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HR在线调教小将军》 第1章 公堂惊变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带着火辣辣的刺痛,将陆明溪从浑噩中扇醒。 耳中嗡嗡作响,视线模糊了一瞬才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绫罗绸缎、鬓发散乱的妇人,正指着她破口大骂,五官因愤怒而扭曲: “就是你!你们这些天杀的官媒!那城东赵家的痨病鬼都快咽气了,你们也敢说合给我家嫡出的姑娘?我打死你个黑心烂肺的下作东西!” 陆明溪下意识偏头抬手,用小臂挡下了妇人的攻击。 就着这个动作,她彻底看清了周遭。 典型的古代官衙公堂,“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坐着面色难看的小吏。地上是翻倒的桌椅和散落一地的案牍文书,显然刚经历一场打砸。 除了面前状若疯癫的妇人,她身侧还站着个面色惨白、眼神死寂的少女,应当就是妇人口中那个要被推去冲喜的嫡女。 陆明溪摸了摸刺痛的左颊,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真实的痛感,那就不是在做梦。 所以……她穿越了!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瞬间涌上心头。别人穿越要么是公主贵女,要么自带系统金手指,她倒好,一睁眼就被人扇巴掌不说,居然连原主记忆都没继承! 开局地狱难度,别说对手是谁,她连自己是谁都没整明白。 ……算了。 陆明溪心下自嘲。反正命运从未厚待过她,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况且这次,还不算太糟。 至少她前世作为金牌HR,磨砺出的识人断事和危机处理的本事,倒是能够派上用场了。 眼看那妇人一击不成,又要朝她扑来,而周围那些同僚要么眼神躲闪,要么面露讥诮,显然指望不上。 电光石火间,陆明溪不退反进,迎着那妇人恨不得撕了她的目光,语速飞快地质问: “夫人明知此事非我之过,却偏揪着我不放——是欺晚辈人微言轻,还是……不敢去找那罪魁祸首理论?” 此言一出,堂内霎时一静。 妇人扬起的手掌僵在半空,脸上的狂怒骤然冻结,转而裂开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悸。 堂上小吏捻着胡须的手瞬间顿住,探究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陆明溪身上。 那些原本事不关己的官媒们也纷纷变了脸色,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见此一幕,陆明溪心下冷笑,果然不出她所料。 无论在哪个时空,像她这样毫无根基的小角色,就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眼下既已撕开一道口子,只需继续将水搅浑,定能……逼出此事真相! 可谁知,那妇人在短暂的惊悸过后,竟是恼羞成怒,声音愈发尖利: “非你之过?你干娘林官媒做的这桩缺德媒!她如今躲着不见人,不赖在你身上,赖在谁身上?” 这话一出,一股寒意倏地从陆明溪脊背升起。 糟了! 此事竟还有这般隐情。 怪不得方才堂上那小吏和其他官媒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那声质问看似义正辞严,却恰恰暴露了她对此事关键信息的一无所知! 这岂非明晃晃地告诉众人,此陆明溪,非彼陆明溪吗? 冷汗几乎要渗出来,可多年的HR工作经验让陆明溪深知,越是在这个时候,便越不能露怯。 她强行压下心头慌乱,清冷目光直直刺向妇人,声音沉静,不容置疑: “夫人不必混淆视听,您心里清楚,我说的——究竟是谁!” 这话一出,不止那妇人脸色瞬间惨白,连带着她身旁的少女也猛然抬头,眼神震惊,下意识地攥紧了母亲的衣袖。 妇人嘴唇哆嗦着,许久未能说出话。 她脸色一连变了几变,才似是被逼到绝境一般,底气不足地大叫道: “就算……就算这门亲事是我家老爷亲自点头应下,可若不是你干娘林官媒从中说合,这事能成?说到底,你们官媒就是帮凶!” 见妇人气势陡降,连声音都透着心虚,陆明溪立刻意识到,她方才兵行险招的试探,竟是歪打正着,戳中了对方的软肋! 一股掌控局面的冷静瞬间取代了先前的慌乱。 陆明溪心知,此刻必须乘胜追击,才能从这妇人口中撬出更多有用信息。 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看似反驳,实则刻意引导道: “夫人这话,倒像是说小偷进了屋,错的是开锁的钥匙,而非那惦记着屋里财物的小偷了。” “若是您家老爷没有嫁女之意,纵使我干娘说破了天,亦是徒劳!况且,这牵线搭桥之事,不是我干娘,难道就不会有别人吗?” “此事归根结底,不过是您家老爷没把您、没把小姐放在心上罢了!” 说完,她也不看那妇人青白交错的脸色,自顾自转身,走向堂侧那张还算完好的茶几。 执起茶壶,手指却不受控地发颤,壶嘴倾斜,有几滴茶水溅在了她的手背上。 好在并不算烫,微凉的触感反倒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是的。 什么镇定自若,什么游刃有余,全是她强撑出来的表象! 任谁一睁眼就面对这等绝境生死局,都要吓得魂飞魄散。她此刻还能稳稳站着,全凭多年职场淬炼出的本能。 茶水微凉,入口带着些许涩意,却恰到好处地抚平了陆明溪喉间的干紧。 她垂眸盯着杯中晃动的涟漪,默默估算着那妇人情绪发酵的时间。 作为曾经的金牌HR,她太清楚——人唯有在情绪极度崩溃时,才会吐露潜意识里埋藏的信息。 她方才故意出言刺激,便是为此!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耳畔便响起那妇人再也压抑不住的、带着绝望的尖锐哭嚎: “真是没天理了!我嫁到陈家十几年,辛苦操持,到头来……竟要拿我嫡出的女儿去给那个卑贱庶子铺路?” “赵家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贩布的商贾!我们家做的是绸缎生意,需要他们提携什么?雇那庶子当个跑腿伙计吗!” 陆明溪抿了口茶,总算将这场闹剧的脉络理清。 陈家老爷为抬举庶子,不惜将嫡女当作筹码,与赵家进行了这场高风险、不对等的资源置换。 至于她与林官媒,则是被抱着拳拳爱女之心的陈夫人迁怒的受害者。 多么熟悉的戏码! 只不过筹码从前世的职位、薪水,变成了活生生的人的一辈子! 这对母女可怜吗?自然是可怜的。 但她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穿越到这吃人的世道,自己又成了“替罪羊”,想要自保已是不易,哪还有余力去管她人死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陈夫人对着空气骂了半晌自家老爷,似是突然想起此事还有同谋,猛地抬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充满怨怼地剜过堂上每一个人。 “还有你们!你们这些做媒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知那赵家是个火坑,还昧着良心将我女儿往里推!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不止。 不知是不是愤怒烧尽了她最后一丝理智,陈夫人突然发狠般地掐住了女儿的手臂,力道之大让那少女疼得瑟缩起来。 她似是豁出去一般,毫无形象地绝望哭喊道: “反正我女儿这辈子算是毁了!与其让她去赵家受尽折磨,倒不如……倒不如,我们母女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公堂上!” 说着,她竟真拉着女儿就要往堂柱上撞—— “使不得!使不得啊!”小吏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声音尖锐到变调,“快!快拦住她们!” 衙役和官媒们也慌忙上前拉扯。可陈夫人绝望之至,竟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众人一时制她不住。 她一边抓着女儿踉跄地往前冲,一边声嘶力竭地吼道: “放开我!让我死!反正这世道也没给我们母女活路,索性今日大家鱼死网破——也好让世人看看,你们这官媒衙门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小吏急得满头大汗,慌乱环视四周。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一直安静站在角落的陆明溪身上。 小吏眼神猛地一亮,当即厉声呵斥: “陆明溪!这事儿是你干娘惹出来的,你还不快想办法!要是真闹出人命,你们两个谁都别想好过!” 其他官媒见此,立刻顺着话头,你一言我一语地尖声附和。 “就是!林官媒不在,你这做干女儿的不顶上,难道要我们这些外人替你担责不成?” “当初你干娘接这桩媒时,可是风光的很呐!如今东窗事发,她溜了,你可别想着躲!” “再说了,要是真闹出人命,咱们谁都跑不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伙被你们牵连吧?” 陆明溪面无表情地瞧着他们推诿扯皮的丑态,脑中想的却是方才小吏喊的那个名字—— 陆明溪。 竟与她本名一模一样。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觉后背猛然传来一阵力道,踉跄两步,被几个官媒粗暴地推搡着往前。 慌乱扶住案几边缘,才勉强站稳身子,抬眼却不偏不倚地对上了陈夫人那双绝望疯狂的眼睛。 既然躲不过…… 陆明溪叹了口气,目光平静,声音清冷: “夫人若执意寻死,不如先想想清楚,您这一头撞下去,究竟遂了谁的愿?” 陈夫人向前冲的力道猛地一滞,抓着女儿的手也不自觉松了几分。 她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僵直着背脊,只有肩膀在剧烈地颤抖。 片刻后,她才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双被泪水浸泡得红肿不堪的眼睛,死死攫住陆明溪,嘶声道: “你……什么意思?” 陆明溪清晰地看到了她眼底那疯狂之下,一闪而过的茫然与恐惧。 她知道,自己说中了。 她向前一步,不闪不避地迎上陈夫人的目光,用字句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 “您死了,这婚事难道就不办了吗?届时小姐失了母亲庇护,岂非更如无根浮萍,任人搓圆揉扁?” 第2章 一波又起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陈夫人心底最大的恐惧。 她浑身力气瞬间泄了个干净,整个人摇摇欲坠,全靠女儿搀扶才勉强站稳。 “我……我何尝不知!”陈夫人声音发颤,带着浓重哭腔,“可老爷铁了心,赵家逼得紧……我们母女,还能有什么活路?” “路是人走出来的!” 见陈夫人死志稍缓,陆明溪立即放缓语气,循循善诱:“夫人,请恕晚辈直言,此番联姻,陈家所图,乃是赵家对府上庶子的提携,可对?” “是又如何?” “那赵家可曾白纸黑字立下承诺?许的是商铺学徒,还是引荐入官?” 陈夫人一愣,含糊起来:“这……老爷只说赵家势大,结了亲家,自然多加照拂……具体,倒未曾细说……” 陆明溪心下了然。 这分明是赵家开出的空头支票,其中虚实未定,恐怕陈老爷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若是知晓内情,这门亲事怕是另有一番说法! 思及此,她唇角微扬,语气温和却暗藏机锋:“那么请问夫人,若冲喜之后,赵公子病情未见起色,甚至更有不测……届时赵家上下哀痛之下,这全凭对方心情的照拂还能剩几分?” 这话如同一缕微光,骤然穿透了陈夫人心头的阴霾。 她先是一怔,似是没反应过来,随即眼中猛地迸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激动地望向陆明溪: “你、你的意思是……?” 迎着陈夫人急切的目光,陆明溪只是轻轻点头,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但好在,陈夫人听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 此事……成了! 陆明溪心下稍定,无视周围几个老官媒骤然变得尖锐的视线,略微舒展了下紧绷的脊背。 谁料,一道苍老沉浑的声音横插进来,瞬间打破了堂内刚刚缓和的局面: “小丫头,你这是在教唆陈家毁约?赵家势大,若是因此结怨,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这顶“挑唆毁约”的帽子扣得陆明溪猝不及防。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发须皆白、身着长袍的老者正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这人是谁? 观其衣着气度,绝非寻常。能在此时插话,必与陈家或此事干系匪浅! 巨大的信息差让陆明溪背后沁出冷汗。 她对原主的人际关系一无所知,任何一个称呼错误、反应有误,都可能让她李代桃僵之事瞬间暴露。 绝不能贸然开口! 她需要时间观察,哪怕只是片刻。 陆明溪垂下眼睫,状似斟酌言辞,实则飞速扫过堂内众人神色,试图捕捉关于老者身份的蛛丝马迹。 可她这短暂的沉默,落在旁人眼中却成了理亏与胆怯,让堂内本已松动的气氛,再度冻结。 所有目光——陈夫人的、陈小姐的、小吏的,还有那些官媒同僚的,都渐渐聚焦在她身上,等待着她的回应。 陆明溪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探究与疑惑,渐渐转化成若有似无的怀疑。 她知道,若是再沉默下去,不用等旁人发难,自己就先露馅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 “陆明溪,陈叔公面前,岂容你个小辈信口开河?还不快快赔罪!” 说话的是个年轻官媒,此刻正故作关切地看着她,眼底里的幸灾乐祸却是藏都藏不住。 陈叔公! 原来是陈家主事的长辈! 陆明溪心头巨石落地,几乎要当场为这蠢货摇旗呐喊——这哪里是刁难,分明是雪中送炭! 既是家族主事长辈,所思所虑,无非是家族兴衰与各方利害。 心念电转间,陆明溪已有了对策。 她不慌不忙向那老者施了一礼,神色谦恭,目光澄澈:“叔公所虑,不无道理。” “不过,晚辈以为,结亲未必只有冲喜这一条路!关键在于,陈家究竟能拿出什么,来换取赵家实实在在的帮助?” 陈叔公蹙着眉头,虽未言语,但目光中已少了几分严厉,多了几分探究。 见他没有立刻驳斥,陆明溪心知他已听进去了几分,话锋顺势一转,引向一旁静立的少女: “晚辈观陈小姐虽沉默寡言,但眼神清正,指腹有薄茧,似是常做精细活计?” 少女并未答话,倒是陈夫人下意识将女儿护在身后,讷讷回道:“她……她平日只在内院习字算账,做些女红……” 陆明溪眼眸一亮,迅速转向那少女,抛出了一个看似突兀的问题: “陈小姐,冒昧请教。若您来经营一间绸缎庄,月底盘账时发现一批上等丝绸无故亏损三成,您会从何处着手查起?” 一直如人偶般的少女,猛地抬起头,灰败的眼中迸发出一丝极亮的光彩。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先核验进货单与库存,看是采买虚报,还是保管不力!若是采买有猫腻,我便亲自去寻相熟的供货商比对市价;若是保管损耗,便严查库房记录,定要揪出蛀虫!” 起初她声音微颤,后面却越说越顺,言语间带着对实务的熟悉和一股被压抑已久的锐气。 这番回答条理清晰,不仅让陈夫人和陈叔公大吃一惊,堂上堂下的人也无不面露诧异。 这位怯懦的陈家嫡女,竟有如此见识? 陆明溪心中大定,她果然没看错,这位陈小姐于经营一道,确有天赋。 她转向震惊的陈叔公,声音清晰有力:“叔公,赵家是商贾世家,最重实利!一位有经营之才的儿媳,与一位仅用来冲喜的儿媳,孰轻孰重,赵老爷岂会掂量不清?” “何不以此为筹码,与赵家谈一笔更稳妥的生意?譬如,让小姐先行接触家中产业,小试牛刀,证明其能。陈家亦可借此与赵家在生意上寻求合作,利益捆绑。” “届时,两家已是合作伙伴,关系稳固。在此良性基础上,再议婚事,岂不水到渠成?” “即便最终婚事不成,生意合作亦能维系,贵府庶子亦可在合作中寻得晋升之机,岂不远胜那空中楼阁般的提携?” 这番话,条理分明,进退有据,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那几个推诿嘲讽的官媒脸上。 陈叔公捻须沉吟,浑浊的眼中似有精光闪烁。 他目光在陆明溪沉静的面上停留片刻,又扫过眼神坚定的侄孙女,终于缓缓颔首:“便依此计!” 短短几字,一锤定音! 陈夫人再也忍不住,喜极而泣,紧紧抱住了女儿。而那位陈小姐,更是挣脱母亲,对着陆明溪深深一拜,眼中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堂上小吏如蒙大赦,对陆明溪大加赞赏。 而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官媒们,脸色则如打翻了的染缸,青红交错,看向陆明溪的眼神里,再不敢有半分轻视,只剩下惊疑和深深的忌惮。 在一片或敬佩、或忌惮、或羞愧的目光中,陆明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官媒衙门。 此处熟悉原主的人太多,多待一刻,便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更何况,她对这身躯的过往与眼前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必须尽快搜集大量可靠信息,才能做出正确判断,在这异世立足! 走在熙攘的古代街巷,陆明溪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商铺匾额、行人衣饰、市井百态,脑中则飞速整合着所见所闻。 这些零碎的信息被她利用前世学识一一串起,拼凑出了关键背景。 此地乃是大昭王朝的都城汴京! 虽非她所知的任何历史朝代,但社会结构与礼法大致遵循封建传统。 这让她心下稍安,至少有了一个基本的认知框架,不至于全然抓瞎。 然而,陆明溪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被一辆看似朴素却用料讲究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车辕上两名劲装汉子眼神锐利,牢牢锁定着她。 陆明溪心头一紧,下意识后退半步,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种糟糕的可能。 绑架?还是寻仇? 就在她浑身紧绷,思考着是该呼救还是硬闯的瞬间,那厚重的车帘被一只保养得宜的手掀开。 车内,一位穿着体面、气度不凡的嬷嬷端坐着,目光淡漠地扫过她略显惊惶的脸,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陆官媒,上车吧。” 没有寒暄,没有解释,仿佛这是一件早已敲定的事。 陆明溪心头一凛,这马车看似朴素,木料却是上等的紫檀,帘幔亦是暗纹锦缎。车夫下盘沉稳,目含精光,绝非普通家仆。而这位嬷嬷,通身的气度比寻常官家夫人还要威严三分。 是哪位贵人?为何寻她? 她立刻意识到,眼前阵仗绝非她能拒绝。 强行压下翻涌的疑问,陆明溪迅速调整出恰到好处的恭敬,微微颔首:“有劳嬷嬷。” 登上马车,一股浅淡的香气便萦绕鼻尖,陆明溪辨不出是何种香料,只觉得矜贵不凡。 她不敢抬眼细看车内陈设,只是正襟危坐,飞速分析思路。 如此阵仗的贵人,找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官媒能有何事?看那嬷嬷的态度,不像有善意,但也未到立刻问罪的地步…… 总不能是这位贵人,放着那么多经验老道的媒婆不用,非要找她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媒婆说姻缘吧? 这荒谬的念头刚闪过,马车便缓缓停稳,竟比她预想的要快上许多。 “陆官媒,请。”嬷嬷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不带情绪的命令口吻。 陆明溪敛衽下车,抬头望去,见眼前是一处清幽别致的园林,处处都透着不易察觉的皇家气派,暗暗吸了口气。 跟着嬷嬷穿过回廊,来到一间雅致的花厅前。 厅内,一道窈窕身影背对而立,身着流云锦缎,珠翠轻摇。 嬷嬷低声禀报:“郡主,陆官媒到了。” 郡主! 陆明溪心下一沉,面上却愈发恭谨,垂首敛目,依礼下拜:“官媒衙门陆明溪,参见郡主殿下。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明媚娇艳却略带郁色的面庞。 她并未开口,只将一双凤眸淡淡投来,目光里带着审视与惯有的骄矜,在陆明溪身上停留了许久。 静默片刻,才拿纤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拂过茶盏,目光转向身旁的嬷嬷,略一颔首。 那面容严肃的嬷嬷立刻上前,代主子发声: “陆官媒,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你该知道我家郡主是因何事传你前来吧?” 陆明溪:“……” 没给系统,没给金手指就算了,连原主记忆都没给! 望周知——她是HR,不是能卜会算的预言家! 然而,此时此刻,陆明溪只能硬着头皮,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而恭顺:“是。” 许是她这含糊的应答,未能让那金枝玉叶的郡主殿下满意。 嬷嬷面色陡然一沉,上前半步,通身威压尽数压下,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哦?既然如此,那你便是做好准备,替你那位办事不力的干娘林官媒……赔命了?” 第3章 请君入瓮(待修) 赔命? 这两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刺透陆明溪的四肢百骸,冷得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视线里,两名膀大腰圆的仆妇正阴着脸逼近,那粗壮的手指屈张着,活像索人性命的厉鬼无常—— 冰冷的恐惧攫住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穿越第一天,挨耳光、当替罪羊尚不够,如今竟还要替那素未谋面的干娘赔上性命? 果然,牛马在哪儿都是高危职业! 可眼下危机当前,绝不是愤懑的时候。陆明溪猛地咬住舌尖,尖锐的痛感瞬间冲散混沌,前世磨砺的危机处理能力与求生本能交织,驱使她的大脑疯狂运转。 郡主没立刻要她的命,反而将她弄到这深宅内院……图什么? 原身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官媒,唯一的价值,只可能系在那跑路的干娘身上! 林官媒……办事不力…… 是了!郡主这般威逼,不过是想借她引出林官媒,完成那所谓的未尽之事! 但问题是—— 就算宰了她,她也不知道林官媒在哪儿啊! 思绪翻涌间,仆妇带着汗气和压迫感的手风已袭至陆明溪面门,眼看就要扣住她的肩膀。 就在仆妇手指触及她衣袖的前一瞬,陆明溪猛地向下一滑,险险避开钳制,顺势跪倒在地。 她的声音因惊惧而微颤,却强自保持着清晰: “郡主明鉴!干娘……干娘或有疏失,但小臣愿竭尽所能,弥补干娘未尽之事!还请郡主给小臣一个机会!” 话音刚落,厅内便陷入一片死寂,就连仆妇粗重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这安静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似是在无声地嘲讽着她的不自量力。 陆明溪瞬间意识到问题所在——此事必然棘手,她这贸然请命之举,在这些人眼中怕是与找死无异。 但她已无退路! 信息匮乏是她的致命伤,若是此刻露怯,立时便是死局,唯有硬撑下去,才有一线生机。 她将身子伏得更低,几乎要与冰冷的地面融为一体,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小臣自知人微言轻,难入郡主法眼。然小臣与干娘荣辱与共,干娘之失,便是小臣之过。” “小臣愿立军令状!恳请郡主宽限三日,若三日内未能取得寸功,不必劳动郡主,小臣自当与干娘同领责罚!”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随即,她听见上首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讥诮的嗤笑。 侍立一旁的嬷嬷立刻出声,声音冷硬如铁: “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敢口出狂言?三日内,你怕是连霍将军的身都近不得!” 霍将军? 陆明溪心头一动,飞快将这三个字记在心底。 随即,她猛地抬起头,迎向郡主那充满讥诮与审视的视线,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事在人为!小臣既已立状,便无退缩之理!成与不成,总要试过才知!若三日后果真毫无进展,小臣……甘愿领罚!” 说罢,她重重叩首下去,额角触及冰冷地面,发出沉闷声响,显然是赌上一切的姿态。 短暂的静默后,郡主施舍般微微侧首,眼尾扫过嬷嬷,递去一个极淡的眼神。 嬷嬷立刻挥手屏退那两名虎视眈眈的仆妇,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睨着跪伏于地的陆明溪: “好!既然你执意找死,郡主便允了你这次。” “三日,就三日。若三日后,事情毫无进展……”嬷嬷的声音刻意顿了顿,带着毫不掩饰的森然杀意,“后果,你应该清楚。届时,可不止是你们两条贱命能抵得了的!” “是!谢郡主恩典!小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直至退出那处雅致却压抑的别院,置身于暖融融的日光之下,陆明溪一直紧绷的脊背才骤然一松,扶着巷口粗糙的砖墙大口喘起了粗气。 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更大的恐慌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她连是什么事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地立下了军令状! 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陆明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起这极端被动的局面。 眼下逃跑是不可能了! 且不说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几乎是一片空白,单论郡主这等天潢贵胄的权势,在这等封建社会,捏死她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况且,她一个登记在册、有名有姓的官媒,又能逃到哪里去? 只怕尚未走出汴京城门,海捕文书就已贴满了大街小巷! 为今之计,就只有设法在三日内推进那未知之事了。 好在……并非全无线索。 仅需将郡主、林官媒、霍将军这三者串联起来,便能猜到此事与说媒脱不开干系。 但最大的突破口,应当还是在那位霍将军身上! 陆明溪原以为,打听这等涉及贵人**的秘辛定是千难万险,甚至做好了耗费大量时间与银钱去打点的准备。 谁知,她不过是在坊间茶肆稍坐,又寻了几位官媒旁敲侧击,便从她们那混杂着同情与畏惧的闪烁言辞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大致轮廓。 原来,那位召见她的贵人,竟是赫赫有名的永嘉郡主! 这位郡主身份尊贵,是当今圣上最为疼爱的侄女,却也是官媒圈子里人人谈之色变的人物。 原因无他,永嘉郡主痴恋镇北将军霍云朔,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霍将军年少封侯,战功赫赫,曾立下“胡虏未灭,何以家为”的誓言。 他心如铁石,志在沙场。这些年前去说项的媒人,无论身份高低,无不碰得灰头土脸,令得这桩“美差”也成了无人敢接的烫手山芋! 然而,让陆明溪真正通体生寒的,则是她打探到的另一则消息—— 霍将军已于日前奉旨离京,前往京郊大营整军,不日即将开拔,北上巡边! 军营重地,岂是她一个小小官媒能够随意靠近的? 而将军归期未定,或许三日,或许三月,永嘉郡主如何等得?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但陆明溪不想死。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 绝望之中,一个念头如同暗夜中的电光,骤然划过脑海——既然她无法见到霍云朔,那么,能否想办法,让霍云朔来见她呢? 此念一生,各种纷杂的思绪迅速汇聚、碰撞。 她回想起前世为了争取关键人才而使出的种种非常手段,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请君入瓮”之计,在她脑中逐渐清晰、成型。 “哗——” 刺骨冷水泼面而来,将陆明溪从昏迷中激醒。 她咳着睁开眼,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里。 眼眸的主人就站在她身前不远处,身姿挺拔如孤松临渊,一袭玄色劲装勾勒出悍利精干的身形。 他面容俊朗,却如同覆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寒冰,眉眼间锋芒毕露,眼神锐利得似能穿透人心。 无需言语,更无需介绍,陆明溪心下雪亮,这便是她费尽心机要见的那位霍云朔霍小将军了! 看来……她那高调打探边关情报的计策,奏效了! 陆明溪心知生死一线,必须立刻开口劝说。 可纵使她前世身为金牌HR阅人无数,面对他那有如实质的冰冷注视,还是被压得心脏狂跳,几乎喘不过气。 最终,还是理性占了上风,陆明溪强行压住声音里的颤抖,尽量平稳地开口: “将军雷霆手段,民女领教了。只是将军可知,您这般屡拒天家美意,虽显刚直,却非长久安身之道?” 霍云朔眉峰微动,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在如此境地,不仅敢抢先开口,言辞间竟带着几分替他筹谋的意味。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弧度,依旧不语,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徒劳挣扎的蝼蚁。 箭在弦上,陆明溪将想好的说辞飞速道出,言辞间巧妙地将联姻包装成对他有利的“政治保险”: “将军功勋卓著,威震北境,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陛下虽圣明,可庙堂之上,人心叵测。将军一味拒婚,落在有心人眼中,恐会……滋生祸端?” 她刻意停顿,观察他的反应,却见对方面沉如水,深邃眼眸里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她说的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废话。 这种超乎预期的冷静与漠然,让陆明溪心底一沉,但她已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永嘉郡主乃陛下亲侄,身份尊贵。若将军与郡主联姻,便是皇亲国戚,与国同休。届时,那些关于将军功高震主的闲言碎语,自会消弭于无形。将军也可专注于沙场,再无后顾之忧。此非两全之策?” 霍云朔终于有了反应。 他并未立刻反驳,只是微微眯眼,如同冰刃的目光,缓缓刮过陆明溪的脸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 半晌,他才讥诮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无端令人胆寒: “所以你这小媒婆费尽心机打探边关情报,就是为了向本将军献上这……趋炎附势之术?” 他显然已将她查得一清二楚。 陆明溪心下一凛,知道大事不妙,当下不敢辩解,只顺着他的话头承认,盼着他能念及她并非真心作祟,饶过她这次。 “小臣人微言轻,若循正途,焉能得见将军天颜?唯有出此下策,引将军注目。小臣亦知,郡主之事让将军烦扰。故愿代将军向郡主陈情,言明将军志在四方,并非无意家室,而是需待时机、徐徐图之。” “如此,既能暂缓郡主逼迫之势,免其因行事过激,为将军引来麻烦,亦能为将军争取更多自主之机。小臣愿为此奔走,将军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一席话说完,陆明溪竟有些呼哧喘气,胸口剧烈起伏不止。 未及气息平复,便见霍云朔正盯着她,目光锐利,仿佛能劈开一切粉饰,直直穿透人心。 他忽地向前逼近一步,高大身影携着沙场的血腥煞气,瞬间将她笼罩在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中。 “好一番为本将军筹谋的诡辩。”他俯视着她,声音冷硬如铁,“本将军的功名,是麾下儿郎用命在战场搏杀出来的,而非靠与天家结亲,摇尾乞怜而来!” 他语气轻蔑又决绝,带着绝对的自信与傲气,却如同冰锥一般,刺得陆明溪遍体生寒。 “将军铁骨,令人敬佩!”见他态度激烈,她急声应对,试图挽回,“可朝堂风波……” “够了。” 霍云朔漠然打断,眼中最后一丝耐性耗尽。 “心思狡黠,巧舌如簧。可惜,本将军行事,从不受人胁持,亦不需借姻缘自保!” 他冷冷目光扫过陆明溪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身躯,如同在看一件亟待处理的麻烦,随即转身,边向帐外走去边对亲兵丢下一道冰冷的命令: “此女窥探军情,其心可诛。拖出去,重责二十军棍,以儆效尤。若不死,便丢出营去,永不得近大营百里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