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灌篮技巧征服整个王朝》 第1章 第 1 章 夜幕已至,月色朦胧,斜风稀疏,笼罩着被红缎包裹的徐府。 厅堂内的吵闹声不绝于耳,乍一听甚是聒噪。 茶盏被人摔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洒了跪在地上的唐婉一脸。 “逆子!你今夜便将那妇人写了休书,给我逐出府去!”面前一个素不相识的老阿姨穿着华装贵服,吐出来的话却不堪入耳。 唐婉眯了眯眼,接着瞪大眼睛极小幅度地张望四周,心里却哀嚎着。 老天奶,你给我干哪儿来了这是?!! 她不应该刚教完体育课回办公室趴着午睡才对吗??? “娘亲,您别听风就是雨。”还没来得及脱下婚服的徐琛康赶紧说,“唐婉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哪有刚进了门就弃了的道理?她要是真不好生育,大不了我就再找个小妾,总能让您抱上孙子。” “正妻无所出,纵你有十子八嗣,皆为庶出,终究难登大雅之堂,于宗族颜面何存!”徐母恨恨地咬着牙说。 唐婉都怕她突然啐自己一口唾沫星子。 “娘亲,不管您怎么说,我是不会休掉婉儿的。” 徐琛扶起还在懵逼状态的唐婉,自以为很帅地摆臂甩身,差点甩到唐婉脸上,“生育之事,我自有办法,不劳您多费心。” “徐砚之,你敢!” 徐琛当作未闻,只是快步扶着唐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刚出了厅堂,唐婉才有点回过神,赶忙摆脱徐琛的搀扶:“我自己走就好。” 徐琛先是有些诧异,随后笑着说:“好,咱们回洞房。” 从厅堂到洞房有点距离,唐婉边走边思索着自己的处境。 穿越了? 废话。 没系统? 看样子是。 能回去吗? 悬。 那啥任务都没有,也没有回现实世界的方法,在这儿活着也没个盼头啊。 不仅如此,就目前来看,被自己魂穿的人也是深陷水火之中,刚嫁入门就遭婆婆嫌弃,甚至要赶尽杀绝,把她给休了。 洞房里面红烛燃烧,香雾缭绕,想必是让人一进来就要颠鸾倒凤的。 整的跟盘丝洞似的。 她想好了,如果徐琛非要以丈夫之名,行非礼之事,她就要让他见识一下二十一世纪体育老师的功夫水平。 自然也不用那咄咄逼人的徐母休了,唐婉今晚就连夜逃走。 所幸徐琛一屁股坐在床上,没有宽衣解带的意思,反而拍了拍身旁的床褥,示意她也坐下。 她装作顺从地坐下,一直观察着他的动态。 徐琛一改刚才那低沉的音色,语气略带稚嫩:“婉姑娘,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哈?这么见外,刚刚不是还叫她婉儿的吗? “我知道你肯定也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与我成亲的。”他眼眉微低,“本来就非心甘情愿,更别提刚拜了堂就被我娘亲辱骂,你大约是半分也不愿见我的吧。” 那倒也没有,唐婉盯着他秀气的脸蛋,痴痴地想着。 这种帅哥哪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啊,莫名其妙被人骂当然不好受,但这张脸又完美地补足了这种难过。 好家伙,唐婉你在哪里都是个只看脸的窝囊废,她一巴掌把自己拍醒。 “休妻这种事,我绝对不会让它发生!你放心,我日后一定不会碰你的,我们就在人前做做样子,”徐琛突然起身,“你就在这房里踏实住着,我先行告辞。” 这次衣袖可是结结实实甩在了唐婉脸上。 “嘶……”唐婉用手揉揉被砸的眉心,她这会儿是真气着了。 “啊,婉姑娘,你怎么了。”徐琛转过头来,小心翼翼地问。 “公子啊……” “叫我砚之就好。” “砚之啊,以后转身能不能不要起那么大范儿啊?” “起范……儿?这是什么意思啊?”徐琛脸上疑惑尽显,然后大悟,“哦是这个吗?” 说着又朝空气甩了一遍。 “这样子确实很有风范,你要是不喜欢,我当即改正。”徐琛乐呵呵地说。 破案了,此男纯种傻白甜。 送走了徐琛后,唐婉招招手,让守夜的一个丫鬟过来。 “我有些许难眠,不妨与我闲谈片刻,消磨这长夜。”这多年古装剧唐婉可不是白看的,文邹邹地说话她可太擅长了。 “是。” 在与这奴婢的一问一答中,唐婉渐渐理清了思绪。 徐家与唐家,原是门楣相当的人家。然自徐母诞下的长子徐瑾入了朝,这境况便大不同了。 徐瑾在朝中颇得圣眷,虽未至权倾朝野的地步,却也说话掷地有声,是旁人不敢轻慢的人物。 现上赶着巴结徐家的人多如牛毛,只是这徐家大公子迟迟不愿娶妻,徐家二公子徐琛的婚事便也被徐母提上日程,多番考虑后,徐家选定了刚被自己魂穿的唐家三小姐唐婉,徐母看中的,并非唐家眼下的势力,而是她那份温婉贤淑的品性。 今日大婚,门当户对,喜结连理,本是大喜的日子,可徐家大娘子却仅仅因为听说唐婉不宜生育,闹得徐家鸡飞狗跳,就是要当场把她休了。 然后就是她穿过来后那个尴尬的局面了。 “得了,我乏了,你退下吧。”唐婉了解了个大概后把丫鬟打发走了。 洞房内回归寂静。 月光从楼阁照到绮户,也照着还未入眠的唐婉。 穿过来就面临被休的困境,搁谁谁还能睡得着。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明天说不定她就被扫地出门了。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就是“死”,也得“死”个明白。到底是哪个小人乱传本小姐的谣言,老娘就要替天行道,给这个世界的唐婉讨个公道! 她颅内**了许久。 罢了罢了,唐婉翻了个身,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天大的事等睡个觉后再说。 不安分的夜晚也是这么被唐婉逐渐安分的想法给消磨掉了。 清晨,府内的红缎均被撤下,惟有那高高悬挂的红灯笼还在暗示着徐家这个名门望族刚办过喜事。 婚礼翌日,按照习俗新妇要跟着郎君一同前往正厅,等候长辈行晨昏定省之礼。唐婉是必然会碰上徐母,估计又免不了一顿冷嘲热讽。 她早已被陪嫁的嬷嬷叫醒,换上簇新的湖蓝色锦绣襦裙,头发亦被梳成端庄的圆髻,又簪上备好的赤金镶珠簪。 她二十岁时就把头发剪成利落的短发,再也没换过发型,如今又重获长发,难免觉得头重脚轻不适应。 “日后您就是徐府的长媳了,可一定要谨言慎行。”刘嬷嬷边给她打扮边指点着唐婉。 其实嬷嬷对唐婉原本极其放心,她温婉可人,不骄不躁,在一众小姐中她是最配“贤良淑德”四个大字的,要说惹婆婆郎君生气那是不可能有的事。 可是昨天她也目睹了徐母那如泼妇骂街般的做派,难免操心。 唐婉点点头,感觉头重得要掉下来一般。 “您放心,我会让婆母接受我的。”她似乎看透刘嬷嬷的内心,知道她的担忧,便笑着对她说。 刘嬷嬷一听这话,也舒心地笑了。 她家小姐只要想办,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唐婉被扶出寝门时,看见徐琛背着手站在台阶上。 不同于昨日地红色盘领袍,他今日只穿着宝蓝色的常服,头戴便帽,看着沉稳了不少。 “梳妆好了?”徐琛听见响声,回头一望,便对上唐婉的脸。 昨日婚礼,她化的妆浓,似烈焰盛开的桃花,而今天的妆淡雅轻质,更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她真是怎么样都好看。 徐琛脸腾的就红了。 “少爷脸红了。”旁边的婢女立马发觉了他的异常。 “明心!”徐琛立马低声呵道。 周围人都捂着嘴笑了起来,包括唐婉。 连小丫鬟都敢开大公子的玩笑,看来他在家中没什么架子。 “走吧。”徐琛向唐婉伸出手。 唐婉浅浅点下头,轻轻搭上。 正厅内,徐景明大老爷与大娘子早已端坐于上首太师椅上,府里管事和其他旁支亲眷侍立于两侧。 众目睽睽之下,唐婉要是说错了什么话,那可就真没人能救她了。 徐琛先是拉着她向公婆行三跪九叩的拜谢礼,随后一小婢走上前来,呈给唐婉一荷包。 那是这个世界的唐婉老早就缝好的敬孝礼。 幸好她既擅女工,又孝顺,不然让刚穿过来的唐婉来干,她熬个三天三夜都缝不出来。 她从描金漆盘上拿过荷包,双手奉上,口中恭敬道:“儿媳叩见父母大人,愿爹娘福寿安康。” 徐景明抚摸着稀疏的胡子,频频点头,特别满意。 他昨晚光顾着接待宾客,根本不清楚厅堂发生的那些吵闹事。 徐母不跟他说,也没人敢逾矩透露。 按照礼仪,这时候大娘子应当亲手扶起唐婉,将一支成色上佳的玉簪插在她发间,便是认亲的信物,亦是对其长媳身份的认可。 显然她并不想给唐婉好脸色,迟迟不扶,唐婉举得手都酸了,徐琛在那儿干着急也没辙。 等到徐景明都向徐母投去质疑的眼光,她才眼神示意身旁的嬷嬷站出来。 那嬷嬷也跟她主子一样不拿正眼瞧人,右手拿起荷包,左手就随便给唐婉头发上插上个簪子,也不看看插得得不得体,就回到徐母身边。 没事,天塌下来有刘嬷嬷高超的施妆手艺顶着,唐婉在心里默念,只求自己不要当场暴走。 经此一遭,徐大娘子就给她立下了下马威,也跟所有人宣告了她对这儿媳的不满意。 斯到扑,斯到扑!唐婉闭上眼皮朝徐母翻了个白眼。 您都这般无礼了,可不要再整些幺蛾子出来了哦。 徐母端起身旁的红糖莲子羹喝了几口,唐婉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在憋大招。 她缓缓道:“听闻唐三小姐自幼品行端方,才慧兼备。再过两月便是我的生辰宴,先前总托砚之二姨母打理,如今你既已入徐家之门,不若此番便交由你来操持如何?” “儿媳定当尽心操持,不负母亲所托。” 回答得怪顺溜,可唐婉心里早已心乱如麻。 啊?我吗? 第2章 第 2 章 晨省后,唐婉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她用手臂轻捅身旁的徐琛:“同我回房。” 等这对结发夫妻走后,徐大老爷立马变换脸色,不满于徐母的无礼:“怎么这么怠慢人家?” 徐母凌厉逼人:“要不是你清高不愿意毁了这婚约,砚之现在已经是驸马了。你怕毁了名声不愿意毁约,我可不能让我儿子的前途毁在这唐丫头身上。” 原来什么不孕不育的流言蜚语都是幌子,两家在三个月前定下了徐琛和唐婉的婚约,本来才子佳人珠联璧合,可前几日皇上在御书房召见徐大老爷,说长公主惊鸿一瞥就相中了徐琛,要将长公主许配于徐琛。 当时徐大老爷就暗戳戳地表示徐琛早有婚约,皇上便不再提及此事。 他把这事权当个笑话随口跟徐母一提,谁知这小心眼的就记心里了。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啊!”徐大老爷气煞,“早就定下的婚约你当是儿戏是吗?想毁便毁,当时瞧着那唐丫头你不也是连声叫好吗?现在充什么事后诸葛亮?” “之前都是坐着的,只见的仪表不错,”徐母又换着法儿挑刺,“你看昨日拜堂,她都赶上砚之高了!多难看!” 唐婉高是实话,不论是现代的唐婉还是古代的唐婉,净身高都是175,这也是为什么唐婉酷爱打篮球,属于是发挥身高特长了。婚礼当天她又穿着有跟的踏夫鞋,跟183的徐琛站一块甚至感觉二人一样高。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是不可理喻。”徐景明起身,“我上朝去了,你断不可再为难我刚入门的儿媳。” 这话在徐母耳里的效力为零。 与此同时,在还没来得及搬的洞房内。 “你现在在朝堂中居何职?”还没等徐琛坐下,唐婉也不跟他多费口舌,开门见山。 “啊?”徐琛差点没坐稳,惊异道,“婉姑娘你睡昏了头吗?我还在书孰上学呢,你忘了吗,我们就是在书孰认识的。” 原来是这个朝代比较开放,士大夫家庭的女子可与兄弟一同进入书塾,接触到系统知识,而且现在已经有女子考科举当官的例子,唐婉作为名门闺秀自然是要去书孰正经念书,正好与徐琛是同窗,两人也是因为这机缘巧合相识,最后奉父母之命成婚。 其实唐婉大可以豪气地请和离,通过科举走上另一条道路,只可惜从小到大,她的语文科目成绩最差,背书是死活背不下来。 要是有武状元选拔,那她还有机会,让她去考科举,那她只能交白卷上去,妥妥的自寻死路。 怪不得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清澈的愚蠢,原来是还没上班啊,唐婉在内心啧啧称叹。 没上班好,容易糊弄,说几句就跟她走了。 虽然现在的唐婉是十七岁,可灵魂已是二十五岁的“老阿姨”了,她越发感觉自己在老牛吃嫩草。 好事,好事。 “啊,是我糊涂了,”唐婉用手拍了拍自己额头,装作懊恼,“那你们府里是哪位当家啊?” “就是我娘亲,”徐琛说完,似乎知道唐婉欲言之事,续道:“你莫非是担忧她日后克扣你月钱?你且宽心,她若当真如此,你取用我的月钱便是,我的钱都归你。” 怎么感觉他窝囊但又很有种…… “或许你应该特意嘱咐婆母不要克扣我月钱……”这不才应该是第一个该想到的办法吗? 然后唐婉就看见徐琛面露难色。 “就算我跟娘亲说了,她也未必肯听。说不定她本无此意,被我一提醒,反倒记挂着要短你月钱了。”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徐琛话音未歇,又蹙眉道:“再者说,我过去提这个,娘亲少不得又要数落我一顿,原本或许只打算扣你三两,一恼之下,改成五两也未可知。” 好吧,青春期的小伙子跟父母斗智斗勇还是很有水平的。 这一问一答中,唐婉心越来越凉,这徐琛一在家里没有话语权,还是个被母亲管着的小男孩,二又不在朝里有一官半职,更别提什么势力,人还这么傻傻里傻气。 凡事只能靠自己了。 “对了,明儿回门,”徐琛道,“我准备了些礼品,不知道讨不讨岳父岳母的心意,你帮我看一眼可好?” 对了,还有回门这个流程嘞。唐婉缓缓舒了口气,回去看看自己的原生家庭如何,说不定能靠靠家人呢。 用完午膳后,唐婉把丫鬟都打发出门,躺在交椅上,腿耷拉在扶手外,就像躺在自家小沙发那般,只是交椅有些硌人,难免有些不自在。 她揉了揉眉心,指腹尖子的粗糙触感又让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那里才是适宜她生长的土壤,没有繁缛礼节的拘束,也没有这么极端的世俗偏见。 唐婉从小就好动,所以在父母的支持下大学专业选了运动训练,从高中毕业起,她基本上篮球不离手,每天不在球场泡个几小时就浑身难受。 后来唐婉自然而然成了中学里的一名体育教师,那也是有空就跟人约着比赛。她顺手又考了篮球裁判证。 由于打球水平太好,唐婉时不时被人邀请去当大型篮球赛事的裁判,那在球场上挥斥方遒的感觉,爽。 现在来看,美好的日常都成了虚妄。 她觉得自己像没了水的鱼,又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 欸,我何不自己造个篮球玩玩? 她本科专业课还真专门讲过篮球的制作过程,即使古代科技不够先进,总能找到替代现代篮球材质的材料嘛,蹴鞠不就老早就有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等把这徐母生辰宴办掉,就专心投入到制作篮球的热血事业当中! 奋斗吧!穿越到少年时代的少年! 说得简单,光迫在眉睫的流言事件就让人头大,她当然也可以找个医师给自己把脉,看看是否真的不易生育,但那就陷入了自证陷阱里。 她决心要揪出这传谣言的罪魁祸首,可这哪是什么易事? 光靠自己肯定不行,所以她寄希望于明日第一次见面的家人们。 回门当天,唐婉穿着短袄红裙,再搭金色比甲,头插珠花,手带红玛瑙手链,温婉可人。 幸好她找自己的陪嫁丫鬟提前抱佛脚,引荐的时候没有叫错什么人。 也幸亏唐家关系并不复杂,唐大老爷唐川越是唐家独子,一人中举后做官做到现在,也没有复杂的亲戚。唐大老爷共娶两妻,正室刘氏为她诞下两女一男,分别是二小姐唐嬛、四小姐唐婉和五公子唐济,二房的于氏则诞下一男一女,长公子唐澈和三小姐唐娴。 刘氏聪慧心怀宽广,于氏温吞老实宽厚,两人虽不像亲姐妹般要好,平日也不互使绊子,唐家内院一直安定祥和,唐家子女关系也很融洽,没那么多勾心斗角的腌臜事。 这点她跟家里人聊家常就看出来了。 徐琛知趣地去跟唐川越饮酒,留下她跟娘亲姐妹们说悄悄话。 徐琛刚走,一直装端庄的二姐唐娴就卸了下来:“可算走了,真真累死我了。” “这就累到你了?”唐嬛在一旁说,“婉儿都嫁出去了,你也不远了,早做准备吧。” “别跟你二妹徒增压力了,”刘氏在旁笑道,“等我跟你爹给她物色到好男人,立马就把她送出门,根本来不及准备。” 说完这话,闺房内大家都笑出了声,于氏笑着说:“主母放心,她来不及准备我替她准备着。” 唐娴生性好玩,不想被婚姻或官场拘束,原本跟徐家的婚事就是定在唐娴身上的,她百般不乐意,刘氏便把自己女儿给嫁了出去。 “三妹你看,你走后她们就这样欺负我,”唐娴扑到唐婉身上,完全没有姐姐的模样。 唐婉一时嘴拙,只得拍拍她表示安抚。 “好了,说点正事,”刘氏正色道,“前几日城中传你的谣言,可有波及到你?” 何止是波及啊,简直是摧残。 唐婉不置可否,一下子大家心里都了然了。 “我看就是那个徐大老爷想毁约,又不愿意做这个坏人,非要传谣言坏了三妹的名声,好有个由头。”唐娴直言道。 “娴儿,话可不能说这么绝对。”于氏在一旁说。 “到底是不是,一查便知。”唐嬛说,“不论如何,不能让三妹不明不白地遭诬陷。” “婉儿,这几日你且安心候着。待我们拿住那作祟的元凶,你便随去见徐大老爷与徐老夫人。他们若还敢提休妻的话,这婚我们干脆不结了。”刘氏沉声说,“唐家虽非大富大贵,养你一世却是绰绰有余的,断不会叫你受半分委屈。” “出了个徐瑾,一时得势罢了,真当自己是个宦官贵族了?”唐嬛冷笑,她如今尚未嫁人,在朝中为官,今日专门请假迎接小妹回门。 唐婉看着一屋子为她打抱不平的娘亲姐妹,感动自在不言中。 还没来得及感谢,一婢女从门外冲进来:“大娘子,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 “五公子,五公子出事了!” 第3章 第 3 章 这婢女就说出事了,也不详说什么大事,唐婉还担忧得不得了,结果随着婢女和一众姐妹过去,发现唐济倒在院里的槐树下,右手扶着左肩叫唤个不停,婢女也没见过这种事故,以为他快不行了。 原来是捅鸟窝不成反脱了臼。 唐济今年才十一岁,比唐婉还小个六岁,好动爱玩,爬树打洞是常事,看见刘氏了,泪眼汪汪,“娘亲,我要死了!” 刘氏虽不知道到底哪里受了伤,但听他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立马断定他没出什么大事,斥道:“发什么疯?你姐姐今日回门,在这儿整什么幺蛾子!” 唐济被吼怕了,嗫嚅着回话:“我……我这肩膀,实在疼得紧……” 看刘氏要吩咐人去请郎中,唐婉主动请缨:“娘,我去给弟弟先看一眼。” 刘氏知道唐婉素来明理得体,想来有法子治唐济,便点点头。 唐婉走到自己的亲弟弟身旁蹲下,检查了一番,期间唐济依旧“哎呦哎呦”地叫着。 “你安分些。”唐婉忍不住了,呵道。 明明就是普通的肩脱臼。 唐婉在教师培训的时候学过正骨,以前学生打球肩膀脱臼都是靠她妙手回春。 “济儿,待会可能有些疼,你若觉得难受……”唐婉边说着分散他的注意力,边握着他的手腕给缓慢用力拉直,脚蹬在左腋窝内。 “我就叫唤?” “你就受着。”唐婉说时迟那时快,牵拉住他的左手臂,脚向外侧推着腋窝,一下子把肱骨头从脱出处回纳关节盂。 “咯噔。”这是关节组织摩擦发出的脆响。 “啊!”这是唐济发出的惨叫。 听到这般杀猪般的叫声,众人先是担心,又看到唐济下一秒跟没事人一样晃动肩膀,站起身来活蹦乱跳,又宽下心来。 “谢谢三姐。”唐济讪讪地说。 “以后少爬树,多大了,没个正形。”唐婉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着说。 “好了,也省得去叫大夫了。”刘氏欣慰道。 此番小插曲过后,也差不多到了返程的时候。 唐婉跟刚见了面的亲人们一一道别后,随徐琛上了马车。 马车内没有旁人,徐琛说:“婉姑娘。” 唐婉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刚在唐家,徐琛一直叫自己的字来着。 没想到都已经习惯这么亲密的称呼了。 “砚之,你也不必见外,”唐婉回道,“婉姑娘这个称呼也太过生分,叫我的字吧。” “蕙仙,你一直住在洞房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待会回府便将屋里物件拾掇拾掇,搬去东院吧。” “行啊,我都成。” “好,还有,”徐琛继续说,“办寿宴绝非易事,你有什么地方有了难处,一定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这倒是提醒唐婉了,她刚跟刘氏等人聊完,全然只想着等着捉拿那散播谣言的小人,差点忘了自己还要给那徐母办寿宴。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查出谣言源头呢。 等着也是等着,闲着也是闲着,确实要尽早谋划打点寿宴这硬货。 “嗯,”唐婉望着他,眼眸如水晶般澄澈无圬,“砚之,谢谢你。” “害,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怔忡片刻,徐琛摆了摆手,给她指了条明路,“以前都是二房的张姨娘给娘亲措办生辰宴,你可以先去请教请教她。” “好。”唐婉牵唇一笑。 好个头啊!!!出了偏院的唐婉内心咆哮着。 等唐婉的东西都搬到东院正房安置好,她便领着明心和陪嫁丫鬟遥兮去侧院找张姨娘。 “张姨娘,”唐婉跨过门槛,黛眉弯弯,未语先笑。 张兆正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一听见动静,睁开眼来,笑容温婉,“少奶奶,今日怎的来了?” 张兆不善伪装,唐婉看出她笑的笑容不进眼底,有点怯懦和心虚,纵然她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坯子。 “再过两月便是伯母寿辰,我想着略尽孝心,今年的寿宴便由我来操持。”唐婉也不拐弯抹角。 可不是被徐母为难支使的哦。 “只是我素来没经过这些事,砚之对我说,往日里伯母的寿宴都是张姨娘一手经办的,办得是既体面又周全,实在令人佩服。所以今日特地来向姨娘讨教,不知姨娘肯不肯点拨我几分?”她语气恳切,让人难以拒绝。 这话一出,张兆眼中的闪躲愈发明显,她嗫嚅半晌,才勉强推脱,“这几年虽说都是我经手,不过是做惯了的熟路,实在不敢当指教二字,怕误了少奶奶的事。” 装。 明摆着是徐母在背后挑唆。 好,好得很!徐母这般作派,竟是半分情面也不肯留了。 唐婉哂然,笑意却冷得结冰,“原以为张姨娘素日里还算有几分体面,不致与那等钻营附势之辈同流,原来也是趋炎附势之徒。” 张兆没接话。 “今日是我冒昧了,看错了人,就先行告辞了。” 从偏院一无所得地回去后,唐婉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颓废地蹲在院里的曲池旁,百无聊赖地朝里面扔石子。 这大娘子一点大娘子该有的气度都没有,这么赶尽杀绝。 她满面愁云,长叹后起身。 天无绝人之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唐婉怎么说也办过百来人的运动会,这种宴席又能难到哪里去? 首先就是宴请的宾客,唐婉特意去请教了徐琛。 这孩子也不傻,没一炷香的时间就把所有跟徐府关系亲近的、可以巴结的都拿纸笔写了下来,甚至详细到哪家和哪家结过梁子不能坐一桌,哪家祖母过世快满三年了可以发个请帖问问。 他边写还边跟她解释,唐婉都认真听进心去。 “那孙家小侄,今岁刚得中秀才,虽说与我家往来不算亲近,然日后人情往来,难保不要相互照拂。此番寿宴,不如也请他来坐坐?”徐琛跟唐婉商量着。 “允了,”唐婉脸上滑过戏谑,“言既及此,你什么时候科举?” “我可不赴科场,徒占名额罢了。若想入仕,只消让父亲或哥哥稍作安排,便有门路。”徐琛笑得坦荡。 谁说古代不开放,走后门都敢说得这么堂而皇之。 “好了,我一时也想不到别的了,”徐琛把笔一搁,回头对着唐婉说道:“若有遗漏,我再同你讲。有劳你了。” 走后门的事搁一边,唐婉觉得徐琛这孩子是真不赖,不像她想的那样憨傻天真,真做起事来他可以安排得井井有条。 拟定好宴请人员,就要准备寿柬了。 要是有点闲钱,唐婉一定请写得一手好字的名士代笔,绝非自己班门弄斧献丑。 可事实便是,对于置办寿宴物什的银子,徐母语焉不详,现在一看摆明了就是不想给,而月钱什么的也没法,她只能使徐琛的月钱救救急,也不敢花太多。 她在明黄色的宣纸上写着字,心绪也渐渐定下来。 十几岁时,她不爱听讲,在课堂上特别好动,被老师怀疑有多动症,甚至因此叫了家长,那时候爸爸为了让唐婉心静,给她报了书法班,所幸多少对她有点影响,至少能忍住上完40分钟的课了,毛笔字也顺带着练得有点模样,勉强能应付这种请帖的书写。 等她把所有的请帖写完,一照桌子上的铜镜,才发现自己眼中已有泪花。 今日见到这个世界的唐婉的家人,她们是都很好,但终归不是自己的亲人。 她赶紧拿手腕子压了压下眼眶,想把眼泪压回去,又唤道,“遥兮。” “奴婢在,”遥兮小跑过来,“少奶奶有何吩咐?” “拿去,和雁秋一起给这些宣纸装裱,裱完拿回来,我一一印章。” “是。” “明心,准备一下,跟我出门。” 出门得低调,唐婉换上了浅蓝色缠枝花纹短襦配上齐腰长裙,挽了个双环髻,插上青金石珠钗。 这一天天的,得换五六套衣服,唐婉觉得自己在玩奇迹暖暖,就是差一顶粉毛。 她这次出门是专门准备给徐母的寿礼的。 虽然徐母一件人事也不做,但唐婉作为儿媳也要备份礼物做做样子。 她原来是想搞点抽象礼物创死她,但还是没那个胆子,最后决定随便找个店铺买点礼品权当寿礼。 还没出大门,就听两个婆子说闲话的声音,唐婉脚步一顿,拉着明心躲到柱后。 “我听说新婚那夜,大娘子端着茶水,兜头就往那徐三小姐脸上泼呢!啧,你是没见,她脸上那妆,半晕半花的,瞧着竟有些不人不鬼的模样。” “都到这份上了还忍着,原是一门心思要攀我们徐家的高枝儿呢。” “可不是么?今儿回门,指定跟娘家哭天抢地了,结果呢?还不是得乖乖回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由得她自己做主?哈哈。” “欸,说起来,那徐三小姐当真不能生养?” “你竟不知?这风言风语,原是大娘子自己放出去的,为的就是要休了她。” “大娘子果然有手段!这徐三小姐,本就配不上我们二公子,依我看,二公主那样的金枝玉叶才相称呢!” 酸言酸语不绝于耳,气得唐婉立马就走出柱外。 第4章 午曳梦回 唐婉把戴着的碧玺手链褪下,远远一扔扔进草丛里,轻声问明心:“看清楚掉在哪里了吗?” 明心点头,立刻会意。 她把头摇得咔咔响,活动了一下筋骨调整了一下心态,走过去。 明心知道她气不过,心里憋着招没使呢,大声说:“少奶奶何不乘了马车去?这般步行过去,可要多费好些力气呢。” 唐婉笑了笑,这个明心,怪有眼色的。 那两婆子显然听见了,立马没了声音。 她刻意又停了片刻,给她们制造自己老远过来不会听到闲话的假象,走出去一瞧,两人正心虚地侍弄着花草呢。 其中一个超不经意抬头看见唐婉走出,立马行礼,嘴上恭敬着:“少奶奶安好。” 唐婉眉眼温和,仿佛刚才那点愤懑从未有过,说:“二位这是在洒扫?那这园子里的花草,也是你们照料着?” 那两位连声说是。 唐婉看了眼花畦中开得正旺的海棠,含笑道:“这花生的可真是可人,你们有心了,改日可否来我院中帮我也照料照料,我总侍弄不来。” 两婆子只低着头,不敢吱声。 “我刚刚去张姨娘院里坐了会儿,那儿的海棠也是这么艳丽。”唐婉笑意未减,语气却添了不少凉薄,“想来,你们是赵姨娘院里当差的吧?” 其实长姨娘的院子里光秃秃的,全是绿叶没有花朵。 其中一个婆子听出话音不对,忙抬头回话:“回少奶奶,奴婢是大娘子院里的人。” 潜台词就是,你可不敢动我们。 “哦?原是伯母院里的老人,难怪这么能干,”唐婉装作没听懂弦外之音,“再过两个月可就是伯母生辰,两位可有给母亲准备些心意?” 另一个婆子梗着脖子大言不惭:“奴婢想着,只要安分守己,把分内差事办妥帖了,便是给大娘子最好的贺礼” 真是啪啪打脸,说这话也不害臊。 照她们这么说,说闲话也是分内的事? 唐婉没准备再跟她们迂回:“昨日里我在这儿附近丢了只碧玺手链,你们既是大娘子房里的人,必然见多识广,总不至于不知道这碧玺手链长什么样吧?” “回少奶奶,奴婢知道。” “既如此,便劳烦二位帮着找找,你们常来这一带当差,想必熟门熟路。找着了送到东院,我必有重赏;找不着,”唐婉眸光闪过寒意,“那便可见你们也不算熟悉,这照料花草的差事,怕是也该换个更妥当的人来做了。” 唐婉说罢,就立在那儿等着她们的回答。 她们见唐婉迟迟不走,知道躲不过,只得躬身回应:“是,奴婢遵令。” 唐婉也不管这俩狡猾婆子到底会不会去帮她找,反正她是爽到了。 她不是会对这种诋毁一笑置之的人,那样的人活得太麻木了。 幸好为了低调出门没戴和田玉手镯,不然她可舍不得扔。 徐府在济安城市中心边缘,不近喧嚣,也不僻壤,唐婉不坐马车一是不想声张,二是出门走走路活动活动,专门穿了缎面布鞋。 没一会儿就到了济安城最大的商业活动中心,天街。 路两边的铺子绵延不绝,上一个还在卖糕点,下一个就在吆喝花灯笼,人群络绎不绝,商品琳琅满目。可惜唐婉心思还在那两个婆子说的闲话上,心情不佳。 没想到徐大娘子能恶毒到这种程度,唐婉之前也考虑过徐母是由于别的原因早就不想成了这亲事,而这满城风言风语就只是顺水推舟,徐母休妻属实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曾想就是她放出的风声。 为何要毁约?多半跟她们的长公主有点联系。 莫非长公主也看上了徐琛? 还真有可能,徐琛要人品有人品,要外貌有外貌,要身高有身高,要家世有家世,放到现代唐婉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在古代招公主稀罕也是常态。 唐婉边走边思忖,明心以为她本就郁结难消,又被那长舌婆给刺激到了,路上也一直没话讨话地跟她互动,但唐婉都没走心。 这下到了集市,遍地都是分散注意力的新奇物品。 “小姐你看,”明心指着旁边一个卖点心的小摊贩说,“这家老爷爷做的荷叶卷特别好吃,二公子路过总买着吃解馋呢。” 不用唐婉嘱咐,明心也知道在外面叫她小姐即可。 唐婉是先闻到扑鼻的香气才听进去明心这番话的。 “姑娘来得正巧,这荷叶卷刚出炉呢,买个尝尝鲜?”那老爷爷一听有生意可做,忙把荷叶卷摆开,笑着说,“您先尝一个试试。” 唐婉望着明心期待的眼神,拿起一个荷叶卷放入嘴中,吃的瞬间眉头一纵。 她最后买了二十个。 吃到好吃的,就没理由再沉湎伤心了,唐婉把那些该死的流言蜚语抛诸脑后,享受这集市的同时顺便把寿礼买掉。 “明心,我没嫁过来前,你是跟着谁的?”唐婉侧眸看着她,问。 “小姐,奴婢之前是跟着二公子的,现在在小姐府中当差,也是二公子吩咐的。”明心低眉顺眼。 徐琛院里竟然能调教出这么有眼力见的丫鬟吗?还是明心这丫头对圆滑这事无师自通?唐婉明明是在看明心,却想透过她看到徐琛的内心。 明心顿了片刻,又接过自己的话头:“小姐,您可别单看二公子的表面,他城府深得很呢。先前大老爷原要纳一位三房姨娘,那姨娘品行实在不端,偏生缠上了大老爷。二公子瞧不过眼,不知私下里是为难了她,还是弄了些别的什么,那姨娘竟就这么销声匿迹了。” 说后半段话的时候,明心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 “我现在跟着少奶奶您,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对您忠心耿耿,才敢说这些。您务必把这话烂在肚子里,万万不可声张出去。” 唐婉听完后,嘴巴震惊得都要掉下来了。 哈? 假如明心说的属实,难道徐琛是什么□□老大?没做官但早已在江湖上有了势力? 这跟徐琛在她面前的表现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啊! 她今日接受的信息量太多了,险些把大脑干宕机。 在明心眼里,唐婉这模样就像摇摇欲坠的柳叶,她赶紧扶上了唐婉,心中懊悔自己这多事的嘴。 但唐婉只是呆立着,也没有要跌坐到地上的趋势,明心的慌张慢慢变淡。 唐婉扶了扶额头,反而安抚道:“我没事,明心,谢谢你告诉我。” “是我说话的时机不对,请少奶奶赎罪。” “欸,”唐婉在她耳边说,“怎么又叫我少奶奶了?” 明心知道唐婉消化完了,把心放进肚子里:“是,小姐!” 主仆二人当没事人一样继续逛着集市,唐婉忽瞥见一货郎担。 她凑上前去,那老板正敲着梆子招揽生意。 对其他的玩意她倒是不在意,她就想看看有没有蹴鞠。 有的,有的。 黄棕色的圆球被放在竹筐最上层,就那么静静地一个挨着一个,等着别人来买走。 唐婉跟见到亲人了一样兴奋,她叫明心去买了个。 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 她其实想一股脑全买下来,奈何前面已买荷叶卷,之后还要预留寿礼的钱,宜多不宜少。 唐婉从明心手中接过蹴鞠,这球可比篮球小一倍不止,捏起来也软塌塌的,总有种会爆的可能。 跟篮球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唐婉还是爱不释手。 “小姐好眼力,刚刚那货郎说了,这是他岳丈亲手做的,做工精细得很,三日才能做出一个来,”明心见她两眼放光,溜须拍马道,“他还说,每逢初十便来天街售卖,若这蹴鞠有什么不妥,只管寻他修治便是。” 还有售后服务,那这价钱…… “价格多少?” “三百文钱。” 奸商,绝对的奸商! 唐婉含泪为自己的冲动买了单。 她不能再浪了,美食也吃了,蹴鞠也买了,赶快搜刮搜刮寿礼才是正经事。 之后经过的小摊小贩在唐婉这儿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买寿服?还没亲密到那个程度;笔墨纸砚?就凭她新婚之夜那一番破口大骂,唐婉觉得她就配不上;绸缎布匹?太过平庸单调。 她逛了许多名头大点的店铺,没一个相中的。 “小姐要不去这家看看?”明心说的是一家书画铺。 唐婉正有此意。 进了书画铺,却无人招呼,明心本想吆喝一声,却被唐婉制止。 她看着墙上挂着的斗方,越看越熟悉。 “小婉,这书法六级你过了,我作为老师也替你高兴,不知道送你些什么,那就送你幅字吧,”十几年前,穆煦在一个和他名字一样温暖的午后,给唐婉展示了他的草书。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唐婉轻轻念着斗方上的字。 当年穆煦也是写下了这两句诗,那落笔的锋芒一模一样。 “啊,我没听见声响,怠慢了客官。”熟悉的声音从铺子深处传来,唐婉瞪大了眼睛。 穆煦笑着站在她眼前。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此句出自唐代杜秋娘的《金缕衣》。 嘿嘿,过签后正式的新一章!喜欢的宝宝们可以点点收藏,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午曳梦回 第5章 第 5 章 唐婉呆呆地望着他,眼底滑过难以置信。 “是买回去装饰家中,还是送人啊。”“穆煦”没有发觉唐婉的异常,笑着询问道。 明心替她说:“我家小姐要买幅书画当寿礼送给伯母,你可有推荐?” “那您可算是来对地方了,”穆煦将手中裱好的折扇轻轻一合,“小店与数位有声望的书画先生素有往来,客官若有属意之作,尽可托付小店转请先生动笔。届时可以直接送到府上,您若担心磕着碰着,也可以派人来取。城中世家望族常来小店选礼,口碑如何,客官一问便知。” “这店里的都是样稿,不知客官可有相中的?” 唐婉指了指那斗方,问:“这幅是哪位写的?” “啊,那是在下一时兴起写的,不值一提,跟众大家相比还是颇有差距,小姐要是喜欢,拿去便是。”“穆煦”轻笑了声,说,“若是送给家里长辈,在下这书法可担当不起这般重担,小姐要不再看看别的?” “冒昧问一下,您的尊姓大名?”唐婉面色郑重地问道,把“穆煦”和明心都吓了一跳。 明心以为唐婉看上店主了,刹那间慌张的不得了。 “不敢称尊,在下姓穆,名煦。”穆煦为了做生意,还是回答了这个无厘头的问题。 哪有上门来买着买着东西就问起人姓名的,穆煦只想赶紧把这单结了把这个奇怪的小姐打发走。 然后,穆煦从唐婉的眼中读出了激动,但很快又被平静代替。 “那我且再看看。” “您请便。” 没有书画鉴赏能力的唐婉挑挑拣拣了一番,最后挑了一幅“松鹤延年图”,“就这个吧。” “客官真是慧眼识珠啊,”穆煦恭维道,“这此画乃周顺昌周先生手笔,堪称小店镇店之物。” “既如此,我便要这幅,即刻携走。多少钱?”唐婉说着就爽快地要掏钱。 “这……”穆煦面露难色,“客官您有所不知,店内样稿只做展示,不对外出售。客官若真心喜爱,可将心意价位告知小店,由在下转呈周先生。此图若无差池最多一个月便可成,还能依着小姐您的心意稍作定制和改良,您觉得如何?” 唐婉也是乐意的。 “就让周先生就着这幅画再画个一模一样的,多少钱?”唐婉不跟他拐弯抹角。 “十两白银。” Ber,纯狮子大开口啊! “六两。” “这……” “不成的话,我就去别处再逛逛了。”唐婉头也不回,准备离开。 即使他顶着张穆煦的脸,写得一手穆煦那样的好字,甚至就叫穆煦,唐婉也很清楚,这人的底色绝对不如现代的那个穆煦一般。 毕竟那个穆煦连学生交的学费都能算错,根本不是当商人数钱的料。 “客官请留步,”穆煦岂容到手的单子飞走,“今日遇到小姐,便觉得一见如故,总感觉有些眼熟,亲切非常,这样吧,我替周老先生做个主,八两如何?” 唐婉没回头。 正当她踏出铺子时,穆煦像是割了心头肉那样,痛惜一声,说:“六两,就六两。” “成交。”唐婉立马解囊,生怕他会反悔似的,“今日我只带了二两银子,权当定金,三十日后我派人来这儿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穆煦心想到底谁是商人?怎么成她掌握主导权了? “烦请告知周老先生,落款务必要清晰,要是有半分虚诈,定不饶你。”唐婉语气果决,雷厉风行,仿佛回到了学校的操场上,“把你那斗方给我装起来吧。” “啊?”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不是你说要送给我吗?” 穆煦这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出了书画铺子,明心小声问:“小姐,您方才为何要问那奸商的名姓?” “不过是套个近乎,好讨价还价罢了。”唐婉掸掉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 “哦哦,”明心见唐婉不怪罪,言语间便少了些拘谨,脱口而出,“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小姐你心悦那书画贩子呢。” “胡说什么,净瞎想,”唐婉被她这煞有介事的模样给逗到了,“放着你家二公子那标致人物不喜欢,反倒看上这满嘴虚言的商贩?我再愚笨这点还是拎得清的。” “小姐,是奴婢失言,望小姐赎罪。” “无妨,我倒盼着你有什么话都能直说,明心,”唐婉温温柔柔地说。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却郑重,“你既已是我房里的人,便万不可再惦记旧时主子。便是徐琛那边怕我从你这儿探些什么,你也须记着,只侍奉我这一个主儿,明白吗?” “奴婢明白。” 回去后,遥兮捧着裱好的请帖交给唐婉。 唐婉看也没看那请帖,手撑着额头,眸色如墨。 “少奶奶……”遥兮不安地问了句。 唐婉周遭的低气压任谁经过都忽略不了。 “遥兮,我写封信,你帮我送至我大姐府中。”唐婉沉声说。 “是。” 唐嬛已在朝为官,虽还未成家,也自立了门户,她既已知道这谣言的源头就在徐府,干脆直接给大姐说,若再通信到唐府,只怕娘亲会担心生疑。 她在信中把大致听到的过程写下,想与唐嬛约个时间当面聊。 “到了那里,你只说是我贴身丫鬟便是。记得烦请我大姐当场验看,即刻给个回话。她素来熟悉我的字迹,断不会认错的。” “是,奴婢去去就回。” “明心,雁秋,”唐婉起身,眼里似射出冷酷的光,“随我去管事房。” 管事房内,大主管正悠闲地沏着茶,仿佛是哪家的大少爷。 唐婉直接破门而入,把他吓了一跳。 “诶哟,少奶奶,”大主管当即躬身行礼,“您怎么来了?可有什么要事?” “确实有一事,”唐婉掩了掩唇,缓缓坐在一旁的交椅上,“今日早些时候我出门,见到两个在园里侍弄花草的婆子,想着自己前日里在那儿附近丢了串碧玺手链,就托她们帮着找找,到现在也没动静,便来问问是不是交到管事房内了。” “啊?”主管一脸错愕,“从未有人送来过啊,少奶奶您别急,容我查查是哪两个吃白饭的奴才。” “啊,一个是正房的周嬷嬷,一个是二房的李嬷嬷,我要不把她们叫来,您亲自问话?” “不必了,这般怠慢,还不如让我房内人现在就去找找。”唐婉故作生气动怒,实际上心情确实也没美丽到哪儿去,“明心,去瞧瞧。” “是。”明心应声退下。 主管不知所措地抓耳挠腮,说:“少奶奶您放心,奴才一定好好训斥她们,您吩咐的事她们竟敢怠慢,实在是没了规矩!” “罢了,再怎么说教也不过是口头功夫,”唐婉淡淡道,“我才刚过门,她们就这么轻慢我,给我克扣她们一半月钱,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 “还有,我东院这个月的月钱为何迟迟不发?”唐婉话锋一转,质问道,“祖母把她的寿宴交托我来办,那置办寿宴的银子,怎的也没下落?” 这几问把大管事问得直接开始在地上磕头。 不多时,明心捧着寻回的碧玺手链进入管事房,唐婉正好领了三十两银子,正等着明心回来,一同回东院。 看来在徐府站稳脚跟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艰难,至少这管事的在她面前可不敢作妖。 第二天晌午,珍馐阁二楼雅间。 唐婉进去,发现唐嬛已经坐在对面等着她了。 唐嬛还没脱下公服,看着清正肃穆。 “婉儿快坐,”唐嬛招呼说,“酒肉我已点好,都是你爱吃的。” “谢谢大姐。”唐婉笑容满面。 她为了不让大姐担心,今日特意用心打扮穿着了,头上盘了个流苏髻,娴雅清贵,玫红织锦裙褂上系着十锦香囊,与同色的蜀锦云鞋相映成趣。桃花妆把她秀气的脸蛋衬得艳丽动人。 “来见你大姐,还要画这么美的妆?”唐嬛打趣道,“怕不是下午要跟徐琛出门去。” “哪有的事,就是要见大姐,所以才郑重打扮来着。”唐婉绽开红唇,喝干了手边唐嬛刚给她倒的茶。 菜还没上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待菜上齐后,唐婉立马把门一锁,二人神色变换快如闪电。 “我是真没想到,关会意能做出这种下三滥的肮脏事。”唐嬛气得直叫徐母大名。 “十有**就是她造的谣,你们查的如何了?” “跟你听到的一样,娴儿也打听得七七八八了,不是徐府大房就是二房传的。”唐嬛眉头紧锁。 “娴姐的消息我最信得过,既如此,倒也不算冤枉了她们。”唐婉狡谲地笑了,“我倒有个法子,算不得什么高明手段,却至少能出这口恶气。” “说来听听。”唐嬛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唐婉走近唐嬛身侧,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唐嬛听着听着,笑出了声,“真是虎姐无犬女。” 第6章 流言蜚语 “六两?松鹤延年图?你当我施粥赈贫呢?”周顺昌听到穆煦报的价格,身子一晃,险些跌坐下了凳子。 他和穆煦合作多年,这松鹤延年图默认底价一直是十二两,遇到人傻钱多、不识行情的,还会再多赚个三四两,结果现在这老滑头弄来六两? “那姑娘实在太会议价了,我无计可施。”穆煦避重就轻,不着边际地胡说八道。 他都不敢告诉周顺昌自己报价的时候就先自降二两。 “你跟那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说,没有十二两银子,这买卖做不得,划不来。” “人家都把定金交给我了,”穆煦急忙接话,手上的折扇不停地扇着,“这做生意,最要讲究的就是诚信,不是吗?而且我看那小姐气度不凡,虽穿着打扮素净但剪裁合宜、质料上乘,此番又是给伯母贺寿买画。你给她画满意了,她回头还来找你不是?别只做一锤子买卖啊。” 周顺昌目光灼灼盯着他,把他看的不自在:“怎么不说话了?” “我总觉得今天的你怪怪的。”周顺昌起身,斜睨着穆煦越扇越快的扇子,“这么低的价格,往日里你怎会说得出口?照以往,你早把人轰出去了。” 许久后,穆煦把扇子一合,叹了口气,继续乱说:“我看着那姑娘怪眼熟的,说不定是上辈子欠下的风流债,此番权当还债了。” “哎哟哟,我看啊,你分明就是看上人家了,老牛吃嫩草,”周顺昌右手尖拍左手心,语气充满讥讽,“还风流债,要不说你是商人呢,几两银子就当还债了。” 穆煦默不作声,没接话茬。 “不对,我差点被你绕进去,你还债,最后亏的是我啊?你个奸商!”周顺昌撇撇嘴,然后很严肃地说,“穆煦,你别忘了,我跟你合作就是因为你人掉钱眼里了,我画得少赚得多。你现在这么有人情味了,我要好好思量是否还要跟你继续合作了。” 穆煦抬手把额前散落的发丝撩上去,恳求道:“就算帮帮我,可好?这图你看着画就行。” “仅此一次,日后再敢这么耍我,我扭头就把放在你铺子里的样稿悉数取走,你就回去给人算那没谱的命数去。”周顺昌说完就挥手赶人。 唐婉从珍馐阁出来后,马不停蹄地回府去核对请帖与受邀人物,挨个放入柬盒,让徐琛找了靠得住信得过的仆人一一送了去。 这一忙就忙到了申时,唐婉简单地用过膳后开始进行“篮球”产品质量合规性检测与技能核验。 回弹性能,差;气密性与气压保持,差;结构强度与耐用性,极差;尺寸与重量精度,极差…… 唐婉不用测都知道会是清一色的差,毕竟蹴鞠是足球的前身,又是在材料力学不发达的古代,可她没想到能这么差。 哎,任重而道远啊。 唐婉恨铁不成钢地用力捏了捏蹴鞠,放在了案上,案靠着的墙上挂着刚拿回来的那个斗方。 唐婉盯着斗方,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界到底和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今日遇见穆煦,她很难不想这个问题。 唐婉跟唐婉同名,身高样貌大差不差,而一个是独生女,一个至少有两个亲生姐弟,甚至现代与古代的穆煦从气质、长相和书法上的造诣也是差不多的。唐婉跟穆煦要么是只当过小半年的师生关系,要么是买家和商人,在各自的人生中只留下淡淡一笔。 不管唐婉是怎么穿过来的,她不会放弃回去的希望。 东院正房门外,徐琛从自己房里探出头来,看到坐在外面百无聊赖的明心。 “你是说,她今日托我找人送请帖去后就一直一个人在里头待着?”徐琛眉头轻皱,又向明心确认了一遍。 “何止今日啊,少奶奶自嫁过来就总喜欢一人待在房内,也不吩咐我们干些什么。”明心回复道。 徐琛沉吟了片刻,眼波深沉。 总感觉结婚那天自出了厅堂外,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难道是被母亲骂疯了? 可直到今日,所有礼仪她都规规矩矩地照做,也没说什么胡话啊。 难道前番皆是伪装?此般才是她的本相? 这么个大家闺秀,竟是个独好幽居的孤介之人? 这倒也没什么,人各有所好嘛。 徐琛耸了耸肩,命令明心道:“别忘了给她卸去妆饰,她不吩咐你们,你们亦不可懈怠本分。” 明心在一旁恭敬道:“是,明心省得。” 全然没有之前打趣的那般松弛。 无所谓,他想着,随便娶个人做正室就成,像这种安静的才更好,别让母亲叨扰着,耳旁不清净。 倒是母亲,非要娶了又休,成何体统。要真休了,还得再另娶,这新郎官他可不想受累当了。 再说,比起这个新郎官,他还是更想让父亲给自己谋个正经一官半职了,娘子可是刚进门就以“你现在在朝堂中居何职?”来敲打他的仕途了呢。 想到这儿,徐琛微扬唇角。 有了银子使的唐婉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胆干,后面的两个月,唐婉就没怎么消停下来,毕竟徐家主母的生辰宴提前三个月准备都不为过。 除了张姨娘和现在忙忙碌碌但觉得碌碌无为的唐婉,估计也没人知道这操办的辛劳。 徐母的生辰在五月初八,一开始唐婉还觉得两个月准备食材绰绰有余,可一看细料房里面仅有的山珍海味都被预定做五月初五端午的宴席了,所剩无几。 她软磨硬泡了厨头许久才讨来了三两燕窝。 像海参鲍鱼这种海货,从南洋运过来至少两月半,这还是加急的情况,她只得换成湖鱼。 寿宴的请帖一经发下,送礼者便不间断地登门。唐婉想挑些新奇精细的物件给大娘子过目,她却只派嬷嬷过来传话,说先让她收了,改日得闲再看。 正房是比洞房要大,但也有个限度,这礼品络绎不绝地送,险些有呈指数倍增长的趋势,她屋又不是哆啦A梦的口袋,四月临近末了房内便堆满贺礼。 她最后把大小礼品让下人小心运到内库,叫人仔细保管。 “我在账本上可一一都记着,但凡缺了点串珠彩缎,唯你是问!”唐婉装作严厉,倒是真把内库管事唬着了。 当然,也不全是给大娘子的寿礼,还有些人更是用心,给补了唐婉这个刚过门的少奶奶的添妆礼。 虽然妆盒玉扣象牙梳篦这些小玩意都精致得可人,但都不是唐婉喜欢的,但凡有人给她个蹴鞠,她都欣喜万分。 当然,谁会异想天开给新婚女子送蹴鞠啊。 一切都在唐婉的计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有一天,济安城中突然开始疯传徐母的谣言。 说谣言其实不太妥帖,因为句句属实: 徐家主母关会意,一位有名有地位,婚姻美满又不差钱的老妇人,为了让自己的二儿子当上驸马,要毁掉跟唐家早已说好的婚约,却又不想让自己当坏人,便开始传唐婉不孕不育的流言。 可惜自己对于舆论传播这个高深的学问还是有些生疏,大婚当天才传的沸沸扬扬,这依旧没有阻止关会意不做人,她决定扮演因为太过爱儿子而对风言风语较真的“好”母亲,依旧决意休掉入门的儿媳唐婉。 这波众论还顺带夸奖了徐琛是个真男人,坚决不同意母亲休掉唐婉,甚至跪着以“若母亲休掉婉儿,儿子今生再也不娶一人!”来要挟其母,以至关会意不敢对唐婉轻举妄动。 这些再从明心嘴里传到唐婉耳朵中时,她正享用着徐琛刚派人送来的高碎,被最后一句话逗得差点呛到嗓子。 娴姐不是看不上这徐琛吗,怎么还在传播的时候夹带私货,不惜虚构一通,给他这般美言。 这个由唐婉想出来,唐娴实操的魔法轰击,这铺天盖地的负面舆论,不知徐母手下那帮虾兵蟹将怎么对付。 好期待哦。 她心里暗爽,面上可不敢表现出来,还要装出一副教育人的老师摸样:“好了明心,在屋里说说也就罢了,出了门可万万不能再提了。” 明心明眼瞧出唐婉难以隐藏的窃喜,自己虽也在心里替她高兴,还是陪着她演戏,装得非常惶恐:“是,明心牢记,谢少奶奶指教。” 唐婉不敢高兴的原因还有一个,是她的第六感让她隐隐觉得徐母又会借此事找自己麻烦。 哈哈,怕什么来什么。 翌日一早,唐婉穿着青蓝锦色衣袍就去正院晨省。 一进去,她就感受到了杀意,再看正前方坐着的关会意,眼神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徐母,你介个人真的很小气欸,你造我谣言我都还勤勤恳恳帮你办寿宴,明眼人替我说点实话你又在这儿生上气了吼,你嗦,徐景明是看上你哪点跟你成亲的?是你小肚鸡肠的心胸,还是优美的中国话运用啊? 尽管唐婉心里机车地吐槽,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还没等她虚情假意的问候,徐母倒先发话了。 “近日的这些风言风语,你可知?” 第7章 第 7 章 唐娴还是太有力气和人脉了,要不是皇上祁杪“守身如玉”,至今不娶一妻,这一连串爆炸性消息估计都能传到后宫妃子耳里了。 这时候唐婉要是扯谎说不知,就显得太假了。 于是唐婉面色沉重,颇有表达对她声名消亡的节哀顺变之意:“儿媳知道,可惜儿媳无能,对这不甚了解,也没办法帮母亲挽回名声,望伯母赎罪。” 徐景明在一旁顾左右,却不发一话来维护唐婉。 事到如今,他才算是得知真相,既恨自己妻子所做之事实在肮脏,又恨这么多事实就像潮水一样涌入济安城家家户户。他一思索,也总觉得唐婉对此事脱不了干系。 怎么就偏偏在前一个流言穿了将近一个月后又开始疯传新的流言,就像是有人算着时间来传的。 徐琛微微歪头,质问道:“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关会意压下一声冷笑:“徐琛,我跟你说话了?” “唐婉,我问你,这些流言是不是你派人传播的?” 唐婉内心:第一,这不是流言,这是事实;第二,这不叫传播不实言论,这叫揭露真相;第三,请你不要再找我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变成真的过街老鼠! “怎么可能呢?”她想一出做另一出,二话没说跪在了她面前,“母亲我怎么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毁您的名声呢?一定是那些嫉妒徐家的小人传播的啊!” “这是何意?”唐婉低着头,听到徐母略带严厉的语气。 还能什么意思?明知故问。 “我知道,母亲您一直不待见我,现在又出这种闲言碎语扰母亲心烦,会怀疑到我头上也是人之常情。”唐婉先昧着良心给她辩解一番。 “母亲厌恶我,大抵是担忧我难承子嗣之责。”唐婉没错硬认,不辩自承,把话题从流言的指摘转到噩梦开始的地方,“嫁入府中之前,父母已请医师为我诊脉,并未有只言片语提及不宜生育。儿媳不敢妄言,只因有幸得配砚之,便招此等流言蜚语,但只求母亲信我一片对砚之的赤诚,容我些许时日自证。” 旁边的徐琛听完后都怔住了。 唐婉说着说着,渐渐哽咽,似欲落泪:“再不济,母亲便是为砚之纳上十房八房妾室,只要她们能为徐家开枝散叶,儿媳自当待之以亲姐妹之礼,视其子女如己出般疼爱。只求母亲慈悲,不要拆散我跟砚之。” 正院内死水一样的寂静。 呕,她说的都要吐出来了。 唐婉对不起,借你的身体做这种丢脸的事。 但是戏还没演完,她双手掩面,装作哭得痛彻心扉的样子。 其实挤眉弄眼了半天只把眼眶弄红了,眼泪微乎其微。 她眼睛在手背后滴溜溜地转,心里暗叫徐景明关会意你们说句话啊,我演不下去了。 “哎,”徐景明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开始自责自己竟然会怀疑到一个涉世未深的丫头身上去,“你先起来。” “不,伯父,母亲若不答应,我就在这儿长跪不起!” “蕙仙……”徐琛陪着她演戏,满心满眼都是对她的心疼。 撒泼打滚谁不会,只许你妻子血口喷人,不许我一哭二闹三上吊? 只能说关会意老糊涂了,又坏又蠢,话题被唐婉牵着鼻子跑了,还没反应过来呢。 “前日是我话说得急了些。纵然你有容人之量,能纳妾室,可若无子嗣傍身,日后这大娘子的位置,又如何坐得安稳?”关会意开口。 此话一出,唐婉知道有回转的余地了。 “求您信我,求您信我,”她猛然抬首,双手紧紧攥住徐母的裙裾,“母亲您信我,您这次生辰宴由我来操办,我定会让母亲瞧见我的能耐!” 徐母许是被唐婉这哭闹模样缠得没了法子,右臂支在方桌上,手扶额角:“我便信你这遭,可起身了?” 唐婉暗喜,装作柔弱,手撑着地,在徐琛可有可无的搀扶下慢慢支起了身子。 可算结束了场闹剧,徐景明在一旁把胡须都撸的秃噜皮了。 “坐吧,既将宴事交托于你,你便放胆去办,府中诸事权限,尽可放宽。”徐母冠冕堂皇地说,“我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宴饮排场如何,倒也无甚紧要;可若教外人瞧了笑话去,我断不会轻饶你。” 徐母其实早就打算直接越过徐琛把唐婉给休了,横竖唐家人也并非什么皇亲国戚,得罪了便得罪了,可她这个心肝儿子婚礼第二天晨省完立马就跪在她面前说什么“若母亲执意休掉婉儿,儿子便终生不娶!”,把她气个不轻。 他之前从未顶撞过徐母,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就多次跟她起冲突,何况还发了这种毒誓,她一时半会也不敢动唐婉。 结果这么一等,自己的名声出了大危机,要是再休唐婉,可以说是变相坐实了这个“谣言”。 她更不敢动唐婉了。 “是。”唐婉低眉顺眼。 我都办得七七八八了,你这时候蹦出来装好人? 不论如何,这次晨省也算是让唐婉有惊无险地跨过了。 她没想到才来一个月不到,自己对于古代人的遣词造句已经颇有建树,甚至可以流利地胡说八道。 她和徐琛走回东院正准备各回各屋之时,徐琛跟着她进了她屋。 “砚之,怎么了?” 徐琛看着唐婉,脸上全然没有刚刚哭过留下的泪痕,一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模样。 他知道唐婉在演戏,但还是看进去了,明知故问道:“蕙仙,你刚刚晨省所言,都是真的?” 唐婉还以为他是来安慰自己的,结果是来“兴师问罪”的。 要是明心那天出门没跟她讲徐琛那闻风丧胆的传闻,她八成会相信徐琛不知道自己在演,可毕竟是讲过了的,她不得不用新视角来观望他的一举一动。 唐婉知道徐琛知道她在演,含糊其辞:“心诚则灵,你若觉得我说的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徐琛没再多问,点点头,出去了。 唐婉不想骗他,但又担心说真话会伤到他,她可不敢赌徐琛不会像当年灭自己准姨娘一样灭掉自己。 不过他现在一点态不表,更可怕了呢。 她歪倒在榻上,这演戏耗费的精力真大,早膳比以往吃得都多不少。 她边吃着桂花糖蒸栗粉糕,边在算日子,也该派人去取那贺图了,就招来明心,把剩余几两银子给她派她去取回来。 明心空着手带着一分没花的银子回来,说是还周顺昌还没画好。 唐婉那时就有些诧异,但也没细想,满打满算也没到一个月,是自己太急了些。 她等到四月初十,带着明心和遥兮再次出了门。 济安城戏园和茶楼很多,但最有名的莫属玉茗堂,唐婉直奔此园,定下了五月初八的一台上乘的戏班子,请他们来徐府上唱戏。 毕竟徐母要撑场面嘛,在这个地方下点血本,值得。 集市还是如上次出门是一样热闹,但这次都没入唐婉的法眼。 她光在找那个球贩子,结果找了两遍确定了他今日就是没来。 唐婉翻了个白眼,这经商的人口中就吐不出什么实话,什么初十便来天街售卖,包修包换,卖完人就跑了。 遥兮不了解原委,但看唐婉垂头丧气,眼神询问明心出什么事了。 明心手在遥兮手背轻拍两下,意指回去跟她说。 唐婉没空关注后面两个小丫鬟的互动,此次出行的最后一个目的:去领松鹤延年图。 幸好这个书画铺没卷铺盖走人,唐婉一进去就看到穆煦在打算盘。 穆煦听到声响,起身迎接:“小姐您——” “我来取画,”唐婉打断了穆煦的话,开门见山,“周先生的那副松鹤延年图,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再清楚不过了。穆煦心虚地说:“抱歉,小姐,那幅画周先生还没有画好。” “嗯?”唐婉一听就来气了,“我前几日派人来取,你说没到一个月没画好,现在都超出几日了,怎的还没画好?” 其实周顺昌早就把画敷衍了事完了,但就是死活不给穆煦,说要等四月三十再送过去,穆煦不敢生抢。 穆煦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不做这亏本买卖了,吃力不讨好。 唐婉梦回体育课上被不守规矩的熊孩子气到,太阳穴突突地跳。 穆煦立马陪笑道:“小姐息怒,是在下预判不周,唐突了小姐。这快到端午,城中勋贵世家多来舍下预定周先生的墨宝,本来这松鹤延年图就费些心神,是以耽搁了时日,您看这样吧,您将府上的住处告知,待周先生一画毕,在下即刻差人恭送上门,绝不敢再误,您看这般安排可行?” 唐婉指着遥兮去写地址,自己气得转头就走。 她早该知道自己砍价砍这么凶还能成,肯定有幺蛾子! 她左等右等,等到二十才把画送来,唐婉迫不及待拆开来验货,结果气不打一出来。 鹤画得跟断了个翅膀一样东倒西歪,松树秃了头,松针稀稀疏疏,旁边周顺昌的落款显得尤为讽刺。 这哪是延年图,分明是折寿图! 果然啊,便宜没好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唐婉当时怒极反笑,气得就要撸起袖子跑去书画铺指着穆煦的鼻子质问了,被遥兮拦下。 “少奶奶,如今离大娘子寿宴也就几日了,再去准备贺礼定是来不及的,不如就将这画死马当活马送过去,横竖您卷起来不展示,也没人看着。”遥兮宽慰道。 明心在一旁递上碧螺春,被唐婉一口喝下。 “少奶奶可别为这种小事动了气,要我说啊,就按遥兮的来。”明心劝说道。 唐婉心里明白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反正那关会意也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清廉长辈,送个东西免得有人指出错处来就可以了。 她就是有些气不过,这古代要是有店铺评分,她现在就打个一星差评。 结果没过多久,心大的唐婉就把这一烦心事从脑际中扔出十万八千里远,潜意识里还以为这送来的画跟样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剩下的十几日,她便在府中捯饬捯饬。 这个简单,目之所及一派红色,显得喜庆即可。 一日早膳,唐婉享用着乳饼,准备上午做一组体能训练恢复恢复自己这久未活动的老骨头。 明心给她盛奶羹的空闲突然提到那球贩子:“少奶奶,昨日二公子院里的务原出门,她跟我是旧相识,就托她去顺眼瞧瞧那货郎担,你猜怎么着?今日就在呢,一问初十为何没来,原来是家里出了变故,便没能守了约,还说往后再不会这般了。” 唐婉听完眉间有些许喜色,淡淡回道:“嗯。” 唐婉高兴的程度太低了些,出乎明心的意料,她也没再说什么,待唐琬用完膳,她拾器撤案,行了礼便走出门外。 等唐婉刚做完一组波比跳,略微出了些汗,门被人敲响了,徐琛在门外说:“蕙仙,我有事跟你聊。” “我这会儿没空,半个时辰后,我去寻你。”唐琬稳住声线说。 唐婉不是很喜欢被人打扰,何况现在自己有些出汗,他见到肯定要问,她不是很愿意跟他解释。 徐琛也没多问,在门外应了一声。 她做完拉伸运动,换了身衣裳,就跑去找徐琛去了。 正好,她也有话要对徐琛说。 徐琛房大门敞着,他伏案看着书。 “你有何事要同我讲?”许是徐琛看得太入迷,唐婉走到他身后都没察觉,一出声,倒是把徐琛吓了一跳。 徐琛笑着起身,拉着她坐到床榻上,说:“前些日子我跟父亲说了我仕途的事,他上朝时奏明圣上,皇上已然应允,打明日起,我可就入翰林院当差了。这般光景,可遂了你的心意?” 唐婉没想到自己的话在徐琛这里这么有效力,她拢共提了两次做官,一次是刚穿过来不熟悉,第二可是他先提的别人中了秀才,她随口一提。 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毕竟这两次提时间间隔还挺短的。 她唐婉没想让徐琛误会她,可他“先斩后奏”,说什么明日就去做官了,这时再解释反而不知道怎么收尾。 她轻轻点了点头:“那也是好的,你叫我来,就为此事?” “嗯!”徐琛点了点头,眼里尽是期待。 “那我可也有话同你说,”唐婉直视着徐琛,“砚之,不要再偷偷向明心打探我的近况了,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就是。” 徐琛面色讪讪,搔了搔后颈,“你怎知……” “猜的。”唐婉其实并不是很确定,一看徐琛这做了坏事被发现的模样,知道自己没猜错,“砚之,你我已是夫妻,你担心我、想了解我完全可以跟我说,我愿意告诉你的,没必要再让明心在我们中间绕来绕去。” 这种感觉就像有人一直在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一样,不自在到极点。 话虽是这么说,其实唐婉也知道自己不愿意对徐琛敞开心扉,如果他真的问起,她会半真半假说几嘴。 唐婉这般防备,徐琛早已看出来,所以才会旁敲侧击地问明心。 他这样做完全是在理的,可惜唐婉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静等着徐琛或反驳或妥协或解释。 结果徐琛只是点点头,浅笑道:“抱歉,扰到你了,蕙仙,日后我不会再与明心通音信了。” 颇有些偶像剧里求爱不得的隐忍男二的风范。 哥们儿你是正宫啊,不用受此等委屈啊。 唐婉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什么话也没吐出来。 幸好她的正宫调节能力强,很快又抛出了新话题:“原是只想与你说我入仕之事,突然想起过几日就是端午集会,那日我休沐,何不一起去热闹热闹?” 她光注意着大娘子的寿宴和篮球制造工业,都快忘了五月初五端阳日。 反正都筹备得差不多了,在家里待着也闷得慌,她笑着点点头:“好。” 端午节理应普天同庆,成朝各地官方也都设集会,只不过有门有面的地方权贵和平民老百姓各自聚集在各自的集会,互不干涉。百姓们忙活操劳了快半年,有个气口可以歇息会儿,上流社会的集会则是借此机会互相连结彰显身份,相看各家男女。 唐婉在选衣服上犯了难,她不知道穿什么算是得体,最后在遥兮和明心七嘴八舌的提议下选了月白色交领短襦和石青色暗纹缠枝石榴花马面裙,腰间系了个杏色织锦缎香囊,鬓边簪上一支银质榴花簪。 宴集在济安城汐澜河畔举办,唐婉随徐琛乘车到时,会上已人头攒动。 唐婉以为活动顶多就是猜酒划拳赛赛龙舟,这一看从打马球到捶丸赛马再到打猎都有,包括蹴鞠。 她想一目望尽,最后却花了眼,一下子就沉醉在这欢乐畅快的氛围里。 徐琛侧目,只见唐婉脸上挂着从未有的欣喜和惊奇,心想带她来逛逛果然没错。 等到了茶棚,徐琛就与好友互相问候,唐婉想着都是同窗肯定认识,原来的唐婉又是温婉安静的性子,她就在他身侧跟着弯眉点头。 一番客套后,两人找了个空棚子落座,唐婉正想着自己有没有几个能说体己话的朋友呢,身后就有人轻拍她的肩膀。 她回身,是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子。 那女孩儿二话没说,坐到她身边,挽上她的手臂,说:“婉婉,这徐家府住着可还舒适?我让你安顿下来找我玩怎么这么久都没个信儿?” 那女孩穿着明艳,是唐婉在这个世界的知己宋越。 唐婉反应敏捷,“近日在忙徐大娘子的寿宴呢,没来得及,给大娘子安安稳稳祝完寿,咱们好好热闹一番。” 宋越瞥见她空荡荡的手链,佯装生气,问:“怎的没戴我赠你的朱砂手串?这光景戴着多合适。” 朱砂手串? 是了,那一众添妆礼物中,包装得最厚实的就是这手串,唐婉让雁秋当面拆开时对此还赞叹了几句用心,然后就很负心地把它扔进妆奁的角落里。 她素来不爱戴首饰,穿过来不在头上插点簪子显得太素,既然已经在头发上下功夫,唐婉也就不爱搭理那奇珍异宝般的手钏手镯。 唐婉没有了刚才的假从容,支支吾吾,徐琛刚想解围顺带寒暄,瞅见后面又来了人,整个人轻松不少,站起来笑着叫着来人,“大哥。” 唐婉一怔,跟着站起,转身。 徐瑾比徐琛略高,眉目清秀,着白色绫罗窄袖圆领袍,腰间系着玉带,脚踩云头履,如玉一般立在这儿,自成风景。 只是身后不远外站这个煞风景的侍卫,看着那面相像是刀尖舔血生活的杀手。 她成婚那天,徐瑾也在场,可那时唐婉还没穿过来,唐婉对徐家人口中的这个长公子的印象寥寥。 今日一见,她反而诧异:这长得就像在翰林书院打一辈子苦工的正直书生,怎么会是深受帝眷、能在济安城呼风唤雨的高官呢? 不对,不能以貌取人,徐琛这小子一副乳臭未干的傻模样,指不定也是一方势力呢,不然一个正经公子,怎么会让这般凶神恶煞的人作侍卫? 这徐家人一个个都表里不一,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今日得闲,我便也来凑凑热闹。”徐瑾点头浅笑,又顺带着打了招呼,“宋大小姐。” 宋越脸上唰一下红了,低着眼没看徐瑾,含糊地应了声,刚才“初次见面”那干练的模样被她敛藏得一干二净。 完了,又是个被情所困的女子。 接着徐瑾便把目光转向唐婉:“弟媳最近可是在打点母亲的寿宴?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跟我说。” 接着他故作神秘凑到三人跟前悄声说:“大不了我去皇宫给你偷来。” 好家伙,不仅没把唐婉当外人,也没把宋越当外人。 她心里一惊,这宫廷物具跟外面大有不同,谁敢用? 徐瑾这番俏皮话一说,若是传到有心人耳里,在让圣上听闻,可是要砍头诛九族的。 这短短一句话,再一次刷新了唐婉对徐大公子的认知。 首先,他一定被皇上器重得没了天理,其次,他知道宋越不会害他,或者说没能力以这句话为把柄危及到他。 再者,他虽生得一副清朗公子样,心里可没那么清廉,还有点蠢。 唐婉扶额,看看吧,看看自己嫁到了怎么样的高门里吧,婆婆不淑,大伯不聪,丈夫不纯,还是这城里屈指可数的名门望族。 这世界颠得没边了。 徐琛笑着cue宋越:“宋越今日肯定要赢不少彩头回去吧?去年光是打马球,你便将所有彩头尽数揽去了。” “哎哎,好汉不提当年勇,”宋越一摆手,笑道,“今年场上瞧着有不少好手,我这几日也没怎么练。不如等会儿场上缺人时,我去替上一阵便是。” 徐瑾笑盈盈地歪着头看着宋越,毫不遮掩,却又在歪过头后露出一脸难以伪装的苦色。 哟,这敢情是两情相悦啊。 正说着呢,只见一小厮快步奔来,朝众人跟前躬身行了一礼,直起身后忙说:“宋大小姐,我家二公子恭请您共打一场马球。” 徐琛见状,当即笑着拍手,打趣道:“你瞧,这旁人拦都拦不住的人气,可不就来了?” 宋越懒洋洋地抻了抻脖子,“跟你家二公子说,今日权当我不在,还请他另寻旁人组队为好。” 那小厮在那犹犹豫豫,行礼后还是走了。 没一盏茶的功夫,邹家二公子邹月就寻来了:“为何不打马球?这轮彩头可是周先生的真迹。” 唐婉听了觉得晦气,哪哪都有这个周顺昌。 “谁稀罕这破书画,不去。” 唐婉听了非常欣慰,不愧是自己深交。 邹月走进棚子里,向其余三位点点头算打招呼,就跑到宋越身边耳语几句。 宋越左眉一挑,显然被说动了:“行吧,就打这一场。” 然后邹月屁颠屁颠跟在宋越身后走了。 徐琛望着她们的背影,问徐瑾:“哥,你何不去同越姑娘打一场,要是你请她,她定会答应的。” 这问话飘进风中,却好像没有飘进徐瑾耳里。 他久久没有回话,等到了宋越策马得了第一筹后,低声说:“还是让更适合她的人,站在她身边吧。” 怎么最近码字老把唐婉打成唐琬,这是在暗示我小婉要成为世界的王吗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徐瑾笑得很苦,目不转睛追随着策马崩腾的宋越。 这副求而不得的模样才配他那清冷的长相。 唐婉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但隐隐觉得这背后的事不是她能触及到的,怕是徐琛也只能管中窥豹。 片时,宋越就博得头筹,周顺昌那幅青山映月图自然也收归她的囊中。 “漂亮!”徐琛赞叹,“哪里生疏了,我看活络得很!” 场上,宋越耍了一个杖花,和邹月一碰拳,两人回到各自的棚中。 “不是不稀罕吗?怎的又去了?”还没等宋越坐下,唐婉戏谑道。 “赢来送我母亲,倒也妥当。”宋越一把抓起杯子,喝干了酒。 唐婉赶紧唤明心给她倒茶。 “邹月以往总要跟我分那彩头,今日倒是做了回顺水人情,直接给我了,我若再推脱,反倒驳了他的面儿。”宋越又灌下了一大盏茶,解释说。 宋越的丫鬟香荷拿出手帕子给宋越擦脸。 突然间,南边一阵喧哗声,众人扭头一看,蹴鞠那里也一局甫毕,观看者为胜者欢呼非常。 这一大动静,唐婉可坐不住了。 “你刚才兴致颇高,多少有些累了,歇息一会儿。”唐婉说,“我去那儿看看蹴鞠。” 徐琛刚想起身,听到她劝阻道:“你跟大伯也有一阵子没见了,好好叙叙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说罢唐婉又向三人行了一敛衽礼,扭头向南边奔去。 哦,自由的气息。 她走进人群中一打听,得知刚才的蹴鞠赛事,两位谣朝的驻使官赢过了永安侯府的大公子和三公子,成朝人也不排外,为两位外国友人献上了热烈的祝贺和掌声。 很好的比赛氛围,这么早就已开化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健康观念,日后篮球要是真被成朝人接纳了,说不定真能演变成一种全民可以消遣的运动。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是太早了,毕竟篮球都还没造出来呢,路漫漫其修远兮。 她瞧着两个使官对着台子上一衣着鹅黄长衫的异邦女子激动地招呼,那女子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以表庆祝之意。 这蹴鞠下一场的彩头可厉害了,据传是一代名琴师齐二娘齐正云曾用过的伏羲式桐木琴,漆色上了蛇腹纹,琴面上的十三徽则均以和田玉镶嵌。 这一彩头弗拿出来展示,一下子冒出许多队伍赴赛,故而打擂决出胜者。 琴棋书画上,唐婉除了对书有点从小培养的爱好外,对其他都不感冒,也怠于在不熟悉的筑球上出风头,就只去棚里找了个偏僻位置坐下,静静观赛,顺带放空大脑,从那些宫怨宅斗之事抽出身来,好好沉浸在这广阔天地中。 由于太放松了,她直接翘起了二郎腿,幸而周围没什么人,不然她那“岌岌可危”的名声又要遭一回重创。 旁人没瞧见,那异域女子可是把唐婉看得真切。 在注依落眼里,唐婉这女子生得温婉,穿着华贵得体,看着不像爱打爱斗之人,却一人前来观看,引得她十分好奇。 她端着两杯雄黄酒,径自走向唐婉。 这蹴鞠可真是高手云集,刚上场两支队伍就打得不可开交,巴不得一口气让球进五次风流眼。 唐婉饶是在发呆,也被刚才场上的以头度球给惊艳到了。 现代足球和古代蹴鞠的玩法大不同,蹴鞠一般打的是单球门的筑球赛,球必须通过高约三丈约一尺见方的风流眼,双方轮流接球踢过风流眼,若一方没踢过,则对方得一筹,而且期间球不许落地,若落地也是对方得筹。 这比现代足球对球的把控、准度、力度、灵活度的要求都强上不少,对抗性和技巧性很平衡,观赏起来悦目文雅。 她也是看了一会儿才琢磨出来的,毕竟平日也不怎么踢足球,对这段足球的历史更是知之甚少。 “一个人看未免有些寂寥,小姐可否赏脸与我同看?”注依落坐到唐婉身边时,她都没注意到,直至对方开口说话,又把酒杯推到她眼前,才把她吓了一跳。 对于突然而来的热情,唐婉一向很警惕,她赶紧收起翘着的左腿,欠身说:“多谢姑娘美意,不过我不善吃酒。” 不爱喝酒是实话,但若注依落换了她最爱的茶来,她也张口说不爱吃茶。 注依落应该庆幸自己是女儿身,不然唐婉早就敛衽离席,起身走了。 “那真是可惜了这美酒啊,竟无人能共品。”注依落听罢,也不劝说,自顾自仰头把自己手里那杯吞下肚,又握起唐婉眼前那杯,放在嘴边晃悠着,“小女注依落,乃谣国派来驻济安城的使臣,在此地暂居,未敢请教小姐芳名?” “唐婉,”唐婉觉得自己这样回复,有些过于冷淡,临了又微微扬唇,加了句,“注使臣,幸会。” “是唐府的五小姐吗,久仰久仰,”注依落小酌一口酒后,叹道,“早就听闻唐五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这琴弹得是一绝,刚才场上那两位是我大哥二哥,不懂乐律,这场若是拿下这彩头也是糟践宝物。今日与婉姑娘初次见面,又是懂琴之人,要我那两兄弟还能赢得彩头,不如就赠与婉姑娘吧,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唐婉,你看看你这惹人烦闷的才华,那对于现在的唐婉来说拿这琴不也是糟践好物吗? 她自然是不想接受的,便说:“这琴也不是光用来弹的,摆在家中也是一种景观不是?何况还是才人遗物,更应该当个镇宅之宝珍惜着才是,您就是送我,我也不舍得碰。刚才虽没看着您哥哥的球技,想必也是极好的,不然也惹不得满堂喝彩,这场必然也能博得头筹,还是两位哥哥留作纪念,日后也可感怀今日端阳盛景。” 注依落这酒也没送出去,琴也没送出去,有些吃瘪,一时没再多言。 跟外人说话就是要多费些口舌,唐婉久没喝水,刚刚说了一串,嗓子有些冒烟,招了招跟过来站在不远处的明心,手捂着嘴说:“去拿点茶来。” 见旁边没再多言的注依落,她补充道,“拿两个白玉茶盏来。” 注依落一听这是要与她共饮的意思,又恢复了对唐婉的兴致,说:“我只以为婉姑娘喜欢女红习字这种静事,未承想竟也喜欢蹴鞠?” “近日里突然觉得怪新奇有趣的,便来凑个热闹。”唐婉尽力挽回原唐婉的形象。 “这蹴鞠确实有趣,不过我们国更喜欢玩鞠城对垒,不知姑娘可知这个玩法?” 这专业术语她确实不懂,便摇摇头。 结果等注依落一解释,她便明白了,就是跟现代足球一个打法,她还没说完,唐婉燃起了竞技之魂。 这种极具观赏性的筑球她短期学不来,可这‘鞠城对垒’她那是身经百战。 她按下心中的激动,故作淡然问道:“这倒是更有意思,不知这集会上可有这般比法?” “我早已问过,等这一轮打雷结束,下局就开,到时我可要上场,婉姑娘可要为我加油助兴啊。”注依落自来熟地说。 “刚刚听注使官这么一说,小女也有些许向往,只怕要是上去,第一轮可就得败下阵来了。”唐婉闭着眼睛乱谦虚。 谁知注依落完全识破她这些弯弯绕绕的话语,抓住了重点,“莫非婉姑娘也会打?那可太好了,这鞠城对垒在成朝内部似乎是不流行的,我还怕下一轮无人与我对打呢。” 啧,说错话了。 这该死的想逞能的心果然不该有。 注依落欣喜地望着她,看得唐婉不好意思,只好说:“您可放心,若真无人与您对打,我就是技术拙劣也不怕献丑,一定让您打上。” 在古代,能遇到一个同样热爱运动的女子是多么不易,何况还是她先迈出的第一步,自己也没什么可被图的,她能有心计到哪儿去? 虽然这般看人有点草率天真,但确实唐婉对注依落的真实感受。 注依落得到肯定答复后,眉眼弯弯,笑得憨厚可掬,又将目光投到赛场上。 场上已换下另两队较量,可与上面两队相比,蹴鞠能力就逊色多了。 唐婉看场上赛事索然无味,没什么兴头,突然挑起话题:“注使臣,你可知这样一种竞技?” “愿闻其详。” “此戏所用之球,径长二四,分两队相抗,每队各五人。赛间可传可递,亦能使球触地而运。若将球投入对方高三丈之筐中,便得一筹。四十刻钟后,以得筹多寡定胜负。”唐婉看着注依落沉思的脸,语调轻缓。 注依落听完,嘴角一勾,“这竞技,我竟闻所未闻,似乎比蹴鞠还要有趣。” “您自然是没听说过的,因为这是小女凭空想出来的。”唐婉胡诌不下去了,干脆摊牌,“只可惜,我如今还未找到能支撑这般弹性的料子来造球。” “这可好说啊,谣朝什么动物皮料没有,你若想造,我帮你寻来就是,”注依落直起身来,“只不过——” “如何?”唐婉也只是随口发泄,没想到注依落听进心去。 机会来得如此突然,她怕来不及把握。 “蹴鞠打赢我便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这赛不得不比了。 虽说术业有专攻,但唐婉堂堂一个正儿八经的体育老师,随便拎出哪个大小球,都玩得很六。只是足球所需面积大、人数多,总找不到地或凑不齐人,所以显得不常打。 高尔夫球则是贵族所玩,唐婉没什么闲钱,故而是真的生疏。 “明心,去取我的襻膊和绦带来。”她回头吩咐道,简直是急不可待。 也不知这古代外国人踢球水平如何,反正她先在内心盲目猖狂一些,输了就输了,赢了就赚了。 “这对垒可也是一男一女一队,不知婉姑娘可有队友?”注依落提醒道。 坏了,没有。 上次跟大姐吃酒,她提到了唐家端午节照例是全家老小去山上拜佛,今日一哥一弟都不在现场。 这么说来,她于情于理最能求助的就只有…… “若是没有,不如把我二哥借予你,你放心,我嘱咐他绝对不放水,好好配合你。”注依落见唐婉抿唇不语,知道她没有队友,出了个注意。 确实也是个办法,她余光扫过场上注依落那两个配合有度神采飞扬的哥哥。 其实随便来个人跟她组个队就成,她都已经自大地梦到自己能carry全场了。 正当她点头之际,耳畔穿来徐琛的声音:“蕙仙。” 唐婉一听,心里暗叫不妙。 这明心真是一点藏不住事。 扭头一看,面颊微红的徐琛身后站着心虚不已的明心。 只听明心低着头道:“少奶奶,您的襻膊和绦带……我拿来了。” “不错昂,就让你拿点东西,给我带来个大活人回来。”唐婉咬着牙说。 明心有苦不敢言,徐琛死皮赖脸跟过来她怎么推辞? “蕙仙,是要比赛吗?怎么不叫我组队?”徐琛装作未闻。 一旁的注依落听到“少奶奶”这个称谓,又见这男子言语亲昵,已经对两人的关系有了点了解,但为了保险还是问了句:“婉小姐,这位公子是?” “是我相公。”不等徐琛张嘴,唐婉便大方道。 在外面多少得给自己老公些面子。 徐琛脸上依旧微微红,面带春风:“姑娘安好,在下徐琛。” 注依落定睛一打量,徐琛生了副鹅蛋脸,杏眼大而吸睛,皮肤白净若凝脂,这像女子般姣好的面容很容易让人忘记他挺拔的身形。 徐琛这么“唰”的一下到她面前,注依落才发现这两口子从身高上看就不容小觑。 如此一来,也是一种门当户对。 “注依落。”她好不容易把目光收回,勉强回应着。 但唐婉给面子归给面子,她不清楚徐琛蹴鞠水平,万一赛事激烈,他受伤挂彩了,一不好看,二不好受。 唐婉还没组织好婉言拒绝的言辞,对面的注依落已经收拢思绪,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那就徐公子和婉姑娘一组,婉姑娘可否?” 这可奇了,明明徐琛跟唐婉是夫妻,却让一个外人来配成一组搭档。 这还问个什么可否,那徐琛都站这儿了,甚是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这注依落又直接点了出来,她不点头徐琛也得上。 不少时,锣声震天响,注使臣的两个哥哥云征耀和云征辉赢得古琴。 在注依落从两个哥哥中艰难抉择时,唐婉苦口婆心地在一旁给徐琛讲“战术”:“砚之,待会上场,你躲着点,别让球碰着你了。” 徐琛怎么说也是高门少爷,鞠就算没蹴过也得懂点皮毛,哪有把上去比赛躲球的道理?纵使他只了解过筑球也知道要用脚踢球,类比一下鞠城对垒亦然。 唐婉这短短几句话都把徐琛给整笑了,但他面上没动声色,只道:“蕙仙让我做什么,我照做便是。” 嘴上答应是口头功夫,等真要比赛了,徐琛可不是乖乖地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了。 注依落的兴奋程度不比唐婉低,看凑齐了人,就去找了监鞠投名。 那监鞠一看稀稀拉拉的三个人,察觉不对:“拢共三个人?一支也没凑够啊。” 这下才得知,成朝不似瑶朝对垒人数限制宽泛,少的可以二人成队,多的可以二十人,在这端午集会上只可四人两男两女赴赛。 唐婉忙叫明心把宋越叫着邹越一起过来,二人一听有鞠可蹴立马蹦跳着过来了。 她随便应付了有无数疑问的好奇宝宝宋越,只道让她好好打,打完再跟她详说。 注依落让自己贴身女使充个人头,双方都齐了。 只是唐婉心里隐隐不安。 她看到打马球宋邹两人那活泼劲儿,料到她们肯定能保护好自己。 可她不知道二人的踢球水平如何,人数越少,她能掌控的范围越大。 这下又多了两个不可控因素,只会更难指挥。 除了这个,她也担心徐琛挂彩,要是回去被关会意发现自己宝贝儿子为了博佳人一笑受伤,自己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跟她硬碰硬纯纯自讨苦吃。 这赛事一换,场地不变但器材可大有不同,把位居中间的风流眼换下,又抬上来两个鞠室分别放在球场两侧做球门。 对垒不如筑球流行,报名的队伍就这约好一分胜负的两支。 礼部估计也知道投名的人不多,所以这回准备的彩头不够重磅,是一只貔貅小茶宠。 对垒一般是双方约定比赛局数,在集会上监鞠为了控制时间就直接定了三局两胜,先得三球者一局赢。 抓阄选择场地和开球权,最后选出来是唐婉东侧,注依落西侧,注依落方先发球。 半刻钟后正式开比,两队分开来讨论战术。 唐婉自己做前锋毋庸置疑,但其他几人的站位的确要考虑考虑。 她这队四人当中就属徐琛高,做后卫最合适。 唐婉思忖再三还是让宋越和邹月当后卫,派徐琛去守门了。 徐琛一开始还没察觉,等唐婉领着他往竹竿子搭成的球门走时,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蕙仙,这是……” “你就在这儿守着,有鞠来就挡住或踢走,若是觉得势头太猛,就躲开,怎么样?” 唐婉这样说着,看似让徐琛有了参与度,其实内心想着自己不会让球有突围的机会。 如果真如唐婉想的那么顺利,徐琛更没机会碰到球。 徐琛显然不像刚才那么沉得住气,还要张嘴争取几句,唐婉直接甩头就走。 唐婉一走,他就低下头歪嘴笑了,随后挂脸。 他现在气得可以一脚把球门踢坏。 从结婚到现在,唐婉嘴上说着是一家人,但是方方面面各种行为都在躲着徐琛,不对他敞开心扉,不跟他交流心事,自己旁敲侧击地帮助还被她一语中的。这次在外人面前,也演都不演。 他欣赏她的出众才华,也恼于她的聪慧机灵。 似乎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一个随意摆弄不用多言的小人物,需要帮助时过来请教,其余时候一概不理。 唐婉可不知道因为自己对徐琛先婚无爱、薄情寡义、把他当工具人使等等,把他给惹怒了。 她现在一点也不理性,根本不考虑注依落这个口头承诺是否有效、是否可实施,只想着一定要赢球。 太久没碰篮球,她手太痒了。 或者再往深里讲,她不想被这个世界同化,她需要一个东西来提醒她,自己是个现代人,不愿意桎梏于这种封建礼教中,即使它已经半开化。 她飞快地给两个越讲了讲对垒的规则还有各自的分工,两人听完也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也不能全怪她们年轻好动,其中有一大半兴致都是被唐婉那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形容所吸引。 半刻钟很快就到了。 刚开局,唐婉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对面是注依落的女使千秋守门,注依落和其大哥云征辉分别做前锋和中场,二哥云征耀做后卫。 光从人员配置上,就是敌攻我守的架势。 而注依落和云征辉双前场,兄妹默契没得说,无疑更难守住。 中圈开球后,注依落准备跟云征辉撞墙过掉唐婉,唐婉一看那架势就猜出了注依落的意图,迅速调整跑位掐断两人的传球线路,紧贴注依落。 注依落的盘带招式有些老套,唐婉三下五除二就抢到球权,直攻对方球门。 旁边还往东侧底线跑等着传球的云征辉一看架势不对,立马和注依落往回追。 宋越跟着跑边路,随时准备接应。 不得不说,这姑娘打马球打出花了,配合意识很到位。 云征耀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夺下球权,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唐婉没踢过鞠球,带球跑动还在适应中,但速度却不减半分。 等距离差不多了,她见云征辉奔来,便一个凌空抽射,鞠直指球门。 千秋做守门员的业务不精,她刚蹦起来要扑救时,鞠球稳稳地擦过她的发梢。 古代的鞠室简陋没网,过了最上面横着的竹竿子就算进球,蹴鞠还未落地,监鞠就示意唐婉队先得一筹,插上了一旗。 虽然这对垒在成朝不流行,但因为虽已为人夫但长相完美的徐琛和意气风发阳光明媚的邹月两个大帅哥齐齐上阵,陆陆续续不少怀春少女观看。 女生一来,追慕女生的男子也跟过来准备着献殷勤,这小小比赛竟比上轮打擂吸引的观众要多不少。 只怕这群观众还未站定,就听到宣告进球的锣鼓声了。 唐婉听到场外的欢呼声,信心倍增,相信自己势必能赢下比赛。 可不到一刻钟,注依落队就拿下第一局,局势大扭转。 第11章 第 11 章 对于人生地不熟且与队友0配合的唐婉来讲,过早进球并不是件好事。 注依落见唐婉刚开场不久便首开纪录,这才料到她之前聊的种种全是假话,并非等闲之辈,登时警觉了不少。 唐婉一个人再强,还要带两个从未接触对垒的小毛头和一个正赌着气的丈夫,合作效果必会大打折扣。 何况对面是熟悉全部比赛流程的天作队伍。 这足球归根到底还是团队竞技,队友的配合和默契占很大比例。 但这支天作队伍还是有破绽,那就是打法上太老套,用的招式都是现代人玩剩下的。 打法一旦固定,在球场上就会条件反射地去跑位、起脚或传球,短时间内特别难改,就算想到新点子,除非是极其能调度、有意识的球手,很难完美实施新战略。 而宋越和邹月两个人对于足球就是两张白纸,反而更灵活,队伍便也能随机应变、见招拆招。 这就是她们制胜的良机。 可惜当时的唐婉只沉浸在开场不到一分钟进球的快感中,并没有想得如此之深,也没有很好地传达指令和战略,所以两个越只在一旁没头没脑地欢呼。 徐琛远远看着唐婉一个不假思索地抽射帅气破门,心中正烧着的怒气也陡然消了一半,另一半用来欣赏和骄傲于妻子的才华了。 罢了,好好完成这场比赛吧,要是在这里闹别扭负了,蕙仙更不跟自己好了。 徐琛刚才还火冒三丈,这下又自找台阶,拜倒在唐婉裤褶下了。 唐婉更是没有察觉到徐琛这大起大落的心情。 再次开球后,注依落短传给云征辉后就慢慢靠着边路跑向球门线。 唐婉自然是盯着球跑,宋越便紧跟着注依落。 邹月则起到一个定海神针的作用,有没有防守拦截的实力暂且不言,他神情镇定,在唐婉给他随意指的一小块防守范围踱步,脸上是大将风范,腿脚是老头遛弯。 唐婉没从他脚下夺过球权,这哥们五大三粗长手长脚,明明跟唐婉毫无身体接触,却总能用肩膀和手隔开她,带球水平也比他妹妹好上半截。 唐婉也不恼,这种体格优势没什么值得恨的。 主要是体格大还那么灵活,这个云征辉对付起来很是棘手。 邹月见情况不妙,一股脑儿迎了上来,从看台上看赛事逐渐呈唐婉和邹月二夹一的态势,云征辉处境稍显严峻。 “这里怎这般热闹?”正值赛场关键时分,一女子着大红绣芙蓉妆花缎长裙,头顶插着金镶宝石蝴蝶簪子的高椎髻,扇着缂丝团扇款步走来。 此女子穿着鲜艳热烈,但面若浮着薄薄冰霜,仿佛与她对望就会生出层层寒意。 她只挑了挑眼,望见被二夹一的云征辉,没看着徐瑾和邹月:“蹴鞠何时这般有人气儿了?” “回少卿大人,唐家四小姐跟宋大小姐和邹家二公子组队蹴鞠呢,对面是瑶朝驻使官。”旁边撑伞的小厮回道。 原来这女子便是当朝镜天寺少卿莫柯繁。 成朝的镜天寺相当于古代的大理寺,类似于现代的最高人民法院。 莫柯繁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少卿,即使除去皇帝对其兄莫梓宸驻守边疆的恩荫,她也可谓是天赋异禀、名副其实。 虽出生在将门世家,莫柯繁从小就不爱耍枪弄棒,偏爱看书识字,其父莫忘思欣然支持,据传莫柯繁三岁即可提笔写诗,跟成人吟赋作对。 她六岁时在一场宴会上跟大人争着拿笔写诗,最后写成一首《君》: 君不厌我,我自青山; 山不二分,阴阳一聚。 君不怜我,我自清河; 花自飘零,水自恒流。 君不见我,我自扶摇; 入物无声,浩气凛凛。 君不知我,我无喜悲; 诗言曲行,以此长存。 此诗一出便轰动全济安城,无人不夸莫柯繁小神童、天资聪慧,当时皇帝祁盈水看了后都不住赞叹。 最高兴的还是莫属莫忘思,一个长年累月靠武力值占得一方地位可比动动手指头累多了,有莫柯繁这个“文曲星”,未来莫家也可以往文职靠靠拢,说不定一转莽撞武将的家风呢。 莫柯繁不似方仲永,随着年纪渐长,作诗水平步步高升,越发有哲思。 二皇子祁栩尤其喜欢她的诗风,其年少每写一诗,半个时辰内就有人用狼毫笔仔仔细细临摹一遍呈递给二皇子过目。 传言有年围猎,二皇子正要弯弓射大雕,旁边侍卫策马奔来,从怀中轻轻捻出一张宣纸,二皇子直接收了弓,一手拿着诗细细吟读一手策着马来回踱步,其他陪猎的文官武将通通暂停,生怕出一点声。 这二皇子看完后说是容光焕发,百步穿杨,一射一个准头。 不过都是传言,也不知真假。 但是这种半真半假的趣闻一旦当成佳话传开,就坐实了莫柯繁的后背力量与民众基础。 16岁,莫柯繁殿试,城中大半人下赌她得状元,莫柯繁这几年人见人夸,自命不凡,自然也是此般想法。 莫忘思不懂半场开香槟的严重后果,甚至都摆起了宴席。 可最后放了榜,状元两字后头跟着的是唐嬛。 莫柯繁对唐婉大姐单方面的梁子就此结下。 后面二人以极其优异的考试成绩当了官,唐嬛进了律枢府,莫柯繁进了镜天寺。 律枢府跟镜天寺虽属两个部门,但都属司法机构,关系密切,二人又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 成瑶二朝边境土地纠纷久远,只是前几年瑶朝发生内乱,顾不及与成朝周旋。 如今瑶朝新帝威望已立,瑶朝皇帝表面与成朝交好,暗地里却不断侵吞成朝边境。 置之不理不是祁杪的作风,便在一次上朝问及诸位大臣该当如何治理与瑶朝的关系。 柯繁第一个跳出来主战。 她哥哥,当朝大将军莫梓宸,这些年一直据守边疆,没怎么回过济安城,主和的结果就是无休止地驻守。 何况两个国家要是真的交好,你放个军中大将过去,怎么说都有挑衅的意味。 她赌祁杪也是想宣战,也希望一战过后一了百了,哥哥能赶快归来。 在她眼里,莫梓宸无往而不利。 结果她刚奏对,唐嬛就跟在后面反驳她。 唐嬛怎么反驳的,她一点没听进去,只觉得唐嬛就是在跟自己作对。 莫柯繁有灵气,但没阅历,到底还是孩子。 祁杪听完二人颇有些争锋相对的言论,并不立马表态。 一众大臣也纷纷提出自己的想法,战或和都有人支持。 最后徐瑾几乎是总结陈词般把主和的各种好处说了又说,祁杪当场决定主和,宣布具体事宜交予徐瑾负责。 现如今镜天寺大事小情杂多,就放这么一天端午的假,莫柯繁本来就处在花季少年的年纪,好玩好动。这难得出游一遭,心情原是颇为不错,一听侍卫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这唐嬛成天在朝堂上跟我对着干,她妹妹唐婉倒是在这儿蹴鞠玩得欢呢…… 那徐瑾更是毫无保留地跟瑶朝主和,他弟弟徐琛又跟个唐婉的尾巴似的,指哪打哪…… 我哥哥在边疆守着成朝国土,那外邦人在瑶朝最中心的地段嬉闹玩闹,跟回自己家似的…… 岂有此理!成何体统! 目之所及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无用之徒,莫柯繁好好的兴致儿被打搅全无,寒意成了怒意。 她一挥衣摆,冷哼了身扭头便走。 幸亏她没看见唐婉须臾前进球时众人吆喝喧哗的一幕,不然更是心头添堵。 身后的小厮不语,只是一味跟上。 结果莫柯繁没走几步就碰上了也过来看看赛况的徐瑾。 徐瑾瞧见莫柯繁跟个行走的冰块一般过来,便低头作揖行礼。 刚抬头准备问候一声“莫少卿”,只见莫柯繁早已毫不停留地走过,留给他一个大步流星往外走的豪气身影。 他讪讪挠了挠头,一瞥身后的不七。 不七眼往外处瞟,似乎是没看见。 徐瑾懒得猜他的心思,也装作无事发生,往看席去了。 回到赛场上,云征辉被两面夹击,周旋相持不下,忽然一个后挑,球高高越过三人头顶。 既摆脱了唐婉,又让邹月碰不着球。 云征辉收脚的一刹那飞速追着球向前跑去,球在空中划过一个抛物线后被追过来的云征辉大腿稳稳一拦,最后停在脚尖。 一系列动作如水银泻地,让人瞠目结舌。 还没等众人回味回味刚才那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操作与意识,云征辉就是一脚射门。 坏了,唐婉身子在下意识地追,脑子在后面跟着跑。 刚刚还信誓旦旦跟这三个小毛孩子保证不会让她们进一球,这下毁了。 云征辉这球力度有余但角度一般,乍一看这球就像直勾勾往徐琛身上砸一样,速度惊人得快。 “快闪开!”唐婉的话还没过脑子就已经说出了口。 这话听了真够招人嘲笑的。 只见徐琛非但不躲,还往侧边一个横移动,明摆着是迎球而上的意味。 唐婉只希望徐琛赶紧躲开,徐琛偏偏就楞着头冲。 足球场上某些刹那间的动作可以反复观摩半个世纪,只可惜古代蹴鞠不发达,也没有录像设备做技术保障。 唐婉之所以想到这些,不是因为徐琛做出了什么精湛绝伦的扑救动作,只是因为他用把鞠给抱住了。 徐琛稳稳收抱住鞠球,膝盖微微弯曲做缓冲。 徐琛临危不惧,颇有大将之风,故而日后即使他去做了清闲官职不在书孰,双越等人若是讨论起他来,必然尊称一句“徐大将”。 这是后话了。 接过球后的徐琛先是看向唐婉,与对眼前一幕不可置信的唐婉在眼神上撞个满怀。 他眼睛眯起来,比以往多了侵略性。 这球接的不像表现得那么轻易。 时间不等人,在唐婉还没赞叹于徐琛的体格力气以及反应能力时,徐琛把球扔给了离他最近的邹月。 邹月收住慌忙伸出准备接球的手,好不容易停下球,云征辉就奔过来抢断,他脚触球没到一秒就传给处在后腰的宋越。 结果注依落好整以暇在那儿等着他传过来。 宋越想都没想,后传给了徐琛…… 唐婉在远处一看,禁不住扶额。 这蹴鞠到他们手上倒变成烫手山芋了。 旁人一看,以为唐婉这队有战术、会打配合,实则是控球能力太弱,没招了。 那传给徐琛能好使吗?人守门的,你们仨搁那儿定点三角传球呗。 然后徐琛起脚挑球就是一个凌空长传。 球像装了定位一般朝唐婉飞来。 好使,非常好使。 唐婉的惊讶难宣于口,只能看见徐琛眼神跟着球走。 到最后,他坚定又温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第12章 第 12 章 济安城莲寿寺。 此时,唐家人叩拜许愿一套流程结束,刚离殿不久。 唐嬛走在最前面,笑着摇摇头道:“婉儿长大嫁人了,管不了了,我问她来不来求拜,她没怎么想就拒绝了。” “今日有集会,想来是徐二公子要带四妹妹去玩乐一番,四妹妹已应下,不好失了约,故而没来。”唐澈思索片刻,回应道。 “那倒也是。”唐嬛点点头,“徐家大娘子为人不淑,倒是生了两个正人君子。徐琛待婉儿不薄,我是知道的;徐瑾在朝廷上跟我奏言不谋而合,皇上又信他,没了他,我的主张恐怕难入皇上的眼啊。” “万事还是以和为贵,陛下断不会贸然进攻。” 唐娴和唐济跟在她俩身后,听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说“太平好”、“打仗劳民伤财”,插不进一句话,两人无奈地看了个对眼,又一起笑了起来。 彼时唐婉半只脚跨出寺门,外面阳光方好,照得整座山暖融融的,薄薄的云层层叠叠,如同在蓝天这个幕布上被人肆意泼洒的几抹白墨,偶尔有飞鸟跃过山头,成了山水画中点睛的几笔。 唐嬛当场赋诗一首: 云絮疏疏散碧天,翅裁风色飞鸟影。 只求四海升平宴,不为一朝莽撞人。 鞠球像唐嬛笔下的飞鸟一般飞速向唐婉扑来。 她跳起来迎球,用胸一顶卸了鞠的力量。 云征耀来不及阻拦她,其他人也难以回防,这是绝佳的进攻时机。 可惜被千秋一个拳头给击飞了。 云征耀跳起来用头传球,鞠就这么水灵灵地又回到唐婉队的后场。 宋越抢到球还没带球跑几步,球就被云征辉铲飞。 眼看着这球就要出界,注依落却一个冲刺,几乎是零角度射门。 徐琛猛得跳起来扑救,距离却是不够。 鞠球从右球筐边角里弹了进去,注依落队进球。 一比一平。 如果说这个时候唐婉还很淡定,那等到注依落队直接再得两筹拿下第一局,她心态大崩。 注依落这一脚射门过后,唐婉没再碰到过球。 宋越和邹月两人的防守想要攻破就跟捅窗户纸一样简单,注依落先前还忌惮于她们的实力,赛事不断推进越发看明白就是两个站桩,打得越来越有自信,跟云征辉的配合更加天衣无缝。 片刻后,注依落进球。 即使注依落在客场,济安城的大小官员也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似乎忘记现在唐婉队处于下风。 唐婉放弃在前场逗留,决定回防。 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在周旋了将近五分钟,唐婉一直在严防注依落,最后一刻她却是传给云征辉,让他负责进攻。 这次可是力度角度齐放,徐琛拦不住。 注依落队率先拿下一局,两队进入局间休息。 唐婉现在不说心灰意冷吧,只能说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体面地输。 篮球?呵呵,那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罢了。 唐婉心里默默苦笑。 “婉婉,对不住啊……”宋越低着头绞着手指头,“实在没这么蹴过鞠……” “主要是我,没防住还挡了你俩的视线。”宋越一有机会就跟邹月吐槽他那毫无章法的走位,再没有意识也听够了。 “没事,没被判蹴罚就行。”唐婉看清了现实,明白两队的差距不是凭自己也不那么顶级的脚下功夫能快速弥补的。 只要队露出一点破绽,注依落的就跟看到猎物的鹰一样毫不犹豫地扑过来,她们毫无反击之力。 即使赢了,且不说注依落会不会遵守,她就算一诺千金,古代的技术力不够,再怎么承诺也造不出来篮球,或许就此止步也省得人家瞎忙活。 心灰意冷反而让理性回归大脑,她沉下心来破釜沉舟:“下一局全面防守,这一局来看,注依落和她兄弟的得分能力都很强,尘尽主要盯注依落,邹月和我盯云征辉……” 尘尽是宋越的字,她那好心丫头明心跟她讲的。 “这般只盯人不进攻,还怎么得筹?”唐婉话还没说完,身后幽幽传来徐琛的声音。 这散漫味儿快溢出来了。 唐婉一听顿觉这小子嘴里吐不出什么她爱听的话,多半是要要求换他上场。 果不其然。 “蕙仙,换我上场,保你能赢。”他目光毫无波澜地注视着唐婉,余光瞥见两个已经呆住的少年。 徐琛如此平静,仿佛那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豪言壮语不是他说出来的似的。 事后宋越和邹月一致表示:从未听过徐琛口吐如此厚颜无耻之言。 “砚之,你若是上场,一不小心受伤了,我不好向母亲交代。”唐婉无法,平淡地实话实说。 刚才徐琛的扑防和长传着实精彩,足以看他的鞠球功底之深。 唐婉没时间盘问他何时怎么习得的,只知道再有实力的球员,踢比赛也会面临受伤的风险。 “难道当守网就能保不会受伤了?”徐琛说罢,刻意用右手去揉左手小臂,“刚才那一下,我的小臂还怪疼的呢。” 此话一出,直接把唐婉干沉默了。 就拦了一个球,给你嚣张成啥样了。 “信我,蕙仙,让我当竿网,我不会受伤的。”徐琛乘胜追击,收起刚刚扮的可怜劲儿,眼直直地望着她。 这时候的邹月可机灵着,见缝插针抢着说:“我去守网,我去,我这在场上反而碍手碍脚的,唐婉你跟宋越和徐琛都心有灵犀,肯定能有起色。” 什么心有灵犀啊!唐婉有苦难言。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婉也不好再反驳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匆匆修改战术:“徐琛防云征辉,尘尽防注依落,我在你俩之间调度。切记尽力为之,安全为上。” 这一局,双方互换场地,唐婉方发球。 球权在她手上,她就不可能交出去。 她传给徐琛,想先试试他的带球传球技术。 下半场不能再贸然进攻,唐婉很清楚自己的射门技术比起注依落还是单一,花活不及她,不如先在自己半场迂回,让宋越也找找球感。 前压的注依落没料到唐婉保守地传球,而不是带球突进,截断了个空。 徐琛刚接到传球,云征辉就贴过来抢球。 他没想着耗体力去过人对抗,三下五除二出脚传给了中场宋越。 宋越此时无人防守,便带球一个劲儿地朝注方地禁区逼去。 唐婉不用带球跑,速度更上一层楼,她封锁住上前防守的云征耀,对宋越喊道:“尘尽,射门!” 这场比赛于她而言输赢已经不重要了,或者说,她预见了输的结果,干脆让宋越和邹月也更有参与感一些,在绿茵场上拼搏过,也是个美好的青春回忆。 宋越依言起脚。 一脚中规中矩的脚内侧推射射门,被千秋一举夺下。 这对于从未踢过球的人来说算有天赋的了。 千秋把球远抛,球飞回后场,上一局出现的情景重演。 徐琛和注依落都全速跑向鞠球的第一落点。 注依落刚回防,这回方向猛转,不如徐琛速度快。 徐琛率先抢到球,带球进攻。 “尘尽,补防守位!”唐婉尽量把补位说得通俗易懂,赶来帮徐琛拦住注依落。 徐琛距球筐15米远的时候,云征耀迎了上来。 他顺势做出球样式,晃过了云征耀,也晃过了守门的千秋。 随后,他一脚推射,完成破门。 第二局的第一粒进球,是徐琛完成的。 来场边凑热闹的今日可谓是大饱眼福,徐家两个公子生的清秀俊朗,济安城不少女子日日思慕,如今虽徐琛已为人夫,可能看到他在场上这般飒爽,不由填了些许没当上徐家正妻儿媳的遗憾。 “好!甚好!”观战的徐瑾一个劲地鼓掌,“砚之还有这种好脚艺!真是让我这个当哥哥的开了眼了!” 他边说,边看向不七。 原本的不七面无表情,一见徐瑾扭头看向自己,赶紧伸出双手,震天响地地拍着。 唐婉错愕,看着赶上来庆祝的徐琛,问:“你怎么……” 攻防兼备,这不是仅仅是先天的天赋可以解释得通的,日夜训练的专业球员也未必能像他刚才那般过人射门。 “赢下此赛,我全都告与你。”他张扬地笑着,似乎早就知道唐婉的疑惑。 徐琛退回后场,宋越守在中场,唐婉在中圈外准备抢球,邹月在球门前摆好防守架势。 这支临时组件的球队越来越成气候。 云征辉发球,他传给注依落,注依落又传给云征耀。 三人耐心地倒脚,没有进攻的意思。 注依落队现在大比分领先,纵使这一局唐婉队先拿一分,也不着急进球得分。 唐婉看了眼宋越,两人点点头,一起冲上去准备拼抢。 经刚才一进球,有徐琛做后卫,她很放心。 唐婉的思路清晰,从注依落脚下拿球,机会最高,成功率最大,而若自己扑上去阻拦,她大概率会直接传给云征辉。 而就在注依落向云征辉方向短传时,宋越一脚截下。 云征辉上前抢球,宋越见注伊落拦在唐婉前面,后传给徐琛。 宋越踢出的球还没落地,唐婉向徐琛点点头,然后向注依落方底线跑去。 徐琛会意,拿下球毫不犹豫就是一脚长传。 他都没想到,一场莫名其妙的对垒赛,竟然让蕙仙空前地信任自己,安心地把后背叫给他。 唐婉看着飞来的球,腾空而起。 她之前老在学生面前秀倒挂金钩,这下可以在古代人面前秀秀了。 是徐琛做后卫给她这种可以秀花活的安全感。 千秋已然都看呆了,球进网了也没拦。 看客们都是先愣了一秒,然后掌声雷动。 头倒着看着进了的球,仰趟在地上的她笑了出来,半天不愿意起来,还是宋越跑上前拉她起身的。 许久没有这般跟人配合着打比赛了,爽哉!妙哉! 徐瑾愣愣地没回神,他没看明白唐婉那一下倒挂,但视觉冲击已经侵占大脑。 不七这回倒是不用他示意,第一个在人群中叫了声“好”后劈里啪啦鼓掌,然后又感觉太张扬,好像还聒到徐大公子的耳朵了,就赶紧噤了声。 他小时候也爱蹴鞠对垒,大了以后没有一起同玩的玩伴,后来为了生计去当皇帝的死士,再后来被祁杪指派来当徐瑾的随身侍卫。 在他眼里,唐婉就是蹴鞠大仙,那一球谁能想到她会这么踢? 今天这风头,唐婉出尽了。 正准备再开球,一个礼部官员忽然高声喊道:“长公主仪仗将至——” “长公主驾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哟,情敌 霎时间,公主的仪仗队首鸣锣开道,众人有条不紊地乱作一团,唐婉没见过这种大人物,一时也不知所措,就跟着身边的人一同跪了下来。 由于是官员集会,除了各家的仆役三跪九叩,场上还有不少重臣只用行躬身礼。 徐瑾和莫柯繁就归为这一类。 公主的内侍等大家都拜倒在地后发话:“参见公主——” 众人齐声道:“参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武宁公主的金根车原是想停在最显眼占地最大的马球场边,一太监仪仗边毕恭毕敬地禀报,武宁公主似乎说了些什么,那太监鞠了鞠躬,又命令抬仪仗的人往蹴鞠的场子那儿走去。 仪仗离唐婉越来越近,她越发觉得自己那不标准的行礼难以糊弄。只求不被注意。 不巧,武宁公主就是奔她们而来的。 车上的流苏缓缓拉开,武宁公主现身,众人只是低头,看不见她的样子。 祁杭手微微抬了下,太监会意,朗声道:“公主有旨,平身。” “谢武宁公主——” 唐婉大着胆子瞧了眼武宁公主的模样,心里顿感奇怪。 公主长得自然是极美的,从小养出来的气度和教养一看便知。 之前唐娴拉着她聊天聊地,大言道这皇家兄妹都跟飞仙一般好看,仿佛自己亲眼见过似的。 这下唐婉算是见识了,唐娴此言不假。 妹妹这般俊美,想必从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她的皇帝哥哥也差不到哪儿去。 令她诧异的是,与仪仗的排面与车马的繁复和她的肤白玉貌相比,祁杭穿着看起来稍显朴素,一身银线缂丝宫裙,头上单螺髻里插着水晶玲珑簪,再无其他装饰。 衣服颜色是淡,故而唐婉这个外行人一看就觉得素,但是皇家成员用的料子是顶顶好的,即使素色也能衬出通身贵气。 祁杭平日里就好穿这些舒服透气的,今天突然来了兴致,随手挑了根簪子插上,便来集市里凑凑热闹,物色些美人来玩玩。 原本是想去平民组织的集市来着,毕竟更多的生人,更多的可能。 结果祁杪非说人多眼杂,要是为了找乐趣出了事,得不偿失,在这贵人圈里找,他离得近、管得住。 祁杭挑眉质疑,笑着说:“这天底下还有哥哥管不了的事?” 最后为了让祁杪安心,祁杭还是来了汐澜河畔。 她的马车还未踏及集会内部,就听到南边阵阵响彻云霄的叫好声。 就是唐婉那一下倒挂金钩进球后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她心里好奇,让马车往南边停。 贴身女侍莲歌向外瞧了一眼,说:“公主,是鞠城。” 她点点头,看着底下人跪着的跪着,站着的站着,又瞥见鞠城场内散乱的八个人。 祁杭认出了大半,最后目光看向了徐琛。 年初的樱桃宴上,祁杭一眼相中了当时还未参加科考的徐琛,就如几年前徐瑾对着祁杪的惊鸿一瞥。 她登时就跟祁杪说,这人她要了。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徐家已经跟唐家说好,徐琛和唐婉的婚事早已安排妥当。 祁杭只得罢了,她不愿像她哥那样夺人所爱,成人之美才是君子。 后来她才渐渐感觉出来自己太多情了,一个月可以喜欢上无数个歌伎,又抛弃掉无数个戏子。 如果那时毁人亲事满足自己的私欲,只怕很快就做出对不起这徐二公子的事了。 彼时再见到徐琛,他已经成了亲,祁杭看着多少有些恍惚。 啧,人夫不可负。 她一抬手,等着人们缓缓起身。 “以前只知宋姑娘马球打得好,没想到蹴鞠也蹴得很有水平啊。”祁杭眉眼含笑,先拿宋越开刀。 宋越见过的大场面可比现在的唐婉多,她不卑不亢道:“公主殿下说笑了,在下也只是觉得新奇,斗胆试试,实在称不上有水平。” 嗯?好熟悉的台词。注依落微微撇头看向宋越。 祁杭逗了逗宋越,也没再往下说,转而问候起注依落和她两个哥:“三位在这济安城住得可还舒适?” 大哥云征辉端着样子说:“回武宁公主,济安城风水养人,四季如春,我们三人不住地赞叹,世上竟有这种风水宝地!这回有幸来端午集会见到这种盛景,可见成朝的文化底蕴实在非同小可,我们兄妹久没活动也想着疏通下筋骨,跟各位高手蹴得火热,实在畅快,济安城风景好,人也好,不仅善良淳朴,更是人外有人,刚才唐婉姑娘一个‘倒挂金钩’真是让人瞠目结舌啊。” 不愧是外交官,滴水不漏的言语就跟他的盘带一样,最后又是巧妙引到唐婉身上。 云征辉心是好的,刚才的唐婉确实惊艳,一来起个新话头,二来也是变相解释刚才的欢呼声。 只是武宁公主和唐婉二人“夺取”徐琛一美男子的传言前阵子刚闹得沸沸扬扬,两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就这样在一众外人眼中成了势不两立的宿敌。 唐婉内心自然是希望绕着祁杭的道走,避免舆论二次增生。 结果云征辉直接往枪口上撞。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唐婉自己偏要出风头,或者说,想打篮球的私欲太强烈了。 这段时间夹着尾巴做人,等风波完全过去了,不也就太平了嘛。 但是不管怎样,云征辉,你真的很多嘴。 “哦?”祁杭没有任何的遮掩和隐瞒,转而直视着唐婉,好奇地问,“这么说来,唐四姑娘蹴鞠技术很是精湛咯?” 她也没想跟唐婉交流,这个云征耀纯纯赶她上架。 祁杭虽然无心为难唐婉,但她那逗弄人的语气让唐婉听得头皮发麻。 “回武宁公主,只是一些雕虫小技罢了。” 祁杭听完后,勾唇一笑:“婉姑娘不用这般谦虚,诸位也不必这样拘束。我不是我哥,我可不吃人。” 徐瑾听到她聊到祁杪,下意识抖索了一下。 “我原是想去连拜拜寺里都推了,就想赖在宫里,祁杪非说一直闷在宫中不好,赶我来集市看看,正巧碰上你们蹴鞠——” 她说着,望见代表得筹数的旗帜只立着一个:“应该是还未决出胜负吧?” “回公主殿下,两队对垒正比至第二局。”监鞠见缝插针道。 “那我来得还算是时候了,”祁杭两手一合贴着脸颊,头一歪,一个活泼烂漫的小公主形象跃然于众人眼前,“宫里的筑球看多了未免眼乏,有机会看看新奇的对垒也是可遇不可求。” 武宁公主这观战的意味很明显了。 太监显然最会做事,他赶紧招呼指挥仪仗领着往贵戚席去。 祁杭在女使的撑扶下下了车,结果二话不说两腿一抬就迈向了比贵戚席更高一层的御座席。 除了莲歌外的其他女使都愣在贵戚席旁,跟也不是,停也不是。 至高层上只有两个位置,是给皇帝和皇后的。 祁杭稳稳坐在了雕花龙椅上。 莫说旁人,这个举动把唐婉都看呆了。 不是,要…造……造反啊? 太监倒是一脸平静,并未有丝毫波澜。 徐琛大不敬地一直盯着祁杭的脸,想看出她脸上的不自在。 压根没有。 他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感叹这位武宁公主那吓死人的天真无邪,还是在担忧她肚子里是否憋着坏招往唐婉、往徐家使。 半晌也没人吱声,监鞠只好装傻充愣权当眼瞎,举起象征继续比赛的旗帜。 中止的第二局再度恢复比赛。 即便武宁公主看上去再天真善良,那也是一国的长公主,可以说,祁杭的莅临改变了整个鞠城的磁场,让场上的气氛不知不觉庄重了些。 虽说这情敌公主坐在台上,比赛多少有些供她玩味的意思,唐婉却懒得纠结这种令人别扭的敏感细节,只想着好好打完这一场。 赢不赢的,听天命。 注依落方,云征辉发球。 第二局的形式对于她们不容乐观,兄妹二人也是心有灵犀选择将场子往前压,势必再进一球。 唐婉和宋越选择一盯一。 于是,当云征辉接回自己传给注依落的球还没怎么跑上几步,便被眼前闪出的月白色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唐婉倒是要试试,到底能不能从云征辉脚下夺取到球权。 她降低重心,双脚脚尖着地,时刻注意着他的动作变化。 云征辉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弯,侧目瞥见身后不远处的云征耀。 不好,他要后传! 只见云征辉左脚向后拉开半步,右脚内侧一记击球,球稳稳传给云征耀。 云征耀迎球而跑,随后带球爆趟,直指唐婉方禁区。 比起云征辉,云征耀的技术青涩了些。 唐婉在他身后半个身位的距离追着,想赌赌运气,便一个冲刺滑铲,右腿一蹬,把云征耀脚下的球给丝滑截断。 云征耀没被铁铲波及倒地,还有向前跑的惯性,唐婉撑着地的左手猛地发力,赶紧从单膝跪地调整到带球跑的状态。 祁杭在席上刚喝上几口紫笋茶,看到唐婉一派行云流水的抢球,眼睛都亮了。 “真是妙啊,这招难道叫暗度陈仓?” 唐婉:不,这叫铲球。 “公主叫它暗度陈仓,那它便是暗度陈仓。”太监在一旁自然地阿谀奉承。 祁杭浅笑了下,伸出食指勾了勾太监的下巴,声线不似刚才在马车上那样甜美娇俏:“就你嘴甜。” 祁杭把目光再转到场上时,注依落和云征耀早已拦住唐婉。 唐婉瞥见从边路往中路靠拢的宋越,当机立断,脚尖把鞠球搓起传中。 宋越带球跑向禁区,结果还没来得及起脚,鞠球又被云征辉铲飞。 云征辉:不就是个铲球吗,谁还不会了? 可惜球飞得毫无章法,眼看着就要出界,注依落疾速追赶,猛地一跃,靠头把鞠顶回场内。 自打唐婉使出“暗度陈仓”起,场外看客的呼声是一层比一层高,纷纷惊叹于球手们的高技。 徐瑾和不七这主仆二人都已把手掌拍得通红,姑娘们原本只是来看看俊俏男子,目光也以及被唐婉和注依落吸引。 虽然对规则一知半解,但是人性中的兴奋和热血早已被调动起来。 云征耀跑了半个场接球,速度快如闪电,咻的一下就把追球的宋越甩在后面。 要单刀了! 唐婉死命回防,却也只能眼看着云征耀直扑球门。 邹月学着之前徐琛防守的姿势,屈膝微蹲,平静地注视着带球奔来的云征耀。 云征耀用力摆脚,利落甩腿,将球往鞠室左上角踢。 邹月奋力一跃,用肩膀把球挡了出去。 赶来的注依落抓住机会,抬脚就是一个补空门。 邹月刚救了个球,根本没反应过来,球就从耳畔裹挟着风声擦过。 武宁公主驾到!——统统闪开! 我查了资料,发现古代的鞠室好像就是风流眼,大家就把鞠室当成球门来看就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哟,情敌 第14章 掉马在即 全场静默。 云征耀远远瞧见球就要入网,心里暗自雀跃。 邹月眼睁睁看着鞠球从眼前划过,宋越的难以抑制的叫声像是从千里外浩荡着入耳,紧接而来的是圆头羊皮靴,再映入眼帘的就是徐琛修长的右腿。 凌厉的脚法生生搅和起周围的风,把邹月身后的兜网吹得此起彼伏。 眨眼间,一直按兵不动的徐琛赶到鞠室门口,在球碰上网的刹那,右脚用力勾起,一个翻身,腿大力抽射,硬是把这一粒将被注依落收入囊中的进球生生吐了出来。 云征耀难压的嘴角一下子垮了。 前有唐蕙仙倒挂金钩射门,现有徐砚之倒挂金钩救球。 这场比赛放在现代也非常有看头,简直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给古老的成朝人大开眼界。 这还没完,云征辉三下五除二摆脱宋越的盯防,再次补射,徐琛迅速起身,又是一脚飞踢。 唐婉抓住空当接过了球,注依落闪了出来,挡在她面前。 注依落满头大汗,气喘不止,但气势凌厉,目光如炬。 唐婉简直就是在照镜子。 双方都很累,体力不支,但不愿停下来。 体育精神的核心也就在此了。 注依落一步步向前逼抢,唐婉一步步后退,将至边线。 宋越在接近中场的地方朝她挥手,示意她传过来。 唐婉冲动着起了个高球,却在半路就被注依落拦了下来。 鞠球被注依落用腿拦下,一飞冲天,在唐婉与她之间极速下落。 唐婉没再多想,后退蹬地发力,腾空时凭着身高优势用头把球甩出界外。 进球和守门,都太不容易了 趁着监鞠处置发球的这几十秒,两队也可以快速整顿,调整状态。 全场的观众都在为徐琛那脚防守欢呼。 “徐家二公子那招,想必就是云征使臣口中的‘倒挂金钩’了。”莲歌对着祁杭小声道。 从徐琛倒挂金钩过后,场上的节奏整个乱了,注依落势在必得的一球被人极限防住,云征辉始料未及,只想着赶紧补射。 兄长慌忙的动作调动起注依落的紧张情绪。 她把唐婉逼得太紧,最后也只能以球出界告终。 监鞠监对垒经验不足,要跟社司共议片刻。 两队互不干扰,皆在好好享受难得的休息之际。 听到比事稍止,宋越径直躺在草上,一动不动。 蹴鞠对垒含有身体对抗,比打马球消耗的体力要大一倍不止,宋越还能撑着跟唐婉打配合,体力属实不错。 汐澜河畔送来阵阵微风,卷走了场上残余的剑拔弩张,宋越闭目凝神,听见人走路蹭着草甸的梭梭声。 声音愈发清晰,然后又突然停住,宋越觉着脸上的阳光被遮挡而尽,只剩阴影。 她疑惑着睁眼,只看见邹月站在她身前弯着腰。 他倒着的脸上带着浓浓笑意,少年的朝气和芳华扑面而来。 宋越轻轻扬起嘴角,笑他的傻样。 唐婉即刻赶去“慰问”徐琛,徐琛只问:“蕙仙,我方才那招怎么样?” 倒挂金钩,是他现从唐婉身上学的,又现卖了出来。 唐婉点点头,肯定他的付出,故作深沉道:“啊……砚之,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这个……就请蕙仙慢慢探查咯。”徐琛把沾着泥的脸凑了过来,神秘道。 何止是脸,徐琛刚刚接球倒地,与地面半亲密接触,好好的一件衣服白一块褐一块,似是刚从田地里插完秧出来。 唐婉想用自己衣袖给徐琛擦擦脸,一伸手发现襻膊和袖衣上蹭上不少泥。 这越擦,只怕越脏。 唐婉又尴尬地落下手,头扭到侧面,假意看监鞠动态。 徐琛凝视着她的侧脸,眼神从讨好的邀功变成冷静的审视。 到现在,徐琛可以笃定,唐婉变了,活脱脱变成了一个他完全陌生、捉摸不透的人。 其实自打唐婉主动去围观蹴鞠,他就起了疑。 对于找个女子早早成家的父母之命,徐琛面上言听计从,暗地里仔细考量。即使面对同窗唐婉,他也没有因为共读情谊而马虎了事,反而早早调查她的身份事迹。 原来那个巴不得离马球锤丸十万八千里远、日日诗书花草不离的唐婉被掉包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爱独徘徊的急先锋。 但秉着在外人面前演好一出戏的处事原则,徐琛依旧不动声色地陪着她蹴鞠。 在这方面,他可是一把好手。 结果唐婉让他守门。 这本来是个捋思路的大好机会,他却又忆起这个假唐婉在这数月“提防”自己的点点滴滴,开始不明不白生起不信任他的闷气。 直到唐婉凌厉进球,他先是顿消怒气、欣慰赞叹。 我妻子真帅! 然后忽觉不对。 这不是我妻子!这不是唐婉! 他之前竟然还以为唐婉是在伪装。 性子可以伪装,球技可不能。 莫不是这唐蕙仙不愿与自己结婚,专门找了个与自己相像的女子替嫁? 但这模样、这声息、还有这旁人难及的身高……完全就是蕙仙本人啊! 如此推敲,只有夺舍这一种可能。 徐琛脑中警铃大作,这灵异怪事竟被他摊上了。 他不愿意把场上这个叱诧风云、肆意炽热的“唐婉”视为贪食灵魂的鬼怪。 她的阳气太重了,只是在她身边,都觉得周遭一股热气。 徐琛还没理出个所以然,鞠球和假唐婉的“快闪开”先一步找上门来。 见他稳稳接球,唐婉脸上由慌张变到震惊,也让徐琛倏忽宽下心来。 这样担心自己被球砸的鬼怪,能坏到哪里去? 她迫切渴望赢得这场球赛,却仍想顾及到徐琛的安危。 不妨祝她一臂之力,待下场后再旁敲侧击、仔细盘问。 待他回过神来,唐婉已把宋越和邹月招呼到身边。 唐婉把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却极快:“全力进攻,防守交给砚之,宋越抢到球能传给我就传给我,不行就向前冲,只管射门,我帮你拦人;迟成记得补位,我等争取拿下一局。” 不似第二局刚开场的低靡落魄,此时的唐婉干劲十足,眼里似要射出光芒,边说着边原地小步跑,维持身躯活性。 三人都被领头羊的激情感染,郑重其事地猛点头。 监鞠打手势知会注依落方派人掷界外球,示意鼓人鸣鼓启赛。 对垒第二局重新开始。 云征辉站在球出界的线外,双手持球举过头顶。 徐琛、唐婉一众人远近错位站着,试图夺回球权。 云征辉将球高抛,投给了直线距离最远的云征耀,后者接过球后爆趟而出。 这是要强攻了。 云征耀没趟多久就被迎上来的徐琛一脚拦截住球。 徐琛快速将腿收拢,云征耀没刹住,差点摔倒在地。 注依落迎了上来,徐琛短传给在自己斜前方的唐婉。 两人并肩冲刺、步调一致,极有默契地互相传球打配合,一度过掉了云征俩兄弟。 唐婉一个侧目、一个极快的眼神交汇,徐琛就能心领神会,就如她的分身那般听话。 “唐四小姐和徐二公子还真是珠联璧合啊。”祁杭在席上由衷赞叹道,“怎么能蹴得这般流畅?好似一人一影。” 太监猜不透祁杭的心理,还以为她话里有话,在讽刺唐婉大出风头,不敢吱声。 祁杭自顾自地继续絮叨:“这蹴鞠真是看的人热血沸涌,我都想试试了。” 莲歌笑道:“殿下若是想蹴鞠,我倒是略懂些许,可以陪殿下消遣游乐。” 祁杭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随即又扭头关注着赛况。 唐婉接过球,看见迎上来的注依落,又感知到身后云征耀的喘息声,用了次马赛回旋,成功摆脱二人,再回身带球后提脚射门。 徐瑾和不七:优雅,实在是优雅。 唐婉意欲踢左上角,那儿是守门的死穴,可惜踢歪,被千秋三步并两步侧移用身子弹出网外。 攻守大战在注依落队禁区再次上演。 徐琛瞅准时机,防住云征耀,抢得球权补射。 方向极为刁钻,线路极为弯曲。 千秋跳起来,意图用手接稳球。 结果球愣是撞上了网杆,再次反弹。 这一撞力度可不小,用竹子支撑的网可受不住,摇摇欲坠。 千秋倒地,唐婉追回鞠球,面对空门推射远角入网。 球入网的刹那,网竿坠地,变相宣告第二局的结束。 大比分一比一,平。 祁杭端着学尽皇家礼仪的样子带头鼓掌,全场雷动难止。 不知何时,集会上别的赛会都已停歇,所有人都挤在不那么大的鞠城周围一睹为快。 唐婉队终于竖起一面旗帜,双方队伍进入局间休憩。 御席台离地远,估计修缮局当年建造时要的就是远离人烟的高贵疏离感。 但是祁杭嗓音一拔高,纵是远在马球场的人也能听清话语:“真是精妙绝伦!场上诸位不仅脚法精湛,配合亦是默契无比,我这次果然没白来啊,哈哈哈。” 注依落见祁杭乐得开怀,双手一抱拳,高声道:“公主殿下,外臣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按照蹴鞠对垒的成规,是该比上三局决胜负。只是我两位兄长之前筑球多局,又续上这两局,实在疲乏;外臣不忍兄长为了落的一时好胜而徒耗筋骨;况对面以婉姑娘为首的四位小姐公子,配合默契,实力强劲,外臣自忖远不及也。” “故外臣斗胆恳请,此赛便终于此,不必再续。此举实在有违规矩,但还愿公主殿下体恤宽宥!” 就是注依落不说,祁杭原本也是想就此止掉这赛事的。 对垒这东西,祁杭只在祁栩每月一往来的书信中读到,说瑶朝人人会垒善垒。 二哥哥极力想描绘出其妙处,可无奈笔下的文字乏味,若只看他的字里行间,祁杭着实提不起兴趣。 祁杭有这个背景概念后,是笃定注依落队会赢的,人家有这个天赋和国统嘛。 外臣赢,可以,彰显成朝之气度、友谊、公平。 内臣赢,不太行,有排外、投机取巧、胜之不武之嫌。 赢也可以,那得是真的公正,可注依落刚才也道出了,总共四人,两个主力上场前已是气力不支,何来公平? 祁杭闻言立刻点头赞成:“注使臣所言有理,那便散了吧——是不是也要准备准备龙舟赛了?” 龙舟赛,每年端午会集的重头戏,只怕今年会被这对垒压去半头。 公主一言,谁敢不从,看客们渐渐散去,唐婉呆在原地懵懂。 啊?就不比了? 注依落没给她机会乱想,走到她身旁,狡黠地眨了眨眼:“篮球我会给你造的,你且宽心。” 这下好了,唐婉忙要拉着注依落再细聊篮球工艺,身后却一阵寒凉,伴随而来的是徐琛怨恨的声音。 “注使臣真是热心人儿,跟谁说上几句都能成为朋友,就这么把我好不容易娶来的蕙仙给骗走了。” “可不可以给在下个薄面,让我跟自己的妻子独处片刻,我与她有些话要聊。” 徐琛,唐婉于你而言陌生是陌生,但可不是捉摸不透,她一心只想造篮球,你你给她做篮球往她心坎里碰不就得了 这几章足球赛写得都不像古穿文了哈哈,我的问题我的问题,日后完结了有空会把这几章改得更古色古香一些。 莲歌回公主话不用奴婢这一点,我故意这么写的,武宁公主与她关系密切,也不屑于遵守这些封建礼教,莲歌跟在她身边潜移默化就一直以“我”自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掉马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