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者的选拔游戏》 第1章 未知时代 自从伊始突然出现在这艘船上已经过去了三天。 第一天,少年欧特西里和伊始在同一个被窝里醒来,她坚决声称根本不认识伊始,船队的其他人则表示,两人亲如姐妹,欧特西里时常称呼伊始为“姐姐”,当初还是她强烈要求伊始上船,两人睡一个铺盖。 彼时的欧特西里正为前夜的噩梦焦心不已,根本没功夫搭理伊始。 第二天,伊始逐渐熟悉环境,在这船队自由行走,四处闲逛。 伊始是突然出现的,不仅仅是对于欧特西里或船上的其他人,对于伊始自己而言也是如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因此,第一天她几乎浑浑噩噩,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直到夜幕降临,一个人呆愣楞地对着漆黑夜空数星星,思绪才渐渐明晰起来。 她决定,必须搜集情报,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三天,伊始大体上摸清了这里的状况。 名叫“海豚”的船队一共一百五十六人,共六艘船,五艘商船和一艘庙船。虽然他们的信仰是虔诚的,但以实用主义的角度来说,庙船上多余的缝隙,依旧作了运输用途。 “海豚”是远近闻名的贸易船队,平日都是在近海航行,进行贸易活动,现下正沿着海岸线进行小型贸易及船上补给,明日就要正式出发,偏离海岸,向远洋一个未知的小岛出发。 船队的领头人是一位经验老道的女性,据说她不仅熟悉天候、通晓航线还精通占星术,常以观星辨明航向、预测天气。 伊始对船舶一无所知,只知道这些船有桨、有帆,木头做的,船身细长,目测有十几米长,其它一概不清楚。听别人说船只是单桅桨帆船,仅有一层甲板,瞧着十分简陋,伊始都怀疑这些船是否真的能支撑远洋航行,而不是半途崩溃。 好“妹妹”欧特西里对她不理不睬,非常抵触,为了了解这个地方,伊始跟着一个名叫瑟利的大姐下船采买。 古老时代的一切对伊始来说都是新奇的,这个时代的人和自己的想象完全不一样。这或许是现代人类的高傲吧,总是藐视一切,以先进评论愚昧的角度,认为先民能做到某种程度就已经很厉害了。 码头熙熙攘攘,行客彩衣华服,伊始穿行其中,感受到了一种古老的繁华。 集市采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交易,但是也并非没有一般等价物,实用物品、金银珠宝都能换到不错的东西。 伊始只是跟着瑟利闲逛,然后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碰一碰,再面无表情地走开,以示自己不准备购买的决心。 实则兜里空空,什么也买不起。 第四天,起航当日。 其实对于欧特西里的态度,伊始是十分理解的,任谁面对一个一个毫无缘故就突然出现在生活里的陌生人会有好脸色呢? 更何况她的出现已经属于魔幻的范畴了。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她一直是无神论者,纯粹的唯物主义战士,就算是现在,伊始也觉得这一切一定有一个科学的解释。 “嗯,或许是虫洞,也可能是量子力学……实在不行最次也是外星人。”但事情还没有进展到地摊文学那一步,她姑且认为自己是踩了虫洞。 “你在胡扯些什么?”羊毛卷少年面色不虞地瞪着伊始。 她或许认为我是坏人,敌国的巫师之类的,伊始想。 伊始用忧虑的眼神看向欧特西里:“今天心情也不好吗?唉……”她故作姿态地叹了好大一口气。 欧特西里脸更臭了。 起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吗?本来想逗她开心的,果然不能和不熟的人开玩笑啊。 她没想过是自己的原因。 不过,最魔幻的其实并非突然穿越这件事,而是…… 伊始看着盘桓于羊毛卷少年胸口的波动,今天是恐惧、忧虑和气愤……以及恐慌。 情绪越来越糟糕了呢。 自从来到这里,伊始就发现自己捕捉他人情绪的能力越来越强了,虽然自己原本就是敏感的人,但是捕捉空间中残留的情绪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这得是魔法还是超能力? 其实欧特西里已经不止一次和队长交谈了,她或许想要终止这次航行,很显然她失败了,因为大家都听见了队长大喊的那句话:“难道我要因为这种毫无根据的事对王室出尔反尔吗?!” 之后欧特西里再没去找过她。 对于欧特西里异样的情绪,伊始也觉得很不妙,她为什么想要阻止这次的航行?是知道有什么不对,还是潜意识在提醒? 有没有机会从这未知的旅程逃走? 伊始不敢,她怕就这样迷失在异时空里,没有同伴、知识、也没有钱,不管什么原因,至少这些人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空气中漂浮着欢快的气氛,船队里的大部分人对于这次航行都是期待的,即使向着未知的海洋前进。 队长并不会清清楚楚地跟商队里的每一个人交代航线,而队员信任队长。 一行庄重的队伍正朝码头走来,看热闹的人们也逐渐聚集起来。 为首女人举着象征权力的黄金制双刃斧,衣着华丽,一头卷发盘起,在后脑垂下几络发尾,头戴花形冠,身着庄重繁复的长裙,胸前佩戴着三圈贝壳与宝石穿成的项链,袒露前胸,款款走来。 没错,在这里无论男性还是女性皆可坦胸露背,他们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天气炎热或劳动时更是只穿着短裙或缠腰布。 一个现代人比古代人更加保守,她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这么开放。 “我居然算是保守派了吗?”她念念叨叨。 这是一个半岛国度,是女神的领地,他们对于女神极度推崇。你看,连商队中都有女神的小庙,而这高捧神像的似乎就是城中祭司。 从船员的闲谈中得知,这大概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那祭司亦出身王室,城中祭司列队相送,众目睽睽拿着象征权力的双刃斧送到船上。 看来排场真的很大,这会是官方行动吗?船队真的与王室有所合作…… 无论开头有多么精彩,接下来航行的部分才是重点。 大家分坐在长凳上,听从指挥卖力地划桨,这却成了伊始的地狱。 她一个现代没接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根本支撑不了长时间的划桨,没划几下就开始滥竽充数。 浑水摸鱼并不容易,她没有东郭先生的作案条件,在一群大力桨手中异常显眼,毕竟船都因为受力不均偏航了,想不被发现都难。 “伊始?”瑟利点到伊始,她是这艘船的管事。 “在……”大汗淋漓的伊始虚弱回应。 “你划不动,换欧特西里。”瑟利倒没啥特殊的想法,只是惊讶于伊始的羸弱。 “好……” 欧特西里赏了伊始一个白眼,和她换了位。 伊始不用任何能力就能从欧特西里眼中看到名为“垃圾”的嘲讽,她并不在意,从善如流地坐在一边休息。 头顶传来瑟利不咸不淡的话:“休息好了去准备干粮。” “收到。”看来不能躲懒到底了。 “不行!不准去!”欧特西里插嘴道。 怕我在食物里下毒,把一船人毒翻是吧。 伊始对她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前方领路的主船白海豚号逐渐停滞,瑟利拍拍手示意大家休息,伊始给大家分发淡水。 欧特西里独自一人坐在长凳上发呆,她其实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你怎么了?”伊始自然地靠过去,用尽量亲切的语气问道。 而欧特西里也不知是神思不属还是破罐破摔了,竟也按捺敌意回答了她:“我做了一个很真实的噩梦。” 声音甚至很平静。 “什么梦呢?”伊始问。 “我梦见船沉了,一整个船队的人都死了,”她说,“先是庙船,在所有人面前沉入海底,最后一个接一个……而我也会死。” “所以你是谁?”欧特西里问。 “我是伊始呀。”她装傻。 “我们都知道,你明明是突然出现的。” “也许,我就是来帮你解决问题的呢。” 欧特西里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伊始想,既然不被相信,那只有用行动证明立场了。 虽然出现得诡异,但伊始认为她完全是一个无害的好人呢。 欧特西里做了关于沉船的噩梦,但如何证明一艘船不会沉没? 更何况这个船队正有一个奇怪之处…… 一个不公开的、队长以外无人知晓的目的地。 …… 为了弄清楚此次航行的目的地,就要用到伊始“情绪感知”的能力。 她发现自己可以感知人类即时的情绪、残留在物体上的情绪和漂浮在空间中的混杂难辨的“情绪场”,但无法追溯人类过去的感情,也无从分辨残留情绪的源头。 比如,虽然欧特西里表面上态度缓和了,实则只是缓兵之计,对从天而降的伊始只有深深的戒备,并没有半分感情可言。 伊始对此表示遗憾:“不是都说一起睡觉能增进感情的吗……” 现在是船队休整的时候,正是打探情报的好时机。 伊始放下手中的水瓢,盖上淡水桶的盖子,悄悄地溜到她从一开始就很好奇的那艘船上。 几艘船离得很近,互相之间搭了木板方便通过,各船上的人也互相串船聊天,因此伊始的行为也并不显眼。 当然,这一幕映到一直默默关注她的人眼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欧特西里面上的警惕之色更盛,心里暗道这家伙果然不老实。 既然事情源于一个梦,那么就根据梦境来行动吧,伊始先上了庙船。 庙船,顾名思义,这艘船上真有个庙,不过由于地方狭小,除了桨手、桅杆的位置,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地方,因此这庙也仅是小小一个神龛罢了。 她环顾四周,视野旋转,眼前晃过了一个头戴百合花的人,正坐在神龛旁边休息。 伊始上前友好地打了个招呼,那人也友好地回应,眼睛笑得弯弯。 “你也是船队里的人吗?之前没见过你。”伊始先发制人,经过几天的试探,她确信,所有人都默认了她的存在。 “不是不是,我其实不是船队里的固定成员啦!这次主要是跟着神像上船的,只是一般的神侍啦。”头戴百合花的女子说。 “原来如此呀哈哈哈哈哈……”伊始热情地与她攀谈。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吧,”她指了指自己的脸蛋,“我是外国人,对这个国家——耶特,并不了解,既然你是神的侍者,可以给我讲讲女神的故事吗?” “当然没问题,”百合花女子说道,“在耶特有众多神明,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耶克阿布,这艘船就叫‘耶克阿布’。” 伊始是一个完美的倾听者,她适时回应:“耶克阿布,是……海洋的母亲?” “没错,在我们的文化中有两个重要的东西,海洋与陆地,它们二元对立,相伴而生。耶克阿布是海洋的妈妈,而赫特阿布是陆地的妈妈,神龛里供奉的正是这一对母女神。在有些情况里她们代表年长者与年幼者,赫特阿布象征新生,耶克阿布象征死亡,但海洋永远不会真正死去,她会重新积攒力量从更深处的地底重生。” 伊始一时呆愣住了,她从这个神话里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能量,她说不清缘由。 她从没听过这样的神话,可能是由于她的见识短浅,作为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这个空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奇怪,这异样的情绪似乎是从伊始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流淌到空气中,成为了一个“情绪场”。 “怎么了?”百合花女子瞪着眼睛问,“是否因为我讲的太复杂,让你听不懂了?” 伊始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真是是一个美丽的神话。” 周围开始变得喧哗,瑟利已经在招呼大家准备划船了,伊始笑说:“看来聊天结束了,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戴着百合花的女子向她微微颔首:“有空再一起聊呀~” 伊始起身的动作忽然顿住,眉头拧起神色古怪地回头看去,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回船的路上,她一步三回头,在自己创造的情绪场里,有一股突兀的存在,那里有一股心虚的味道。 伊始跨步回到斑海豚号时,站在桅杆下的欧特西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神色莫名地对伊始说了一句话: “其实,突然出现在船队的人不止你一个。” 第2章 临终关怀 伊始漂浮在一片温暖的水中,听见了来自远方的呼唤,隔着一层软绵绵、毛茸茸东西,漂浮在子宫里似的。 她或许已经死了,但她绝不是一个胎儿,也无法回到妈妈的肚子里,她有着一段不长不短的人生,而她已经无法再次来到这神圣而温暖的,生命诞生的源头之处了。 越来越冰冷的水温和不能呼吸的窒息感打破了她美好的想象,在吐着泡泡逐渐涌上的窒息中,她几乎失去了知觉,在这其中漂浮着,似睡似醒。 直到她逐渐恢复感知,自双腿涌起了一点力气,用力一蹬,破水而出,眼前是一片空茫的大海,她正浮在这海面上。 不远处的船上传来带着笑意的呼喊声: “怎么样!抓到鱼了吗——” “没!”伊始喊的很大声。 是一大群海鱼游过,伊始被怂恿着下了海。 水波飘荡,飘啊飘,荡啊荡,连着伊始在海中也随之摇晃,这是一片平静的水面,六艘商船稳定的航行中,不远处是一群海豚跃出水面,向此处靠近。 欧特西里由于焦虑和恐惧,抱着威吓的目的对伊始说了那句话,在伊始的追问下,她好像赢得了一点胜利,神秘地说着“不告诉你”便离开了。 她其实是商队的书记员,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一个难得的知识分子,专门负责清点、管理货品,还有估算价格记录账目的工作。 这个时代是没有纸的,一切文字的载体都是笨重的,因此每艘船的甲板下都有一个小船舱用于存放泥板,而每日的清点对账就是欧特西里的工作。 或许是因为工作,欧特西里一到休息时间就不见了,划船时伊始更是插不上话,只能将问题憋在心里。 什么叫“突然出现在船队的人不止你一个”? 可是她的情绪表明她并没有说谎,船队里真的有“另外的人”,那么这会是和自己一样的人,还是……坏人? 湿漉漉的伊始被船员捞上船,一块儿布隔空飞来罩到头上,瑟利在旁边扬了扬手,说:“赶紧擦干。” 头脸倒还好说,擦干就好,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伊始转头一看,和她一起下水的其他人不仅聪明的早早把外衣扒了个干净,只穿了缠腰布下水,现在更是旁若无人地换起了衣服。 一个用布擦干身体,两个拿布遮住另一个的下半身,那人就借着遮挡将新的干净布料缠上。 近处一个声音说道:“你怎么不脱衣服?全湿了哦。” 我、我吗?大家还不熟,这样多不好呀…… 伊始默默腹诽,回头去看声音的来源,一个小麦色皮肤、眼珠乌黑的女人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 伊始没有印象,一百多号人,她哪能在几天之内认全。然而随着女人站起身,一个影子投下,将她完全笼罩。 她很高,一米七二的伊始算不上矮,但这个人身高直逼一米八。 拜托这可是古代啊!营养也太好了吧! 比这更加令人惊讶的是她的结实程度,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紧实,左上臂纹有鱼形抽象图案,一身黑衣,姿态闲逸,背着一个豹皮制成的大包。 伊始的时代有一个关于狩猎之神的传说,她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就像是猎神。 想到欧特西里的话,伊始心中升起不安。 女人直接上手扒拉她,伊始在她手下瑟瑟发抖,试图挣扎,却被她扯开领口。 伊始瞬间瞪大眼睛,还在换衣服的一人说:“她害羞了!” “为什么害羞?你是从外面来的?”另一个船员问道,一边伸手也来扒她衣服。 玩耍笑闹中,伊始对自己身上仅剩的布料严防死守:“等、等一下,我要换衣服了啊!!” “哈哈哈哈哈!安息你别你别闹她啦!” 听了这句话,那个被称为安息的女人终于有所收敛,其他人也纷纷住手,伊始低头一看,已经扒得差不多了。 这群女人!太可恶了! 尤其是那个安息,笑得好碍眼。 那人转头看来,伊始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她说:“要不到船舱里换?” 说着抓起伊始的手就走。 “我叫安息。”在黑洞洞的甲板下,她说。 “我知道啊。”伊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没头没脑地回应。 “呵,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安息一边说着,一边发出低沉的笑声。 虽然她笑着,但伊始感知不到她的情绪,一切都很平淡,平淡到自始至终她的情绪都没有任何波动,她表现出来的只是表象。 这很奇怪,哪怕只是擦肩而过的人都会有一丝情绪,而她的情绪深不见底,就像一口幽幽的深井,你投下石子不会有任何回应。 仅从外貌来说她似乎也不是耶特人,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欧特西里所说的人。船队里也有其他外国人,耶特似乎并不排斥外来人员。 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你的同类啊,突然出现在这里,我本来正准备去吃饭呢。”安息已经观察她好几天了,“你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啊。” 伊始心中警惕,在这陌生的地方一个陌生人对你示好,她受到的教育告诉她这需要小心。 她感觉更能体会欧特西里的心情了,自己的出现方式也这么诡异吗?三两下把你身边的人收买了,还和你套近乎。 但是她说“同类”。 伊始问:“什么意思?” 安息一边翻包一边答:“小妹妹,你是从错误时期来的吧。” 伊始的脑门上浮现一个巨大的问号:“那是什么?” “哈哈哈……”安息又笑起来,“你果然什么都不懂。” 她这种说话方式让伊始压力巨大,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果然什么都不懂”,感觉智商被碾压了。 “我是下来换衣服的……”伊始催促她有话快说。 “你知道记录者吗?”安息说,“记录者,是观测各时空的真实历史,并且客观记录的存在。错误时期就是记录者之间的概念,我正好是一名独立记录者。” 她笑了笑又接着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是来临终关怀的,顺便调查。” 伊始的心中充满疑问。 “我们的出现一定是有目的的,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不过恐怕和那个跟你一起玩的女孩子脱不了干系。” “以及,据我观察,以这种形式突然出现在船队里的,应该只有我们两个啦,不过由于不清楚原因,不排除其他地方或许也会有我们的同类。” 伊始试图感知她的情绪,但一无所获,虽然她声称同类,对伊始和船上的其他人却没什么不同。 她是太过平静,还是情绪藏的够深? 走之前,安息将一团黑色的衣物塞到伊始手上,说道:“你慢慢换吧……我有预感,这里将会充满了死亡。” 这与欧特西里的梦对应上了,她们出现在这里真的有什么缘故吗…… 伊始换上了和安息类似的黑衣,爬到甲板上,惊闻恶耗,她要再次加入大力桨手了。 安息来到斑海豚号上就是为了这个,她正好是一名效率很高的大力桨手,两人刚好平衡互补。 瑟利说:“就是因为不行,才要练。” 安息的位置被安排在伊始的后面,瑟利要求安息多教教她,这刚好是一个安息可以看得见伊始,而伊始看不见安息的位置。 被人一直盯着,真是变扭啊…… 天知道,伊始一向是不起眼的透明人,经常被无视,现在一会儿被力大如牛的欧特西里盯着,一会儿被更加高挑健壮的安息盯着,感觉人生无望了。 伴随着划到脱力的双臂,手掌上也逐渐磨出血泡。 她感觉划划划划没有尽头了。 “好痛啊、好累啊……” 随着伊始的抱怨,身后响起了安息的笑言:“多练练就好了,长茧子就不痛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她需要的是休息! 终于熬到了换班,伊始举着满是血泡的双手,想哭。 安息走过来说:“没事,你之后不用划了。” 没错,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安息要顶两个人的班。 安息接过她的双手,打开一个木盒,细细涂上乳白色的药膏,拿出黑色布条一点一点缠上手指。 伊始拧起眉毛,不解地望向她。 所以这个黑色的布其实是绷带? 这不是奇怪了,黑色的绷带怎么看出来干不干净,伤口有没有渗血?就算没有白色纱布,总有别的颜色。 她似乎是左利手,右手捧着伊始的左手,而她的左手细心地将布条缠绕,好像做惯了这种事。 安息灵巧地在收口处打了个结,问道:“不谢谢吗?” 伊始这时反而像锯嘴的葫芦,说不出一个字。 她总是这样,别人越让她干什么她越干不了。 安息笑笑不说话。 伊始自顾自地小声说:“诶呀,真是渴死了。”一边跑去桅杆底下舀了两瓢水,拿着其中一瓢凑近安息说:“你也渴了吧。” 安息接过水喝了。 伊始没话找话:“这是你的包?” 毕竟身上的同款黑衣就是她从包里翻出来的,搞不好药膏和绷带也是,那个包她好像从不离身,像个百宝箱。 嗯,豹纹百宝箱。 “是啊。”安息答。 “为什么你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还能带包,我就带了个人,衣服还不是自己的?”伊始的语气充满不解。 “不知道啊。”安息很无辜,“因为我是记录者?因为我的着装不突兀,而我刚好背着包?” “所以根本就不是虫洞?我就带了个人……“伊始陷入自我怀疑,“这个世界真的科学吗?” 安息平静的听着伊始那让人听不懂的喃喃自语,适时插话:“所以,你要和我对情报吗?” 伊始抬头说:“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和你换情报我可是亏的那个。” 安息挑眉说:“行,你问吧。” “你身上那股如影随行的血腥味是怎么回事?” 并非伊始冒昧,这绝不是经血的气味,这味道在安息靠近的时候尤为明显,萦绕于她的上半身。 “那是秘密哦。”安息勾唇浅笑,“你不妨问点有用的吧,比如 ,这艘船的目的地是什么,你不是很想知道吗?” “是什么?” 伊始顺杆爬,反正她总不可能是偷偷杀了人,这里是海上那会被发现的。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船队的目的地是一个世外小岛,岛上的特产是一种很珍贵的香料,是各国争相购买的重要商品,此次是为了和海岛达成长久的合作。” “这、这还不具体吗?”伊始尴尬一笑。 “还好吧,这是我偷听的,喏,第一天那个祭司上船的时候,曾短暂地停留在白海豚号的船舱里,她和队长谈论的内容就是这些。” 安息那时候躲在货物堆里,藏在她们的视线死角。 哈哈哈哈伊始那时候正闲逛看热闹呢。 心虚和窘迫溢满了空气。 “最后一个问题,”伊始说,“你有特殊能力吗?” 伊始担心安息觉得她是一个问题大王,没办法她真是太无知了! 伴随着安息笑声的是她的回答:“有哦。” ……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船员损害和偷窃货物,作为书记员的欧特西里每天都要清点货品。 桨手只是兼职,安息来了之后她就不用再参与了。 在对完庙船耶克阿布号的第二百三十六个货品时,她走过一个转角,那里空无一物,本应在那里的东西不翼而飞了。 欧特西里的羊毛卷快要炸起来了,这不是离谱了,大家不都是好姐妹吗?! 心中一个怀疑冉冉升起。 …… 甲板上,伊始坐在桅杆下欣赏着海上落日。 伊始自从来到这里,就感觉自己仿佛失忆了,对过去的二十年的人生记忆模糊,但就在刚刚,和安息的谈话结束后,她感到自己的记忆被撬动了,有了一点点复苏的迹象。 “古老的商船,欧特西里、欧特西里、欧特西里……” 伊始自言自语着:“我知道了!欧特西里是女的!我知道这段历史,这是那个欧特西里之船。” 现代的媒体曾对这项惊异的发现大加报道。 她神色扭曲地大叫: “坏了,薛定谔的猫是死的!” “这是通往冥界的必沉之船啊……” 第3章 沉船危情 考古学就像是薛定谔的猫,地层里埋藏着真实,挖出来才是确定,而在此之前皆是未知。 伊始有点苦恼,为什么之前没有想起来呢?这是个很有名的考古成果,一度震惊世界。 那是一个精美绝伦的黄金戒指和一个紫水晶石碑。 海底火山爆发了,位于浅水区的火山将火山灰和水汽喷薄而出,高达数百米,将海上的船只淹没,那里便是船队的葬身之地。 直到数千年之后,人类发现了船墓,被厚厚火山灰掩盖的船只早已消失殆尽,这块紫水晶碑意外留存,被有钱有闲的收藏家老爷收入囊中,最后被他孙女捐给了博物馆,这一件传说中的文物才得以公开。 而这紫水晶上雕刻的正是一个远古海洋商队的事迹,只是考古学家一直未能破译其上的古老文字。 最终一个优秀的古代文字专家团队破译了上面的内容,并根据石碑上的记述与古代地理相对应,找到了这商队的葬送之处,在船墓中的惊人发现就是欧特西里的黄金戒指。 欧特西里的黄金戒指,一个记录了欧特西里生平和死因的戒指。 上面有名字、有生平、有死因,记录了一位远古先民的从生到死,被新闻媒体戏称为“死亡日记”推送到了伊始的手机,而那些船则被称为“欧特西里之船”。 创造历史的人能够想象自己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会被关在博物馆里受万人瞩目吗? 欧特西里的噩梦预告了生存于未来的伊始所见证过的真实。 一个人不可能预言自己的死因,因此这枚戒指上的内容也被一些人认为是杜撰,或者是亲属制作的具有祭奠意义的物品。 可黄金戒指上记录的死因并不是海难、淹死或被岩浆烫死之类的,到底是什么呢?伊始当时只是简单地瞅了瞅,具体内容已经完全无法回忆了。 后世为她附会了许多传奇,而它们的共同点都是——将欧特西里塑造成一个男性。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伊始会那么惊讶,即使记忆像隔了一层雾,她对此事也有清晰的认知。 所有渠道,官方的、民间的、团队的、个人的,都将这个性别不明的人塑造成了男性。 伊始曾经见过有人因为断定女人不会狩猎将女猎人当成男性,也看到过有人因为墓中有剑将女战士断定为男战士。 或许仅仅因为没有证据表明欧特西里是女性,因为他们断定女人不会出海。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和安息两人的目标可能真是制止灾难。 不提两人突然出现的原因,既然已经上了“贼船”,那接下来自然是保命要紧。 也需要找机会将此事告知安息。 虽然伊始真的不确定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事到如今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一试了。 欧特西里再次现身时,神色紧绷地和头戴百合花的女子说了句什么,百合花就朝大家喊了一声:“停船、修整!” 伊始不着痕迹地看向欧特西里,遗憾没在她身上看见那块儿黄金的影子。 因为没有锚,这时候的海上船只并不能真正停下,只是桨手们停止划动,将风帆调整成稳定的状态,几艘船一起在海上飘着,实现了一种动态平衡,再用绳子捆在一起。 庙船耶克阿布号上的两人等船只稳定后,一前一后前往主船白海豚号,其他人则一头雾水的讨论着。 “看来出事了。” 紧张的氛围从耶克阿布号扩散开来,不过随着瑟利主持大家休息,一切安定下来,但这只是因为有人出来管事了,大家仍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伊始,分水。”瑟利招呼着。 “好。” 伊始搬开水桶上的盖子,拿出盛水容器,开始给船员们一瓢瓢地分水,明显庙船上的人心情更加慌张,或许有些人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她觉得可以听听他们的看法。 天空飘起了小雨,瑟利已经在组织人手搭棚子了。欧特西里和缅缅从白海豚号的船舱出来,两个人在船边望着海面闲话。 缅缅就是头戴百合花的女子,伊始听见别人这么叫她。 她说:“离得不远,这件事可以上岛再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欧特西里点头:“接下来只能交给洁里特了。” 她的小卷毛已经被微微打湿了,卷翘的头发上是一颗颗小水珠,她摇摇头甩掉了一些。 似乎注意到伊始的视线,她看向这里,伊始礼貌回以微笑。 欧特西里扭过头去和缅缅耳语了些什么,又对伊始喊了一声:“你过来——” 来者不善,伊始觉得她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为了洗脱嫌疑只好磨磨蹭蹭地过去了。 一点也不想被人怀疑啊。 欧特西里先是瞪着圆眼睛贴着伊始的脸近距离观察了片刻,然后意味不明地哼了声,说道:“你和那个外来者倒是相处的不错嘛!” 这个消息本来是为了威胁伊始才说的,结果让两个形迹可疑的人接上了头。 最重要的是不管她怎么跟队长抹黑她们都没有效果!! 虽然实际上是安息主动接触了伊始,惜命的伊始根本不敢主动出击。 一旁的缅缅则说道:“又见面喽~” 伊始一边对着缅缅点头问好,一边对欧特西里说:“你怀疑东西是我偷的啊?” “哇,你怎么知道!”缅缅眼睛一眨叹道。 “你可疑到家了啊!”欧特西里忍不住说,她还在心里加上安息的名字。 “其实我一点也不可疑。你的梦才是最可疑的!怎么会有人能做预言梦!” 脑电波和这片地区的磁场同步了吗?! “把我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还来!”伊始不忿地说,“你又没有证据,不管丢的是什么,我根本没有藏东西的地方,我连行李都没有,偷船上的东西藏在船上吗?” 缅缅说:“不是没可能。” 可恶,自证果然是陷阱。不过…… “说的有道理,但是贸然翻找搜查大家的东西可能会引起混乱吧?这可是在无边际的大海上啊。你们一个作为书记员,一个作为庙船的实际管理者,肯定已经有眉目了吧。” 缅缅噗嗤一笑,头上的百合花晃了晃。 她说:“我和洁里特队长并不怀疑你,哦,和那个安息,我们耶特可没有针对外地人的传统呢。唔,犯人或许是异教徒呢。” 其实,外地人也在异教徒这个范畴里呢。 伊始皱起眉头:“这么说,丢失的是……祭品?” “没错,“缅缅苦恼地说,“全都不见了,那个人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居然和宗教扯上了关系,这完全是伊始的知识盲区,她不太能了解人能为宗教做到什么地步。 “冒昧的问一下,这个祭品——是什么?” 缅缅有些为难地对了对手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嗯,只是一些香薰、油膏和山羊骨头,都是常用的祭品。” “共同点是,大海上找不到?”伊始接道。 缅缅点头。 欧特西里则闷闷不乐地说:“你们聊的挺投入,但是,我们只能干等着吗?” 伊始说:“你刚刚说了我们吗?” “你找事?”欧特西里瞪着眼不满地说。 “不会,我怎么会这样呢?”伊始讨好地笑笑,希望她能够更加心平气和一点儿。 毕竟大家还要“同舟共济”呢。 “我只是想说,在这干站着也没用,不如我们分头行动,试试能不能用不打草惊蛇的方式揪出这个坏蛋。” 其实伊始的能力可以说是十分鸡肋了,情绪感知什么的,听起来就没用。只要是敏锐的人,通过察言观色也能做到这一点。而感知空间中的情绪,既无法分辨源头,在太大的空间里或是杂乱的环境中更是什么用处也派不上了。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伊始却越来越不能心安,空气中是风和雨的气息,冻得人瑟瑟发抖,雨滴落在棚子上的声音,“嗒、嗒、嗒”。可疑的小偷就藏在这些船员之中…… 其实嫌疑人的范围非常大,伊始都可以随便到每个船上乱窜,其他人自然也没有障碍。 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事的方法,伊始也不例外,即使没有好用的能力她依然是一个可以自主行动的人类,她的办法就是—— 等。 既然他躲进人群里,那就守株待兔等他自己出来好了。 在行驶的船中偷东西,而不是在船只停泊在海岸的时候行动,说实话这些古老的船只并没有什么**性可言,失窃的祭品对于他来说一定有什么用处。 异教徒厌恶耶特的女神?那不如毁坏神像比较快。 ……难道他想在船上祭祀他的“神明”吗?! 在船队起航之前,他或许就会出现。 伊始来到庙船上,掀开甲板上的木板,延着梯子下去,一片黑洞洞的。 每艘船的构造都差不多,伊始拿出打火石给右手边的灯打上火,把它从支架上拿下,作为行灯拿在手中,延着异常之处走去。 她能感觉到,这里充满了人的气息。 随着伊始的脚步,她逐渐深入了这个空间,现在这里空无一人,但满溢着属于某人的情绪。 属于一个刚刚还存在于此的某人的浓烈的情绪——痴迷。 或许还有其他的什么,比如崇拜、兴奋之类的的,但这些与之相比显得微不足道,这种狂热的痴迷使得这片空间里真的像个“情绪场”,浓郁的要炸开了。 这几乎可以证明犯人是一个宗教狂人,而他刚刚正在这艘船的甲板下做了什么。 伊始走神地想着,就算是这样没用的能力,也会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吗?她可以利用这一点探查任何人的秘密,虽然她对窥探**毫无兴趣。 不过,她也能更容易找到犯人,基于这两点,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她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尽头,先是嗅到了一股浓郁的柑橘类清香,而后转变为了一种木质香气,在跳跃的灯光能照亮的小小范围内,怪异的东西出现在视野里。 一些白骨堆在墙角,山羊头骨放在最上面,红色的符号被画在地板和墙上,中间放着一碗满满的油膏和一个焚烧着的香炉。 白烟袅袅,传来柑橘似的香气,打开盖子里面是一颗颗在碳上焚烧的**。 那些失窃的东西都在这了。 那人仿佛刚刚还在。 某种程度上,伊始的能力还可以当作人类探测仪来使用,如果有人产生了情绪波动那么依然有可能被她捕捉到,但如果对方十分平静像安息那样…… “哗哗!”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 刺耳的巨响从某间舱室传来,让伊始有了一种不好的联想。 像是巨大海浪的拍打声。 伊始转身就跑,留在甲板下就是死路一条! 她使出浑身解数跑到梯子下,奋力往上爬,巨大的海浪紧随其后,冲击而来,上面的人已经发现异样,一个人发现她冒头拉了她一把。 是欧特西里! 船只正在剧烈摇晃,感觉要不了几分钟就要沉没了。其他船上的人要么慌忙的解绳子,以防这艘船沉没时将别的船也带下去,要么着急地救人。 庙船上一片兵荒马乱,有人已经因为极端的倾斜被甩下船,有人抱着桅杆大叫,有人想去解救神像。 伊始已经开始在船上翻滚,她趁机调整一个姿势落海,然后迅速朝着班海豚号游去,努力地翻身上船,几乎把自己摔在了甲板上,气喘吁吁。 大部分人都得救了,具体情况还要等灾难平息后才能确定。 不远处,耶克阿布号上已经看不见人了,剩下的船正向远处划去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只剩它孤零零在海平面上沉没着、沉没着,不容挽回。 耶克阿布号,据说是一个非常普遍的名字,十艘庙船有八艘都叫这个,也没有人员伤亡,虽然对于船队来说是重大财产损失了,除了宝贵的神像,什么也没留下。 一个斜向上的桅杆直直的朝向天空,渐渐的淹没在大海之中。 伊始没有多伤感,她作为直面灾难第一人,更多的感觉还是惊吓,尤其是她爬梯子时回头的那一眼,一个细长高挑的人影在远处,仿佛正看着自己。 她觉得晚上做噩梦的素材有了,打一个不恰当的例子来说,那东西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直立行走的蜈蚣,即使那是人形的。 …… 那是他的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