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小厨娘逆袭记:川味掌勺人》 第1章 红烛房内红油香 红烛噼啪,映得屋内满堂喜色。 许愿在窒息感惊醒,入目皆红。红绫勒脖,不断挤压肺里最后一丝空气。出于求生本能,她只好脚尖勾住歪凳拼命晃荡。 只听“哐当”一声,又一下子跌坐在地,致命束缚骤然松脱,红盖头滑落,露出她惊魂未定的脸。 脖颈钻心痛,许愿攥紧胸前起伏的布料,八仙桌上的龙凤烛烧得正旺,烛泪止不住地流,流到桌面上晕开一大片红。果盘里的花生尽数散了,贴在窗纸上的“囍”字被风吹得翘了边。 许愿内心惊涛骇浪:这对吗?作为堂堂二十岁母单,这咋跳过恋爱环节直接成婚了?!然而,这荒诞的思绪仅持续了短短一瞬当她撑着身子站起,目光不经意扫过床榻时,心脏猛地一沉—— 半晌缓神,只见拔步床正中躺着一人,许愿定睛:嚯,真真是默然玉面卧如仙。看这npc夫君倒是像没气了,折腾半天也没半点动静。 既然如此,那不如...她悄咪咪伸出食指,刚想在这睡美人的白面皮上刮两道。 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却坏了她好事:【检测到强大厨神执念与极致生存**,厨神致富系统绑定中……1%…50%…100%,绑定成功!】 淡蓝半透明型屏幕跳转在她眼前,许愿好奇般地点击那行个人信息栏: 宿主:许愿 身份:江南许府庶女,替嫁新娘。 许愿秒懂,作为二十一世纪知名川菜馆老板,她穿成了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富商庶女。原主替嫁冲喜,因嫁病夫悲愤自缢,被下人救下后,等夫君新婚两日猝然长逝,原主才能因为陪葬死去。 “得,合着炮灰连死法也没得挑呗?”她嘴里嘀嘀咕咕,一股寒意蔓延至全身,她冷不丁撞进那榻上小郎君的眼里。 男人眉峰斜挑似寒霜,静静望着许愿,许愿顿觉手肘下压着的“床板”触感不对,低头一探魂飞魄散:原来是人家大腿! 许愿像只受惊的兔子,迅速翻身下榻躲进角落。就只能活两天,她能有什么办法?想大喊大叫怕被当失心疯,想原地死遁又打不出洞。 正发着愁,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叫了起来。也是,折腾这大半天,又是上吊又是穿越的,五脏庙早就空了。 “真惨啊,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她一边揉着饿扁的肚子,一边在屋里转悠,“死也得做个饱死鬼不是?” 这一转悠,倒让她在陪嫁箱笼里翻出了原主私藏的小炭炉与铜锅,还有水囊和几副碗碟。她眼前一亮,干脆把家伙事儿都挪到通风的隔间里。 【宿主您好,您的任务为...】 “先来碗红油抄手,饱了再扯。”她低声自语,兴奋搓手,完全无视了系统的声音。 和面,揉面,擀皮,一气呵成。许愿嘴里也没闲着:“这叫什么事儿啊,好好的大活人,说没就要没了。”面皮在她手里越擀越薄,“人家穿越都是吃香喝辣,我倒好,洞房花烛夜先得给自己做顿断头饭。” 【宿主,您的任务为...】 “好油!”她由衷赞叹。注意力全在手中的红油罐上。系统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无语,机械音戛然而止。 摊开面皮,往面皮心里放上肉陷,很快地,十来个抄手整齐码在碟子里。皮儿薄得透粉,褶子匀实。 灶上水咕噜冒白汽,许愿哗啦一声把抄手倾进去,看它们随着沸水晃荡。 等煮得皮儿微微发透,用漏勺一捞,沥净水往碗里一放,白胖身子浸在红汤里,吸足油气。随手从桌上干果盘里捻几颗花生,在掌心搓碎撒上去,再掐一撮嫩葱,撒在汤面。 那勺灵魂红油淋上去像给这抄手裹了层喜被。红白黄绿一时竟全聚在这碗里头,一眼看去,先就勾得人喉结动了动。 香气绕过床柱,窗棂,悄无声息地给这间房织了张网。 酸香开胃,辛香惹口,焦煳气混芝麻香。她满足眯眼,也顾不上烫,端碗抄筷,迫不及待夹起一个吹了吹,送入口中。 皮子爽滑,肉馅鲜嫩。麻辣鲜香酸在舌尖跳舞,一瞬间就激活所有沉睡的味蕾。 “唔,这味儿正!”一个“宗”字还未脱口,她满足的眯缝眼不经意间一瞥,声音和动作瞬间僵住。 那双原本该紧闭的病夫眼,早已静静地瞧了她半晌。 钟意晓得今日是大婚日子,他身子不爽快,便早早地歇在这屋里头。眼睛将闭未闭,几经入梦都被打断。这富商女在婚房又是上吊又是做菜,当真乃天下第一奇人也。 奇的还不止有人,还有饭菜香。这香开始是极淡的,后续却愈发得浓,像个无赖般占着他鼻腔不走。 味道太真,竟出奇地让他喉咙深处隐隐产生想吞咽的**。胃部微微抽搐,以此呼唤主人,代表着它渴望被重新填满。 饥饿,对钟意来说是个何其陌生的字眼。病榻三年,他这嘴这胃,除开连绵不断的药,怕是再没沾过东西。 理智告诉他应当躺在床上维持体面,奈何胃按耐不住,疯狂叫嚣着。而那股香气也在推波助澜,像只无形小手抓挠着他心尖。 红烛过半,终是好奇心打败一切。他尽力凝聚全身力气,抻脖去探商户女碗里究竟是何方佳肴。 视线被红烛晃得模糊,逐渐变得清晰。一道大红身影正背对着他,袖管撸得老高,掀出两截藕臂在他眼前挥舞。 少女毫无形象可言,吃得稀里呼噜,头歪着,时不时发出喟叹,侧脸绒毛在烛光下依稀可见。 而她手中那碗东西,红汤点缀焦黄翠绿。色香极佳,香气从中源源不断冒出。 钟意呆若木鸡,喉结一滚。 就在此时,许愿心满意足灌下最后一口汤。辣得她吐舌吸气,转身便想着收拾碗碟。 四目相对! 红烛还在噼里啪啦地响。许愿吓得手抖,碗差点摔落在地,一把捞回怀中,她双目圆瞪,浑身似乎遇着道霹雳。 我去,这忧郁长发ed男怎么还醒着,书里不是说“身染重病恐不能愈”吗? 而钟意更是没想到窥人行径会被当场抓包,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他索性心一横,装作无事发生躺下,掖好被子闭上眼。 许愿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大脑留白,手脚僵硬。 而这系统仿佛是嫌还不够乱,也跟着瞎掺和了一脚。顿时,许愿脑中提示音如同警报般疯狂响了起来: 【绑定者成功激发目标食欲!奖励初始积分:100点!系统商城部分区域解锁!请宿主再接再厉!】 许愿目光无神地看着系统界面里,积分栏上数字“0”忽然跳转成了“100”。商城里又亮起新食材图标,郫县豆瓣酱模型在界面里缓慢旋转,像在恭喜许愿成功解锁这些川菜的灵魂调料。 她这下才想起被遗落的任务,赶忙问:“你说的任务是什么?” 【宿主,您的任务为帮助钟意脱离生命危险。钟意食欲值持续达到50二十天便可彻底痊愈。若该角色食欲值每大于50,则额外奖励宿主100积分,积分可以自行前往兑换商城使用。】 她再扭头看看床上那个演技负分的小侯爷,一个荒谬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她脑海。 这不妥妥的是个巨型饭票啊! 啊不,这是让她成为积分富翁,是能否重操旧业,重振川菜行业的超级大金矿! 许愿顿觉人生有望,嘴角不可控地上扬。她伟大的美食刷分计划,就要从今夜一碗红油香,一间新婚房开启了! 越看越觉得这男人顺眼。她趴在榻边,手指不客气地戳了戳男人脸蛋:“喂,你有爱吃的菜没?” 钟意睫毛轻颤,毫不动弹。 许愿离得愈发近,手指改戳为捏,絮絮叨叨背完一整本菜谱下来,男人仍旧雷打不动,只剩下微弱呼吸证明他还活着。男人气质更胜外在,清似远山积雪,润如月下流水。 许愿没见过这等人物,色心陡生:若是借问饭为由揩两下油...当真是快哉快哉! 她贴近男人心口,慢慢再到脸庞,两人距离瞬间被拉得近了。热气扫脸:“再不说话我可就亲你了啊!” “无礼。” 这话说的直接,钟意总算舍得睁眼,语调里还带着不稳的颤。他胸膛剧烈起伏着,随即迸发出又一阵咳嗽。 许愿玩味地撅了撅嘴,惹得男人偏头。 “食无定味,适口者珍。我寻不见这适口之物,那吃与不吃本无两样,便是就此去了,倒也清净。”他望向窗外沉沉夜色,银辉浮面,话带落寞。 许愿双手托腮,随口调笑两句:“你生得俊,便是死了也是一具艳尸。”钟意没来由生出一股恶寒,薄唇方要轻启又被许愿堵了回去:“不过嘛,话本里头都说死人纵有倾城貌,哪及活人带暖温。” 这两句她胡诌的,本意想劝这人别太消极,现在怕是要给这小侯爷气出什么毛病来了。室内又是一阵静默,两人一暗一明,由着烛光勾勒出一道长长的隔阂。 许愿本以为钟意不再搭理他,没料他道:“那...一碗鸡汤抄手罢。” 许愿抬头看钟意,这下他又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忙咳了两声:“无他,唯我幼时爱也。” 许愿爽快点头,随即在心底默念系统三遍。 那【郫县豆瓣酱】图标清晰映在许愿眼中,心里那点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100积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买红油能买20罐,买肉馅能买10斤。可若是大手大脚,坐吃山空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系统,”她心念急转,“兑换基础面粉1斤,鸡蛋1个,高汤精华1份。” 【兑换成功!消耗积分15点。剩余积分:85点。】 许愿肉疼地呲了呲牙。好家伙,一份模拟高汤精华就要10积分,真是黑心系统抠门得紧。 没办法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给这种娇弱贵公子吃重口味,万一直接魂归西天了,那才叫血本无归。 钟意还在干着偷窥的“勾当”,他见此女冲他两眼放光,忽然攥紧胸口,不知道又在为何嘀咕。老实说,真挺像个掂量猪肉几两的粗蛮屠户。 她究竟是从哪里搞来食材的?心底的声音响起,钟意忽然意识到这个关键性问题。 他看许愿蹲在小隔间忙前忙后,那些菜品被一股脑地堆放在灶台上,色泽瞧着挺新鲜,也不知道手艺如何,入口是否会出事。 在许愿转头来的前一刻,他又闭上了眼。 第2章 清汤玉片试君心 钟意眼皮微掀一条缝,只见这“奇女子”伸出手指飞快地在空气里指指点点,鸡蛋、面粉等物竟凭空而出,落入她手心。 他免不得心头发怵:邪术? 许愿麻利兑完食材后,坐回小隔间,打算再起锅炉。 她先嗑入鸡蛋,目的是追求极致爽滑。你要问馅料,那包没有的:100积分里可没含肉馅预算。 哎呀忽悠嘛,讲究的是格调。 系统还配了些基础厨具,许愿擀仗飞舞,面皮被滚得薄如蝉翼,再拿小刀划成大小各异的菱形片。水将开未开之时,面片入锅,浮浮沉沉。 另一头,她用铜锅烧开丁点水,融入那份珍贵的高汤精华。顿时,新一股温和的纯正鸡汤香气弥漫开来,这股香味不比先前霸道,只像片隐形的羽毛不断搔刮着鼻尖。 钟意的胃还在热情地抽动着。 许愿将煮好的透明面片捞入粗瓷碗中,浇上清亮鸡汤,最后用手指捻了撮系统出品的干葱末。 刹那间,翠绿一点白“云”间,香气层次陡然丰富了起来。 一碗看似清汤寡水,实则暗藏玄机的鸡汤云片正式完工! 许愿走到床前,掐腔拿调道:“来来来,你点的菜。” 钟意偏头,拒不配合。鸡汤抄手不过是随口敷衍,更何况...他瞥了眼眼前笑意盈盈还端汤拿勺准备喂他的女子,他更不想张嘴。 虽然这鸡汤闻着是香。 许愿趁其不备,将碗端在他面前。那浅汤滚烫,结结实实挨上唇边,反倒给钟意烫得心头一跳:“嘶——” 他推开许愿,往床榻里缩得更深。眉头又蹙,眼角泛红,正哀怨地瞪着许愿。许愿见状,连忙赔罪:“呃,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给你吹吹...” 她一脸赔笑,手忙脚乱地端起汤碗搅弄,鼓起腮帮用力吹。钟意不情不愿地夺过碗,慢腾腾吞下那抄手,眼神从始至终没离开过许愿半点。 面片翻来覆去在唇齿间被碾磨,他环顾四周,挪到床边想等味散后对准痰盂吐掉。并非食之无味,而是他怕。 这是他独有的体面:自知命不久矣,因而严控着容貌与身段。生时赤条条未挂,死亦当轻身而去。 许愿显然没打算给他体面。她见钟意含汤,心中狂比耶,顺手在果盘里抓了把花生,喜滋滋嗑起来。 就在钟意寻找时机时,许愿吐壳,顺手将痰盂抽走,搁在自己手边。钟意眼睁睁看着盘与人两隔。 “你咋还没嚼完?”许愿将痰盂搁在手边,心生疑惑。 钟意:...... 他双目微滞,悲愤闭眼,温热汤汁入口,咬牙将面片下肚。鲜甜的滋味扎实地包裹住味蕾,他并不讨厌。 【目标“钟意”食欲值 10,当前食欲值:35】 【目标“钟意”食欲值 15,当前食欲值:50】 一碗见底,钟意额头频频出汗,面色添红,他取来手帕仔细擦拭着。许愿准备功成身退,却听见钟意唤她。 “此物,何名?” 许愿看空碗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来:“此乃金风玉露汤,最是滋补脾胃。” 钟意心道,鸡汤就鸡汤,还非整个文雅名字。吐槽归吐槽,身体感觉却是真的,随即他故作矜持,淡淡开口:“挺好的。” 许愿心里一咯噔:这话啥意思?夸我厨艺好,还是看穿了我把戏? “时候不早,你也歇着吧。” 夜色深深深几许。又是穿书又是做饭,许愿困得眼皮打架。房门被堵得老死,权衡利弊之下,许愿三下五除二钻了床。 她连喜服都还没来得及脱,自顾自扯了截被子盖在身上,放心地将后背交给男人,连眼皮都没功夫颤一下。 钟意抬手摁住眉心,方才那句“你且歇着”本是客套,没承想她这般不管不顾,全没有半点闺阁女子的拘谨。不得已,他往里侧挪,纵使半边身子都抵墙,肩胛骨硌到发硬,两人距离还是近。 案头的红烛燃尽,烛芯迸裂出噼啪两声,随即整间屋子沉寂下来。钟意本就难以入眠,稍微一侧头就能看见那点朦胧的白正打在女子脸上。 女子睡得酣甜,眉头正舒展。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拨开了落在她嘴边的发丝。许愿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尽数进了他眼里,他忽然想起那碗她亲手做的汤。 嘴里也下意识嚼动起来。金风玉露汤,唇齿留香,胜却人间无数。 连续几天,他这胃更是被伺候得极好。 许愿早已把这新房给当了试验场,不再局限于清汤寡水,开始见缝插针地增加风味。 第二日她就退了丫鬟从膳房带来的一日三餐,转而蹲在那通风隔间,亲自掌勺。许愿馋鸡肉,于是便拿新食材鸡胸肉茸做了碗鸡茸玉片汤犒劳自己。 果真,系统出品,必是精品...肉质细嫩,鲜味更上一层楼,她一人连干三大碗。 而钟意破掉“不吃不喝”之诫后,没想到还有下一次。而且他一口喝完这鸡茸汤,等咽下后才惊觉自己竟然没再想着找痰盂吐掉。 第三日,她胆子更肥,由病号餐转了开胃菜,味正麻油搭陈年老醋,精心搅拌成了一碗麻油醋拌云丝。 每一餐她都仔细着口味,将钟意供成了个宝,时不时就观察其人反应。系统每天汇报钟意的健康恢复值,更让她对自己厨艺沾沾自喜。 而钟意开胃后,一心只爱那菜,原先是死活也不愿动弹,如今倒也会主动往腰下塞俩枕头,安静等待许愿布菜。 许愿每天望疯涨积分傻乐,做开店赚大钱的梦,钟意则顺理成章地接受投喂。渐渐地,无言默契尽数进了这些日里的菜碟里。 这日午后,许愿誊抄完菜谱,在榻边细细思索,今晚做开水白菜呢,还是拌道凉菜。 忽然门帘轻动,哗啦啦地,有三人一下子全进了屋。 打头的是管事钱嬷嬷,脑后簪乌木,一身藏青比甲。眼似寒星,似笑非笑。她身后还跟着俩丫鬟,规规矩矩地垂手而立。 “夫人安好。”钱嬷嬷规矩行礼,眼珠子滴溜转两转,最后直勾勾地落在角落那个小隔间。 “老奴奉侯爷和老夫人之命,特来瞧瞧您,也好给您添俩使唤人手,省得您忙活。” 许愿心中警铃大作,这哪是伺候,分明是俩门神。 这几日被厨艺懵昏了头,倒也忘了这侯府规矩多。跟插了眼似的,连她自个儿开小灶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她赶紧垂下眼皮,不卑不亢道:“劳烦侯爷和老夫人惦记。如今他能喝进点汤水,我就感激不尽了,哪敢说什么功劳。” 她偷偷瞄眼床,钟意早就“睡”过去了,侧身朝外躺着。 “他身子弱,就爱清静,现在正养着,人多了怕是要吵着他。” 这话既表了心意,又把钟意搬出来当挡箭牌,明摆着“一切以他休养为重”,看你怎么说。 钱嬷嬷眼神微闪,似乎没料到许愿会性情大变,入洞房前还一哭二闹三上的,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个贤妻? 她皮笑肉不笑道:“侯府自有规矩,主子身边怎能没人伺候?这两个丫头性子静,又在外间候着,碍不得事的。” 许愿还想争取,榻上传来一阵轻咳,咳嗽声里给了暗示:莫要再顶撞钱嬷嬷,回头商议。 许愿不情愿地应下:“那便听嬷嬷安排。” 钱嬷嬷得意般点头,她端着步子坐在榻边,装模作样地探了探钟意病情,这才磨磨蹭蹭离去。 房门关上,这下子,外间可多了两个耳朵。 许愿装作没瞅见那俩眼线,给钟意掖被角,凑到他鬓边,近乎耳语:“喂,睡没睡?” 钟意那露在外头的半截手指悄悄蜷了蜷。 他在听。 许愿心中稍定,继续低语:“你别急,我还给你做。红油抄手之类虽然没得搞,我且给你换换口味...” 她在试探,也是在寻求某种许可。 片刻沉默后,钟意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许愿心中大石落地。哟呵,这小侯爷现在咋这么好说话?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没想到他俩以食为盟,在这外部压力下反而胶黏得愈发紧密了。 看来,得换个策略。 许愿目光扫过系统商城里那个新解锁的初级辣油图标,兀自挠挠鼻子。 天气渐热,不如来道椒麻鸡丝,麻香为主,辣味隐而不发。拌好即食,香气消散得也快。 许愿看了一眼外间,那两个新丫鬟正垂手而立。偶尔两双眼睛偷瞟过来,她笑着回视,这俩便忙不迭转头,欲盖弥彰的很。 这一入侯门深似海,里头的人想出来,外头的人挤破脑袋想进来。可她许愿是谁?小菜攻心、高汤吊魂红凤凰是也。 区区俩小丫鬟,能奈她何? 隔天清晨,晨光慢悠悠踱过窗棂,在新房里投下细碎光影。许愿醒过来,有点发愣:自己竟躺在拔步床外侧,头枕粟玉枕,身盖鸳鸯喜被。 钟意面朝墙壁,似乎一夜没动过。可她明明记得,昨晚自己是蜷在床沿睡的。许愿轻手轻脚起身,活动了下睡僵的筋骨,拿起玉篦绾发,发丝如流水一般从她手中滑过:想断她刷分大业,门都没有! 门外丫鬟各立两侧,眼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 许愿轻手轻脚走到她俩身侧,见一人正打着盹,狡黠地弹了弹她脑门。 “还睡,太阳晒屁股了都!” 丫鬟哎哟叫起来,连带着另外那人也吓得醒过来,许愿勾住这俩丫鬟肩膀就往中间靠:“这大早上的,你俩行个方便呗?”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犹犹豫豫不松口,非说秦嬷嬷放了话不让离开半步。 许愿眯起眼思考片刻,下一秒大掌一拍,笑得眼尾都弯成道月牙:“傻丫头,那你俩在这儿杵着,侯爷可放不开...” 又见她俩迈不动步子,作势要往回走,声音还放得大:“那...你俩可莫怪我与侯爷来一出守阵破营了!” 她一解纽扣,身后俩小丫鬟终究是破了功,转眼就跑了个没影儿。 去你的守阵破营,就这小身板还三进三出呢,喝完热粥能呛得直咳,一个没看住就脸色惨白,纯花瓶来的。 她心头腹诽完,顺带翻出一块香薰蜡烛,这椒麻鸡丝味道虽淡,也架不住有人鼻子灵。 一阵阴风刮过,许愿总觉得后脖发凉,往后看去。 钟意悄无声息地坐起来,正低头整理被睡得凌乱的衣襟。 “放不开什么?”他歪头,想往外面看。 第3章 椒麻暗香探深浅 许愿手还紧紧攥着衣摆,见状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道:“无事,逗小丫鬟们玩罢了。” 背后一阵衣物窸窣声,男人趿拉着鞋缓步朝她走来,许愿穿过来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见男人下床,免不得要退后几步。 钟意随手拢了拢衣裳,他走向梳妆镜,许愿想着电视剧的桥段,也跟上去递了枚簪子过去。 两人指尖相碰,钟意一碰到那团炽热立刻缩回了手,甚至半天也绾不住头发。 “我来吧。”许愿从善如流接过玉篦,钟意背霎时间挺直,感受梳子搔刮头皮所带来的酥麻。 许愿灵巧地替男人束完发,她双手一拍,作势往男人身边挤着凳子坐。 她手指勾住男人腰带把人继续往镜子前带:“瞧瞧,咱俩今天这装扮确实挺有夫妻样。” 男人耳根悄然泛红,轻咳道:“你莫要胡言。” 许愿丝毫没察觉,顺手给他倒杯水便开始专注地揉面。抻得面条根根分明。鸡丝煸出的香味果然没前几日重,许愿往上头浇滚油,地道的椒麻香被成功催发出来。 脑袋去锅里一伸,鲜麻直往眉稍上窜。 束发时没仔细,仍旧几缕乱发垂落在钟意两侧,他非要撩至耳后好一通整理才敢动筷。钟意菜入口后,双目无神,只剩下俩腮帮子不断咀嚼着,活脱脱像只吃草的兔子。 “你怎么患上这病的?”许愿坐在榻边,是真替这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可惜,长这么俊,却连出趟远门都难。 钟意抿唇,显然是不愿意回答问题,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连咀嚼也一并停了下来。许愿也没再动弹,俩人静静地坐了好半晌。 午后日头正晒,照得男人面庞愈发苍白,看不出一丝暖意。眉头微蹙,连带嘴角也不自觉弯了下去。 “吱呀——” 许愿还未来得及安慰两句,竟是这秦嬷嬷又带着人来了。她没闻到预想中的油烟味,也没寻到许愿半分错处,不过随口斥责两句,悻悻而归。 钟意翻身,埋入阴影中。许愿不依不饶地钻进被窝,可转眼便被被子香吸引,意识缓慢沉下去。那些话语终是没能说出口。 这一觉仿佛要睡到天长地久。等许愿惺忪揉眼时,时间已接近戌时,她暗道一声不好,忙摇了摇身侧男人。 男人本就没睡着,那双眸子一闭一睁的,直勾勾望向许愿,许愿被他看得发怵:“想吃甜的还是咸的?方才太困,实在是不好意思。” 长睫扑簌簌地抖着,仿佛在诉说主人那份未消的忧愁。他实在是被戳中伤心事,此刻也实在是饿得饥肠辘辘。 “甜的。”就连尾音里也带上了点委屈。 许愿两指并拢,抵在太阳穴,一脸郑重其事地朝钟意保证:“我明儿早给你做,成不成?” 钟意转开眼,内心腹诽两句“惯会油嘴滑舌。”面上还是淡淡点头,代表接受。 而许愿为表诚意,隔天天还未亮就爬起身,袖口一撸,步子一迈,又急匆匆地下了厨房。 甜口嘛,那必然是来碗桂花酒酿小圆子! 酒酿温润补气,适合病体,小圆子软糯易消化,桂花蜂蜜增香提甜。 小隔间里,登时熏香袅袅。许愿利落地用糯米粉和温水揉成光滑面团,搓成一个个珍珠大小的小圆子。 锅中清水烧开,下入小圆子,看着它们慢慢浮起,变得晶莹软糯。捞出过一下凉水,口感会更Q弹。 另起一小锅,倒入清水和酒酿,小火慢慢煮开,让酒酿的醇香充分释放。最后放入小圆子,撒上一小撮干桂花,待再次滚沸,便离火。晾到温热时,才淋入一小勺澄澈的蜂蜜。 这样一碗桂花酒酿小圆子便成了。汤色清浅,米白的圆子沉浮其间,金色的桂花点缀其上,香气丝丝缕缕,属实沁人心脾。 “明天,将有太医例行为我把脉。” 钟意搅弄汤匙,转而抛出一枚重磅炸弹。有这系统加持下,钟意身子不断好转,然而她怎么好意思给太医说系统这档子事? 许愿打开系统背包准备算积分,她这一身好厨艺,若要窝在这方小天地里可就太憋屈了。这处处受制于人的地儿本也不是她该来的。 男人预料到她慌了心神,忙安慰她两句,却依旧拦不住许愿想去外头世界闯闯的心思。 隔日太医一来,屁股后头又跟着秦嬷嬷?当真是阴魂不散的,许愿心里鄙夷道。 她顺脚一踢,那些炊具全进了床底,更是拿整个身子去挡。钟意瞧见,也默默往床榻这边靠了靠,左不过也方便了太医诊脉。 秦嬷嬷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一连三回,回回都没逮到现行。她是万万不信这许愿能如此安分。 她来回踱步,时不时低声与那俩小丫鬟交头接耳两句,步子再次迈向小灶台。她对那没来得及拣干净的新鲜果蔬嗤之以鼻:“这菜叶子,怕是也不太新鲜,还不快些撤下去。” 许愿还想借这菜叶今晚在悄摸摸做道干煸白菜,一看秦嬷嬷瞧不上这东西,只觉得心都在滴血。这侯府半分好处都没得,除了榻上有位帅气夫君相伴,再无其他。 一想到若是改天自个儿跑去外头开家店,再度颠勺炒盘回锅肉,她心就痒痒。川菜,那可是她毕生所爱,偏偏又不敢给这矜贵的豆芽菜吃,只怕他要辣得遭不住。 而秦嬷嬷这回眼睛灵了点,在这灶台上发现点猫腻,登时哎哟叫唤起来,恨不得全府人跟着来瞧上一遭:“夫人啊,您可万万别再亲自下厨...” “嬷嬷,本候已许久不曾进食,你且喊膳房端碗燕麦粥来。”钟意半截手腕还搭在外头,另一手却虚虚朝嬷嬷招呼着,竟直接打了秦嬷嬷脸。 秦嬷嬷灿笑,立刻着手下人安排:“世子您这话说的,莫非...夫人真没再下厨?” “嬷嬷信不过,那进来时可有闻到味道?这房不常开窗通风,换作往日,离用完午膳也才短短不过一个时辰,照理说还有些味道的。”钟意不疾不徐道,他紧绷着脸,平添了几分威严。 秦嬷嬷吓得脖子直缩,索性躲到角落里去。她似乎真没想到小侯爷也要跳出来替这女人担保,短时间内她怕是不会再来了。 “瞧她那怂样,多谢了啊。”许愿张望着秦嬷嬷离去的背影,又轻手轻脚走到钟意身侧:“说吧,明儿个是甜的还是咸的?” 温热呼吸擦过钟意耳畔,他像被烫着般往里缩,后脑勺咚地撞上墙壁,闷响在逼仄空间里荡开。 许愿噗嗤一声笑漏出来,又慌忙用手捂住,指缝里泄出的气都带着几分轻快。 尴尬弥漫在整间房之中,来回在这俩人身上打着旋。 “你定。”钟意声音带了点闷,哑哑的。许愿倒是应了:“好啊...那让我先看看撞坏了没?你要是败胃我还有辙,脑袋坏了,我可就没招了。” 钟意心里猛地一跳,下一秒许愿的手指轻轻搭上他后颈,指尖薄凉,小心翼翼地插进发丝里揉了两下,动作稍显笨拙。 指尖触到他墨色的发,只觉丝滑得像水流过指缝,忍不住捻着几缕转了转。钟意退无可退,索性闭紧眼装死,可脸颊边发丝扫过的细碎痒意,却像小虫子似的往心里钻,烦得他心尖发颤。 直到那缕发扫过唇角,他才猛地攥住,声音闷闷的:“不准碰。” 许愿反倒来了兴致,笑意里裹着点促狭:“这么小气?再让我碰两下呗。小心我在你药里加点料。” “方才梳头发怎么就给摸?” “...痒。”他不适应地动动脖子,发觉许愿眼神一直都定格在他脸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可我们是夫妻啊。”许愿笑出声,语气里那份贱兮兮藏都藏不住,“碰两下还能让你掉二两肉?” 这下钟意彻底没了反驳的力气,那句夫妻像颗小石子,砸得他脸颊发烫。哪有人这样直白说出口的? 最后那几缕发,终究还是落在了许愿手里。钟意不情不愿地又拨给她两撮,却连侧睡都不敢。 天花板像一页翻不完的书,他睁动双眼,心脏如擂鼓般跳动。 手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心口:成婚尚不足一月,徒有夫妻之表。怎么这胃,这心竟双双向她倾? * “醒了?” 许愿趴在床头:“今天给你做红糖糍粑?”她边说边掀被子下床,却被钟意伸手拽住衣角。 他指尖攥住那片布料,稍稍用了点力,低声道:“秦嬷嬷昨儿半夜又安插了人手。” 许愿动作一顿,随即挑眉:“那又如何?”她反手拍开他的手,“我早瞧好了,这府里上到藏书楼下到狗洞,我可早摸清楚哩!有个废弃柴房,没人去。等会儿我借口去取柴火,把面团和红糖藏过去,傍晚就能给你做。”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外头忽然传来新丫鬟的声儿,声音尖得像针:“夫人醒了没,老夫人要见您。” 许愿脸色微变,转头看向钟意。他立刻起身。动作虽虚浮,语气却稳:“我与你同去。”他走到梳妆台前:“她问什么,你只说不知道,有我在。” 她忽然笑了:“行,那我可就靠你了,夫君。” 这声“夫君”喊得轻,却像颗小石子,砸得钟意心湖又起波澜。他别开眼,声音微哑:“走吧。” 两人并肩往外走,晨光里,他们的影子挨得很近,最终自然地融为一体。 许愿暗自思忖,嘴角练习起假笑的弧度,这模样落入钟意眼中倒显得十分滑稽。他不动声色地移回视线,只管被女子攥住手往前走。 许愿这几日来回在府里摸索,左拐右拐,先是月洞门,再是长回廊。穿堂风裹挟凉意扑在她两颊,手不免紧了些。 “逾时了。” 他们俩刚跨过门槛,就听见一道声音从里头传来。 钟意握住许愿的手,他掌心竟比前几日暖些,指节还轻轻回握了她一下,像无声的托底。转过最后道回廊,就见老夫人端坐在正厅上首,乌木椅旁立着秦嬷嬷,俩新丫鬟垂手站在角落,眼神直往她身上瞟。 “儿媳给母亲请安。”许愿屈膝行礼,嘴角弧度刚好,既不谄媚也不怠慢。老夫人没叫起,只端着茶盏慢悠悠吹着浮沫,半晌才开口:“听说这几日,你总在屋里摆弄些油烟气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