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骨》 第2章 冷宫遇见个怪人 好吵… 世家小姐高声阔论的噪音直直传入耳洞,话题总绕不开珠宝首饰和漂亮衣裳。 沈文鲤眉峰大山似的蹙着,眉尾往下压,在一片喧闹声中猛然睁开了眼睛。 头顶薄如蝉翼的轻纱随着微风轻摇,一旁街道中小贩的喧闹声恍若隔世。 “卖豆腐咧~上好的豆腐~” 沈文鲤自然的将那车帷全掀开,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的往外瞧着。 很快就有一嘴角点痣的中年妇女,头上带着朵大红花,几个拇指戴满了扳指,手忙脚乱的把沈文鲤掀起来的车帷往下拉。 只留了个小角,用帕子捂住口鼻,小声的说着: “小娘子,这车帷掀不得啊,奴婢出门前才与您说过,这会怎么又忘了。” “咱们这是要去哪?” “哎呦我的小娘子,今是圣上为王爷们选侍妾的日子,一会到了宫里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说了。” 沈文鲤低低应了一声,顺着那人把车帷放了下来,太阳穴突突直跳。 选侍妾…沈文鲤端着热茶入口,试探性的往窗外问了一句: “咱们圣上要为几位王爷选侍妾?我初来乍到不懂这么多,还劳烦嬷嬷指点了。” 沈文鲤掂了下自己的钱袋子,从中拿出几块碎银子递给嬷嬷。 嬷嬷仔细放进内侧的布口袋里,才小心凑到窗边,压低了声音: “总共有九位呢,只是有一位皇子比较特别,虽是圣上所生但其母只不过是皇后娘娘身边跟着的宫女。” “东窗事发后皇后娘娘大怒,掌事姑姑亲自将那宫女逐出了紫禁城,如今还下落不明。” “小娘子等会进去,万万要放低姿态,但这宫中说到底能做主的也只有皇帝,皇后娘娘,和如今的太后三人了。” 还有百来米就到宫殿,嬷嬷眼疾手快的闭了嘴,独留沈文鲤一人额角传来钝痛感。 还未等沈文鲤的想法落实,轿子已然停了下来,沈文鲤扶着嬷嬷的手走向偏门。 悠长的小路听不到半点声响,四周的高墙好似两座大山将人簇拥其中,沈文鲤心乱如麻又漏出几分不显的期待。 走到另一处院子时,沈文鲤停下脚步往里瞧,院门大门紧闭,也不见忙碌的侍女。 只有一头顶秃发的树干将手伸出高墙寻找阳光,沈文鲤看的愣神。 “小娘子,怎么了?” “这是何许人居住的?怎么我从未见过。” 嬷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两双眼睛滴溜溜四处瞧着,拉着沈文鲤往前走远了才压低了嗓音开口: “那是冷宫,只有一位皇子,早些年的几位娘娘都病死在这,潇潇雨歇如今除了送饭的太监,再无人员往来。” 沈文鲤端正站着,闻言只淡淡应了一声,嬷嬷慌张的想拉着沈文鲤往前走。 骤然回首,有一伊人独坐高墙之上,衣着破旧,脸颊透着黑污。 翩翩公子,枯黄的树叶淅淅沥沥的洒着,好似感受到目光,向远方看去,目光与沈文鲤对上。 沈文鲤紧皱着眉峰,还真是个怪人。 穿过一道道狭窄门缝,眼前变得明亮,沈文鲤在嬷嬷的暗自使劲下跟着跪下。 “奴乃家父沈飞琼之女,南阳人士,师承峨眉派,圣上万安。” “脸抬起来。” 沈文鲤目光逐渐上移到一双镶满金玉的宝鞋上,光彩照人,好不华丽。 “朕江南时倒是见过你父亲,说起也是昔日好友。” “奴婢惶恐,家父不过一小小地方官,往日的情分早就不作数了。” “你倒是个识大体的,比你父亲懂事多了,来人,赐座。” 沈文鲤跟着小太监坐到了边缘的角落里,手心端着一杯温酒,眼皮往上抬着。 坐在高处的男人老态龙钟,一双渺小眼睛满是威严,喝完的酒盅立马就会有小太监飞扑过来接。 沈文鲤暗自垂眼,掩袖抿下杯中温酒。 成排的侍女一抹腰上黄的走上前来,伏腰跪在每个人案板前,端上一盆清水。 沈文鲤不明所以,四周瞧着,终是将衣袍下的手按了下去。 “姑娘,请。” 沈文鲤抿了抿唇,将手帕扔置一旁,垂下的眼睫不停的往四周瞧着,一双手洗净侍女裹上一层香料的布匹。 熙熙攘攘的噪音围绕身旁,沈文鲤垂下眼睫,只淡淡低头抿了口茶。 一场宴会下来,沈文鲤全程低眉顺目,因旨跪在大殿之中。 “孤见你兴致乏乏,可是朕的这几个皇子你没有看上的。” “启禀圣上,小女对情爱之事无感无趣,更何况殿下们高贵神武,不是我等可沾染的。” 上方顿时传来大笑声: “不必如此多礼,朕倒还有一孤僻子嗣,性子孤闷了些。” “小女甚是感激,来京路上小女沿途看到不少噫吁嚱的悲痛中人,小女对京城大有归属,愿为圣上排忧解难。” 皇帝□□中的双眼滴溜溜转着,并未表态。 现场顿时寂静无声,还有些惊叹沈文鲤的胆大妄为。 “你既已开口,那就依你的意来,只不过孤只给你两日时间,可有异议啊?” 沈文鲤顿时长舒一口气,晚宴结束后兀自退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又走到了那处院门之前,沈文鲤紧抿着下唇,吱呀一声门缝中透出一丝铁链。 “那里是打不开的。” 沈文鲤骤然抬头,就见一青绿人影摔落下来,沈文鲤脑袋发懵,身体已经代替大脑做出了反应。 怀中是清香软糯的人影,盛夏的暖阳洒下来,和眼前人明亮的双眼。 “你…!” “我叫沈南湫,南方的南。” 沈文鲤定定盯着沈南湫的脸蛋,不知为何眼前之人总有一种熟悉感,沈文鲤说不清道不明。 “我无处可去,饥肠辘辘,这位好心的大侠可以收留我吗?” 沈文鲤伸手去扒,几个回合下来,喘着粗气,抬头望天终是松了口。 “罢了,随你。” 汴京一带,水患随行,沈文鲤随行的小船水波荡漾,沈南湫脑袋靠在沈文鲤肩膀上昏昏欲睡。 眼底挂着青污,沈文鲤看到皱眉,这人一副常年吃药的病秧子模样,瞧着让人不喜。 良久的心理战后,沈文鲤解下了自己的外氅,披在了身旁人肩上,嘴角紧紧抿着。 付完船夫的工钱,沈文鲤紧皱着眉头,唤了身旁人几声: “醒醒,醒醒。” 毫无反应,额角青筋直跳,自己这是招了个什么祖宗回来! 时间紧迫,沈文鲤勉强将人扔在驿站,沿着这汴京城仔细走着,头戴幕璃,一块白布遮掩口鼻。 不远处的府邸里歌舞升平,而沈文鲤走在偏远小路上,目光所及之处几个瘦成皮包骨的孩子缩成一团。 视线四处飘荡,有几个拄着拐杖的老妇颤巍巍的往前走,看到沈文鲤就跪下: “老爷,官老爷,给点吃的吧。” 颤抖着漏出的手臂满是溃疡,往里复十步,是老妇自家小院,门口只堆了点稻草别说人,家禽都一概不论。 沈文鲤只是轻轻推了推门,角落就涌现一大片黑皮老鼠,丝毫不怕人的从百姓身上爬过。 嘴角还挂着食物残渣,但这饥荒年代哪里还有残粮,沈文鲤的动作顿了顿,向左一瞧旁边的侯府灯火通明。 一墙之隔,天差地别。 沈文鲤突兀的有些不忍,转身的路上那老妇跪着爬过来,七八十岁的年纪本应安享晚年。 “大人,大人求求你,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女儿,她叫秦滢儿,是我这老婆子不好一个没看住。” 沈文鲤紧抿着下唇,对于这样的请求…自己没法答应。 “大人,大人,你若见到一个叫这个名字的孩子,只帮我带句话就好,就说…就说…您瞧我这记性。” “就说母亲只希望她过得好,回不回来认不认我都可以,一定要活下去。” 沈文鲤回头的瞬间,不经意的往那老妇面前扔了半袋碎银子,眼前白纱随风飘荡迎着夕阳。 沈文鲤兀自叹了口气,回到驿站之时沈南湫安静的坐在驿站门口,眼尾红着手中拿着一块烘糕,低垂着脑袋。 沈文鲤的脚步突兀的顿了一下,随手掀起眼前白纱,接过沈南湫手中烘糕,在沈南湫望过来时移开了脑袋。 沈南湫眼尾微红,颤抖着嘴唇,到嘴边的话语车轱辘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你回来了?” “嗯,已经夕阳了。” 只匆匆聊了几句,河岸边波浪拍打着岸边,沈文鲤脸色骤变,因此转身时也没看到沈南湫伸出的手。 沈文鲤走到外头一瞧,汹涌的河水已经蔓延上岸,但却不见官府人员。 沈文鲤嘴角勾着冷笑,狠狠一甩衣袖,去往官府有十三级台阶,每一阶台阶上都有刻在那里的人名。 朦胧着让人看不清,毫无知情的知府还躺在摇椅上呼呼大睡,突然被人踹倒在地,模样滑稽的像那些黑皮老鼠。 “谁?是谁这么大胆子踹本知府!” “我乃圣上钦点来此调查瘟疫一事,正三品沈家独女,外方水患肆意大人怎又独自在此?” 沈文鲤话说的端正,白纱下的瞳孔却显出几分轻蔑,未等对面人回神,伸手拿了桌上的令牌就往外走。 沈文鲤站在台阶之上,高举令牌,声音清冷: “来人!” 底下士兵虽不认识沈文鲤,但被那恐怕威压压制的很快站成一排。 “十余人堵住河堤口,剩下的封锁疫区,燃烧艾草发放粮食,若有异议杖责二十。” 沈文鲤亲自带了一只小队,顺着之前的线路前往更深的小巷,脸色说不上好。 单薄的草席上挤满了十几个人,只用几片树皮遮住身体,脸色灰白,全身泛起小山似的水泡。 密集的覆盖整个身体,粗糙的稻草有时会将这些水泡割破,流出淡黄色的脓液,被指甲抓烂的地方早已皮肉分离,有些腐烂的太严重甚至能看到里面带着血丝的骨髓。 “去请太夫来,所以银两记在知府的账上。” 身旁的小士兵被吓了一跳,跑出十几米远才察觉不对,不对,自己为什么要听她的? “是要我请你吗?” 沈文鲤嘴角带着讥讽淡淡回头,纤纤玉手掀起面前白纱,柳叶眼微微眯起,不怒自威。 “是,我…我这就去!” 小士兵梅开二度,连滚带爬的跑去医馆。 “今天晚上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岗,我抓一个罚一个,各位可以想想是一时的辛劳重要还是升官发财重要。” 在如此威亚下,感染过的患者被依次送去专区,沈文鲤站在百姓身边恍若天上仙。 不经意之间沈文鲤再次看见了那老妇,手上不甘心的攥着一个布做的老虎娃娃。 躺在那稻草上,早已没了呼吸。 第3章 诡异与纠缠 天光乍现,沈文鲤一身白衣被染成深红,手里提着现买的早餐糕点,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间的门。 沈南湫半边脸颊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听到动静只是懒懒看了一眼,又倒了下去。 沈文鲤看的好笑,到底还是重新洗漱,换了件衣裳,刚坐到床边腰腹就被一双大手附上。 沈文鲤觉得这人好不要脸,但瞧着沈南湫睡眼惺忪,终是停了手。 “你就不怕我这陌生人要了你的命?” 沈文鲤纤细手指游走在沈南湫脖颈,却见那人反倒伸的更高了些,衣领被特意往下拉。 桃花眼眯着,好似醉酒般眉眼含情,主动把毛茸茸的脑袋往沈文鲤手中蹭,喃喃低语了句: “卿卿…” 声音太低,带着点含糊,歪着脑袋看向沈文鲤的目光有凶狠,委屈,幽怨,控诉,不甘心。 盯着瞧了半晌,又兀自垂下眼睫,捂着嘴咳嗽两声,引的沈文鲤目光看过来再精准无误倒进怀中。 沈文鲤眉尾往下压着,白皙手指轻碰沈文鲤额头,有点怒不可遏。 “怎的烧成这样?” 沈南湫身子颤抖,只说是不小心着凉,垂下的眼底哪里有半分不适。 天空撒盐似的飘着雪粒,沈文鲤衣角往后一挥,跪在大殿之内。 旁边沈南湫伏地着腰,若不是这是在正殿面对皇帝,两人这姿态活有几分夫妻对拜的意味。 “启禀圣上,小女已调查到原因,城内老鼠肆虐引来疾病。” 皇帝眼珠转了一圈,意味深长的看了沈文鲤一眼,语气缓缓: “南阳的仪态到底与这汴京城不同。” 沈文鲤呼吸一滞,一股子凉意从脚底爬上脊梁,腰腹颤抖的往下压,整个手放在地上。 大脑一片片白云飘着,由晴转阴,雾蒙蒙下着下雨。 “你碧玉年华,不懂这些繁琐也是情理之中。” 沈文鲤抿着的唇又松开,那些轻飘飘的话语此刻化作大山压在两肩。 “朕早年见过你母亲,当真是美目盼兮,朕与她也算露水情缘。” 沈文鲤拿不准意思,倒是一旁的沈南湫声音洪亮且坚定。 “父皇,儿臣在此求你赐婚!” 沈文鲤几乎不顾礼仪的转头去看,沈南湫匍匐做小,沈文鲤莫名觉得眼前一幕格外眼熟,两道身影重合不变的只有沈南湫猛烈的爱。 “朕倒少见你这烈仇性子开口求朕,准了。” 沈文鲤只觉得耳旁嗡嗡响,还未等皇帝出声就站起身来,坚定的拉住沈南湫的手腕往外走。 颅内肾上腺素飙升,沈文鲤自己也说不清想法,等反应过来时沈南湫窈窕细腰站在自己面前。 沈文鲤顿时觉得眼前人有魔力,自己是被鬼上身了吗? 常年侍奉皇帝左右的大太监跟了上来,满脸堆笑,眼尾炸花,手上拿着一截微黄纸张。 “两位大人,这是陛下特许交给你们的,咱家先下去了。” “公公,等一下。” 沈文鲤从包里掏出一截金项链,端的是端庄典雅,径直放入拿太监手里。 “是小女不懂事,劳烦公公多在圣上面前说些好话,这些就当小女一番心意,拿来孝敬公公的。” 大太监脸上的笑容愈发真了,倒是多看了沈文鲤两眼,意味深长的晃着脑袋。 沈文鲤也有些懊恼太过冲动,这不像自己的行事作风,自己的所有冷静在碰到眼前这个怪人时就一概全无了。 整个天雾蒙蒙的,一片片的黑云排山倒海笼罩汴京城,沈文鲤一身黑衣蹲在房梁上做萝卜。 皇帝给的居然是监视三皇子,太子候选人,沈文鲤透过瓦缝倒见了另一人。 一男子端坐在床榻上,美丽的发丝被江奕年扯在手心,泪珠无声落下。 江奕年几乎不见半点温情,只是机械性的发挥着,大拇指发狠似的擦过男子双唇。 “楚云苒,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的。” 他叫云苒吗?沈文鲤眼底带着一缕诧异,瞧着也不过十三,十四的稚嫩模样。 沈文鲤嘴角弧度轻轻滑落,像是重压之下的叹息,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皇帝的目的。 江奕年若有所思的抬起头,那细微的亮点传入眼睫,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沈文鲤有些不忍,转身盖上了那片瓦片。 还未到皇宫,京城就传满了自己的弹劾状,江奕年眉间清冷,一字一句恨不得将沈文鲤钉在耻辱柱上。 “沈小姐闺阁中人,恣意妄为参与朝政,从未有过如此先例。” 沈文鲤匆匆行走在宫道上,先前的大太监堵住了沈文鲤的脚步,弓身弯腰,细小的眼睛中透出几分精明。 “沈姑娘,三皇子在里面呢。” 沈文鲤微喘着气,侧身弯腿,膝盖半蹲。 “沈姑娘是聪明人,咱家手里有不少,就是不知沈姑娘是否愿意了。” “一切皆听公公的。” 大太监看沈文鲤的目光越发满意,等沈文鲤起身把一纸包袱塞进沈文鲤手心。 “沈姑娘,述咱家多嘴,这圣上可不怎么喜欢这三皇子啊。” 沈文鲤恭敬的道了谢,还另塞了些许碎银子。 “劳烦公公了。” 看着大太监走远,沈文鲤才撑着脊背起身,低垂着脑袋走近太清殿。 圣上单薄的骨架支撑不住溢出来的横肉,坐在椅子上微喘着气,眉眼之间满是不耐。 “小女沈文鲤请皇上安。” 江奕年跟沈文鲤一站一跪,江奕年阴恻恻瞧了一眼,口中话语更加肆无忌惮。 “沈姑娘如此不敬,就是不知这南阳和汴京哪个好了?” “回陛下,小女不知哪里得罪了三皇子,小女初来乍到若有冒犯也是无意之举,不知三皇子如此言语为何意义。” “小女先前仰慕三皇子已久,一番钟情痴情可见,这才…” 圣上吹了口热茶,滚烫的茶水滚入胃中,臃肿的手指偏生带了好几个扳指,黑污的肥肉从中挤出来。 手指轻敲动着桌子,格叽格叽的声响,带着点骨头碎裂的声音。 “可有其他要解释的?” “小女太过爱慕三皇子,这是小女之前与三皇子传情的信物,还请陛下明鉴。” 沈文鲤半跪着起身,将那纸包袱放在书桌上,衣袍底下的手拧着自己大腿,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来。 圣上瞧都未瞧一眼,视线转了一圈,随意吐出一句: “吾儿江奕年从今日开始罢职,不得出大门。” 沈文鲤并不觉得高兴,大太监常年侍奉皇帝左右,这纸怕是… 万千疑虑吞进肚子,被胃酸消化,永不见天日。 “念你做事有功,朕特意批准留在京城,不必再回南阳了。” “是,奴婢多谢圣上安。” 外方雪粒落地更大了些,沈文鲤刚踏出门口,就见沈南湫撑着一把油纸伞,就那样站在风雪中。 沈文鲤紧皱着眉,不知为何有些不喜。 沈南湫还带了汤婆子和些许干粮,暖烘烘的围上来。 后方的江奕年脸色很臭,狠一甩袖子: “皇弟还真找了个好娘子。” 沈南湫没答,眼神都没往将奕年那边瞧,星星似的双烟只盯着沈文黎一人。 带着些被打扰的不耐,语气格外冷漠: “那是皇兄自己的事了,皇兄孤家寡人总不能叫皇弟我也孤家寡人不成?我记得皇兄这两年,倒是特意瞧上了敌国质子。” “这可不是好兆头啊,皇兄。” 江奕年脸色黑的像锅底,从鼻梁中冒出的白烟顷刻凝结成冰,落在地上还砸了个脆响。 沈文鲤默不作声挡在了沈南湫面前,嘴角扬起很轻的弧度: “内人不懂事,三皇子英明神武总不至于跟我们小门小户作对。” 江奕年冷冷的盯着沈文鲤,眼中隐约闪过一丝怒火。 沈南湫挑衅般与沈文鲤十指紧扣,又愉快的笑起来,德意张扬又放肆。 “快回去看看你的“小娘子”吧,皇…兄…?” 江奕年攥紧拳头,嘴唇抿成一条线,眼底是化不开的愤怒,最终也只是挥袖离去。 沈文鲤顿感无奈,沈南湫拿来的汤婆子还带着些许温度,两人共用一个,默契的绝口不提。 沈家在京城倒有产业,但只有些许分部人员,沈文鲤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人影,顿时觉得太阳穴突突跳。 沈南湫紧抿着下唇,搽脂抹粉的双颊胭脂打的极浓,柔弱无骨的低垂着脑袋。 沈家正门口,沈文鲤刚跨过门槛,就有小厮满头大汗的迎上来。 “小姐!不好了!” “出何事了?父亲在家吗?” “大人前两日被叫去调查一席案件,这两日府中无主,那王老太爷就找上门来,说是我们沈府偷污了百姓粮食。” “清楚了,你下去吧,对外封锁消息只说是王老太爷来沈府做客,明白了吗?” 随手打发走小厮,沈文鲤从包中拿出一只牡丹步摇插入发丝,行走之间流苏摇晃。 “何人在此处喧哗?” 未闻其人先见其身,沈文鲤的声音穿透中庭,随后是一双芊芊玉脚。 高门贵女,端庄高雅,双手放在身前,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 “王老太爷独自前来何不让我派人用轿子去接?突发到访,家父不在府中不知是为何事如此仓忙前来?” 王家老祖王运怀,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沈文鲤,下巴往上昂着,嘴巴胶水似的缝着。 “一介女流之辈,也配跟我在一起谈话了?你家老爷不在,我就在这等着他回来!” 沈文鲤眼底闪过一丝杀意,转身瞧了一眼,小厮立刻会意气喘吁吁小跑着锁上大门。 “文鲤才疏学浅,但有一件事文鲤倒是清楚。” 王运怀重重敲着拐杖,两只眼睛恨不得瞪出眼眶。 “你就是这般与长辈说话的!乡下来的野丫头就是没有教养!” “来人啊,扶老太爷起身。” 王运怀鼻孔恨不得翘到天上去,嘴里嘟嘟囔囔没一句好话。 沈文鲤的情绪在暴怒的边缘游走,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顺。 王运怀被小厮扶着,语气里满是对沈文鲤的不屑。 “一个野丫头也就沈家没见识的视若珍宝。” 王运怀还等着沈文鲤给他道歉,等来的只有沈文鲤毫不留情的一脚,几乎把王运怀踹飞在院子中间。 拔下发丝那枚牡丹发簪,流苏轻晃: “您老还记得这个吗?” “你!你是从哪里拿到的!你不能动我!你不能动我!我是王家太祖!” “是吗?” 伴随着沈文鲤的话音落地,有血溅在青灰色地板上,一个人头咕噜噜转着被小厮拿布袋包了,扔进垃圾堆里。 沈文鲤手持长剑,淡淡瞧了一眼,面不改色: “处理干净,对外说王老太爷年事已高不小心摔倒去世了,把他的头颅送到王家祠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