把手往我裤子里伸,一个把手往我屁股上放,差点没给我怄吐血。 我气得直想一拳将那两个无赖揍飞到外太空去。可憋屈的是,到最后我也只敢象征性地踹他们几脚,不敢跟他们动真格的。一来下不去手,二来,和同学打架斗殴这种事,属于我爸最不能容忍的事之一。要是被我爸知道我先手打人,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一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我就不由对那个叫余铭的男生生出一股天大的怨怒。这糟糕的一切本该由十七岁的渣男李成竹来承受,要不是他害得我失忆,我还好好地待在十五岁畅想和顾尧君在一起的时光里。 越想越是生气,我于是决定把那个叫余铭的约出来,好好“感谢感谢”一下他。 可就在我通过施东庭拿到余铭联系方式的当天,刘恩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告诉我,谢司彧生病住院了。 我愣了下,有点反应不过来。谢司彧是谁?他住院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谢司彧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在刘恩往身旁严青霜斜看过去的眼神示意下,我终于记起来邵寂阳曾说过谢司彧和严青霜有过瓜葛的事。 我看了眼严青霜,他眯着眼面色不善地盯着刘恩,似乎是在警告着什么。 刘恩抬手遮住自己的脸,只从指缝里露出一半的眼睛。她朝我眨巴了下大眼睛,无声说了三个字,随后便就着这滑稽的姿势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我正琢磨着她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林鸿雪忽然出声问我,“小猪,东庭说你找他要七班余铭的联系方式,你找他有什么事吗?可以告诉我吗?” 我听到余铭这个名字就来气,施东庭竟然跟林鸿雪打小报告这件事更是让我气上加气。我转过脸没好气地怼他道,“你又不是我妈,管那么多干嘛。” 林鸿雪并不因为我粗鲁无礼的态度而显出丝毫不虞,他的眼神依旧温柔,唇边浮着抹淡淡的笑,“小猪,你在生气吗?为什么?” 说实话,抛开感情方面不谈,林鸿雪这人是真挺不错的,成绩好到变态不说,外貌性格品行都是绝佳,让人一见就下意识地对他生出好感来。三个人当中,我本来最喜欢最信赖的也是他。 可是现在,一想到他这几天对我的所作所为,以及在我被另外两人骚扰时的无动于衷,我心里就对他烦得不行。 我继续呛他,“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自从分手失败,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想怎么对他们就怎么对他们。反正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顶多在午休和晚休时间被严青霜强制性地拖到老地方和他们玩些亲嘴的把戏。 即使不摔也要被迫和他们上演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我干脆放飞自我,一有机会就损他们一顿,一点好脸色都不带给他们。 林鸿雪听到我这么说,眉头轻轻拢了起来,却并没接话,而是道,“据我所知,余铭昨天就已经因病住院了。” 我惊了一惊,“什么?!” 严青霜这时凑到我耳边,弯起眼笑眯眯地说,“听说,是被人打进医院的。” 我更惊讶了,“被谁打的?” 他撑着下颌,摇头慢悠悠道,“谁知道呢。” 我盯了他几秒,心里有个念头划过,但又不敢确定。 为了验证心头的猜想,晚上在跟顾尧君煲完甜度超标的电话粥后,我偷偷摸摸加了余铭好友。没想到,都已经半夜一点钟了,他那边竟然秒通过。 我愣了片刻,决定趁热打铁找他问个清楚。 我:「你好,我是高三一班的李成竹。」 余生:「我是余铭。」 我:「听说你住院了?」 余生:「嗯。」 我:「哦。我听说你是被人打进了医院?谁打的?」 余生:「施东庭,林鸿雪,严青霜,邵寂阳。卫宁。」 嘶,比我猜的还要多出两个人。 我继续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余生:「我害了你,他们为你报仇,很简单的道理。」 他倒是挺坦荡。 我:「所以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和你有仇吗?」 余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看到这三个字我就气不打一出来,对不起有个屁用! 我:「说对不起有用吗?!伤害都已经造成了。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我?!」 余生:「对不起。」 我对着屏幕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一句对不起就算了?!你知道你把我害成什么样了吗?!你知道我现在每天过得有多惨吗?!你个王八蛋,你有种出院后当着我的面跟我说对不起,你敢吗?!」 余生:「好。」 我以为他不过是口头敷衍而已,不成想,三天后,他竟然真的出现在我们班级门口。 彼时我和林鸿雪正埋头研究一道经过二十分钟苦算最终结果却和参考答案严重不符的数学题。我们正准备用第二种方法推算答案,就听门口忽地传来陌生的呼喊。 “李成竹。” 我对别人叫我名字尤其敏感,于是当即抬头朝声音源头望过去。 然后我就见到了和那天在食堂遇见时穿着同样蓝色校服的高个子男生。 看清他现状的那一瞬,我直接呆成了木鸡。 他头上包得比我还夸张,白色药纱从头顶往下巴缠了好几圈,甚至连眼睛都用纱布包起来了一只,跟具木乃伊似的。他的左手用夹板固定住挂在脖子上,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嵌着几道拇指粗细的紫青色掐痕。 我倒抽口凉气,猛地转头看向林鸿雪,用眼神无声表达我的震惊。 太凶残了! 难以想象,平素温雅无害的林鸿雪背后竟然会有这么凶残的一面。 更凶残的是,在我如此惊骇的目光之下,林鸿雪竟然缓缓牵动唇角朝我露出个熟悉至极的温柔的笑来。 我只觉得他此刻的笑比恶魔撒旦还要可怕。 我眼皮猛跳了下,不着痕迹地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随后在后桌同学的提醒下,赶紧起身朝门口站着的余铭走过去。 看着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我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我比较可怜还是他更可怜了。 唉,总归是两个可怜蛋罢了。 林鸿雪&严青霜&邵寂阳:在黑化的边缘反复横跳。 李成竹:还好我被鬼附身了!谢天谢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2章 摊牌 第73章 贱招 风从云端跌落,将天台的门拍得哐哐作响。 我看着余铭,余铭也用他完好的那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看。 风属实有些大了,我按住头上要飞不飞的帽子,眼珠子往上一掠,很快便在药纱未覆盖的地方搜寻到一块光秃秃的头皮,心里顿时乐开花。这个叫余铭的现在也跟我一样是个大光头了! 他光看着我不说话,我的目光从他造型悲惨的脑袋转移到他脸上,忽然想起来他几天前说过要当着我面道歉的话。道什么歉啊,他这副惨样搞得我都想跟他道歉了。我朝他摆手,“算了算了,他们把你打成这鬼样子,道歉的事就算了吧。你就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害我就成。” 他眼神动了动,慢慢垂下眼皮,低声说了句抱歉。 我还是重复那句话,“给我个理由就成。” 他还是重复着说,“对不起。” 我气极反笑,“你是复读机吗,只会这一句?我说了,给我个理由,这件事就算翻篇了,听懂了吗?” 他表示听不懂,嘴里一句对不起来回反复地说,说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嘴角抽搐地盯着他看了会儿,最终泄气地决定放过这个貌似脑子也被打出问题的呆瓜,越过他打开天台门准备回教室。 门开之后,我立马愣住了。林鸿雪竟然就站在门后,他看到我后,微微睁大眼,将我从头到脚细细扫视了遍后,松口气似的问道,“小猪,没事吧?” 我不解皱眉,“我能有什么事?” 随即恍然。他估摸着是担心余铭对我做些什么。可余铭都那样了,还能对我做什么?我对他做些什么还差不多。 我在心里嗤了下他的多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你跟踪我?” 他摇头,温声说,“通常你有事都会选择在天台处理。我担心你,所以上来看看。” 我噎了噎,他倒是挺了解我的。我冷哼一声,正要呛他两句,余铭这个时候也走到门边,停下来看着林鸿雪,我不得已将冲到喉咙口的话憋了回去。 林鸿雪侧头蹙眉和他对视,片刻后说道,“余铭同学,对于你的伤情,我感到很抱歉。但你加害小猪在先,若非小猪福大命大,后果会是什么,我想你也清楚。我虽不清楚你的动机,但,一报还一报,你有今天,都是你应得的。整件事中,小猪是无辜的,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记恨小猪,以后有什么事,冲我来就好。好吗?” 他说话的语气听着挺温和的,看向余铭的目光也挺平静的,可即使是这样风轻云淡的模样,却偏偏让人感到一种说不上来的威慑力。我的心莫名一颤,一股奇异的感觉从不知名的地方涌上来,使我指尖发烫。 他……他人其实真挺好的。 我扭头去看余铭的反应,他垂着头,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低声的回应,“你说的我都知道。对不起,是我一时糊涂做错事,我愿意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我会向李成竹赔罪,向校长赔罪,直到他们原谅我为止。” 我立马接话道,“想让我原谅你啊,简单,告诉我你害我的理由就成。” 一提到这个,他就哑巴似的不吭声了。我呵笑了声,也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看了眼林鸿雪后什么也没说的径自下了楼。 让我有些诧异的是,林鸿雪竟然没跟着我下来。我在一楼楼梯处等了好几分钟也不见他的身影。我思索半会儿,蹑手蹑脚按原路返回,停在最后一层楼梯的拐角处,靠着扶梯正大光明地窃听头顶两人的对话。 林鸿雪的声音率先传入我耳朵里。 “……小猪是个很善良的人,不是吗?” 我呲着牙挠了挠脑袋上发痒的伤口,林鸿雪这猝不及防的夸奖听得我牙齿发酸。我善良不善良关他什么事?他莫名其妙跟余铭说这个干嘛? 余铭嗯了一声,没说多余的话。 林鸿雪笑了下,“也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余铭又嗯了声,音量稍微拔高地说道,“林鸿雪,有话不妨直说。” 林鸿雪:“小猪已经原谅了你,你没必要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我的意思是,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余铭:“为什么?” 林鸿雪:“他就像深海中的漩涡,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被他吸引。你也不会例外。我不想他的身边再多出任何一个人,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我听得眼角直抽,林鸿雪是把我当成什么无敌万人迷了吗?我虽然是挺招人喜欢的,但也没夸张到人见人爱的地步吧。那个叫卫宁的,不就讨厌我讨厌得要死,多看我一眼都嫌脏他的眼睛吗? 余铭估计跟我一样无语,他沉默了好一阵,然后才声音沉沉地开了口,“抱歉,我有喜欢的人。” 林鸿雪:“不论有没有,我都希望你不要出现在小猪面前。” 余铭:“等他亲口说出原谅,我会主动消失。你不必担心我会对他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感情。”他顿了下,低沉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尖锐,“林鸿雪,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很崇拜你,你从容,聪明,自信,冷静自持,几乎所有褒义词都可以用在你身上,优秀到令人惊叹。我其实很不能理解,这么优秀的你怎么会喜欢像李成竹那样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人。” 听到他评价我的那几个字,我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噎死在当场。见异思迁?水性杨花?他凭什么这么说我啊?! 我确实跟林鸿雪他们几个不清不楚的,但那是我能做主的吗?我都那么努力地跟他们保持距离撇清关系了,是他们不愿意放过我好吗! 我忽觉手心发痒,很想冲上去让他品尝下来自愤怒的李成竹的拳法,但最终还是凭着超强的意志力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我气得不行,磨着牙在心里将余铭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狠抽了百十来下。 我朝天翻着白眼,林鸿雪冰冷的声音却在这时从空中飘下来,一个字一个字掉落在我的心上。 “收回你刚刚的话。在我心里,小猪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我不允许有人这么说他。” 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余铭的气息忽然急促起来,喉咙里吐出的字音碎不成句,“我说的……不对吗……他那种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喜欢……就算你掐死我……我……也还是……这句话……” 意识到林鸿雪在做什么后,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急得出了一头热汗。 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他是为我出气没错,但再怎么样,也不该采取如此残暴的方式。要真因为这么两句话搞出条人命来,我爸不打死我,我自己也要自裁以谢罪了。 毕竟事发源头在我。 我大脑紧急思考两秒后果断下达行动命令。我快步下到三楼,然后故意加重脚步向楼上走去,边走边大声喊林鸿雪的名字。 等我装作满脸不耐地走到顶楼拐角时,就见林鸿雪和余铭正一前一后下着楼梯。 余铭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脖子上的掐痕比之前明显了几分。我权当没看见,用狐疑的目光将他们俩人扫视了遍,装模作样地问,“你们半天不下楼,是又在楼上打起来了?” 不等他们回答,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责备表情,将一顶大锅扣到林鸿雪头上,“他都这样了,你也忍得下心动手啊?林鸿雪,老师没教过你,在学校要友爱同学吗?” 余铭抚着脖子低咳两声,说,“你误会了,我们没有打架,只是彼此交流了下学习上的一些问题而已。” 我在心里嘶了声,纳闷这人的脑子会不会真的被揍出什么问题了。林鸿雪都上手掐他脖子了,他还这么护着他。 这也太…… 我忽然一个激灵。 余铭不会是喜欢林鸿雪吧?结合他之前说的话,很是有这个可能啊! 瞬间,我像是侦破大案似的兴奋起来,要是余铭能把林鸿雪的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走,我喘息的空间不就能大一些了吗? 不止不止,如果有人能像余铭一样将严青霜和邵寂阳的注意力也给转移走,假以时日,我岂不是就能彻底摆脱渣男的可耻身份了吗? 我正畅想着从那三个人共同织成的困网中解脱的美好生活,林鸿雪却十分煞风景地戳破了我的幻想泡泡。 “小猪,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我皱着眉将目光移过去,他脸上挂着温柔的浅笑,眼里似闪耀粼粼波光的湖面一样动人,门外暖阳淡金色的光芒倾斜着从他头顶撒落,从我的视角看上去,他整个人像是在发着光一样。 不知为何,我的心蓦然砰砰跳动了两下,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袭上来,使我不自觉舒展了眉头。 “小猪?” 直到林鸿雪的声音再度传入耳畔,我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竟就这么看着林鸿雪入了神。刹那间,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脑门,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无法接受自己竟会对林鸿雪产生这样痴迷的反应。 我恶狠狠地瞪了林鸿雪一眼,朝他丢下句关你什么事后便转身噔噔噔跑下楼,回到教室拿出笔记本开始琢磨能助我脱离感情困境的人选。 余铭基本可以确定下来,正好借着他赔罪的理由将他安插在林鸿雪身边。 至于严青霜……我瞥了眼旁边的空位,严青霜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来学校上课。我问林鸿雪,林鸿雪说他也不清楚原因。连刘恩这个鬼灵精都没能从老王嘴里撬出点什么有用的消息。我本来想发消息问下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为了不让他误会些什么,还是选择了作罢。 勾引……呃,不是,是吸引严青霜的人选,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起刘恩提到过的谢司彧。我在空白处写下这三个字,画横线打上着重符号,脑子里飞速思考着到底该如何才能避人耳目地拿到谢司彧的联系方式。很快,我眼前一亮,心里有了主意。 邵寂阳就比较难办了,毕竟他比我低了一届,高二教学楼和高三教学楼又隔了老远一段距离,不太好操作。 不过也不打紧,正好这两个月他忙着搞篮球赛事训练,基本没什么空过来骚扰我,他的事可以暂时先放在一边,等解决完林鸿雪和严青霜两个人再搞定他也不迟。 做好规划后,林鸿雪也恰好从门口走进教室。因为刚刚楼顶的事,我对林鸿雪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一个才十七岁的高中生,竟然有胆做出动手掐别人脖子这种事。这个人就是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看着亲和温柔人畜无害,实际上凶残可怕得要死。 我有点怵他,在他微笑着朝我走过来时头一扭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离我越来越近,我想换座位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窝火的是,我连换座位这件事都没办法自己做主。林鸿雪是班长,班里五十个人起码有四十五个是他的拥趸。也就是说,即使我提出换座位的请求,他们也会立刻向林鸿雪汇报,这样一来,我势必又要面对林鸿雪那比林黛玉焚诗稿还要黯然神伤的脸色。 每次他一露出那样的神情,我就感觉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一样,什么狠话就都说不出口了。 我也曾假装无意地跟我爸妈提了下转学的事,我妈一听,脸色马上大变,焦急地问我是不是在学校又受谁的欺负了。我也不知道被逼着同时跟三个人谈恋爱算不算被欺负,但看着我妈那一副只要我点头,她就立刻冲到学校为我出头的表情,我赶紧摇头笑着回答说没有。 我爸盯着我沉吟了半晌,交代我如果在学校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他说不论对方是什么来头,都不要害怕,他会出面替我摆平。 我爸的形象瞬间在我心里高大起来。我崇拜地看着他,我爸表情柔和地接着说,在他心里,妈妈和我永远都是第一位,至于其他,对他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爸一本正经地对着我和我妈说着肉麻的话,怪稀奇的。我跟我爸皮了下,笑嘻嘻问他那爷爷奶奶怎么办。我爸顿了下说,爷爷奶奶排在第二的位置,我拿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跟爷爷奶奶告状,我妈笑骂了我一句臭小子,捧着我的脸好一顿蹂躏。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他们,只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实在太难以启齿了。我总不能跟我爸妈告状说在学校老有人不顾我的意愿强吻我吧。 更让我“感动”的是,我爸第二天还专门到我们班,将林鸿雪和严青霜两个人叫出去问询了一番,在从他们口中得知学校并没有人欺负我,同学们都对我很好的结果后,才松缓了表情,摸着我的头叫我静下心学习。 由于我爸的关心,当天中午我就被严青霜拐到天台从头到脚用嘴仔仔细细地安慰了遍,末了还笑眯眯地邀请我将他“欺负”我的手段还诸他身。我实在受不了他的厚颜无耻,忍不住朝他挥拳,却不料被他捉住手臂,轻轻一扯,我就被牢牢禁锢在他怀里。他贴在我耳边蛇一般嘶嘶吐息:“小竹子,我已经向你屈服,为什么你还想着要从我身边逃离呢?不可以逃哦,你逃走的话,我会死掉的。我真的会死掉的,你想让我死掉吗?我不想死,你答应过要给我幸福,我还没得到你赐予我的幸福,我还不想死。小竹子,别离开我,别让我死,好吗?” 他疯疯癫癫的话像是一株毒刺种在我的心间,令我全身又冷又麻。我不敢再刺激他,怕他真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最后只得忍着恐惧骗他说我从没有想过转学的事。 林鸿雪则垂着眼帘,满目受伤地问我,“小猪,我的爱对你来说,已经成为一种负担了吗?” 他的表情很是凄凉,仿佛即将被风雪掩埋的最后一抹月色。他微颤的睫毛钝刀似的划在我心上,那个呼之欲出的是字就那么生硬地卡在喉咙里,怎么也没办法吐出去。 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我努力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表达自己对他所谓爱的抗拒。于是,林鸿雪脸上重新露出星光般的璀璨笑容。 他对着我笑开,唇舌在我眉眼间流连,用温柔的爱语安抚我的惶惑无助。 “小猪,别害怕,好吗?你说过,我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我注定成为你感情的俘虏,你也注定成为我花园的玫瑰。接受我,拥抱我,靠近我,我会给你世界上最多的幸福,我永远甘心做你感情里的阶下囚,永远愿意为你奉献我的灵魂。所以小猪,别害怕我,别离开我,也别不爱我,好不好?” 他轻柔地抱住我,将头埋在我颈间,低声下气地不断乞求我爱他。我仿佛被水草缠住,无法从他的怀抱挣脱,陌生的情绪从深不见底的洞穴钻出来,我差点被裹挟着点头应下他的求爱。 幸好顾尧君的身影及时在我脑海浮现出来,我才幸免于步十七岁李成竹的后尘,将驮着我往素质、道德、底线、节操全无的悬崖狂奔而去的疯马脖子上的缰绳给死死勒在手中。 转学的心思死得不能再死,换座的心思却还勉强留了口气。林鸿雪在我身旁坐下,不出三秒,我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小猪。” 他叫我,我装没听见,埋头在草稿纸上大算特算。耳边安静片刻后,又听见他带着笑的声音。 “小猪,这道题我们刚刚已经算过了。” 我握着笔的手顿了下,定睛细看了下,还真是。我脸热了热,但很快镇定下来,飞快地换了道题继续大算特算起来。 对于我明显不太想搭理他的表现,林鸿雪恼都不带恼一下。他动作自然地抽走我的草稿纸,将写有他解题步骤的草稿本摆到我面前,连点铺垫都没有的就开始顺着他的思路和我分析起先前那道貌似答案出错的题目来。 我:“……” 可能是受到十七岁李成竹的影响,我的注意力很容易被林鸿雪给带偏。流水般潺潺动听的讲题声将我繁乱的思绪清空,我的脑子里很快便只剩下林鸿雪笔下那道精妙的数学题。 为了计划顺利,当天晚上我便悄摸摸地又联系上了余铭。我先是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了他对我的伤害,继而指责他道歉态度极不诚恳,随后旁敲侧击问他是不是喜欢林鸿雪。 余铭给了我三个字:不喜欢。 我有些傻眼。 怎么会不喜欢呢? 以我的经验来看,他分明对林鸿雪喜欢得不得了。要不也不至于因爱生恨嫉妒心起加害于我。 他该不会像我以前一样因为自卑而不敢坦白自己的心意吧。 我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林鸿雪太优秀了,很容易让喜欢他的人产生自卑心理。余铭除了身高小占点优势之外,别的没一样能赶得上林鸿雪。 我于是安慰他:「林鸿雪不会因为你处处不如他就看轻你,他人很好的,只要你有恒心有毅力,总有一天他会被你的真诚打动。」 余铭:「?」 余铭:「什么意思?」 我:「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你追求林鸿雪!」 余铭:「……」 余铭:「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你。」 我眼皮抽了抽,开始胡说八道:「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林鸿雪亲口告诉我,他目前还没有喜欢的人。」 余铭:「……」 余铭:「你不喜欢林鸿雪?」 我:「当然,我有喜欢的人。」 余铭:「他那么优秀的人,你凭什么不喜欢他?」 我:「?」 余铭:「他有哪一点配不上你?」 我:「?。?」 余铭:「他的学习,相貌,性格,品性,样样都是上乘,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喜欢他?」 我:「?_ ?」 余铭:「以上对话已截图发至林鸿雪,好自为之。」 我:「!!!!!」 他妈的是哪个王八蛋跟我说这人是个书呆子的?!这简直就是脑子里装满了坏水的坏得不能再坏的卑鄙小人! 亏我还好心地想要在他追求林鸿雪这事上助他一臂之力,他倒好,转头就把我卖了! 余铭是吧,行,我李成竹记住你了。 想让我亲口跟你说原谅,下辈子吧! 完结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3章 贱招 第74章 难题 由于担心林鸿雪因为余铭的挑拨而借机找我麻烦,第二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晨跑后三两口解决完早餐就赶紧催着我爸送我到了学校。 我马不停蹄一路飞奔,临到教室却发现教室门居然还没开。 我前门后门都检查了下,门挺好,窗挺好,锁也挺好,除非暴力破坏,再没有任何方法能进。 我在心里大骂了句负责开门的那个懒蛋,无可奈何地从书包里掏出N津大词典倚墙翻看起来。 说实在的,高三课程的紧张程度比初三夸张得不是一星半点,几乎是天天测,周周测,月月测。 直测得我脑子发胀。 虽说失去的记忆里并不包括所学过的知识,自身的学习能力也并未减弱半分,但几次测试的结果,却总让我有些郁闷。 先不说语文,最让我感到震惊的是我的英语竟然还没有初中的好。平均下来仅够到140的优等生及格线,要知道初中时我的英语可从未下过147! 我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试卷发下来后复盘时明明每个单词都认识,可不知道为什么,做题的时候大脑总会突然宕机一下,熟悉的单词某个瞬间忽然就变得陌生,最后因为无法准确理解句子意思只能连蒙带猜地写上答案。 我翻查了自己高中以来的所有的英语试卷,发现失忆前的李成竹英语还和初中时的我一样好,甚至经常性地拿满分。 出问题的不是十七岁的李成竹,而是十五岁的我。 这个认知让我心里很有些不舒服。 现在的我竟然不及以前的我,以前的我竟然也不及后来的我。 于是我便自己跟自己较起了劲儿。 我问林鸿雪有没有快速提升英语成绩的方法,林鸿雪在看完我错题情况后宽慰我说我的英语水平已经足够好,不需要再在英语上多费什么心思,然后话题一转问我有没有兴趣跟他学俄文,说他可以教我俄文。 我还真顺着他的话认真思考了下。 我听过林鸿雪读俄文,那舌头在嘴巴里跳舞似的弹来弹去,听得我乐呵得不行。我暗地里还模仿了下,一张嘴舌头就好像打结似的捋不直了。 不过虽然发音方式有些奇怪,但听起来却别有一种引人入胜的味道。 像是斑斑雪花将心脏慢慢覆盖,高大的身躯镶嵌进雪地,冻僵的手指紧握着以热血酿成的低温伏特加。当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遗憾的叹息便化为浓雾弥漫进回忆。灰白色的天空将思念的人影送到湿润的眼睛里,最后一声呢喃被凛冽的北风带走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落雪的声音。 硬要我形容的话,我只能用平静的悲伤这五个字来概括我对它的印象。 韵味十足,抓人耳膜。 要是换个人来教,我说不定就答应了。林鸿雪的话,我只能口是心非地回答说毫无兴趣。 不过目前我最在意的还是我的英语成绩。 林鸿雪指望不上,我只好指望放在书橱里常年吃灰的N津大词典。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耳边忽听阵细碎脚步声传来。我从词典里抬起头,晨光中,一张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脸庞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 说熟悉,是因为初中我和她曾是校友,如今我和她是同班同学。说陌生,是因为我从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我曾经误以为顾尧君喜欢她,还为此神伤过好一段时间,偶尔还疯魔地幻想过要是我能和她灵魂互换下该有多好。此刻回想起来,才发现当初的自己真是又蠢又傻。 我合上词典朝她友好地笑了笑,她也抿唇朝我轻轻一笑。我想了想,主动打开话题,问她怎么来这么早,她柔声回答说,“有道数学题昨天一直没能解出来,清晨的风香会让我思路更清晰,所以才来得早了些。” 她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旭日冉升的金光点点洒在她的发梢,愈发衬出她林间微风似的柔静与美好。 她身上好似有种神奇的力量,所有的喧嚣在碰触到她的那一瞬,便像是被驯服的野兽,低伏着头颅乖顺地趴在她脚边,化作守护她世界的精灵。 我也像被驯服似的,放轻声音和她说道,“是什么题?我可以看下吗?” 她抿着唇点了点头,接着往旁边看了一眼,小声问道,“教室门还没开,等门开了我再拿给你看可以吗?” 我朝她轻轻点头。 灰白的天幕渐渐绽开片片温暖的橘光,我掏出手机一看,都快七点钟了,负责开门的同学竟然还没来。 我于是问许诗遥负责开门的究竟是哪位大佬。 许诗遥告诉我以前负责人是我,现在的负责人是卫宁。 听到卫宁的名字,我愣了愣。 上次他对严青霜出手时我还以为他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我,本着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的原则,过后我还专门发消息跟他道谢,哪知他上来就给我一顿好骂,什么难听的词都往我头上扔,砸得我头都差点抬不起来。 后来又听余铭报出复仇者联盟里有他的名字,我不死心地再次跟他道谢,不料梅开二度,又一次被他狠狠嘲弄了番,说我自作多情,他不过是顺手帮了把施东庭而已,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在他见了我就鼻孔朝天,满脸嫌恶得仿佛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眼神下,想要跟他化干戈为玉帛的想法彻底熄灭,我于是干脆地删了他的好友,直接把这人当空气对待,看见也当没看见。 不过我还是有丢丢的好奇,我到底是对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才会导致他如此仇视我? 我正想着,踢踢踏踏懒散至极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到了跟前。 我和许诗遥同时侧头看过去,说曹操曹操就到,手里捏着盒牛奶的卫宁直杠杠站在我们身侧。 他目光落到我脸上时,有一瞬间的愣神,仿佛十分意外似的。不过很快,他就挂着脸,俊朗的五官扭出副嫌厌的表情来。 我等着他开门,他却并不急着开门,慢悠悠地将另外一只手插进兜里,抬起下巴用皇帝责问大臣的口吻问道,“李成竹?你今天来这么早干嘛?” 我直接当他是空气,没应声。 “李成竹,你是哑了还是聋了?听不到我说话?” 他语气拽得跟二百五似的,我实在不想搭理他,斜他一眼后别过脸保持沉默。 他冷笑了声,张嘴像是还要说什么,许诗遥这时怯生生开口道,“卫宁,可以先开门吗?” 耳边安静了片刻,卫宁的声音忽然软下来,“不好意思,我马上开。” 钥匙哗啦啦响过一阵,我随着许诗遥的脚步走进教室,灯光哒哒几声亮起来,我在自己座位停了几秒,果断转身往许诗遥的位置走去。 对上我殷切的目光,许诗羞涩地笑了下,从书桌里拿出张试卷递给我。 “最后一道证明题。” 我展开试卷看了眼,“假令正整数a、b满足a? b??ab 1=K∈N,求证K是某个正整数的平方。” 题干倒是精简得很,只有短短两行字。 但我深知题目越简单,题目就越难的道理,许诗遥都觉得棘手的题,含金量不必多说。 不知不觉中,我看着题目入了神,各种定理公式证明方法在脑子里交战,许久也没能分出胜负。 我接过许诗遥递过来的纸笔,飞速在草稿纸上开始分情况讨论。 不幸的是,笔芯的墨没能赶上我的思绪,刚写了没两张就燃尽了生命。 我皱着眉在纸上划拉了几下,笔珠滚过的地方干干净净。我不得已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身边竟然围了好几个人。 林鸿雪,施东庭,刘恩,杨明生,还有两三个不太认识的同学。施东庭和杨明生小声讨论着什么,刘恩以指代笔和林鸿雪比划着什么。 贴着桌边站在我身侧的是许诗遥的同桌,姓兰,具体叫兰什么我还没能记住,是个长相十分清丽的女生,鹅脸杏眼,梳着两个长长的马尾,戴着副黑框眼镜,怀里抱着本厚厚的历史书。 她见我看向她,伸指推了下眼镜,弯起眼睛笑了笑,“李成竹,需要笔吗?” 我飞快摇头,站起身赶紧让出位置,请她坐下,跟她道歉,“不好意思。” 她摆摆手说没事,拿起写满的草稿认真看了两遍,皱了皱鼻子,忽然抬头对林鸿雪说道,“班长,这道题好像真的挺难的。要不你抄写到黑板上,利用自习的时间让大家一起思考下解题方法,怎么样?” 刘恩两眼发亮地接腔,“好主意!瑶瑶,你觉得呢?” 我看向许诗遥,可能是因为被一群人围着,她脸有些红,她浅浅点了点头,期许的目光落在林鸿雪身上,像是在无声地请求。 林鸿雪接过刘恩手上的试卷,看过两眼后便点头应了声好。我本来正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他,不想他忽然转头看向我,我的小动作被他逮个正着,目光在空中碰撞,我被迫接收来自他眼底的复杂情绪。 像极了清晨弥漫山间的雾,潮湿,朦胧,晦暗,夹杂着令人心碎的郁涩。 我的心猛烈跳动了下。 我不自在地别开眼,很有些突兀地插入了杨明生和施东庭的研讨:“我刚刚试过了,这种方法行不通,得另外换种思路才行。” 等到林鸿雪上去誊抄题目时,我趁机溜回座位。屁股挨上凳子那一瞬,我猛然想起自己刚刚去找许诗遥其实是为了跟她商量换座的事。 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因为沉迷解题而忘记提了! 我真想扇自己一耳光,多好的机会,被自己给作没了。 我郁闷地抓了抓头。林鸿雪抄好题后,转过身面对全班同学,简略地下达了望集思广益共解难题的指令。 也不知道背地里用了什么手段,我们班绝大部分同学都以他马首是瞻,听话得不行。指令下达不过五秒,教室里就响起了热火朝天的讨论声。 林鸿雪从讲台回到座位,他衣服上沾染的洗衣液的香气飞扑入鼻中,熏得我一阵心慌意乱。 我侧身撑额咬着笔头假装思考,林鸿雪清润温和的嗓音冷不丁飘到耳畔:“小猪,你书包里的奶糖,是为我准备的吗?” 我一顿,我书包里哪儿来的奶糖?我转过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唇边扬着笑,重复地问我,“是为我准备的,对吗?” 我说,“你脑子没病吧?我书包根本就没糖。” 他神色不变,仍然笑吟吟的,“小猪,打开书包看看。” 他一副笃定我书包有什么的表情,我心里浮出个巨大的问号,狐疑地盯了他两秒,决心看看他在故弄什么玄虚。 我捡起地上的书包,拉开书包拉链,三分纳闷七分谨慎地往里面看去。 一瞬间,我睁大了眼。 书包底部竟然凭空冒出来两只小巧精美的打着蝴蝶结的奶白色包装盒。 我将盒子拿在手中掂了掂,很轻,又摇了摇,里面的东西会晃,于是扭头问林鸿雪,“这是什么?” 林鸿雪没回我的话,而是眉眼带笑地从我手中拿走一只礼盒,当着我的面解开蝴蝶结,揭开盒盖,将里面的东西拿出后紧紧握在掌心,用很明显的愉悦语气朝我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你的糖了。谢谢你,小猪。” 在盒子打开的那瞬间,我清楚地看到盒子里装着的是一颗纸面写满了英文logo的奶糖,但我敢对天发誓,那玩意儿绝对不是我装进书包里的! 这分明就是他自己趁我不注意偷偷放进去的! 我张大嘴,震惊又不解地望着他,“有病啊,你自己塞的糖谢我干什么?!” 他眼里光芒闪烁两下,伸手似是又想捏我的鼻子,我反应迅速地挥开他的手,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他的手在空中停顿几秒后慢慢垂了下去。 他翘起的眼尾微微收敛,浅色的瞳孔里映出淡淡的追念。他一瞬不瞬地直视着我,声音忽然变得低迷,嘴里发出叹息似的问,“小猪,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呢?” 我呆滞一瞬,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闷,我的心也跟着闷闷地跳动了两下。 唉,我又何尝不想恢复记忆呢。 只是不论他们从手机里翻出多少张曾经和他们亲密无间的证据,不论他们向我讲述多少遍与他们之间的美好往事,十七岁的李成竹就是不愿意醒过来。他不愿意醒,于是一切的混乱与痛苦只能由我来承受。 我不爽到极点,没好气地回他,“我恢不恢复记忆关你什么事。” 他沉默了下,忽而又朝我绽开个明雅的笑,“小猪,打开你手里的盒子。”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手中的盒子,犹豫几秒,还是没忍住好奇揭开了它的神秘面纱。 一朵玲珑漂亮的玫瑰花安静地躺在盒中央。 瞳孔难以置信地收缩了下,我看向林鸿雪,他正带着满脸柔和的期待地望着我。 嗯?难道余铭是骗我的?他并没有把我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发给林鸿雪?不然林鸿雪怎么会什么反应都没有反倒还讨好地送我玫瑰? 我刚在心里骂了余铭一句,就又听林鸿雪解释似的说道:“这是用世界最知名的瑞美巧克力做成的玫瑰,里面还加了你爱的白兰花汁,风味清新细腻,尝尝看,喜不喜欢?” 在听到手中的玫瑰其实是巧克力的时候,我的心就无法抑制地热痒了起来。天知道巧克力可是比限量款乐高还让我无法抵抗的存在,林鸿雪这家伙竟然如此阴险地拿巧克力来考验我! 手中的盒子蓦然变得沉重,原本将东西归还的打算不幸在肚子里夭折。看着娇艳欲滴的巧克力,我咽了咽口水,理智与**极限拉扯,最终一咬牙,面无表情地盯着林鸿雪,冷漠十足地道:“这次就算我借你的,改天十倍还你。” 林鸿雪微微一笑,很是上道地点了点头,我于是心安理得地掰下一块巧克力花瓣,乐滋滋放进嘴里品尝。 该说不说,味道是真不错,巧克力与白兰的香味完美融合,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口感。甜中带甘,甘中有甜,入喉丝滑,余味无穷。 不过……舌尖在嘴里卷过一圈,我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 “除此之外,还有股很淡的腥味,怎么回事,食材过期了?” 林鸿雪视线从我嘴唇上掠过一眼,笑着回答,“怎么会,也许是加了什么别的特殊的原料吧。” 我将整支玫瑰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意图捕捉那抹腥味的来源。 “……有点像血的味道。” 话音落地,林鸿雪目光突然变得很深,他紧盯着我的嘴唇,眼里的情绪浓到快要溢出。 我呆呆地看着他突变的脸色,浑身寒毛直竖,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下意识地扭过头,躲开他骇人的注视。 周遭的讨论声浪潮般高亢,教室里集市似的热闹。可即便如此,林鸿雪的声音依然精准而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海。 “小猪,我很高兴你再一次接受了我送你的玫瑰。” 我在心里反驳,不是玫瑰,是巧克力!而且不是你送的,是我暂借的而已。 “小猪。”他轻声唤我,与此同时,我听到糖纸被剥开的声音,“这道题,用反证法或许能解。” 他话题转得太快,我险些没跟上。愣了下后转过头看向他。 他的表情不再危险,恢复了往常的亲切温柔,让人打心底里信任他,忍不住想亲近他。他左边脸颊鼓着个小包,看起来略有些滑稽。他似乎很是高兴,眉眼弯着明显的弧度,见我终于看向他,眼珠极细微地颤动了两下。 “小猪,用反证法试试看吧。”他凑近我,将桌上的草稿纸推到我面前,轻声与我分享他的解题思路。 “若k不是完全平方数,那么存在一组正整数解(a, b)使得a b最小,我们不妨设a ≥ b ≥ 1。这里我们可以再构造一个方程a? - kba (b?-k) = 0,这样其中一个根为a?= a。根据韦达定理,另一个根a?……” 于是我的注意力再次被他带偏,思绪很快便陷入到解题的快乐中去。 半个小时后,通过严谨的逻辑推理与分析,我和林鸿雪终于成功得证命题。 在写完最后一笔后,我们两个人同时舒了口气,彼此相视一笑。 坦白说,我和林鸿雪的思维广度与深度根本不在一个层级。若用树来作比,我顶多是棵小白杨,林鸿雪则是高不见顶的参天古树。 我认识的人当中,能和他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顾尧君了。 也不知道顾尧君和他谁更胜一筹。 有机会的话,真想让他俩较量较量。 两个顶级天才的对决,一定相当精彩! 李成竹:顾尧君一定会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4章 难题 第75章 惊怒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优等生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75章 惊怒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