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出皎兮 洵有情兮》 第1章 楔子·魂兮归矣 “人世间有诸多遗憾，但你却不得不顺从自己的命运。” “什么遗憾？” “我的遗憾是没有跟一个人好好过上元节。” …… 东凌的上元节，向来都是极热闹的…… 晚霞似锦晕染暮云，凌都街市熙熙攘攘，三五好友结衣作伴，一派繁华热闹之象。 花满楼作为凌都最为繁华的酒楼，此刻更是热闹得要掀了顶，每逢佳节，都城的权贵们无不在此宴饮作乐。而在不起眼之处，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妇女来到角落的厢房，有规律地敲了敲房门。 “笃，笃笃…笃，笃。”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显出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女子一身素白及地长裙，盈盈纤腰以一根雪白腰带轻轻缚住，仿若仙子坠入人间，清冷得不似凡尘中人。然而，那双凝望来客的眼眸，却沉淀着远超外表的、令人心悸的沧桑。 “进来吧。”她站在门口轻轻开口道。 中年妇女关上房门向她恭敬一拜：“第三十五任神巫女风锦拜见曦月姑姑。 风曦月浅浅一笑，弯腰将她扶起：“难为你在这上元灯节抽时间和我一见。” “十秩之期，上元佳节，酉时一刻，以三击二叩为号，花满楼最里侧见。”风锦喜极而泣，声音颤抖，“风家历代神巫女的遗嘱，阿锦深铭于心。” 风曦月递给她一杯热茶示意她坐下，语气轻轻，如一面平静的湖水：“这次我回来，你就将这道遗嘱废除吧。” 风锦在她面前像个孩子般地流泪，满是不舍地望向她：“姑姑终究还是要离开了吗。” “千年之期已至，我的寿数将尽，在最后的时候，我只想回到故土。”风曦月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拂过风锦颤抖的背脊，“阿锦，东凌很好，我们风家的繁荣也更胜当年，姑姑此生并无遗憾。” 风锦哽咽着，忽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探问：“那……那个人呢？姑姑，千年轮回，难道……一点踪迹也无？” 风曦月眸光几不可察地一滞，旋即恢复那片深潭般的平静：“这千年来，我流浪世间，见过许多的生死别离，有生无所恋死不瞑目的，也有安然逝世含笑而终的，可无论是以怎样的心情离开，总会留下些许遗憾。常人一生短短数十载光阴，尚且不能事事顺遂，像我这样的贪心之人，上天又如何能让我处处如愿。” 她望向风锦，眼里已是释然：“我与这上天争了许久，终究是要分个输赢的。” 听着她淡淡的语气，风锦心中无限的悲怆：“姑姑……” 天色已沉，窗外骤然炸开震耳欲聋的鞭炮，绚烂的烟火瞬间映亮半边天空，人群的欢呼声浪排山倒海般涌来，将这小小厢房衬得愈发孤寂清冷。 “灯会开始了，阿锦。”风曦月忽然笑了笑，那笑容仿佛穿透千年尘埃，依稀可见当年明媚少女的影子，“错过，就可惜了。” 若是以往，她会同执任神巫女看完灯会后一道回去彻夜长谈，论古今，谈国策，更有百年来的计划。可如今，她再也没有时间。 “让阿锦留下来送您最后一程吧，姑姑。”她流着泪哀求似地望着她。 凤曦月低头避开她的目光，沉默良久，才轻轻吐出几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阿锦，走吧。” 风锦自是不敢忤逆她的决定，朝她跪下行礼，坚定道：“姑姑放心！风锦在此立誓，必竭尽全力履行好身为神巫女的职责，护佑东凌风调雨顺，万世昌隆！” 门扉轻合，隔绝了最后的身影。 喧嚣被关在门外，死寂重新笼罩。风曦月缓缓取出一支古旧的竹笛，此笛虽被保护得很好但还是掩不住岁月的裂痕，她将它抵在唇边吹奏。 嘶哑、低沉的音符艰难地流淌出来，只余一片荒芜的悲鸣。她紧闭双眼，一滴泪珠无声滑落，砸在冰冷的笛身上。 阿洵，我终究是没能找到你...... 你知道吗，我好想你...... 笛声呜咽着，终至断绝。 就在最后一个音符消散的刹那，风曦月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开始变得透明、稀薄。点点莹白的光尘散入天际，无声无息地融入窗外漫天的烟火流光之中。 角落里，玄衣男子突然现了身形，手指拂过点点光尘。 “月儿……”低沉的嗓音在空寂的厢房里回荡，带着跨越千年的疲惫与温柔。 “你找了我这么久……这一次，换我来寻你，可好？” 第2章 历劫归来 司命殿正中央的星盘骤然加速转动，万千星辰轨迹交织成一片炫目的流光。倏地，一道刺目的金色光柱自星盘中心迸发而出，直入云昭宫中。正在打盹的司命星君被这现象惊得一哆嗦，险些从躺椅上跌下来。 他揉着惺忪睡眼，掐指探了探是哪路神仙归位，整个人顿时清醒。 “快！”他声音带着一丝急促，“速传讯凌霄殿，云昭君历劫归来了！” …… 她再次醒来时，神思一片混沌，看着周遭熟悉的环境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她有些踉跄地从床上爬起来，指尖无意间拂过脸颊，竟触到一片湿凉。泪水？这陌生的、汹涌的悲伤感让她心头一惊，灵台瞬间被这不适刺得清明起来，凡间的记忆瞬间回笼。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劫？风曦月和苏洵的那一世不过是她漫长神生中，一段注定被岁月冲刷淡去的浮光掠影？她本是天界的司阵掌乐之神，天帝轩辕晟的嫡长女，九重天女君云昭君轩辕玥。 方才的泪水，不过是为那场无关紧要的劫而流。而身为女君，岂容这等软弱情感盘踞。理智如冰冷的潮水，迅速将劫后残余的脆弱情绪席卷、覆盖。方才的不适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烙印在骨子里的从容与端方，威仪天成。 “君上！”她的贴身侍女兮彤端着水盆像往日一样准时打扫她的卧房，一眼瞥见那长身玉立的熟悉身影，惊得“哐当”一声，水盆脱手，人也跟着摔了个结实。 轩辕玥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面上却故意板起：“本君下界历了整整三年的劫，你这毛手毛脚的性子，倒是一丝未改。” 兮彤揉了揉刚刚摔疼的屁股墩，转而笑嘻嘻地冲她道：“嘿嘿，前几日兮彤在为君上擦拭独幽琴时，琴弦竟无风自鸣，隐隐有共鸣之感，我就知道君上历劫快回来了！” “君上这一趟劫历的也忒久了，兮彤可想死您了！” “不过话说回来，君上您又破记录了，历劫都可以历三年，四海八荒独一份呢！”兮彤兴奋地一直叽叽呱呱个不停，像只欢快的云雀。 眼看她话匣子打开便收不住，轩辕玥适时打断道：“兮彤，本君归来的消息司命殿应该早已知晓，一炷香的功夫就会传遍九重天。到时候若有来访的神仙，你知道如何说吧。” “是~”兮彤撇撇嘴，拖长了调子应道。 轩辕玥主动忽略她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朝满地狼藉的水泽抬抬下巴，身形便化作一缕淡不可察的青烟，消散无踪。 兮彤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默默擦起了地板，她家君上是个工作狂，刚回来也不肯好好躺着，心中更是生出一股敬佩之情。 果如轩辕玥所料，她离去不久，兮彤在云昭宫外便迎来了两位贵客。 年长的那位头顶着逾十斤重的珠钗，衣着甚是华贵，一副贤良温和之派。一旁年纪较轻的倒有种飞扬跋扈之姿，五官虽不明艳但也算清秀，一脸不情愿地提着一箱补品。 “见过薄姬娘娘，宸旭君。”兮彤依礼垂首。 “免礼。”薄姬抬手虚扶，姿态优雅。她莲步轻移欲入内，却被殿门两侧肃立的守卫无声地横戟拦住。 薄姬面上温婉的笑意微微一凝，旋即恢复如常。她身旁那位君号为“宸旭”的年轻女子却按捺不住，柳眉倒竖。 “你们月卫好大的架子，竟敢阻拦本君与母妃！” 她作势要将手中的补品掷地，却被薄姬一记严厉的眼风扫过，只得强压怒火，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兮彤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头暗爽，面上却堆起十二分的歉疚：“娘娘、宸旭君息怒！实在是我们君上方才历劫归来，神体耗损过度，虚弱不堪，已然歇下了。” 主人既已歇息，薄姬也不好强闯。她接过轩辕瑶手中的补品，亲自递给兮彤，语气温和，带着关切：“既如此，本宫改日再来探望。这些滋补灵药，是本宫与瑶儿的一点心意，希望对玥儿的身体有所帮助。还有一定要叮嘱她按时服用，这孩子……总是不知爱惜自己。” 兮彤连忙谢过，恭敬道：“谢娘娘与宸旭君挂怀，有您们这份心意，我们君上定能很快生龙活虎。” 薄姬温婉一笑：“那本宫便与瑶儿先行回去了。” 看着这两尊大佛渐渐远去，兮彤长长地舒了口气，想到轩辕瑶方才那憋得如同酱爆茄子的脸色，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她家君上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平日里仗着陛下的宠爱嚣张惯了，但见了她们云昭宫中人还不是要礼让几分。 与此同时，上阳宫外，兮彤口中那位身体虚弱的君上正被一位长相俊朗的少年扑了个满怀。 “姑姑！我一听到消息就想来云昭宫找你，没想到你先来了。” “借口，就是不想姑姑回来。”轩辕玥笑着点了点轩辕云舟的鼻头。 “玥儿～” “哎哟！快，母妃在里面等着咱们呢。”轩辕云舟拉起自家姑姑的手就往里跑。 房中温婉的妇人亲切的对轩辕玥好一顿问候。 “自古来，神仙下界历劫不过两个多月。这神界一天凡间一年，玥儿，你怎会历如此久？”叶妍担心地问道。 “唉唉唉，阿嫂，想必只不过是老天觉得我飞升上仙上神飞得太早太轻松，让我下凡历练历练。这次投生投到不是普通凡人身上，多活了千岁罢了。”轩辕玥和叶妍打趣道，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叶妍掩嘴一笑，眼里皆是对她的骄傲和自豪。 不过话说回来，说到咱们的这位云昭君，她的风光伟绩不得不在这儿提一提。两万岁便飞升上仙，被封为女君，君号云昭；三万岁时开创音阵，与早已存在的法阵和灵阵并列为六界三大阵法；五万岁时位列上神之尊，被正式册封为司阵掌乐之神，如今已经执掌主阵司和乐房司三万余年……气质出尘，有倾国之貌，提起她，神仙们都赞不绝口。 “姑姑姑姑！”轩辕云舟凑过来，大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我听说有种劫最难熬，叫‘情劫’。您这次去那么久，是不是遇上这种劫了呀？” 轩辕玥作势要拧他的脸：“好哇！三年不见，胆儿肥了，敢拿姑姑打趣？” “不敢不敢！”云舟笑着连连作揖告饶。 一顿温馨的晚膳在笑闹与和乐中结束。饭后云舟回房温书，轩辕玥轻轻拽了拽叶妍的衣袖。 “阿嫂。”她脸上的轻松笑意敛去，眸底掠过一丝沉凝，“我走这段时间，那位薄姬娘娘可露出点儿狐狸尾巴来？” 叶妍无奈地笑了笑：“到底是比翼鸟一族的长公主，面上功夫滴水不漏。你不在时，她时常挂念，可谓是做足了姿态。” 意料之中的答案，轩辕玥神色未变，又问道：“那阿瑶呢？她如何。” “她一年前堪堪飞升上仙，陛下便赐封了‘宸旭’的君号。”叶妍眉宇间浮起忧虑，“现已有朝臣认为陛下会立她为战神，日后继承帝位。” 轩辕玥闻言，非但不见忧色，反倒轻笑出声：“我原道轩辕晟有多么偏爱阿瑶，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叶妍听之一震，盯着那双令人信服的妙目，仿若这近一年的担忧全化为乌有：“玥儿的意思是......” “阿嫂不妨换个角度想想。”轩辕玥眼中精芒流转，深不见底，“宸者帝也，此等君号太过招摇，实乃捧杀之兆。论修为，阿瑶不过初晋上仙；论战功，她都未上过战场；论出身，其母薄姬非天后正位。天帝不会不清楚她除了自己的偏爱根本没有任何资本能坐上那把龙椅，而如今他却不顾这一切迫切地将她置于这等招风的位置，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他等不及了。”两人异口同声，目光交汇，方才的凝重气氛在这份默契中悄然散去，只余下心照不宣的了然。 叶妍长长舒了口气，眼中泛起真切的笑意：“玥儿，你回来了真好。” “嗯，我回来了。”轩辕玥像幼时那样将头靠在她肩上，仿若流落在外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途。 第3章 暗流涌动 彼时的后宫，薄姬娘娘正贴心地为天帝老儿揉着太阳穴，不时向他诉说些白天的事儿。 “你去看过玥儿了？”轩辕晟听到轩辕玥的名字，缓缓睁开了眼。 “臣妾得了消息便立刻带着瑶儿去了。”薄姬停下动作，纤手搭上他的肩头，温声道，“只是不巧，玥儿宫中的人说她已歇下，臣妾留了些滋补之品便回来了。” 轩辕晟不轻不重地把玩着她的手背，语气低沉：“她有你这样的母妃，是她的福气。” 薄姬闻言，唇角弯起温婉的弧度：“天后娘娘去得早，这孩子自幼失了母亲，臣妾多多照拂一二也是分内之事。” 天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手臂一揽，便将温香软玉拥入怀中，引得薄姬一声娇呼“陛下”。 他粗大的手掌隔着薄纱在她身上流连揉捻，薄姬立时化作一滩春水，软软偎在他胸前。 “本帝的姬儿，总是这般体贴。”他喟叹道。 ＊ 轩辕玥从上阳宫回来后，兮彤便告知有哪些神仙前来拜访。不出她所料，最是积极的，自是薄姬母女俩。听兮彤描绘轩辕瑶当时的神情，轩辕玥嘴角不自觉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赞了兮彤几句应对得体，便径自歇息去了。 躺在云昭宫的软榻上，她却毫无睡意。她深知天帝对自己忌惮已久，否则也不会给轩辕瑶拟个那样的君号，所谓坐山观虎斗便是如此。但抛开轩辕瑶本身的实力不谈，如今的天族真的经得起内斗吗？天帝他为了所谓的权势从未替天族的子民想过。 她心中冒出无限的怒火，思绪不由自主飘向了三万年前那场惨烈的神魔大战，飘向了那片至今仍盘踞心头的、挥之不去的阴霾。 “哥哥。”她在黑暗中攥紧了拳，无声立誓，“你用命换来的太平，玥儿定替你好好守住。” …… 轩辕玥在云昭宫“静养”了三日，待到第四日破晓，便如常踏上了前往凌霄殿的云阶。沿途大小仙官见到这位历劫三载归来的女君，无不面露惊喜，纷纷见礼。 凌霄宝殿巍峨端庄，天帝轩辕晟高坐于正中央的龙椅之上。只见他露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慈爱的笑容问道：“玥儿，此番历劫归来，身体恢复得如何？” “启禀父帝，儿臣一切都好。”轩辕玥双手作揖，姿态恭谨，面上是惯常的温和浅笑，嘴角的弧度精准得不差分毫。 “玥儿，你也别怪父帝狠心。这梼杌兽乃是父神所留，若不罚你，有愧于父神啊。”轩辕晟话锋一转，语气转为嘉许，“不过呢，本帝向来赏罚分明，你此行亦算为民除害，想要何赏赐，尽管开口。 “谢父帝恩典，儿臣的确有一事相求，音阵自开创以来不过五万载，门下弟子稀少，与灵、法二阵并列只不过徒有其名，儿臣想向四海八荒收徒，望父帝允许。” “长姐何时起了向下界收徒的心思？”一旁的轩辕瑶按捺不住，娇声插话，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曾经乐房司的所有乐师几乎都在音阵院，学音阵的又不是没人，长姐何必如此着急。父帝——”她拖长了尾音，目光挑衅地瞟向轩辕玥，“瑶儿觉得，长姐刚历劫归来，理应为父帝分忧才是正理。您说瑶儿说得可对？” 轩辕玥神色未动，恍若未闻。轩辕瑶见她这般镇定，得意的神情几乎绷不住，藏在袖中的手暗自捏成拳头，心中暗啐：“装模作样！” 这不一听女儿那娇俏而又有些撒娇的软糯声音，这位宠爱女儿的老父亲立马应和道：“玥儿，你看你妹妹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要不先把这事儿放一放？” 此话一出，朝堂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片沉默。那些心中透亮的大臣早已明白陛下这番话无疑是在引战，一言不发皆想置身事外。 轩辕玥心中却早已打定主意，只见她向天帝略微施了施手，声音朗朗：“父帝，就如方才阿瑶所说，儿臣的做法实为为父帝分忧。自三万年前神魔大战后，天族虽胜却也元气大伤，久久未能恢复。如今六界形势复杂，战乱频繁，而阵法作为天族军队的绝对后盾至关重要。灵、法二阵根基深厚，难有寸进，故儿臣以为，当将心力倾注于最为年轻的音阵之上。是以，广纳四海八荒英才，扩大音阵规模，实乃刻不容缓。” 此话一出，胜负已决，轩辕瑶也只得吞下这口气，不禁懊恼起方才的鲁莽之言，不仅递了话头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天帝见状，亦知再难驳斥，只得颔首应允：“既如此，那便依你所奏。” …… 下朝后，轩辕玥回到主阵司细细查问了一下这三年来的事务，便从一十三天买来云舟最爱吃的点心等候在敬德书院。该书院的夫子是掌管天下文运的昌文神君，天族的贵胄子弟大多念于此。 云舟下学后直奔向了等候在院外的那一抹靓影。 “姑姑，您肯定给我带了好吃的。”他熟练地伸出手来静等着她的投喂。 轩辕玥笑骂了一声吃货，将点心放在他手中：“来，一十三天西巷的一口酥，你最爱吃的。” 见着侄儿狼吞虎咽的模样，轩辕玥都快觉得她走的这三年，叶妍是不是虐待了他。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又或许她眼中的同情过于明显，云舟连忙解释道：“姑姑，我早就做完了夫子布置的功课，便去后山练了练剑术，所以才觉得有些饿。” 说到这儿，云舟突然想起什么，连一口酥都来不及吃了，拖着轩辕玥就走，满脸的兴奋：“姑姑，常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如今别了三年，我的剑术定会让您刮目相看。” “喔，这么自信，那我可要好好讨教一番天孙殿下出神入化的剑法了。”她看他这股兴奋劲儿心下欣慰，嘴上却调侃道。 云昭宫练剑场上，少年手持青冥剑，青色的剑光刺破长空，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翩若惊鸿。身形虽还未长开，他的一招一式中却已透露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帝王之姿。 一套剑式舞尽，轩辕云舟收剑而立，额角沁着细汗，扭头冲着轩辕玥粲然一笑，眼中光芒熠熠：“姑姑，舟儿是不是很有长进？” “嗯。”轩辕玥走上前，取出丝帕，温柔地替他拭去额角的汗珠，眼中盛满笑意与欣慰，“很有长进。” 只是方才那一瞬，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将后半句话无声地咽了回去。 若你父君还在，你会更有长进，是姑姑对不起你...... 第4章 凤族百里 在神界东荒的一处不知姓名的山脉，其景甚是荒凉，故甚少有仙人在此处游历驻足。但没有人会料到，其中会有另一番天地，更不会想到让九重天苦寻十多万年的凤族百里氏会隐居于此。 当年，天帝轩辕晟即位不过两万年，任执法天神的百里允之帝君竟然罢官离去，携族人归隐，再没有踏入南天门半步，就连三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也没有引得他们出山。此事疑云密布，没人知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更有人猜测或许凤族已身归混沌，否则身为三大上古神祇之一的凤族百里氏为何会置天族安危于不顾。 如今的远古众神大多已经应劫，现存的上古神祇唯有龙族轩辕氏、凤族百里氏、麒麟族澹台氏还有一些后人，在神族内的地位尤为尊贵。 远古混战结束后，神族夺得了统治者的地位，父神轩辕氏伏羲和母神女娲将这天地分了六分，从此天下太平。 众望所归之下，轩辕伏羲承天帝之位，龙族好战而擅剑术，故设下战神一职以掌天下战事，更立下成战神者是下一任天帝的规定；凤族擅于骑射并精通腾云追踪之术，从祖先百里孔宣起便担任天族的司法天神，代代相传执掌六界律法；麒麟一族擅长布阵且能歌善舞，容貌俊美非凡，故掌管阵法及天乐，任司阵掌乐之神。 从那时起的上千万年，三大神祇各司其职，使神族六界之主的地位牢不可破。但近十几万年发生的几件大事使六界的形势风雨飘摇，神族的地位变得摇摇欲坠。 或是十多万年前百里氏的归隐，或是七万年前天后娘娘澹台子冉的仙逝，或是澹台明朗帝君的寿终正寝，更或是三万年前天族战神天帝嫡长子轩辕琮战亡，这些都让神族的外患日益严重。 而在这里，凤族的隐居之处，大概是这天下为数不多的太平之处。透过百里允之所布下的结界，可以看见一个谷口，进入谷口便是这片世外桃源。 谷中鸟鸣山静，紫气伴云翔，秀丽风光入眼，风细细，醉美清凉。桃花十里，落英缤纷，幽香四起。在此居十万多年，族人自是一片悠然自得，百里帝君将此谷命名为居安谷。 居安谷中，身穿鹅黄衣衫的女孩儿跑回家中，满脸的汗水也掩不住她激动的神色。 “哥哥哥，你知道吗？云昭君要收徒了，云昭君真的要收徒了！” 此时正在作画的清冷公子突然觉得自己还应该去治治耳朵，手中的笔也被吓得抖了一抖，一滴墨洒在宣纸上，晕出了一朵不大不小的黑梅花。 “汐儿！”青年男子不满地皱了皱眉，但却并未发作，似是这种情况已司空见惯。 “哥，抱歉啊，我只是太激动了。”小姑娘抿着嘴，手不安分的搅在一起，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似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百里洵看着妹妹这副低头认错的乖巧模样，不得不感慨，换作不熟悉的，一定会被她这副模样糊弄过去，可她这位百里家的混世魔王，不知留了多少烂摊子给他收拾，说了多少次都不听。 清了清嗓子，他问道：“什么事啊，又要我帮忙，先说了若是闯祸了要我帮你在爹娘面前说好话，可不行。” “哥，你想什么了，我又不是只会闯祸，我这次求你是想出去见见我的偶像。”小姑娘嘟着嘴不满道。 “嗯？偶像？”头一次听她这样说，百里洵倒有些诧异。 “哥，你听说过吗？云昭君勒，天界司阵掌乐之神，她要向四海八荒收徒了。你能不能向爹娘替我瞒一瞒，我去天宫一趟。”百里汐边说还摇了摇兄长的衣袖，期待他又像以前那样立马同意。 “绝不可以！”百里洵“嗖”的站了起来，英俊的眉眼中有些愠色，“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们百里家是不能去那个地方的。其它地方我都可以带你去，这次绝对不行！” “哥！我怎会忘记阿爹下的禁令，我并不求成为音阵院的弟子，我只是想去看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摆弄各种乐器，也一直崇拜那位天族女君，你让我去嘛，我就远远地看上一眼，哥～”百里汐拽着百里洵的袖子不放手，带着哭腔撒娇道。 若是平时，百里洵见妹妹这样，也就心软答应了，可今日所求却实在不行。念及父亲的嘱托，他不得不强硬地拒绝了汐儿的要求，任由妹妹哭闹不止。 自他记事以来，他们全族便隐居于此，父亲给他说，如今六界形势不容乐观，凤族若要生存绝不可回到九重天那个吃人的地方。可是每每当他目睹父亲卸下白日里的笑容，在夜晚中那一抹难言的纠结和痛苦时，他又觉得凤族避世并不是父亲的本意，可百里允之和族中长老对当年事却半个字都不肯透露。 三万年前的神魔大战，更是让他对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更加好奇…… 那时神界各处均人心惶惶，居安谷内自然也不例外，就算有结界的保护，族人也大多闭门不出。其实一开始战局还好，神族人也大多没把战事放在心上，直至某一天竟然传来法阵图被盗的消息，战况即刻反转，魔军势如破竹，攻破忘川河畔，逼近神界领土。 他亲眼看见父亲召集了遍布六界的凤翎卫，这些影卫号称是凤族的眼睛，是曾经让天下闻风丧胆的情报探子，世代效忠于百里氏。那时，百里允之不停地派影卫前往忘川河畔打探战况，完全不顾凤族可能暴露的危险。 一封封战报送进谷中，局势越来越严峻，他看见父亲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又跳，那些藏在夜色中的情绪暴露于人前。他仿佛看透了百里允之的纠结，并告诉父亲若想亲自去往忘川河畔便去，谷内的一切交给他，他自会保护好族人。 百里允之虽欣慰于儿子的长成，但出谷时却仍是犹豫不决，直至凤翎卫送来了一份情报。 时至今日，他仍记得父亲当时的情景，满脸泪水，悲愤溢于言表，他对他说：“阿洵，来不及了。” 事后，仿佛日子又回到了曾经安居乐业的模样，百里允之也对这几日的失态闭口不言。但后来他看过那份情报，上面写着，战神轩辕琮耗尽修为封魔族百万精兵于忘川，神魂消散。 为何父亲明明担忧六界的安危却不肯出山？为何凤族贵为上古神祗却如此忌惮九重天？若凤族离开天宫是果那何为因？ 一时间，万千思绪涌入百里洵的脑海中，但在这些东西没有明确结果之前，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告诫妹妹，不得打破父亲下的禁令。 第5章 偷渡天宫 百里汐哭闹的声音很快就引来了百里允之和他的夫人黎萱。 “阿洵，究竟怎么回事儿，汐儿怎么哭起来了。”百里允之一边轻轻哄着百里汐，一边问着他道。 为了使妹妹彻底断了这荒唐的要求，他无视百里汐向他求助保密的神情，一五一十地将刚才的事儿告诉了爹娘，引得百里允之和夫人的脸色越来越沉。 这下，百里汐眼看藏不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拽着爹娘的衣袖撒娇道：“阿爹，阿娘，您们就答应汐儿吧，好不好嘛～” 凭借着多年的经验，百里汐本能地觉得只要自己多求几次，爹娘肯定会答应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可没想到......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行！这件事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你哥难道没给你说明其中利害关系吗？”被小女儿哀求多次，晓是一向温和慈爱的百里允之也忍不住动了怒。 百里汐何曾见过父亲如此生气的样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粉嫩可爱的脸像被霜打的茄子，皱巴巴的，而后哭唧唧地跑了出去。 旁边的百里洵正想追上去，却被父亲拦住。 “追什么追，她就是被我们宠坏了，这般没大没小，其中利害也不知道！”百里允之铁青着一副脸道。 她从自家跑出来后便来到谷口，心想：“哼，难道九重天上的神仙都那么厉害，一眼看得出我是只凤凰吗？况且我只是打算偷偷看云昭君一眼就回来，还会被发现？再说了，我身上有阿爹给的护身符，我遇到危险难道不会向他们求救？” 念及至此，百里汐再无任何顾虑，甚是心安理得地离开了居安谷，还和往常一样跟守谷口的老伯打了个招呼。 而守谷口的老伯只是觉得小姐定是又贪玩了，觉得在谷中无聊想出去逛逛便未留意。 “哎哟，九重天我又没去过，我咋知道怎么去啊？”刚出谷口的百里汐四处闲逛，苦恼道。 “不对不对，云昭君收徒，想必不止我一人要上九重天，到时候逮住几位仙友问问不就可以了！我真是太聪明了！”百里汐想到这儿，不由得跳了起来，加快了腾云的速度。 一些神仙笑话她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连九重天都不知如何上还要拜师，但还是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同意她与他们一道前往。 百里汐想到从小崇拜的尊神马上得以相见，两眼放光，雄赳赳气昂昂地加入了登天的队伍。 “汐儿，汐儿～”眼看已近晌午，百里汐还未回来吃午饭，百里洵焦急地呼喊着，神识遍布整个居安谷，可谷中哪里还有百里汐的半点儿影子。 但很快他就从守谷口的老伯那儿得知汐儿早已出谷，但以为只是贪玩出去逛逛，便没来禀告谷主。 “不会是偷偷跑去九重天了吧？” 百里洵心中警铃大作，暗骂一声死丫头立刻跑去告诉爹娘。 “什么，你说汐儿跑去天宫了？！”百里夫妇又气又急，不由得懊恼自己白天对小女儿的话有些重了。 “阿洵，你快去找你妹妹回来！不对，都这么久了，应该已经到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百里允之皱着眉，急得在屋里直打转。 黎萱亦是如此，一口一口的茶水下肚，还是没想出个什么办法来。 “唉，这丫头毫无防备的到了九重天，万一被上神阶品的神仙看出来，岂不麻烦大了？” “阿爹，汐儿身上有您给的护身符，现在我们没有感应就说明她还未遇危险，您们先不要着急。”相对于爹娘，百里洵反而淡定许多。 他略微思索后缓缓道：“况且我们有凤翎卫，只要派遣其中一二将汐儿带回来便是。” 百里允之一听，瞬间喜笑颜开，拍着脑袋道：“哎哟，我一着急便忘了这茬，我立刻派影卫将那不听话的丫头抓回来，看我不好好收拾她一顿。” “是是是，等回来，又得宝贝的不得了。”百里夫人笑骂道。 “哎呀，谁家不宠爱女儿啊～” 随即，百里允之便唤来凤翎卫副将和章，让他务必将小姐带回。 和章临走时，百里洵递给他一幅画像低声在他耳旁交代道：“若在天宫发现和画上一模一样的女子，务必告诉我。” 他笑着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少主，您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吧，属下定竭尽全力找到少夫人。” 听到这话，百里洵面色一红，丢下‘敬候佳音’四个字便逃回了房间，任由和章在后面狂笑不止。 而此时的百里汐又跑到哪儿去了？这小丫头第一次到九重天好不激动，自从双脚踏进南天门起，精神就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忍不住的东瞅瞅，西瞅瞅。一边啧啧赞叹天宫的金碧辉煌，一边又惋惜于其的华而不实，气象奢靡。 于是忽……前方领路的音阵院修士已经不见了人影，浩浩荡荡的大部队也不留一片衣角，百里汐不出意外的迷路了。 百里汐此人，不，此凤凰的最大优点就是听天由命。一般神仙第一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迷了路，不是略显慌张，就是找个仙娥问路。这家伙倒好，直接闭着眼睛，转了个圈，再甚是盲目地随手一指。 “好，就这条！” 不知百里汐迷迷糊糊的转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宫门前停下了脚步。 该处的装饰和别处略显不同，其它地方不是黄金铺地，就是玉石为墙，可谓是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多么的富丽堂皇，但百里汐却暗暗叫俗。唯有此处甚是符合这丫头的眼光，虽无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但却是用紫檀木所饰，低调又奢华，装潢粉饰无不体现着主人的典雅与高贵。 她忍不住地想进里面探究一二，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他们见来人只是一位面生的小姑娘，猜测可能是最近上九重天拜师的神仙迷了路，便收了长枪道：“这位仙子，此处是云昭宫，若是想去主阵司往这条路向右拐便到了。” “云昭宫？”百里汐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兴奋起来，忙问道，“那请问守卫哥哥，云昭宫是不是就是云昭君的府邸呀？”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百里汐难掩喜色，心想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找到附近的一处石桌，藏在后面坐下，想着云昭君总会回来，便在这儿等着远远看一眼。 “看一眼，看一眼就回家，嘻嘻。” 第6章 身份暴露 轩辕玥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自从音阵院宣布广收弟子起，四海八荒各路神仙都快将主阵司的门踏破了，连云舟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自家姑姑在四海八荒的影响力之大。 自她三万岁开创音阵以来，就从乐房司挑选了一批善乐的人来进行音阵的学习，其中有琴修、笛修、箫修、琵琶修等，构成了初始的琴色、笛色、箫色、琵琶色。 在她成为司阵掌乐之神，掌管主阵司和乐房司之前，音阵大多由第一批修士或由她本人进行传授，其间她亦对刚成立不久的音阵进行改进和完善，最终完成了震惊四海八荒的大作《音阵法》，供六界参考学习，音阵也成为了三大阵法之一。 五万岁时，她飞升上神，正式册封为司阵掌乐之神，此后数代修士皆是乐房司里的乐师。这次是首次向下界扩招，这让一些九重天之下的小仙们怎能不激动。 轩辕玥从主阵司回来时卯日星君已快下班，却在准备进云昭宫之时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她连忙回头准备查看个究竟，却不想她这一回头直接让百里汐呆在了原地，丝毫没注意她向自己的靠近。 “好漂亮的大姐姐！”百里汐在心中感叹道。 一瞬间，这小丫头觉得她看过的所有女仙都庸脂俗粉起来。仿佛兮，若青云之闭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领口处的银丝绣着卷云龙纹，而此时，这位美人正在朝自己走来。 “走来？！” 百里汐后知后觉准备逃走但为时已晚，轩辕玥已在她面前站定。 她看见百里汐的第一眼就看出她的真身是只凤凰，但瞧这小姑娘躲在石桌后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便知她很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暴露。 看来只可徐徐图之，她眸色微转，片刻之际，主意已定。轩辕玥立马掩下惊讶之色，语气柔和地问道：“小妹妹，你家住在哪儿？是迷路了吗？要不姐姐派人送你回去。” “姐姐…啊，不对…云…云昭君…”百里汐又是害怕被识破凤凰真身又是见到偶像的激动，脸一瞬间变得色彩斑斓，看着自己从小崇拜的尊神就站在面前，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竟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见状，轩辕玥轻轻笑了笑，伸手牵她起来：“不用紧张，我又不是坏人。” “不是，不是的！”百里汐一听更急了，深怕她误会，忙解释道：“我只是太…太激…动了” 听完她的解释，轩辕玥委实怔了怔，笑道：“看到本君激动成这样？” “当然！以前只有听闻，今天突然看见活的…啊…不对…是看见您容光焕发的站在小…小仙面前，一点儿激动，激动，请见谅。”此时百里汐白里透红的脸颊熟得像一个苹果，似乎是憋着一口气，完全喘不过气来。 既然知晓她的身份，又见到自己如此的激动，轩辕玥立马猜出她来九重天的目的。 “本君见你的衣着并不像九重天之人，所以你可是来拜师的？” 听到此话，百里汐以为轩辕玥完全没识破自己的身份，瞬间警惕心全无，说话也通顺了不少：“我的确是想来拜师的，可是家里人不让，只求能看您一眼。” “想必是你家人觉得你年纪尚小，不放心你一人独自在外。”轩辕玥笑了笑又道：“待你长大些，再来本君门下也不迟。况且本君看你是一个好苗子，日后定会如愿考入主阵司。” “真的！”小姑娘高兴得放弃了方才强装的矜持，伸出手来，眉眼弯弯冲她笑道：“那云昭君拉钩。” “自然。”轩辕玥微微倾身勾上她的小拇指，却在刹那间注入一丝白光进入她体内。 “我叫汐儿，水字旁的汐，我回去定会说服爹娘早日拜入您的门下。”告别之际，百里汐使劲地朝她挥了挥手，有些不舍地离去。 轩辕玥亦朝她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却在跨入宫门后立马消散，唤来一名黑衣女子走入书房不许任何人打扰。 只见她微微闭目，指尖溢出一道白色的丝线，隐入天际。 良久后，她突然睁开双眼，掐灭了那道白线，琥珀色的瞳孔变得异常深邃。 她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份东荒地图，指着其中的一处山脉对那黑衣女子道：“涵枫，立刻召集几只月卫前往此处，不过隐居之处怕是难以找到，让月卫在那儿多转转就好。” “多转转？”涵枫略显疑惑道。 “嗯，本就没打算用硬的，本君只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如何。”轩辕玥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拍了拍涵枫的肩膀继续道：“而且马上，他们就要送来一条大鱼了。” “君上的意思是……”涵枫眸光微闪，顿时心领神会，也不多言行了行礼道：“属下遵旨。” 从书房中出来，轩辕玥派人将方才百里汐藏身用的石凳搬于庭院，随后清扫干净沿途的气息，便如常地回了寝殿。 夜色渐浓，涵枫领着一众月卫候于庭院，她则在卧房看似随意地摆弄着案上的茶杯。 她绝不相信凤族的人对汐儿来九重天毫无行动，所以将她的气息留于庭院，看看那传说中的凤翎卫能否前来。 凤翎卫她虽未见过，但凭书籍中记载，这支影卫善于靠气息行追踪之术，一向神不知鬼不觉，她猜测此次汐儿的离开，凤族定会派遣凤翎卫来寻。 突然，她将一茶杯稳稳扣于中央，一时间庭院四周布满天罗地网并不断地向内集中。 直到网中显出一男子的身形，四周的月卫才鱼贯而出将其擒拿。 涵枫祭出长剑架于他的脖颈，朝一旁的月卫道：“有刺客，即刻带下去审问！” 而轩辕玥却打了打哈欠，仿佛刚被吵醒般从寝殿出来。 轩辕玥在他面前站定，俯视着他，语气淡淡却有着一丝不怒自威。 “本君的府邸多年不曾有刺客，不知阁下何故来此？” 第7章 居安思危 百里家中，百里洵正在安慰垂泪的黎萱，百里允之也不安地走来走去。 “谷主，小姐回来了。”门外守谷的老伯拎着百里汐直往里走，她有些后怕地垂着头，深怕被爹娘骂。 这声音如仙乐般传入黎萱的耳中，她连忙抹了抹泪，立刻将小女儿拥入怀里：“可算回来了，阿娘这颗心总算是落下来了。” “是女儿不好，让你们担心了，我以后再也不到处乱跑了。呜呜呜～”百里汐本以为会被他们骂，但却只看到他们担心的神色，心中甚是懊悔，将脑袋埋入母亲的怀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百里允之蹲下一边拍着女儿的背说道。 “你可见到和章，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百里洵站在门口却迟迟没有看到和章的身影，皱着眉头问道。 “啊？”百里汐连忙摇了摇头道，“我没见到和章哥哥，我是自己回来的。” “而且我还见过云昭君了，她夸我很有天赋。”小姑娘兴高采烈地道。 “什么？！”三人心中皆是一惊，百里允之更是直接将汐儿拉了起来，仔仔细细检查她身体各处，但也没有个所以然。 “罢了，就算她对你使用了追踪之术，现在也无处发觉了。”他沉声道，“阿洵，立刻将族内长老叫来，说有要事相商。” 百里洵自是知道这要事究竟是什么，云昭君身为上神，看出真身和行追踪之术对于她而言简直轻而易举，居安谷的所在地怕是已经被她发现了...... …… 议事厅中一片嘈杂。 “谷主，老夫认为当即刻搬迁。” “云昭君若是禀报天帝，天帝派人来，我们一迁那不是更快暴露吗？” “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让那龙族就这样得手了？” 一众长老在底下吵得不可开交，位于上首的百里允之眉头紧锁，目光沉沉，一语不发。 “我们为何要如此被动？” 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正是方才仔细听他们争辩的百里洵。 “为何我们要躲起来，为何我们不能上九重天，这是一直萦绕在洵心中的疑惑，希望各位长老和父亲能够解答。”百里洵目光坚定，听着底下长老的发言几乎全是如何躲如何藏，冷峻的脸有着一丝不忿。 “少主，你不知道，那地方是会吃人的。”一位长老语重心长道。 “洵的确不知这些，但我知道如今六界硝烟四起，天族地位大不如前，我们凤族身为上古神祇，看着天下大乱却不作为，只知道躲在这儿。居安居安，怕是已经没有思危只有居安了。”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足以让众长老脸红，他们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目光均落于百里允之身上。 他深吸了几口气，心中也知道当年的旧事不得不说出来了。 “阿洵，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孩子，但你可知如今的天帝轩辕晟究竟有多卑劣无耻，有这样的君主，若不是我当年秘密率全族隐居，凤族将会和麒麟族一般，嫡系子孙无一人存活。” “麒麟族？那岂不是云昭君的母族。” 百里允之面上痛苦万分，闭上眼睛缓缓道：“不错，二十万年前，两大神祇联姻，澹台帝君独女子冉嫁于彼时的龙族二殿下轩辕晟，诞下有两族血脉的皇子轩辕琮。轩辕琮自幼修为远超于同龄人，深得老天帝的喜爱，所以老天帝为了将帝位传给他最得意的孙子便立了轩辕晟为战神，不然轩辕晟怎会坐上那天帝之位。 他说到这儿冷笑了几声：“可老天帝绝不会想到，他这个决定，让麒麟族嫡脉澹台氏死绝，让我们不得不归隐，轩辕琮战死沙场。” 难怪那时传来战神死讯的消息之时，父亲会那般悲痛，百里洵心想道。 “轩辕晟登基后，并不满足龙族只掌司战之事，他想把所有权势集中于轩辕氏，所以后来他便对我出手了。”百里允之淡淡一笑，似是自嘲，“我们凤族每十万年一涅槃，成功便修为大增，失败便灼气入体，只有修水系术法的上神方可治疗，我们凤族皆修炼火系术法，所以这些年来也没有缓解。” “难怪阿爹每年夏天便要去寒池中，原来是灼热之症。”百里洵眼底泛上深深的自责，暗骂自己蠢笨。 凤族修火，一向不怕热，他只道是父亲体质特殊，竟从未怀疑…… 百里允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续又道：“所以，在我二十万岁涅槃之时，轩辕晟暗自出手让我涅槃失败，面上对我是一副关切之相，但我早已派凤翎卫调查并知道了他的真面目。自那时，我就开始计划离宫的事宜，最后顺利隐居在居安谷。” “我离开九重天后，子冉和澹台帝君相继仙逝，虽我不知具体的情况，但直觉和轩辕晟有脱不了的干系。”百里允之的拳头握紧，有些咬牙切齿道，“更何况，子冉应劫一事绝对有隐情。” 似是发觉自己的多言，他立马转移了话题：“阿洵，其实你说得没错，我们的确不该躲。” 百里洵眼睛一亮道：“那爹是准备出山了。” “是也不是，云昭君轩辕玥她未必和她父亲一个样，这些年来，我虽未派凤翎卫入九重天探查情况，但天族女君之名响彻四海八荒，连汐儿这丫头都如此崇拜她，或许她可以成为我们的盟友，这反倒是个机会。” “谷主，把所有赌注押在她身上，未免太过草率了。”一些长老反对道。 这时门外传来一份急报，说和章已经失联，凤翎卫连他的半点儿气息也探不到，而且山脉的附近多了许多面生的仙人。 听到此消息，议事厅内顿时乱作一团。所有人都明白，若说方才还有一丝侥幸，如今便是直接的证实。 百里允之也是止不住地心惊，心想：“先假意让汐儿离开暴露位置，再扣下和章并派人前来让我们知晓处境，轩辕晟，你的女儿当真是好算计。” 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叹了叹气终是下了一个决定：“我们现在已经处于完全被动的位置，但所幸现在云昭君还未来得及告知天帝，否则也不是几个仙人在这边转来转去。阿洵，我要你以凤族少主的身份尽快拜入主阵司，与云昭君取得联络，将这些过往告诉她，务必多多强调她母族的惨死，试着与她签订盟约，这样方能保我凤族入宫无恙。” “若她真的不顾澹台家的惨死，效忠于她父亲，那这天族也没什么未来可言，等那时候天界沦陷，我们凤族躲在这儿也不过晚死几万年。”百里允之转头对百里洵道，“阿洵，你说得对，与其如此被动倒不如现在去搏一搏。” “洵自当不辱使命。” 百里洵目光坚定甚至还有些只有他自己知晓的希冀…… 其实他有一事一直想去九重天证实，在他十万岁历上神劫时，这劫不是常见的雷劫，而是这世间最难渡的情劫。或许是看着百里大公子对女子一向冷淡疏离，老天爷也想让他尝一尝情的滋味。 化身苏洵，与凡人女子风曦月相识相知相爱，却未得善终。曾相约让风曦月找到他，却不知这本是苏洵善意的谎言，想给月儿一个活下去的希望，让她慢慢忘却自己，好好地开启自己的新生活，只是没想到她爱自己早同自己爱她般，已深入骨髓。 苏洵死在了战场上，享年不过二十余岁，一月未到，居安谷桃花纷飞，上神百里洵归来。 然而，却是有隐隐的不对，飞升上神后他的身体并未如父亲所说的那般布满金光，修为似乎也没有得到质的飞跃。 可他管不了这么多，他迫切地想回到凡界陪在她的身边，可这三千凡世他又该从何处寻找？ 于是他就像发疯了般，穿梭于各个凡世，寻找他历劫时所处的那个世界…… 就这样过了百年，仍是无果，当晚他在某处凡世的酒楼喝得酩酊大醉……因为他知道，凡人寿数不过须臾百年，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梦里他又梦见女子如花的笑颜，那般笑着对他说，就算他战死在了沙场，她也会找到他的转世…… 转世？！ 他瞬间醉意全无，爬起来开始继续寻找…… 或许是他的运气真的很不好，近一千年了，三千凡世他整整找了两千八百四十二处，才来到了他历劫时的大陆。 凌都街市熙熙攘攘，似乎是在过上元节，这是东凌最热闹的节日…… 亦是他们约定的婚期…… 循着记忆，他马不停蹄地赶向风家，所幸风家还在，他长舒了一口气。 时任族长风锦，是第三十五任神巫女，他记得风曦月是第五任。 临近傍晚，他注意到风锦独自一人悄然去了座酒楼，便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也见到了他魂牵梦萦的人儿。 丝毫未变的容颜，气质却大不相同。 他明显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心开始一抽抽地疼。 “月儿，你为了找我，究竟受了多少苦？！” 滚烫的泪水从眼眶中滑落，他的身躯开始狂烈地颤抖…… 原来……风家真有长生秘法……她也真的一直在找他……是他害了她…… 他恨不得立刻现了身形将她拥入怀里，放肆地亲吻，却突然发现风曦月并不是真正的凡人，而是神仙下凡历劫的化身。 “不可坏了她的命数。”他止住了脚步，心中却是欣喜若狂。 当风曦月化作点点白光散入天际的那一刻，他浑身瞬间被金光包裹，体内翻涌着属于上神的强大修为。 此时此刻，历经千年，方才劫成。 历劫长时间未归的神仙本就少之又少，但百里洵却未曾有耳闻。直到前几日，天族女君历劫三年终于归来的消息传遍四海八荒，百里洵方将目光投入到他从未踏入的九重天上。 “轩辕玥？月儿，会是你吗？” 第8章 不谋而合 和章郁闷极了，想他凤翎卫堂堂副将，如今竟异常狼狈地跪在地上，还被身旁这一身彪悍之气的女子拿着剑活生生地架着脖子，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他委实想不明白，这追踪隐身之术可是他引以为傲的术法，怎么一来此处就被发现了，九重天果然还是卧虎藏龙，不该骄傲自大，寻着小姐的气息便落入了网中。 可当他听到身旁的人齐齐唤“君上”时，一张和画像完全重合的脸便映入他的眼帘，让他抛却此刻的不堪，心中为少主流下热泪，那句少夫人都快要冲口而出了。 “少主，您要找的女子真的在天上啊，不妄您找怎么久哇！” 还没等他激动完，这名女子一声令下，四周的护卫便把他架去了审讯室，他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现在先不论这位少夫人是谁，他连小姐都没看到就被抓了，这可如何是好哇？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心想着自己只是一名刺客，歪管他们如何严刑拷打，绝不可能说出自己的身份，这样就不会暴露凤族的存在。 可没想到，他们把他架到审讯室，意料之中的审问没有到来，只是将他带到一旁的暗室，那名女子正惬意地品着茶。 “阁下请坐。”轩辕玥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他甚是忐忑地走了过去，委实不明白她葫芦里买了什么药，抿了抿嘴一言不发。 轩辕玥轻笑了一声，自顾自地往下道：“你们凤翎卫的身手果然厉害，若不是在云昭宫中还真发现不了。” “什么！？这就被发现了，剧情不该如此发展啊！”和章心中已大乱，强装镇定道：“不知仙子在说什么，什么凤翎卫，我并不知晓。” “罢了，我便全都告诉你把，不久前我见过一只小凤凰，但放她回家了，所以我就略施追踪之术发现了你们的隐居之地。但我引你来，并非是想逼迫你们什么，只是想让你帮我传传消息，给你们的族长，昔日的百里帝君，传递我轩辕玥的合作之意。” 一时间，和章脑袋晕晕乎乎，先是少夫人和云昭君轩辕玥是一人，再是凤族已被发现，最后是结盟，一个个消息让他应接不暇。 他疯狂地咽下几口茶，缓了缓心神道：“你是云昭君？想和凤族合作？为何？” 轩辕玥闻之不语，却唤人取来纸笔，良久方道：“这其中原因错综复杂，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只需将此信交到百里帝君手中，看他如何回复。若你们愿意回宫，本君定会全力保你们无恙，若不愿，本君便不会叨扰。” 和章盯着手中的信件，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是否该信呢？交一封信应该没啥事儿吧？况且她还是少主历劫遇到的女子......” 仿佛看穿他的纠结，她浅笑道：“只是一封信而已，何况若本君真想害你们，为何到现在都不上报天帝呢？” “凤族现在完全处于被动，若是真能合作倒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念及此处，和章朝她揖了揖手道：“既如此，那便希望云昭君能信守承诺。” “君无戏言。” 简短四个字以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出，但仍令和章感到一丝威慑。 他迷迷糊糊地被送出审讯室，只觉得方才好似做了一场梦，但手中那封关乎全族命运的信却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恍惚间他又想起方才见过的女子，云淡风轻的模样，举手投足中自有的一番气度，仿佛天下皆在她的掌控中。 心中不禁对自家少主感到担忧：“这样的女子，少主能把握住吗？” 回过神来，他又想起自己被抓的狼狈样，不平地对涵枫道：“你们君上说若不是在云昭宫还抓不住我，难道这宫有什么魔力不成。” 涵枫虽板着一张脸，语气中却不自觉透露出一丝自豪：“君上乃司阵之神，府邸中遍布阵法，就是微风拂过，她亦能感知。” 和章恍然大悟，朝她告别后便顿时没了踪迹。 “凤翎卫果然厉害，看来回去月卫要加强训练强度了。”涵枫心想着。 和章出了南天门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居安谷，但也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这时百里洵早已出发并混进拜师团中了。 他将信件交给百里允之并把女君的许诺告知于他，读着信件，后者皱着的眉眼终是消散开来，抚须笑道：“不谋而合，看来阿洵此行将会非常顺利啊。” “子冉，所幸你生了一个好女儿，所幸天族还有希望。”他不禁在心中感慨道。 “允之，可是有什么好消息。”黎萱这几日也异常担忧凤族的未来，但看到丈夫近两日不见的笑颜终于回到脸上心情也好了不少。 百里允之笑嘻嘻地将手中的信件递给她道：“我就说，子冉的女儿不会长歪的。” 听到那人的名字，黎萱眼中稍暗，但还是仔细地读起信来。 百里帝君敬启：玥此番多有叨扰实属无奈之举，若不如此，晚辈委实不知该如何与你们取得联系，还望见谅。帝君当年为何离宫，玥并不知就里，但却从晚辈母族之悲推得一二。天帝无道，妄图集权于轩辕龙族，所以晚辈斗胆猜测，帝君是因为当年被天帝所害，为了保全族安宁而离开九重天，玥深知帝君之忧，故若不愿，玥愿不再叨扰即刻召回下属。但如今六界风云四起，覆巢之下又安得完卵，一旦天族没落，天界四海八荒的子民谁又能够存活？帝君如今能护得凤族隐居自在，可乱世之中这绝不是长久之计，唯有凤族重回九重天，协力共退外敌，方可长远。玥向帝君保证，在如今外患日益严重的情况下，天帝对凤族只会重用，况且，待日后外患消除，他是否还在天帝之位还是个未知数…… 黎萱读完并不如百里允之想得那般喜笑颜开：“虽她与你的想法不谋而合，但若是真与她结盟，我们将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不结，我们真就只能等死了。有时候阿洵说的没错，我们的确不该安于一隅，更不该如此被动。”他安慰妻子道：“无论如何，现在我们是安全的，等阿洵把我们的意图传递给她，咱们只需静候音。” “少主去找云昭君了！”和章在一旁听着心中一喜，眼珠子转得飞快，暗想道：“那少夫人能不能得手，就全凭少主的造化了。” 第9章 主阵三尊 百里洵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意外发生，让父亲封印了他的凤凰真身混入一众小仙中。 金光万道滚万千红霓，瑞气千条喷无穷紫雾，让一众初登九重天的神仙皆迷了眼晃了神，百里洵自是不例外。 “难怪下界的神仙挤破了头都想来这儿。”他在心中不禁感慨道。 南天门外集聚了众多身穿白色道袍的仙人，道袍上映着类似于乐谱的文字，细细看来竟有丝丝眩晕之感，若是来个道行浅的，晕过去倒也有可能。 “噗通”几声，已有几名仙人倒下，百里洵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身旁的仙君。 音阵院的几名修士早已见怪不怪地将晕倒的人送入下界，不一会儿来拜师的人已少一成。 “原来音阵院的考核自他们踏上天的第一步就已经开始了。”百里洵暗自心惊，但又想到自家妹妹那懒散的模样都能通过也不见得这个考核有多难，殊不知当初百里汐能进去完全是因为她心思压根就不在那些道袍上。 他们随着引路的修士自南天门一路往上，渐渐的，四周之景皆有变化，若说初登天宫只是雍容华贵无比，越往上倒是越来越清净悠然，一座座殿宇若隐若现浮于迷雾中。 刚进入主阵司，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尊极为巨大的青铜麒麟雕塑，那双黄金兽瞳仿若盯着这些来拜师的仙人，虽是一座雕像但仍透露出上古神祗的威压，让人忍不住地朝它跪拜。 “此处是开明院，是主阵司的核心，是众阵师的训练之地。”前方引路的修士边走边向他们解释道：“而在成为阵师之前，我们先需要在其余三个院修炼学习。” “天界有音、法、灵三阵，灵阵以灵印结阵，法阵以符咒为阵，我们这音阵最是飘渺无边，以声来布阵，而现如今的司阵之神轩辕玥便是这音阵的创始人。”这位引路的青年修士听到在他的讲解下四周止不住的惊叹声不由地暗暗得意，强装了一路的板正之态逐渐松懈，语气也渐渐变得轻快。 “这主阵司除了云昭君还有两位还需各位知晓一二，灵阵院服饰偏蓝，只要大家看到留着白色长须身穿蓝色道袍的老人就得注意了，那多半是灵阵的掌门蓝止上仙，因着年纪长，大家都尊称他为蓝老，瞧他那副倚老卖老的模样，连云昭君也得礼让他三分。”他边说还啧啧啧摇起头来，引得众仙笑意连连，心中对于主阵司的畏惧之感也减退了几分。 “法阵院服饰偏紫，只要看到身穿太极八卦玄图服饰的人就是法阵院的修士，而其掌门离洛上仙也是美名在外，样貌堂堂，儒雅俊逸，可是九重天出了名的美男子。只可惜啊，他桃花千里唯独只喜欢那最不可能的一朵，倾心云昭君数万载，也得不到女君的芳心啊......” 正当众仙家提着耳朵津津有味地听着八卦，这位修士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的时候，一道略带笑意，如沐春风的声音划过。 “子骞，在背后议论我议论着这般尽兴，就不怕我去告诉你爷爷。” 闻声，百里洵转过头去便看到一位穿着紫色道袍的青年男子款款走来，男子一双含情桃花眼，倒真如描述的那般俊美。 蓝子骞也不怕，以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音继续嬉笑道：“离洛大哥，我可没说错，这条路可是通往音阵院的，难道你不是去找云昭君？” 离洛敲了他一个栗子，也不过多停留，朝来拜师的众仙示意了一下便走了。 虽其余人没听清两人在说啥，但百里洵身为上神，他们的对话自是一字不落的落入他的耳中，心中不禁感到好笑。虽然众长老和父亲总是说九重天是一个阴暗板正的地方，但看起来主阵司倒是一个轻松之地，想必掌管它的这位上神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那凤族与她的合作是否能更为顺利，而且她究竟是不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百里洵思绪不止，只得期望自己能顺利进入殿试，见到女君的真容。 九重天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昨晚云昭宫中有刺客闯入一事自是不胫而走，虽听说来人当场便咬舌自尽了，但还是让人忍不住猜测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今日早朝，这一消息便传入了天帝的耳朵，直言要大理司彻查此事，还云昭君一个公道。 但云昭君本人貌似对此事并不是很上心，只是说最近要以音阵院收徒为重，这些小事便麻烦大理司众卿了，她下朝后也没多说什么便和往常一样去了主阵司。 “阿玥，还在忙啊。”离洛从房门外探了探脑袋。 轩辕玥停下勾勒阵图的手，朝他翩然一笑道：“这几日可有得忙，况且考核之事绝不可马虎。” “你才刚历劫回来，不要过于操劳。你若需要我随时可以来帮忙，反正最近法阵院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我闲着也是闲着。”他搬来把椅子坐下，温和地看着她道。 “你来我这儿怕并非是为这个吧，说吧，究竟是什么事儿。”她拆穿离洛的客套话直入主题道。 离洛听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日早朝方知晓你昨晚府上进刺客了，他是谁的人，你真就打算这样放过。” “我还能如何，自打百里帝君离开九重天后，那大理司的一群废物你觉得他们能查出什么来，还不是父帝说什么便是什么。”她有些无奈地冷笑了几声，脸上出现了恰如其分的悲凉。 离洛听完有些心疼，突然上前一步想抚住她的脸颊，但还是在后者迷惑的眼神中将手顺势落在茶盏上，讪讪道：“喝口茶缓缓，缓缓。” 她看了看他的神情，淡淡道：“我知你想说什么，但你自幼陪我长大，我那父帝对我究竟如何你自是明白，我也从没期待过他。” “阿玥......”离洛似乎还是想说些什么，但捏了捏拳头终是化为无言。 轩辕玥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还有要事要忙，请他先回法阵院，晚上自会与他在蓝老府上一聚。 离洛走后，她的眼神变得愈加凛冽，朝暗处的那抹黑影道：“涵枫，这次月卫做得很好，那具死士尸体就让他留在大理司吧，天帝自会对此不了了之。” 第10章 殿试前夕 这边音阵院的考核正在如火如荼的开展，百里洵也顺利的过了两关，被安排在男仙的休息所，静待着明天的殿试。 这两轮的考核他通过得甚是轻松，第一轮考核比乐理，他本就擅长吹笛，通过完全在意料之中，还令笛色教头忍不住地为他称赞。而第二轮的修为之比对他而言更是简单，上神的修为自是深厚，来考核的仙人又大多只是一些修为浅薄的散仙，于是他还没用到一层功力便轻而易举地通过了。 休息所内，他一个人静静呆着，有些烦闷地转着手中的竹笛，仿若这样便可缓解他内心的焦躁以及忐忑，而那边男仙们的讨论不绝于耳，无不彰显着明日面见女君的兴奋。 “喂，明天可是殿试环节，我们可要看到女君的真容了！” “对呀，就算过不了，能看一眼我就足矣了！” “据说，云昭君神似其母但比其母还要美上三分，要知道当年澹台娘娘可是被誉为四海八荒第一绝色啊！” “喂，云昭君我等可不敢肖想，人家离洛上仙努力一把或许还有机会。” “哈哈哈，就是就是…… 百里洵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也不插话。他想，刚踏上天宫，关于这位女君的传言就没停过，可细细总结下来只感觉及其的浅薄空洞，多美也好，多厉害也罢，都不像是个真人，就像披上了一层名为完美的面具让人看不真切。 在蓝止府中用过餐后，轩辕玥便回到了云昭宫中，叶妍早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阿嫂，等多久了，可用过晚膳，舟儿的功课可有什么不懂？我这几日太忙了，都没来得及去上阳宫好好看看你们。”轩辕玥一听叶妍来了，一个闪现便去了书房，连坐都没来得及坐下就开启连环问模式。 叶妍见她这急切的模样，边扶她坐下边笑道：“我和舟儿都用过晚膳了，他现在正在院中练剑呢，而且你这几日的情况还有计划你不都派涵枫告诉我了吗。” “我今日来也只是来看看你，听兮彤给我抱怨，说你这几日不是待在主阵司便是睡在书房，我再不来，你究竟要把自己的身体糟蹋成什么样子。”她笑骂着捏了捏轩辕玥的脸颊，眼里却止不住的心疼。 她佯装咳了几声，惹得叶妍恨不得立刻架她回卧房休息，但看见她眼里狡黠的目光立马反应过来被骗了，有些恼怒地去挠她的胳肢窝，两人笑作了一团。 “阿嫂，饶命，玥儿知道错了，哈哈哈。”轩辕玥在叶妍的“魔抓”下忍不住地求饶，笑趴在书桌上，这几日的紧张疲惫瞬间化为乌有。 叶妍也总算放过她，把她从书桌上拉起来道：“好了，我也不折腾你了，明天还有殿试，你今晚好好休息。” “放心吧阿嫂，我会好好休息的。”轩辕玥乖巧地点了点头。 临走时，叶妍看了看她有些欲言又止，缓缓道：“如我们所料，大理司对昨晚刺杀一案已有了结。说不过是前来拜师的仙人误闯，并没有过多追究。” “我就知道他会为我想个好理由。”闻言，轩辕玥眼中微微一暗但很快又挤出了笑容：“那名死士真身为麻雀，与薄姬所属的比翼鸟同为鸟族，这点儿微不足道的关系足以让人遐想一番。” “天帝对于此番暗斗自然是非常满意，索性坐山观虎斗置身事外。至于薄姬，她自有法子知晓那名死士的真身，虽然这不是她所为，但也会更加谨慎小心，这次音阵的选拔她或许就不会趁机往我身边插棋子。” “我自是知晓你做事一向稳妥。”叶妍的眉微微皱起，轻轻握住她的手：“可阿嫂知道你这样做并不开心，你不想和他们斗不是吗？” “不愿又能如何，身在帝王家，诸事不得已。”轩辕玥伸手抚平叶妍的眉心笑道：“我都无所谓，这等破事儿何必让阿嫂忧心。” 叶妍轻轻叹了口气，温柔地抬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发顶，柔声道：“无论如何，在阿嫂面前你可以做真实的自己。” “那我现在的确很开心。” 轩辕玥嬉笑着顺势靠在她肩上，不时用脑袋蹭着她的脖子撒娇，抱着她就是不让她走。 “阿嫂最好了。” 叶妍被她这副模样逗得笑出声来，轻轻拍了拍她：“玥玥几岁了啊。” “三岁了。”轩辕玥眉眼弯弯抬起头望向她。 “你呀。”叶妍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头。 这一幕恰好让捧着一堆名册正准备送进来的兮彤活生生惊掉了下巴。 这是她家君上吗？这是她家平日里端庄威严的君上吗？这在叶妍娘娘面前不就是个小女娃嘛。 轩辕玥见她进来了，不自在地咳了几声又恢复了常态：“你抱着的是什么，可是主阵司送来明日殿试的名单。” 兮彤连忙假装方才什么也没看见留下册子一溜烟地便走了，毫不给她们反应的时间。 “这家伙总是这般毛毛躁躁，真不知着什么急……”轩辕玥翻开册子，扫视了一页页的名单，话却突然顿住，指尖轻抚上了某一处，眼底似是有一丝眷恋滑过。 “苏洵？”轩辕玥呢喃道。 “怎么了玥儿？” “没什么，阿嫂，可能是最近有点儿累了，刚才头有点儿晕。”轩辕玥笑了笑连忙掩饰道。 “你这孩子，我都提醒多少次了，要劳逸结合，劳逸结合！你就是不听，过几天我给你开几副调养身体的药送来。”叶妍的语气瞬间强硬了起来。 “不用不用，我早点儿睡就是了。好了，阿嫂，我知道错了。”轩辕玥做着讨好状。 “行了行了，我先走了，你快点儿给我去睡觉！”叶妍不容分说地将她拉进卧房，随后自是关窗熄灯出门一气呵成。 叶妍走后，轩辕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迟迟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她原以为历劫一事早已经抛之脑后，可如今看着一个名字，自己已是思绪万千。 “怎么可能，阿洵只是一个凡人，他在凡间就已经死了。就算他也是下凡历劫的仙人，又能怎样，难不成我还要和他再续前缘吗？然后将他拉入这九重天的万丈深渊？轩辕玥，你给我清醒一点儿！” 第11章 音阵殿试 当卯日星君点亮东方的第一缕曙光之际，音阵院的修士已然开始一天的修行。缕缕丝竹之声入耳，悠悠扬扬，舒缓如流泉，清脆如珠落玉盘，使一颗颗浮躁的心渐渐平息，洗去了众仙即将面临殿试的紧张之色。逐渐行至最高处，一座大殿赫然映入百里洵的眼帘。 此殿名为月华殿，为音阵院主殿，云昭君考核教导修士之处。 在引路修士的指引下，男女仙被点到名后分为两列纷纷入殿。庄严肃穆之感扑面而来，使众仙不由得屏息凝神。墙上刻满了宫商角徵羽，四处挂了些许风铃，微风拂过，清脆而悠扬。 “诸位先按名字顺序坐下，届时云昭君自会来考核。” 他们静坐着等待着女君的到来，不一会儿，殿外传来众修士行礼的声音。 “拜见云昭君。” “免礼。” 熟悉的女声从殿外传来，使百里洵心神一荡，眼中涌现出浓烈的情意，死死地盯着殿门。 “月儿真的是你！” 一袭白衣飘飘胜雪，背负一把七弦古琴，琴以梧桐做面，梓木为底，通体泛着柔和的白色光芒。女子立于大殿之上，若空谷之幽兰，似月光般皎洁，嘴角捻着的一丝笑意冲淡了眉宇间的凌云之气。绝美的脸与记忆中的影子重叠，他的目光愈发灼热地望向了轩辕玥，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朝他的方向望去。四目相对，女子眼中的冷漠似是往他滚烫的心上浇了一盆冷水，凉入心扉，但没人发现轩辕玥转过头后眼中那稍纵即逝的慌乱和微微颤抖的嘴角。 “诸位从各方跋涉而来，历两轮考核甚是辛苦，那本君今日便不在此为难大家了。” 话音一落，殿上传来阵阵私语。 “都说云昭君待人亲和，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那咱们被选上的几率会不会很大。” “希望如此吧。” 上神的听力超群，殿上人的话自是一字不落地落入轩辕玥的耳朵里，她含着笑意听着他们的言语，随后视线不自觉地停留在了她熟悉的面庞上，心中又泛起了点点涟漪，她终是狠了狠心，似是做了一个决定。 “诸位不必过于紧张，这第三试呢主要是考察各位的天赋。大家凭借自己的修为和乐理从众仙中脱颖而出，而两者如何关联呢？将修为和乐理联系起来才是音阵的关键所在。”话必，轩辕玥的手指在独幽琴上拨弄几下，美妙灵动的琴声从指尖流泻而出，大殿中央幻化出一方巨大的水幕，“此为水灵阵，由多个不同的阵法构成。你们从这里进去，将被分配到不同的阵法空间，若尔等能在一炷香之内找到阵眼出来，便是考核成功。” 众仙进去后，轩辕玥随手一挥，一道白光射入水灵阵中。 百里洵传送到的是一片小树林，四周似有水镜环绕将他包围其间。此处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叶子随风沙沙作响，似是在演奏一种独特的乐器。 “而阵眼又在何处呢？”他幻化出一只木笛，旋律与这沙沙之音相呼应，“万物皆有灵性，想必这阵眼就在这树木花草的合奏中，如果我的旋律与它相似，形成照应，以音律为媒介，修为蕴含其中，想必就能找到阵眼将其破之。” 正当水镜快要破除时，似是有一道白光闪过，将整个阵法重新凝集起来。“为何？”看到逐渐凝集的水镜，百里洵什么都明白了，“月儿，为何？你不想让我通过吗？你不是说好要等我吗？现在我重新出现在你面前又为何将我推开？而你眼中的漠然又是何故？”带着些许不甘和委屈，他顾不得隐藏，上神磅礴的修为泄出，水镜轰然破碎。 看到从水幕中走出来百里洵，轩辕玥的瞳孔微微一震，“怎么可能……” 为了防止意外，她特意将他所在的水镜加强了许多，除非是上神修为，否则绝不可能从她的阵法中出来，但这四海八荒唯有拥有上古血脉的神祇方能修炼成神。 “他是凤族！”她立马反应过来，抚琴的手微微颤动，无不彰显着主人不平的心境。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所有人都纷纷从水幕中出来，通过的人脸上无不透露着雀跃，没有过的人也暗自鼓劲希望以后再战。而百里洵只有一个念头，去向她问个明白，问她为何对自己这般疏离。 殿门打开，众仙在修士的安排下陆续出殿。 当百里洵回头望见立于大殿之上的女子时，他从未觉得自己离她那般遥远，如高岭之花那般高不可攀。 在各色系掌管内务的嬷嬷带领下，新修士们依次前往了不同的色系。 笛修的住宿竹林环绕，清幽无比，所到之处皆是竹子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每两人一间宿舍，大多是老生带新生，好让新修士能加快融入。 百里洵推门而入，倒没想到会遇到先前那位引路修士，只见他正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听到开门声，他忙收了收桌上的残渣，起身相迎，“没想到怎么快便考核完了，你床位在那里，上面有音阵院的服饰，等会儿你换上。” 百里洵还了还礼，便往自己的床铺穿戴整齐。 “我叫蓝子骞，以后呢在这音阵院便由我罩着你，唤我子骞师兄便好。你呢，哪来的？” “苏洵，东荒人士。” 子骞师兄甚是健谈，刚见面就拉着他讲东讲西，小到修士们的糗事，大到各色教头暗自的比拼，但没一件事儿讲到点子上。 百里洵看着这位新交的师兄甚是有趣，晓是他这般清冷的人也不禁在子骞的描述下扬了扬嘴角。太阳渐渐落山，眼看太阴星君都要上班了，他不得不出言提醒提醒，“师兄，讲远了。” 想到自己来这儿的任务以及自己的那份私心，百里洵问道：“师兄，如何才能让云昭君单独教导？” 蓝子骞突然盯着他，越盯他越是心慌，惊觉方才自己是不是问得太过露骨，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然而他只是嘿嘿一笑，边叹气边拍着他的肩膀道：“我说你们这些新来的师弟师妹，怎么都如此心急。” “不过……”他突然停顿下来，悄声道：“若你实在厉害，倒也不难。” 百里洵眼中闪过丝丝希冀，连忙道：“还请师兄指教。” “云昭君她不会放过任何人才的，各色教头也会向她禀报表现得好的弟子，届时她自会让你进月华殿，单独指导。” “那师兄你呢，可有机会？”一听这话，想到她和众多修士单独相处，百里洵竟莫名有了些醋意，虽知这实在无理，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没想到蓝子骞一听这话便瞬间泄了气，瘫坐在床上：“我只求不要有这机会。要不是我家那老爷子，非要让我学习阵法，我早就离了这鬼地方！” 想到他姓蓝以及来时他和离洛的对话，百里洵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便问道：“师兄口中的老爷子不会是蓝止上仙吧？” “对啊，他是我祖父，非要让我学习阵法继承家业。原以为我在他掌管的灵阵院捣乱就可以退我的学，结果他居然把我送到云昭君这边来，还拜托她对我多加照顾。”蓝子骞特意在多加照顾这里加重了语气，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可倒好，云昭君的确对我照顾颇多，亲自把我送到了笛色。你可知笛色教头司泽最是说一不二，对门下修士极其严厉。”蓝子骞说到这些真是一把一把的辛酸泪，作势要往百里洵身上靠。 “兄弟，你可知我这几年过得有多凄惨吗？” 刚才百里洵那一问仿佛打通了蓝子骞的任督二脉，一晚上都在诉说他“悲惨”的经历，直至各自休憩上床。听了他一晚上的喋喋不休，百里洵颇为想念自家妹妹的大嗓门。 当他躺在床榻上，环境静下来后，心中却异常忐忑。他必须要和她单独见面，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能够被她所赏识，可她今日看自己的眼神仿若被浸上浓浓的冰霜，冷得他刺骨。 但他不会料到，轩辕玥躺在床上也是陷入了纠结。若论情，她委实不想让他来趟这浑水，可是，他是凤族，身为上古神祗，关乎六界安危，区区儿女私情又怎比得过那天下苍生。 她从来都是斩钉截铁，绝不拖泥带水，她恨极了此刻犹豫不决的自己。 “罢了，无论如何，明日先见一面吧。” 第12章 情劫难了 百里洵一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看了看还在酩酊大睡的蓝子骞，便提前出门了，没想到刚出门就被一名黑衣女子拦住。 该女子板着一张脸，周身充满着肃杀之气，腰间系着一张令牌，上面刻有一个“月”字。 “我是云昭君手下月卫统领涵枫，苏洵仙君，请跟我来一趟，君上要见你。” 百里洵万万没料到轩辕玥会主动来找他，大喜过望，忙跟上她的脚步。 涵枫将百里洵带入月华殿后，便守在了门外。 轩辕玥看着逐渐放大的熟悉面孔，回忆如决堤般涌入脑海，一发不可收拾。他的面庞还是那般清冷，但自己却知晓他冰山下的温柔。 晃神之际，百里洵已在她面前站定，他心中亦是百转千回，他有很多话想要问她，想要知道她心中是否还有他，可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一句低语，“月儿……” 立于大殿之上的女君强行按下了涌入眼角的泪水，狠了狠心，恢复了一向的淡然。 “本君，从未将历劫一事放在心上。” 声音不大却足以将百里洵雀跃的心击入谷底，他有些不解地抬起了头，没想到她如此果决狠心。 凡界少男少女的相知相爱，千年的默默相伴，她对于他早是心中的无上珍宝。 可她不要他，又能如何？！她终究不再是那个满眼都是他的少女，而是如今高高在上的女君。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破碎斑驳，亦如他破碎的心。 “前尘旧事不必再提，此劫公子不和本君历也会和旁人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可历劫时的名字虽与本名有相似之处，但绝不可能一模一样，你说本君说的对吧，百里公子。” 百里洵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了然的笑了笑，“是啊，她这么聪明怎会猜不到。”他望向那双极为好看的眼眸，努力想瞧清其中的情绪。 凤族百里氏天生观察力极强，所有微表情在他们眼中都无处遁形，他几乎可以确定轩辕玥根本就没放下他。 他的心稍安…… “本君已将那位凤翎卫放了，他的信也应该送达了，不知公子此次来可是为了结盟一事。”轩辕玥淡淡问道。 “结盟？”百里洵心中一惊，虽他不知送信一事，但显然这和百里允之的意思完全一致。 于是他开门见山道：“我是凤族的少主百里洵，奉父亲之命来与云昭君探讨回宫的事宜。” 听到回宫二字，轩辕玥心中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开心。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又立马掩饰：“回宫？你们可是自愿。本君早在信里明确说明，若你们不愿，本君便不会强求。” “自然愿意。”百里洵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早商量过，与你结盟是最好的选择。” “为何？”轩辕玥问道。 “凤族离宫皆是因为轩辕晟，麒麟嫡脉的灭亡大概也和他有脱不了的关系，而澹台氏是你的母族。况且那时我们并未得到那封信，被发现了隐居的地方完全处于被动，所以也不得不赌上一赌。”百里洵说着勾了勾嘴角道，“可事实证明我们赌对了不是吗？” “原来如此。”她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似是察觉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她连忙正色道：“所以你们有什么打算，准备多久回宫？” 百里洵轻笑了一下道：“我这次来的目的不过是劝说你与我们结盟，根本不知送信一事，也不知你和我们想法一致。” “想法一致？这其中又有几分自愿，几分迫不得已？若是我没有派人去你们隐居的山脉，没有掐算好时间才放那位凤翎卫离开，在你来主阵司前便看到了那封信，没有了那份慌乱，你们可还是这个决定？”轩辕玥的眼神看向远方，企图错开他灼热的目光，拼命地定了定心神。 “既然如此，公子先留在主阵司吧，这样我们也好随时联络。”她淡淡地道，“你的真身是不是被帝君下了封印，本君并看不出来。不过这样一来也是极好，在所有事准备好之前也不会遭到意外。” 他心下一喜连忙说道：“不错，我在走前早让父亲下了封印，所以我会扮演好修士苏洵的身份，私底下也会和他联系，然后与君共商大计。” 轩辕玥仿佛被他的“共商大计”所逗笑，不自觉地伸出一只手来：“那今日便是我们盟约初成之日，还望公子多多指教。” 青年看着她的目光愈加的柔和，双手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款款而温柔：“云昭君，我并不想与你只是盟友。” 手掌接触间，轩辕玥猛然惊醒刚刚自己做了什么，想缩手却被牢牢抓住。 她冷了冷脸，并不躲闪地盯着他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本君不是风曦月，你亦不是苏洵，你我不过是有着一些凡尘记忆的陌生人。而如今，因为彼此的利益成为盟友，仅此而已。” 冰冷的语气让他微微愣神，依言松开她的手，却笑了笑道：“所以我想追你，以我百里洵的身份。” “百里公子，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麻烦想清楚。我除了容貌，究竟和风曦月有哪里相似，还请公子分清楚自己究竟爱的是谁。”轩辕玥站起身来，快步走向门边，似是不想让他看见她此时的情绪。 她最后留给他一句话，虽极力克制，但百里洵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悲凉。 “你不会爱上我的。” 他呆愣地立在原处，甚是懊悔方才的急切，暗骂自己不懂循序渐进，控制不住自己。 “可月儿，这累世的情意，你让我如何放弃？” …… 自轩辕玥从月华殿出来后，虽强忍住自己的情绪，内里却早已波涛汹涌。 一想到方才他看自己的眼神，心如刀割，对自己的一切算计又如此的唾弃，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厌恶自己。 “阿洵，与你结盟只是因为你是凤族，不得已而为之。如有可能，我宁愿你永远不要来这九重天，更不要与我扯上什么关系。我背负了太多，身上的担子太重，我又怎会让你与我一起承担。” 不知不觉，恍恍惚惚，她的脚步停在了司命殿的大门…… 第13章 前尘往事（其一） 司命殿的司命星君掌管凡人命薄及神仙下凡历劫等事宜，而这些神仙历劫的命薄可是被他写得惊天地泣鬼神，不知比那些凡间的话本子好看了多少。此星君为人甚是幽默风趣，九重天的八卦多出于其口，外号为行走的八卦全书。 这本行走的八卦全书看到轩辕玥的到来，虽心里一惊，但面上还是拿捏出一副稳重的派头，抬手揖了揖，道：“小仙拜见云昭君，不知您此番前来为何故?” “司命星君不必多礼，本君有一疑，还需星君解惑。” “云昭君但说无妨。” 轩辕玥似是略有点儿难以启齿，半晌才缓缓道：“本君三年前历劫……” 司命看着女君欲说还休的样子，一颗八卦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了，虽面上依旧一副恭谨样，心里却是笑得愈发的灿烂。却被这半句话给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仙，小仙也不知为何您历劫历了这么久啊，您也知道上神的命薄小仙不敢胡乱编排，当年您的命薄是空白的啊!” “司命星君快快请起，本君绝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本君只是想问这空白的命薄与普通的命薄可有什么不同，与自身的关系是不是更大些?” 司命暗暗松了一口气，缓了缓方才痛苦万分的表情，嘴角扯出一丝微笑道：“若是普通的命薄，神仙下凡历劫时经历什么，遇到什么人，历多久，全由小仙做主。可这空白的命薄可就大大不同了，您在凡界的任何事情全部取决于您的本身。” “全取决于本身。”轩辕玥眸色微沉，不觉把话重复了一遍。 “不错，全取决于本身。”司命以为她没明白，又解释了解释，“换句话而言，您凡界历劫的化身好比是您的影子，性格喜好都会受本体的影响。” “可本君感觉，凡间的那个自己似乎性格与我并无相似之处，这又该如何解释？”她不解地问道。 司命沉吟了片刻，突然战战兢兢道：“那小仙接下来的话还望云昭君不要生气。” 轩辕玥默了默，用神识探查了一番周围并未有人偷听，温和地对他说到：“本君一向欣赏说真话的人，说吧，我不会生气。” 他揖了揖手道：“性格完全不一致依小仙看是不可能的，除了一种情况，那便是，历劫的仙人把真实的自己隐藏得太深了，深到连自己都不知晓本身的性格。而在凡间，去掉那层面具，方是真实的自己。” “忘掉。” 电光火石间，一记白光从司命额间闪过，他突然愣了一下，缓过神来竟不知女君何时来了司命殿。 “不知云昭君何时来了小仙这儿？” 轩辕玥掩下方才微沉的脸色，朝外面望了望，浅笑道：“本君刚从主阵司出来，偶然路过星君处，发觉司命殿中的桃花开得正好，便前来看看。” 司命殿外，花瓣零落，流水泛起阵阵涟漪，而泛起涟漪的亦有女君的心。 “司命，我很感激你方才所说的话，但有些事儿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 她的睡眠一向不好，这天晚上却是更为的糟糕，她想了很多，凡间的一幕幕不断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记忆中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笑得灿烂，尽情地在草原上纵马。良久，才不舍地从马背上下来，朝不远处地青年男子挥手道：“阿洵，下次我还要来！” 男子宠溺地朝她笑道：“那便等我回来，再带你来这儿。” 画面一转，城门大开迎接这凯旋而归的将士，她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被阿爹好一顿训斥，说不懂女孩子的矜持。 她有父母的疼爱，有肆意飞扬的童年，她有着自己极为羡慕的人生，是她而非她。 或许就如司命所言，她将原本的自己藏得太深，脱离女君这道枷锁，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可这枷锁岂是她想脱就能脱，想逃便能逃。 辗转反侧半宿，她终是入眠，梦里似乎她又变成了风曦月，重新成为了那个可望不可及的自己。 第14章 前尘往事（其二） 七月中旬，烈日炎炎，连鸟儿都要停下来喝口水，在一阵阵马蹄声后，东凌国的大街上却突然变得热闹非凡。 在街边一座茶楼上，坐着一位容貌甚是清秀的“小少爷”，只见她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其姿甚是风流倜傥。 听到街边的嘈杂，正在细细品味戏曲的她也朝楼下望了望，只看到了黑压压的军队向宫门走去，旗上印着一个大大的“苏”。 “苏家军回来了!” 这几日刻意不去想的事情已成为现实，她的心情突然低落起来，想起了那桩荒唐的婚事，又狠狠地往自家老爹身上记了一笔。 正巧接下来的戏曲又要换成这几日都要听腻的“苏家儿郎”，她的心情更加的郁闷，往桌上放了些铜钱便回府了。 东凌尚巫，风家又是东凌赫赫有名的巫术世家，风氏一脉的地位在东凌可想而知，极为富贵尊荣。风家老爷亦被大王奉为国师，此时的他与夫人已被召进宫迎接苏家军的归来。 风曦月溜回府时，家中的仆从早对自家小姐这副女扮男装的模样见怪不怪，行了行礼便继续干活了。 她看着异常忙碌的风府甚是迷惑，逮住了正在指挥的管家：“吴叔，你们忙什么呢？” 吴叔满脸堆笑道：“一大早老爷便吩咐要好好布置布置，晚上要设宴好好招待苏老爷子一家。小姐您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自是不知。” 闻言，风曦月有些讪讪地笑了笑，用折扇拍了拍吴叔的肩膀，示意他们不必过于辛劳，便回了房间。 风苏两家是世交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未满周岁时便与苏家大公子定了亲。可自她记事以来，苏家早已去了边疆，和这位未婚夫婿连面都没见过一次，只是边疆近年来连连捷报，苏洵的名号时不时传到都城。 说他长得三头六臂，一拳可以打爆敌军一辆马车，跺一跺脚便可让大地抖一抖，可谓是力拔山兮气盖世也。她据着传言画了幅他的画像，魁梧版哪吒跃然纸上，她的眼皮子不禁抖了一抖，越想越觉得心惊，忙把画像塞进了箱子里，忍不住在心里叫喊。 “这样的好男儿上交给国家就行了啊，我可嫁不起啊！” 风曦月这时瘫在床上，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知躺了多久，直到自己的贴身侍女曲水在窗外叫唤：“小姐小姐，快起来，老爷和夫人马上就要回来了。” 她睁眼看了看日头，立马坐了起来。 “遭了遭了，一时气闷竟睡着了，若错过宴会倒叫别人笑话风家教女无方。” 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换好女装，招呼曲水进来为自己梳妆。 “小姐从小生得漂亮，待会儿定会让未来姑爷移不开眼。”曲水边替她梳头边赞叹道。 “姑爷姑爷，我还没嫁出去呢！”她不满地说道。 曲水深知自家小姐对这桩婚事颇有不满，只是笑了笑也没说话，倒也没注意到风曦月眼底闪过的一丝狡黠。 “苏家大公子，本小姐倒要看看你是何许人物!” 不久，风夫人派人传话叫风曦月去宴席，苏夫人好不亲热地拉着她的手：“月儿，我们离开时你还未满周岁，十几年不见，长得却愈发标致了。” 她微笑着回应了苏夫人，甜甜地喊了一声伯母，礼数周全。风家掌管祭祀礼教，在外她从来不会丢了风家人的脸。 随后，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风老爷与苏老爷老朋友多年不见，自是一路谈笑风生。 她看到了跟在苏老爷子身后的三个儿子，为首的青年男子一身玄衣，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如漆的眼直视前方，有着将士独有的刚毅。 “哪来的魁梧版哪吒，分明就是一个小白脸。”她在心中暗想道。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苏夫人已招呼苏洵过来：“阿洵，这是月儿。” 苏洵转身瞪了瞪在他身后起哄的两位弟弟，走到她面前行了行礼：“风小姐。” 她看着男子颇为俊逸的脸，突然觉得这婚事似乎也不算是份亏本的买卖。 宴席中，老友相见自是叙旧畅谈，刚开始还在询问边疆生活如何，这时候倒提起的两家定的婚事。 风曦月冷不丁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地束起了耳朵，她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青年，青年神色依旧淡淡，仿佛定下婚约的不是自己。 “苏洵贤侄，上次见你还是垂髫小儿，如今也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了。”风老爷笑呵呵地道。 苏洵连忙起身道：“伯父谬赞了。” 风老爷连忙示意他坐下，说本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客气，又与苏老爷子递了个眼神：“那贤侄认为何时完婚呢？” 风曦月看见自家老爹那一副恨不得自己早点儿嫁出去的模样狠狠地给了他几记眼刀。 风老爷只觉得自己的后背突然凉嗖嗖的，但嘴上却并未停：“月儿即将继任神巫女，依我看这婚事还是当快些才好。” 明明询问人家的意思，这时候又以神巫女一事来逼迫人家，风曦月突然对苏洵有了一丝同情。 自她出生以来，便被族中大祭司认为是神巫女最佳的人选。神巫女可以通鬼神，影响国之命脉，对于东凌来说极其重要。可正是有了通鬼神的能力，历届神巫女的阴气极重，为了东凌的兴盛，继任前必须找一位阳气相当的男子成婚，才能使阴阳平衡以保国运兴盛。 阳气重，那便必须来自武官，与风家交好又有家国情怀的苏家自然成为了首选。 神巫女神巫女，又是神巫女，不仅仅约束了她，也把苏家人牵扯进来。 想到此处，她有些愧疚地看向苏洵，他亦直视着她：“这一切还需由风小姐决定。” 这句话让她心中的愧疚荡然无存。 “甩锅？谁不会啊？” 但看到两家长辈期盼的目光后，她努力抑制了不爽的语气：“我与苏公子还不甚熟悉，等熟知后再商议此事也不迟，也不迟。” 风老爷与夫人非常惊叹女儿今日并未露出非常排斥的神情不由地相视一笑，自然不知晓风曦月心中的小九九。 苏老爷子对她的回答甚是满意，赞同道：“甚好甚好，日后你俩多交流交流，感情嘛，是需要培养的。” 苏二公子苏泽也立马附和道：“我倒想到一个好地方，大哥，明日你带风小姐去狩猎吧。” 他又转身向风曦月说：“风小姐，我大哥他骑术可好了，要知道当年在边疆的时候……” 还未说完却被一旁的三公子苏沫打断：“二哥，你也不想想风小姐喜欢不喜欢，依我看呀，游园赏花最为合适。对吧？风小姐。” 这不，她一听也尴尬住了，总不能说自己总是女扮男装流连于各茶楼吧，甚至为寻找刺激还溜去过青楼。 她掩饰地笑了笑，准备将这锅甩给苏洵。 他却主动开口：“据说风家在郊外有一处祭坛可以观亡灵的归宿，我想去看看，不知风小姐可应允。” 苏泽苏沫二人看着丝毫不解风情的大哥颇感无语，只得默默叹息。 除风氏一族的人，其他人进入自然需要风老爷的首肯，风曦月望了望父亲，后者貌似早与苏老爷子交谈好非常愉快地点了点头。 她同意了苏洵的提议，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看到了男子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悲怆。 第15章 前尘往事（其三） 明明是夏日，此处却凉气环绕，但所幸风曦月已经习惯，自是不惧这极阴之地。 她稍稍掀起了车帘，露出一丝缝偷偷朝苏洵望去。男子骑在马背上忍不住的打了几个寒颤，还拼命地憋着喷嚏。虽他是习武之人，但此处的寒气与别处不同，更为阴冷刺骨，让人抵挡不了。 风曦月看到这一幕心中忍不住偷笑，突然间发现他有些可爱。 “苏公子，马上到祭坛了，可以停下了。” 苏洵虽疑惑前方并未有任何建筑物，但也是下了马。想到出发之前爹娘的嘱托，一只手在马车前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甚是尴尬。突然间一只小手搭上了他的手臂，清凉的触感使他的耳朵微红。 风曦月已然下车，朝他微微一笑道：“公子且跟我来。”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越往深处走，寒意更浓。苏洵不禁抱紧了双臂，哈了几口冷气。风曦月见此，脱下了斗篷递给他，还不忘调侃：“苏公子这般怕冷，怕是压不了我家的阴气哟。” 女子的衣服要小很多，苏洵自然穿不得，他看着风曦月有些不知所措，长年在外打仗，他并不知道如何与女孩子相处。 “风小姐这……” 雪白的斗篷绕住了他的脖颈，风曦月潇洒地拍了拍手，朝他盈盈一笑道：“这样不就好了。” 男子的头部被她裹着像个粽子，再加上他迷茫的眼光，哪还有少年将军的模样。她连忙转过头掩饰，觉得自己再看就要笑出来了。 “苏公子现在可暖和了？” “暖和了，多谢。”苏洵围着她的斗篷，心中第一次涌现出异样的感觉。 不一会儿，一棵棵巨大的槐树挡住了去路。风曦月双手结印往上一拍，突然间巨大的建筑映入眼帘。 还没等苏洵反应过来，她忙拉起他过了槐树这条分界线，又往树上一拍，刚刚见过的景物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迷雾。 “风家的祭坛之所以可以观亡灵是因为这儿通向往生。以槐树为界，槐树外为阳界，这儿是阴阳交汇之处，地下埋藏着数以万计的亡灵。风家人会时不时过来查看，若有泄露会立刻补全，不得让亡灵去往阳界而引起阴阳失衡。” “原来风家不仅仅掌管着祭祀礼仪还需要协调这世间的阴阳，苏某敬佩。” “苏家保家卫国，征战四方，小女子也甚是敬佩。” 两人说完，不禁相视一笑。 风曦月第一次看到他笑甚是稀奇，忙追问道：“公子为何笑？” 苏洵也不知道方才为何就笑了，脸一下变得通红，不知如何回答。 她噗嗤一笑也不再逗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跟上。 “走了，去祭坛。” 她走在前方带路，不觉间心情因男子方才的笑容变得更加舒畅。 “小姐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巫服相迎。 “大祭司，我今天带未来姑爷来参观参观。”风曦月还礼道。 苏洵也向大祭司拜了一拜，突然听到未来姑爷这几个字，心中忍不住地荡漾。 大祭司半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起苏洵来：“不错不错，阳气甚旺。” 一来就说阳气委实有点儿渗人，风曦月连忙打断了大祭司的话语，忙道：“大祭司，我们今日来是想看看一些亡灵，最好是近年来战死将士的，好让这位苏将军放心放心。” 苏洵立马转过头来望向她，眼底波涛汹涌。 “她懂他……” 大祭司告知风曦月具体魂魄所在的位置便离开了。 “大祭司她该是去干驱魂之事了，你跟我来吧。”风曦月又觉得应该解释解释驱魂是什么，复又道：“驱魂就是将亡灵送往该去的地方，等待下一个轮回。” “所以，你大可放心，你的那些兄弟们都会有一个好的往生，在几百几千年的某一天会重新来到这个世界，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苏洵怔怔地望着身旁的女子，女子神采飞扬给他讲解了许多关于往生的事情，突然间，似乎感觉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仿佛轻了不少。 戍边数年，他早已懂得如今的世界并不太平，在这片大陆上，东凌、北烈、南盛、西夏四国割据一方，四国之间征战不断，不知有多少名战士战死边疆。 这些年，生离死别他看得太多，他也送走了许多并肩作战的兄弟。每当这时，他会立于他们的衣冠冢前，用竹笛吹奏那一首首的“引忘川”，只希望他们的魂魄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他们在某一处停住，风曦月打开了面前的屏障，指了指前方一团团黑气：“大祭司方才说这儿就是一些将士死去的魂魄，你看它们正排这队去往生呢，不会遗留在世间被阳气吞噬的。” “他们会有个好的归宿的。”苏洵朝她轻轻笑了笑。 这是个如释重负地笑，不用相问便知原因，她亦对他笑了笑：“相信公子如今的笛声会更加轻快。” 苏洵突然想起昨日宴席时，父亲让他吹个笛子来调动一下气氛。他推辞不得吹了首欢快的曲子，但仍是压不住心中的悲凉，没想到她竟听出来了。 “风小姐如何知道？” “我就是听懂了，听懂了你的弦外之音。”她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苏洵没有多言，只是看向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两人拜别了大祭司，便原路返回了风府。 大祭司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只觉这门亲事定得极好。 “一家协调阴阳护内里安邦，一家上阵杀敌保外无强敌，为神巫女，为大将军，明媚的少女配清冷的少年，甚相配也。” 他们回去后却撞上刚从风府出来的苏泽与苏沫二人，两人看着围在大哥脖子上的披风了然地笑了笑。苏洵立马反应过来，连忙把披风取下来递给她：“多谢风小姐。” 苏泽觉得此刻不得不提醒一下这位榆木疙瘩大哥了：“我说大哥，都定亲了，怎么还风小姐风小姐的叫，我说这生疏不生疏。” 苏沫也在一旁附和：“对啊对啊，二哥说得在理。你们不会还在互称公子小姐吧?” 风曦月是独生女自然很羡慕三兄弟打打闹闹的场景，但又觉得这兄弟几人性格差别如此大相当稀奇。 她突然有些恶趣味上头，忍不住开玩笑道：“我觉得两位弟弟说得在理，是吧，阿洵？” 阿洵二字在他耳旁晕开，他忙挣脱两个弟弟拉起风曦月走到了暗处，强装镇定道：“风小姐，我那两个弟弟自小调皮惯了，他们说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耳根绯红，神色有点儿慌张和不知所措，风曦月看着他的样子深深觉得自己好像是调戏良家少女的恶霸又或是逛青楼的浪荡公子。 她甚是想逗逗他，于是道：“可我并没有受你弟弟话的影响，是我自己想叫你阿洵。” 男子的脸已经要红成一个苹果了，结巴地开口道：“那你想要如何称呼？” 她假装歪着头想了想，随即摊手道：“那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啰。” “月…月儿。” 叫出来这一刻，风曦月突然明白羞怯为何物。明明父母亲人都这么叫自己，但为何这两个字从他口中叫出来就让自己心跳加速。 她低着头不看他，拉了拉他的手：“那阿洵明天见，我先回去了。” 她跑进了风府，冲进闺房，把头埋在被子里，嘴角一直没有放下去。 “阿洵，月儿。月儿，阿洵。” 第16章 前尘往事（其四） 风苏两家是世交如今又有婚约在身，走动自然颇为频繁。这不一大早，风曦月便同父母亲带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礼品登门拜访。 苏家在都城的老宅多年来无人看管早已锈迹斑斑，如今的苏府是东凌王御赐的新宅。府中练武场、兵器室等应有俱全，甚至屋后还有一大片用以驯马的草坪，足以看出大王对苏家的看重。 风曦月第一次来武将的府邸，对一切都很新奇，忍不住东张西望。苏夫人看穿她的小心思连忙唤苏洵带她去参观参观。 苏洵就这样和她并肩走着，她问一句他便答一句。他有些暗恼，怎么自己什么多余的话都说不出口，不禁有些羡慕两位弟弟的嘴皮子。 “月儿，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闷了。” 好没头脑的一句话，正兴致勃勃欣赏着兵器的风曦月不由得一怔，转过头来与他对视，认真道：“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很多人这样说尤其是我那两位弟弟，老是开玩笑说我这样的性子没有哪个女孩子受得了，那你会不喜欢吗？”他望向她的眼神带着些许期待。 她连忙摆了摆手：“没有啊，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而且我觉得他们说得话有问题，每个人不都有各自擅长的东西吗？他们嘴皮子比你厉害，你武功比他们好。况且你可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谁不喜欢英雄啊？” 少女笑颜如花，清冷的少年也不知不觉地勾起了唇角。 风曦月主动牵上了他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马场：“阿洵，我想学骑马。” 自她进府中便看上了这几匹骏马，刚刚好不容易苏洵向她透露了心意，自己不抓住这个机会岂不是大傻子，于是决定主动出击。 两人从未贴得这样近，苏洵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但所幸风曦月学马学得极快，他的脸还不至于红得太彻底。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学得这么快，仿佛上辈子骑过多次般熟练，边骑边兴奋地喊道：“阿洵，我学会了，学会了!” 拉了拉缰绳，马儿听话的在苏洵面前停下，她欢快地跳下马背，得意地冲他笑道：“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苏洵温柔地笑了笑，手不知不觉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等反应过来，忙慌忙说了句：“冒犯了。” 她就大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直盯着苏洵面红耳赤侧过头。 她暗暗地笑了笑却明知故问道：“阿洵不会害羞了吧？” 苏洵本不善言辞，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风曦月拉进了怀里，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强有力的心跳。 她被拉进怀里时大脑一片空白，剧情是这样发展的吗？明明自己先撩的，怎么反被撩啊，青楼里那些公子不都这样说的吗？ 她的耳边传来闷闷地声音：“我没有害羞，我光明正大地喜欢你。” 听到他这样说，风曦月羞涩地把头靠在他的颈窝。没错，自己就是“纸老虎”，撩人不成反被撩，不过这种感觉还不错。 她缓缓地环上他的腰际：“我也喜欢你，阿洵。” 少男少女紧紧相拥，当然忽略旁边还有一匹不时嗷嗷叫煞风景的马，这是一幅多么美的画卷。 …… 自那天后，两人的感情急剧升温，每天都黏在一起，这让旁人都忍不住猜测两家好事将近。 这不这天风曦月第一次跟苏洵去他练兵的地方，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回想起她的老本行——女扮男装。 在军营中，她作为苏洵的“远房亲戚”首次来观摩。看着他有条理地排兵布阵，看着他舞枪弄剑的英姿，风曦月不禁地犯着花痴。舞到惊艳处，也会和旁边的士兵一样喝彩，拍手叫好。这时，苏洵的脸上总会涌出淡淡的笑意，让不少将士觉得少将军今日的心情相当的好。 一天毕，两人找了家茶馆听起戏来，苏洵早已知晓她钟爱于听戏也欣然相伴。 “阿洵，我以前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苏家儿郎》，但自从认识你后我觉得唱得甚好。” “为何？” “曲中没有半点儿虚假，保家卫国本该如此传唱。” “那苏洵将永不负戏曲中的苏家儿郎。” 这时戏曲刚刚唱道，“有几人能还，虽九死而无悔矣～” 刚刚在唱苏家军的英勇杀敌，这时又在这里唱衰，风曦月的心情突然变得极为糟糕。 “这下篇是何时加上去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怒火。 旁边也在听戏的大爷对风曦月说道：“年轻人啊，战争年代总会有所牺牲的。” 她看向苏洵委屈地撇了撇嘴道：“我讨厌战争。” 苏洵也不顾旁人用看断袖的眼光看向他们，忙把她搂在怀中，承诺道：“月儿，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看着怀中人的兴致不佳，忙带着她离开了茶馆。 “阿洵，我很讨厌战争。” “我知道，这个东西谁都不会喜欢，但没办法，乱世之中，若有丝毫退让，整个国家便会立刻倾覆。”苏洵温言道。 “道理我全都懂，但我怕，我怕失去你。”她环住他劲瘦的腰肩膀有些轻微的颤抖。 苏洵明显察觉到她不对劲，自从和她相识以来，还头一次看见她哭成这样。他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抱得紧了些，温柔地替她拭去了泪水，郑重地说道：“我向你保证我定会好好活着。” “阿洵，你知道我为什么这般怕吗？在我小时候，我老是梦见一个人躺在冰棺里，虽我不知他是谁，也看不清他的脸，但总觉得他是我非常重要的人，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他是因为战争而死的。”风曦月将头埋在他怀中翁声道。 “原来是梦啊。”闻言，苏洵了然地笑了笑，忙安慰道：“月儿，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所以我不会有事的。”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哄道：“好了，不哭了，你的大将军哪有那么容易死。” 她的笑颜终是重新回到了脸上，可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连忙甩了甩脑袋，忙将这等糟糕的想法按捺下去，不再提及。 第17章 前尘往事（其五） 既已两情相悦，两家的婚事自然得尽快敲定。只可惜天空不作美，也有可能是邻国知晓苏家军已回都城，边疆时不时有小的骚乱。苏洵作为少将军自然会去查看，每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这婚事自是一拖再拖。 这三年来，等凯旋之际，风曦月总会早早地等候在城门处，等待熟悉的玄色身影，等待她的大英雄归来。 这天等朝廷举办的庆功宴结束已是夜晚，苏洵实在耐不住思念也不顾君子之仪，竟翻墙而入风府。凭着多次拜访的优势，熟悉地找到了未来夫人的闺房，敲响了她的房门。 风曦月开门时也愣住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夜闯闺房，于是还没反应过来便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月儿我好想你。” 她却是推开他的怀抱，娇嗔地看了他一眼道：“堂堂苏家大将军，夜闯小女子闺房，敢问何事啊？” 苏洵自是知晓她的玩笑话，但因为是第一次来她的卧房也深怕真引得她生气，有些委屈巴巴地说道：“你不喜欢吗？” 风曦月噗嗤一笑后连忙用手捂住，将他拉到茶几旁坐下：“我们小声点儿，刚刚闹出这么大动静，府内仆从肯定有所察觉，我爹娘知道又要骂我了。” 她还顺便吐槽老爹几句：“我那个爹也真是的，以前深怕我嫁不出去，现在还来教我矜持，搞得我们现在还要这般偷偷摸摸。” 听到她的后半句，苏洵的眼里满是愧色：“都是我不好，让这婚事蹉跎了许久，我早该成为你的夫君。” “哎哟。”风曦月人为地将他的嘴角往上提了提，“你还说你在我面前永远都笑着的，现在怎么又垮下去了？再说了，我现在也继承神巫女之位，我算得咱们东凌可是风调雨顺，肯定会越来越强大的。所以啊，我的大英雄只管英勇杀敌，保护好自己就好。” 眼前的女子笑靥如花，浓浓的爱意再也一发不可收拾，轻柔的吻落在了风曦月的额头，嘴唇离开，苏洵看着她郑重道：“月儿，我们成亲吧，十月小阳春，是个好日子。” 她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感动，她自然知晓他准备了多久，付出了多少。 她凑到了他耳边，贝齿轻启：“好。” …… 话说风苏两家的婚事从三年前就开始准备，可没想到自苏家军回来后边疆一直不大安宁，所以才蹉跎至今。苏老爷子等人也发现了东凌对外过于依赖苏家人，在这三年启禀大王提拔了不少将领，东凌王也不想苏家独揽军权，自是欣然同意。于此同时，苏洵也安排苏家军与其他将士一同操练，排兵布阵日夜兼行。至此，东凌的军事达到了巅峰，令邻国闻风丧胆，不似以前仅仅是“苏”的名号，更是现在东凌的名号。 东凌的强盛惹得邻国脸红，于是乎北烈、南盛、西夏三国结盟，直抵东凌边境。 当大王紧急传苏家人入宫时，风曦月还对着婚服一遍又一遍地畅想明日成婚之景，直到爹爹带给她苏家明早出征的消息。 三国联合征伐，不同往日，九死一生。 风曦月连奔苏府却在自家门口撞上了赶过来的苏洵。 两人紧紧相拥，她重重地敲打着他的背似是在发泄。 他默默地承受，将她搂得愈发地紧：“月儿，我定会回来娶你。” 在这三年期间，她也早不是当年那个只知贪玩，在父母庇佑下的小丫头了。如今的她作为神巫女，更加懂得何为国，何为家，在家国面前，儿女私情只能靠边。此时此刻，东凌存亡之际，她绝对不能拖住他，必须让他没有任何牵绊，全力在战场上迎敌。 于是她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主动离开他的怀抱，目光愈发坚毅：“阿洵，不用担心我，安心上战场就好，我相信你。” 语气一转，她笑着说到：“阿洵，你可还记得我向你说过风家的一个传说。” 当然记得，当两个人爱到能感动上天，一个人会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等待另一个人将他找回，再续前缘，而风家有长生的法子。当然长生的代价是放弃轮回转世这件事，苏洵自然不知。 “所以阿洵，就算到时候是最坏的结果，请一定相信我能将你找到。” “好。” 盯着女子如花的笑颜，他的眼神仿若想把这一幕永远留在脑海中，突然他发了疯一般地吻住她的唇，与以往的温柔相比，极致疯狂。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战他怕是回不来了...... 大军出征，风曦月以神巫女之名祭天，以保将士们平安归来，一袭红衣更添端庄。 “这也算婚服吧。”她暗想道。 立于祭台之上，她的目光灼灼地望向领头的玄甲青年，露出了令人安心的笑容。 “我的英雄啊，只愿你平安归来。” “我只愿一袭红装迎君归，但不愿白衣素袍引君回。” 她不自觉地唱出了《苏家儿郎》的调子，歌声宛转悠扬。 “大王啊，你且把宽心放，苏家儿郎，擎天玉柱架海梁，南地杀来北里创，横行负那勇气，一战杀净妖氛……不愧为苏家儿郎矣。” …… 但她没能身穿红妆迎接她的英雄，苏家人皆战死沙场，这片大陆也归于战后的平静，没有一个国家是胜者。 得知消息后她异常的平静，没有哭没有闹，只是按部就班地履行神巫女的职责，唯有亲近人知道那个爱说爱笑的月儿再也回不来了。 她独自一人前往祭坛让大祭司延长她的寿命，并决定终生不嫁。但为保阴阳相调，每天忍受着地狱炼火的烘烤。 而她这一切都没有告诉爹娘，甚至与方家公子，一位断袖，敲定假结婚的协议以安父母的心。 爹娘相继过世后，她成为了风家的族长，将巫术推广到一个新的高度。并在族中找到最合适的继承人悉心培养，才放手离去。 “阿洵，我终于来找你了。” “放心吧，你们用命换来的东凌现在很好。” …… 天还未亮，轩辕玥已悠悠转醒。 想到昨夜的梦，她有些自嘲地想，“所以阿洵，你爱的是那个笑得飞扬的女子而绝不是如今这个心思深沉的女君。” 第18章 商议回宫 自那日在月华殿后，百里洵立刻用凤翎卫专用传递消息的传音玉佩告诉了百里允之他已与轩辕玥敲定了盟约，而后者对此并无任何意外。 “我早就知晓你这番肯定会非常顺利。” 百里洵有时候真的对他爹有些无语，既然您老人家都收到信了，为何不早些告诉他，害他在见面前真的忐忑了许久。 “我这不是看到信，心情舒畅，便忘了这茬了嘛。”玉佩那头百里允之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让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吐槽。 他这个父亲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温吞，走一步算一步，这样往往会错过很多东西。 但吐槽归吐槽，正事必须马上提出，不然指不定会被他拖到何年何月，百里洵一边盘算着，一边正色道：“爹，我现在已成为音阵院修士，所以与云昭君见面较为容易，明日我们一起好好谈谈吧，争取早日回宫。” 他从蓝子骞口中知晓，轩辕玥一般会先到月华殿然后再去上朝，于是第二日他便早早候在殿外。 可不曾想音阵院的修士恐怖如斯，他以为他起得够早，没想到有人比他更早，一众修士拿着阵谱在殿外候着，似是有许多问题向轩辕玥请教。 她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踏步而来，摆了摆手免去修士们的行礼。 百里洵第一次见她这样的打扮微微一怔。在他印象里，无论是在凡间还是在主阵司，她的着装一向素净雅致，而这身朝服，玄袍金丝，华美精贵，绣上的飞龙云纹更添威严霸气。 “天族女君本该如此。”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 她亦看到了他，想到昨日的交谈，脸上略微有些不自然，但想到他这么早就来找自己，约莫是有要事。 于是一道声音传入百里洵耳中：“若有要事，还请公子戌时来月华殿。” 听到她的传音，他不动声色勾了勾嘴角。 “虽然你现在拒绝我，但你我既是盟友，那就不得不见我。” 想到这儿，他竟然有些得意，也不离开，跟着这些修士入殿，静静看着她耐心地为他们解惑。 她在他眼中仿佛会发光一般，三言两语便可立即指出每位修士的不解之处，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主阵司上下对她如此信服。 辰时将至，轩辕玥不得不赶去凌霄殿早朝。 “每天只有这个点云昭君才能抽得几分时间，明天啊，还得继续在这儿排队。”一名还没来得及问的修士道。 “所以啊，我们得好好修炼，早日得到进月华殿单独指导的资格才是啊。” “单独指导”百里洵敏锐捕捉到这个词，虽然一开始他是为了方便劝说她结盟，但现在他的目的显然只有前两个字——单独。 戌时，百里洵准时进入了月华殿，恰好碰到了从月华殿走出的修士。 这位修士嘟囔的那一句话便不偏不倚落入了百里洵耳中。 “原来后面还有啊，我还以为我是最后一个。” 他的心猛然沉了沉，随即想到，她不会从早上到现在都没休息吧。 他几乎是跑着冲了进去，却看到她竟还在看阵谱。 轩辕玥看到他来了，指了指一旁的座椅示意他坐下，问道：“帝君怎么说？” 他却并不理会，直接走到她面前道：“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是不是未曾休息一下？” 她被他问得一愣一愣的，习惯性地想要回答，却又突然惊醒这并不在凡间。 到嘴边的话立马咽回，她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淡淡道：“说正事。” “不要操之过急，不要操之过急，不要操之过急。”百里洵在心中默默念了三遍，方退到一旁的椅子上，但还是换了种方式道，“我需要知晓云昭君的时间，到时候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好错开其他人来找你。” “早上你也看到了，我没有空，你第一次来其他人不在是我事先安排好的。然后下了早朝我就会一直呆在开明院，有时下午我会回到月华殿单独指导一些表现优异的修士，直到这个点才有空。”她藏于案下的手早已捏紧，指尖狠狠掐入掌心，丝丝痛感让她得以保持一分清醒，她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本君很忙，并没有时间在这儿与公子谈论其他事情，希望回宫一事能尽快商量好。”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一遍又一遍描摹着她，想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月儿，若你真的半点儿都不在意我，这般刻意的冷漠又是为何？” 百里洵定了定神，拿出玉佩，联络上了百里允之。 轩辕玥朝玉佩行了行礼道：“晚辈拜见百里帝君。” 却听玉佩那边的人甚是温和地道：“玥儿，我与你母亲是至交，唤我伯父便好。” 这下不只轩辕玥，连百里洵都很震惊，他这父亲，怎么比他还会自来熟。 轩辕玥万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开头，况且是“伯父”这般亲近的称呼，没有想象中盟友之间冰冷的利益为上，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想必他只是在提醒我不要忘记母族的遭遇。” 念及此处，她定下心来，朗朗道：“伯父放心，虽我是龙族但身上毕竟流着一半澹台家的血，母族的惨境自是谨记于心，更何况我对天帝早无半点儿父女之情。” “云昭君如此着急表明态度可是有什么目的？”一道极为冷淡的女声从那边传来。 “母亲！” “黎萱！” 一句话使原本和睦的氛围瞬间冷了下来，百里父子二人急忙出言阻止。 轩辕玥听罢此话心中倒是放松了下来，暗想：“这才是盟友之间应有的态度，哪有什么情分，只有永恒的利益。” 她亦是隔着玉佩给黎萱行了行礼，浅笑道：“百里夫人言重了，晚辈既要与你们结盟，自然是有目的。” “那从你信中所言来看，你可是想我们凤族助你夺得帝位。”百里允之温言道。 长辈般慈祥的语气再次引得轩辕玥心头一荡，她定了定神方道：“天帝无德，那个位置当贤者胜之，玥只望能辅佐贤者，护得苍生而求一世安宁，天帝之位倒从未肖想。” “那你所说的贤者可是……” “战神之子轩辕云舟。”轩辕玥斩钉截铁地道：“历来承天帝之位就是战神，云舟继位名正言顺。” “为何？”百里洵说出他的疑惑：“你直接夺位当比一个孩子来得轻松。” “我早已是司阵掌乐之神，怎可再坐上天帝的位置，这样有失制衡。”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极为幽深，语气更是坚定无比，只听她道：“这也是我请求你们回宫更为长远的目的。” “父亲，这也是我恳请出山的原因，我们凤族不能再躲了，我们该去完成身为上古神祗的使命了。”百里洵顺着她的话道。 听到他的话，她微微有些愣神，一抹微笑不自觉地浮上轩辕玥的脸颊，禁锢的心也略微有了些松动，可终究被她重新锁住。 “不行，你在想些什么，你所背负的又不是只有这些！” 百里允之沉默了良久方开口道：“我曾经所求不过是族人安康，可现在来看天下不定，我亦不能心安，所以给我一个月时间，待我安排好谷中的一切，我会带凤族嫡脉和所有凤翎卫回九重天。” “那令郎？”轩辕玥看向百里洵道。 “阿洵就留在主阵司吧，若有变化也好让他与你联络。” 听到这句话，百里洵恨不得给他爹磕几个响头，心中暗喜，面子上却稳重如常，他忙按捺下笑意道：“这点还请父亲放心，洵自知如何做。不过，我在主阵司，还有万一汐儿一个不小心说漏嘴倒直接会让人怀疑云昭君与我们的关系，所以我们还得想个理由，让天帝信服。” “还是你想得更为周全。”百里允之笑道，“那你觉得我们应当找个什么理由。” “汐儿她从小就崇拜云昭君，这是事实，想必她也瞒不住，所以我们就可以从她偶然遇见云昭君起开始编。”百里洵说得极为通畅，好似他已经排练过很多次，“汐儿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早被父亲封住了真身，所以云昭君并没有发现。可是我们很着急，于是我为了寻找妹妹，便去了主阵司，这一找就被九重天的奢华迷了眼，不愿再回去，于是绞尽脑汁地劝说父亲回宫，最后父亲终于答应。” 他说得板正，轩辕玥却早已按不下勾起的唇角，忍不住揶揄道：“奢华迷了眼？百里公子，你这理由当真不错。” 百里洵见她终于与他开起了玩笑，看向她的目光也更加灼热，伸手想把她揽进怀里，但还是回到两侧捏紧又悄悄松开。 心中微叹：“哪是奢华，分明是被人迷了眼。” 第19章 心已失序 云昭宫的书房中，少年正在奋笔疾书，微微蹙起的眉眼终于松开，似是已经找到了答案。一旁的女子俯于书案正在看些什么，但仔细一看，她的目光并未留在眼前的书籍上。 “姑姑，这些阵法我已全解出来了，你看看对不对？”终于解完最后一个阵法图，云舟邀功般地望向轩辕玥，可迟迟没能得到她一贯的夸奖。 喊了几声后见轩辕玥仍是没有抬头的意思，于是云舟起身径直走向她的书案，对着她耳边大喊道：“姑姑！” 轩辕玥终是有点儿反应，缓缓抬起头一脸迷茫道：“你叫我？”还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 云舟再次觉得这几天眼前的姑姑简直是个假姑姑，有点儿委屈道：“对啊，我把阵法图都解完了，还不夸夸我。” 轩辕玥似是愣了一下，半晌才接过了云舟手中的阵法图，略不自然地说了句不错，随即检查起来。 “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地方简化一下就更好了。”说着轩辕玥指了指某一处。 “你看这里，从这里出发破解是不是更好一点。” “我看看！喔！原来是这样，还是姑姑厉害。”云舟佩服道。 她得意地挑了挑眉，却发现侄儿一脸探究地看着自己，迷惑道：“姑姑脸上有东西？” “不是，姑姑，你就不觉得你最近不太对劲吗？” “哪有？”轩辕玥急忙掩饰地笑了笑。 “明明就有，自从上次殿试后，你整个人都显得魂不守舍的，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昨天和母妃一起吃饭也是，无缘无故地发呆。” “我……”轩辕玥难得地词穷。 “所以啊！”云舟拍了拍大腿道，“我和母妃一致认为是你太累了，自你历劫回来，你就没歇过。你应该多休息休息，一切还有我呢！” 轩辕玥站起来敲了敲侄儿的脑袋：“怎么，知道关心我了？嗯…我也觉得自己最近太过操劳。那既然姑姑都这么累了，这书房便帮我收收，我呢去寝殿歇会儿。”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云舟在风中凌乱。 她出了书房却径直去了乐室，拿出独幽琴，一遍又一遍地弹奏《清心咒》，企图赶走脑中杂乱的思绪，却终究是枉然。她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指尖在琴弦上翻飞，节奏弹得越来越快，那张脸在脑海里却是越来越清晰。 自那日商议好凤族回宫的事宜后，她深觉得除必要情况，自己不能再和百里洵见面，否则可能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于是这一周她从主阵司回来的时间出奇得早，甚至今日还休假了一天，可依旧没有效果。 “罢了。”她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主阵司还有许多事情未完成，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何况新生已入院一周她该去看看情况。” 她调整了一下心绪便出发去了主阵司，查看完了所有色系，在外徘徊了几步，终究还是来到了笛色的学堂，刚一踏入便听见了司泽的咆哮：“蓝子骞，你来音阵院几年了，整整五年了，还要和新生一起上课，第一阶段也没过，你要留级几次！”说着指了指他身旁的百里洵，“你看看人家苏洵，才来几天，便习得最基本的阵曲，不知道学着点儿。别以为你是蓝家人便无法无天！” 司泽拿着手上的教鞭作势要打，蓝子骞正准备拔腿就跑，一道白光直接让他动弹不得，只得痛得哎哟叫。 百里洵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抬头便看见轩辕玥从门外走来，他怔怔地望向她，可对方却是连一个眼色都没有留给自己。 “云昭君。”司泽冲她恭敬一拜，学堂中正在练习阵谱的修士也立即站起来行礼。 轩辕玥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便走到蓝子骞面前解了他的禁锢。 蓝子骞揉了揉刚刚被打痛的肩膀，瞧见她来了，方才的气焰瞬间跑得无影无踪，乖乖地溜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对于他这副样子早已习以为常，便没再理会，随即向司泽问道：“新来的修士学得可好？” “有一人我想向您推荐。”司泽兴奋地说道。 轩辕玥早已猜到他要说谁，但依旧装模做样问道：“你一向都只会从高阶修士中推人，新生中究竟是谁竟能入得你的法眼？” 司泽立刻夸起百里洵来，说什么他修为是新生最高，悟性也是其中最好，是自己教过最省心的学生云云。 她心中早已拿定主意，面上却装欣喜之色，冲百里洵淡淡一笑道：“司泽的眼光一向不错，想必仙君日后定会成为音阵院的翘楚。” 司泽听罢一脸蒙圈，“没了，还有呢，不是一向遇到这种修士，云昭君皆会表示亲自教导的意思吗？难道是自己的眼光有问题，其实是这苏洵资质平平入不得云昭君的眼？” 随后轩辕玥按照座位序列，逐一指导了一下其他修士。 “入院一月将会有第一次阶段考，本君很期待诸位的表现。”轩辕玥说完向司泽示意一下，便离开了笛色。 百里洵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只觉苦涩。 “月儿，你究竟是在躲我什么？” 下学堂后，蓝子骞如往常一样被一群修士紧紧围住，没办法，谁叫他整个主阵司最为了解呢？虽平日里没个正形，但依旧是众师弟师妹们眼中幽默风趣，对他们颇为照顾的好师兄。 “子骞师兄，若没有通过这次考核会如何呀！” “师兄，考过了会和你分开吗？” “若获得头彩会如何？” “哎呀，大家别着急，听我说听我说。”蓝子骞说完却存心想逗他们一下，故意停顿了良久却也没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首先我们要搞清楚主阵司是什么。” 众人闻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师兄究竟是何意图。 “就是为天族培养阵法师的地方呗。” “对啊，听家里长辈说，作为阵师在战场上立功可比拼血拼肉的将士容易得多。” 蓝子骞却神秘地摇了摇手指，拿起旁边师弟递过来的水，润了润嗓子道：“你们其实只看到了表面，诚然阵师建功立业更为容易，但从一名修士到阵师却是难上加难。也就是说我们想进开门院需要通过层层考核，每过一层便升一阶，我们现在正处于最末阶。” “若过不了就像我这样留级，但一直不过肯定会被退学的，我是因为是蓝家的人才没有。”讲到此处蓝子骞不由自主地开始叹气。 听蓝子骞一阵讲解但仍旧没有解决大家最开始的问题，百里洵便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于是轻轻咳了一声以做提醒。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蓝子骞立马心领神会，将话题绕了回去：“近年来战事频繁，云昭君身为司阵之神几乎会把所有精力花在开明院布阵训练阵师上，所以和法、灵二阵有定期的掌门授课不同，咱们音阵院由她亲自来授课的时候极少，而且大多数也只会去高阶的修士之处压根不会来我们这儿，所以呀我们展示的地方唯有考核。” “越早在考核中表现，越早让云昭君赏识，得到她的私下教导，才更能有机会成为真正的阵师。” 说着他看了看百里洵道：“不过除了每次考试，由各色教头推荐也很重要。比如今日，苏洵师弟差点儿就可以进月华殿了！” 蓝子骞拍了拍百里洵的肩膀，甚是惋惜：“应是因为今年较为特殊，是首次向四海八荒扩招，云昭君可能是觉得光听司泽先生一面之词还不够，还要看看第一次考核的具体结果才做决断。” ......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蓝子骞搭住百里洵的肩膀道：“苏洵，我知你心情肯定不好，可不是还有考核嘛，有得是机会。” “机会？”百里洵苦笑道：“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篮子骞委实不知他为何会说这样的话，只道他是过于悲观，安慰道：“哎呀，大不了到我去月华殿时带你一起去，反正我也志不在什么阵法。”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百里洵心中嘀咕着，却也好奇地问道：“那师兄志在什么？” “自然是去大理司当捕快，多刺激，多有意思。”提及自己的理想，蓝子骞的脸上有了平日少有的志气，但马上又开始哀嚎道：“可为何我爷爷就是不肯放过我啊！” 眼看他又要在外面丢人，百里洵一个疾冲，把他拖入了宿舍，指了指床道：“要哭去床上哭。” 蓝子骞只得假装擦了擦硬挤都没有一丝眼泪的眼眶，又嬉皮笑脸起来。 “大理司？！”百里洵突然想到什么，说了句让蓝子骞倍感莫名奇妙的话。 “师兄，若蓝老允许，说不定我们日后会在大理司见面。” 第20章 情意难掩 第二日，恰好排到蓝子骞去月华殿，百里洵自是欣然同行。 昨夜他思索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决定向轩辕玥问个明白。 当他们入殿时，却见她身旁站立了一位长须老者，身穿蓝色道袍更显仙风道骨。 轩辕玥看到他那张脸时心跳都暂停了几分，脸上浮现出丝丝苦笑。 “果然还是躲不了啊。” 而这厢蓝子骞一踏入殿魂儿都吓没了，转身就要走，却直挺挺地撞在了闪现过来的蓝止身上，蓝止直接拎起他的衣领狠狠地往地上一砸：“你这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 殿内蓝子骞被打得呼叫连天，甚是惨烈，令百里洵不忍直视，他属实没想到平日里庄严肃穆的月华殿会发出杀猪般地叫声。 “这样的情景每隔几个礼拜就会发生，你不必过于惊讶。”轩辕玥一副司空见惯地模样对他说道。 “爷爷爷爷！别打了！家丑不可外扬，人家苏洵还在那儿看着呢。”蓝子骞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道。 “你还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不可外扬！”蓝止又补了几巴掌，“我这老脸都要被你丢光了，你倒给我说不外扬！” 但蓝止的目光也移了几分在百里洵身上，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对轩辕玥道：“云昭君，你门下修士还在等你，麻烦这正殿先借我用用。” 说着转过头继续开始“棍棒教育”，轩辕玥向百里洵招了招手道：“跟本君来吧。” 主殿的旁边是一间乐室，无数阵谱皆于其中，轩辕玥一般指导修士便在这儿。 “此处隔音效果甚好，不用担心你和本君的话被旁人听到。”轩辕玥随手关上了门，语气淡淡地说道。 百里洵进门后也不走开，高大的身躯顺势将她围在自己和门的中间，如墨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语气带着些委屈：“你为何躲着我？” 这样的姿势，这般的语气，晓是轩辕玥装得再好，心也不得不颤一颤，她忙扭过了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神色。 声音仍是冷淡如常：“本君倒不明白公子的意思了。” 百里洵轻轻笑了笑仿佛在自嘲：“你对门下修士耐心温柔，唯独对我冷若冰霜，我明明有资格进月华殿，却将我拒之门外。轩辕玥，你说你不在乎我，你我不过是一场劫，可若是你真不在乎，为何不以平常心来待我？” 他越说越是控制不住自己，什么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纷纷被他抛之脑外，两人越靠越近，竟将轩辕玥活生生抵在了门上。 “放肆！” 轩辕玥惊急反怒，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今日本君就告诉你我为何不以平常心对你，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若你真是我门下修士必将被逐出主阵司，而你，身为凤族少主，本君不得不留你。”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极具有威慑力，让百里洵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手也渐渐从门上滑落，声音低哑道：“难怪那日殿试你会......” “不错。”看他似乎是信了，轩辕玥当下心一横道，“所以，还请公子不要再在本君身上花多余的心思。” 他就这样看着她，仿佛盯不够似的，努力想从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找出半点儿伪装的痕迹。 良久，他终是掩下了落寞的神情，看向她的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明亮与温柔：“没关系，喜欢你是我的事，我绝不会再勉强你。不过，如果你同意我进月华殿，传消息给你也会更加便捷，况且凤族回宫我们需要更加了解九重天如今的局势，而你是我们唯一的渠道。” 青年唯独面对她时才显得如此温柔，引得她稍有不慎强装的表情就会瓦解，于是轩辕玥向前走了几步，背对他道：“既如此，那本君给司泽说一下吧。” 她走到书架前随意拿起一本阵谱翻阅，仿若这般能让她激荡的心重归平静：“还有，本君必须提醒你，你的喜欢，不过是对凤曦月情感的转移，而非对我，这件事请公子务必分清楚，这样对你我都好。” 听到此话，百里洵有些错愕，记忆不觉回溯到她在月华殿第一次找他的时候，那句极力掩盖却充满悲凉的话语，那是她目前唯一的情绪外露。 想到此处，他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你又怎知我不会重新爱上你，你可知你目前的模样像极了在凡界寻我的你，都是经历了太多，淡然内敛，让人看不透。 他一时心疼不已，垂下的眸子像是在思索，“所以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如现在这般？” 轩辕玥见他的模样，松了一口气，笑了笑道：“公子想明白了？” 百里洵摆了摆头苦笑：“总会明白的。” 总会明白，无论遇到怎样的你，我都会被吸引，半分也无法抽离。 ...... 司泽听到轩辕玥说有对苏洵单独进行指导的想法后，激动得差点儿流出泪来。原来自昨日他推荐并没有明确回应后便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处于极度焦虑状态，而今终于让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的眼光没有半点儿问题，只是云昭君觉得苏洵是新生，还需要谨慎地考察考察，今日瞧了瞧觉得甚是不错，还夸他看人看得很准，女君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任自己。 所以每当笛色轮到百里洵去月华殿时，司泽总会千叮咛万嘱咐一番：“你是笛色唯一未到高阶就去月华殿的人，可不能给我丢脸。” 百里洵清冷稳重的模样甚是让司泽放心，他也自然听不见百里洵心中的嘀咕。 “不知凤族回归，我的身份会不会让司泽先生大吃一惊。而且，轩辕玥，音阵院上到教头，下到修士，对你真是无比敬仰，这样优秀的你，让我如何不爱，不被吸引。” 想到这儿，百里洵一向冷俊的面容总会带有一丝柔和，可在进殿的一刹那，便会立马按下扬起的嘴角。 推开门，他如普通修士那般向轩辕玥行了行礼道：“笛色修士苏洵拜见云昭君。” 她初见他行礼甚是不习惯，但见他喜于扮演修士苏洵的身份又无任言语上的逾矩，也不好扫了他的兴致，后来也会装模作样地回应几句。 “苏洵，今日又有什么问题？” 他听到这句话，就会立马关上乐室的门，防止接下来他们的对话会被旁人听到，虽然这也不大可能。 烛台上的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棱角愈加分明，让轩辕玥不自觉回忆起在凡界初见他时的模样，极英俊的眉眼，却是冰块一个，融掉后却是对自己独有的炙热。 她甚至生出一些妄念，若他能一直呆在主阵司，这般相处，也是极好。 第21章 内忧外患 这几日从轩辕玥处，百里洵了解到了许多关于九重天乃至六界的情况，这些他也依依通过传音玉佩告知了父亲。 原来天族的外患比他想象中严重许多，不仅仅是三万年前有夺位之心的魔族，剩下的鬼族、妖族等也是蠢蠢欲动，再则在天族的边境，那些曾今依天界而生的小族，例如南海的鲛人一族、北荒边境的腾蛇一族等近年来也有与外族勾结的意图。终其原因，便是天界的上神实在太少了，战力的严重不足根本压制不住四起的野心。而这世间唯有上古神祇直系后裔方拥有修成上神的资格。凤族归隐，麒麟族灭绝，唯有轩辕龙族有几位上神，而龙族的小辈们大多不成器，除了轩辕玥，只有薄姬所出的轩辕瑶飞升了上仙。 百里允之听罢，也是连连摇头，悲愤之情溢于言表：“这就是轩辕晟治理的六界，这就是他想要的集权，可笑，简直是可笑。” “所以，我们必须助云昭君，这个天下需要一名英明的君主，虽然为了制衡，她并无夺位之心，但天孙殿下是她亲手培养想必也不会太差。”百里洵坚定地说道。 “阿洵，我现在只能庆幸，玥儿并未随她母亲的种族，否则轩辕晟决不会让她活到成年。”百里允之长叹一声道。 “天底下竟会有父亲连自己的孩子都杀吗？”百里洵突然一股寒意上身，错愕地问道。 不止孩子，结发妻子，多年好友，骨肉兄弟皆有可能下死手，想着这一切，百里允之的脸色苍白，一幕幕的回忆浮现眼前，四肢止不住地发抖，当然隔着玉佩，百里洵并未察觉父亲的异常。 只听见他无可奈何的声音从玉佩中飘出：“为了所谓的权力，那个人，什么都干得出。” “那云昭君应当是过得很艰难。”百里洵有些闷闷地道。 听到他的声音，百里允之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眼睛发亮，他这个儿子，他能不知道，活了十万年，也没见他对什么女子有什么感觉，更别提什么主动关心，今日竟三番五次提到轩辕玥，还在乎人家的处境，不得了，简直不得了。 他心中暗喜不已，深觉自己儿子这一开窍非常了得，忙按捺下自己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嘱咐了他几句，说什么要好好和云昭君相处，一定要给她留个好印象云云，便断了联系。 百里洵听得那是相当云里雾里，只觉汐儿那跳脱的性子定是遗传了父亲。 这天，又轮到他去月华殿的日子，可他并没再问关于外患的问题，想到那日父亲所说，他只想知道她在九重天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话到嘴边，又觉得问得太明显会不会引起她反感，措辞在嗓子中滚动了几圈，终在他认为无任何不妥时问出。 “外患我们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那云昭君，内忧如何？” 轩辕玥狐疑地看着他，盯了一会儿便瞧出了他的小心思，心中暗笑但又隐隐发涩。 “阿洵，你在我面前还真是半点儿都隐藏不了。” 她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公事公办地说道：“自凤族离开后，大理司便由荆尚掌管，此人是轩辕晟的走狗，轩辕晟说东他绝不敢往西，案子如何断，如何判，背后都有轩辕晟的旨意。而你们回来后，他就会顺理成章地成为副官，也就会成为轩辕晟安插在你们身上的眼线，请务必要小心。” “我们回宫后定会立刻重掌大理司，还九重天一个公正清明。”百里洵心中生出了些火气，他实在不能想象这堂堂天界的皇城竟**至此。 她淡淡一笑告诫他道：“本君自然信任你们的能力，但请绝对不要和天帝硬碰硬，一个对权利极度渴求的人，一旦分权，后果可想而知。” “那你呢？”百里洵薄唇微抿，实在忍不住问道：“我在九重天上的日子虽不长但能明显感知到你在众仙眼中的威望，天纵奇才，音阵鼻祖，这样的你，怎会不引起轩辕晟的忌惮？” “会呀，当然会。”这次轩辕玥对于他的关心并未躲避，反而有些无所谓地轻笑道：“本君的处境和你们是一样的，他虽忌惮但也需要，外患压迫下，他不得不重用我。况且，在他眼中，我毕竟还是姓轩辕。” “轩辕？！”听到这两个字，百里洵竟有些恍惚，方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和他们所说的昏君是如假包换的父女关系，可他从未从她口中听到父亲这个再平凡不过的称呼。 她对天帝，只是臣子对一位昏聩无道君王的痛心甚至愤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终于有些明白，长老们为何说九重天是会吃人的，当真是冰冷刺骨，半分亲情也无。而月儿，你在这样的九重天，是不是很累很辛苦。 “公子在思索些什么？”轩辕玥见他迟迟不回话，唇角一扬，语气竟带些连自己都未曾注意的逗弄，“怎么，本君的话吓到你了？后悔结盟了？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听到她的声音，他突然回过神来，望她笑道：“云昭君，凤族这次不会再逃了。” 于公，天下需要凤族，于私，我想陪着你。 那双漆黑的眸子异常的坚定，让人觉得心安，恍惚间轩辕玥又看到了那位少年将军出征时的模样。马背上的他亦是望她笑道：“月儿，等我回来。” 她忙掩下思绪，语气恢复如常，淡若湖水：“如此这般，甚好。” 这日，轩辕玥对他讲了许多大理司的现状，而关于其它的仅有寥寥数语。 “三万年前兄君战死后，战神迟迟未立，天兵天将也元气大伤，主战司战力大不如前，现如今所有的兵权全在轩辕晟手上。” “你在主阵司这么久对其也应该了解了几分，至于本君执掌的另一个司，乐房司，不过是休闲娱乐的场所，在如今的环境下，倒是荒废了许久。” 短短两句，便不再多言，剩下的那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之事，她不会也不愿告诉他。 阿洵，你只需要完成凤族应有的责任，而我的世界，你最好不要有任何涉足。 第22章 师徒扮演 月华殿中，一人问一人答，日子也便一天天流逝着…… 听到推门声，轩辕玥如往常一样放下勾勒阵图的笔，抬头问道：“今日又想了解什么啊？” 而百里洵却拿起腰间别着的竹笛，温和地笑了笑：“九重天的局势，我们了解得也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我想趁机学习下音阵，这样到一阶段考核时我也不至于表现得太难看。” “百里公子，你又不是真的修士，学这些干嘛？”轩辕玥失笑道，“况且你一个上神，还怕过不了考核？” 似是早知她会这般问，他拿出一早想好的措辞正色道：“你也知道，我妹妹百里汐甚是崇拜你，我受她影响也对音阵有了些兴趣，所以我真的只是想学学，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他说得相当诚恳，竟让轩辕玥一时分不清真假，只见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半响才吐出几个字：“你想……学什么？” 见她松口，百里洵心中暗喜不已，连忙问道：“我修习时，常常觉得同一首谱子，若按照阵谱来吹会难听很多，请问云昭君这是为何？” 一听他倒真是问得专业问题，轩辕玥也没再拒绝，本着一向对修士负责的态度道：“音阵音阵，阵为主音为辅。简单来说，你手上的笛子只是一种传递你法术修为的一种煤介，根据吹出的音不同，每个音阶音符中的术法也会有变化，从而形成变换无穷的阵法。现在才第一阶段，重在如何将法术以声音传递，而不在于好听。” 说罢，她敲了两下桌子，“比如，桌子也可以发出声音，也可以当做传播媒介，但这声音却不好听。” “可司泽先生为我们做示范时，笛声甚是悠扬动听，苏洵如何同先生般两者兼得？”百里洵继续问道。 轩辕玥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听见他的自称便知道他又在扮演修士了，既然如此，那她也乐于陪他演到底。 她自是知道这或许是对自己的放纵，但至少在主阵司，她能把控全局。此时此刻，在月华殿之中，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修士，而她也只是一位传道授业的师尊，而无其他的顾虑。 “所以，就让我享受这片刻欢愉的时光吧。”想到这儿，一时间，她淡然的眸子中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便不是你现在考虑的问题，等到后面的阶段，修为几乎与乐声合一，便可如此，不过本君可以提前教教你。”轩辕玥回答道。 她起身在书架上找到一本阵谱递给他：“这首《磐石之固》是你们最近新学的阵谱，你先吹吹看，本君听一下。” 百里洵依言将竹笛放在嘴边，他努力地想把调子吹得更加悦耳，但因为修为的波动，音调飘浮不定。 “不要过于关注谱子，你要先想最终目的是什么？是布阵，先有阵在心中成形，才有曲子如何吹。尝试着闭上眼睛，不去看谱子，曲由心生，这不过是范本，调子和阵谱不一样也没关系。” 百里洵慢慢闭上眼睛，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到最后要呈现的音阵上。渐渐地，吹出的笛声也较先前更为清脆响亮。一曲毕，百里洵周身涌动着暗红色的光芒，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法力通过笛声组成的屏障。 “你看是不是比刚刚好听了很多，不必拘于范本的吹法，按自己的想法吹，范本只不过是目前布下这个屏障最优的吹法。当然如果你找到了更好的吹法，你所创造的谱子也就成了范本。” 轩辕玥走于他的面前点开阵眼，屏障渐渐散去，让百里洵一脸震惊。 “这么快就找到了？” 她笑了笑道：“虽然呈现的效果不错，但这阵眼过于明显，所以让你们初学时先学范本是很有必要的。” 说着她幻化出了一支玉笛，精美的云纹雕刻其间，散发着幽幽清烟，甚是通透莹润。 “本君给你示范一下，你看看范本和你的吹法有什么不同，注意看法力是如何相互交织成屏障的。” 玉笛的笛声较竹笛更为温润婉转，在轩辕玥的演奏下更为动听。 神女玉笛奏妙韵，叫人思绪乱纷纷，任由梵音净心灵，仙乐飘飘此处闻。 百里洵不自觉看呆了，等回过神来轩辕玥的四周已形成一道白色的屏障，他注意观看法力的波动，察觉到最后的结阵处似乎在里面。 “两者有什么不同？”一曲毕，轩辕玥道。 “云昭君所布的阵眼藏于屏障内，非布阵者不得解。而苏洵方才所布，阵眼过于表浅。” 轩辕玥随手解开屏障道：“这就对了，虽然要提前想到结果，但还需注重过程，要想如何在结尾处将阵眼藏起来。” 百里洵朝她拜了拜：“今日苏洵受益匪浅，多谢云昭君指导。”这般模样，忽略他颇为俊朗的外貌，倒真和那些修士一般无二。 …… 他在轩辕玥的指导下，关于音阵的把控日渐娴熟，短短几日后吹出来的笛声也不似之前那般嘶哑，修为也能通过笛声传出一二。 于是，在某一天阵曲还未吹到一半时，那支竹笛终于不堪重负，“啪”得一声裂开，他被吓了一跳，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轩辕玥。 可她眼中并没有半分的意外，分明是笑着，语气中却尽是怅然：“百里公子，你终究不是普通的修士。” “普通的竹笛根本承载不起上神强大的修为。”她缓缓走在他的面前站定，带着一丝决绝道，“所以笛断了，我们这场戏也该结束了。” “是啊，该结束了，听父亲说他已将谷中一切安排妥当，回宫应该就在这几天。”百里洵看着手中的断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而又用轻浅的嗓音柔声道：“云昭君，你这个师尊当得极好，这段日子，能做你的学生我很幸运。” 极清冷的面容此刻却流露出藏不住的爱慕，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充满了温柔缱绻，竟让她险些把持不住。 她忙将注意转移在断笛上，却脑袋一抽说道：“既如此，最后几天，为师就帮你把笛子修好吧。” “你还会修笛？”他惊诧道。 “不止修笛，任何乐器都会。”她淡淡道，仿佛并不是一件很特别的事儿，“也都会制。” “那怎么卖？”他有些得寸进尺。 轩辕玥微微瞪了他一眼，知他在说笑，也起了玩心，唇角微扬。 “自是千金难求。” 这话倒也没说错，唯有她极为看重的阵师，才有资格得到她亲手制作的乐器。而笛她却从未赠予过，就连笛色教头司泽也只是得了一支箫，但归其原因也不过是她幼时的一句玩笑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