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雪》 第1章 印子 大羲128年冬。 泼泼洒洒的大雪如乘风飘荡的柳絮般从天空中降落,金碧辉煌的宫殿上披上了一件又一件白裘,窗外的寒风肆意的舞动着本是人人躲在屋中取暖的时光,养心殿前的一抹玄色却突兀着。 顾秦桓两眼空洞的望着昏暗的天空,一些依稀的往事却涌入他的脑海,他自问,这么美的雪,她会看到吗? 思罢,他又望向墙角的那几株梅花,黑色的枝干盘旋着,粗旷的生长着,乍一看没有丝毫的美感,只有无尽的沧桑。可这一切还是被那抹艳丽的红色打破了,红色的花朵犹如花季的少女在这雪中翩翩起舞,大片大片的衣袖在少年眼前拂过,触动着他的心,这,仿佛还是昨日的事。 顾秦桓猛的回神,是啊,逝去的终会逝去,已经是很久……之前了。那个穿着红衣为他起舞的少女再不会回来了,一切都结束了,他的心也随着那场宫变死去了。明明已经知道一切都于事无补,可他的心为什么还这么痛,为什么他觉得曾经的女孩还在他身边?都是幻觉吗,原来,他已经神智不清了。 他盯着梅花看了好久好久,就到他自己都不知了,他想一直看下去,因为恍惚间,有个红衣女子就在那跳舞,向他微笑,冲他走来,伸着手臂,说:“阿桓,一起来玩雪呀。” 不觉间,顾秦桓湿了眼眶,他知道这是幻觉,可他不想清醒过来,因为他怕一醒来,她就消失不见了。 往日依稀在眼前,斯人已不复相见。祁玉,好久不见,不知你过得可好? 一个很懒的作者写了一部烂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印子 第2章 初识 大羲113年。 青莲在后面快步走着,大喘气的说:“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宫里严禁跑闹,您快停下。”可前面的粉团子那里听的进去,提着花裙子就一个劲的往前滚,直到进了御膳房,才停下来。小小的人儿眨着葡萄般的大眼睛,用手搓着红扑扑的脸蛋,蹬蹬的溜进去。御膳房的姑姑们都知道小公主的性子,早就备好了她爱吃的糕点,:“祁钰公主,您爱吃的在那呢。”萧祁钰乖巧的向姑姑们问好,拎着自己的点心一溜烟的就没了人影。 彼时青莲正在向顾皇后告状,绘声绘色的说了祁钰的“恶行”,皇后老来得女,最是拿祁钰当宝贝,从不责骂,听到她如此没规矩,也只是让尚书房的先生严加管教。祁钰公主自出生以来,就是被捧着长大的,这也导致了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舞刀弄枪更是不行,但她独有一点,是其他皇子公主怎么也做不到的——狠狠拿捏住了父皇母后的心肝。 只见祁钰费力的提着糕点盒,进来问母后安,接着就把糕点放到母后桌前:“母后,这是儿臣特意去御膳房给您要的糕点,您尝尝喜不喜欢啊。”说着还不忘眨眨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皇后的心顿时化成了蜜水,连连说着喜欢。青莲还不明白么,公主明知皇后不爱吃甜点,却还这般说辞,到头来不仅哄好了皇后,糕点是一块没少吃。 吃饱喝足,祁钰的肚子也鼓鼓的,一个人晒着太阳躺在椒房殿的后院里。午后的暖阳洒在牡丹上,映满了金色的光辉,祁钰那火红色衬裙正和这金光融在一起,让人晕眩。这时祁钰听青莲说母后的弟妹和侄子要来请安,一个激灵就站起来,提着裙子躲到后殿,冥冥之中,她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想看看那表哥生的什么样子。 这是祁钰初次见到顾秦桓,正如那天庭院里耀眼的金色暖阳,成了她生命中绚丽又令人晕眩的一抹重彩 。顾秦桓可是京成里出了名的好看,小时候的他皮肤白暂,长眉如柳,一双桃花眼让人着迷,往那一站,就黯淡了箫祁钰的整个世界。祁钰在后殿看呆了,顾秦桓逆着光站在母后面前,旁边是他的母亲,祁钰的婶婶,当今皇后的弟妹,一品诰命夫人顾氏。 皇后问了顾秦桓很多问题,但箫祁钰都记不清了,她只记得恍惚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她的心都能安静下来。迷迷糊糊中站了好久,知道母亲喊了她的名字,她的双腿就不受控制的冲了出去。等她立定,母亲大惊,祁钰自己也羞涩的扯着裙角,刚才来的匆忙,只穿了衬裙,这在外人面前是万万不可的,好在她还只是个小孩子,不至于那么严重。母后介绍着祁钰,可祁钰根本没心情听,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的表哥,盯的顾秦桓脸上泛起红晕,只得低下头去。 对视的那一刹那,两双清澈明媚的眼睛直视着对方,好似一眼边能看出对方心底里所有的秘密,没有一丝浑浊,有的只是如清泉般干净的眼波。 顾夫人看出了不对劲,忙向皇后提议让秦桓带公主殿下去后殿玩,皇后点头应允,祁钰控制不住内心的雀跃,没等顾秦桓反应过来,便拉着他的手往后院走去。 第3章 结友 祁钰牵着顾秦桓的手溜到后院,侍女端来了酸梅子,祁钰抓了一把,大快朵颐着。 “来一个。”说着就往顾秦桓手里送,还不忘活泼的挑下眉。 其实顾秦桓并不爱吃酸物和甜物,但他看着少女弯成月牙的眉眼,心里就像有涓涓细流滑过,不由自主的温柔起来。他接过,望着祁钰流转的眼波,淡淡的说了声谢谢。 祁钰乍被这么看着,脸上逐渐温热起来,双颊也成了合欢花色,她不自然又故作轻松的说:“谢什么啊,这么客气多生分,你是表兄,我是表妹,我请你吃几个梅子,合乎情理。”祁钰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强调起血缘来,好像这样,她的心就不会那么躁动了。 顾秦桓愣了一下,随后轻生笑出声来,这个表妹不同于其他皇子公主,虽身为皇帝唯一的嫡女,却没有半点身份架子,看着就像母亲养的雪白狸子一样招人喜欢。 午后阳光正好,他们俩在梧桐树荫下躺了很久,祁钰偷偷地看了顾秦桓几眼,太阳就趁着这间隙爬到另一边。 顾秦桓不会知道祁钰的内心有多煎熬,即贪恋这份时光,又想逃避现在这个自己,知道心被烤熟了,才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郑重的带顾秦桓离了椒房殿,到了一个名叫月泉宫的地方。这里不同于其他宫殿的金碧辉煌,看着到有种园林的景致。 她不自主的温柔下来,静静的说:“听宫里的老人传,父皇最爱的人既不是如今盛宠一时的慧贵妃,也不是我母后,更不是其他一些莺莺燕燕,而是大周朝当今皇帝的妹妹悠虑公主,这月泉宫正是为她所建,至于名字的由来嘛,是因为父皇和她初见在月牙泉,也就取了这个名字,告诉你个秘密啊,父皇的寝殿里到现在都挂着她的画像呢,不过很隐蔽,就连母后都不知道呢。” 顾秦桓静静地听着,他对这些才子佳人的悲情故事并不感兴趣,但看着祁钰讲述时的雀跃,他也不自主的嘴角微扬起来。 院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一棵古老的合欢树,合欢花像是一把把粉红的折扇,棱角分明的扇骨,纷纷散散的交错在叶柄之上,一缕缕的粉色丝绸从扇骨中滑落,合起扇骨,每一条丝绸都柔软顺服的偎在扇骨之上,青翠扶苏,风一吹,就散落在空中。 他们俩个依偎在树下,静静待了好久,久到太阳西沉,牵着的手也没松开。一片粉红的合欢花悄悄落在祁钰发梢,顾秦桓抬手轻轻拂去,惊动了祁钰,她抢来那片合欢花,偷偷藏在衣袖中,吵着回去夹书。这个借口她自己也不信,毕竟自己是国子监最不听话的学生。 顾秦桓笑了笑,没说什么,示意该回去了,祁钰不舍的挪着步子回椒房殿了。临别时,祁钰直勾勾的看着顾秦桓逐渐远去的背影,出了神,乎地,她睁大双眼,刚才不经意的一瞬,顾秦桓回首,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她能感受到他嘴角的笑意。 即使后来祁钰回想,这依然是她人生中最惬意的一天,没有那些机关算尽的勾心斗角,有的只是少年少女未经世俗浸染的单纯。 微风拂过,吹散了团扇般的合欢花,吹落了古典别致的梧桐叶,也吹动了年少炽热的心,他们之间的羁绊,也在余晖的照耀下,升了温。 之后的几日,祁钰经常魂不守舍的一个人看着窗外的景色,婢女青莲还以为公主害病了呢。最懂祁钰的顾皇后揣着明白装糊涂,其他人对祁钰的小心思就更不得而知了。 祁钰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单调,国子监不能勾起她的半分兴致,直到有天某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这日,她的亲皇兄箫宜辰故作神秘的说:“今可来了位贵客,祁钰你可以瞪大了眼好好看。” 祁钰一脸迷惑,估摸着皇兄整日研习四书五经魔怔了,果然人不可好学。可当顾秦桓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惊的嘴都合不拢,这份震惊立马被喜悦冲洗的烟消云散,她控制不住那颗砰砰跳动的心,顾秦桓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温柔的看着祁钰所在的方向。 春去秋来,他们一起走过了很多岁月,顾秦桓在窗下读书,祁钰就逗猫,他们一起下棋,品茶,听书,甚至偷着出宫;平日里顾秦桓抚琴,祁钰就伴着琴音载歌载舞,祁钰虽不懂文学诗词,却独独在跳舞方面冠群芳,无人能及。 祁钰及笄那年,顾秦桓要随顾将军外出征战,离别时,送了祁钰一首诗:“春去秋来相思在,秋来春去音讯稀。” “今此一别,再见许是多年之后,祁钰可要多多保重啊。”说着还不忘摸摸祁钰的头。 祁钰含着泪,笑的比哭还难看:“你才是呢,别到时候回来少条腿,可没人愿意嫁你。” “哦~是吗,原来我们祁钰这么替我着想,既然这样,那到时候要真没人愿意嫁我,只能伟大又无私的公主殿下来养我了。” “呸呸呸,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许胡说,不吉利,要是你真残废了,我才不嫁你。” “那这么说我要是完好无损的回来,祁钰公主就下嫁与我喽。”顾秦桓狡黠的笑着。 “少跟我玩文字游戏,欺负我读书少是不是。” “哈哈,好了祁钰,我真走了,以后我不在,你要自己勤奋,不然可没人帮你兜底。” “一路保重。” 那日风很大,可却怎么也吹不净祁钰脸上的泪痕。 第4章 梧桐寂寞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抬眼间,已是深冬,顾秦桓已离开几月有余。正是天寒地冻时,祁钰裹着毛毯子——是萧帝围猎时射杀的,特此给祁钰,已经很旧了。顾秦桓此次北上,答应也要给她射一只白虎做新皮,她看着手中的暖炉,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祁钰和窗外的菊花相依为命,孤苦的在天地间,像那不起眼的沧海一粟,无人知晓,也无人理会。有时她就呆呆的坐在窗边,从日升等到月落,从破晓等到午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么,也许,他已经把自己忘了…… 祁钰生性活泼好动,睹物思人的悲伤不会笼罩她的生活,太阳依旧东升西落,祁钰也从稚嫩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跳起舞来,更是名冠京城,艳压群芳。祁钰一直不知为何箫帝后宫那么多能歌善舞的嫔妃不看,偏喜欢她的舞,其实她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幼时,她贪玩在父皇的养心殿里误打误撞,看到了大周朝的悠虑公主的画像,应是出自箫帝的手笔,传闻悠虑公主有着大周朝的国风,能歌善舞,最是擅长兰陵王入阵曲,而父皇最喜欢自己的舞,恰恰也是这个……祁钰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她不想承认自己得到的父爱,其实都来自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这日,祁钰刚练完水袖舞,青莲就来通报:“公主,林尚书的小女林乐瑶求见。” “快快请进来。”林乐瑶是祁钰十几年来最知心的姐妹,与自己心意相通。见她一进来,就招呼她坐到床边,两人寒暄了一下,开始交心起来。 “祁钰,我看你最近总是魂不守舍,可有什么烦心事?” 祁钰哪敢吐露心声,只得糖塞自己身体不适,立马转了话题:“还没恭喜令父,今日高升呢。对了,下个月就是宫中女眷和朝廷重臣的妻女逛花会的日子,你有何打算?” “嗯……我心想,无非就是可能要展示才艺,我就给大家画一幅仕女图,画的主人公嘛,当然是倾国倾城的祁钰公主了。”林乐瑶说着轻笑起来,还不忘调侃萧祁钰。 这下祁钰可不敢再多说了,免得自己尴尬。后来她们又聊了些最近的见闻,便分别了。 是夜,她向青莲吐露了心声,那块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不那么沉重了。青莲心疼的抚摸着祁钰的秀发,低声说:“公主放心好了,等他一回来,就让陛下给你们结亲。” 两日后,箫帝在宫中办了一场皇室宴席,还不是皇子们进行比武射箭,借机检验他们进来的成果。祁钰对这些无感,不过皇兄们可要大显身手了,巴不得拔得头筹,赢得父皇的嘉奖,她自是希望自己的皇兄箫宜辰能一展风姿,这样母后也欢心。 射箭比武在万众期待下——当然除了祁钰,开始了。 箫宜辰并不善骑射,这点众人皆知,可谁不希望嫡皇子能赢呢。不出祁钰所料,一向擅武的四哥箫谨言拿下了头筹,她这个四哥能文能武,按理说是箫帝几个皇子中最出彩的,可无奈生母只是个身份卑下的婢女,始终不得皇帝喜欢。 祁钰与这几个哥哥都玩得来,关系一向很好,看父皇只是象征性的称赞了几句,她便起身欢脱的说了一些恭喜的话,化解了这片刻的尴尬,箫谨言也想她投来感激的目光。 这时她旁边的暄珹公主,祁钰的皇姐拉她坐下,“你果真对你四哥最好,二哥哥赢了都不见你这么开心的,不知宜辰皇兄作何感想?” 箫宜辰笑笑:“她深知我自是赢不了,谈何而来的开心呢。” 这时箫帝眉头微皱,有些不悦:“看淡输赢是好事,但还没开始比试,就先断输赢,未免太过软弱。” 箫宜辰听懂了话的意思,低头不语。箫谨言低头饮酒,嘴角自嘲的笑了笑。 回宫的路上,祁钰低头不语,她并非旁人觉得那般愚钝,她只是不想参与这些繁杂之事,只想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抬头看着天空,皆被满宫的红墙绿瓦挡住了边角,只留下四方的天空,她有时候多想化作一只眉鸟,飞出这囚人的牢笼,不再做笼中的金丝雀,做天边自在飞翔的鸟儿,做一回真正的自己。人不怕做梦,就怕活的太清醒,连她自己也清楚,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她出生的那一刻,既得到了别人终其一生在追求的荣华富贵,也暗示了她悲惨的命运。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祁钰正在午休,青莲兴冲冲的闯进来,不顾礼节,把她叫醒,祁钰睁开眼,刚想抱怨,就听到青莲说,他要回来了。祁钰腾地做起来,满眼急切的看着青莲,她坚定的说:“前方传来战报,我军大胜归来,年仅十六岁的小顾将军封狼居胥,年少封侯,一时风光无限呢。陛下龙颜大悦,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回京领赏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祁钰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它真正要来时,又那么不真切,辗转反侧,依然不能平复躁动的心,她幻想着两人再见时会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会是喜极而泣的悲伤,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再见时,会像个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连句寒暄的话都没有。 第5章 旧雨重逢,形同陌路 期待了很久,却迎来了现实重重的的一击。祁钰的满心欢喜,在见到顾秦桓的那一刻,都化为泡影。 那日风高雪大,祁钰就站在城墙上,等着归来的良人,可顾秦桓,非良人也。苍白的天地间,那一抹鲜艳的红色,异常耀眼,顾秦桓只一眼便认出来了——她还是那么喜欢红色。他旁若无睹的继续向前走,祁钰向他挥手,全然不理会。 看见那抹身影的一刻,祁钰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挥手见他没有反应,以为是没注意,便急匆匆地跑下城墙,冲向有他的方向。 不远处,顾秦桓逆着光向她徐徐走来,实现逐渐模糊,少年的轮廓伴着骄阳又分明起来,祁钰张了张嘴,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却都又支离破碎,一些话明明思量了很久,可到了嘴边,又变得语无伦次,不知从何说起。 “顾秦桓,这两年你,还好么?”眼里闪着点点星光,满心期待他的答复。 顾秦桓只是冷冷的寒暄了几句:“承蒙公主厚爱,微臣一切安好,还要去觐见陛下,就不打扰公主赏雪的雅兴了。” 眼里的星光顿时黯淡下来,慢慢化作灰蒙蒙的星辰,眼里起了雾,原来自己在雪地中等了那么久,到头来竟是赏雪的闲情雅致,可笑,萧祁钰在心中狠狠骂自己不争气。伴随着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过,祁钰的心也沉了下去。 回宫的路上,她尽量控制自己,一路撑到椒房殿,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床上哭起来,任凭青莲怎么哄都哄不好。为什么会这样,从前的相知相遇自己深深的刻进骨子里,烙在心尖上,可他呢,已经和自己形同陌路了。这短短的几句话,祁越读懂了顾秦桓的心思,自己在他那,现在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个两年未联系,已经淡忘了的影子。 事实摆在眼前,可祁钰不愿相信,她情愿捏造出一个个谎言,编织出一个个荒诞的理由,来解释顾秦桓的所作所为。也许,她凄惨的一生,就是从她放下嫡公主的身份,卑微追求那份不属于自己的美好时,开始的。 顾秦桓不会知道,祁钰因这次会面一天未进食,躺在床上哭得昏天暗地,连顾皇后都哄不好…… 可祁钰也永远不会知道,顾秦桓见到她的那一刻心里暗流涌动的温情,和说出那些违心的话后心被凌迟的痛苦…… 静静地望着祁钰离去的背影,神色晦暗的扫视了宫园的城墙,信步走进了养心殿。 “微臣顾秦桓,参见皇上。” “免礼,小顾你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不用见外。” “微臣多谢皇上。”顾秦桓似没听见方才的话,依然打着官腔。 “你们父子二人,想要何恩赐啊,尽可说来,孤当满足。” “守护边疆的安危,是微臣和家父的本质所在,何谈赏赐?只是听闻陛下新得了西域进贡的绝品香料,正巧家母今日寝食难安,可否赠与臣?” 箫帝听了大喜:“孤允了,连带着黄金百两,择日送往顾府。” 顾秦桓走出养心殿,他其实一直知道顾家手握兵权,祖父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丞相,他们家可谓权倾朝野,箫帝一直忌惮顾家,他能做的,也只是行臣子之事,索黄金百两,避而不谈兵权官职,在箫帝面前,他总是装成风流公子的样子,不问官场,这样他才放心把兵权交付在自己手上,把国之重器交付在顾家身上。 曾经有一只狼,为了捕羊,披着羊皮混进羊群,可不知不觉间,他竟忘了自己的初心,被羊同化了。人也一样,有时候装的久了,便分不清真伪了,连带着曾经的那颗赤子之心,也黯然失色。 “祁钰放心,有我在,你可以安心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梦里,有人呢喃,梦醒,只有空荡荡的屋子,被打湿的棉被,以及,失魂落魄的祁钰。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终究,年少的深情,会在时间的长河里,被磨平棱角。那时年幼,一心简单的认为凭借着满腔热血,可以熬过分离的孤苦,可忘了有种毒,叫做岁月。 哭着睡去,哭着醒来,长夜漫漫,到东方破晓。接连几日,皆是如此。 林乐瑶受公主邀约进宫,为了安抚祁钰,向皇后提议上元节那几日请公主去顾府做客,皇后又对萧帝花言巧语了半天,才同意祁钰出宫去林府做客。说是去林府,更不如说去闹市,祁钰从小在宫墙内长大,最羡慕的便是宫外,出宫之事的喜悦,短暂的拂去了心头的苦闷。 林乐瑶的衣柜大都是朴素雅致的淡色,祁钰不喜欢,她只喜欢如火如荼般的红,挑来拣去,没有心仪的衣裙。林乐瑶精心挑选了一件乳白色衬裙,配水绿色衬衣,得意地说:“疏影横斜水清浅 ,暗香浮动月黄昏。祁钰穿着这件衣裙站在夜色里,肯定会被人误以为是洛神下凡呢。” “收起你的酸诗,我不喜欢,过节就应该穿鲜艳的颜色。” “我可听说了,顾小将军性情雅致,最是擅长书画,这画中用的颜色呢,都是些素雅之色,想必平时本人也喜欢浅色。”说着还不忘瞥了祁钰一眼。 祁钰听罢,就喜欢上这衣服了,可因为公主架子,又怕觉得丢了脸面,只好假惺惺的说:“我就不劳烦青莲回宫取我的衣物了,刚还让她放松一下,免强穿这个吧。” 林乐瑶没忍住,笑出了声,祁钰红着脸,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林府的日子逍遥又快活,祁钰整日浪在外面,给皇后的信也是极其敷衍。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看着两边热闹的店铺,心理暗自思忖:多么想拥有这平淡朴实的生活,可惜,自己从出生,旧失去了这项权利。 祁钰在茶楼,一待便是一天,形形色色的人们在她身边走过,聊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消遣日子。她无心这些闲谈,目光始终聚焦在说书先生身上,他讲的是祁钰从小听到大的故事——《仕女图》,父皇与大周公主的前尘旧事。他大肆渲染悠虑公主的容貌,把她描绘成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毕竟世人都喜欢听佳人才子的故事,他所讲的这些,是给平民百姓听来取乐的,绝不可能入曲册,那些冠冕堂皇的书中,可以歌颂帝后琴瑟和鸣,可以描绘贵妃宠冠六宫,却独独不会去写,一个向大羲年年朝贡的敌国的公主。 听的出了神,泛起困意,思绪逐渐飘远,却被一个警铃般的名字,唤回现实。 “小顾将军得了陛下亲赐的西域贡品,侯爷和将军也不见高兴,奇了怪。” “嘘,祸从口出,少说这些话吧,你我只是府里的下人,怎可揣测大人的心意?最好份内的事就好。” “你听说了么,我听莺儿说,她那日看见小顾将军与上官家的女公子弹琴作赋,难不成两人已表明心意?这事儿将军知道么?” “我劝你以后少说些话,多动动脑子,我们顾府与上官家本就是姻亲,上官云姝的父亲又是吏部尚书,几年前刚刚驾鹤西去的祖父更是梁朝元老,两家关系交好,若是上官小姐和公子在一起,岂不更是锦上添花?他们两人如此相配,两家肯定早就暗暗商量好结亲的事了,这事掰着手指头想都能想出来。” 祁钰像被泼了凉水一般,目光呆滞的盯着面前的茶杯,心里冷的发颤,她不想再待下去,买了几块糕点,匆匆回府。 “诶呀,祁钰,山楂味的,我最讨厌这个酸味了,你明知道的,还买错,心里想谁呢。”林乐瑶并不生气,本想调侃一下祁钰,谁知她听不出玩笑话,竟哭了起来。 “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再不拿你取乐了,我母亲爱吃酸,我这就给她拿去。” “我忘跟店家说了不要山楂…还有,还有其他口味的,你自己,吃吧。”抽噎着说完了,祁钰就泪如泉涌,趴在桌上痛哭。 林乐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等她哭累了,递来一杯热茶,让她咽下。“我的小公主啊,又是谁欺负你了,我们林府第一个不应,就是千里之外,也帮你教训回去。” “是,是顾秦桓。” “?你们遇见了?” “没,我在茶楼,听见他们,他们家的下人说,顾秦桓,他已经定亲了。”说罢,本来已经干涸的眼睛,又流下眼泪。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可能是真的,若真是,我父亲怎会不知?那女方是谁,上官家的?” “嗯。” 听到这个答案,林乐瑶愣了一下,静静地说:“祁钰,他们俩家确实是世交,若是上官家的女公子和顾秦桓定亲,我倒也不意外。” “上官云姝,我只是知道她是上官家的二女儿,听说她才学过人,七岁就会抚琴,你与她可有交集?” “幼时见过,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父亲总爱拿她与我比较,我也自知,比不得的。” “胡说,乐瑶就是最好的,我回去就让父皇敲打一下林大将军。” “你可别,哎,你若是真欣悦于他,我有一计,你可直接向陛下求得赐婚。” “青莲也说过,可我觉得,那样求来的话,他不是真心,我也不想接受。不提他了,我好不容易出一次宫,你带我去逛花灯好不好,我还要吃头条糕!” “嗯嗯,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就算是月亮,我也想方帮你取下来。” “猴子,只有猴子才会捞月呢。” “讨厌,你竟开我玩笑,那看来,我以后也不能放过你。” 两人嬉笑打闹了半天,等着到太阳下山,满心欢喜的跑去闹市。 加更加更,作者还是很勤快的,白天的美好会化作晚间的动力,与你有关的回忆足以慰藉满目疮痍的心?? 希望你能看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旧雨重逢,形同陌路 第6章 青玉案 元夕 流浪的月亮和繁密的星辰在众人的期待下姗姗来迟。 夜间的集市人满为患,歌舞升平,好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幽暗的夜色被点点火光簇拥着,纷飞的孔明灯承载着人们最美好的祝愿,这些愿景化作星星之火,点亮了整座长安城。今晚的长安,是烟火绚烂中翩翩起舞的绝世佳人。 萧祁钰穿着乳白色的衬裙,水绿色的衬衣,头上的双丫髻配着淡黄色的疏草花,点缀着几抹青绿,垂下来的乌发在珠链的映衬下隽美飘逸。林乐瑶一身宝蓝色衣裙,蓝色的流苏从发鬓上垂下来,与夜色交融在一起。她们牵着手在人海中穿梭,风拂过发梢,裙摆也泛起阵阵涟漪。 祁钰直奔卖花灯的地方,提起一个兔子花灯就潦草付了钱,本来还帮林乐瑶拿了一个,可她觉得太孩子气,自己换了一个莲花样式的。花灯摊的不远处,是卖面具的,祁钰再次一眼便相中了兔子样式的——白底红边,眼角处还勾勒着眼线,额上是红色的花钿,林乐瑶笑着帮她带上。 林乐瑶牵着祁钰,前面是一处池塘,桥下花红柳绿的鱼儿欢脱的游着,那窄窄的桥,早就挤满了人,有些人甚至差点掉进水里。她们两个面面相觑,决定还是先不过桥为妙。这时祁钰嚷着买头条糕,可一眼望去,小巷里哪还有缝隙让她们过去?林乐瑶拿公主殿下没有办法:“祁钰小公主你就在这等着吧,你对这不熟,又人多眼杂,千万别迷路了,我买完就来找你。” “等下,阿瑶,我要豆沙味的。” “知道啦。” 不知过了多久,祁钰等的不耐烦,开始四下张望,桥上的人似乎少些了,那边有卖砂糖冰雪冷元子的,心里想着给乐瑶买点,就往桥边走去。上了桥,后面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头上的钗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响,她接着花灯微弱的光亮,在地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这一幕,刚巧被桥那边的顾秦桓看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眼前的女子一身淡绿色,像刚刚出水的芙蓉那般亭亭玉立,又似瑶池仙子那般朦胧美好。美的那么不真切,他无法看到她的容貌,却被她带着神秘的朦胧美深深吸引,那身影,总觉得似曾相识,像潜藏在记忆深处。 祁钰重新簪上钗环,一抬眼,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隔着人群,她大声呼唤,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才来到他身边。 “顾秦桓!你也来逛花灯么?”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顾秦桓心里一惊,又迅速恢复平常,她,什么时候爱穿素色了? “回公主殿下的话,微臣只是因为公务繁忙,特来散心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在外面不要叫我公主嘛,你以前不一直叫我祁钰么,叫我祁钰就好。” 顾秦桓压制住心底的欢喜,只淡淡的说: “公主殿下,,此举有失礼法。” “本公主让你叫,你就叫,少来那一堆条条框框的约束我。” 不等顾秦桓回应,便拽着他去买砂糖冰雪冷元子,祁钰买了一堆,可把店主高兴坏了,甜言蜜语炮轰了一顿,顾秦桓顿时无语:这人一点眼力见没有,怎么做生意的,看不出来谁才是付钱的那个么。 买完两人便回走,祁钰哼着歌,蹦跳着走在前面,顾秦桓摆着张丑脸,远远跟在后面。 “祁钰!我在这!,诶?你后面那是?!” “乐瑶,是顾秦桓,我刚好跟他碰到。” “哦~顾将军有礼,这附近人山人海,竟能碰巧遇见,不一般啊,这缘分不一般啊,你说是不是,顾秦桓?” “林小姐好,我真的只是恰巧碰见祁钰公主。” “我当然知道,恰巧嘛,确实巧得很。”说毕对祁钰眨了眨眼。 “我们去放花灯吧,好不好,河上飘着好多,我们已经晚了。” 不等顾秦桓推辞,祁钰便拉着他们来到了河边。红色的莲花灯浮在水面上,与深色的河水格格不入。“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顾秦桓和林乐瑶喝着吟了首诗,“你们少来,欺负我听不懂是吧,最质朴的语言往往才能表现出震撼人心的景象。吟诗嘛,谁不会啊。深深湖水一洼,却能开出红花。啧啧,不愧是我,文采斐然啊。” 顾秦桓林乐瑶尴尬的对视了一下,林乐瑶附和道:“确实高,通俗易懂,形象至极。” 祁钰很享受这“赞美”,开心的写起花灯来。 “乐瑶,你写的什么啊?透露一下。” “还能是什么,年年如此,不过是希望我珍重的人平安顺遂,心想事成罢了。” “乐瑶就是心怀天下,宰相肚里能撑船。 “这词不是这么用的。”顾秦桓插嘴道。 祁钰立马岔开话题:“你写的什么呢?”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话的同时,祁钰的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很期待这个答案。 “希望大羲边境无战乱,百姓安居乐业。”顾秦桓冷冷的说道。 “还得是你啊,顾将军,兼济苍生,忧国忧民,大将风范也。”话这么说着,祁钰心里却莫名有种失落,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对顾秦桓来说就是最好的愿望啊,也是大羲所有人的心愿,她应该很开心才对。 林乐瑶开始抢祁钰的花灯:“你呢,我们两个人呢都问过了,还没说你自己写的呢。” 祁钰支支吾吾的说:“希望本公主今后的每一天都开开心心。” “嗯,祁钰一定要开开心心。”乐瑶笑着说。 三人放了花灯,祁钰目送着灯向远方飘去,只有她自己知道灯上写的到底是什么,只希望,花灯能带走顾秦桓心中的不快,带回两人曾经那段舒适的时光。 顾秦桓提议送祁钰和乐瑶回府,在回去的路上,有个追狗的幼童突然冲出来,撞到了祁钰,她倒在地上,脚裸磕到了石阶。“祁钰你怎么样?”林乐瑶欲检查伤势,刚碰到伤口,祁钰就疼的喊起来。 “疼,别碰了。” 林乐瑶和顾秦桓想架着祁钰回府,谁知祁钰倒地不起,直言自己走不了了,林乐瑶看出了这其中的因果,便配合的说:“这么严重,那我去府里找马车吧,可是还有很远的路呢,祁钰你坚持一下啊。”说着装出要走的架势。 顾秦桓强忍着没笑出来,抬手便把祁钰抱起来,祁钰搜成小小的一团,像狸子一样被抱在怀里。“公主,微臣失礼了,毕竟比起您的名誉,您的安危似乎更重要。”说罢抱着祁钰走了。这话讽刺意味十足,林乐瑶不在吭声。祁钰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呆呆的躺在顾秦桓怀里,这个人似梦游一般回到了林府。 月光笼罩着整座长安城,少年细长的身影一路追随着他们,在清辉下,见证着少女萌动的心。 翌日,“醒醒,祁钰。” 萧祁钰揉着眼睛,从床上起来。 “腿好了?昨感觉怎么样?”这话里有话,祁钰假装没听出来:“好多了,昨天真的疼的走不了路。” “你那拙劣的演技,只要人眼睛没瞎,都能看出来。” “!那顾秦桓也看出来了?” “不然呢,过程怎么样无所谓啦,达到你的目的不就好了,是吧,祁钰,被人抱着的感觉怎么样?” “嗯……,我还是好困,睡了。”说着又躺回被子里。 这是祁钰在林府的最后一日,林乐瑶和祁钰在亭子里下棋,“没意思,我已经五连败了。”祁钰苦恼的说道,林乐瑶笑着说:“我真的让着你了,要不然哪,你输的还多。”“哼”祁钰不服气的撇撇嘴,“对了,一周后我皇姐想请大家到铜雀台同游共赏,虽然初春时节也没什么好的景致,但你一定要来哦,铜雀台之行是为了她的生辰宴会铺垫呢。” “暄珹公主的生辰?你与她最是交好,可我记得她生辰已经过了啊。” “是我安定皇姐的生辰,她的十八岁生日。 “早就听闻安定公主才华横溢,冰雪聪慧,终于可以见一见本人了。” “真舍不得你啊,阿瑶,你说我回宫后,多久才能再出来呢。”祁钰趴在桌上,望着窗外的白云放空。 “我会常去宫里看你的。” “嘻嘻,阿瑶你对我真好。” 回宫后,祁钰每天百无聊赖的在寝室里躺着,除了吃就是睡,也许,人本可承受黑暗,可一旦见过光明,就会死死的贪婪这份温暖,再也不想回到过去。 “祁钰,听母后说你近日把自己锁在寝室内混混度日,我特来看看。”来者是祁钰的皇兄,箫宜辰。 “皇兄,我心已死,你莫在管我。”祁钰全当没看见他,继续躺在床上。 “哦,我带来了一些宫外的糕点,不知你可有兴趣品尝一下?” 祁钰听闻,腾的起来,“谢谢皇兄,皇兄最疼祁钰了。”祁钰大口的吃着,“皇兄,你最近很忙么,都没来看祁钰,咿?你是不是很累啊,你看看你的眼圈。” “最近朝中暗流涌动,各大势力暗自较劲,拉党结派愈加严重,祁钰,这些我说了你也不会懂,你就安心地像往常一样就好,想吃什么以后跟我说,皇兄帮你去买。” 祁钰睁大眼睛,直直的看了箫宜辰很久,最后重重的点头:“皇兄放心好了,只要有好吃的,祁钰干什么都行。” 其实祁钰并不太懂皇兄说的那些,就像后宫,在她的印象里,就像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她看的尽是表面光鲜亮丽的美好,从没注意到背后的肮脏污浊,更确切地说,是周围的人有意回避那些**的部分,只让她接受好的一面,从来不会有人教过她,在后宫里,要学会谦逊,学会低头,可她从小就是昂着头走在光亮的路上,命运为她准备了丰厚的礼物,她只知享用,却不知每份精美的礼物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今是宫里女眷赏花的日子,祁钰早早的化了妆,来不及等皇后,自己先去了。暄珹和安定公主已经在凉亭下下棋博弈,祁钰不只这两个姐姐,可其他姐姐都出了嫁,只余下她们三人。 “皇后娘娘到。”顾皇后笑着说:“本宫来晚了。”她环视一周,其他妃子也已到场,独独不见慧贵妃。“慧贵妃怎么还不来?黄忠,还不快快差人去请。” 贤妃听出了皇后话语里的不满,附和着说:“慧姐姐真是越发惫懒了,给皇后娘娘请安属她到的最晚,今日又是最后一个到,也不知是何居心啊。” “无妨,本宫自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只是今日之事重大,慧贵妃如此,实在说不过去。” “皇上到。”萧帝牵着慧贵妃徐慧的手,缓缓走来人。这下贤妃不吱声了,顾皇后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臣妾请皇后娘娘安,妹妹我去请皇上来同游,耽误了时间,皇后娘娘不会怪罪吧。” 未等皇后开口,萧帝说:“无妨,皇后最是深明大义,断不会怪罪于你。” 慧贵妃笑的更开心了,忙招呼着大家落座。不远处的三人还在下棋,暄珹对祁钰说:“祁钰,我母妃笑的那么开心,你说他们说什么呢?”安定插嘴说:“可能是什么玩笑话吧。”这时祁钰看到父皇来了,立马抛下一切,冲着萧帝跑去。 “父皇!”萧帝看到祁钰,顿时喜上眉梢,“是孤的祁钰啊,来,到父皇这来。”祁钰跑到萧帝身边,占据了慧贵妃的位置,慧贵妃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便站在了一边。 “祁钰还是这么没有分寸,没看到你慧娘娘在那么,你一个晚辈这么做很无礼。”顾皇后说道。 萧帝立即给女儿打圆场:“无妨无妨,祁钰还小呢,慧儿识大体,不会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的,再说了,祁钰是大羲的公主,站在她父皇身边合情合理。”此话一出,贤妃绷不住,先笑为敬。其余众人也纷纷夸起祁钰,说她最得陛下的喜爱。 暄珹和安定也向众人走来,请了帝后的安,便退到了后面。 赏花进行到一半,暄珹提议大家小息一会,萧帝近年来身体越发不济,彼时感到疲倦,便欣然同意了。“光休息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来些歌舞助助兴?父皇意下如何?” “甚好,把宫里的乐师传上来。” 慧贵妃捏着嗓子对萧帝说:“陛下,日日听乐师弹奏,想必也烦了,今在座的也有擅曲艺者,就别传乐师了。” 萧帝点头:“爱妃说的是,孤知道,暄珹和安定一向擅抚琴,不如你二人合奏一曲。” 暄珹回话:“儿臣曲艺不精,献丑了。” 祁钰捧场到:“皇姐你就别谦虚了,你的琴技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呢。” 慧贵妃听后笑起来:“祁钰公主见笑了,暄珹可没你夸的那么好。” 顾皇后深不可测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咧,又迅速消失,化作平静。 婢女拿来古琴,暄珹已落座,正招呼安定,只见萧暮雪:“儿臣琴技浅陋,平时给不懂乐音的人演奏解解闷便罢了,今和语娉妹妹合奏,真是小巫见大巫,再者,我二人恐不够默契,就弄巧成拙了。正所谓宝剑配英雄,妙音配佳舞,祁钰妹妹的舞艺宫里无人能及,她们二人才是真的天作之合呢。” 顾皇后闻言,不露声色的说:“暮雪所言极是,祁钰,快去更衣准备下。” 萧帝笑着说:“还是安定想得周到,祁钰的舞天下无人能及,今天空如此澄澈,就来洛神舞吧。” 祁钰的脑回路已经远远掉队了,她暗自抱怨:这话题是怎么绕到自己身上的,这些人的思维真奇葩。 祁钰一身青蓝色长裙,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头上只随便簪了几朵花,清脆的琴音响起,祁钰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翩然起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谩催鼍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锦缠头,刘郎错认风前柳。 琴音悠扬悦耳,一曲听罢,让人荡气回肠。萧帝久久不能平复:“祁钰的舞技越发精湛了,语娉的琴艺也炉火纯青。来人,把云霓红纤凤尾裙赐给祁钰。”皇后心里一惊,转头看向萧帝,惊诧里似有一天烈火在燃烧。慧贵妃脸色及其难看,与安定公主的对视中,恨不得把人撕裂。 祁钰欢喜的领赏:“儿臣谢过父皇。”在萧暮雪身边落座。暄珹给祁钰加来一块糕点,笑盈盈地说:“你这舞实在优美,让人移不开眼睛呢。” “皇姐谬赞。” 安定公主在一旁淡淡地看着她们,低头不语,自顾自的吃起点心。 游园结束,祁钰随皇后一同回宫,路上,顾皇后悠悠地说:“祁钰啊,陛下赏赐你的东西,要好好保管,知道么,切记不可破损。” “母后我知道啦。”祁钰敷衍地说。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啊。有时候做人,不能太贪心,要懂得舍与得。有得必有失,月有圆缺,人生亦有盈亏,守住自己拥有的就好,不属于自己的,永远无法得到,千万不要奢望,看淡了就好了。”顾皇后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很久以前,步伐也慢下来。 祁钰觉得母后讲的好深奥,自己根本理解不了,疑惑地说:“母后,您说的祁钰不懂啊,能再说详细一点么?” 顾皇后突然笑了,像偏执了很久最后的释然:“你经历的还太少,也许等你长大了变懂了。不过,母后希望你啊,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就好,不要去试着理解这些。” 祁钰更糊涂了,点着头说:“母后放心,祁钰不会让您失望的。” “嗯,母后当然信你。” 母女两人走在黄昏的落日下,背影映在红墙上,踩着飘落的杏花,回了宫。 肝不动了,作者大大休假两天,追番去喽,看完番立马回坑 另外里面引用了白朴的曲,感兴趣的朋友可以阅读以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青玉案 元夕 第7章 安定 安定公主原名萧暮雪,她出生之时,已是初春,却离奇下起雪来,这雪被钦天监认为是祥瑞之兆,因此箫帝特此此名。那天,箫帝很开心,因为他的女儿会为大羲带来福泽,没有丝毫难过。人们也只记得,那是神明赐福的吉日,安定公主的生辰,却忘了,那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撒手人寰之日。 萧暮雪年幼丧母,是跟宫里的嬷嬷们长大的,这也造就了她寡淡的性格。那么多姐妹,除了祁钰,她与其他公主皆不熟络。父皇对她的爱,始于她的诞辰,也结束在那天。在旁人看来,她应该是宫里最惨的公主了,可命运是公平的,从你的身边拿走了一些东西,必然会加倍奉还。她六岁便能抚琴,九岁出口成诗,被太傅称为上书房最聪慧的女公子。其实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才学确实在其他人之上,但她从不过分流露,就像她在宫里的每一天,都如履薄冰。 树大招风,这是伺候她多年的老嬷嬷亲口告诉她的,一直被她奉为自己的行事准则。她真正名扬天下的那天,是十一岁那年,父皇建了铜雀台,因她时常与祁钰同耍,照顾自己的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她知道一部分关于萧帝和那大周公主的往事,站在铜雀台上,她为父皇做了一首赋,萧帝先是愣了片刻,接着连连称赞,遂即命人刻在了铜雀台的石柱上。那赋是这样写的,“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占位连二桥于东西兮,若长空之虾蝾。占位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占位欣群才之来萃兮,协飞熊之吉梦。占位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占位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萧帝的眼睛似暧暧柔和的泉水,语调轻轻地问:“告诉孤,这赋叫什么名字?” 萧暮雪冷静的说:“回父皇,其赋名叫《凤求凰》,前半段为儿臣所做,后半段乃是一位不知姓名的人留下的,是儿臣偶然翻看大周朝文化的书中看到的,讲的是一名男子对女子的爱慕之情。” 萧帝沉默了许久,最后眼里泛着淡淡的忧伤,对安定说:“暮雪啊,你确实是孤的女儿中最有才华的。只萧帝这一句话,安定此后在宫中,再不被人当作空气了。 安定对婢女说:“宿胭,更衣。”今日是安定邀客的日子,皇子公主,还有朝廷重臣的子女,凡是收到邀请的,都来了。 此时的铜雀台热闹非凡,远远的就看见萧祁钰跟个小白兔一样左蹦右跳,拉着林乐瑶到处乱窜。不一会,林乐瑶就开始喘气:“祁钰你怎么这么开心啊,让我想想,什么人能让祁钰公主如此激动呢?哎,想不到啊,想不到,难不成是……”没等她说完,两人在远处的树下,看到了顾秦桓。祁钰的笑,也就凝固在这一刻。他身边还有一女子,身着淡黄色长裙,亭亭玉立好似花中仙子,不施粉黛,便能让人一眼难忘。 林乐瑶认识,慢吞吞的对祁钰说:“是上官云姝,她,应该是和她姐姐一同来的吧。” 祁钰的心从夏日的暖阳,降到了冰点,原来心冷到极致,竟是连动都动不得。在心里酝酿了好久的问候,都化作初春的风,在空中消散不见。祁钰拉着林乐瑶,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跟皇兄们打了招呼,祁钰便心不在焉的坐在宴桌上,席上众人聊了很多,她都没入耳。突然暄珹提议大家玩击鼓传花,祁钰猛地回神,求助的目光投向旁边的林乐瑶。 “看来大家都很喜欢玩这个,躲不过去了,祁钰。”林乐瑶蹙眉说。 “本公主最好临场发挥了。” 传到林乐瑶这,她淡定的吟了句:“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众人连连拍手称赞,祁钰淡定的想:正常发挥。 接到花球的上官云姝温婉的站起身:“未随流落水边花,且作飘零泥上絮。”此句一出,众人纷纷叫绝,祁钰不为所动,暗想:好哪里了,比不得乐瑶半分。 安定赞赏到:“此句意境深远,只是未免有些伤感。听闻上官小姐最擅吟诗,不如做完整首,让在座的各位品读一下。” 上官云姝思索了一会:“回公主,臣女一时不知如何做起,还是先免了吧。” 看到身为大才女的上官云姝都想不出来,祁钰顿时放心:自己写不出诗于情于理。 这时顾秦桓站起,清冷地说:“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这诗,就让臣替上官小姐做完吧。” 那声音像远处的风铃,伴着阵阵微风,直击祁钰的心。呵,还帮人解围,真是热心。 暄珹笑着说:“好诗好诗,这两句的意境很是相配呢。”众人知道二人的关系,开始大做文章,揶揄起来。 祁钰苦着张脸,对上顾秦桓的清冷目光,可她好像从中看到了一丝不舍和动容?她猜不透。 不知不觉中,到了祁钰。她呆愣愣地站起来,想了想,说:“春天有瓜如蜜甜,地里农民干一天。”这可谓技惊四座,众人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林乐瑶忙着解围:“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感慨百姓劳作辛苦,忧国忧民。”安定也附和道,大家又接着夸祁钰心怀天下。 散了宴席,祁钰追着安定公主:“皇姐,皇姐,你的生辰那日,别邀上官云姝了。” “那怎么行,此举不和礼法。” “好皇姐。你最好了,你只把她姐姐邀来即可,也是说的过去的。” “我的面子往哪里放,以后怎么见上官家的人。” “面子重要还是妹妹重要,皇姐,回答我。” “嗯……那你没办法,我依了你还不成。” “皇姐最好啦,最疼祁钰了。” “你如实告诉我,你对顾秦桓,是不是动心了。” 祁钰不知怎么回答,想糖塞过去:“我也不清楚,应该就是朋友吧。” “你当我傻呢,罢了,那我把上官云姝请来,正好促成一下她和顾将军的姻缘。” 祁钰急切地说:“皇姐,我如实招俩,我确实倾慕顾秦桓,你别吓我啊。” “祁钰啊祁钰,顾秦桓非良人,皇姐奉劝你,找一个中等家世的就好,顾家权倾朝野,绝不是良善之辈。” “皇姐,我真的心悦他,我认真的。” 安定看着祁钰玲珑剔透的眼睛,叹了声气:“皇姐什么都依你,时候不早了,快回你的寝宫吧。” 安定的寝宫内,一片哗然,宾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和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 “感谢各位为我庆生,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安定话毕,四周安静下来,开始了祝寿环节。 箫宜辰带阵:“白鹤青松来献,带以春风满面。小寿星生辰快乐,愿你岁岁无忧,安康长伴。” 老三箫平轩幼时去邻国做质子,与其他兄弟姐妹不熟,只是客气的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箫谨言温文尔雅得站起身,儒雅地说:“无事绊心弦,所念皆如愿。愿四姐今后的每一日都能笑看春风。”其他几个年幼的皇子陆续象征性的祝福了一下,便轮到公主了。 “生来慧质乾坤颂,日吐珠玑盛世夸。皇姐新的一年定能万事如意。” 祁钰抱怨道,安定皇姐生日这些人秀什么文采,这下我也得意思意思吟首诗。苦思冥想也无用,那干脆来个通俗易懂的祝词吧:“祁钰愿皇姐事事顺遂,天天开心,总能吃到好吃的。” 箫谨言调侃道:“这格局怎么越说越回去呢。” 祁钰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四哥,箫谨言最受不了祁钰撒娇,立刻不说话了。 宫女们端着山珍海味、玉露琼浆走进来,看着玉盘珍羞罗列在桌上,让人眼花缭乱。“大家慢用。如此佳肴,光吃怎么尽兴?不如来段舞助助兴。”安定雍容典雅的说:“祁钰,皇姐最喜欢看你跳舞,今日可否为我舞一曲?”被突然点名,祁钰一时不知所措。安定俏皮的冲祁钰眨了眨眼,又说:“暄珹昨日与我一起绣花,不小心伤了手,怕是不能抚琴了。我听闻顾将军也擅琴技,可否赏脸为我演奏一曲?” 寿星发话,当然没有拒绝的权利,林乐瑶一脸坏笑的看着祁钰,箫宜辰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祁钰掩饰住内心的雀跃,低着声音问:“皇姐先看哪一曲?” 安定装作思虑了好久的样子,说:“兰陵王入阵曲,听闻祁钰最拿手了,可好?” “祁钰这就去更衣着装。” 其实这舞虽美,但祁钰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演过,世人皆知这舞里的凄美爱情故事,所以大多时都是女子跳给心上之人看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眼前的红衣女子盈盈柳腰,青丝流泻,眉若黛染,唇若朱寒,火光映衬中大片大片的红衣在悠扬婉转的音律中流转着袖子,宛若天人下凡,更像是从地狱燃烧出来的红莲之火,如曼珠沙华般灿烂夺目,风华绝代的舞姿深深印在了人们心里,在场的宾客痴痴的看着,无不暗自感叹祁钰的身韵。 顾秦桓抚着琴,余光看着那抹鲜红色的倩影,记忆像回到了从前和祁钰在一起的时候,泛起的涟漪再次击打着自己矛盾的心,修长白暂的手指也微微颤抖。 舞停,爆发出的掌声把祁钰震懵了,安定笑的很开心:“祁钰真不愧为绝世舞姿,顾将军的琴声真乃天籁之音,琴声并不宣兵夺主,烘托着这舞,很湿配合呢。今日见此光景,真是三生有幸。” 场内欢腾起来,箫谨言冲祁钰笑着说:“哎呀,想不到我这个妹妹还有如此绝技,以前是皇兄小看你了。” 祁钰怼道:“皇兄一直缺乏发现美的眼睛,臣美自是可以理解。”说罢,得意的笑了笑。 暄珹抿着嘴笑到:“祁钰的舞技越发精进了,看来平时没有偷懒,日日勤习呢。” “那是当然,我可勤奋了。” 箫宜辰不服的说:“也不知道是谁整日除了吃就是睡,干脆把她当成猪养吧。” 祁钰愤愤的说:“皇兄,不会说话可以闭嘴,没人逼着你开口。” 箫谨言马上接起话来:“诶呦,不愧是我妹,对自己认知很清晰啊,真有自知之明。” “箫谨言,你等着,皇姐宴席结束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安定的生辰,在一片欢笑声中,度过了。 宴席散后,箫祁钰在后殿遇到了顾秦桓,她拦住他:“阿桓,你觉得我的舞怎么样?跟之前相比,有没有进步?” 顾秦桓恭敬的答:“臣对舞艺属实不太了解。” 祁钰装作生气地说:“又来,我们私下里不用那么客气。” 顾秦桓看着祁钰委屈的模样,轻笑出来:“不算坏。”然后扬长而去。 安定看着二人的身影,欣慰的笑了笑。 短短的一句话,让祁钰直到半夜,都不能入睡,躺在床上,心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翌日,祁钰提着糕点去未央宫答谢安定。 “皇姐最好了,祁钰特地给最美的皇姐带来了好吃的点心。” 安定无奈的笑笑,用手指点着祁钰的头:“你呀你呀,平时也不见你来看我,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在你心里还没那个顾秦桓有分量,真让人寒心啊。” 祁钰忙忙摆手:“才不是呢,没人能跟皇姐比,皇姐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有分量的。来,别生气了,尝尝我的糕点。” 安定浅尝了一下,突然严肃的看着祁钰:“祁钰,你知道顾秦桓,他为什么现在对你这么冷淡么?” 祁钰突然伤感起来,低着头说:“许是太久没见,关系淡了吧。” “你还没有看到问题的本质,那我问你,顾秦桓对林乐瑶,是什么样的。” 祁钰疑惑不解的歪着头,慢吞吞的说:“就,就那样吧,彬彬有礼的,看着很客气。” “那他对你呢,也是跟普通朋友一样相处?” “才不是呢,他对我避之不及,好像很讨厌我。” 安定望着祁钰:“所以,你想到了么?顾秦桓不理你,并不是因为他讨厌你,恰恰是因为他喜欢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祁钰一惊,心像掀起狂风骤雨般,搅动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顾秦桓喜欢我?那他为什么不像父皇提亲,还对我这么冷漠。” 安定长舒一口气,郑重地说:“因为他有一颗建功立业,在朝上一展宏图的心。” 祁钰更迷惑了。 安定压低声音解释道:“顾家如今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祖父又是右丞相,父亲也手握兵权,还有几个叔叔在朝上也是位高权重的人物,母亲是一国之母。你觉得,父皇会放心他手握兵权,放心顾家权倾天下么。说句大不逆的话,就算他赤胆忠心,你敢保证皇后没有野心,顾家没有野心?父皇估计一直在忌惮顾家,他若是娶了你,非但不能高升,估计连兵权都保不住。 祁钰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安定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的说:“祁钰,父皇忌讳驸马手握兵权,娶你之时,也是他罢官之日。如今朝局暗流涌动,外戚专权,宫里也是后皇坐镇,父皇心里可谓内忧外患。” 这些话语在祁钰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好想忘掉,可是徒劳无功。所以,顾秦桓不会娶她了,对么?祁钰掩在被子里流泪,哭着睡去。梦里,祁钰在一个昏暗的长廊里走了很久,还是没有看到尽头,她低声哭泣起来,这时,少年的手向她伸来,带着她,走出了黑暗。梦醒,祁钰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也许皇姐说的是对的,她与顾秦桓确实无法在一起,可,皇姐也说了,顾秦桓真心喜欢她呢,只要两情相悦,就一定会找到打破这些阻碍。 第8章 云瑶 小轩窗,正梳妆。一缕缕清明透亮的光从镂空的木窗穿过,透在昏暗的宫殿里。箫祁钰和林乐瑶正对着坐在小桌旁旁,祁钰猜不透林乐瑶的棋路,左手轻轻玩弄着棋子,八卦地问:“嗯?乐瑶,这棋下不去了,我们来插个题外话如何?” 林乐瑶不以为然:“嗯,不出十步,你必输无疑。” “喂,重点在这里么? 林乐瑶抿着嘴笑了下:“搞错了,应该用不了十步。不逗你了,想聊点什么?” “嘻嘻。”箫祁钰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扬着嗓子说:“好想知道你的婚事啊” 林乐瑶一下羞红了脸:“什么啊,祁钰你不要胡说,八字都没一撇。” “哦~八字没有一撇,你的心思有了是吧。嗯?是不是。” “我……”林乐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你和季云平,怎么样了,如实招来,本公主饶你不死。”箫祁钰双手叉腰,摆着公主架子说。 林乐瑶不自在的捋了捋头发:“就那样吧,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发展。 箫祁钰一个激动:“那就是两情相悦,只欠东风啦。” “算是吧,他说等他科举高中,就来娶我。”笑意从嘴角泛到两颊,林乐瑶整个人笼罩在欢心中。 “放心好啦,科举之时,我定会在审考官面前多提点他啦。不过,乐瑶看中的人,想来也不需要我的引荐呢。” “诶呀,好啦,我相信他可以的,就不劳烦公主专门给我们家云平开后门了。” “诶呦喂,行行行,你们家的,我啊,终究是个局外人。”说着祁钰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林乐瑶被她这副样子逗得合不拢嘴。 林乐瑶回想与季云平初见时,也不过七八岁,两人年少懵懂,谁也不曾想,初春纷飞的柳絮早已暗中牵动了少年的心弦。 林乐瑶七岁生辰那年,林尚书带回来一个他资助的书生。那男孩子生的眉清目秀,怯生生的站在林尚书身后,林乐瑶好奇的看了看他,只见父亲说:“阿瑶,这是季云平,爹资助他读书,等他日后高中了,就让他娶你,如何?” 小小的林乐瑶脑袋一懵,她还不懂什么情爱婚嫁,只记得,父亲说他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她还小,当然不懂这其中的门道,林尚书在朝廷里当了那么多年官,没点长远的目光,都对不起他这些年的官史。林乐瑶的生母,正房夫人多年无所出,还是在他年过四十,才有了林乐瑶;他那几房妾室,倒是给他生了个儿子,可还没养到三岁,就体弱多病去世了,他深知林府无继承人,等他告老还乡那日,便是林府没落之时。于是他早早做了决定,领养一个有读书天赋的穷书生,等他中举为朝做官,便把小女嫁给他,这样,林府的身家也算保住了,若是他争气,再给女儿挣个诰命,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孩子最是单纯,林乐瑶一直把季云平当作好玩伴,时不时就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慢慢她发现,她这个未婚夫不光生的好看,脾气还好,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总是很谦卑有礼的和林乐瑶说话,就算有时候林乐瑶恶作剧捉弄他,他也不会生气,依然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季云平这个形象,在林乐瑶心里延续了好久,直到她情窦初开的那年。 十岁的林乐瑶,经常偷看一些话本子,那里面无非讲的男女生离死别一类的故事,久而久之,也就懂了点情爱。她分不清自己对季云平的感觉,学着那些话本子里的人,在后院采了一束霓裳花,送给季云平:“听闻父亲说,你在书院里读书名列前茅,文采也是一等一的,霓裳花寓意着步步高升,愿你能像这花一样,科举高中。” 季云平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作揖,温和的说:“谢过乐林小姐,鄙人并没有林尚书形容的那般文采斐然,只不过略懂些文书罢了。” “你喜欢么,我送你的,喜欢么?” “当然喜欢,礼尚往来,不如我也送小姐一份礼物?” 林乐瑶亮着眸子:“好啊好啊。” 第二日,季云平信守承诺,给她亲手刻了一个木雕,是只兔子。林乐瑶喜出望外,整日把玩木雕,觉得季云平很厉害,什么都会,开始喜欢父亲选的这个夫婿了。 林乐瑶的生辰没回都是大办,林尚书很宠爱这个唯一的嫡女,府里人人记得小姐的生辰,甚至当朝嫡公主都会来庆贺。而季云平的生日,则无人问津,府里上下除了林乐瑶,没有一个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关心。 “季云平,明就是你生日了,可有想要的东西?” 她看着季云平思索了一会,淡淡的说:“并没有什么心悦的物件,我平时都在书院读书,没有什么时间出去,不如小姐与我去湖中同游一日?” 林乐瑶甚至想过他会想要很贵重的礼物,连千金都准备好了,可曾想,只是去湖边同游? 林乐瑶和季云平去了未名湖的湖心亭,他们两个人漫步在湖边,聊着天。林乐瑶看周围很多人都划船,她也跃跃欲试,可寿星没开口,她怎么好意思提。蓦地,季云平开口:“我们棹桨划船,小姐意下如何?” 就这样,两人划了船,可二人都不算精通,干脆在舟里畅聊起来。 “季云平,你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我尊重你的心意。” 那一刻,她好像在季云平眼里看到了一丝惊诧,接着是一种绝望和痛苦,愤懑的火花在他眼底转瞬即逝,他再抬眼,眼底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温柔。“记不清了,他们很小就抛弃我,后来阴差阳错,我被收养在了书院,我年纪小,干不了别的,就在那里打扫。教书的先生看我还算伶俐,就允许我读书,再后来,林尚书资助了我,也就是现在这样。” 林乐瑶心里郁郁不得,被阴霾笼罩着,可阴霾退去,却有一丝后怕。“你一定会中举,然后平步青云,过上你该拥有的生活。”林乐瑶微蹙着眉,像哄小孩子入睡那样温柔的说。 季云平微微一笑:“等我中举了,一定想办法帮你争诰命。” 林乐瑶的脸刷得红成猪肝色,低着头小声说:“没,我不是那个意思。”一时慌乱不知所措,二人又坐了良久,无人开口,气氛静谧的出奇,乐瑶肆意疯长的悸动让她感到急躁,挣扎着想上岸。等船靠岸,林乐瑶一个大步流星,迫切得想逃离,不料脚下不稳,整个人重心后沉,跌入了水里。 周围有人喊:“来人啊,救人!有人落水了!” 一向平稳端庄的季云平来不及思索,毫不犹豫地入水。林乐瑶的意识逐渐模糊在青绿的湖水中,她逐渐四肢失力,眼睛半闭着,只能看见照入湖中的光亮。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好像看到,那个少年,逆着光,向她伸出手,环抱住她,让冰冷的湖水,有了温度。 落水一事,林夫人很生气,林尚书也不好办,最后的结局就是,他们在林乐瑶昏迷的时间里,打了季云平三十大板。 林乐瑶醒转时,从婢女口中得知季云平被打,她二话不说就冲向偏方,院里出奇的安静。 彼时季云平正一身素衣躺在床上,身上满是伤口动弹不得。俊朗的少年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睛眉头还是皱着的。只一眼林乐瑶便红了眼睛,他竟然是受了许多罪……季云平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悠悠醒了过来。林乐瑶忙擦了眼泪走上前去半跪在床前握住了他的手。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很沙哑,一改往日的清亮温和。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 季云平只是拨开了她两耳的碎发,轻声说:“傻丫头,跟你没关系,我没什么大碍,休养几日便好了。” 少年拨开了姑娘的碎发,拨开了她心底的云雾,也波动了她的心弦。 第9章 初遇 红墙绿瓦下,一对少男少女正在相向交谈。 “公主殿下,您身份尊贵,私自约臣在宫里见面恐怕不合体统,传出去怕是对您的名声有损。”顾秦桓作揖,向后退了一步。 萧祁钰双手合十,眨着杏仁大的眼睛说:“求你了,表哥,一个月后就是木兰秋猎了,骑射御我样样松,我不能丢了父皇的脸面,让那些大臣看了笑话去。”说罢,萧祁钰垂下双手,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 顾秦桓沉默不语,微缩瞳孔低头看着手无足措的祁钰,强压下嘴角淡淡的笑意。 见顾秦桓不为所动,萧祁钰急的再次开口:“表哥,我代表的不光是皇室,也是顾氏的脸面啊。再者,若是表哥把我都教会了,更证明你的厉害之处,我肯定老师您的美名远播。” 看着萧祁钰冲他眨眼,顾秦桓缓缓开口:“老师不敢当,你别让我声名狼藉就好。” “我肯定不会让老师失望的。” “以后每日巳时城中演武堂后院准时练习。” “知道啦表哥。” 演武堂后院树林,一只箭飞速划过最终定在靶上。 萧祁钰骄傲的昂着头:“怎么样,本公主厉害吧。” 顾秦桓点头:“公主在外可千万别说是臣教您的。” 祁钰尴尬的抿嘴笑了下:“为什么我总是偏离靶心啊?” “姿势错了。”他自身后拢住她,,气息拂过耳尖,掌心覆上她手背,温度灼人。萧祁钰脸上的红晕自耳边扩散开来,刹那间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得见自己擂鼓般清晰的心跳声。“看靶心,勿分心。”箭离弦的瞬间,风吹动她的发梢拂过他的下颌。 “正中靶心!”萧祁钰一声欢呼,抱住了顾秦桓。 顾秦桓一怔,双臂幽幽地环住她的腰。 “公主!您要的山楂糕和酸奶酪买回来了!”青莲从远处匆匆跑来,气喘吁吁。 青莲的话打破了片刻的宁静,顾秦桓立马松开祁钰,退后一步。 萧祁钰来不及失落,就被青莲手里的糕点盒吸引,“我不练了,我要先吃东西。”祁钰拉起顾秦桓的手,走向凉亭。 酸奶酪入口即化,祁钰边吃边问:“一会我们还要继续练箭么?” “殿下以后要按微臣的方法勤加练习。接下来微臣将交公主骑马。” 萧祁钰摇摇头:“那不用了,表哥,我会骑马。” 顾秦桓眉头微蹙,嘴角微扬:“哦,是微臣鄙陋了,公主什么时候学会骑马了,不知是在哪位名师门下学会的。” “是秦毅教我的,他教皇兄的时候顺便把我也教了。” 顾秦桓冷笑一声:“那这么看来秦大将军真是好为人师,很热心肠呢。” 清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萧祁钰一阵凉嗖嗖的感觉,赶紧转变话题:“表哥,敢不敢跟我比,就比骑马怎么样?谁先到林子里那座小山谁就赢! 顾秦桓即刻起身:“我去牵马。” “输了的人可是要请客吃饭!” 顾秦桓骑一匹青灰色骏马,通身如青黛染就的寒铁,唯四蹄雪白,昂首是颈部呈锦缎般的光泽。萧祁钰骑一匹枣红烈马,如霞光凝铸,毛发飘逸如火焰,眨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二人准备就绪,祁钰一挥鞭,两匹马进入竞技状态。 萧祁钰一马当先,顾秦桓紧紧跟在后面,在最后一刻,顾秦桓勒马停下,红棕马率先到达终点。 “我赢了,你请客!” “好,不知公主殿下想吃些什么。” “今晚都城第一名楼醉春楼顾将军请客,小女子一定准时赴约。” 萧祁钰令青莲给林乐瑶捎信:“青莲,告诉林小姐,今晚醉春楼有宴席,我请客。” 萧祁钰和林乐瑶从林府出来时,恰好碰上季云平回府。 季云平一看见二人就行礼:“草民参见公主,请小姐安。” “免礼,今年的科举会试刚刚结束,你可有信心高中?乐瑶还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林乐瑶一听脸上顿时一片绯红,搂上萧祁钰的胳膊:“祁钰你太讨厌了,总是喜欢拿我找趣,阿平你不要听他瞎说。” “回公主的话,草民只是尽自己的全力去考试,至于结果就看天命了。” “上天一定会眷顾像你这般踏实努力的人。”语毕,祁钰冲着林乐瑶眨了眨眼。 “那草民就不叨扰公主和小姐了,先行告退。” 萧祁钰和林乐瑶来到醉春楼二楼,只见窗边坐着一个少年,夕阳下侧颜的轮廓清晰分明。 林乐瑶抢着开口:“不是你请客么,怎么顾秦桓买单啊。” “她跟我打赌输了,这是他欠我的,就相当于我请你啦,” 林乐瑶内心无奈:都是小情侣的把戏。 三人点了些小菜,开始谈天。 说话间,萧祁钰发现顾秦桓正出神地望向楼下,出于好奇,她也向楼下探出脑袋,看见楼下一男一女两个人影,男人身穿暗蓝色便衣,腰间系着一块双鱼玉佩;女人身穿白色衣裙,头戴白色蓑笠,宛若下凡的仙子。再仔细一看,萧祁钰惊讶的发现那男子容貌竟与自己亲皇兄一般无二,震惊中楼下两人疑似发生了争执,最后白衣女子甩掉男子的手,转头离开了,只剩下她皇兄一人。 “祁钰,看什么呢?”顾秦桓叫住了萧祁钰。 祁钰回神:“啊,没,没什么,就是走神了。” 之后的时间里,林乐瑶一个人滔滔不绝的找着话题,萧祁钰和顾秦桓则是各有思虑。 萧祁钰暗下决心:我一定要找皇兄问清楚那个女子是谁。 回宫的路上,萧祁钰途径热市,看到一个卖字画的小摊前,一个素衣男子正被一个穿紫金锦缎的男子揪着衣领,那紫衣男一副公子哥儿形象。 萧祁钰直接冲上前:“松手,他做了什么折损你的事,你要以多欺少大打出手。” 那公子哥看萧祁钰花容月貌,衣着也雍容华贵,松了手,语气也舒缓起来:“这个穷书生在这卖画,我给了银钱,他却死活不给我画,我迫不得已,才对他出手。对了,不知这位美人儿是哪家的小姐啊,鄙人是陈知府的二公子,不知美人哪天可否赏脸小聚一次?” 还未等祁钰开口,青莲直接拿出公主令牌:“大胆狂徒,竟敢对公主口出狂言,速速跪下,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当今圣上的嫡女祁钰公主,尔等见到公主还不跪下叩见!” 萧祁钰出手制止了青莲:“罢了,别跟这些不入流之辈多费口舌。”转头对着那卖画男子说:“本宫不相信事实如他所说,你来说说真实的情况。” 卖画男子作揖:“回公主殿下,这幅《洛神图》乃是本人的私藏品,明确跟这位客人说了是非卖品,可他偏要用一代银钱来买,争吵中就发生了下面的事。” “此画乃画师所画,你怎么强买强卖,本公主会告知陈知府回来好好管教一下他这个目中无人的儿子的,都散了吧。” 说罢,人群一哄而散,看着人群渐远,萧祁钰正欲离开,素衣男子拦住她:“公主殿下,鄙人不才,想把这幅《洛神图》送给公主,希望殿下不要嫌弃。” “这是你的私藏,我怎么好意思要走呢。” “这幅画之所以不卖,是因为没有等到有缘人,而我愿意献给公主,说明公主正是这有缘人。公主有所不知,这洛神原型为大周朝公主,听闻大周公主貌若神仙,乃千年难遇的美女,今日见到公主本尊,颇有异曲同工之感,才想赠与公主殿下。” “既然你如此执着,这画我便收下了。确实画得十分好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姓谢名栩字怀先。” 次日,萧祁钰醒来时,就直奔东宫,直接质问萧宜辰:“皇兄,昨日和你在醉春楼见面的女子是谁?” 萧宜辰愣了一下,最终开口:“祁钰,这件事是皇兄的私事,我不希望你参与进来。” 萧祁钰坚持着努力了很多次,但萧宜辰始终未松口,最终她失落的离开了东宫。 萧祁钰正为皇兄隐瞒自己生气,突然想起一个更重要的事来:“青莲,随本公主去贡院看看这会试阅卷。” 贡院里,礼部尚书郑衡和一众同考官正在批阅卷子。 “公主驾到!” 大臣们看见祁钰纷纷行李:“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听闻今日是会试试卷批阅的日子,本宫也来凑凑热闹。阅览了这么多卷子,可有佳作?” 郑衡上前:“回公主殿下,我们认为拔得头筹者当是这位名叫季云平的考生。” 萧祁钰心下一沉:这还想着捞季云平一把,早日促成这件美事,没成想原来真是天才少年郎啊。左右也无事,不妨看看这些考生的文章。 “本宫也来看看这些文章,为大家提供一些参考。” 众大臣说:“公主来批阅是臣等的无上荣耀。” 萧祁钰看了几篇,觉得全是索然无味的文章,忽然瞥见远处同考官给了一篇文章中等,那文章的写者那栏赫然写着两个字:谢栩。 脑海中闪过昨夜发生的事,萧祁钰来不及对同考官说:“你那篇文章给我看一下。” 接过试卷,萧祁钰细细品读,虽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里面的一些思想对萧祁钰来说是非常新颖的,她只恨当时没有好好读书,看不懂文章的深意。 “本宫觉得这篇文章并没有同考官评判的那么差,是一篇还不错的上等文,里面的一些想法十分新奇,张考官你怎么看呢?” 张考官吓得连忙解释:“公主所言极是,老夫思想太过陈旧,没能辨认出此等佳作,幸亏公主指点。”边说边把分数改成了上等文。 萧祁钰心想:虽然不确定是不是那个卖画仁兄的,但还是帮一把吧。 几天后到了殿试的日子,街上一阵热闹,人们都在讨论京城出了新的才子,林府的门人季云平蟾宫折桂,一举夺魁,是皇上钦点的状元郎;李实才高八斗,夺得榜眼;王怀先出口能成章,贵为探花。 三人陆续骑马通过主街道,行人们议论纷纷。 只听那说书先生:“这状元郎青衫广袖,玉冠束发。行时若孤松立雪,静处似明月映潭。眉间三分疏朗,眸转星辉,通身一段清举风华,恰似竹影拂阶,朗朗照人。探花郎呢,素衣临风,墨发垂肩。眸含春水顾盼生辉,唇染檀色浅笑含情。行时衣袂翻云,静处如玉山映雪,清极俊极,恰似白梅映月,风姿天成。” 喝酒的路人问:“榜眼呢,怎么没有榜眼?” 说书先生面露难色:“这李实才学是有,可算不上凤毛麟角,相貌呢,更是平平,实在不能与那二位相提并论哪。” 李实骑马路过时恰好听到这句话,尴尬的笑了笑,转头去御史大夫那准备入职了,史官好啊,平时修订修订史书,剩下的时间还可以开展副业赚钱。 林乐瑶得知季云平高中的事,就在府门口张望着等他回来。季云平一下马,便和林乐瑶紧紧抱在一起:“瑶,我终于有资格娶你了。” 要说最高兴的是谁嘛,那肯定是林尚书。得知自己未来的女婿是状元,恨不得一蹦三尺高,逢人便吹嘘自己眼光好,女婿得从小培养。 第10章 祸起 后宫依然和以前一样,慧贵妃今日又头晕了,需要陛下亲自诊治;贤妃今日新谱了曲子,除了苗昭仪的小猫糯米无人赏识;苗昭仪跟好姐妹辰妃吐槽一月未见皇上都忘了陛下长什么样子;温妃的痨症又严重了;皇后忙着教育萧宜辰,联络顾氏在朝堂上的人脉。 安定整日在自己的寝殿里吟诗作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暄珹和祁钰沉浸在市面上的话本子里无法自拔。而前朝就没有这么平和了,各项势力在朝中暗流涌动。 萧祁钰得知林尚书入狱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久久不能平静,她疯了般想知道林乐瑶目前的状况。 萧祁钰来到林府时,林府的大门上已经贴上了封条,小吏们抬着一个个大箱子如流水般冲进林府,搬出来的不过是一箱箱古籍字画,小吏们和负责抄家的大臣向萧祁钰请安,她没心情与他们寒暄,径直奔向林乐瑶的闺房。 推开门,眼前的凌乱让萧祁钰不敢相信这是乐瑶的私房,书架被尽数推到,散落了一地的书籍竹简,墙上的字画被掳走,林乐瑶为数不多的珠宝首饰洗劫而空,她穿着平日里的暖黄色底裙水蓝色外裳瑟缩着蹲在床榻边,萧祁钰走进蹲在她身边,心疼的抚摸着她:“乐瑶,别害怕,我是祁钰,我在这,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林乐瑶猛的抬头,她脸色煞白,眼眶微红,眼角已经因为哭泣肿了,双眼失焦:“呜哇啊……祁钰,我好难受啊,我父亲一生清廉做官,节俭持家,到头来给我父亲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说他三年前贵州水灾的时候贪了两万两白银,今年又私自挪用国库导致国库空虚,可他明明一穷二白,我们林府上下就靠着父亲的俸禄过活,何来贪污一说啊!我不甘心,我真的不服,为什么皇权贵胄犯的错误要让无辜的人替他们承担,为什么父亲勤勤恳恳三十年换来了这样的结局,为什么林府都已经没落了还是有人容不下它。 林乐瑶抱紧萧祁钰:“祁钰,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我真的很难不恨那些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小人,他们是杀人凶手,只是没有亲手沾上血液罢了。” 萧祁钰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乐瑶,我相信林尚书是无辜的,我一定会替你查明真相,找出真正贪污的人,洗清林尚书身上的冤情,你等着我的消息,我去找皇兄和顾秦桓。” 林乐瑶一惊,连忙抓住要起身的萧祁钰:“别去,祁钰,没用的,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是魔鬼!没有用的,祁钰我求求你!你帮我去求求陛下,让他看在我父亲年老体弱,为国鞠躬尽瘁几十年的份上,留他一条性命,让他辞官回家安度晚年。祁钰,只有你能帮我了!”林乐瑶又抽噎起来,泪眼婆娑的望向萧祁钰。 萧祁钰一头雾水:“乐瑶,你别着急,我这就去和父皇求情,让他放了林尚书。” 萧祁钰来不及思考,又匆匆赶回皇宫。刚到承乾殿就被侍卫拦下,大内总管李玉走出来:“公主殿下,陛下现在正在里面和大臣们讨论林尚书贪污一事,事关前朝大事,公主还是不要参与的好。若是找陛下有急事,可以先告诉奴家,然后回寝殿耐心等待,老奴一定转达给陛下。” “诶,李公公这件事很急,而且我要跟父皇说的事就跟林尚书有关。”萧祁钰急的想要直闯承乾殿。 这时,顾秦桓从大殿里走出来,一眼看到了萧祁钰。 李公公像看到救星一般:“顾将军,里面情况怎么样啊,祁钰公主着急找陛下有事。” “回公公的话,我大概知晓祁钰公主所谓何事了,我会帮祁钰公主解决的,辛苦公公了。 “得咧,多谢顾将军了。” 未央宫里,萧祁钰急忙的看着顾秦桓:“顾秦桓你干什么啊,你不知道林尚书入狱了么,乐瑶现在很急,我要向父皇去求情,你跟我一起去。” 顾秦桓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祁钰,现在的局势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的,这件事关乎林府安危是小,背后牵连势力是大,事到如今,让林尚书独自承担这个罪责是最优解也是唯一解。” “我知道林尚书是无辜的,所以要你帮我一起找出幕后真凶啊,怎么能让险恶之人小人得逞呢。” 顾秦桓眼底覆上了一层霜,缓缓开口:“祁钰,犯错的不是林尚书,而是三年前和林尚书一起赈灾的二皇子,萧宜辰,此次国库亏空,也是因为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拉拢人心,用国库的钱走私科考题目,从而让他的人进入朝廷为他效力。” 萧祁钰恍若晴天霹雳,张开口,却迟迟说不出一句话:“你还说是皇兄做的,怎么可能?皇兄为人光明磊落,从不会做此等肮脏之事!” “祁钰你不了解姑母和你皇兄,他们早就联合了我父亲,要助你皇兄登基,私下里顾氏替皇后做了不少肮脏事,整个顾氏都牵连了进来,为了保全顾氏荣耀,林尚书不得不牺牲,这点他明白。” “我不信,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就要告诉父皇真相,乐瑶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不能没有原则的背叛她,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林尚书!” “祁钰,你还不明白么,陛下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被他人玩弄于鼓掌,就算他没有证据,心里也略知一二,他知道林尚书是清白的,可他依然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犯错的不是别人是他的亲儿子,当朝皇子,他既要保全皇室颜面又要顾及父子情分,只能牺牲林尚书了。” 顾秦桓的话像一剂毒药,顺着血液流遍萧祁钰全身,深入骨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皇兄和母后会诬陷他人来保全自己,更不敢信顾秦桓竟然知道全部内情,她不知道这深宫里还有谁可以信任。 顾秦桓双手覆在祁钰肩上:“祁钰,林尚书知道自己的命运,你不要为了此事直接跟你母后皇兄对峙,他们的话你不要全信,这宫里最值得信任的是你皇姐,如果你心情不能平复的话就去找安定公主,她会开导你。” 萧祁钰挣脱开来:“我一定会去向父皇求情,救下林尚书。”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向承乾殿。 萧祁钰跪在承乾殿前,李玉走来劝她:“公主,陛下现在不想见人,您还是回去吧。” “麻烦公公帮我传个信,告诉父皇他要是不见我我就一直在这跪着直到他同意为止。” 李公公进了殿内,又出来了:“公主殿下请进吧,陛下同意见您了。” “父皇,儿臣给父皇请安。” 萧帝一脸无奈:“祁钰啊,朕真的是拿你没办法。这是前朝的事,你作为公主无权参与。” 萧祁钰拿出毕生的演技,眼波流转,扑通一声跪下:“父皇,前朝的事儿臣自是不懂,只是林尚书是儿臣最好的朋友的父亲,儿臣怎么能眼看着他死呢,还望父皇念及旧情,林尚书也矜矜业业做官三十年,如今年过半百,身体也越来越差,就看在儿臣的面子上,留他一命吧。” 萧帝沉默不语,似在思考。 “陛下,儿臣愿用今年的生诞礼物换林尚书一命。” 沉默良久,萧帝开口:“起来吧祁钰,朕答应你了,朕让林尚书回家养老。” 萧祁钰激动的说:“谢父皇!” 得到了萧帝的答复,祁钰不敢耽搁,直奔林府。 推开林乐瑶的屋门:“乐瑶,父皇他同意了,他答应我让林尚书回府养老。” 林乐瑶听到这个消息,激动的从床上下来,抱上萧祁钰:“谢谢你,祁钰,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萧祁钰不知如何回答,心虚的低语:“乐瑶,林尚书的事,你是不是都猜到了?对不起,我代表顾家向你和林尚书道歉。” “别这样,祁钰,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们之间不会因为任何事产生矛盾,但是顾氏的所作所为我不可能视若无睹,同样,我也不接受顾家的道歉。” 萧祁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宫,她不想再回未央宫了,对青莲说:“青莲,今夜我想去安定皇姐那歇息,你回去告知母后一声。” “遵命,公主。” 安定看着瘫倒在床上的祁钰,下令让宫女紫鸳煮了一碗银耳雪梨汤。 “皇姐,我好累,头也好痛,我感觉自己这十几年白活了,看不透这宫里的每个人。” 安定轻抚着祁钰的后背:“祁钰,这世上有太多不如人意的事,我们生在皇宫,是福气,也是祸事,只能先求自保,再去帮他人渡劫,你已经尽了你最大的努力,不留遗憾就好了。喝了这碗梨汤,睡一觉吧。” 未央宫里,“祁钰宿在安定那里了?胡闹,青莲,你下回不许再这么纵容公主了。” 青莲跪在殿内,答道:“公主想和安定公主切错棋艺,所以才宿在那里,下回奴婢一定约束好公主。” 顾皇后揉着太阳穴:“下去吧,青莲。” 皇后旁边的婢女秋锦问道:“娘娘是又头痛了吧,公主也是个不省心的,眼下出了林尚书这事,竟不和您商量私自向陛下求情放了林尚书。” “这倒也无妨,陛下既同意了,就说明并没有真的动怒,此事也算翻篇了。只是这林尚书,总觉得是个碍事的,万一东窗事发,他倒成了人证了。秋锦,告诉宜辰,让他处理掉林尚书,以绝后患。” 阴暗的地牢里,林尚书正在吃着馒头,这时,萧宜辰身穿黑色斗篷,带了一帮人马,站在牢房外面。林尚书见了萧宜辰,闭上眼睛:“老夫知道皇后娘娘和殿下的意思了,活了这五十年,也没什么放不下的,只是老夫还有一小女,和祁钰公主交好,还望皇后娘娘和殿下能善待她。” “我答应你,你安心去吧。” 语落,林尚书一头撞上了牢房的栏杆。 林乐瑶满心欢喜的重新收拾打理林府,就等到父亲自尽的噩耗,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痛苦,她默默的一个人向闺房走去,眼泪已经没有知觉的流下来。 季云平来找林乐瑶的时候,她正穿着白色孝服在灵堂前守孝,旁边的丫鬟告诉她季云平来了,她才走到门口去见他。 “季大人好,还未来得及恭喜您右迁为户部尚书,眼下家父逝世,我只能先着手丧事。” “阿瑶,我们之间的情意你跟我这么生分做什么,我是林府的门童,为林尚书送行是应该的。” 林乐瑶退后一步:“家父从出事到去世这些天,季大人没有一句关怀的话,小女已经明白大人的心思了,放心,家父生前定下的婚约不作数,罪臣之女的我不会影响您的仕途的。” “阿瑶,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我忙完了立马就赶来了。” 林乐瑶冷笑一声:“哼,忙着让我父亲入狱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晋升户部尚书的,是四皇子为你做保,加之此次追回国库银两有功,你和那些让我父亲当替罪羊的人没有分别,你们都是刽子手!” “乐瑶你听我说,我心里只有你,四皇子他答应我,只要我真心辅佐他,他就能保证给我高官厚禄,我就可以重振林府,风光娶你了。” “多谢季大人好意,我还没有可怜到靠着杀父仇人的施舍生活,至于婚事以后不用再提了,送客。” 季云平被林府仆人推搡着赶出了林府。季云平走后,林乐瑶卸下坚强的外壳,放肆的哭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参与东宫之争,为什么变得这么冷血。” 萧祁钰得知林尚书的死讯,当即就要出宫去找林乐瑶,被顾皇后发现后直接禁了足。整日在宫里又急又气,只能靠写信来了解林乐瑶的情况。 萧祁钰在宫里无事,每日都和暄?珹聚在一处看民间的话 本子,两人沉迷其中,不知天地为何物。 暄珹抱怨到:“这更新的也太慢了,一周才更新一章,完全不够看啊,书生和女妖什么能在一起呢。” 萧祁钰附和道:“这本子写的极其有趣,男女主之间的爱情细腻连绵,想来作者不会是为女子吧。” “怎么可能,女子考写本子谋生?这太不合理了,想来定是位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时常流连于风月场所的才子吧。” 萧祁钰一脸鄙夷:“皇姐,您能别闹了么。你直接说你想找未来驸马了就行,没必要这么麻烦。” 史馆里,正在当牛马拼命三郎般修订史书的李实打了个喷嚏,内心吐槽:哪个小人天天咒我,不知道打工人火气最大了么!服了啊,状元当户部尚书就罢了,榜眼都混了个礼部司仪,年纪轻轻都入职六部入了翰林院,凭什么就我一个倒霉蛋在这里编订史书啊。这就是没有人脉的结果么,果然,拼到最后全靠贵人啊,还有这每月俸禄也太低了,打发谁呢,要不是我有副业,哪有钱天天吃香喝辣啊,难怪林尚书要贪污呢,这不是被朝廷逼的么,这俸禄够谁花的!还是写话本子赚钱! 总史官催到:“李实,快,把这些明天之前整理完!” 李实强行挤出一个微笑:“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转身的瞬间,脸拉的比马都长。 第11章 秋弥 八月的秋风卷起草原上泛黄的野草,随风舞动。到了大羲朝秋猎的时候了,帝后带着一众宫中女眷、皇子和名门望族的夫人、公子小姐齐聚在察哈尔大草原进行野猎,察哈尔隶属大虞朝,由游牧民族统治。大羲吞并大周后,实力剧增,大虞一直处于向大羲进贡的状态。 萧祁钰这段时间心情一直沉闷,林乐瑶如今已是罪臣之女,无法参与秋弥,祁钰心中苦闷也无从诉说,一个人骑着马在草原上溜达。顾秦桓看萧祁钰一个人落单,担心她这段时间受得刺激太大,骑了一匹马悄悄跟在她后面。 “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臣没跟着公主殿下,是这马,非要跟着您那匹马,许是发情了吧。” “胡说,这两匹都是公马。”萧祁钰回头瞪着顾秦桓。 “哟,公主今天的第一个表情,是嗔怒。”他故意拉长尾音。 “敢不敢再来一次赛马,看谁先到前面那片桦树林。” “好,臣奉陪到底。 两人纵马急驰在草原上,马蹄踏碎草浪,两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在无垠的碧色中飞驰,天地间逐渐融合为一幅画。萧祁钰伏于马背,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宛若一团燃烧的火焰。她一挥鞭,鞭梢破空,催促红棕马再度加速。顾秦桓却不慌不忙,足下轻磕,座下黑马通灵般猛然发力,竟在最后一个弯道与她齐头并进。“停!”两人几乎同时呼和,冲向远处作为终点的桦树林。风声过耳,只余下彼此交织的喘息与擂鼓般的心跳。 两人下马,走进树林,发现一颗粗大古老的桦树上系满了彩色的带子和风铃,上面有小木牌写着察哈尔人民的心愿。 萧祁钰长舒一口气:“好久没有这么通畅了,自从林府出事,心里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直到看到这一望无际的草原,我心里才放松下来。”祁钰话锋一转:“表哥,你那么关心我干什么?” 顾秦桓眼神躲闪:“公主请自重,不要自作多情。” 萧祁钰死死盯着他:“你为什么就是不承认!” 顾秦桓急忙接话:“不承认什么!” 萧祁钰把自己气笑了:“你喜欢我这件事!” 顾秦桓一时语塞,他没想到萧祁钰竟然敢当面点破二人的关系,重新组织语言后:“是臣的一些做法有些逾矩,给公主造成了误解,臣只是把公主当作妹妹,尽着一个兄长的责任。” 萧祁钰颤抖着说:“她们都说你喜欢我的。” “公主都是听别人所说,难道没有自己的看法么?” 萧祁钰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再次抬起头,双目直视着顾秦桓:“顾秦桓,你又一次把我的自尊踩在了脚下,你就是仗着我心悦你,一次次辜负我的真心。我告诉你,我萧祁钰是喜欢你,但我不是只能非你不嫁,我贵为嫡公主,全天下爱慕我的数不胜数,你不领情,有的是人追求我!”说罢,萧祁钰策马扬鞭,骑着马跑回了营地。 苍茫的草原上,只留下顾秦桓孤单的背影。 顾秦桓自嘲地笑笑:我多想和你在阳光下牵着手散步,可是我是顾家人,陛下防我跟防贼一样,我拿什么娶你…… 下午大虞的国王赫连格举办了宴席,席上满是各种牛羊肉制品。萧帝坐主席位置,赫连格和他的嫡子赫连烨坐在萧帝右手边的位置。 席间有大虞美女献舞,一时间歌舞升平。舞毕,赫连烨挑事:“这光跳舞唱歌也没意思,想来大家在大羲都看腻了,不如来点我们大虞的娱乐方式,比比射箭如何?不知二皇子可否赏脸比试比试。” 萧帝和萧后二人眼神冷了下来,赫连烨是大虞嫡皇子,他此言一出,萧宜辰若是不迎战,只会显得大羲胆小懦弱,没有大国风范,可萧宜辰不善射箭,赫连烨自小在马背上长大,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若是输了又显得大羲男子箭术不精,里外便宜都让大虞占了。 一时间陷入僵局,顾秦桓使劲向萧祁钰递眼色,开始萧祁钰因为生气装作没看见无视他,突然明白顾秦桓的意思。 萧宜辰只能硬着头皮上,正开口说话时,萧祁钰高声说:“无需我皇兄出马,不知赫连皇子敢不敢与我先比试比试?” 此话一出,帝后和萧宜辰都松了口气,祁钰是公主,若是赢了自是更好,输了也不会大挫大羲的气焰。 萧祁钰话说至此,赫连烨哪有拒绝的余地。二人立马起身离开座位,搭弓挽箭,一人一个靶。 “连射三箭,看总环数定胜负,公主殿下可以么?” “来吧。” 嗖,赫连烨已射出一箭,正中靶心。萧祁钰内心顿时紧张起来:被顾秦桓坑死了,萧祁钰你逞什么能啊,你的箭术支持你这么装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萧祁钰闭上双眼,仔细回想着顾秦桓教她的技术要领,再睁眼,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决心,射出了第一箭,八环,差一点,但萧祁钰有了信心。 第二箭赫连烨依然是十环,萧祁钰也找到了感觉,按着顾秦桓教的要领射出了十环。顾秦桓看着萧祁钰找到了感觉,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回萧祁钰使了个心眼,抢在赫连烨搭箭的功夫先射出了第三箭,十环。赫连烨因为萧祁钰受到影响,第三箭的时候偏了一下,射了八环,二人打了个平手。 萧帝看到大喜:“好啊,祁钰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顾皇后也喜上眉梢的附和:“陛下,嫔妾也是才知道我们祁钰竟有此等箭术,真有陛下年轻时的风范啊。” 萧帝听到此话,哈哈大笑起来。 萧宜辰看到平手后松了口气,听到皇后夸祁钰有萧帝当年风采,又阴郁的低下头。 顾秦桓不喜形于色,只是一味的喝酒,暗自欣赏自己的教学成果。 萧祁钰也没想到自己能和赫连烨打成平手,开心的向萧帝邀功:“父皇,儿臣厉害吧!” 赫连格父子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赫连烨,看到和萧祁钰打成平手,觉得自己像被侮辱了一样,眼底杀意渐起:呵,祁钰公主,我记住你了,真是朵带刺的牡丹花。 萧祁钰在宴会上出尽风采,散了宴,她和安定暄珹三人一起去后山采野花。 营地外的一处空地上,上官云姝一袭深紫罗裙,立于月下,衣袂如水。裙摆以银线绣着细密缠枝莲,行动间似有暗河流光。面容清艳,眉眼间却凝着寒霜,仿佛深潭映月,美则美矣,触手生凉。鸦黑云鬓间只一支素银簪,几朵牡丹花,清贵之气却扑面而来,令人不敢直视。 “云姝,我并非真喜欢许梓言,是母后让我娶她的,这一切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等我拉拢了许丞相,她就没有价值了,她只有正妻的名分,她永远得不到我的心,你才是我此生挚爱。我知道侧妃委屈你了,云姝我发誓,皇后之位一定是你的。” “二皇子严重了,男女姻缘天注定,你我二人只能说是缘分尚浅,与旁人无关。至于许小姐,你既然已经决定娶她,就请对她负责到底,做一对恩爱夫妻。” “云姝,我与上官大人已经商量好了,你做侧妃,侧妃只是暂时的。” “萧宜辰,我是商品么,一件你们想买就买想卖就卖的东西么!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我不知道你许诺给了我父亲什么,我只希望你收手,就让我们成为彼此心里美好的记忆吧。” “云姝,你相信我,你等我,等我当上皇帝,许你凤冠霞披,母仪天下。” 上官云姝摇摇头:“宜辰,我不是你,我不想要这皇后之位。我喜欢你,也绝不是因为凤位。曾记的你温顺纯良,是我眼里的贤王,如今,你变得冷血无情,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是皇权么?抑或是我从没有了解过你,了解过真正的你。” “云姝,我知道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等我登基,我就遣散后宫,让你做我唯一的妻子。” 上官云姝无奈:萧宜辰你当我是傻子么这么好骗,男人的嘴啊,真是梦到什么说什么,给出去的承诺,等着进阴曹地府再履行呢。整理好情绪,上官云姝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我无心再参与这凡俗的琐事,想像清河长公主那样,带发在寺庙中修行。殿下与我父亲有何想法,与我无关,也请不要替我做出任何决定,这里人多眼杂,我先告退了。” “云姝,别走!”萧宜辰上前拉住她的衣袖,这一幕刚好被采花归来的祁钰三人撞个正着。祁钰惊呼:“皇兄……上官小姐?” 萧宜辰立马松开袖子,上官云姝作揖:“臣女请公主们安,刚才在这里迷路了,幸好二皇子热心的为我指路。我先行告退,就不打扰你们兄妹了。” 上官云姝离开了,望着她飘逸纤细的背影,萧祁钰脑海里猛的闪过一个白衣飘飘的影子,瞬间明白了。 萧宜辰与公主们寒暄了几句,也走开了。 暄珹左手拉着祁钰,右手拉着安定,激动地说:“这什么情况,皇兄和上官小姐……有情况?还是只是单纯的指路。” 安定淡定的说:“不要瞎想了,皇兄不是要娶许丞相家的千金么。” 只有萧祁钰明白事情真相,但她一改往日的作风,沉默不语。 马棚边,衣着雍容华贵的女人对着一个马夫说:“你有把握么?这个草能让马在明天野猎时发狂。” 跪着的马夫说:“回皇后娘娘,我驯马几十年,有保证。” “好,本宫信你,秋锦,把陛下的汗血宝马牵来,你动手吧。” “娘娘,这汗血宝马本就性子野,若是发了狂,骑者必死无疑。” “你无须多问,闭上嘴,按我说的做就好,事成后,我许你荣华富贵。” 马夫吓得连忙说:“是,娘娘,我一定完成任务。” 翌日,两朝的男子全都全副武装,准备在野猎中一展身手,萧帝和赫连格为首,带着一众男子来到射猎场,其中一个娇小的身影,便是萧祁钰。 萧祁钰用甜甜的嗓子跟萧帝撒娇:“父皇,你就跟儿臣换匹马吧,你的马跑得快停的稳,我也想骑你的汗血宝马,我到时候射中了兔子给你烤肉吃。” 萧帝听到烤兔子内心一软,哈哈大笑:“好好好,都依你。” 萧祁钰内心欢喜,马上就去牵汗血宝马。 野猎正式开始,萧帝和赫连格都去了左半场,萧宜辰也带着顾秦桓去了左半场,萧祁钰看到顾秦桓去了左面,毫不犹豫的选择去右面,正好碰上萧瑾言和秦逸二人骑着马闲聊。 “四哥哥!秦将军!你们在聊些什么?我也来了。” 萧瑾言和秦逸停下来等着萧祁钰,秦逸开口:“没什么,只是想向四皇子请教一下下棋的技巧。”说罢,他戏虐的看着萧瑾言,萧瑾言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别过头。 这时候萧祁钰发现了萧瑾言眼底有淡淡的暗青:“皇兄,你昨夜也没休息好么,风呜呜的一直刮到半夜,我根本睡不着。” 萧瑾言似有难言之隐,尴尬的点点头,耳朵染上了淡淡的粉霞。 “前面树丛有动静,我先去了,皇兄!” 萧祁钰策马向前,只见一只鹿从树丛林窜出来,她神情专注的弯弓搭箭,没有注意到汗血宝马的异常,她射出箭的一瞬间,马像中了邪一样不受控制,想把萧祁钰甩下来,萧祁钰意识到不对劲,死死抓紧缰绳,但还是被摔下了马背,汗血宝马疯了般向她踏来。 萧瑾言和秦逸发现了前面的萧祁钰,萧瑾言紧张的说:“祁钰的马不对劲!有危险!” 秦逸二话不说直觉弯弓搭箭,在萧祁钰要被马踩上的瞬间,一只箭射穿了汗血宝马的脖颈,宝马应声倒地。 萧祁钰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等她缓过来时,秦逸和萧瑾言已经来到她眼前。 “祁钰,你怎么样,我送你回营地。” “我没事,皇兄,这汗血宝马许是认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凶狠无比,别因为我耽误了你们野猎的兴趣,我就不参加了,在附近溜溜就好。多谢秦将军出手相救,汗血宝马的死我去跟父皇解释就好。” “公主,我觉得事出蹊跷,汗血宝马虽性子野蛮,但最通灵性,经过专业驯马师驯化,按理说不应该出现今天的情况。还是派人查查比较好。” 直到野猎结束,萧帝才得知女儿遇险,急的当场就召太医去看萧祁钰。 “到底发生什么了,祁钰?” “父皇,都怪儿臣,汗血宝马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疯,我被甩下了马,秦将军为了救我一箭射死了汗血宝马。” “无妨无妨,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一匹马而已,父皇再寻一匹就是了。祁钰,你好好休息,晚些时间父皇再来看你。” 顾皇后得知萧祁钰野猎前和萧帝换了马,遇险的是萧祁钰,整个人都愣住了,生怕萧帝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强装镇定的跟在萧帝后面。 萧帝把众人聚在席上,气氛十分严肃。萧帝迟迟不说话,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慧贵妃看气氛不太对,想缓解气氛:“要臣妾说啊,这汗血宝马还认生呢,陛下骑的时候乖巧听话,这换了公主,到暴躁起来,看来只有陛下的神威才能压制住这宝马。” 萧帝听了这话强忍着没翻白眼,心想给她慧这个称号真是瞎了眼,竟有讽刺的意味。顾皇后也是对慧贵妃的情商佩服,认为她这个搅屎棍在,萧帝应该不会怀疑到自己这。 萧帝开口:“传汗血宝马的驯马夫上来。” “草民参见陛下。” “今日宝马发疯差点误伤了公主,昨夜宝马可有什么异常的症状?” “回陛下,一切正常。” 顾皇后双手紧紧握拳,仔细听着马夫的对话。 “那宝马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你给朕个解释。” “汗血宝马乃是野马,野马就会出现突然不受控制暴走的状况。” “朕知道了,既然此事是场意外,就到此为止吧。” 秦逸站出来:“陛下,微臣自幼便与马接触,也驯服过野马,今日目睹汗血宝马袭击公主时的样子,像是被某种东西刺激到了,臣只是曾经听说过野马可能会对某种特殊的气息产生反应,猜测汗血宝马也是受了刺激。” 萧帝良久没说话,顾皇后一刻也不敢松懈,最后萧帝开口:“虽然秦将军的猜测也不无道理,但是并没有什么证据,估计还是意外吧,好在公主并没有什么大事,皇后,陪朕一起去看看祁钰吧。” 萧帝话锋一转,皇后刚松了一口气又提心吊胆起来:“是,陛下。” 众人散会。 顾秦桓听到祁钰平安无事,才放下了压在心上的石头,他直接找向秦逸“秦将军,你依然觉得这件事并非意外么?” “我也只是凭借我对马的熟悉进行的猜测。倒是顾将军,你我二人相识多年却并未去府中做客,实在是遗憾,记得回去以后有机会小聚一下。我们再细聊祁钰公主遇险一事。” 顾秦桓心下一沉,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多谢林将军出手相救祁钰。” “保护公主殿下是应该的。再说,是四皇子先发现祁钰公主遇险的。” “也多谢四皇子。” 旁边的萧瑾言调侃:“祁钰是我皇妹,我救我妹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么?顾将军这是站在哪个角度谢我啊。” 顾秦桓一时语塞,还是萧瑾言先开口:“诶呀,好了,不逗你了,你快去看看祁钰吧。” “公主殿下现在可能不太想见我。” “你惹她生气了?自己去道歉,祁钰很好哄的,我看好你。”萧瑾言和林逸走开了。 萧祁钰送走帝后以后,对青莲说:“青莲,你去给上官小姐传信,说公主要见她,让她来我寝宫。” “是,公主。” 上官云姝到的时候,萧祁钰已经让婢女沏茶,坐在桌子一旁等着她。 “不好意思,让公主久等了。” “请坐,本公主一向不喜欢说话兜圈子,开门见山吧,你跟我皇兄什么关系?” “公主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可我皇兄他要娶许姐姐,是他负了你。” “臣女并不在乎,儿女之情对我来说不过是牵绊,二皇子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从未公开过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也许就是他给我的答案吧,我是他最爱的女人,但绝不是他的最爱。比起做个侧妃,我更想做一只飞鸟,飞出这个时代为女子建立的牢笼。父亲和二皇子达成了协议,如今我最好的出路就是随长公主带发修行,有长公主为我做保,父亲他不敢违抗的。” “这这个结局对你不公平,我去求母后让她同意你做正妃。” “万万不可,多谢公主美意,公主可能不了解我,其实对于我而言,爱情是锦上添花,我是绝不会把它当成人生使命,毕生理想的。我虽是御史大夫之女,但是是庶出,比起给人伏低做小,依附高门生活,我更想自己掌握人生。我若是男子,定要参加科考,凭自己的本事入翰林。如今青灯古佛相伴,我可以忘掉尘世的喧嚣和杂念,专心的研究古籍和感悟人生,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幸事。” “可是……” “公主,我心意已决,如果你真的想要帮我的话,就请祝福我吧,祝福我终于摆脱了凡俗的困扰。” 养心殿内,萧帝正在闭目养神:“李玉,祁钰遇险这事,你怎么看?嗯?” 李玉假装思考,慢吞吞地回答:“陛下不是已经认为是意外了么?“ 萧帝不屑:“哼,他们以为我老迷糊了也就罢了,你还不了解我么!这个劫本来是朕的,是祁钰替朕扛了,如果祁钰没有临时和我换马,那今天,在马蹄下挣扎的可就是朕了。” “皇上和祁钰公主都是吉人自有天相,上天保佑着呢。” “朕还没老到走不动道,这就有人动了歪心思了,敢给朕下死手,还险些害死公主,这事也就皇后干得出来!”萧帝愤怒的拍着桌子。 李玉吓的直接跪下了。 “这是祁钰没出事,祁钰要是伤了一根毫毛,我今天就要了她的命!且让她在逍遥两天。” 这时一个侍卫来报:“皇上,奴才今天一直跟踪那个驯马夫,傍晚时发现有人要按杀他,我已经把他救下了,那个杀手也被我们抓住了。” 萧帝喝了口茶:“好!李玉,来看看真猜的对不对。把他们两个都压上来!” 驯马夫一进来就拼命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皇后娘娘!是她指示我这么做的,她还要派人杀我灭口!” 那个杀手也承认了:“皇上让我将功赎罪吧,我愿意指认皇后娘娘。” 萧帝一个眼神,侍卫手起刀落,驯马夫倒下了。 萧帝缓缓开口:“朕不杀你,你应该比这个驯马夫聪明,知道该怎么办吧。” “奴才这就向皇后娘娘回禀已经杀人灭口成功了。”杀手吓的不敢动弹。 “嗯,很好,去办吧。你们都下去吧,李玉留下。” 很快,养心殿里只剩下主仆二人。 “朕猜的没错吧。” “皇上英明。” “你别装糊涂,朕知道你早看出来了。” “奴才不及皇上万分。” “李玉啊,这前朝后宫要变天了,朕看这顾家是想要一手遮天啊。朕就不信,他们能在朕面前蹦跶起来,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星星眼]感谢我的好室友好闺闺好爱妃,作者大大才有动力爆更6500字@流汗粉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秋弥 第12章 初冬 轰轰烈烈的秋弥结束了,萧帝与赫连格道别后,率领众人回到大羲。 萧祁钰又过上了无聊枯燥的生活,耐不住宫中寂寞,她和青莲乔装打扮,出宫去卖话本子的谐书局看看。 京中与后宫大不相同,白天锣鼓喧天,晚上热闹非凡,萧祁钰被迷住了眼睛,一会买个冰糖葫芦,一会买个熟梨糕,再买个条头糕,钱包一会就见了底。 她和青莲来到了谐书局,这楼三层,成半圆形,环保周围的是当下最热卖的话本,中央是络绎不绝的买客,人头攒动。一进大门,萧祁钰的最爱《书香幽梦》映入眼帘,她激动的拉着青莲就想要往里冲,去抢新出的一本,可来往的人太多,萧祁钰的肩膀被撞到了,一个重心不稳,她向后倒去,青莲正要去扶萧祁钰,她已经被后边的人接住了。 萧祁钰抬头,发现来人生了一双含情桃花目,看人时总带着三分笑,七分暖,眼尾微挑,泼墨似的睫毛便在那漾开的涟漪上,投下动人的影。 “啊,是怀先兄啊,好巧。” “公主可否先从微臣身上起来呢?” 萧祁钰尴尬:“啊好。” 萧祁钰站定:“怀先兄也喜欢看话本子么,原来是同道中人。” 谢怀先笑笑:“臣没有公主那么痴迷,只是出于好奇进来看看罢了。” “啊对了,我得去抢话本子了,要不新文本就卖完了。” 萧祁钰带着青莲东瞅瞅西看看,谢怀先再次看见二人时,只见二人一人提着一个满满当当的篮子,里面全都是各色各样的话本。 结账时,超出了预算,萧祁钰本想要用手镯抵债,谢怀先出手替她补齐了剩下的钱。 “多谢怀先兄,本公主下回当面还清。” “公主千金之尊,跟微臣客气什么。臣看公主是性情中人,不如请臣饮酒吧。” “想不到谢司仪也是风流情趣之人,择日不如撞日,初冬天气微寒,不如我们这就去喝酒取暖如何。”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微臣和公主也要青史留名了。走!” 谢怀先可能想不到,青史留名虽没成,倒成了百姓口中的家常便饭了。 萧祁钰和谢怀先纵情畅聊,没有注意到谐书局的角落里还立着个存在感极低的人。 李实心想:我就说一个探花怎么可能当上司仪,凌驾在榜眼之上,原来和公主是深交啊。泪目了,我大羲朝果然是个看脸的国家,呜呜呜……不过这才子佳人的剧情我怎么这么熟悉呢!哟!这不是话本子经典剧情么,不对啊,虽然我相貌鄙陋,不能搭上公主这条凤凰扶摇直上,但我可以揪下来凤毛卖钱啊!正愁最近写本子没思路呢,这不有现实原型么,看我这回给谐书局整个纪实文学。哈哈哈,感觉下一个本子要卖爆了,我要挤身为一线作家了。这就跟上去看看,汲取一下灵感。 初冬的第一场雪便这般悄然而至。细雪如絮,零零落落,还未触到水面便被风卷起,在枯荷残梗间打着旋儿。湖面泛着铅灰色的冷光,唯独湖心那座飞檐小亭,在迷蒙雪影中亮着一盏孤灯。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亭中,谢怀先正俯身温酒。红泥小炉吐出幽幽的火舌,映得他侧脸轮廓分外柔和。袖口绣着疏疏的墨竹,在氤氲热气里显得愈发清雅。任由几点雪花栖上肩头,像不经意间落下的梨花瓣。 “湖上初雪,能与卿共饮,方不算辜负。臣与公主也算人生知己,能认识公主这般豪爽潇洒之人,是臣之幸事!” 酒是烫过的,入口绵柔,一股暖意顺着喉喉滑下,悄然驱散了周身的寒气。四下里静极,只闻雪子轻叩瓦檐的碎响,与酒液注入瓷杯的清音。远山与近树都失了轮廓,融在这片空濛的雪幕里,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一方温暖的孤岛。 萧祁钰喝下酒,干脆的答道:“怀先兄能饮酒作诗擅绘画,活脱脱像下凡体验人生的谪仙人。” “公主谬赞了,臣只是个喝了酒会胡言乱语几句的酒蒙子罢了。” “才不是,我就喜欢和你们这些性情中人一起聊天,痛快!” 这一刻,万籁俱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远处的李实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灵思泉涌,手已经按捺不住要怒写三万字的冲动:这就是话本子里的男女主吧,话本照进现实了!呜呜呜,原来我在话本里也是路人甲的存在么……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探男女主的幸福…… 此次分别,萧祁钰和谢怀先建立了深厚的饮酒友谊,二人不是在写信互诉衷肠的路上,就是在喝酒划拳的路上……李实也成功汲取到了创作灵感,大手一挥,在现实中加入虚构的想象,再添油加醋的增添暧昧氛围,孜孜不倦怒肝三万字,一部全新的话本小说《风流探花俏公主》问世。 话本一问世就受到了全京城百姓的追捧,书中的萧公主和谢探花二人湖心亭饮酒暧昧表白的场景让读者百看不厌,引起了全民催更的热潮,凭男女主之间细腻的描写抓住了女性读者的心,成为了当下第一热销的话本子。 李实写话本子用的一直是笔名张虚,这回是他有史以来收到的最丰厚的稿费,足足有半年的俸禄,美滋滋的下馆子去了。 萧祁钰在看到最新大热门的话本子《风流探花俏公主》时,眼睛瞪的一眨不眨,嘴角僵硬的说不出话,她觉得这个故事有借鉴原型的可能,但又有胡编滥造的成分,一时间真真假假让她乱的头疼。 萧祁钰把谢怀先约出来,让他看了话本子。 “怀先,我们疑似被做局了……” “不是疑似,是我们已经在局里了。” “这人不光知道我们的行程,还认识我们的身份,肯定是前朝的人。” “初步判断,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张虚……这个笔名目前没有什么头绪,我害怕的倒不是它添油加醋的描写,只是这男女主映射的也太明显了吧,点我们呢!我就怕民间已经传开了我们的谣言。” 萧祁钰叹气:“何止是谣言啊,读者们都一致认为这就是现实中的我们,已经成茶后闲谈了。” “不能这么被动下去,一定要把这个叫张虚的揪出来!实在不行,我去谐书局蹲点,一定要抓住他!” “很难,他既认的我们,想来有一定权势地位,肯定不会轻易让我们抓到,还需从长计议。” 萧公主和谢探花的爱情故事在京城流传开来,读者们磕的昏天黑地,毕竟谁不爱看佳人才子湖心亭约会的故事呢。 这事传到顾秦桓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写奏折,严重寒气逼人,当即把写字的笔折断了,话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流出:“萧公主,谢探花……谢怀先,萧祁钰……萧祁钰你好样的!感情原来你的真心想给谁就给谁啊,这移情别恋的速度比翻书都快。张虚是吧,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 这几日下朝后,顾秦桓就带着手下耿究在谐书局对面的牛肉面摊蹲人。 “将军,这都连着三天了,我们真的能抓到那个叫张虚的人么!” “他如此了解祁钰的行踪,又认得谢怀先,肯定是朝堂中的人,文笔尚可,可见他是文官,每次更新时间固定,说明他目前还是个每天劳苦干活的牛马。张虚……对于文人来说笔名和自己的字一样,是有意义的,绝不会想到什么取什。张冠李戴,虚实相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想我应该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将军,刚才进去了一个戴蓑笠的人,身高不高,靴子是官靴!” “跟上去,抓住他!” 顾秦桓的手下抓住了李实,李实纳闷:“顾将军,是我,史官李实啊,今年的殿试榜眼,抓我做什么!” “没抓错,抓的就是你,张虚!” 李实一瞬间全明白了,脸羞愧成了红色,不说话了。 “《风流探花俏公主》这话本子,我宣布,就此停刊!以后京中要是再传出祁钰公主和谢怀先的谣言,我就把你写话本子的事昭告天下!” “顾将军,我以后再也不写了,你替我保密啊。” “嗯。对了,你为什么要写他们两个的话本子?” “文学创作源于现实,他们在湖心亭饮酒的画面激发了我的创作灵感,才决定写这个本子。” 什么!“你的意思是祁钰公主现在和谢怀先就是这么亲密的关系?” “虽没有文中那么亲密,但话本子里的事他们确实是都做过的,经常一起饮酒畅谈。” 顾秦桓的手默默的攥紧了拳头:“耿究,快放了李大人。今日之事,是我失礼了,给李大人赔礼道歉。” “不敢当不敢当,我一个小小史官,怎么担得起顾将军的道歉。” 随着《风流探花俏公主》的落幕,谣言也渐渐散去。萧祁钰和谢怀先十分纳闷。 “这谣言起的快,散的也快啊,不用我们费心,竟然迎刃而解了。”萧祁钰总算松了口气。 “就是不知道这个张虚,以后还会不会继续写下去。我还挺想知道他是谁的。” “他是个很有想象和才华的作者,我看过他好多本子,我最喜欢的《书香幽梦》就是他写的,他若是不写了,我还怪可惜的。” “公主还想要他再写一个我们的故事么?” “那还是算了吧,没了他还有无数个优质作者呢,我看其他人的就好了。这不!最近我就喜欢上了这个叫桃空的作者,他的文风细腻,故事新奇,莞莞类卿。我已经找到张虚的代餐了。” “公主,来!干了这杯,祝我们成功摆脱谣言!” 宫中表面一片祥和,妃子们都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只是顾皇后,自从秋弥归来,患上了寒症,十分虚弱,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协理六宫的重担也交给了慧贵妃和贤妃。 慧贵妃得了这个机会自然好好把握,处处耀武扬威显弄自己的实权,正事是全都交给贤妃干的。贤妃每天跟后宫姐妹发牢骚,吐槽自己苦命打工人。 萧帝隔三差五就去看皇后,亲自命御医给皇后诊治,对皇后很是关心,祁钰也因此有了很多和父皇母后独处的时间。 起初皇后和萧祁钰都以为是简单的风寒,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可后面非但没减轻,反而越来越重了,顾皇后现在已经不能独立下床行走了。 萧祁钰十分担心母后的身体,连皇后自己也害怕起来。萧宜辰每日下朝都要来看顾皇后,母子一见面就要说一个时辰。 日子就这么闲云流水般度过了…… [奶茶]作者就这么舒舒服服的度过了不用军训的三天。某些粉丝不要太羡慕,@流汗粉丝[狗头叼玫瑰]善良的作者大大给爱妃们带了点心,[爱心眼]最重要的还是感谢?作者的好闺闺@流汗粉丝给了作者更新的动力[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初冬 第13章 喜丧 顾皇后的病越来越重,太医不说,但宫里人只要看见过皇后凹陷的双眼,消瘦的脸庞,便知她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萧祁钰每日以泪洗面,虔诚拜佛,希望母后能早日好转,但都无济于事。 某日早朝后,萧宜辰来到未央宫给顾皇后请安,萧宜辰对着床边的祁钰说:“祁钰,我有要事要与母后商量,你先出去一下。” “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 顾皇后有气无力地说:“祁钰,听话,母后与你皇兄商量他的婚事,你要有皇嫂了。” 听到皇嫂,萧祁钰并不开心,她就会想到皇兄那副背弃上官云姝的嘴脸,内心感到厌恶,冷笑一声:“我对这皇嫂可没什么兴趣。”说着自己走出了寝殿。 顾皇后语重心长的对儿子说:“陛下那边已经同意了,宜辰,以后有了许丞相的助力,前方的路会轻松很多,汗血宝马的事你父皇并未发现什么马脚,你不要有压力,安心准备迎娶许梓言就好。” “是,母后,母后总是为儿子操劳,也要注意保养自己的身体啊。一定要按照御医说的方法修养。” 顾皇后露出慈祥的微笑:“嗯,去吧。母后乏了,想休息一下。” 萧宜辰和许梓言的婚事定下来了,宫里喜气洋洋,皇后精神也提起来了。 二王府张灯结彩,红红火火,萧祁钰正监督奴才装饰牌匾,这鲜红色刺痛了她的眼睛,鲜红的王府渐渐在她眼中淡去,化为一个白衣的人影:不行,我要去为上官姐姐向皇兄讨个说法。 “皇兄,我有事找你商量。”萧祁钰找萧宜辰的时候,他正在写请柬。 “祁钰,何事?” “皇兄,你和上官姐姐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知道么,她要随姑母去青龙寺带发修行,上官大夫不敢违抗长公主,你后日完婚后,就与她再没有可能了,这是你最后挽回她的机会了。” 萧宜辰低下头,又重新起来,眼里蒙上了水雾:“祁钰,我没有办法,只有顾家还不够,我需要许丞相助力,许梓言我是娶定了。至于云姝,她不愿做我的侧妃,我拿什么挽留她?现在我最重要的是把婚事办好,让许家父女满意。” 萧祁钰不理解为什么皇兄要放弃挚爱,难道皇位就这么重要么!能生生拆散两心相悦之人:“皇兄你还有什么最后要对上官姐姐说的话么,我去帮你传达给她。” 萧宜辰沉思良久,最后只是淡淡地说:“帮我寻一束兰花送给她吧,她最是喜欢兰花了。卿高可挹供诗卷,素淡堪移入卧屏,初见时她穿一件素白色长裙,上面绣有蓝紫色的兰花,回眸一笑的样子,我此生难忘。” 萧祁钰提着一篮子的兰花前往上官府,得知上官云姝已经跟随长公主去了青龙寺,又带着青莲前往青龙山,主仆二人走走停停,终于在中午前爬到了青龙寺。 青龙寺盘踞于青龙山腰,终日隐在云雾深处。从山下望去,只见一道青灰石阶,如垂天的索,直通云霭。飞檐的一角自林梢逸出,檐下悬着的铜铃在风中清泠作响,恍若梵唱,将尘世的喧嚣都隔绝在山门之外。 大雄宝殿内,香火气缭绕千年。佛陀低垂的眉眼在明明灭灭的灯焰里,看尽众生悲喜。殿前的庭院,青石板已被岁月磨得温润,缝隙里探出茸茸青苔,雨后更显苍翠。一株老松虬枝盘曲,沉默地见证着无数过客的祈愿与誓言。 上官云姝一身素绢海青泛着洗旧的微光,如云青丝仅用一根竹簪定住,碎发拂在耳后,露出清净的侧脸轮廓。分明是极素淡的打扮,也压不住绝世芳华。 “祁钰公主,是二皇子让你来的么?” “这兰花是他送你的,他说,你们初遇的场景,他此生难忘。” “只有得不到的才是心里的白月光,得到了,就成了嘴角的白米粒。就让这兰花永远开在萧宜辰心里吧。” “我不明白,你一定要出家么,没有更好的选择么?” “我有预感,父亲正在和顾家联手谋划着什么事情,可能很严重牵连到很多人,出家后不问俗事,正是我想要的。” 萧祁钰望着上官云姝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涩。 大婚当日,长街鼎沸,红绸高悬。萧宜辰迎亲的仪仗迤逦而行,鎏金车驾过处,百姓跪伏。十六抬的銮舆披覆红绸,金丝绣出的龙凤在日光下流光溢彩,晃得人睁不开眼。百姓们伸长脖颈,欢呼声浪如山呼海啸。他们看不见轿中新娘的容颜,只将这盛景,当作太平年景里最华美的一场梦。 萧宜辰面无表情的带着迎亲队伍走到王府,一路上,许梓言被这浓烈的红包裹着,几乎要透不过气。头顶的凤冠似有千斤重,珍珠流苏随着轿身的起伏不断晃动,敲击在额前,发出细碎清冷的声响,像在催促着什么。指尖深深陷进嫁衣的云锦面料里,那上面用金线密绣的鸳鸯,此刻硌得掌心生疼。 外面是震耳欲聋的喧闹——锣鼓声、唢呐声、人群的欢呼与议论,汇成一片模糊的潮水,一**涌来,却又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听不真切。唯有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一般,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耳膜,在这方狭小的天地里被无限放大。 随着花轿落地,她躁动的心也平静下来,由婢女牵着进了王府。 宴席上,萧祁钰和谢怀先相谈甚欢,谈笑间,萧祁钰感觉有一双阴冷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她向顾秦桓的方向看去,只见他执杯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眼尾的余光却如凝了霜,冷冷扫过与她谈笑的那人。眸色深沉,似化不开的浓墨,其中暗流汹涌,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与那碍眼的身影一同吞噬。 萧祁钰打了个寒颤,假装没看到,更加热情的和谢怀先畅谈。 傍晚,宴席散后,萧宜辰已经喝的迷迷糊糊,在下人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得进了婚房。他屏退了左右,偌大的寝殿内,霎时只余他们二人。脚步声渐近,最终停在她面前。她能看见他玄色袍角上用金线绣着的蟠龙,张牙舞爪,带着属于储君的威压。 下一刻,许梓言眼前的赤色世界被一柄玉如意缓缓向上挑起,光线毫无遮拦地涌入,她下意识地睫羽轻颤,被迫抬起眼帘,直直撞入一双深邃的眸子里。他正垂眸审视着她,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与评估。 萧宜辰目光重新聚焦:不,你不是云姝……云姝在哪。 他环视四周,发现是自己的寝宫,逐渐清醒起来:云姝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他不愿接受这个现实,拼命想逃离这个地方,但酒劲太大,他双腿发软,重新跌坐在床上。恍惚间,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越来越薄弱…… 萧宜辰婚事过后,顾皇后是真的一病不起,连伺候她的婢女都看出她油尽灯枯了。 萧祁钰整日陪在顾皇后身边,说着安慰的话鼓励母后。她每日都要问三遍太医皇后的身体状况,但情况都没有好转。 慧贵妃虽然平时会为了圣宠争风吃醋,但心里依然把后宫妃子当作姐妹,她和贤妃率领一众妃嫔经常来看望皇后。她们把彼此当作宫里的姐妹,寒夜里的火光,彼此取暖,照亮彼此。 平时和皇后关系最好的温妃不顾自己身体抱恙,依然坚持探望皇后,两人回忆着十几年前的旧事,说到最后,都绷不住泪流满面。 萧祁钰总是不忍心看这种场景,她始终抱着母后痊愈的希望,每到难受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后院的梧桐树下痛苦流涕。 她蹲在地上,双手环住自己,埋头痛哭。 顾秦桓随母亲进宫探望皇后,发现祁钰没在皇后身边,猜测她可能去了后院,一个人想去碰碰运气。 合欢树下,穿着淡绿色长裙,身披白色毛绒斗篷的萧祁钰哭个不停,顾秦桓看着眼前的场景,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停在原地。 “祁钰,如果你心里难受的话,可以跟我诉说。” 萧祁钰发现顾秦桓,站起身:“我说了有什么用么,母后就能好了么!他们都是庸医,太医院养了一群饭桶,最开始说是风寒不打紧的是他们,现在说母后无药可救的也是他们。呜……贤妃娘娘她们都骗我,母后不会好起来了对么……我再也没有母后了!” 萧祁钰崩溃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洒落在雪地上。 萧祁钰扑在顾秦桓怀里,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袖,攥得指节泛白,仿佛他是这滔天洪水中,唯一的浮木。起初只是肩头无声的颤抖,像濒死蝶翼最后的挣扎。他臂弯微微一僵,随即收拢,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 滚烫的泪,终于寻到出口,无声地浸透他胸前的衣料。那不是嚎啕,而是压抑到极致的、从喉间逸出的破碎呜咽,像受伤的小兽,每一个气音都带着血丝般的委屈与绝望:“我想让母后好起来……表哥……” 这一刻,萧祁钰放下了愤懑,放下了爱慕,有的只是对亲情的渴望与依赖:“表哥,我们血脉相连,你永远不要抛下我……我不生你的气了,你不需要对我的喜欢做出回应,我们就好好做兄妹,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 顾秦桓终是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她散着幽香的发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祁钰,我会永远保护你,陪着你的,姑母她对你的爱,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消失,我们都永远陪在你身边。” “表哥,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母后好起来,父皇和母后每天晚上陪我一起用餐。” 顾秦桓看着院子里的合欢树,眼前浮现出一个梳双麻花盘发的粉团子,她伸出手,甜甜的喊着表哥。 祁钰,只要你回头,我永远在。 萧帝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刘太医,低声说:“朕看皇后这病也半个月了,是时候做个了结了,刘太医给个合适的说法吧。” 刘太医面不改色:“回陛下,皇后娘娘凤体亏空,这几日连饭都吃不下,估计熬不过今夜了。 萧帝叹气:“哎,李玉,下旨准备后事去吧。” 萧帝回想过往种种,发现自己和皇后貌合神离,竟也携手过了二十个年头:顾家陪着朕从不受宠的皇子,到登基称帝,再到白发苍苍,也是鞠躬尽瘁,国丈在世时更是官至宰相,权倾朝野几十年,也是时候退出着历史舞台了。 顾皇后在夜里,永远的闭上了双眼。萧祁钰和萧宜辰两个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金编钟敲十下,百官缟素,一时间哭声如潮,却盖不住那弥漫在空气中的、铁锈般的紧张。 皇后走的那天,大羲迎来了一场大雪,紫禁城一片白雪皑皑。 谁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风雪送一人。 似是昔年故人来,纷纷扬扬又一年。 [狗头]@竹希,美女满意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喜丧 第14章 金玉散尽 萧祁钰和顾秦桓的关系得到了缓和,后宫在贤妃的管理下也井井有条,一切似乎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林乐瑶得知皇后崩逝后一直担心萧祁钰,可自己如今的身份又没有办法进宫,只能在林府干着急。 早朝上,萧帝宣布了一个令众人震惊的决定:“朕如今年岁已大,身体也大不如前,皇后的崩逝提醒了朕也该立太子,让太子帮朕分担些担子。” 此话一出,朝上立刻哗然。众人提心吊胆,都等着皇上宣布太子人选。 许家和顾家很有自信的认为太子必是嫡子萧宜辰。 “四皇子聪慧机敏,善骑射,从小功课在众皇子中数一数二,为人又纯良正直,朕认为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今日,就立四皇子萧瑾言为太子,替朕分忧。” 许家和顾家在听到萧瑾言的名字时浑身血液凝固,萧瑾言面不改色,萧宜辰尽力压抑着眼中的怒火和不可置信。许丞相朝着身后的张御史使了个眼色,张御史心跳加速,跪在殿上说:“陛下,四皇子虽品行端正,但生母出身低微,臣没记错的话,只是个宫女。而二皇子乃正宫皇后嫡出,身份尊贵,封二皇子做太子名正言顺,合情合理啊陛下。” 萧帝冷声说:“张御史这么说是觉得朕的旨意有问题了?” 张御史吓的腿都忍不住开始打颤:“臣万万不敢啊,只是根据礼法说出了臣自己的看法,封四皇子为太子恐怕不能服众啊” “哦,服众,这么看来众爱卿对朕都有质疑了?张御史说四皇子生母身份低微,你是忘了圣母皇太后的出身了么!还是说,在你心里,朕的母后根本配不上这个太后之位!你别忘了,朕也是庶出!”说着,萧帝拿起桌上的奏折扔向张御史。 张御史吓得磕头求饶:“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绝无诋毁太后和陛下之意啊,都是臣多嘴,臣罪该万死!” “来人,张御史冲撞太后在天之灵,罚俸一年,先在府里思过一月。” “谢主隆恩。”张御史说罢急忙下了朝。 许丞相和顾老将军对视一眼,暗自低下头。 散朝后,萧宜辰前往丞相府找许丞相。 “岳父大人,萧瑾言今日被册封为太子,父皇是何意思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许丞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什么意思?不就是储君的意思么!你自己不争气,亏我还把女儿托付给你,当真是瞎了眼。你究竟做了什么惹陛下生气的事了?他会放着你这个嫡子不管立一个庶出当太子,这简直是在打皇后的脸!” “岳父息怒,儿臣并未惹父皇生气,也许是因为其他原因呢?” 许丞相仰天长叹一声:“哎,果然哪,陛下还是那么多疑……不知道还能容我们几个老家伙到何时……我之前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二皇子你母族顾家在朝堂上只手遮天,又手握兵权,陛下他不得不忌惮,如果真是这个原因的话,他就会把皇位传给萧瑾言这个没有背景的皇子。”许丞相话锋一转:“不过话又说回来,老臣不知道二皇子可有胆量与四皇子一战?” “当然敢!”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二皇子你背后站着顾家和许家,纵是陛下,又能把我们如何,只需从长计议……” 萧宜辰眸子暗了暗,但想到母后去世前的期许,和自己多年来的理想,坚定的回答:“我一切听从岳父大人安排。” 养心殿,萧帝传来李玉:“李玉,你拿着玉玺秘密前往顾府,告诉顾老将军,今夜有叛军潜入皇城,让他携暗卫进宫护驾。” “是” 顾老将军得了李玉的指令,当即带着暗卫前往紫禁城。顾秦桓看着父亲的人马离开,总觉得有些许古怪,但并没有多想。 一进养心殿,顾老将军就被皇上的贴身侍卫押下,暗卫也被御前侍卫团团包围住。 顾老将军正疑惑之际,萧帝带着李玉走进来,李玉高声说:“来人呐,顾将军率领暗卫逼宫谋反,现如今叛军已被拿下,统统押入天牢。” 许丞相和萧宜辰得知顾家谋反,顾府满门抄斩的消息时面面相觑,大惊失色。 “我还是低估了陛下的心狠手辣,出手速度如此之快,看来他早就容不下顾家了。二皇子,下一个估计就是许家了,我们得在陛下出手前先发制人。” “嗯,兵马都已经备好了,都听岳父调遣。” 萧祁钰得知顾家满门抄斩的消息,来不及向萧宜辰问清事情经过,直接跑向承乾殿。 萧祁钰一路狂奔,宫道上的青石板被她的绣花鞋急促地踏过,发出凌乱的声响。两侧朱红宫墙如血浪般向后涌去,她顾不得发髻松散,珠钗斜坠,只死死攥着裙裾,任风刮过脸颊。 “父皇——!”她扑倒在承乾殿冰凉的玉阶下,膝盖磕得生疼也浑然不觉:“求父皇开恩,撤回顾家抄斩的旨意。” 萧帝得知女儿在为顾家求情,愤懑的怒骂:“萧祁钰,你是朕的女儿,如今却为了叛贼求情,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放过顾家这事没得商量,你若想跪,便一直跪着。” 萧祁钰冷静下来,细想顾家叛变一事,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不愿相信的答案。在她的印象里,父皇一直是宠爱她的父亲,她不敢直面父亲心狠手辣的一面。 萧祁钰从中午跪到下午,天空乌云密布,开始下起了大雨,青莲在旁边撑着油纸伞,伞在风雨中摇晃。 “公主我们先回去吧,这雨太大了,您会感冒的。” “青莲你先回去吧,父皇不下令放了顾秦桓,我不会回去的。” “公主,青莲怎么能自己回去呢。回去吧公主,您的身体要紧啊。” 两人又在雨中跪了许久,萧祁钰觉得浑身寒气入体,头也有些晕,双手撑地,强撑着身体。 青莲把伞留给萧祁钰,自己去找萧宜辰,让他带萧祁钰回去。 萧帝从窗边看着祁钰跪在雨里,浅绿色的裙摆铺在地上,失落的样子刺痛了他的双眼,他曾见过这一幕,在几十年前的某个夜晚,也曾有一个女子在雨中哭泣。 “李玉,快让祁钰公主进来。” “萧祁钰在李玉的搀扶下,走到萧帝身边。 “父皇,如果你不放了顾秦桓,我就一直跪在这,直到你同意为止。” “朕答应你,留他性命,你快进来取取暖。”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萧祁钰松了口气:“谢父皇。”然后没有理会萧帝,向着殿门外走去。 出了殿外,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嗯?怀先兄……” “祁钰!祁钰!” 萧祁钰晕倒在谢怀先怀里,他抱着他,踏过路边积水的水洼,直奔未央宫。 青莲带着萧宜辰进宫时,祁钰已经在寝宫里睡下了。萧宜辰看着蜷缩在被子里苍白的小脸,心里为妹妹感到不争气。 “微臣参见二皇子。”谢怀先行礼。 “我还得多谢谢大人把皇妹送回宫,来日定登门感谢。” 萧祁钰醒来焦急的问青莲:“顾秦桓他怎么样了?父皇已经答应我放了他。” “回公主,顾将军应该下午就会从天牢释放出来,公主要去看望他么?” “不用了,他平安就好。”萧祁钰想到顾氏抄家的惨案,想到幕后黑手是自己父皇,她觉得这辈子都不敢再直视顾秦桓的眼睛。 阴暗的牢房,顾秦桓做在阴暗潮冷的石板上,背脊上纵横交错的鞭痕高高隆起,紫黑溃烂,许多地方皮肉翻卷,露出底下模糊的血肉。稍一动弹,那凝结的血痂便重新撕裂,疼到骨子里。 看管牢房的小斯进来:“公主替你求情了,顾大人,你可以走了。” 顾秦桓自嘲的笑笑:萧宜辰用人的时候是亲表哥,出了事就当甩手掌柜。好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顾秦桓还偏就不信天命,待我重振旗鼓收拾旧山河,顾家继续在朝堂上翻云覆雨。 [裂开]练歌时在冷风中颤抖着写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金玉散尽 第15章 宫变 灯火在青铜灯盏中摇曳,月色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洒在凌乱的床榻间。夜风微凉,吹散一室暧昧的气息。 秦逸看着怀里的萧瑾言只散乱的穿着白色的里衣,脖颈上有着清晰的粉红咬痕,像雪地里凋零的梅瓣,又像官窑瓷釉中那抹偶然渗出的霞霏。衣领堪堪遮去大半,却在转头时若隐若现,仿佛月晕边缘那痕暧昧的潮红。 萧瑾言单手拖着下巴,一只手挑逗着秦逸,指尖悬在秦逸的鼻翼:“秦将军,顾家灭门,顾秦桓现在势单力薄,他好歹也算我半个妹夫,您是不是得出手帮帮他啊。” 萧瑾言充满期待的向秦逸眨眨眼。 “我的太子殿下,你的脑袋里又在想什么鬼主意。顾秦桓是萧宜辰表弟,如今你当上了太子,他不跟我们作对就算好了,你觉得能策反他?”说着,秦逸搂着萧瑾言腰的臂弯紧了紧。 萧瑾言皱了下眉:“顾家出事,皇兄他半分求情的话没说,明显是放弃了顾家,皇兄他觉得顾秦桓是个弃子,可我不这么想,我觉得他一定会东山再起的,只需要清晏你推波助澜一下,他一定会为我们所用的。你觉得呢?” 萧瑾言双臂环住秦逸的脖颈,眼镜深邃的像是千年不动的湖水:“清晏,皇兄和许丞相他们此刻应该正算计着怎么攻打皇宫呢,父皇老谋深算,私下里提前让我准备好军队,到时他一声令下,就去把皇兄他们的人马包围住。” 窗户没有关严,夜里凉风习习。“起风了,紫禁城好久没有过这么大的风了。清晏,如果那一天到了,你会永远支持我么?不论我做什么。” 秦逸直视着萧瑾言犀利的目光:“京城防务已尽在掌握,北衙禁军半数将领与臣有过命的交情,随时听殿下调遣。” “我要的不是防务,”萧瑾言鼻尖几乎贴上将军的颈侧,声音轻得像耳语,“我要的是你。若那一日到来,我要你亲自带我入宫门。” 秦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眼眸。这位自幼一同长大的皇子,此刻眼中没有平日的温顺,只有毫不掩饰的野心与渴望。 “好。”秦逸吻了吻萧煜的眉心,如同立誓,“臣亲自为你开道。”说罢,秦逸把萧瑾言压在床上,狠狠一吻。 萧祁钰在未央宫午休的时候,萧宜辰进来找她,神情严肃地对她说:“祁钰,今夜宫里会发生大事,你待在未央宫不要外出。青莲,看好祁钰公主,今夜未央宫上下不得外出。” “是,奴婢遵命。” 萧祁钰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找萧宜辰问清楚,他就没了人影。 是夜,萧宜辰和许丞相按计划秘密率兵潜入皇宫,宫里一时大乱,后宫妃嫔们吓得魂飞魄散,贤妃父亲是武将,幼时在军中长大,见惯了大场面,临危不惧将众妃嫔聚在她的寝宫。辰妃和苗昭仪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哭啼啼,苗昭仪逃跑时也不忘带上自己的小猫,糯米紧紧缩在她怀里;温妃一边咳一边吐槽,说叛乱也不挑个好时候,自己都就寝了,来不及换正衣穿着睡衣就跑来了;慧贵妃吓得花容失色,也顾不上优雅了,紧紧靠在贤妃身边。 慧贵妃害怕的喃喃自语:“这萧宜辰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作什么妖啊,顾姐姐不在了,我看他是真放飞自我了!天呐,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没看着我们暄珹成亲,我还没看到她给我找来的的驸马呢!” 贤妃苦口婆心地说:“姐妹们慌什么!我们是陛下的妃子,这二皇子要是造反失败了,我们就接着做我们的嫔妃,若是成功了,那不是更痛快了么,我们直接做太妃!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二皇子的长辈,他敬着我们还来不及呢!” 慧贵妃觉得有理,连连点头。 苗昭仪已经幻想上了当太妃的生活:“要是成了太妃,也不用侍奉陛下了,我可以整日和糯米腻在一起。” 辰妃也附和道:“嗯嗯,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刺绣,一起用膳。” 贤妃看着刚才还愁容满面,现在乐观积极的姐妹们,无奈的摇了摇头。 承乾殿里挤满了萧宜辰和许丞相率领的士兵,萧帝故作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宜辰,你……你竟然联合许章暗算朕!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反!朕平日里没白疼你,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父皇,谁让您传位给萧瑾言,明明我才是您嫡出的儿子!是您先抛弃了父子亲情,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母后在下面一个人很孤单,您下去陪她吧!” 萧帝大笑:“哈哈,你跟你母后简直一个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以为朕老糊涂了,背地里净做些见不得人的算计,可朕比谁都清楚。她以为自己买通马夫故意激怒朕的汗血宝马天衣无缝,其实朕早就知道是她做的了。朕还告诉你,你母后她根本不是死于风寒,是朕命太医给她下了慢性毒药。朕也早就料到你们图谋不轨,朕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来人!” 萧宜辰和许丞相还没回过神,就发现承乾殿外围满了士兵。 “臣等救驾来迟!”萧瑾言为首带着秦逸和众士兵进入承乾殿。 “父皇,宫里的叛军已被拿下,承乾殿也被我们包围了。” 萧帝昂声说:“好!把二皇子和许章给我拿下!” 秦逸一个抬手,士兵就把二人押住。 萧帝让李玉拟旨:“二皇子萧宜辰和丞相许章联合谋逆,现已被拿下。许章废除丞相之位,押入天牢,三日后绞杀!二皇子企图谋反,废除封号,贬为南安王,前往陇西,驻守封地,没有特召,永世不得回朝。” 萧宜辰和许丞相被带下去后,萧帝欣慰的看着萧瑾言:“瑾言啊,幸亏有你,你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回父皇,为父皇分忧是儿臣应该做的。” “好,你和秦将军先下去吧,夜也深了,朕要休息了。” 见萧瑾言和秦逸不为所动,萧帝有些不安:“还有什么其他事么?没有就先下去吧。” “父皇累了,儿臣伺候您休息吧。” 萧帝紧张起来:“萧瑾言,你要干什么!你也要造反么,来人!秦逸,把他拿下!” 秦逸冷眼看着萧帝,萧瑾言开口:“父皇,宫里现在都是儿臣的人,您还是放弃挣扎吧,儿臣备好了毒酒,您会走的很安详的。” 萧帝大惊失色:“逆子!你个贱婢生的也敢觊觎皇位!朕都封你做太子了,你还不知足!” 贱婢二字狠狠刺痛了萧瑾言的耳朵:“住口!这世上最不配提起我娘亲的人就是你。我娘亲本是浣衣局的小宫女,某天夜里你喝了酒,把她错认成了你心里的白月光,睡了她,到她死,你都没给她一个名分!娘亲不过是眉眼有些像那大周公主,就惨遭此劫,每每午夜梦回,我都会想起娘亲去世的那日,她病的躺在床上,心里唯一的念想就是我能得到您的疼爱,可从我出生那日,你没有来看过我们母子一次,我们在后宫受尽白眼,你连问都不问,你也配提我娘亲!” 萧帝一时沉默,秦逸看着萧瑾言越说越激动,眼眶也微微泛红,直接拔剑刺中了萧帝的心脏。萧帝口吐鲜血,睁着眼,倒下了。 萧瑾言回过神,看着秦逸。秦逸开口说:“众将士听令,二皇子和许丞相今夜逼宫谋反,大殿里一片厮杀,混乱中萧帝中剑身亡,如今叛军已被拿下,还不快恭迎新帝登基。” 将士们纷纷下跪:“恭迎新帝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祁钰整夜待在未央宫,等未央宫宫门被打开时,得知昨夜皇兄和许丞相叛变,混乱中父皇惨死,皇兄被贬去驻守陇西,四哥登基称帝。一时间一桩桩事像洪水一般涌入她的大脑:皇兄叛变了?父皇死了?她本就淋雨后染上了风寒,急火攻心,直接晕倒,高烧不退。 士兵赶到贤妃宫里时,看到贤妃慧贵妃温妃辰妃打麻将打的不亦乐乎,苗昭仪跟她的小猫亲亲我我,惊讶的说不出话。 最兴奋的当属温妃,通宵的麻将直接治好了她的咳疾,嚷嚷的最大声,堪称医学奇迹。 叫嚣的最厉害的必须是慧贵妃:“温妃你怎么回事!平日里伺候皇上属你最不积极,提不起精神病恹恹的,今夜打麻将,你跟打了鸡血一样,把本宫这月的俸禄全赢了过去,感情平日里你是装病啊。” 温妃连忙解释:“那能一样么,伺候老登和众姐妹搓麻能一样么!再说了,就内务府每月给我的俸禄还没昨夜我自己赢得多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贤妃打趣道:“我们同一年进的宫,我怎么记得你和皇上同岁呢。” 温妃扁嘴:“我心态年轻,我永远貌美如花。” 苗昭仪连连称赞:“温妃姐姐说的是,侍奉皇上和照顾糯米能一样么!皇上又丑又老,我们小糯米又软又香。” 辰妃砰地一声,把麻将推到:“胡了!你们看,清一色一条龙,对对碰,翻十番,把你们的钱都拿出来。” 慧贵妃怨声载道:“天呐,这一晚上,我全输了,我要戒赌,戒赌。苗妹妹啊,快,我抱抱糯米,你来替我。” 还是贤妃先注意到了门口的侍卫,起身走去:“现在外面什么情况?昨夜发生宫变,我和众姐妹在我寝宫里避难。” 侍卫们回过神:“回娘娘,叛军均已被处决,现在宫里安全,先皇不幸在昨夜遇难,四皇子登基称帝。” 侍卫们拼尽全力在各位娘娘们脸上也找不到一丝悲伤,有的只是释放压力后的轻松。 苗昭仪和辰妃对视一眼:姐妹,我们的梦中生活要来了。 贤妃长舒一口气:太好了,以后不用管理六宫,可以多活几年了。 温妃心想:这以后姐妹们搬到太妃殿,可以天天搓麻了。 慧贵妃有点郁闷:以后都是太妃,自己再也不能压贤妃一头了,不过自己忙活这大半辈子,也确实该享享清福了。 [彩虹屁]天生不怕冻圣体,作者大大在冷风中又更完一章[加油] 不要惊讶[害羞]新cp在11章就暗示过哦,粉丝们可以自行去查看哦(一定要过审啊[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宫变 第16章 新帝 大羲124年冬,太子萧瑾言登基称帝,年号建元。 朝堂上,新任大内总管林福宣布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追封陛下生母为母后皇太后,先皇后为圣母皇太后,各宫嫔妃为太妃,择日移居后阁;秦逸将军为右相,掌南部兵权,顾秦桓为左相,掌北部兵权;季云平任户部尚书,谢怀先为礼部尚书……” 前前后后又交代了很多琐事…… 萧瑾言觉得烦躁:“众爱卿若是没有其他事,就退朝吧。” 这时,吏部尚书陈暨起奏:“陛下,您现在还未娶亲,微臣觉得第一件大事就是扩充后宫,迎娶皇后,延绵子嗣。” 萧瑾言假装思考,偷偷瞥了秦逸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玩味的点头表示赞同:“朕觉得陈尚书所言极是。”说话时,萧瑾言坦荡地直面着秦逸投来的阴翳的目光,故意停顿一下,接着说:“不过朕刚登基,国家根基不稳,今年冬天大雪接连不断,百姓们饥寒交迫,国库也是前所未有的虚空,朕想先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扩充六宫这事先过段时间再议吧。” 话说完,秦逸阴沉的脸才放松下来,退朝后,留在承乾殿不肯走。 萧瑾言看着秦逸,故作威严地说:“都退朝了,右相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 秦逸上前走了两步:“皇上,您还真是过河拆桥啊,这才刚登基,就想着后宫佳丽三千了。” 萧瑾言反驳:“朕可没有,朕不是驳回了么。溺水三千,朕取一瓢就好。” 秦逸担忧的说:“躲的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瑾言,你不能一直推脱下去。” 萧瑾言认真的看着秦逸说:“这个清晏你不用担心,朕自有办法。朕乏了,右相要是还有什么想说的就明日再议吧,朕要去养心殿了。” “不用这么麻烦,臣送陛下去养心殿,今天就能说明白。” 两人拉扯之间,季云平进来了,秦逸暗自骂了一句,觉得坏了自己的好事。 季云平跪下:“参加皇上,臣有一事想请陛下答应。” 萧瑾言立马切换回严肃状态:“季尚书请讲。” 季云平庄重的说:“臣想娶前户部尚书之女林乐瑶为妻,望陛下成全。” 萧瑾言细想了一下,他其实是知道林尚书贪污一案的实情的,但还是慎重问道:“林乐瑶乃是罪臣之女,你确定要娶她为妻么,季尚书还是慎重吧。” “臣万分确定,臣此生非她不娶。” 萧瑾言觉得这并非什么大事,户部尚书娶一个没有背景的林乐瑶为妻,还防止了官官相护:“朕同意了,今日就为你赐婚。朕和秦丞相还有事要商议,你先下去吧。” 季云平下去了,秦逸强忍着笑意:“那现在陛下该和臣商议要事了,深度交流一下。” 萧瑾言耳朵刷的一下红起来:“秦逸你慎言,朕现在可是皇上。“ “好好好。”嘴上答应着,手却不老实。 秦逸把萧瑾言打横抱起来:“臣亲自送陛下去养心殿休息。” 萧瑾言慌张的说:“小心被人看见。” “没事,林福在外面守着呢,没人敢进来。” 萧祁钰痊愈时,萧宜辰已经被贬去陇西了,临走前,留给了青莲一封信,让她务必交给萧祁钰。 萧祁钰怀着忐忑的心,打开了信。 吾妹祁钰,亲启: 祁钰,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去陇西的路上了。宫变那天夜里的真相根本不是外面传的这样,父皇不是死于意外,他是被萧瑾言亲手杀的,当时宫殿里只剩父皇和他的人了。父皇临死前告诉我,母后是被他亲手毒杀的,祁钰,这宫里没有值得我们信任的人了,皇兄以后不在京城,你要照顾好自己,千万别轻信任何人,尤其是萧瑾言,他就是一条毒蛇,心狠手辣。皇兄会在陇西养精蓄锐,暗地里招兵买马,为重回皇宫作准备,你要在京城里想方设法接应皇兄,顾秦桓会是我们最得力的帮手,虽然他现在效忠萧瑾言,但我有信心你能说服他协助我们。 萧祁钰看着刺眼的字迹,脑海里闪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头痛欲裂,她已经分不清谁对谁错了,无论是父皇母后,还是二哥四哥,再到顾秦桓,她觉得这一切都找不到源头,不知道现在这个结局该怪谁,如今她离开皇宫,搬去了公主府,也算远离了这纷争之地。 林乐瑶接到圣旨的那一刻,瞳孔都在颤抖,她想不明白季云平打的什么主意,立刻马不停蹄的冲到季府。 门口的小斯把她拦下,恰巧季云平从府里出来,连忙把林乐瑶迎入府。 “季云平,别整这些没用的。你告诉我,你求圣旨的目的是什么?” “阿瑶,我喜欢你,从林尚书把我引进府的时候就喜欢你,能娶你是我一直的愿望。” 林乐瑶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强忍着泪水:“你冤枉我父亲贪污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想娶我呢,我父亲供你读了几年书,你做官后第一件事就是害死了他!你对得起我们林府么。” “阿瑶你听我说,四皇子和我当时只是想举报二皇子私自挪用国库,没想到他和顾家让林尚书顶罪,我们本意并不想害你父亲。” “季云平,你为了功名利禄投奔萧瑾言无可厚非,我不想说什么,既然你已经为了你的追求害死了我父亲,伤害了林家,你能别来祸害我了么,你放过林府吧。” “阿瑶,我会对你好的,我只要你,我绝不纳妾。” “季云平,你觉得强扭的瓜会甜么,事到如今已经物是人非,就算我们在一起,也不是曾经的温情了,有的只是痛苦和折磨。” “甜不甜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是圣上赐婚,阿瑶你没有办法抗拒。” 林乐瑶冷笑一声:“这个婚事我同意了,但跟你没有半分关系,全是为了林家。” 萧祁钰得知林乐瑶被赐婚给季云平,第一时间去林府找她。 “乐瑶,如果你对这场婚事不满意,我去求陛下让他取消婚约,你不要勉强。” 林乐瑶拉起萧祁钰的手,温柔的说:“谢谢你的好意祁钰,打心底里我是想要退婚的,但是,我还有个堂妹和堂弟,林府现在已经败落了,但是季云平如今是户部尚书,如果我嫁给他,我就可以帮堂弟堂妹谋取更好的前程了。” “乐瑶,我不允许你委屈自己,你的堂弟堂妹我怎么会不管呢,我会给他们谋得前程的。” “祁钰,我不委屈的,我会重振林府,我需要尚书夫人这个名号。” 萧祁钰看着下定决心的林乐瑶,点了点头:“乐瑶,婚后季云平要是敢欺负你,直接派人去公主府找我,我定带人踏平尚书府。” 林乐瑶捂嘴笑了笑:“公主好大的权利,你以后久居公主府,怕是没人能管你了。” 从林府出来,萧祁钰和青莲在回公主府的路上,发现京城不似往日那般喜庆热闹,一片白皑皑的大雪压的京城喘不过气,庄重严肃。 萧祁钰的马车金碧辉煌,百姓看出马车主人身份高贵,路上有不少人乞讨,萧祁钰看着乞讨的人里还有几岁大的孩子,觉得于心不忍:“青莲,你去把我们出门带的盘缠给他们分了吧。” “是,公主。” 到了公主府,门口的下人来报:“公主殿下,顾丞相今日来访,正在正厅等您呢。” 萧祁钰感到意外,说实话这段时间发生了如此多的事,她还一直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顾秦桓。 萧祁钰来到正厅的时候,顾秦桓已经坐在主宾位了,正要向她行礼,萧祁钰连忙摆手:“顾相免礼,今日造访公主府,有何贵干?” “臣给公主带了酸奶酪和山楂酥。” 萧祁钰这才注意到顾秦桓手里提着点心盒:“多谢丞相好意,青莲,拿下去吧。” 青莲接过点心盒退下了,一时屋里只剩下萧祁钰和顾秦桓两个人,万籁俱寂,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萧祁钰最怕顾秦桓对她突如其来的关心,她是救他于牢中,但父皇也置顾家于万劫不复,沉默了很久,祁钰轻声开口:“天牢救你,是我应该做的,父皇抄了顾家满门,是我和皇兄对不起你,四哥有意提拔你,你如今为他效劳,也无可厚非,皇兄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我不会把你当做敌人。其实二哥和四哥谁即位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依然做我的公主,只是表哥,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如今的惨烈对比年少时的欢愉,我们已经物是人非了,你以后还是别来公主府了。” 顾秦桓把萧祁钰拢在怀里:“祁钰,顾家的事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从前的种种冷漠拒绝是因为你父皇,他忌惮顾家,我必须与你保持距离,如今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祁钰,你在我心里的印象永远都是第一次梧桐树下牵手,你开心得蹦跳着像只讨到食物的小狐狸。” 萧祁钰愣住了:顾秦桓的意思是……是一直喜欢自己? 在难以置信中,她推开顾秦桓:“你先让我自己静静,顾秦桓,现在离开公主府。” 顾秦桓茫然的看着萧祁钰,待在原地不动。 萧祁钰高声:“青莲,送客。” 青莲从门外进来:“请吧,顾丞相。” 萧祁钰看着顾秦桓离开,心里一阵动容,一阵酸涩,久久不能平复。 第17章 冰释前嫌 顾秦桓走后,萧祁钰冥思苦想,不知该怎么回应顾秦桓,突然她想到什么:“青莲,随我去安定公主府。” 这是祁钰第一次来安定府中,高耸的素白围墙隔绝了尘世喧嚣,唯有一条幽深的青石小径通往那两扇终日紧闭的玄色沉铁木大门,门上的铜环铸成寒梅傲雪之态,冷冽逼人。 府内并无寻常贵邸的亭台楼阁,而是一片疏朗开阔的园林。太湖石以枯山水之法散置,形如凝霜雪,瘦、透、漏之中尽显嶙峋风骨。园中不植凡花,唯有十数株百年白海棠,花季时如积雪覆枝,风过处,落英簌簌,暗香浮动,清冷袭人。 主体建筑是一座三层飞檐阁楼,以竹与松木为主体,黛瓦素壁,形制清雅绝伦,匾额上“雪棠阁”三字乃安定亲笔所题,银钩铁画,自带一股孤峭之气。阁内陈设极简,却处处暗藏机锋。东壁悬一幅《寒江独钓图》,意境苍茫;西壁则是一整面顶天立地的书阁,经史子集、孤本典籍林立,墨香与窗外飘入的海棠冷香交织弥漫。 三楼是安定的琴房与书房。一具焦尾古琴静置窗下,旁设一局未竟的残棋。临窗的长案上,宣纸微展,一枚“流云”闲章搁在笔山旁,印文恰是——“孤光自照”。整座府邸,便是她灵魂的外化,不取悦,不逢迎,在寂静中绽放着独有的辉光。 “皇姐,近来可好?我来看望看望你。”萧祁钰冲萧暮雪俏皮的眨眨眼。 萧暮雪无奈的笑着摇头:“真把你皇姐当傻子哄啊。没有事你会这么火急火燎的来看我么?让我猜猜看,不会是左相的事吧……” 话未说完,萧祁钰匆忙打断:“皇姐我认怂了,你别拿我开玩笑。就是顾秦桓他……他今天跟我坦白说之前的……就是我的拒绝也好,冷漠也罢……都是装给父皇看的。所以,他的意思是其实心里一直有我?” 萧祁钰满脸疑惑,萧暮雪直勾勾地看着她半天,然后郑重的点头:“祁钰,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么,顾秦桓他非良人,他有太多的顾虑,顾氏一脉一直是父皇的心头刺。” 萧祁钰激动的说:“皇姐,现在这些顾虑都没有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和顾秦桓在一起了,我这就去跟他和解。” 萧暮雪欣慰的看着萧祁钰:“祁钰,皇姐真的很羡慕你,能永远这么开心的活着。你做的对,这世上没理由的事多了去了,如果拘泥于分个对错,那么这一生也很难幸福。希望你以后能永远追风赶月莫停留,朝着你心中所想进发。” 萧祁钰假装生气:“皇姐,这时候你拽什么文采啊,我很难接上这么有水准的话。” 萧暮雪笑了笑:“去吧,祁钰。我的棋还没下完,还得下棋呢。” 告别了安定公主,萧祁钰回到公主府,让青莲拟了拜帖,邀顾秦桓去青龙寺上香。 萧祁钰卸去了华服珠翠,只着一身素雅的淡绿色云锦裙,外罩一件青碧色薄纱披风,如云青髻间斜插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她早早到了青龙寺,上香愿林乐瑶新婚顺遂,平安喜乐。 就在她潜心拜佛之际,身旁悄然落下一道阴影。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书墨与松针气息的味道,侵入了她周遭被檀香笼罩的空气。 顾秦桓今日亦是一身常服,玄色衣袍边缘绣着暗银云纹,低调而矜贵。他并未立刻跪下,只是静立在她身侧半步之后,目光落在她纤细而挺直的背影上,看着她白皙后颈处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在透过高窗的光柱中,染上浅浅的金色。 “表哥,你来了。”萧祁钰先开了口。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殿,沿着回廊漫步。廊外一方放生池,碧水清澈,几尾红鲤悠然摆尾。他们在池边驻足,看似在欣赏景致,实则心思各异。 “祁钰,我喜欢你,你愿意抛下发生的一切,跟我看遍万千光景么?” 萧祁钰直视着顾秦桓的双眼,心一横,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又快速放下。 顾秦桓一惊:“祁钰,你在干什么!” 萧祁钰得瑟的歪头:“本公主在强吻你啊,左相。” 顾秦桓坏笑起来:“哦,这样啊,那臣让公主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强吻。”话音未落,他的吻已落下,她握拳捶打他胸膛,指甲刮过金线绣制的蟒纹,却被他反剪双手压在墙上。这个吻缠绵又暧昧,久到四周只剩下心跳的声音。 二人离开青龙寺时,耳边绯红,一前一后下了山。 上官云姝目送二人离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萧祁钰和顾秦桓不打算这么早回去,打算先在京城里转转,途径揽月坊时,看见门前有人争执起来,围了一圈又一圈人。 一女子着茜素红遍地织金襦裙,领口微敞,露出贴肤的杏色主腰,一串璎珞长命锁坠在雪脯之间,行动时金铃轻响,暗香浮动。裙裾拂过地面,像泼开了一坛陈年的胭脂醉。她被一群男子拉拉扯扯,大声嚷叫着:“我是艺妓,卖艺不卖身,你们听不懂人话么!” “那老鸨都说交了银两就可以,你在这犟什么犟,你一个妓女也配跟小爷这么说话!” 萧祁钰和顾秦桓拨开人群,看见这一幕,萧祁钰一个眼神顾秦桓已经冲上前制止了那群人。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这里强抢民女,我是当朝公主萧祁钰,你们等着见衙门吧,不是说这女子是妓女么,我今日便为她赎身!” 顾秦桓冷冷看着老鸨:“这姑娘赎身费多少?” 老鸨没想着碰到了皇室之人,根本不敢得罪,报了个基础的价格就灰溜溜躲进揽月坊了。 顾秦桓对揽月坊的人立下承诺:“此次出行公主没带多少银钱,一个时辰后自会有下人把钱送来。” 那女子看到顾秦桓和萧祁钰为她赎了身,激动的跪下叩拜:“民女多谢公主赎身之恩。” 萧祁钰定睛看着女子,发现她生的及其好看:“本公主也是为民除害。你以后不做妓女了,找份正经工作,开始新生活吧。” “谢公主。” 顾秦桓给萧祁钰买了些喜欢的糕点,送她回了公主府。 翌日,暄珹给安定和祁钰写了拜帖,邀她们一起去后阁看望众太妃。 三人推开门,迎面而来的熟悉的麻将碰撞的声音。凉亭里四妃正在激情混战,全神贯注,没有注意到三人的到来。 还是正在拿逗猫棒逗糯米的苗太妃最先看见了三位公主:“公主们快来这边,你们不知道,我们自从搬来了后阁,都快无聊死了,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眼一闭一睁就是麻将麻将麻将。” 苗太妃的声音引发了众人的注意,慧太妃这才发现女儿来看自己了,高兴的一蹦三尺高,也没心情搓麻了,跑过来拉着暄珹的手一顿亲热:“琳琅,娘在这后阁都快长草了,你以后一定要多来看看娘啊。娘这就去给你做你最爱的枣泥糕。” 萧琳琅不好意思地瞅着萧暮雪和萧祁钰,解释道:“姐妹们别见怪,我娘好久没见到我,太想我了。” 慧太妃这才意识到忽略了安定和祁钰,连忙尴尬的解释:“不好意思啊,安定公主祁钰公主,你们也一起来吃,我做的枣泥糕可是后宫一绝。” 围观的太妃们纷纷为慧太妃的情商感到堪忧。 公主们和太妃们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子前,边吃边说些近来的闲话。 萧琳琅摆明来意:“此次小聚,是儿臣有一要事要告知姨姨们和姐妹们……” 话未说完,慧太妃给暄珹夹了一块枣泥糕:“琳琅,快尝尝娘的手艺,娘的技艺又精进了。” 萧琳琅无奈,只好吃了枣泥糕,继续说:“儿臣三个月前前去观战马球比赛,那场比赛的胜者是薛太傅家的小儿子薛衍……” 暄珹再一次被打断,慧太妃又夹了一块松鼠桂鱼给暄珹:“琳琅,再吃些肉食,不能光吃点心。” 贤妃看不下去了:“慧姐姐你在干什么!暄珹正讲到关键的地方你老打断她做什么,这好吃的我们都给公主们留着呢,我们现在不吃,只想好好把八卦听完。” 众太妃表示赞同,慧太妃自觉失态,乖乖听萧琳琅讲话。 “他在赛场上的英姿令我永生难忘,我对他一见钟情,赛后去找他,邀他一起共进午餐,二人便由此结识。” 众人听的目瞪口呆:不是,这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一点不知道啊? 萧琳琅接着说:“之后的三个月里,我们经常一起相约游玩,他对我十分关照,我们彼此也互通了心意。儿臣想要嫁与他,母后,打算这几天就让他去向四哥求亲。”暄珹说完,害羞的低下了头。 此时众人全都面露喜色,只有慧太妃又哭又笑,既想要女儿嫁个好夫家,又怕她到驸马家受苦。 “琳琅,婚姻大事你一定要慎重啊,娘亲不能替你做主,你可一定要保证那薛衍是靠谱之人啊。” 萧琳琅点点头:“放心吧,娘亲,我自有分寸。” 三人坐马车离开皇宫,祁钰和安定立马统一战线:“萧琳琅你太不仗义了,这么大的事都没跟我们透露一点消息。” “诶呀,这不是刚确定婚事么,我第一时间就跟你们报备了。” 安定和祁钰对视一下,表示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