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等我送膳食》 第1章 第一章 雷电夹着闪光撕开了一道裂口,暴雨来的猝不及防,沉重的拍打声落在大门上。 “死丫头,给我开门!”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开门,我拆了你的镖局!” 雨水顺着他的发髻流下,阴狠的眼神紧盯着门上的铁环,拍打大门的动作丝毫不停,夹杂着些许脏话。 门内,年迈的老仆全力抵着大门:“二爷,您回吧,小姐不舒服已经睡了。” 喉间束缚的感觉将温实拉回现实,她猛地坐起,后背撞到木床,后背还无意识冒着冷汗,抚摸到脖颈,感受到了噩梦中伤痕。 眼神呆愣看向周围古色古香的环境,声音嘶哑不像话,努力想发出声音。 丫鬟青翠手忙脚乱拿起热毛巾围在她的脖子:“小姐,你的伤还没好。” 原主的记忆与自己的记忆喷涌而来,头剧烈疼痛,记忆拼碎起来。 温实本是一个大型外卖公司的区域总监,不曾想一场车祸竟让自己穿越到这个同名同姓,刚刚悬梁自尽的孤女身上。 回想适才二婶冰冷恶毒的眼神,恨不得在二叔到来之前就逼自己死去,好等二叔来直接占领镖局。 二婶亲手绑上白绫,支开丫鬟青翠,给自己下了药这才将她挂上悬梁。 门外,二叔温德的声音如同催命鬼。 “温实!你这个丧门星!还想赖账不成!” “不开门,休要怪我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温实忍不住发笑,把爹的善良当作理所应当,想要吞并我们整个镖局。 温实踉踉跄跄站起:“青翠,扶我去,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清理门户。” 赵叔费力抵住摇摇欲坠的门,不曾想门轰然倒塌,跌坐在地上。 温德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看看,白纸黑字,你爹生前欠我一百二十两银子,不还就用这院子抵债。” 温德贪婪的眼神扫过温实,漏出猥琐的笑容:“还不起,刚好把你卖给老鸨。” 温实一把抢过借条,示意青翠看,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无力的闭上了眼。 毫不犹豫的撕掉了借款。 温德脸上的表情凝固,手一招便唤来了打手,将主仆三人围在中间:“你好大胆子……” “三日!”温实猛的抬起头,眼睛直直盯着温德:“三日后,一百二十两银子你来镖局取。” 温德一时间也忘了反应,静默许久后大笑:“如果你做不到呢?” “做不到那我还你一千二百两,赔你十倍。” 青翠本想说些什么,无助的张了张口。 温德目光阴冷扫过院子:“三日后我和二婶来等着你的一百二十两。” 温实目送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去。 “小姐…”赵叔挣扎着从雨水中爬起,声音不自觉的颤抖:“您怎么能应下呢,这叫咱们如何还得起。” 青翠无助的抱着温实,无声的流眼泪。 温实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他们的哭声,俯身捡起地上的借据碎片,迈着沉重步伐走到赵叔面前:“赵叔,这镖局得要继续开。” 赵叔叹息一口气:“如何开?谁来押镖,就凭那十几个未学成的学徒吗?” “今日这种状况,他们不在,还不是没帮上忙吗?” 温实要用自己前世的经验,开一个与众不同的“镖局”。 温实回想着前世的工作,语气异常平静:“我们不压镖,只送膳。” 赵叔眼里透露出些许茫然。 温实收回视线,语气平和:“送酒楼里刚出锅的膳食无论距离远近,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让膳食还保持温热状态到客官家中。” 温实继续举着例子:“ ‘醉仙居’酒楼的饭菜名扬京城,位置在城南,可城北住着的大多数都是些官员,府中聚会派自家跑腿回来时大多都凉了。” “就比如上次工部侍郎求户部侍郎办事,在家中设宴,户部侍郎点名要吃醉仙酒的老鸭汤,却因醉仙居客流量大,加上距离尚远,还未送达,户部侍郎先行离开,自然事情也没办好。” 雨已经停了,赵叔消化着温实的话:“可是,这不就是跑腿吗,和押镖还是不一样的,当年我们镖局……” 温实打断他:“当年是当年,我们不做出改变,如何能立足,如何能还钱呢?” “干!”赵叔嘶哑的声音从牙缝挤出,“我这条老命是老爷给的,我拼了个这把老骨头,也跟您干。” 天刚蒙蒙亮,庭院的树丛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温实身着红衣,头发用简单的木簪挽起,高挑发尾显得一丝英气,脖子的伤痕用黑丝盖着,脸上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锐利的眼神扫过面前十来个镖师,笃定道:“从今天起,我们镖局就改做‘外卖’,就叫膳食达。” “有谁知道京城的舆图?” 周扬往前半步,后腰掏出个油纸包,缓缓展开,老旧舆图边角都泛了黄,他声音低得像喃喃自语:“当年护送官银,京城七十二坊,都标在上面。” 温实蹲下身,拿起一根树枝,飞快的滑动起来:“按东南西北分成四个区,里面有几条主要街道,有哪些大的店铺、酒楼都要标记清楚,就挂在正厅墙上,骑手送外卖时也就清楚。” 周扬疑惑道:“骑手?” “‘外卖’就是哪一户人家点的膳食,骑手要做的就是把酒楼的膳食送到人家家里。” 其中较年轻的镖师顺子:“我明白了,就是把压的货换成了膳食。” 温实指了指:“周扬你带几个人实地考察,把舆图上酒楼饭馆填上。” “青翠你去裁缝铺,定制十套外卖服,上面就写‘膳食达’。” 温实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剩下几人,吸了口气,在他们期待眼神说:“你们把铺子修缮好,特别是门。” 井口巷的尽头,“醉仙居”样式的飘旗便映入眼帘。 温实刚踏入“醉仙居”,伙计腰上挎着条白毛巾,瞅见有人往楼边走,立马扯开嗓子嚷:“客官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 绕过堆着酒坛的拐角,见掌柜正趴在柜台后拨算盘。 她轻叩柜台,声线清冽:“掌柜,我是膳食达温实,想同您谈桩送膳的买卖,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掌柜的算盘珠子猛地一停,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堆起笑:“这位姑娘,快请坐!买卖嘛,好商量!” 还招了招手,伙计端上盏还冒着热气的碧螺春。 温实落座,指尖轻轻叩了叩茶盏,开门见山:“醉仙居在井口巷这一片,口碑客源都稳,但因为给达官贵人送膳得罪了不少人,有了我们‘膳食达’送膳,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了。” 掌柜明面不显,心里琢磨,送膳的买卖,要是成了,既能少得罪人,又能多赚份银子,可比自己找人送稳妥多。 可面上还得端着:“姑娘主意是好,可醉仙居的买卖,得请示东家定夺。” 温实目光投向醉仙居喧闹的大堂,声音提了一些:“这可真是笔的买卖,谈成了能让醉仙居每日流水再涨两成,掌柜真是好算盘!吃亏的就只有‘膳食达’了。” 看着原本喧闹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互相都在猜测她方才的话。 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即使醉仙居买卖做不成,但在醉仙居吃饭的掌柜不在少数,也算是把“膳食达”的名声打出去了。 掌柜嘴角的笑顿时凝住:“姑娘您别乱讲啊,这要让我们东家知道了,往后我怎么办啊。” 他哆哆嗦嗦朝二楼喊:“东家!您快下来管管!这姑娘要砸咱招牌呀!” 话刚落音,楼上就传来脚步声,谢衍站在二楼栏杆内侧,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无意识点着栏杆。 木雕栏杆映着他暗色锦袍,袍面泛着淡淡光泽,在二楼微弱光线下更显深沉。 小叔谢崇大步走到他身旁,刚要开口说楼下所发生的事,谢衍已先听到掌柜那带着颤音的呼喊,却没立刻应声,只静静等谢崇把话讲完。 “这姑娘要砸咱招牌。” 他才微微侧头,眼尾微扬,扫向温实的目光添了几分探究:“能让醉仙居的掌柜乱了分寸,这‘膳食达’倒真是新鲜。” 谢崇瞥他这副模样,抿了抿酒杯,慢悠悠道:“衍儿,祖宗传下的买卖,可不是用来给黄毛丫头折腾新花样的。这送膳的活计,还没人做过,醉仙居可不能冒着风险。” 谢衍垂眸,目光在温实身上打转:“温姑娘既说这‘膳食达’能成,不妨讲讲,要如何让醉仙居稳赚不赔?” 温实顺着声音望去,对上谢衍目光,猜测大概此人就是醉仙居的东家。 温实攥紧袖中舆图,迎上他的目光:“醉仙居客源本就广,只是送膳一事,以往由贵店伙计奔走,既耽搁店内伺候堂食,又因路线不熟、人手不足,常叫客人等得不耐烦。” “膳食达以镖局出身,脚力快、路子熟,专司送膳,既能让贵店伙计专心堂食,又能借送膳之便,给客人附赠‘膳食达’名帖,拓展外送客源……” 话未说完,谢衍已微微颔首,指尖从栏杆上滑落,转身抬步下楼。 “温姑娘的法子,倒叫人耳目一新。只是……” 他刻意停顿,眼尾扫过谢崇铁青的脸,又落回温实身上:“这外送之路,真能如你所言,顺畅无阻?” “这是自然……”话未曾说完,就被谢崇打断。 谢崇端着酒杯,慢悠悠又补了句:“衍儿,这买卖风险太大,股东们要是知道你拿祖宗家业陪黄毛丫头胡闹,怕是要生出嫌隙。” 谢衍沉默片刻,觉得谢崇所说不无道理,虽说自己是醉仙居的东家,但产业毕竟是谢家的,大家族就是牵扯奇多,观点不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温姑娘,对不住了,醉仙居暂时担不起这风险。” 堂内瞬间安静,温实却扯起唇角笑了:“谢东家顾虑有理,不过……” 她扬了扬手里舆图:“膳食达的舆图,标注了京城七十二家酒楼饭庄的客源路线,往后谁想做送膳买卖,可得掂量掂量。” 不等他二人反应,已经离去。 待温实身影消失在巷口,谢崇才哼道:“毛躁丫头,还敢威胁人。” 谢衍没接话,股东的存在让他畏手畏脚,不能轻易做决定。 暗自心里做决定,终于一天要拔下这根刺。 第2章 第三章 温实刚踏出醉仙居门槛,守在巷口的赵叔就迎上来,压低声音问:“姑娘,醉仙居这桩买卖黄了,咱下一步咋整?” 温实捏了捏眉心,把舆图往袖里一塞:“先回镖局,总有法子的。” “当心!”温实眼疾手快扶住看书快要撞树的一位国子监学子。 瞅一眼他手中的书上的油渍:“这书可是用来垫点心的?” 少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解释:“是同窗央我带桂花糕,谁知路上馋得紧。” 话音未落,前面传来哄笑,七八个学子涌出来,见温实腰间悬着镖局令牌,为首的高个公子挑眉:“膳食达?莫不是走镖顺道卖吃食?” 温实莞尔一笑,指了指腰间镖局令牌:“我这膳食达,专帮酒楼饭馆送膳,只要是吃食,管送!” 被撞的学子眼睛一亮,忙不迭追问:“那能送糕点不?我等在国子监,常馋城外老字号的桂花糕、栗子糕,可跑一趟太费时辰,若能有镖师送,那是最好的。” 一旁带方巾的学子说:“要说这‘糕壹点’的糕点,在咱国子监里可算风靡!” “往日同窗们捧着书,都吃着他家的桂花糕,就爱那股子清甜。可他家铺子远在城郊,来回一趟折腾,如今生意越来越难做,听闻快要歇业了!” 温实眼睛一亮,心想国子监学子不再少数,如果谈下这“糕壹点”的生意,流水不比醉仙居的差,何况国子监内都是些高门显贵的公子。 “那我要是给国子监送这家的糕点,你们会有多少人订食?” 被撞的学子宋鹤:“不说几十人,那一二十人也是有了。” 温实眼神发亮,朝赵叔使了个眼色,高声道:“赵叔,快取纸笔!把各位公子要的糕都记仔细。” 赵叔从褡裢里掏出纸笔递给温实。 “你们一个一个慢慢来,要吃什么,我都记上。” “定金先给一半,给赵叔,糕点送达了再给另一半。” 宋鹤挤到前头,挠挠头说:“温姑娘,我要两盒桂花糕,给我那生病卧床的同窗也带一份,他就好这口,别让铺子偷工减料!” 温实拍拍他肩膀:“放心,我让镖师盯着装盒,保证新鲜足量,你那同窗吃了,保管有力气读书。” 温实叠好订单,冲学子们拱手:“诸位且等明日,我这就去糕壹点,让掌柜备足料。” 太阳沉没,暮色渐涌。 温实刚到达“糕壹点”门前,正撞见掌柜把歇业木牌挂上。 从国子监赶来有一段距离,她平复了急促的喘息:“掌柜留步!我有笔大生意,想与您细谈。” 刘掌柜放下门环,抬眼:“是何大生意?” 温实将订单递给刘掌柜,解释:“这订单皆是国子监学子所订,里面不乏高门贵族。” “您做好糕点,我来配送,只求掌柜一单分我二成利。” 刘掌柜目光看向订单,斟酌开口:“温姑娘,国子监的活儿不好接,毕竟高门贵子的公子身份在那”。 温实早料到他会顾虑:“我们“膳食达”有着统一服装,而且糕点用青缎子衬着,绝不让贵店招牌沾灰。” “二成利?我做这单,材料费得添三成,而且我这店也就我一人属实忙不过” “掌柜若信我,往后国子监的订单,我都往您这儿引,且每单利钱,我只取一成。” “而且您有病重老母,还有要上学堂的孩童,这订单您得接。” 刘掌柜眼尾一挑,忽笑出声:“温姑娘倒是精明。成!但丑话说前头,若送错一户、磕坏一盒,这生意……”“ “我温实拿十盒糕点赔!”温实大声应下。 “明日我让我们‘膳食达’的伙计来取餐。” 亥时路边街道早已没了人的踪迹,“膳食达”内,烛火通明。 “小姐,糕壹点那单成了?”周扬耗了一嗓子。 温实把订单往桌上一放,笑着点头:“成了!但明早卯时就得取货,刘掌柜一人忙不过来,咱们得去搭把手。” 温实早有盘算,从柜里摸出今日定金放在桌上:“定金就有一百二十两,膳食送达还有一半。” 青翠盯着桌上定金,笑眯眯道:“一百二十两!这下就直接能还给那个人了。” 温实知道她说的是谁,却还是敲了敲她脑门:“别光瞅着银子,明早的事儿半点含糊不得。” 温实从袖中抽出张油纸,上面画着国子监周边街巷图,对周扬说:“你带两个机灵的,卯时三刻前到糕壹点,验完糕点,就立马送,要在一个时辰内送达,不要让糕点沾了污渍。” 众人正在检查明日所要用的木盒,忽听外头传来隐隐哭声。 掀帘看,是个小乞丐扒着门槛,脚边躺着个重病的老乞婆,怀里还紧攥着半块硬饼。 温实眉头紧皱,忙让伙计把人搀进来喂了点吃食。 老乞婆颤抖着喂小乞丐,哽咽:“姑娘心善,我们走投无路,就想讨口吃食。” 温实舀了勺粥喂老乞婆,又瞥到小乞丐盯着粥的样子,心软说道:“往后你们饿了,就来膳食达。” 交代好伙计让人安排婆孙二人住下。 翌日,天还未亮,“膳食达”内已骑手已经集合完毕。 温实亲自带队,与青翠、周扬等几人赶往城郊“糕壹点”。 到铺子时,刘掌柜果然已在忙碌,灶火通明,面各色糕点已摆放整齐。 温实二话不说,洗净手便上前帮忙。 她虽不精厨艺,但前世管理经验让她对流程极为敏感,很快便帮着装盒丝毫不乱。 青翠也机灵,在一旁学着给糕点做最后的点缀。 辰时刚到,所有订单糕点准备完毕,整齐装入“膳食达”的木盒。 周扬带着两名镖师,检查无误后,将食盒稳稳装入特制的背箱,三人朝着国子监方向疾行而去。 温实则和青翠在“糕壹点”原地等待,温实表面平静,身旁手却微微攥紧。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街角终于出现了周扬三人的身影。 温实立刻迎了上去。只见周扬三人虽额角见汗,但步履依旧沉稳,背箱空空如也。 “东家!幸不辱命!”周扬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所有糕点悉数送达,无一差错破损!那些公子们拿到手时,糕点还是温软的!宋鹤公子直夸咱们想得周到!尾款一百二十两,也全部收齐!”他说着,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双手奉上。 温实接过钱袋,那沉甸甸的分量,让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来到这里以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 “好!辛苦了!回去给大家发赏钱!” 三日后 不出所料,温德果然带着二婶,领着一群家丁,浩浩荡荡再次来到镖局门口。 镖局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四处都透露着生机勃勃。 “温实!三日到了,银子呢?拿不出来,就乖乖跟我们走!”温德叉着腰,声音比上次更响,小人得志的样子。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温实独自一人走了出来,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红衣,目光审视着众人。 她没说话,对着她的目光温德不禁寒颤。 随手将一个包袱扔在温德脚前。 包袱散开,里面是整齐的银锭,正好一百二十两。 “银子在这儿,借条已毁,从此我们两清。二叔,二婶,请回吧。”温实语气平淡,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 温德看着地上的银子,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二婶更是尖叫起来:“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三天赚到这么多银子!你这银子来路不正!” 温实冷笑一声:“我的银子怎么来的,不劳二婶费心。白纸黑字的赌约,在场各位都听得明白。若二叔二婶还想纠缠,我不介意去衙门里,请青天大老爷评评理,说说我爹娘去世后,你们是如何‘照顾’我这个孤女的!” 她这话戳中了温德夫妇的痛处,他们敢私下逼迫,却不敢真闹上公堂。 温德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温实,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侄女。他弯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捡起银子,狠狠道:“好!好你个温实!我们走着瞧!” 温实缓缓关上镖局大门,呼出一口气,紧张感得到了些许缓解。 青翠、赵叔站在她身后,笑容满面,温实转过身比了个“耶”的手势。 赵叔有些摸不着头脑,憨憨一笑。 青翠学着温实的样子,缓缓伸出手掌,正准备比,温实快步向前和她击掌,只剩了个不清楚状况的青翠呆愣在原地。 正当她准备召集众人,总结此次“糕壹点”首单的经验与不足时,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节奏规整,带着几分客气。 赵叔与温实对视一眼,上前开门。 门外并非预料中的麻烦,而是几位衣着体面的生面孔,为首一人拱手笑道:“请问,此处可是‘膳食达’?鄙人是城西‘百味斋’的掌柜,特来拜会温东家。” 他话音未落,旁边又挤过来一人:“还有我,城南‘清茗轩’的东家,听闻贵号送膳精准,服务周到,特来请教合作之事。” “还有在下,‘锦绣楼’的管事……” 门口竟聚集了四五位京城里大小酒楼、茶庄的东家或管事!他们显然是听闻了“膳食达”完美完成国子监订单、并且三日内凑齐百两银钱的消息,嗅到了商机,迫不及待地前来寻求合作。 温实忍不住弯曲唇角,但很快镇定下来。 她上前一步,从容地将几位东家请进已修缮一新的正厅。 厅内墙上那幅巨大的京城舆图,让各位东家赞叹。 “诸位东家光临,蓬荜生辉,请坐。” “不知各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百味斋掌柜最先开口:“温东家,实不相瞒,我们听闻了贵号与‘糕壹点’的合作,竟能让一家濒临歇业的铺子起死回生,还将糕点安然无恙地送入国子监,这等本事,令人佩服!我百味斋的酱肘子名声在外,只是位置稍偏,若能得贵号助力,必定如虎添翼!” 几位东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达了强烈的合作意愿,开出的条件也一个比一个优厚。 “承蒙诸位东家看得起‘膳食达’’合作之事,自然可以商议。不过,‘膳食达’有‘膳食达’的规矩。” 她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几条主要街道:“合作之前,需明确几点。其一,配送范围需按‘膳食达’划定的区域进行。其二,所有经由‘膳食达’送出的餐食,需使用统一食盒,以确保品质。其三,出餐时间需配合‘膳食达’骑手的调度,保证配送效率。” 她顿了顿,看向几位东家:“至于抽成,将根据菜品价值、配送距离综合核定,具体细则,稍后我的账房会与诸位详谈。‘膳食达’的宗旨,是互利共赢,绝不让合作方吃亏,但也需保证我们骑手的付出与服务的品质得到应有的回报。” 她这番话条理清晰,既展现了合作的诚意,也明确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几位东家互相看了看,似乎在考量温实话的含义。 第3章 第三章 正午正是膳食订单最多时,温实正对着账册核对新合作酒楼的账单。 青翠在一旁帮着整理单据,看着温实专注的侧脸,忍不住劝道:“小姐,这些账目繁杂,不如先歇息片刻,喝口茶再看?” 温实头也未抬,只是轻轻摇头。 石头跌撞着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汗水和惊怒:“东家!不好了!周扬哥他们和醉仙居的人打起来了!” “什么?”温实猛地抬起头。 石头喘着粗气:“是……是为了送城北御史王大人家的一批茶点,要求午时前务必送到。” “本来走主街是稳妥,可今日不知哪家贵人出行,仪仗堵了半条街,眼瞅着就要误了时辰。周扬哥当机立断,带着我们想抄近路,从醉仙居旁边那条杏花巷穿过去,能省下大半路程。” 青翠递上一杯茶,石头囫囵喝下润润嗓继续说道 “可醉仙居守在巷口的伙计死活不让,说那是他们醉仙居的地盘,闲杂人等与狗不得穿行!言语难听得很,两边争执起来,就…就动上手了!” “杏花巷?”温实脑中立刻浮现出舆图上的标注。 那是一条连接两条主街的狭窄巷道,一侧确实紧邻醉仙居的后院墙,但并非私家道路,按理说行人皆可通行。醉仙居此举,分明是刻意刁难! 而且,偏偏是在“膳食达”风头正劲,引得各家酒楼争相合作的当口。是巧合,还是那位谢东家授意的下马威? 温实放下账册,站起身,脸色沉静如水,眼神却已冷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桌上尚未算完的账目,对青翠道:“账册收好,等我回来。” 随即对石头令道:“带路!” “小姐,您亲自去?要不要多带些人?”青翠担忧地问。 “不必,”温实整理了一下衣袖,语气果决,“我们是去讲理,不是去打架。赵叔,你看好家里。” 她步伐迅疾,带着石头便朝醉仙居方向赶去。 刚到杏花巷口,便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和推搡声。 只见周扬和另外两名“膳食达”的骑手被五六个醉仙居的伙计围在中间,双方怒目而视,衣衫都有些凌乱,周扬脸上甚至有一道明显的红痕,显然刚才冲突不小。 装着茶点的食盒被周扬紧紧护在身后,倒是完好无损。 “凭什么不让我们过?这巷子是你家开的吗?” “就是!耽误了给王大人府上送膳,你们担待得起吗?” “哼,什么‘膳食达’,不过是一群跑腿的泥腿子,也配走我们醉仙居门前的路?惊扰了我们的贵客,你们才担待不起!”一个看似小头目的醉仙居伙计抱着胳膊,满脸倨傲。 “你!”周扬气得额头青筋暴起,眼看又要上前。 “周扬!”温实清冽的声音适时响起,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温实稳步走来,目光先扫过周扬三人,确认他们虽狼狈却无大碍,食盒也无损,心下稍安。 “周扬你先去王大人府上送膳。”温实指了指主路。 在这浪费时间属实不划算。 随后,她的视线便落在了那醉仙居的小头目身上。 那醉仙居的小头目见来了个年轻女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认出正是前几日来谈合作被拒的那位“温东家”。 脸上倨傲之色更浓,还带着几分不屑:“哟,我当是谁,原来是‘膳食达’的东家亲自来了。怎么,手下人不懂规矩,你这当东家的也不懂?这条巷子,我们醉仙居说了不算,但惊扰了我们后厨清净和往来贵客,就是不行!” 温实并不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位伙计,我且问你,这杏花巷,可是官府明文划归醉仙居的私产?可有地契文书为凭?” 小头目一噎:“这……虽不是私产,但紧邻我们醉仙居……” “既然不是私产,便是官道,京城百姓皆可行走。”温实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我‘膳食达’的骑手,身着统一号服,运送的是各家酒楼明码标价的膳食,行的光明正大,何来‘泥腿子’一说?” 温实看向那小头目,眼光锐利:“倒是阁下出口伤人,阻挠通行,耽误了御史王大人府上所需的茶点,这责任,不知你可愿意承担?还是需要我此刻便去王府,向王大人禀明今日延误的缘由?” 她句句在理,字字诛心,更是抬出了御史王大人这座靠山。 那小头目脸色顿时变了,他敢刁难“膳食达”,却绝不敢得罪朝廷大员。他眼神闪烁,气势瞬间矮了半截,支吾道:“你……你少拿王大人压人!我们……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 “规矩?”温实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我竟不知,醉仙居的规矩,大得过《大梁律》?还是说,这规矩,是谢东家亲自定下,特意吩咐你们在此阻拦我‘膳食达’的?” 她这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巷口越来越多围观的人群耳中,也传入了刚刚闻讯赶来,正站在醉仙居后门阴影里的某人耳中。 “好大的口气。”一个低沉稳重的男声响起,谢衍身着暗纹锦袍,从阴影中缓步走出。 目光落在头目良子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我醉仙居,何时定过这等规矩?” 良子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巴道:“东、东家……是、是小的……小的自作主张,觉得他们人来人往,会惊扰后厨……” “自作主张?”谢衍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听不出喜怒,却让那伙计抖得更厉害。 温实冷眼旁观,心中了然。 这伙计若非有人授意,岂敢如此嚣张,甚至敢代表醉仙居公然阻拦通行? 她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看着谢衍如何处理。 谢衍脸上的温和瞬间收敛,目光沉静地看向那伙计,语气淡漠:“自己去账房结算工钱,醉仙居留不得你了。” 良子如遭雷击,瘫软在地,嘴里喃喃:“是、是崇爷……崇爷说……” “是崇爷吩咐……说、说不能让他们这些跑腿的坏了咱们醉仙居的格调……” “哦?格调?”谢衍尾音微扬,目光转向匆匆赶来的谢崇。 “小叔,何时醉仙居的格调,需要靠阻拦行人来维系了?” 谢崇脸色难看,他没想到这伙计如此不经事,竟直接把自己供了出来。 他强自镇定,板着脸道:“衍儿,你这是什么话?我也是为了醉仙居着想!这些所谓‘骑手’,鱼龙混杂,在我们酒楼旁整日穿梭,成何体统?让那些贵客们看了,岂不觉得我们醉仙居自降身份,与这些下九流的行当混为一谈?” 他这番话,立刻引起了在场一些老派伙计和管事的共鸣,纷纷低声附和。 “崇爷说得是啊!” “咱们醉仙居可是百年老号,哪能跟这些送饭的混在一起。” “这像什么样子!” 温实冷眼旁观,立刻明白了。 醉仙居内部混乱,新旧党派派系明显,各有各的利益互不相让,温实不禁发笑,一个朝代哪能让两个帝王共存。 谢衍听着周围的议论,眉头微蹙:“叔父,醉仙居的格调,靠的是菜品质量与服务水准,而非将客人拒之门外,更非阻断京城道路。” 他侧身,对温实微微颔首“温东家,下人无状,耽误了贵号行程,谢某在此致歉。请便。” 温实知道谢衍是给她们了个台阶下,有台阶岂有不下的道理。 对谢衍回了一礼:“谢东家明理。” 待“膳食达”的人离开,谢衍转向谢崇和那些面露不满的旧党。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觉得‘膳食达’是下九流?觉得与他们为伍失了身份?” 他目光扫过众人“那我问诸位,可知‘糕壹点’与‘膳食达’合作后,流水翻了几番?可知城北李大人府上昨日宴客,指明要通过‘膳食达’采买‘百味斋’的酱肘子,而未曾问津我们醉仙居的招牌菜?” 他每问一句,旧党众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这些消息他们或多或少听过,但从未像此刻被如此直白地摊开。 “醉仙居是百年基业不假,但若固步自封,眼睁睁看着客源流失,市场份额被这些我们看不起的‘新行当’蚕食,那才是真正的愧对祖宗!” 谢衍语气渐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今日之事,下不为例。醉仙居的规矩,是开门迎客,广纳财源,而非墨守成规,自断臂膀!” 他不再看脸色铁青的谢崇,对随从吩咐:“将此人带下去,按规矩处置。”指的是那跪地的头目良子。 谢衍独自站在巷口,目光深沉。 他方才那番话,既是对谢崇一党的敲打,也是对未来“醉仙居”道路的思索。 固执自负并不是好对策。 “醉仙居”需要变革,改革创新追求合作不失为个好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