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萌新被死对头拐回家》 第1章 第 1 章 “施明羡死了!” “那女魔头,终于死了!” 这消息如野火燎过枯原,顷刻间烧遍了整个修仙界。一时间,四海八方,皆是劫后余生般的狂喜。 自然也有人不信,扯着报信人的袖子,怯怯追问:“……当真?可千万做不得假!” “千真万确!”答者满面红光,恨不得指天立誓,“四大世家联手围剿,哪有她的活路?你是不曾看见,那魔头的毒血喷涌而出,将万魔窟都蚀成了死地,方圆百里,至今寸草不生!” 唾骂声、欢庆声、觥筹交错声鼎沸了数日。然而,狂喜的浪潮退去后,一种更深的寒意悄然浮上心头——那魔头活着时便神通广大,谁能保证她不会夺舍重生? 当初骂得最响的那几位,如今夜里睡得最不安稳。于是,“仁义之心”很快便占据了上风,众人默契地不再高声议论,美其名曰“死者为大”,仿佛昨日锣鼓喧天的不是他们。 背地里,各家却纷纷请高僧做法,求真人画符,更有甚者,重金邀约大能修士再探万魔窟,誓要寻得那魔头魂飞魄散的实证,方能安心。 一番折腾,终究一无所获。日子总要过下去,担忧便如同再深的伤痕,也抵不过时光流水般的冲刷。 最终都归于平静。 冬去春来,时光如梭。转眼间已经是第十六个夏日。众人对女魔头的事已渐渐放下,不再想着她会来报复自己——毕竟他们又得罪了新的人,报复他们还得排队。 只是修真界中,绛璃魔尊仍是不可提的忌讳,尤其是扶桑明家。 施明羡虽姓施,却是扶桑明家的大弟子,自小在明家长大,曾一度被明澄如认定的下一代家主。 可后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将明澄如一剑洞穿,更是在此之后离开明家,占据万魔窟成了绛璃魔尊。 明家人对她这等忘恩负义的小人恨之入骨,门派上下下了死令:谁人要是无故提起这人,便会被严惩。轻则挨顿板子,重则逐出师门。 然而重刑之下亦有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扶桑境内近几月兴起了□□,若只是普通的男欢女爱还好,偏偏这主人公却是绛璃魔尊和潄霁君。 清冷如月的仙君配上杀人如麻的魔尊,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一时之间,此书广为流传,竟然传到明旭的耳朵里去了。 如今的宗主明旭最痛恨施明羡,听到这东西是门中弟子写的,更是气得咬牙切齿:“这混账是谁?!给我带上来!” 施明羡刚掀开眼皮,就看到有人凶神恶煞地坐在堂上,那眼神恶狠狠地杀过来:“就是你写的那混账东西?” 什么东西?这人好眼熟,和她师弟明旭长得有几分相似。只是她记得明旭没有这么老吧,这人的脸都皱成一坨了! 施明羡刚醒,脑子还糊着,没听清对方问了什么,只捕捉到“混账”二字和那审犯人的语气。她下意识地皱起眉,带着刚睡醒的不耐烦嘟囔:“混账说谁?” 明旭眼中的光又寒了几分,将手里的话本子直直地扔向施明羡的面门:“好啊,我倒是不知道门中还有这样的弟子。狂妄至极,胡言乱语!你是哪个长老门下的?” 施明羡伸起手来接住了那本子,也发现自己那被洗得有些褪色赤金色衣裳,以及瘦骨嶙峋的手。 她什么时候……占了这么一具身子?感受着这具身体明显的营养不良和微弱灵力,施明羡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个明家小辈的日子,过得也忒惨了点。 旁边有人对明旭道:“回宗主,明花意是二长老的弟子。她在二长老门下并不显眼,原以为是个安分守己的,没成想有这样坏的心思。” 二长老是明惊竹,也是明旭的亲生姐姐,在门中很有声望。 明旭听到姐姐的名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本想直接打出去的,但既然是她的弟子,如今她又不在门中,只好先关着等她回来处理。把这混账带回去,先惩戒五十鞭,再饿上三日。” 按着他的脾气应该还要废掉她一身修为逐出师门,只是这到底还是明惊竹的人,不能做得太过。 可是一点都不罚也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但这惩戒对施明羡来说实在太过了!这还不如把她逐出师门呢,施明羡暗自觉得。 一边跟着人走出大门,一边听着那押送她的弟子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你真是能耐上天了!编排谁不好,偏去写那女魔头!写便写了,还敢把潄霁君跟她扯在一起……你、你竟敢写潄霁君对那魔头求而不得,因爱生恨?你这写的是潄霁君吗?还将那事写得那般直白大胆!!! 简直是狗屁不通!!!” 施明羡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方才接收了脑中的部分记忆,她心里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自己不知为何还魂成了师妹明惊竹的弟子。原主叫明花意,是门派中的透明人。 此人修仙天赋极差,本不会入明家,只是明惊竹正巧救了差点被妖怪生吞了的她,又见她孤身一人没有去处,就带她回来了。 明花意修为虽差,但十分好学,明惊竹也因此收她为徒。 原主本人是个娴静的女子,与人鲜少有交流。大家对她了解不多,只当她性格孤僻,终日闭门不出。先前明家人都不知道明花意整日在屋子中做什么。 要不是她写绛璃魔尊和潄霁君的风月羞事,明家人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竟然如此开放。一个娴静的女子心中竟然如此狂野。 什么毛驴与马,仙姑与蛇妖,大臣与皇帝……各种身份各种奇葩的主角,她都写了。 其实还有明旭和他的贴身侍卫,只是明旭更关注的是施明羡和谢鹤安的话本子,暂时没气到那里去。 只是不知明花意为何突然去了,如今这般让人无地自容的处境成了施明羡的了。不过好在施明羡一向没脸没皮,她倒也没觉得这有多么羞愧。虽然这话本子的主角是她和谢绥这件事让她震惊了一会儿,但她很快就原谅了明花意这个小女孩。 明花意不过是个爱写点带颜色的话本子的女孩子罢了,又没有伤天害理的,至于让明旭气得要痛打人家一顿,甚至于逐出师门吗? 领头的明家弟子自顾自的说着,但迟迟没得到回应,觉着可能是这个小师妹诚心悔过了,于是转过头来想要安慰她一番。 “啊!你搞的什么东西?” 那弟子转头的一瞬间,一团不明物体在他面前炸开,黏糊糊又有些刺眼。正在他恼于无法挣脱这鬼东西又睁不开眼看不见这死丫头时,施明羡近身给他点了穴,让他再说不出一句话。她含着笑撂下了一句:“师兄,火气太大容易伤身,这薄荷能给你降降火哦。” 那让这位师兄抓狂的正是明花意袖中的小玩意——一团能瞬间膨胀、粘性极强的白色雾状丝线,带着点薄荷香。施明羡觉得可能是明花意在炼丹的时候顺手捣鼓的防身小玩意。 这原主还是个有趣的。 开玩笑!她好不容易重生回来,难道要等着被明旭这厮莫名其妙打五十鞭子再饿上三天吗?那她重生个什么劲儿?纯找罪受。 她曾经在明家住了十多年,知道这个方向有一个狗洞。狗洞没有设界制,这是如今的她最好的逃命地点。 想想她这个被人喊打喊杀的绛璃魔尊真是可怜,好不容易重生了还是被人喊打喊杀,现在走投无路只能钻狗洞了。“不过没事,马上我就自由了!” 等离开了明家,天高地远,任她遨游。 施明羡正这样想着,三个身穿赤金色衣袍的弟子突然闪现,如一面墙似的拦在她面前。施明羡微微眯眼,笑道:“几位,你们挡道了。” 带头的那弟子满脸横肉,面色亦是不虞。他正牵着一匹骨瘦如柴、鬓毛杂乱的马儿。另两个弟子尖酸地说道:“明花意,你这是上哪去?” 施明羡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不是来给你送你那心心念念的马儿了吗?” “上次不是你向师父告状,说自己的马被我们霸占了吗?害得我们被师父好一顿训斥!” “这马是按着师父的嘱咐,要赔给你的。我们挑了好久,觉得这马特符合你的气质。” 他们说着说着就笑了,“你不是样样都不精吗?我们特别善解人意,给你选了这个好伙伴。当然了,我们可不是白给你跑腿的,按着先前的规矩,一手交钱一手放马。” “是吗?”施明羡微笑,“可我怕是配不上这么好的马。” “你知道就行,快点……” “那就麻烦三位师兄。”施明羡慢悠悠地拖长了调子,在三人不耐烦的注视下,忽然粲然一笑,“给我当一回马夫吧。” 第2章 第 2 章 三人一愣,随即大怒:“明花意,你做梦!” “让我们给你牵马?你算什么东西!” 施明羡叹了口气,似乎很遗憾:“看来师兄们是不愿意配合了。”她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再次动作,这次弹出的不再是白色丝线,而是几道微不可见的灵力细针,精准地刺入三人肩颈、腰腿间的几处穴道。 那三人只觉得上半身一麻,双臂不由自主地向前伸出,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一个类似拉车纤夫的姿势,双腿也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只能保持这个别扭的姿势一步步往前挪。 更让他们惊恐的是,那匹瘦马的缰绳,不知何时已被施明羡用巧劲缠在了他们三人的腰上,将他们与马首相连。 “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带头弟子又惊又怒,感觉自己活像被套上辕的牲口。 “一点小把戏,让师兄们体验一下凡尘疾苦,也是一种修行。”施明羡轻松地翻身上了那匹瘦马,舒服地侧坐好,甚至悠闲地晃了晃悬空的小腿, “走吧,去大门。师兄们不是要‘赔’我马吗?正好,马儿累了,劳烦三位师兄出出力,亲自拉我们一程。” 三人气得眼前发黑,拼命想挣脱,身体却违背意志地合力拉着那匹瘦马——实际上马儿几乎不用出力,只是跟着走。 他们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身不由己地做着这屈辱至极的苦力。 那匹瘦马似乎觉得这情形十分新奇,打了个响鼻,慢悠悠地跟着,果然半点不费力。施明羡亲昵地摸了摸马儿的头颈,惹得马儿回头舔她的手。 这诡异而滑稽的一幕再次吸引了沿途弟子的目光。三个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弟子,此刻如同最卑微的纤夫,腰缠缰绳,姿态扭曲地“拉”着一匹瘦马,马背上还坐着那个据说写了**、刚被宗主训斥过的明花意。 有人瞠目结舌,有人憋笑憋得满脸通红,但看到那三位师兄羞愤欲死却又无法反抗的样子,大多选择明哲保身,远远观望。 来到扶桑明家气派的大门前,守门弟子看到这队伍,简直是目瞪口呆。 “王师兄,你们这……是在演练什么新阵法?” 那姓王的弟子脸憋得通红,刚想大喊“救命”,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额头上青筋暴起,是累的,更是气的。 施明羡坐在马上,一脸坦然,对着守门弟子柔声道:“几位师兄修行遇到了瓶颈,自愿体验负重前行,以期突破。师父也是知道的,算是……嗯,一种特别的悟道。” 她语气诚恳,配上那瘦弱的身板和娴静的气质,倒有几分可信。 守门弟子将信将疑。这三位师兄平时就不着调,干出什么奇葩事都不奇怪。而且二长老的弟子出门,他们也不好过多盘问。 再看那三位师兄,虽然表情扭曲,动作僵硬,浑身大汗淋漓,但也没有明显被胁迫的痕迹,或许又是在搞什么他们理解不了的“苦修”。 “行了行了,快出去吧,别堵着大门。”守门弟子挥挥手,懒得掺和这些破事,直接放行。 施明羡心中暗笑,驱使着身下这匹由三位“人力车夫”牵引的瘦马,不紧不慢地踏出了明家大门。 然而,就在她前脚刚踏出大门门槛的瞬间——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一声暴喝自身后响起,蕴含着磅礴的灵力,震得空气都在颤动。 只见之前那个被她用薄荷丝线困住的押送弟子,此刻终于挣脱,带着几名气息凌厉、显然是执法堂精英的弟子追至大门处。 那弟子头发凌乱,衣衫还沾着未干的粘稠物,指着施明羡的背影,一声怒喝:“宗主有令!擒住叛逃弟子明花意!” 守门弟子脸色骤变,立刻就想关闭大门。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施明羡猛地一踢马腹——其实更多的是做个样子,真正发力的是她通过缰绳传递给前面三人的一股推力。 那三人正累得头晕眼花,被这力道一推,顿时如同失控的破麻袋,惊叫着踉跄前冲,直接撞向了正准备关门的守门弟子和追来的执法堂精英。 “哎哟!” “快闪开!” “别撞我!” 门口瞬间乱作一团,人仰马翻,那纠缠在一起的缰绳更是成了绊马索,让场面更加混乱。这正好为施明羡争取到了宝贵的逃跑时间。 她骑着马儿已然冲出了十几丈远,将身后的混乱与怒吼甩开。山风拂面,带着自由的气息。 施明羡回头,对着明家大门的方向,朗声一笑,话语清晰地随风传了回去: “多谢三位师兄倾力相助!我们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她已策马扬鞭,身影沿着山路疾驰,迅速没入了苍翠的林荫之中,只留下明家大门处一片鸡飞狗跳的狼藉。 施明羡策马在山林中疾驰,她并未盲目乱闯,而是依循着前世记忆中一条极为隐秘的路径前行。 那还是她年少时,与师弟妹们探险偶然发现的,一处被天然阵法半遮掩的山坳,入口狭窄,内有清溪流过,鲜为人知。 七拐八绕,确认甩掉了可能的追踪后,她终于勒马停在了那处熟悉又陌生的山坳入口。拨开垂落的茂密藤蔓,里面果然别有洞天,静谧安然,只有溪水潺潺和鸟鸣啾啾。 她利落地翻身下马,长途奔袭让这匹本就瘦弱的马儿气喘吁吁,浑身汗湿。施明羡拍了拍它湿漉漉的脖颈,触手一片嶙峋的骨头,心下微软。这匹瘦骨嶙峋的马原本跑不到这么快,是施明羡用了前世习得的小技巧才让它快如闪电的。 “辛苦了,马儿兄。”她轻声道,牵着缰绳,将它引到清澈的溪水边。 马儿显然渴极了,低头咕咚咕咚地饮起水来。施明羡自己也觉得腹中饥饿,目光扫过四周,看到不远处几棵野果树,上面挂着些青红相间的果子。 她走过去,摘了几个熟透的,在溪水里随意洗了洗,便靠坐在树下啃了起来。 “啊哈哈哈,这是自由的感觉!有惊无险,还好没落到明旭的手里。不然可得褪一层皮。”施明羡又吃了几个果子,感觉胃里踏实了些,惬意地往树上一靠。她拿出了明花意写的话本子,随意翻了翻。 “这小姑娘怎么想的,哎哟,我,这,不看了不看了!”施明羡看了几眼便合上了本子。倒不是她害羞,毕竟更令人面红耳赤的话本子她也是看过的。只是这本子里的主角是她和谢绥,实在让她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她和谢绥可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而且一个是人人喊打的邪魔外道,一个是光风霁月的正道楷模,怎么也没法联想到这种剧情啊。 “明花意,你这话本子下次换个主角我就看了。还有我想问下,你是怎么把我给弄回来的?你不会真想把我和谢绥凑一对吧?”施明羡企图和原主隔空对话,即便对方听不到。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自天际略过,清冷强大的灵压自天际往下蔓延开来。施明羡瞬间停下了自言自语。她立刻屏息凝神,心中念道:“不好,这人是……”她抬眼望去,只瞧见一个隐入云间的月白身影,身后似乎背着一个琵琶。 “真是冤家路窄!走得好,幸好没下来。”施明羡松了口气,忍不住对着早已消失的天边翻了个白眼,道:“啧,飞这么快,都没空瞧见那张死人脸。呸呸呸,没见着是好的!” 施明羡正要拿身边的果子,却摸了个空。她回头发现马儿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舌头一卷就卷走了剩下的果子。它吃完还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臂,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哟,你也爱吃这个?”施明羡失笑,又起身去摘了好些,一个个喂给它。马儿吃得欢快,尾巴都悠闲地甩动起来。 她抚摸着马儿杂乱的鬃毛,想了想,开口道: “你我现在,算是同病相怜,也都是‘果’腹之交了。”她顿了顿,看着马儿温顺地嚼着果子的模样,一个名字浮上心头。 “既然你这么爱吃果子,又是我逃出生天的‘功臣’,以后就叫你……‘果功’吧!” 马儿似乎听懂了,或者说只是对“果”字产生了条件反射,又用脑袋顶了顶她的手心。 施明羡笑着揉了揉它:“好,果功,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了。虽然我现在落魄,但我很会养动物的,包管把你养肥。” 和马儿说了会儿话,施明羡终于想起来要看看自己如今是何模样。她走到河边,弯下腰去,俯身看向那清澈如镜的水面。 水中映出一张少女的脸。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苍白,甚至微微泛黄。 脸颊瘦削,下巴尖尖的,几乎没什么肉,使得原本应该柔和的脸部线条透出几分嶙峋之感。 五官虽然没有硬伤,但整体看来,确实如她所感知的那般,是一副荏弱、不起眼,甚至有些憔悴的皮囊。扔在明家弟子群里,怕是转眼就寻不着了。 然而,当她的目光与水中倒影的目光相接时,一切便都不同了。 那双眼睛。 原主明花意或许因性格孤僻、常年低垂着眼睑,使得这双眸子看起来总是黯淡无光。可此刻,躯壳里的人是施明羡。 这双眼睛像是灰蒙蒙的云层陡然散开,露出了其后灼灼闪耀的星辰,使得这张原本只是清秀甚至有些憔悴的脸,瞬间被注入了灵魂,焕发出一种动人心魄的辉光。 施明羡看着水中的自己,抬手摸了摸尖瘦的下巴,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满意,嘴角随之勾起一抹恣意的弧度: “既然占了你的身子,那我就连带着你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也不会忘了给你多烧点纸钱,让你手头宽裕些。”想到这里她就来气,为何自己死了没一个人烧纸钱?害得她过了十多年穷日子! 此刻,一声极其尖锐凄厉的喊叫猛地划破了山坳的静谧,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声音离得并不远,充满了惊惧和绝望。 施明羡眉头微微一蹙。这地方这么偏僻,此时是谁会在此遇险? 她利落地折下趁手树枝,翻身上“果功”,轻夹马腹:“走,果功,去看看哪个倒霉催的扰人清静。” 第3章 第 3 章 穿过茂密的树丛,施明羡看到了一群服饰各不相同的少年人。 月白、墨绿、赤金、青莲四色皆在。四大家族的少年人竟然欢聚一堂?看来在她死后这里被大众所熟知了,这个幽静之地并不幽静了。 此刻,这四家少年人正紧紧围着一颗粗得惊人的古松。松树发出阵阵松针,如浪潮翻滚又似刀似剑,坚硬无比。少年们举剑不断抵挡着松树的进攻却也落了下风。 身着墨绿色衣裳的两个弟子见势不好就扔出了毒物,自己却转头就跑。他们忙着逃命就没顾及旁人,扔出来的毒蜘蛛就要误伤另几个离得近的少年了!就在蜘蛛和松针飞来时,一个月白色的影子飞过来用剑及时地挑开这两个东西。 “啊,谢,谢谢!”刚刚那个险些被同行者和古树双面夹击的少年劫后余生般道谢。 而施明羡只是撇撇嘴:“啧,百年不到的‘缚地灵松’,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在她十多岁时,她能把传闻中的栾树妖怪打趴下。如今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么多人连个小小松树妖都制服不了。 “这群小孩也该练练了,想来也没什么问题。”施明羡这样想着,觉得周围应当也有四大家族的长辈在,自己就没必要躺这浑水,毕竟自己如今也没啥灵力,在外人眼里也就是个废人。 她本想掉头就走,任这群小辈自生自灭,可目光却扫过他们腰间的储物袋与手中灵光闪闪的兵器。 她摸了摸空空的袖袋,又想到自己未能完全填饱的肚子,叹了口气,似在说服自己:“来都来了。” 救人嘛,顺手的事。主要是不忍心看这些祖国的花朵……身上的宝贝们被那丑木头糟蹋了。 自己如今虽然没有灵力,但好歹比这群小鬼多吃几年饭,对付个区区树妖还是没问题。 “喂,小鬼们!” 施明羡轻轻巧巧地跳了进来,加入了战局。 “这谁?” “叫谁小鬼呢?大言不惭?” “姑娘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施明羡不为所动,几步之间就移动到那身穿月白色衣袍的少年身边,将松针拨回去还回刺了树妖。树妖难得地停滞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有发出进攻。 “多谢。”那月白色少年一怔,似乎没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只有一根树枝做武器的姑娘能有如此能力。 施明羡向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没事没事。我来了就不怕了。” “什么不怕啊?” “明家的?明漾你认识她吗,还挺厉害。” 明漾冷笑道:“认识啊,这不是那个喜欢写话本子的吗?好像是叫明花意。” “哦!我听你说过,明花意写了好多绛璃魔尊和漱霁君的话本子!好像叫《施明羡与谢鹤安的日日夜夜》。” 而作为她们聊天中心的施明羡此刻也不免有些尴尬:“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那少年并不听她的:“怎么不能说?你都能写,我们为什么不能说?” 未等施明羡回答,那树妖长啸一声,突然拔地而起数十丈。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所有的话都断在舌头里了。 遭了,太久没活动过筋骨,连直觉都差了不少。看来是大意了,这不是普通的树妖。 树妖散出无数松针,而那针却并未离体,而是长长了无数倍,针尖还散发着几不可查的黑雾。 施明羡几个转身躲过了松针,可那群少年人却没那么好运了。他们或多或少地身上挂了彩,尤其是方才那个激烈讨论施明羡和谢鹤安的少年,此刻已经躺在地方了无声息了。 不行,这样打下去只能败。 施明羡想了一想,立刻有了主意。 虽然不确定如今是否有用,但她也别无选择了。 施明羡用手中树枝划开了手掌,任凭血滴到地上。 旁边忙于与树妖纠缠的青莲色少年撇了一眼她,惊诧道:“你疯了?这时候搞什么自残?” 没有回应他的疑问,施明羡蹲下就着那血,用左手写字。字体扭扭歪歪地像是一个拙劣孩童的涂鸦,写完后还在末尾画了一条三个弯的曲线。 “以吾之血,唤此方土地之灵!” 地面的红字亮起红光,而树妖身上的魔气似乎是感受到了家园所在,丝丝缕缕皆入此字。 树妖先前还躁动着,这下却是被抽光了精气神一下子萎靡下去。整个树恢复正常,也收回了松针。 还好,虽然不是之前身体的血,但依然有用。施明羡站起来,突然觉得头有点晕。她只觉得这原主身子实在过于孱弱了,这就有些发晕了? 罢了,倒下躺一会儿就起来。 可她却突然撞进了一个微凉坚实的胸膛,往下望去,腰间是一块羊脂白玉的玉佩。 这玉,有些眼熟。 施明羡这时候头也不晕了,身体快于意识地抬起头去看来人是谁。而对方则比她更快,抓起了她那仍在流血的手,审视地扫过她的脸和眼。 一双清冷似寒潭月的凤目闯进了施明羡眼中。施明羡下意识地就要挣脱,而对方怕伤到她就松开了手。 来人正是谢鹤安。十六年光阴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倒将那玉容雕琢地愈发精致。他的面容仍然俊美无俦,肤似寒玉,鼻梁挺立如雪峰。他的唇色呈浅粉色,总是抿成一条有些疏离的直线。 而他那双凤目更是让人不容忽视,弧度绝美却又带着天然的冷,眸色是纯粹的墨黑,一如古潭深不见底。 此刻这双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施明羡,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施明羡只觉得颇不自在,果然和谢家的人待着总是让人难受。而且这谢绥为何要盯着自己? “明花意!你、你不仅写那些污秽不堪的话本子辱没门风,如今竟还学了这些旁门左道的邪术!方才那是什么鬼画符?定是魔修的手段!我要把你带回去,交由宗主和长老们重重治罪!” 明漾手持长剑,指着施明羡,脸上尽是鄙夷之色。 “治罪?我好心救你们,倒救出罪过来了?想带我回去?行啊——”她拖长了调子,语气带着明显的挑衅,“八抬大轿来请我,或许我还考虑考虑。” “你放肆!”明漾气得脸色涨红,“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八抬大轿?我看你是欠收拾!”明漾提着剑就要往前刺去。 施明羡眼见明漾似要动手,灵机一动,一个转身往谢鹤安身后一缩,只探出半个脑袋,嘴上依然不饶人道: “没有轿子也行啊,除非……让宗主派几个美男过来请我回去。” 她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身前谢鹤安。她心中突然恶趣横生,想着反正都这样了,不如再添把火。既然今天碰见谢绥了,那她也要让他也吃个亏。 施明羡抓着谢鹤安的胳膊,撒娇般道,“要是来个像潄霁君这般的谦谦君子,那我就欢喜极了!指定跟着你们走。”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古松枝叶轻微的沙沙声,以及众人压抑的抽气声。所有少年都僵在了原地,目光在口出狂言的“明花意”和面色清冷的谢鹤安之间惊恐地逡巡。 她怎么敢?!潄霁君谢鹤安,那可是修真界顶尖的存在,出了名的性情冷淡、不喜交际,如今竟被一个家族旁支、写污秽话本子的女弟子当众调戏?! 明漾气得手指都在抖,剑尖几乎要戳到施明羡鼻子上:“明花意!你、你无耻至极!竟敢对潄霁君不敬!我今日非要……” 然而,她的话被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打断了。 “既然如此。” 谢鹤安并没有像施明羡预想中那般生气,而是平静地看了一眼歪在自己身边的狂笑的施明羡,又转向气得快要晕厥的明漾。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清晰地说出了一句让大家有些错愕的话: “明花意这个人,”他侧身,目光再次施明羡身上,“就由我带回琅琊了。” 什么?施明羡怀疑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可谢鹤安又重复了一次:“随我回琅琊。” 这下轮到施明羡吃瘪了。她立刻抗拒地后退,不断摆手道:“不不,不不不行。” 谢鹤安目光微凝,落在她因慌乱而显得有些生动的脸上,淡淡问:“为何不行?” 施明羡大脑飞速运转,搜肠刮肚地想理由。回琅琊?回那个规矩比蜘蛛网还密的谢家?在她还是施明羡的时候就没少跟谢家那些老古板打交道,那群人可真有点烦,什么都不许做。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定是要随心所欲,才不去谢家受罪。 “我要养马,琅琊离这里太远了,我的马儿跑不了那么远。”施明羡不知道怎么想的,找了个这样的借口。她还侧头冲着远处的马儿喊了句:“果攻!过来!” 那匹名叫“果攻”的马儿倒是通人性,哒哒地小跑过来,用湿漉漉的大鼻子亲昵地蹭了蹭施明羡的手心,发出轻微的响鼻声。 “你看,”施明羡抱住马脖子,“我家果攻也离不开我。潄霁君,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琅琊,实在是去不得。” 他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只平静道:“无妨。” 下一刻,不等施明羡反应过来,只见谢鹤安袖袍轻轻一拂,一道柔和的灵力便托住了她和旁边的果攻。 他指尖凌空划动,那柄一直静悬在他身侧的灵剑骤然放大数倍,清冷的剑光流转,宛如一叶扁舟。 “那就带上,一起回去。” “等、等等!谢鹤安!谢绥!” 施明羡被他揽着腰带上飞剑,瞬间的失重感让她惊呼,随即是更激烈的挣扎,“你讲不讲道理!强抢民女啊?!这就是你们琅琊谢氏的待客之道吗?!” 谢鹤安的手臂稳如铁钳,任凭她像离水的鱼一般扑腾,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你非客。” “哈!” 施明羡气笑了,手脚并用地试图推开他,却发现徒劳无功,只得仰起头,用那双因怒气而格外明亮的眼睛瞪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 “不是客,那就是犯人了?好啊!大名鼎鼎的漱霁君,原来是个假公济私、挟怨报复的小人!就因为我写了几本破话本子,你就要把我抓回去关起来?你至于吗!” 她这话声音不小,四周的明漾等人听得清清楚楚,个个面露尬色,恨不得自己立刻失聪。 谢鹤安终于垂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并非为此。” “那为什么?!” 施明羡假意吼道。她用力拍打着他的手臂,虽然撼动不了半分。 “放开我!我告诉你谢鹤安,我明花意今天就是从这里跳下去,摔成肉泥,也绝不跟你回那个规矩比虱子还多的鬼地方!我养我的马,写我的话本子,碍着你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