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KPL]》 第1章 败局 2025年7月20日,上海KPL电子竞技中心。 2025年度KPL夏季赛正在进行时,赛事目前进入到卡位赛阶段。 KPL——全名为King Pro League,作为王者荣耀官方最高规格职业赛事,自2016年创立至今已形成完整赛事体系。 场馆内,一场比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解说慷慨激昂的话语声响起,“老牌战队EG对阵新晋战队PDD,究竟哪支队伍能够拔得头筹?” 赛场电子大屏幕上,选手操作清晰可见,一目了然,聚焦着全场的目光。 此刻,EG选手席,选手们忙的不可开交。 “对面视野没了,去看龙。” “抢不到,快走快走!” “走啊,别打!” “啧……打什么?这还打什么?” “……不是大哥,别送了行不行?” “守一波,找机会。” “兵线啊,清兵,别打架。” “怎么又死了……” 最后一滴血随着小兵的一拳,消失不见。 水晶炸了。 辅助Land动作很大地将耳麦摘下,几乎是摔到台上。 “你刚刚想什么呢?让别打别打非要开?还嫌自己送的不够多是吧?” 被他骂的是EG替补打野。 男生面色铁青,嗫嚅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太紧张了……” 射手Ocean拦住他,“行了,比,比赛还没结束,别这时候搞队友心,心态。” 辅助Land无差别攻击,“呵呵,你以为你打的就好吗?玩个射手畏畏缩缩,呆头呆脑……” 上单Sky冷声道,“Land,够了。” Land呼吸粗重,“下把再输,我们就没了。” 卡位赛采取的是BO5赛制,即五局三胜,他们已经连输两场。 中单钱非在一旁默默观察,心虚地一言不发。 五个人表情凝重地走下场。 休息区。 EG战队经理江庚年擦了擦额头的汗,着急又无奈道,“哎,又输啦。” 坐在他旁边的男生注视着比分,神色淡漠,只能从他微皱的眉头隐约嗅出一丝焦灼的气息。 他站起身,“下把换我上场。” 五个队友齐刷刷看向他。 替补打野暗自松了口气。 “队长……” 江庚年叹气,“Far……别勉强。” 名为Far的少年淡淡“嗯”了声,起身与其他四名队友走上选手席。 场馆里人声鼎沸,充斥着呐喊声和加油声,响彻穹顶。 “EG加油!不要灰心啊,让二追三,你们可以!” “EG冲啊!” “……” 当看到Far走上选手席,观赛席变得更为热烈,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许多应援灯光牌摇曳着,横幅和应援牌上面印着各个战队和选手的名字。 Far不徐不疾地坐上打野位置,动作娴熟地戴上耳麦,调整设备。 开赛BP环节,即英雄Ban(禁用)与Pink(选择)环节。 解说1:“EG这边经历前两场比赛的失利,决定换人。现在坐在选手席的是大家所熟知的联盟第一打野Far。哇,对面没有犹豫,直接搬掉了露娜。” 解说2:“噢?这不是我们Far选手的招牌英雄吗?那个定律叫什么来着?有Far必Ban露娜,再次成真了。” 解说1:“是的,那么Far会选择哪位英雄呢?我们可以看到Far秒锁了裴擒虎,这个英雄在当前版本还是较为强势的……” 解说2:“好的,跟随Far的视角,清空野区,老虎身影出现在发育路,在自家射手孙尚香与虞姬的针锋对决中,裴擒虎从一旁草丛中窜出,直冲向对面虞姬,虞姬早有预料,在牛魔的庇护下,耗费不到半管的血量,返回塔下吃了血包补充状态。” 解说1:“对面打野宫本武藏来迟些许,孙尚香已经拿下河蟹精灵,抢占资源优势,一个翻滚回到塔下,苟着清兵。” 解说2:“中路这边,EG的嬴政与PDD的王昭君还在彼此试探,兵线清完后双方都赶去支援各路了。” 解说1:“现在嬴政出现在了边路,消耗掉对面吕布丝血,吕布残血不敢出来,吃塔下兵线,嬴政坐传送回到中路,正好赶上了下一波兵线。此刻老虎清完一片野区,也从草丛中蹿出,共享中路兵线。” 解说2:“王昭君还在边路,刚刚也想通过传送阵返回中路,可惜被EG上单花木兰阻拦,这下昭君看来是要舍弃一波兵线了,不得不暂时挂边。” 解说1:“是的,宫本独自享用了这一波肥美的中路兵线……” 播报传出“First Blood!” 解说2:“嗯?什么情况?嬴政献出一血。” 解说1:“嬴政在支援对抗的路上被埋伏了。” 辅助Land叫起来:“小心点啊!” 上单Sky操作花木兰丢出一把悬剑清掉兵线:“不用来支援我,我死不了,去上路。” 十秒之内。 击杀播报再度响起。 解说2:“上面发育路战况激烈啊,老虎和队友配合拿下了对面牛魔,虞姬和张飞都是残血了,老虎还在进攻,越塔了,哎!” Far面无表情,手指在屏幕游移,丝滑迅速,快出残影,他操控着裴擒虎呼出一道拳风,于塔下击杀牛魔。 “Double Kill” 解说1:“裴擒虎的队友孙尚香与张飞紧跟其后,补伤害,老虎即将挨第二下塔伤,生命垂危了,关键时刻!张飞放出了治疗,救下一命!” 解说2:“宫本武藏从一旁窜出,锁定目标在残血的裴擒虎身上,裴擒虎使用二技能护盾护体,张飞不偏不倚刚好砸下,在他身上又套下一个盾,同时一技能推开了宫本武藏……” 大屏幕中,全场屏息,看着裴擒虎顶着一记普攻就会死的血量,化身老虎形态,灵活跳跃穿过墙体,回归塔下,安全回程,才松一口气。 解说1:“还是被老虎逃出生天了!这一波团战下来EG血赚,零换二。” 解说2:“EG趁着优势,裴擒虎伙同嬴政入侵了对面野区,成功拿下小猪。哎还不走,两人朝红buff走去了。” 解说1:“王昭君赶来协防,想帮宫本守着野区资源,被裴擒虎盯上了,老虎朝昭君扑过去了!” 解说2:“原来目标不是红buff,而是王昭君。” 击杀播报传来。 解说2:“老虎又拿下了一个人头,拿完就跑。” 解说1:“等一下,你看老虎脚底下是什么?红buff,真是连吃带拿啊,丝毫不客气呢。” 解说2:“哈哈,赛场就是这么残酷。没能守住红buff的宫本似乎气不过,追上去,锁定了孙尚香,孙尚香即将被击飞,千钧一发之际!他交出了净化,翻滚到赶来的张飞身边,吃了一个治疗,真是有惊无险啊。” 孙尚香的召唤师Ocean大呼一口气,“队长你,你,悠着点,我害怕。” 张飞召唤师Land笑他,“你自己跟好了啊,还好有小飞飞救你吧。” 解说1:“Far的控场能力强的显而易见,EG的节奏打出来了,优势也逐渐明显。” 解说2:“能没有优势吗?裴擒虎十分忙碌,一刻不停地在地图上游走,不管是野区,小兵,还是英雄,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贪吃的老虎四处掠夺资源,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 观赛席发出一阵爆笑。 解说1:“老虎帮射手打出优势,又赶到不温不火的对抗路,配合花木兰拿下吕布人头,两个人一起把下塔拔了,传送去野区,老虎又开始大快朵颐。” Land开心道,“舒服了。” Far片刻不停,说,“帮我开龙。” Ocean:“来了。” Land:“OK啊。” 解说2:“对面虞姬路过龙坑,看到他们在开龙,蠢蠢欲动,是不是想要抢龙?可惜被裴擒虎驱赶,跑走了。” 解说1:“EG拿到了龙,没几秒,虞姬带着牛魔王再度出现在龙坑附近,看来还是不死心啊。” 解说2:“EG这边刚刚打完龙,英雄技能还在冷却,状态不佳,不宜开打。” Land喊起来,“撤撤撤,缓下状态。” Ocean说,“别打啊。” 解说1:“几人陆续退回到塔下,龙被放在了上路。这一场EG打的明显大胆的多,节奏把控得很到位啊……好的,PDD二塔也掉了。” 几分钟后,PDD水晶爆炸。 解说2:“让我们恭喜EG!拿下首胜!” Far身边的队友放下设备,雀跃地呼出一口气,相视而笑。 辅助Land高呼,“爽!” 射手Ocean眼睛亮着光,“下,下把继续保持。” 中单钱非缓了一口气,平复着心跳。 终于可以不被Land骂了。 “队长,你怎么样?”上单Sky询问道。 Far抹了把脸,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双目闭着,“没事,继续。” 目前比分为2:1,进入第四把对局。 解说1:“这一局PDD拿出了曜,曜也是PDD打野kk的赛场常用英雄了。看来要报上一把宫本的野区之仇了,哈哈哈。” 解说2:“那么EG这边,打野Far拿的是……镜。有意思了,姐弟的野区之争。这把的野区究竟花落谁家?” Land“嘿嘿”笑了两声,“血脉压制,对面等着被吊打吧。” 不出所料,EG这一把仍旧经济领先,优势明显。 解说1:“镜金黄色的身影在野区如同光束一般闪动穿梭,路过打架的中路,顺手收下了对面中单人头,然后丝滑地进入野区继续吃。刷野,开龙,抓人,然后伙同队友进野区,暴揍弟弟曜。” Far闭了闭眼睛,“推塔,速战速决。” Land操纵着辅助鲁班大师,嘴角上扬着,应声道,“明白,队长。” 他招呼起自家射手,“小卤蛋快来爹地这里点塔。” Ocean忙着操作鲁班点塔急着赢,没和他计较,火速推进。 没多久,PDD水晶又炸了。 解说2:“让我们恭喜EG!拿下第二场胜利!现在比分持平到2:2……” PDD选手席,一个少年爆了句粗口,“不是,Far他怎么又能上场了。” PDD队长安抚他,“别着急,你发现没有,对面赢的很着急。” 其他队友不解,问道,“队长,什么意思?” 爆粗口的少年直接道,“笨!他们想要速战速决,那我们就尽量拖后期,下把苟着,前期别漏破绽,懂?” 队员A:“OK。” 队员B:“行。” 爆粗口的少年:“拿下最后一把,我们就赢了。” PDD队长:“别再让他们追上。” 第五局开赛。 负责战队生活饮食起居的姜楠赶到现场,看到了坐在选手席的Far。 她双手叉腰,质问江经理,“怎么让他上场了?!我让你看好他的呢!” 她撸了把头发,无奈道,“医生都说了,他不能再进行高强度训练……” 江经理有些招架不住,解释道,“他那个,他……没办法,你又不是不了解他,输了比赛比杀了他还难受,那我能拦得住吗?” 实则拦都没拦一下的江经理,心虚地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姜楠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放下,平复着呼吸,听江经理向她描述战况。 “这一把很关键,好吧其实每一局都很关键。这一把一定要赢啊。” 姜楠脸色却不好看。 她看着大屏幕,喃喃道,“伽罗,亚连,女娲……PDD拿的后期英雄太多了。” 江经理安慰她,“别担心,前两局我们节奏很快的,这一把也会速战速决的。” EG选手席。 Far低着头,神情专注,导播的镜头扫过,拍下了他紧抿的嘴唇,还有额角细密的汗珠。 对面显然已经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前期打得格外小心谨慎,专心发育不恋战,几乎找不出破绽,都在苟后期。 这一把打的格外累。 人头比来到2:4。 EG现在是逆风状态。 Land刚刚缓和的情绪又变得焦躁,看着随时要嘴人。 中单钱非感受到一股低气压,如坐针毡,压力山大,十分煎熬,为了克制对面韩信,他拿了张良,只想勉力做好一名工具人。 把经济让给队友,要c还是靠队友吧。主要靠……他们队长。 “神游什么啊?!刚刚那么好的开团机会……张良你大呢!”Land喊得撕心裂肺。 钱非被这一嗓子吓得浑身一抖,“我不敢……” Land骂他,“你怂什么?我们都在旁边!” Sky忍不住道,“别吵了,专心打。” 钱非弱弱地说,“那……等他们下一次漏破绽。” “不用。”Far平静道,“我来制造破绽。” “哇哦!!!” 两名解说和观赛席同时爆发出一阵惊呼。 大屏幕上,PDD正在开龙。 Far操纵的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沿着龙坑边缘游走跳跃着,千钧一发之刻,在对面五人众目睽睽之下,一道惩戒拿下龙王。 随后暃被一伙人追杀,在墙壁上如同壁虎一般灵活地跳跃游行,避开大部分致命伤,看着九死一生。 Ocean激动道,“接接接,接一下!” Sky放手一搏,吕布在龙坑跳大,疏散人群。 对面射手蒙犽为了躲避吕布的大,交出了闪现,瞬间开大,全图大范围扫射,瞄准了大残的玉城王子暃。 辅助太乙真人及时赶到,施加以救赎护盾,可惜蒙犽火力太猛,暃血量空了。 血条清空的一秒前,暃从墙上一跃而下,跃进了太乙真人的大招范围。 呼吸屏住,然后鼻腔又接触到新鲜空气。 Land激动地跺了两下脚,模仿队友,欠欠地说,“接接接,接到了!” 刚刚他们打了龙,技能半冷却,状态不行,由于吕布龙坑跳大,射手不得不交闪现,同时被逼出大招。 PDD这下被迫接团。 Sky操作的吕布跳完大起身,毫不犹豫地闪现进去人堆一斩,附魔普攻,夺取魂灵,一套行云流水,将残血的辅助留下。 队友紧跟上,Ocean操纵的马可波罗冲入散开的人群,净化被动装备齐开,收下伽罗和女娲。 还剩下一个亚连,开了大欲逃离,太乙一摇一摆追上去平A,有些滑稽,伤害虽低但扣血。 暃从天而降,三技能斩杀,玉碎声起,亚连血条清空,倒下。 暃背对着他,面向队友,收刀入鞘。 解说1:“PDD团灭了!EG利用兵线优势,推进了对面二塔,目前双方经济EG暂时领先1000。” PDD选手席。 队长说,“别急,他们暂时推不掉。你们多帮我抓,让我发育,到后期他们处理不了我们的。” 其他队友纷纷应声,“好的,队长。” 作为B组,如果在这里输了,他们这赛季或将止步于此。 这一把,他们一定要赢。 解说2:“PDD队员一个接着一个复活了,刚刚那一波团灭对他们的节奏有些许影响,现在他们依然保持节奏发育,不开团,不接团。” …… 解说1:“现在比赛已经进行了19分钟,到了后期,风暴龙王即将刷新。暃想要切对面射手伽罗,可惜伽罗被对面保护得太好了,暃有点无从下手,反而被女娲一套和伽罗长距离普攻消耗了半血,暃跃上墙避开伤害,被亚连围追堵截,Far的队友在赶来的路上了!暃被打至丝血,想要逃离,哎?!!女娲大招放出一条射线,暃阵亡了!这是暃本场比赛首次死亡!” 解说2:“是的,这一次太乙真人没能及时赶到,将暃复活。后期女娲伤害很高啊,有近身控制,射手伽罗有队友保护,暃有些无从下手,开始乏力了。” Land看了一眼他们队长,“队长!对不起,我来晚了。” 男生靠着椅背,仰头看向遥不可及的天花板,脸上没什么表情,稍长的刘海遮住了眉眼,目光有些涣散,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疲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闻言说了句,“没事。” 观赛席。 “EG前两把状态不错呀,这把又不行了。” “这还不错?和以前比差远了。Gust走后,EG一下子就垮了,就现在这样还是靠Far一个人撑起来的。” “Far队友行不行啊,能不能跟不上Far的节奏啊,配合是打不了一点的,我看到好几次Far单打独斗了。” “对,他们队那个中单的操作太保守了,不敢上,还有那个边路,虽然技术还说的过去吧,但是和Gust简直没法比,Far太难了,只能说,带不动啊带不动。” “……” 最后一把对局似乎格外漫长。 双方苦战之后,EG水晶还是爆炸了。 EG队友集体沉默了。 而赢家总是喧闹的。 Far似乎早就预料到,反应很平淡,只是默默收拾东西,走下场。 就像既定的结局,好像只能这样,就像有些事情,他尽力了,还是无法改变。 场下有的欢呼,有的唏嘘。 赛后,身为队长的Far接受采访。 身材高挑的男生身着黑色队服,领口微微敞开,侧立在采访台中央,无数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或许是因为刚结束几场比赛,他眉宇间沾染着些许疲惫和倦意。 尽管如此,也不难看出,他的优越五官和高挺鼻梁,抬头时露出的清晰下颚线,一双称得上有些锐利的眼睛凝望着镜头,从中分辨不出什么情绪。 男生轮廓清晰,眉眼锋利,再加上单眼皮,一眼看上去,是有些攻击性的长相。 原本清透的声音,此刻却低沉而暗哑,透过话筒传播开,“抱歉,让大家失望了。” “……” 观赛席依旧热闹。 “哎呦怎么最后一局输了呀。我还赌的EG赢呢。” “EG前面不是打挺好,后面就掉链子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Far神有点怪怪的呀。” “还好吧?我没看出来啊,哪里怪了。” “嗯……具体说不上来,但是我感觉Far今天好像不太对……” “Far刚刚想要切伽罗的那一段,是不是失误了啊?” “怎么可能,Far怎么会失误呢?” “依我看,Gust一退役,EG就丢了灵魂,以前Gust和Far是联盟王牌搭档,现在队里就剩下Far一个人,EG不就是靠Far死撑吗,没有他整个队直接就祭了。” “……” 在旁边人叽叽喳喳的激烈讨论声中,许星延不自觉舔了下嘴唇。 他坐在赛场靠前几排,能看到选手。 后面有人阴阳怪气道,“Far?他离退役不远了吧。怎么打的菜成这样啊……”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坐在他前面的男生静静偏过头凝视着他,皮笑肉不笑,眼神冷的结冰,甚至可以称得上阴森。 男生其实长得很好,皮肤白皙,五官俊朗,眉目清秀,瞳色黑深,眼神清澈透亮,唇色鲜艳润泽,看上去很健康。 但是盯着他看的时候就截然不同了。 男人噎了下,但是还是嘴硬说,“干,干嘛,打的菜还不让人说啊?” 许星延盯着他,冷声道,“菜成哪样啊,你行你上。” 旁边的几个妹子听不下去了,说,“你得了吧,有本事你也去打职业啊。” “就是,巅峰赛多少分啊?小国标有几个啊?你能打得过职业再来说行吗,有张嘴谁不会。” “你有能耐怎么没见你上首发啊,站着说话不腰疼,总有人以为自己能吊打职业。” 那个男的势单力薄,发出“嘁”的一声,鄙夷地看了眼这些“小迷妹们”,起身走了。 刚刚去卫生间的许昀承此时回来,错过了这一幕。 许昀承瞅了眼黑着脸的许星延,问:“怎么了这是?” 许星延面无表情道:“遇到个盖b。” 真是开了眼了,哪来的无名小卒,居然质疑联盟第一打野。 整个联盟,有资格说Far菜的人,屈指可数。 —— 休息室内,刚刚采访完的男生以瘫痪的姿势仰倒在沙发上。 灯光打在他脸上,越发衬得他面部轮廓立体,其唇色有些浅淡,五官脱离了稚气却又不乏少年气,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此刻正闭着眼睛,慢悠悠地拧开了瓶矿泉水往嘴里灌。 姜楠站在一旁,幽怨地盯着他。 凌成遥看了她一眼,闭上眼,自动屏蔽了。 “啊啊啊啊啊啊——谁能告诉我,怎么输得!?”陆荞又在大喊大叫。 他嗓门很大,继续喊道,“钱非你玩的什么东西啊,我真是醉了,你今天出门带脑子了没?就一直送送送送送,你是宅急送啊?送送……还在赛场走神?发呆?我看你是想老子抽你……” 钱非被骂的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一声,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泫然欲泣。 “少装可怜!你这样子我更想骂你!” “怎么玩成这个b样子……” 傅泽洲没忍住,“能不,不说脏话吗。” 陆荞转移火力,“你个小结巴,还管上我了,你以为你打的有多好,啊?我告诉你,就比他好一点点,那么一点点点点点……”边说边伸出手比划着。 纪空煜输了比赛本来就烦,听他吵吵嚷嚷的更心烦,“闭嘴吧。” 陆荞一副欠揍样,“就说就说,咋了?嘴长我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你管我?” 纪空煜忍住把一瓶农夫山泉扔他身上的冲动。 突然听见这个神经病又大嚎一声,“啊啊啊啊——我特么我自己也是个菜b啊呜呜呜,咋打的啊呜呜呜呜……” 纯脑子有病。 发起病来连自己都骂。 陆荞眼泪不住地掉下来,泪珠滚落砸在地板上,滴在黑色队服上,浸润直至被布料完全吸收。 他兀自嚎啕大哭了一会,发现无人在意,就慢慢不哭了。 “你们这群冷漠无情的人……” 一包抽纸递过来。 “哭够了?”凌成遥整个人还是瘫在沙发上,懒散随意的姿势。 “饿不饿,吃夜宵?陈老板请客。”他脸上带着丝浅淡的笑。 为了防止饭后犯困,影响状态,如果有晚上的比赛,他们一般都是比赛过后进食,大家伙现在肚子也确实有些饿了。 陆荞抽纸胡乱在脸上擦了一通,脱口道,“饿!” 其他几人异口同声,“吃!” —— 出门,PDD的队员迎面走来。 队员眉飞色舞,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吹了声口哨,戏谑道:“哟,这不男团队么?” EG在整个联盟中,以Far为首,被公认为颜值最高的战队。有人说EG成员可以原地出道,因而有些网友开玩笑地称呼其为男团队。 然而这个称呼,到后面被人玩梗,逐渐变成了黑称。 队友A哈哈笑着:“喂,曾景逸,你嘴好毒啊。” 陆荞呵呵两声,“哟,这不是拼多多战队吉祥物吗。” 傅泽洲翻了个白眼,开口道:“不知道的还,还以为你们拿了冠,冠军。” 曾景逸叉腰大笑,“那怎么说也是赢了你们,手下败将~” 陆荞本就心情糟糕,被戳到痛处,登时又要发作。 纪空煜拨开他,“行了,你们别嘲讽了。马上他又要掉小珍珠了。” 曾景逸更来劲了,“哇哇哇,掉小珍珠了?好垃圾呀~” PDD队长方北诀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嗨,Far,好久不见。” 同为队长,他和凌成遥聊了几句。 临走之前,曾景逸臭屁地说,“哎,你们加点紧啊,给点力行不行,对手太弱了,打的真没意思。” 陆荞向他问候了一个中指,“你少装b,下次就打得你屁滚尿流喊爸爸。” 曾景逸转身挥手,“就你,下辈子吧。拜~” —— 夜宵结束回到俱乐部已经将近12点,众人打完比赛,多少有些精力不济,陆续回房间休息了。 俱乐部很快归于寂静。 夜色中,凌成遥穿了件黑色短袖,嘴里叼了支烟,双手倚着阳台栏杆发呆。 夏天夜晚的风还算凉快,吹动了他的衣服下摆。 凌成遥缓缓吐出一口烟,望着黑漆漆的一片天,一轮清亮孤月旁点缀着零星的几颗星,有些黯淡。 几分钟后,他掐灭了烟,黑夜中最后一点火光消失,只剩下星星点点的星光与月光辉映。 第2章 旧友 包厢静谧。 陆荞是个坐不住的,怒道,“我靠,老陈你这个甩手掌柜!” 老板陈宏嘴巴咂了下,“哎,怎么说话的你这孩子。”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 陈宏拍桌,佯装生气,“没大没小。” 江庚年当和事佬,两头劝和。 战队其他几个成员也多少觉得离谱。 昨天刚输了比赛,今天早上他们就收到通知——战队要换老板,晚上就被拉来参加这莫名其妙的饭局。 钱非欲哭无泪,一脸便秘样,“陈老板,我们是不是打的太菜,你嫌弃我们这几个小拖油瓶,要把我们给甩了。” 陈宏哈哈笑起来掩盖心虚,“你想什么呢,怎可能。” 几个队员面面相觑。 包厢外响起渐进的人声,随后门被打开,走进来两个人。 稍高那位看上去年岁不大,却显现出一种熟稔的气质。男人长相优越,身高约莫185往上,着一套正装,显得身材挺拔,体态端正,气质不俗。 身边另一位,单手插着兜,从进包厢开始嘴角上扬噙着笑,扫视一圈后笑容便渐渐淡去。 他看着年岁更小些,看上去和他们差不了多少,与身旁的男人对比起来,面部轮廓要柔和些,无论是穿着还是面容,都是少年的模样。 细看那两人眉眼有几分相似,五官同样无可挑剔,只是气质明显不太相同。 不论是长相还是身形,两人都可以称得上是独树一帜。 原本笑着的那位少年率先打了声招呼,“hi。” 关于新老板,他们讨论了一路。 财大气粗,体型富态,大腹便便,中年男子,地中海? 通通不符。 江经理开口道:“咳咳,介绍一下,两位许老板。” 男生摆摆手,笑了声说:“不用,叫我许星延就行。这是我哥,许昀承。” 许昀承微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看上去没什么老板架子。 落座后,许星延看了眼台面,问:“你们队长人呢?” 旧老板陈宏说:“刚刚问他说在路上,我再打个电话催下。” 许星延说:“不用,没事。” 这句话说完的下一秒,包厢门被推开,一道清晰的声音传来,“抱歉,久等。” 凌成遥迎着众人的目光踏入包厢,额角微微出汗,他撩了把额前的碎发,露出雪白光洁的额头。 在那张脸的加持下,有一种凌乱随意的帅。 看着像是匆匆赶来的。 服务员见状,给他递上毛巾。 他轻声说了声谢谢。 姗姗来迟。 “队长,队长,这儿!”陆荞朝他挥手,指着旁边一个空坐,“给你留了位置。” 凌成遥走向饭桌,动作干脆流畅地脱下黑色战队外套。 室外体感温度高达36摄氏度。 人待一会感觉就要热蒸发了。 姜楠坐在他旁边,压低声音问他,“怎么来这么晚?” 她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单纯询问。 凌成遥喝了口水,说,“睡着了。没看手机消息。” 姜楠笑了笑。 刚刚他踏进包厢,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队员,也不是站着的江庚年,而是坐在最里面那位年轻英俊的新老板——旁边的许星延。 从他进来那一刻,许星延的目光就一直挂在他身上,这时两人视线对上。 对上的一瞬间,凌成遥喝水的动作一滞,眼睛里闪过一瞬诧然,那一瞬太快,未等人察觉,转而恢复平静地与那道意味不明的眼神错开。 陈宏开始介绍:“小凌,这两位是许老板。” 凌成遥不动声色地望着许星延,打了声招呼。 许星延面无表情,声音不大不小,“你好,凌队。” 他的目光直白地在凌成遥的脸上扫视一圈。 两人的位置隔着圆桌面对面,一抬头就能望见。 凌成遥看了眼许星延旁边的那位新老板,看上去很年轻,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股娴熟和沉稳。面容姣好,气质突出,举手投足的动作间,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 哥哥? 原来他还有个哥哥。 凌成遥垂下眼睫,盯着杯子里的水。 饭局开始。 凌成遥余光感受到对面那道目光,强到无法忽视。 他抬眼看过去,对方却没有在看他。 “咳咳,作为咱们俱乐部的前老板,我说两句。”陈宏端着酒杯站起来,咳嗽两声,开始发言。 “EG是我多年的心血,现在由新老板接手,说一点都不舍不得,是不可能的。但是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操心了,把它转手,对我就算是一种好的结尾,对你们,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对战队来说,也是一个好的归宿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整桌人异常的安静,队员都低着头,突然难过起来,毕竟年岁尚小,少经别离。 他们不会设想到,离别来得这么突然。 沉默中有对陈宏离开的不舍。 有对新老板接手EG后难以适应的顾虑与担忧。 有对他们自己未来不确定道路的不安。 还有很多很多,想到虚无缥缈的以后,心里不免难受起来。 凌成遥也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指来回捻着玻璃杯。 陈宏爽朗地笑了两声,察觉到严肃的气氛,开口缓解道,“哎,这是干嘛,这么严肃,又不是见不到了,以后我还会经常去看你们的。你们别以为换了新老板就能偷懒,好好训练知道吗?小猴子们,这是好事啊?以前总管着你们喝酒,今天不管了,喝个尽兴,来来来!” 凌成遥率先起身,用酒杯碰了上去,酒杯杯沿始终在陈宏之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都是成年人,他明白陈宏的良苦用心和身不由己。 眼下或许是他们能做的最好的选择。 其他队员也纷纷向陈宏敬酒,渐渐放开了,包厢里又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激烈人声中,凌成遥站起身来,默默走出了包厢。 酒不知不觉间喝了不少,胃有点难受。 江庚年喝得上头,聊着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抬头发现凌成遥已经不在饭桌上了。 卫生间洗漱台边,身形高挑的男生两手撑着台面,炽白灯光照射下,镜子里的脸可以说有些惨白,唇色浅淡,包厢冷气其实开的挺足,但他额角浮现一层薄汗。 因为胃部传来的阵痛。 老毛病又犯了。 他打开水龙头,用双手接过一捧水洗了把脸。 刚刚酒喝了不少,此刻胃难受的厉害,偏偏今天出门太急,没带胃药。 卫生间此刻没什么人,他半个人靠在隔间木门板上,捂着肚子,泛着冷汗。 腹部传来的疼痛愈发明显,让他没办法忽视。 兀自缓了一会,他走了出来。 洗手台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位男生,正对着镜子摆弄发型。 看人出来,许星延将目光移至他身上,转而皱起眉,开口道,“喂,不至于吧?” 凌成遥闻声,闭了下眼睛,抬头问他,“什么?” 许星延盯着他那死人般的脸色,“这么不高兴看见我?脸色差成什么样了。” 凌成遥看着他的表情,有气无力笑了下,好像真的在解释:“没有……不是不高兴看见你。” 餐桌上的菜吃的七七八八,陈宏喝酒喝的满面通红,江庚年也没少喝,好在酒量尚好,还能保持清醒,两个人勾肩搭背,互诉衷肠,走出大门。 队友也陆陆续续走出饭店。 江庚年走到凌成遥跟前,把一瓶胃药塞给他。 “你晚上喝酒喝那么多!你胃好不好自己不知道吗?疼死你活该。”江庚年气急骂他,说完了又于心不忍。 凌成遥从他手里接过胃药,“谢谢。” 刚刚缓了一会,喝了些温水,痛感没有那么明显了。 凌成遥问他这药哪来的。 他自己没带,江庚年没胃病,更不可能随身携带。 江庚年努努嘴,示意不远处,“不用谢我,你去谢许星延。他刚刚在卫生间碰到你了不是。他说你脸色不太好,问我你怎么回事,我估摸着你喝酒那么多,肯定胃疼又犯了,就和他说了。” 凌成遥看了眼手里的胃药,盒装还没有拆封过,是全新的。 他转过头,朝许星延的方向望了一眼。 许星延正和他哥说着话,感受到了目光,朝这边回望。 两人视线对上,凌成遥冲他扬了扬手里的胃药。 陈宏开了车来,叫的代驾来了,陈宏被塞进车里。 “我送陈老板回去,你们先打车回俱乐部吧,回去早点休息。”江庚年叮嘱完,便扬长而去。 叫的滴滴来了,一次性只能坐下四个人。 凌成遥对四名队友说,“你们先回去,我和楠姐再叫一辆。” 路边下立着两排灯,凌成遥与姜楠站在一起,昏黄的光洒在脸上,半明半昧,勾勒出他轮廓流畅的侧脸。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凌成遥回头,看见来人,出声道,“还没走。” 许星延看了眼他手机屏幕,“别打车了,你们回俱乐部?我捎你们一程。” 凌成遥没说话。 姜楠笑着应下,“那麻烦你了。” 姜楠在后方落座。 凌成遥打开一侧车门,许星延开口,“你坐前面。” 凌成遥便关上车门,转而坐上了副驾。 许星延:“系下安全带。” “咔哒。” 清脆的两声。 衬得车内愈发安静。 姜楠觉得车内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开口打破沉寂。 “哈哈,你俩看着像是同龄人。” “是。”“嗯。” 两人的回答不谋而合。 姜楠面露疑惑,“我还没问年龄呢?” 两个人又开始不约而同的沉默。 几秒钟,她反应了下,问,“你俩之前认识?” 凌成遥没有反驳。 姜楠又问,“这么巧啊。老乡?” 许星延发动汽车,“不止。” 凌成遥看了他一眼。 许星延目视前方,说,“还是校友。” 姜楠乐了,“那敢情好,以后你们俩肯定有话题。小凌就缺个同龄人呢。” 以后? 凌成遥想了下,没说什么。 没聊几句,后座没了声音。 姜楠睡着了,车内又重归于寂静。 车窗外霓虹灯闪烁,道路街景一晃而过。 “谢谢。”凌成遥望着窗外说。 许星延知道,他说的是胃药那件事。 透过玻璃窗望着窗外,外面场景飞速闪过,灯光明灭,凌成遥望着这个他生活了几年的城市,此刻熟悉又陌生。 黑夜中,车开得飞快。 良久,许星延冷哼一声,“不客气。” 过了会,他又说,“有胃病还空腹喝烧酒。你可以。” 凌成遥听出了话里的讥讽,没反驳,一笑置之。 之后又是一路沉默。 没多久车停在俱乐部门口。 许星延把车停稳,凌成遥解开安全带,却没有准备下车的动作。 这回轮到许星延撑着脑袋望着窗外。 似乎是故意不去看他。 “许星延。”凌成遥轻声叫他。 许星延保持着原姿势没动,“嗯”了声。 凌成遥问他,“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许星延不冷不热地,“我生什么气。” 这个语气,百分百还在生气无疑了。 凌成遥低下头,“几年前的那件事,我向你道歉,我那时语气太重了。不该那样说,对不起。” 许星延总算有了动作,转过头,“噢”了声。 他转过头望着面前的人,青涩褪去,对方的轮廓愈发凌厉,尽管穿着不同,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与他记忆中的模样相重叠。 许星延双手抱胸,“行吧。看在你道歉的份上,既往不咎。” 凌成遥听见他说,“好久不见啊。” 凌成遥平时不笑的时候眼神锐利,眉眼锋利,看起来不好接近,现在笑起来,眼睛有了光,变得亮起来,浅浅的卧蚕稍显,嘴角上扬,少年气十分浓烈,还带有几分孩子气,如春日融雪,又像冰天雪地中拂过的一阵暖风。 带着笑意的面容撞进许星延的眼眸,许星延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凌成遥开口道:“嗯,好久不见。” 第3章 首发 许星延大早上就来到俱乐部,像皇帝微服私访一般,把俱乐部各个角落都逛了个遍。 江庚年可不敢怠慢了这个小老板,跟前跟后向他介绍。 “对,这边就是选手平时训练的地方。旁边那个房间用来开会,赛后结束复盘啥的……” 许星延扫视一圈,点点头。 边上电梯,江庚年边说,“楼上是选手和青训宿舍。首发队员住三楼,青训那群小朋友住二楼……啊,现在他们应该还在梦里呢,职业的作息嘛,哈哈。” 许星延四处打量着,“首发和青训不住一层楼?” 江庚年点头,“是的。住二楼方便我们晚上收手机哈。” 许星延“嗯?”了声,“你们晚上还要收手机?” 江庚年额角出了点汗,“哈哈,是啊,青训好多小朋友,自控力比较弱。首发嘛,反正有时候训练也到半夜三更,就随他们去了。” 凌成遥是最早下楼的。 他身上穿了件短袖,下半身穿着条灰色棉质长裤,脚上一双拖鞋。 头发还有些刚刚睡醒起来的凌乱,他便干脆将额前头发撩到脑后,一下子清爽许多。 看到许延,他下楼的动作顿了下。 “……早。” 许星延看着他路过大圆桌,顺手拿了个包子叼在嘴里,径直走向了训练室。 江庚年在他背后喊,“三个小时啊,每天三个小时!” 凌成遥留下一道背影,抬起手挥了下,表示收到。 早上十点,队员陆陆续续醒了,训练室变得热闹。 尤其是陆荞来之后。 五位首发到齐,江庚年走进来,许星延跟在后面。 “人都在,宣布一下啊,许星延,今天正式加入我们战队。作为青训……” 许星延闻言看着他,“江经理,你可能搞错了。” 江庚年说话停滞,“啊?”了声。 五个队员齐刷刷看着他。 许星延哼笑一声,“我要加入EG没错。不过我要的是首发。” 辅助陆荞:# 中单钱非:! 射手傅泽洲:? 上单纪空煜:…… 唯独打野凌成遥面容沉静。 陆荞是个有话直说的,“首发?你在开玩笑吧。想跳过青训生的身份,直接上首发?哇啊……” 他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怀疑,还有对于这个大放厥词的少年人的讥讽。 “新老板是你哥是吧?大少爷去青训玩玩得了,就别来掺和首发了吧。首发是要上赛场的,别到时候被吊打,拖我们后腿不说,还要哭着回家找哥哥……” 江庚年知道陆荞是个嘴巴没谱的,急忙喝止他,“陆荞,别胡说!” 陆荞无所谓地摊开手,“江经理,你怕得罪他,我可不在乎,职业场上,实力说话,他一个少爷,凭什么一上来就能上首发,凭自己是个关系户吗?” 傅泽洲难得认同陆荞,“对,对啊。首发不是说上就上的。” 纪空煜甚至懒得听下去了,又点开了一把巅峰赛,正在看对面阵容选英雄。 钱非没发表意见,在一旁呆呆看着。 唯一没发话的凌成遥笑了下,问他,“你打什么位置。” 许星延盯着他,“中单。” 中单钱非眼睛睁大,张嘴道,“什么?不行不行……” 江庚年站在一旁,尴尬地擦汗。 他偷偷观察许星延的表情。 许星延面对质疑和嘲讽,看不出生气,他说,“行啊。你刚刚也说了,实力说话。” 他对钱非说,“哎,你打中单的是吧。” 钱非惶惑地点头。 “我们来solo。赢的人上首发。” 众人对于这个提议没有再反对。 陆荞倒是好奇,等会这位大少爷输了要如何耍赖皮,撒泼打滚。 傅泽洲觉得可以。 纪空煜沉浸式巅峰赛,无暇顾及。 凌成遥没有意见。 钱非心说,这个人连赛场都没上过,肯定不知道赛场的残酷性,自己虽然玩的没那么顶尖,但毕竟是职业选手,打一个门外汉,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行啊。三局两胜。” 陆荞开口,“公平起见,solo英雄随机,怎么样?” 英雄随机,这需要考验召唤师的英雄池深度。 钱非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陆荞无视了。 他完全没有要帮钱非的意思,只是单纯想看看这个少爷最后是怎么惨烈地输的。 许星延戴上耳机,说,“我没问题。” 对局被投射到大屏幕,看的清晰,放的是钱非的视角。 第一局,抽到的英雄是干将莫邪。 中路,两位来到草丛边,屏幕上看到许星延的干将走来,没着急清兵线,直接走进草丛里,在草丛里放出二技能,被钱非轻松走位躲过。 起到了一个威慑的作用。 陆荞被他放的这个技能逗乐了,发出一声嗤笑。 钱非清着兵线,技能射出两剑,打在兵线上,提防着对面的进攻。 许星延的干将看着有些呆,普攻拍兵线,二技能清线,走到上草,视野消失。 钱非打法很保守,清完线就回到防御塔下,等下一波中线,两个人血量很健康,相安无事到四级。 钱非的干将找准机会直接放出四技能,被对面一技能位移躲过了,但受到了擦伤,血量减了三分之一。 钱非追上去,对着进入防御塔的干将连放二三技能,许星延向前的步伐突然停顿了下,回了半个头避开技能。 陆荞:“运气不错。” 许星延反手二技能戳伤对面。 钱非看他越靠越近,放出一技能拉开距离,却被对面走位躲开,对面侧身走到旁边,快和他贴脸。 钱非快速放出四技能,对面这个血量,被这一扎,铁定没了。 许星延一个闪现突脸至他身后,一技能把人推到防御塔下,挨了防御塔一下,钱非慌忙交出闪现,被对面预判到,三技能划过,剩下丝血。 他很慌,急忙放技能。 许星延不慌不忙地走位灵巧躲过,给了想要回防御塔下的他一巴掌。 “First Blood!” 许星延摘下耳机。 “怎么样?” 钱非:“再来。刚刚是意外。一塔掉了才算完。” 傅泽洲看着屏幕,似乎在思考。 纪空煜期间抬眼看了下屏幕,然后继续打自己的。 钱非复活,漏了两个小兵。 对方视野不见了,他预判在上方草丛,对着草丛放出二三技能。 打空了? 对面的干将一技能位移闪进刚刚自己打的地方,放出四技能朝自己袭来,赶忙放出一技能跑路。 许星延在后面追,放出三技能不偏不倚打中。 怎么回事? 不应该的。 他回击以三技能,许星延的干将脚步像卡顿般停了下,刚刚好避开技能。 钱非不禁懊悔,如果他刚刚放的是二技能就中了! 走到防御塔下的钱非吃完血包,想回头反打,他四技能还在呢,这是他的优势,在他回头的0.4s,许星延的干将比他更快地放出技能,又扎中了。 啧…… 许星延视野再度消失。 他血条太低,不敢再离开防御塔。 畏畏缩缩地清兵。 直到对面的兵线也清完,他看见对方干将的视野,一个一技能突进,抱着必中的决心,二三技能一起放,许星延走位很奇怪,躲过中心点,中了侧剑,反手一个突脸四技能。 钱非被他的操作弄懵了。 英雄阵亡,他的屏幕又暗了。 第三次,他在没有漏视野的情况下,在草丛中被对面扎死。 他已经死了三次,对面一次没死。 经济落后太多,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他整个人还沉浸在刚刚的对局中,脑海里思考着对方的奇怪走位,像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预判,还有看着随意的技能释放。 他觉得不应该。 陆荞这时候眉头皱起来,看上去又要骂人。 “钱非你有没有在认真打?你用点心行吧?输了就等着去替补席吧。” 纪空煜放下手机,对面水晶炸了,他没有再开,放下了手机,看向大屏幕。 傅泽洲摩挲着下巴,呈现思考状。 凌成遥默默注视着对局还有许星延。 “来,下一把。” 第二局,不知火舞。 这次换的是5v5的大地图。 钱非比较熟悉的地图。 钱非用的绯月行,对面用的魅语。 开局两人各扔出一扇子,闪到一边,清线发育。 魅语视野消失。 在绯月行清兵线的时候,旁边草丛一扇子飞来,绯月行预判,走位躲过。 魅语走出草丛继续清线,绯月行一技能翻滚接二技能飞扇,打完就走,魅语擦伤。 线清完,两人均是四级。 绯月行从防御塔下走出,被魅语飞扇消耗,隐入旁边草丛中。 等魅语靠近,一技能突进,将人拍飞,魅语后手,翻滚至一边,又是一记飞扇结结实实打在绯月行身上,绯月行翻滚入防御塔,魅语紧追,二人缠斗一处,跃进防御塔,魅语挨了一击塔伤,从侧面翻滚出,顺便收下了对面的血包。 此刻绯月行丝血,视野消失不见。 魅语以s形走位前行,果断交出闪现,同时一记飞扇,打中在二塔中回城的绯月行。 屏幕又暗下去,钱非手机脱手而出。 他被那一扇子打得吓了一跳。 对面的凶残程度超乎他的预料。 陆荞看的脸都要扭曲了。 这个不争气的…… 傅泽洲看的津津有味。 绯月行赶上下一波兵线,清着线呢,一扇子飞过来,一技能被交出用来躲避,现在他有点被压着打。 得反击。 当绯月行一扇子击中对方,他有些着急地三技能突脸,魅语扔出扇子,借着位移躲避伤害,然后交出闪现,让钱非措手不及。 钱非的闪现紧随其后,可惜还是晚了几毫秒,魅语三技能追上,把人撞飞,一技能加二技能飞扇。 又一个人头。 钱非感受到旁边人的阴沉目光,压力更大了。 他紧张得出手汗了,手心变得潮湿。 魅语贪了一波线,没有回程,清完线血条剩三分之一。 这回绯月行终于扳回一局。 魅语被击杀。 这是许星延第一次阵亡。 复活之后,魅语打法好像一下子变凶了。 他突脸进了对方防御塔,不顾塔伤,三技能翻滚击飞加二技能飞扇,在被绯月行一扇子和塔伤的围剿下,挨了最后一下塔伤阵亡。 倒下前扔出的那把飞扇也带走了对面。 同归于尽。 鱼死网破。 玉石俱焚。 钱非震惊于他的爆裂打法,心说有必要吗? 接下来魅语打法的激进程度不降反增,钱非有些招架不住。 他看了眼对面召唤师。 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 为什么却感觉对方好像生气了? 难道就因为被单杀了一次?? 他搞不懂。 也没机会搞懂了。 对面激烈的打法之下,防御塔又被打爆了。 钱非表情呆滞。 还有终于结束战斗的如释重负。 他承认,对面这个人,是有点实力的。 许星延放下设备,摘下耳机,第一眼看的是凌成遥。 然后是陆荞。 看着陆荞的时候,他露出一道挑衅的笑。 “请问现在我有资格了吗。” 江庚年应和道,“有的有的,既然赢了,那按照说好的……” 许星延已经径直走过去,在钱非面前停下,“行了,首发给我。你退居二线吧。” 钱非耸拉着脑袋,精气神全无,像丢了魂一样。 “首发,再见了……我的宝位,再见了。好队友们,再见了!”钱非痛心疾首。 “我看过你的比赛。”许星延说。 “啊?”钱非张了张嘴。 “和刚刚solo问题差不多。” “小心过头,打法太怂,畏手畏脚,意识很一般,预判不到位……还有,你心理素质挺差。”许星延说。 许星延实话实说,差点把人说泪奔了。 本来输了,沦落为替补就伤心,谁还能忍着被这样一通说,简直是侮辱。 钱非低着头,眼眶红了。 许星延双手抱胸,歪着头看他,“说两句就哭了?你心理素质真的很差。” 钱非这次真泪崩了。 杀人诛心,还不够,还要补刀。 “哇,你这人很过分啊,哇——” 钱非大哭着走了,哭声还回荡在训练室。 这回轮到陆荞沉默了。 傅泽洲冲他伸出手,“你好,以后就是队友了。” 许星延和他击掌,“行。” 想握手的傅泽洲:…… 纪空煜冲他抬了下手,以示打招呼。 凌成遥站起身,朝他走过去。 “什么时候这么厉害的。” 许星延挑眉,毫不谦虚地说,“我?一直很c的。” 他反问,“刚刚你觉得谁会赢?” 凌成遥实话实说,“不知道。” 许星延狐疑地看着他:“你有想过我赢的这种可能性吗。” 凌成遥思考片刻,“有。不过从概率上来说,很小。” 一个职业选手和任何一个非职业的人打。 谁赢的概率更大,显而易见。 许星延脸上的表情明显不高兴了。 “但我赢了。”他说。 凌成遥点头,“嗯。就算没赢……从青训到首发,你应该也用不了太久。” 许星延被这句话取悦到了。 第4章 借宿 EG俱乐部。 训练室大屏幕上正放着KPL官方的赛事直播。 赛程进行至夏季赛常规赛第三轮,此刻进行对决的是当前极具热度的DQ战队和老牌HOC战队。 两队在上路爆发了一波团战,解说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慷慨激昂。 江庚年看的饶有兴致,问,“你们预测下哪个队是夏季赛冠军?” 纪空煜眼睛盯着屏幕,笃定道,“DQ。” 陆荞摊开手,“冠军不知道。首先排除我们EG喽。” 上次卡位赛战败后,他们被淘汰出局,无缘本次夏季赛。 陆荞作为玩辅助的,看着屏幕中DQ的操作,不由地说:“DQ射辅配合得确实还可以。” 纪空煜开口道,“不止。” “中野联动也是。”他补充了句。 傅泽洲看着局势和选手的操作,分析道,“他们的运营很强,就,就算没有爆发团战,经济也还是领先的。” 第三局结束。 DQ以3:0顺利拿下比赛。 赢得几乎没有悬念。 DQ战队的总积分目前居于S组首位。 KPL按照实力强弱分组,由强到弱分别为S组,A组,B组。 江庚年感叹了句,“DQ这个赛季势头很猛啊。” 许星延说,“如果状态能保持的话,DQ拿冠军十有**。” 姜楠推门进来,手中拎着一大袋饮品。 “看直播呢?训练辛苦了,大家喝点下午茶休息一下吧。” 陆荞首当其冲拿了杯,“我干了,你们随意。” 傅泽洲驱逐挡在身前的他,说,“去,去去。” 仅仅几秒,桌面扫荡一空,还剩下最后一杯。 这就是职业的手速。 凌成遥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随手拿起了桌面上的最后一杯,拆开吸管戳了下去。 比赛都结束了,还有什么好看的?江庚年出于好奇也瞅了一眼屏幕。 他喝了口珍珠奶茶,了然道,“这不是老熟人嘛。” 导播老师的镜头给到了DQ的主教练,男人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站在一旁,微笑注视着接受采访的选手。 男人名为郑越生,职业ID为Raw,前职业选手,曾效力于EG,担任中单位。 是的,凌成遥的前队友。 凌成遥轻笑了声,“打法还是那么脏。” 纪空煜表示赞同,“他们家中单得他真传。” 凌成遥眼睛没离开过屏幕,手中的饮料吸管距离嘴唇几厘米时,许星延突然喊了句,“等下!” 众人望过去。 陆荞不解,“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吓谁呢?” 许星延没理会他,径直走过去,一把夺过凌成遥手上的饮料。 标签露出来,上面写的是“凤梨百香果”。 许星延瞪着他,“你能喝吗?你菠萝过敏自己不知道?” 凌成遥脱口而出,“对不起。” 陆荞皱眉道,“你凶什么,语气这么冲,谁招你惹你了?” 傅泽洲一脸困惑,“队长,菠萝过,过敏,我怎么不知道。” 他看向纪空煜,对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别说其他人,就连负责他们生活起居的姜楠也愣住了,“你菠萝过敏啊?不好意思啊,小凌,我不知道。” 凌成遥对此表现得很淡然,说,“没事,刚刚没看标签。” 话音刚落,他手上一凉,低头一看,手中已经被塞上一杯别的饮品。 许星延盯着他,“你喝这杯吧。” 凌成遥应道,“谢谢。” 江庚年觉得奇怪,问许星延道,“你怎么知道他菠萝过敏的,他告诉你的吗?你们俩也没认识几天啊……” 许星延回他,“谁说的?我们认识八年了。” “八年”两个字说的很重。 凌成遥没有反驳,喝了口饮料,不动声色看了眼许星延。 江庚年表情从疑问变得呆滞,其他几个队员也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惊讶。 就连先前就知道他们认识的姜楠也有些吃惊,说,“那是老朋友了啊你们。” 许星延看上去心情欠佳,“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直到晚上洗澡,凌成遥白天在脑海中浮现的几个问题仍挥之不去。 许星延为什么会来EG? 许星延今天是不是有些不高兴? 许星延为什么不高兴? 不知道,答案无从得知。 洗完澡,他头发湿漉漉的,发丝还在滴水,便没穿上衣,单下半身套了件棉质居家长裤。 凌成遥随手扯过毛巾擦拭了一下头发,把微湿的毛巾搭在脖颈。 走出浴室,他擦拭水珠的动作一滞,走出卫生间的脚步也顿住。 “你怎么在这?”他脱口。 来人正是让他困惑的源头。 许星延站立门边,目光不加掩饰地自上而下的打量着他。 面前那具身体呈冷白皮的肤质,头肩腰比例协调,锻炼痕迹明显,却不夸张,也不显壮,肌肉匀称得恰到好处。 薄肌…… 许星延心想。 他视线还停留在对方腹肌的位置,眉眼弯起来发出一声由衷感叹,“身材不错啊,凌神。” 被夸奖的人淡定回了句,“谢谢。” 凌成遥又问他,“有什么事吗?” 许星延走上前两步,“借宿,行吗。” 凌成遥面露不解。 许星延开始解释,“我房间床板还没装好,今晚没地方睡了。” 凌成遥想了想,问他,“最顶头那间?” 许星延回,“对。” 凌成遥沉默几秒。 许星延又上前几步,靠得更近些,余光中能看到对方周身漂浮着的氤氲雾气,他的目光不加掩饰地在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和雪白腹肌上游离,“怎么了?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再睡一次怎么了?你很介意?” 凌成遥看了眼床,思考片刻说,“床有点小,你睡吧,我去沙发。” 许星延看了眼那床的面积,“哪里小了?三个人都够睡,一起睡啊。” 凌成遥面露犹豫,最后还是坚持说,“……不了吧。” 他看见许星延的脑袋渐渐低垂下去,“你睡床吧,没事。”边说边擦着头发,往沙发那边走。 许星延闷声不语,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凌成遥转头看向他。 许星延低着头,仍旧一言不发。 凌成遥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凌成遥出声问他。 凌成遥看见对方咬了下嘴唇,下一秒,许星延毫无预兆地朝他扑了过来。 纵使许星延没他高,但怎么说也是一米八的大高个男生,体量不会轻到哪里去,这一扑把凌成遥整得懵了片刻。 凌成遥稳住身形,脸上难得有些不知所措,轻声唤他,“许星延?” 许星延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发丝柔软,有些痒意。他发丝上的水珠滴落,恰巧坠在许星延脸上,顺着脸颊一侧缓缓滑落,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好像许星延哭了一样。 那滴水珠滚落到凌成遥锁骨上方一点,肌肤感受到的触感却不是水滴的湿凉,而是一种温热。 凌成遥双手放在男生肩上,推开些许,看见他的眼眶红着,眼睛是湿润的,晶莹泪珠挂在眼睫,脸颊留下泪痕。 凌成遥有些错愕,问他,“你哭什么?” 他不说话还好,一出声,许星延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扑扑往下掉。 真丢人。 许星延心想。 他明明不想哭的。 他其实可以忍住的。 但是刚刚被凌成遥态度疏离地拒绝后,他心头忽然就升起一股莫名的委屈,夹杂着一丝气恼和不安,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又是这样,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他总是这样。许星延咬了咬牙,心想。 情绪纷繁复杂,说不清道不明,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泪失禁了。 许星延抬起头,看着他说,“你的眼睛,江经理和我说了。” “他说……你打不了多久了,是真的吗?”许星延咬了下嘴唇,一滴眼泪因为动作溢出眼眶,从男生脸颊处滚落,虽然在哭,他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显得楚楚可怜,那双眼中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依旧目光炙热,眼神坚定,和流泪并不矛盾,倒增添了几分倔强的意味。 凌成遥抬手抹去他的眼泪,“嗯”了声,“你都知道了。” 许星延垂眸,他在思考。 如果凌成遥上不了首发,打不了比赛,那他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烦躁。 焦灼。 不安。 又是这样。 这种感觉又来了。 他不喜欢。 许星延问他,“为什么?” 凌成遥说,“视网膜色素变性,大概率是遗传。” 视网膜色素变性,也被称为眼科绝症。 随着患者年龄的增长逐渐出现视线模糊,夜间视力减退,视野缺失等症状,患者会感到光线暗淡,视觉逐渐变得浑浊,甚至失明。 目前暂时无法彻底治愈。 “可能还有高强度用眼。”他补充道。 职业选手要打比赛,看直播,复盘,制定战术……无时无刻不要用眼。 许星延保持着环抱着他的姿势,将脸靠在他的脖颈,“做手术……去做手术呢?” 凌成遥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医生说我这种情况,做手术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失败。” 许星延问他,“手术失败会怎么样?” 凌成遥回他,“失明。” 许星延呼吸停滞一瞬,随后变得急促起来。 且不论手术成功后有没有后遗症之类的状况,就算手术失败的风险只有百分之二十,甚至更低,他也不一定有勇气去赌,面临失明的后果,更别说百分之三十。 对于难以接受失明的常人尚且如此,更何况还是一名电竞职业选手,眼睛对于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失败的概率太高了。 许星延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收紧了些,“那如果不手术呢?” 凌成遥回他,“视力会慢慢下降,视物模糊,短暂性失明,也有几率失明,不过时间跨度应该比较大。运气好的话,或许几年。运气不好,也可能几天,几个月。” 放任不管的话,就是在赌。 许星延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凌成遥实话说,“能打多久是多久。” 他不愿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 可是职业选手失去眼睛,和长跑运动员失去双腿有什么区别? 真到那时候,要怎么办呢? 许星延长长叹出一口气,又流下几滴眼泪,仿佛得病的是他。 他说,“凌成遥,你好可怜啊。” 他又没头没尾地嘀咕了一句,“……我真倒霉。” 凌成遥拍拍他的脑袋,“别哭……你先松手,我还没有穿衣服。” 许星延闭着眼,闻言睁开一只眼睛看他,问道,“除了我,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凌成遥边想边说,“江经理,姜楠姐,陈老板。其他队员不知道具体情况。” 凌成遥没有骗他。 为了让他们专心打比赛,几个队友只知道他眼睛不舒服,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更没有设想过队长会失明的这种可能性。 许星延冷哼一声,“你也不想其他队友知道你眼睛的情况吧?你最好乖乖听话,和我睡觉。我就帮你保密。” 凌成遥被这种不痛不痒的威胁硬控住,在原地站立了几秒没动。 许星延憋不住了,质问他,“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抗拒啊?一起睡觉有什么大不了,这么不情不愿,我很可怕吗?!” 凌成遥抛出一个问题,“你和别人一起睡过觉吗?” 许星延实话道,“小时候有,长大就没有了,除了你。” 凌成遥忍不住说:“你睡觉有点不老实。” 许星延:? 凌成遥点点头。 许星延脸上大写着不相信,问他,“我睡觉哪样?” 凌成遥说,“高中你去我家那次,我睡到半夜被你压醒了,而且你睡觉喜欢抱着东西吧。” 许星延有些心虚,“有吗?你当时怎么不说……” 凌成遥继续揭发他的恶行,“前半夜我被你抱着,后半夜你把我挤到床角,还抢我被子。” 许星延心虚得将视线移向别处,连腹肌也不看了。 “那你去睡沙发吧。”他终于妥协。 凌成遥这时候又不情愿了,勾唇反问他,“凭什么我睡沙发?这是我房间,那是我的床。” 许星延冷笑了声,对他的翻脸不屑一顾,“你刚刚自己说的,你去睡沙发。” 凌成遥反驳他,“我改主意了,五分钟前的我和现在的我,不是一个人了。” 许星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形而上学,这是诡辩论。你高中政治怎么学的?” 凌成遥说,“我没选政治。” 许星延想起来了,“啊,是,你选的物化生,魔鬼班。” 拿了枕头和被子,凌成遥平躺下,许星延在他身侧躺下,关了灯,房间里便陷入一片黑暗和安静,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许星延换了个姿势,侧过身面朝枕边人。 他一点点挪过去,拉拉旁边人的衣角,说,“我想抱着东西睡。” 可床上除了凌成遥,哪里还有别的“东西”? 身旁男生闭着眼没动作,说,“沙发上有抱枕,你去睡沙发。” 许星延果断拒绝了,“我不要,沙发睡得不舒服。” 凌成遥没说话,许星延就一把抱住他。 凌成遥轻推他,带着笑意说:“你是树獭?松手。” 许星延说,“树獭拒绝。” 说着手还不老实地在他腹部摸了两把。 凌成遥握住他的手腕,说,“别乱动,睡觉。” 许星延爬起来,说,“都是男人,摸两下怎么了?都是朋友,那么见外干什么,看看腹肌。” 许星延执行力很强地,真的动手去掀他的衣服下摆。 凌成遥动作迅速地压住他不安分的手,抿了下嘴,“……你不是看过了。” 许星延力气没他大,双手被禁锢着,下意识挣扎了两下,由于力量悬殊,没挣脱开,这下老实了。他便又躺下,口嗨说,“没看过瘾。” 凌成遥沉默,似乎有些无语。 片刻,许星延说:“怎么了?身材这么好还不给人看,真小气。” “那你自己练。”凌成遥声音轻缓,倦意明显。 许星延看着他的侧脸,说,“我有在练啊,没你那么明显而已。不信你看……” 他可是办了学校健身房的年卡。 说罢便真的要坐起身来,向凌成遥展示自己的“好身材”。 凌成遥一只手摁住他,打了个哈欠,声音减弱,“不用了,我困了。” 许星延这才安分下来,说:“行,那睡觉吧。晚安。” “晚安。” 安静没多久,许星延像有多动症一样,躺了没几分钟,又翻了个身,忍不住开口问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身边良久没有动静,就在许星延以为对方已经睡着时,一道带着浓重困意的声音响起。 “……记得。” [奶茶][奶茶][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借宿 第5章 初见 P 初中,学校食堂。 凌成遥嘴里咀嚼着不算好吃的饭菜,对面坐着一男一女,他的两位发小。 女生扎着斜马尾,脸蛋小巧精致,一手撑着头,一手用筷子在面前令人毫无食欲的餐盘里扒拉了几下,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林清悦抱怨道,“学校饭菜好难吃……我们明天出去吃呗。” 那名男生名为宋晗,他啃了两口鸡腿,应声道,“好啊。”学校的饭菜来来回回就那几道,他也有些吃腻了。 凌成遥坐在一边,没吱声,眼神放空。 他们学校的食堂是长桌,旁边几个男生不久前在他们不远处坐下,吃饭全程嘻嘻哈哈,异常聒噪,还时不时爆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大笑声,引得周边的学生纷纷看过来。 又一声爆笑,林清悦嫌他们吵闹,翻了个白眼,骂了句,“神经病。” 几个男生看着像一个小团体。 因为离得近,他们的说话声清晰入耳。 有个男生指了指不远处一道安静吃饭的身影,“喏,就他,听说是同性恋,喜欢男的,你们不知道?” “我去,牛逼啊。” “我们学校居然有基佬?也难怪喜欢男的,他这个体重,女生也应付不来啊。” 紧接着,又是一阵哗众取宠的夸张笑声。 凌成遥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吃饭。 那几个男生又开始密谋。 “等等你走过去,假装滑一下,然后把汤泼他身上,你看看他会不会反抗。” “包不会的,他从来都不敢说一句话,你们知道吧?等着看啊你们。” 男生说完便端着一碗汤,站起身走过去。 宋晗皱眉,“这是校园霸凌吧?” 林清悦看着那几个男生,说,“隔壁班的,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人,闲的没事干。” 凌成遥头未抬起,细细咀嚼着饭菜,不动声色地将长腿一跨。 那个端着汤的男生偷偷摸摸地走过去,经过凌成遥身边,太过于专注干坏事,全然没有注意到前面突然伸出的一条长腿。 “哎哟卧槽!” 男生惊呼一声,连人带碗“哐当”一声巨响,摔倒在地上,那碗汤最终完成了他的使命,飞升至半空中,翻了个面,然后稳稳砸到了男生头上,汤也洒了一头,菜叶子挂在他脑袋上,显得十分滑稽。 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作自受。 周边人被这一阵动静吸引了注意,目睹这一幕,笑的笑,讨论的讨论。 那位刚刚被几个男生讨论的主角——有些胖胖的男生也转过身。 林清悦看见此情此景,没忍住拍桌,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起来。 宋晗震惊之余,反应了几秒,而后目光中带着钦佩和欣赏,朝着始作俑者比了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 始作俑者此刻正淡定地坐在对面,回头望了眼地上的惨状,没什么表情。 那男生恼羞成怒地爬起来,头发上还挂着菜叶,脸上红温了,站起来就怒气冲冲地瞪着凌成遥。 “你……” 凌成遥没什么耐心,打断他,脸上毫无歉意道,“不好意思,腿太长。” 信你就有鬼了!一看就是故意的。 那男生暴怒,“你TM的,爱管闲事是吧?我让你管!” 他没忍住,一拳砸在凌成遥脸上。 凌成遥没躲,挨了一下。 林清悦见状,猛地一拍桌,腾地站起来,朝那男生飞起一脚,“你怎么动手打人啊!” 尽显女侠风范。 男生被她突如其来的一脚踹了个踉跄,稳住身形就要过来抓她。 宋晗连忙站起身,拉起偏架,阻拦着对面那个男生靠近林清悦。 那男生的朋友也上前,加入的加入,拉架的拉架,食堂那片角落瞬间乱成一锅粥。 围观人群也逐渐壮大。 半小时后。 年级主任办公室。 凌成遥嘴角破了块皮,安静站着。 宋晗垂着头,盯着办公室风格奇特的瓷砖。 林清悦脸上充斥着不屑和鄙夷,明显是没打爽,扬起手掌,作势要扇对面那个男生。 对面那个男生也冒火,站着一排四个人。 年级主任是个自然卷发的中年女人,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班的班主任。 年级主任站在他们中间,双手抱胸,环视他们一圈,“这才开学没多久,就在食堂聚众斗殴?你们这一届真不得了啊。” 一边的班主任说,“来,唐子豪你过来,你说说怎么回事。” 那个泼汤的男生叫唐子豪。 他闻言抬起头,语气还带着丝委屈,说,“我就正常走路,这人莫名其妙故意伸出腿绊我,我汤都洒了……” 林清悦义愤填膺道,“你还委屈上了?明明就是你故意想把汤泼别人身上,是你想欺负人在先!” 宋晗小声附和说,“就是,要不是你先校园霸凌别人,那碗汤也泼不到你头上。” 唐子豪做贼心虚,急着反驳,“谁校园霸凌了?!我那是……我那是开玩笑的,我真泼了吗?” 林清悦气势很足,叉着腰大声说,“你们的密谋我们都听到了!死鸭子嘴硬,要是真让你泼了,还能有这事吗?那个被你们欺负的男生大概都不会吭声吧!” 唐子豪也喊起来,“那我不是没泼吗?” …… 双方又在年级主任办公室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 主任严肃道,“哎哎哎,当我这菜市场是吧?” 两方班主任都安抚起自己班上的小孩,企图让这一群魔童消停片刻。 年级主任扶额说,“叫你们家长过来。” 话音刚落,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 —— 没过多久,办公室又重新热闹起来,几位家长齐聚一室。 年级主任推了推眼镜,“凌同学绊人是不对,但是唐同学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而且我听说,是你想要把汤泼到别的同学身上在先是不是?这就不对,你看你把凌同学脸上打的,这事你们家长看怎么解决吧。” 好在双方家长还算明事理,事情最终以互相鞠躬道歉,小孩被各自家长领走作为结尾。 凌成遥和两位发小分别,坐上了他妈妈孟苒的电瓶车后座。 小电驴在马路上疾驰,一阵微风吹拂起凌成遥额前的几缕碎发。 “别人打你,不还手?”孟苒问他。 “没。”凌成遥说。 孟苒说,“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凌成遥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孟苒噗嗤一声笑了。 “他们欺负同学,怎么挨揍的是你?”孟苒问他。 凌成遥无所谓地说,“他被记处分了。校园霸凌,他活该。” 孟苒笑着摇摇头,无奈道,“你这孩子……” 孟苒领着他进自己办公室。 他们从一个学校的办公室位移到了另一个学校的办公室,还都是初中。 孟苒在实验初中教书,而凌成遥在三中读书。 孟苒从抽屉拿出一张创可贴递给他,“你自己先贴下,马上上课了,我要去班上上课。” 凌成遥应了声,接过创可贴。 孟苒拿着教案和水杯离开了。 凌成遥被暂时存放在了办公室。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练习开始写。 写了不知道多久,校园里响起放学铃声,走廊间不多时便充斥着学生欢愉轻快的聊笑声和雀跃的脚步声。 许星延抱着一沓收好的作文本,穿过人群熙攘的走廊,走进办公室。 作为语文课代表,他要负责收齐语文作业送到办公室。 孟老师还在班上,办公室还有两名老师。 两位老师不时隔空对话两句。 许星延一进门,就看到孟老师的办公桌上坐着一位陌生的男生。 男生坐着,但不难看出其个子很高,身形挺拔。 他的坐姿散漫随意,一手堪堪握着笔在练习册上写着什么,另一只手支着脖颈,一条长腿置于桌脚外,黑书包立在脚旁。 窗边投射进来的阳光笼罩着男生,在他周边度上一层柔和的光边,男生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形成一幅好看的动态画。 许星延看了眼,打量几番,他似乎从没有在学校见过这个男生。 他稍稍走近些,将怀抱中的一沓作文本置于办公桌上,视线没忍住再次移到男生身上。 孟老师的办公室靠窗,男生坐在临窗的位置,温柔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到他脸上,许星延看清了男生的脸。 那张脸五官立体分明,眉眼锋利,额间被风吹起几缕黑色碎发,光影投射得恰到好处,离得很近,他能看清对方的瞳色在阳光下变得通透,特别好看的一张脸,只不过…… 他的嘴角处贴着一片创可贴,微微泛着青紫,像刚刚和人打了一架。 不过,创可贴和淤青似乎并没有对男生好看的脸造成什么影响,反而增添了一些淡漠疏离的气息,夹带着一丝破碎感。 许星延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奇。 他不是一个惯于好奇和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相反,他讨厌麻烦,但此刻他却对眼前这个男生生出几分探究的**。 他现在确信,自己从来没有在这层楼见过这个男生。 男生长相那么显眼,如果见过,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至于他是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学校那么大,学生那么多,暂时不好确认。 新转来的? 许星延脑海中还在思索,随手放在办公桌上的厚厚一沓作文本最上端骤然倾斜,将要坠落。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他一步抵住欲坠的作文本,扶稳然后松开。 一向反应迅速的许星延不知为什么,这时候反应慢了半拍,看了眼收回去的劲瘦手腕,半晌才说,“呃,谢谢啊。” 从始至终没有抬过头的男生此时才朝他瞥了一眼,眼神淡漠,没有情绪。 两个人对视的一瞬间,男生眼神看似慵懒,却隐有锋芒,许星延被盯得下意识皱了皱眉。 如果不是对方刚刚帮了他,那眼神在许星延看来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然后他听见对方说了句“没事”,声音和人一样,淡淡的,冷冷的。 许星延是个自来熟的,顺势便打开了话匣子。 他放下作文本,问:“同学,你是这个学校的吗?我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你啊?” 男生在习题册上写下最后一题的答案,摇了摇头。 握着笔指了指一旁校服上的校徽。 许星延喃喃道:“三中……” 真不是他们学校的…… 许星延心头有一瞬失落。 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生合上习题册,露出封面,下端姓名那一栏,凌成遥三个字映入眼帘。 那三个字潦草却不凌乱,笔锋锋利,笔迹劲道,乍一眼看上去,倒是字如其人。 外面走廊还时不时听得到人声,声音渐渐飘远。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孟苒手中拿着教案和水杯走进办公室。 在桌面上奋笔疾书的男生停笔,合上笔盖,开始收拾东西,他披上三中的红色校服,站起身,“妈。” 孟苒点点头,“你等我一会。” 许星延心下了然,原来他是孟老师的儿子。 可他为什么不是本校的学生?实验初中是本市最好的初中,按理来说,本校教师的子女应该有优待才对。 许星延不解地望了他一眼,转过头说,“孟老师。” 孟苒看见他,朝他笑了笑,“辛苦了,许同学。” 旁边的两位老师闻言又开始隔空对话。 “孟老师,这就是你们班许同学吧?” “小许同学,我们在办公室可是经常听孟老师夸你,说你悟性高,文学素养好,听说上周市里作文比赛,你还得了一等奖啊。” 许星延是书香门第,文学世家,自幼被文学熏陶,练毛笔书法,诵诗词经典,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文学素养不说顶尖,在同龄人中也算是遥遥领先。 闻言许星延心中鼻子变长,双手叉腰,得意得不行,嘴上却谦虚道:“还是孟老师教的好。” 那两名老师哈哈笑起来,孟苒也轻笑出声。 许星延的长相和性格都很讨喜,孟苒也对这孩子欣赏有加,“没有你自身的悟性,我教的再好也没用啊。” 许星延又开了个玩笑,惹得办公室几个老师纷纷打趣。 另一边,默不作声的凌成遥将东西收进书包,背着书包站立起来,自觉主动地站到旁边墙角,给孟苒让出座位。 他单肩背着书包,双手负于胸前,静静立于一旁,听到两位老师说的话,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老师们口中,他妈妈的得意门生。 许星延说的正嗨,余光感觉有道目光盯着自己,那是一道不含恶意的,单纯好奇的打量。 他对于这道注视并不反感,倒有几分骄傲显摆的意思。 许星延动作自然地回望过去,对方视线早已经瞥开,静静伫立在一旁,没有催促,只是默默等待孟苒收拾东西。 而后,孟苒和许延交代了一些作业事项,两个人边说边走出办公室,凌成遥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后面,走出了办公室。 书包还在走廊另一边的教室,许星延与孟老师道了声“再见”,便转身朝着与楼道台阶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比孟老师高出一个头的男生,和她并肩行走于余晖散落的走廊,丁达尔效应下,暖黄的光线中能依稀看到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尘。 男生身高腿长,身形修长好看,简单普通的校服在他身上穿出了别样的气质,背影也很好看,投射在走廊地板上的影子缓缓拉长,然后消失在拐角。 直到看不见人了,许星延才回去教室拿书包。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许星延都没再见过那个嘴角淤青,沉默寡言的少年。 初二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过,如白驹过隙。 到了初三开学,九月的某一天,放学前不久,天色骤然变阴沉,随后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个季节的暴雨突如其来,让人没有防备。 明明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可以是狂风骤雨。 众多学生因为没有带伞被困在教学楼内,许星延也是其中之一。 他等着司机叔叔来接他,几分钟前,他被告知由于大雨,路上堵车,今天可能要迟到二十分钟。 许星延看着教学楼外能把人淋死的瀑布一般的暴雨,心头叹息一声。 这雨真是,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放学时候下。 有人不管不顾地冲进雨幕,瞬间便浑身湿透。 有个男生见此,口中边大喊着“兄弟们,随朕冲锋!”,边冲出教学楼,被雨淋成了落汤鸡,跑了没几步,脚底打滑,在不浅的积水中摔了一跤,溅起的水花与雨混合一起,泥点子飞溅。 妈呀。 许星延可不想这么狼狈,决定老实等司机叔叔来接。 教学楼里,有人走有人留,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许星延,没带伞吗?” 转过头,许星延看见孟老师笑盈盈地看着他,对方将手中伞递给他,“这把伞给你。” 许星延下意识摆手拒绝,“不用,孟老师。” 孟苒将伞塞到他手中,指了指台阶下站立着的一位男生,“你拿着吧,没事,有人来接我。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许星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了老师口中来接他的人,少年半张脸隐匿于黑色伞面之下,闻言缓缓扬起头,是那位名为凌成遥的少年。 说罢,孟老师已经在男生的接应下走出了教学楼,凌成遥熟练地撑着伞,伞不算小,只是雨势实在太猛烈,许星延看见凌成遥将大半伞偏向孟老师一边,自己半边被雨打湿,校服颜色渐深。 许星延盯着手中的伞,感激的同时,心头也涌起一丝愧疚。 如果孟老师没有将伞留给自己,那么凌成遥就不用淋雨了。 借着伞的庇护,许星延刚走到了校门口,就看见匆匆忙忙要跑进学校的司机王叔,他眼疾手快地拉住,“王叔,王叔!我出来了。” 坐上车,许星延长呼出一口气。 好累。 他把有些湿了的裤脚卷起来,放在空调风口烘干,校门口依然堵的厉害,车辆亦步亦趋地蠕动。 雨滴打在玻璃窗上,迅速滑落,可以听出来,雨势没有刚刚那么猛烈。 许星延看着模糊又清晰的车窗外人来人往,穿着雨披的电瓶车穿行而过,在路边,他又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突然,他喊道,“王叔,停下车!” 随即他飞快地摇下车窗,冲外面喊道,“孟老师,快上车!” 许星延往里面挪了挪,给两个人腾出了位置。 三个人坐在车后座,不算拥挤,但是也紧挨着。 凌成遥将半湿的校服脱下来,里面只有一件黑色短袖,他尽量往前,避免与旁边的许星延有肢体接触,不让对方干净清爽的衣服上沾染到潮湿的雨水。 许星延看他坐得这么小心费力,直接扒拉着他的肩膀,让人靠着椅背,“哎呀没事儿,我衣服也湿了,回家就换。” 凌成遥没有防备,被他一扯,两人肩膀撞在一起,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偏过脸也没有继续动作。 许星延隔着一层校服,没感觉出凌成遥的僵硬。 孟苒带着歉意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许星延把伞规规矩矩叠起来,隔着中间的凌成遥递给孟苒,“不客气孟老师,小事儿,还要谢谢你借我伞呢。我看你们刚刚在路边是要打车吧?现在校门口太堵了,很难打到车的,你们住哪啊,我让王叔送你们。” 孟苒说:“是啊,有点难打车。那谢谢你们了,可以麻烦把我们送到乘风街吗。” 许星延笑着说,“好啊,没问题。” 王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原来是少爷老师啊,您客气了。我们少爷一直都是乐于助人,心地善良的。” 许星延“嗯嗯”几声,连连点头,毫不客气地接受夸奖,说,“是这样的。” 他听到身旁传来的一声轻笑,偏过头看。 许星延第一次看见凌成遥笑,虽然两人总共也就见过两面。不过他还是觉得新奇,因为这个男生的脸上好像总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许星延又忍不住开启了话题,“哎,你初几啊?” 凌成遥没看他,说:“猜对了你就知道了。” 许星延冷哼一声,直接动手翻开了他脖子上挂着的学生卡,简单粗暴有礼貌。 “初三6班,凌成遥……”他念出声。 “作弊。”凌成遥说,却没有制止他的动作。 许星延面露惊喜道,“我们同龄啊。” 凌成遥脸上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很平常的事感到惊喜,就“嗯”了声。 许星延看着他被雨水沾湿的校服,说:“你和孟老师母子感情真好,你好孝顺啊。” 凌成遥没说话,孟苒倒是扭头看了过来。 许星延继续说:“我刚刚看见你把伞偏向孟老师,自己校服都湿了。” 凌成遥简略道:“伞太小。” 许星延叹了口气,“怪我,早知道下雨我应该带把伞的。孟老师把伞给我了,才让你们打一把伞。” 凌成遥脸上仍旧没什么波澜,不以为意,“没事。” 孟苒垂下眼睫,看到了凌成遥被雨打湿了的校服,微微出神,“回去先换下衣服,别感冒了。” 乘风街离得不远,他们很快到达目的地。 孟苒下车前,再次表达了感谢。 许星延笑着向他们挥手,“不客气,拜拜~” 小轿车扬长而去,经过水坑,飞溅起一片水花。 这下两个人都有了伞,谁也不用再被雨淋湿。 第6章 闹事 P 高一,凌成遥以中考状元的身份进入省中,荣誉墙上最顶端,照片里的少年面无表情,直视着镜头。那张帅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脸和状元的身份让他很快成为整个高一年级甚至学校的讨论对象。 “看,那就是中考状元唉,好厉害。” “我天,成绩这么好,长得还这么帅。” “小点声,他看过来了。” 凌成遥站立于人群之外,对此反应平平,似乎习以为常,只是极浅淡地扫了一眼荣誉墙。 男生五官优越到没话说,面部轮廓凌厉,鼻梁俊挺,眼尾狭长,因为单眼皮的缘故,眼神瞥过来时带着一种散漫而淡漠的感觉。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无视投来的或好奇或探究的各种琐碎目光,单肩背着包,从嘈杂的人群中穿过。 “好拽,好酷,好帅!”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 林清悦好不容易挤到人群前面,在排名末端不远处找到了自己和宋晗的名字,她看着那两个名字,大喊道,“宋晗!我俩又是吊车尾。” 宋晗静默片刻,半遮挡住脸,无奈地说,“……你小点声好吗?这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 林清悦倒是笑的龇牙咧嘴,没心没肺道,“没事啊,我们三个还是同班。” 人群叽叽喳喳。 许星延隐没在人群里,定睛看着排名榜。 自己居然是第二? 他初中可一直都是第一! 而且实验初中作为本市升学率最高的初中,按理来说,没理由会输给别的学校…… 第一是谁?他目光上移,看到了第一的名字。 “凌成遥……”他看着荣誉榜上少年照片底下的名字,喃喃地念出这三个字。 “怎么了。”旁边人开口。 许星延转头,那个榜上第一照片里的少年和身旁男生的面容重合。 许星延不可置信道,“你居然是状元?你居然是第一……” 凌成遥歪了歪头,阳光照得他整个人懒洋洋,悠悠开口道,“有问题?” 许星延凑上前去,拽着他的书包,愤恨嫉妒不已,“你怎么没和我说过,你成绩这么好?” 凌成遥靠着墙,像是思考了片刻,反问道,“你问过吗?” 许星延看他那一脸悠哉的表情,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因为对方个子比他高出半个头,所以是居高临下的俯视角度看着他。 他登时怒从心起,气的不行。 “挑衅我……” 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更何况是许星延这样事事要争第一,争强好胜的性格。 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居人之下。 许星延瞪着他,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你不可能永远都是第一。你等着吧,下次的第一一定会是我的。” 周边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熟练地不像第一次。 “哇哦,火药味很浓耶。宣战了宣战了。” “这是第一和第二的争锋对决?” “下战书了啊,大家速速来看!” “学霸与学霸的巅峰对决,谁与争锋!” “……” 凌成遥对上他那道决绝的目光,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因为他感受到了那双眼睛透露的“杀气”。 林清悦挤进人群,凑过来问他,“这个小哥哥是谁啊,你们认识?” 凌成遥视线没移开,两人仍然维持对峙的姿势,轻描淡写道,“我妈的学生。” 林清悦点头,冲许星延比了个大拇指,“小哥哥你想挑战他,勇气可嘉,佩服佩服。” 宋晗姗姗来迟,有些懵地,“什么情况?” 许星延盯着他,眼中充斥着满满的胜负欲,“下周摸底考,看谁是第一。” 凌成遥神色莫名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憋出一个字,“好。” —— 据小道消息,他们班主任是一位年轻男老师,姓康,名文德,硕士毕业不久,听说这是他带的第二届学生,年纪可能没比他们大多少。 明明是刚认识,教室里却蛮热闹,交头接耳,吵吵闹闹,还有人在共享零食。 林清悦兴奋地说:“我向学长学姐打听过了,学校后面那条小食街有家面馆味道不错,我们中午去试试?” 宋晗和凌成遥坐最后一排,是同桌。 凌成遥手指在手机上滑动,他对吃的素来要求不高,能吃就行,回答了句,“可以。” 宋晗开心道:“好啊,那条小吃街好像好吃的很多。” 林清悦突然神色一凛,“老师来了。” 凌成遥动作自然地往前倾,双手伸进桌肚里,再出来时手上的手机已经变成了课本,宋晗也稍稍坐正了。 果然如传闻所言,他们班主任是位年轻的男老师,看着还很年轻呢,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整得邋里邋遢的,还穿着那种老年人的衬衫。 他把老干部的茶杯放在讲台上,开始自我介绍,结束便开始无缝链接地上课。 一上午的课结束,期盼了许久的下课铃打响,学生迈着整齐又杂乱的步伐跑出教室,冲进学校食堂,或是学校大门。 凌成遥他们属于后者。 尽管飞一般跑过来,面馆也已经人满为患了,毕竟到了饭点,店里是一天中最忙的时候。 等待良久,才吃上那一碗冒着热气的面。 宋晗拿起筷子递给两个人,说,“刚刚端面过来的老板是不是个残疾人啊,走起路来好像一瘸一拐。” 林清悦早已饥不可耐了,哪还管的上别的,开始大快朵颐。 凌成遥咀嚼几口面条咽下去,“……可能是。” 林清悦喝完最后一口汤,“好吃,爽!” 凌成遥已经吃完有一会儿了,在低头看手机。 宋晗碗里还剩三分之一。 林清悦瞟了眼他碗里的面条,说,“你吃饭怎么那么慢,孩子。” 宋晗含糊地说,“马上马上,不要催我好吗。” 他话音刚落,收银台传来“砰”的一声。 店里安静了一瞬,许多人的目光聚集在前台。 前台站着几个社会青年,其中一个高瘦如竹节虫的男人指着面,语气很拽,“老板,在你们面里吃出个烟头算怎么回事啊?” 老板收起围裙,连忙赔笑道,“不好意思啊,我马上给您重做一碗。” 那男人手指压着面碗边缘,却说,“还再做一份,万一再吃出个钢丝球,玻璃渣,怎么说?” 另外两个一胖一矮,其中矮一点的附和着,“就是,烟头万一吃进去了呢?” 男人直接道,“我看也不用麻烦了,直接赔钱吧。” 周围人议论纷纷。 林清悦一语中的,“讹钱的。” 凌成遥朝那边瞥了一眼,继续看手机。 老板面容笑得僵硬,“那……您要赔多少?” 竹节虫男人张开手指,竖起了一个手指,“也不多,就给个一千块,这事就算私了了。” 一千? 老板有些犹豫,他们一天忙活到晚,赚不了几个钱,靠店面养家糊口,而且厨房里没人抽烟,哪里来的烟头? 他知道这些小青年就是故意找事的,但是他还要做生意,不想把事情闹大,败坏店里的名声,想要和平解决。 但是一千太多了。 “这,我们一天也赚不了多少钱啊,而且我们店里没人抽烟啊。您理解理解可以吗……” 竹节虫男人见状,“什么意思啊?不想赔是吧?” 紧接着他恶狠狠地把那碗面砸到地上,汤汁溅了出来,洒到了旁边一桌的客人衣服上。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素质啊?”被洒到衣服的客人懵逼了几秒,还没有发作,林清悦就忍不住了,站起身面向那三个社会青年,指着竹节虫男人说。 其中一个矮点的小青年转过身,慢慢走近林清悦,上下打量起来,“嚯哟,小姑娘长得蛮漂亮的啊,看不出来脾气这么大。” “要不要跟哥几个玩玩啊~”轻佻的语气让林清悦面色又沉下来几分。 竹节虫男人姿态嚣张地走过来,一步一晃头,用手指着她,语气止不住地嚣张,“小丫头,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林清悦直接拍开他的手,一点没带怕的,“你爸妈没教过你怎么尊重人吗?” 旁边的宋晗哪里还吃的下面,早已经汗流浃背了。 男人作势要用手推面前的小丫头。 然而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男人下一秒就被踹翻在地上,离得最近的几位客人面还没吃完,急忙站起身蹿到旁边,生怕被波及。 林清悦收回脚,表情嫌恶地说,“别碰我,脏手拿远点。” 一胖一矮见自家老大挨揍,冲上来要打人。 林清悦灵巧躲过那两只猪手。 凌成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腿不老实地往前一伸,绊倒一个胖子,助攻加一。 宋晗见队友开团秒跟,用手钳制住另一个矮子,林清悦豪不留情地一拳打上矮子腹部,矮子被打的往后连退数步,撞上的桌子椅子瞬间移位,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啦的刺耳声音。 闹出这么大动静,面店全部人的目光被吸引,其中不少客人还是省中的学生。 那男人刚刚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头,估计被打懵圈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矮子连滚带爬地过来扶他,着急忙慌地,“我去大哥!没事吧大哥?” 竹节虫男捂住脸,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林清悦喊起来,“你TMD敢打我?” 林清悦冷笑一声,说,“打的就是你,你再不尊重人,我见一次打一次。” 三人观察着形势,看见她身旁站着的男生个子很高,神色淡漠,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眼神十分孤傲。 酷,拽,傲,充斥着一种B王风范。 “我去,装B!”矮个子喊了句。 另一个稍矮些的男生也盯着他们,眼神却截然不同,那里面夹杂着同情和不忍。 刚刚被对面打老实了,三个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竹节虫男心里暗骂三个怂比!几个高中生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本以为老板是个瘸子,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骗个一千块,也够他们哥三个逍遥一段日子,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怎么倒霉催的,偏偏碰上了三个爱多管闲事的高中生。 丢人!耻辱!后悔! 早知道就不该在这家面馆! 在旁边看热闹的群众叽叽喳喳,有的拍照,有的窃窃私语。 门口警车声音响起。 不知道是哪位好心的吃瓜群众报了警。 警察过来了解了一下情况,将他们一行人打包去警局做笔录。 宋晗看了眼身边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两人,独自抱头道,“完蛋。” —— “……小凌啊,见义勇为这个行为是好的,但是你们也不能随便打架斗殴啊。记住了啊,下不为例。”一名警察叔叔在他旁边,边走边说。 凌成遥低着头,摸摸鼻子,点头道,“知道了,蒋叔。” “行了,早点回学校上课去吧。”蒋警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少年日渐宽阔的肩膀,不忍多加责备。 望着三个小朋友走远的背影,旁边的一名警察对蒋警官说,“这就是凌哥的儿子吗?” 蒋警官望着那道神似故人的背影,喃喃道,“是……凌前辈的儿子,现在都这么大了。” 他不禁笑起来,又感叹了句,这小子和他爸年轻时候真像啊,面貌和性格都是。” 第7章 检讨 P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在高一刚开学这一天,三人又如同初中时候因为在食堂打架斗殴被叫去年级主任办公室一般,被叫去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这次连原因也没变,同样是打架斗殴,唯一不同的就是,延伸到了校外。 “啧啧啧……你们这一届真是了不得!这才开学第一天,就在校外打架斗殴?有损我们学校形象!”教导主任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回荡在空阔的办公室。 教导主任是个地中海老头,因为其声音像孙悟空,好多学生私底下都叫他“大圣”。 办公室有的老师刚来不久,看到他这幅架势不禁有些好奇,朝这边多看了几眼。 “哟,这一届的中考状元呢还是。”不知哪位老师说了句。 凌成遥他们三个人排排站在办公室,形成一道靓丽的景色。 三个人低着头,眼睛像是要把地板盯出个洞。 昨天在面馆,有同校的学生拍下了闹事的过程,还把视频发到了网上。 底下评论炸开了锅。 “我感觉这个男的就是故意的,我吃过他们家面,很干净卫生啊。” “我也觉得,老板人还很好,吃不饱还可以免费续面,这是故意讹钱的吧。” “面馆老板好倒霉,做个生意被人找麻烦。” “这几个人我知道,臭名昭著了。经常用这种套路骗吃骗喝不说,还要捞钱。” “妈呀,你们快看这个小姐姐和小哥哥太帅了吧!” “那个男生好有压迫感啊,我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了。” “那几个人都不敢动了哈哈哈哈哈。” “我认得我认得!这就是我们学校校草啊!本人比视频还要帅几倍不止,人家还是中考状元呢。” “这算是见义勇为吧哈哈哈哈。” “……” 校园群里,那个视频都快传疯了,凌成遥不是C位,仅仅站在一边,却在视频中显眼异常,大家也不是瞎子,很快就有人认了出来,连带着林清悦和宋晗。 视频人传人,发酵了一个下午加晚上,他们三个校外斗殴的英勇事迹便在全校传的沸沸扬扬。 视频配上文字标题,“三英战混子”。 “老师,对不起,打架是我们不对。他们两没动手,我打的人。”林清悦率先说。 大圣冷笑两声,“你还挺仗义啊,逞英雄是吧。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要说?” 宋晗急忙辩解说,“大……噢不是,老师,当时是那个人先挑衅,他先不礼貌把汤泼我们身上的,我们……算是正当防卫吧。” 大圣转头看着凌成遥,“你呢,还有什么要说的?” 凌成遥没什么要说的,不过既然大圣发问了,他便说,“讹钱技巧挺烂的,打架技术也是。” 另外两个人噗嗤笑了声,又立马收住。 大圣给了他一脚,冷笑起来,“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见义勇为,特牛特酷啊。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对你们自己和学校造成什么影响?我们学校可是全市升学率第一的高校,现在视频传出去,学生和家长,还有其他学校会怎么想?你们这件事很恶劣知道吗?!你们三个,每人给我写一千字检讨,还有打扫教学楼卫生一周。” 随后大圣喝了口茶,把茶叶沫子呸一口吐回杯子里,指着他们,“还有,下周一给我做国旗下检讨!” 几个人出了办公室,林清悦有些不乐意,小声嘀咕道,“真烦,还要我们写检讨,那不是见义勇为吗,做好事啊,多正义啊,那是对学校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好吗?” 宋晗叹了口气,“没办法,我们打架也是事实,还是在校外,可能已经算出格了吧。” 凌成遥对写检讨和打扫教学楼倒没那么在意,就是国旗下检讨,麻烦。 他啧了声,抬脚跨上台阶。 —— 九月初,开学第二周。 操场主席台上站着一位男生,身形挺拔,站姿松弛,在一众主席台学生中显眼异常。 他神色淡然,左手指缝堪堪夹住检讨,右手自然垂在身侧。 台下有很多窃窃私语。 “看,那就是高一六班的凌成遥,好帅啊。” “他犯了什么事,要去念检讨啊?” “你居然不知道?你看那段视频了吗,校外斗殴。” “噢……虽然他长得很帅,但是他在外面打架,是不是脾气不好,是个刺头儿啊?看着有点凶。” “我要是有他这张脸和智商,我比他还狂。” “……” 主席台下窃窃私语声不断,一群小麻雀叽叽喳喳,主任咳了几声,示意安静。 男生低沉有磁性的嗓音透过麦克风传了出来,凌成遥读完了检讨,声音全程没有波澜,音调维持着一个平稳的直线,看起来似乎没有知错要改的意思。 念完他就要走下主席台,许星延此时正边看演讲稿边往主席台上走,凌成遥走得稳却疾,偏偏主席台楼梯又窄,两人就这么在拐角处撞上了。 闷声碰撞,演讲稿和检讨散落了一地,如天女散花般四散纷飞,最终在地上混杂在一块。 两个人都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时候上下台阶。 许星延鼻子被磕了下,捂着半张脸抬眼看去,眼前的男生比他高出了一个头,因为突然的变故,眉头微皱,神色却仍然是漫不经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单眼皮的缘故,看人的时候显得很淡漠浅薄。 那眼神看着像是一种挑衅,好像在说“没长眼?”。 两个人对视一眼,凌成遥却先一步弯腰捡起了散落的纸张,递给了许星延,“呃,抱歉。” 许星延本想发作,看在对面认错及时加态度还行的份上,只是幽怨地盯着他,没有动作。 其实这次优秀学生代表本该是作为中考状元的凌成遥上台发言,但是他刚开学就违反校规,校外斗殴,被取消了资格,这个优秀学生名额自然就落到了第二名的许星延头上。 “下面有请高一(3)班许星延同学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主席台上已经响起掌声,等待着许星延的登场。 许星延草草接过凌乱的稿纸便越上主席台。 凌成遥看了眼他的背影,又低头整理了下自己手上的稿纸,这才发现几页纸里还夹着两张许星延的发言稿。 ……好样的。 …… 许星延长相比较显小,是那种明眸皓齿的好看,读稿子时眉眼低垂,看上去挺乖顺,透露着一种“大家闺秀”的少年气。 他一上台,台下的话语声又传来。 “哇塞,一大清晨两个帅哥,真养眼。” “视觉盛宴,给我看清醒了家人们。” “第一名和第二名吗,有意思。成绩好就算了,这两个人颜值为什么都如此逆天?老天爷我恨你,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孙子。” “这个帅哥系谁呀?长得好正统啊,我觉得他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校草哎。” “嗯……我还是觉得凌成遥帅,那种气质,有人懂吗?” “懂懂懂!姐妹我懂你!又酷又拽,又痞又帅,对不对?” “……” 这回不用教导主任开口咳嗽,许星延开口的瞬间,台下顿时就默契地安静了几个分贝。 和凌成遥的声音不同,他的声音偏清透,带有少年人的清晰明朗。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 演讲的内容大差不差,无非是即将开启新学年,让大家好好学习,奋发向上之类的。 演讲到中途和快末尾的时候,如果是细心的人就会发现,讲台上的男生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只是他停顿的时间很短,大概几秒钟,短暂到除了凌成遥以外的其他人都没有留意到。 他语速放缓了些,脑子飞速转动,很快又流畅地添置了新的措辞,弥补那两页空缺的演讲稿,最终完美结束了这次演讲。 许星延鞠了个躬。 往台下走时,他心跳快了几分。 也许是因为刚刚应急演讲,也有可能是被气的。 还好他提前看了遍稿子,记性还不错,堪称过目不忘,那几页纸的内容能在脑海中留存个七八分。 迈下最后一级台阶,他心跳还没平复,要不是那人…… 心里正想着,那人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凌成遥一直站在台下等着他,手里拿着他的那两页稿纸,总要物归原主。 许星延瞪着他,带着不满,有些埋怨的意味道,“喂,因为你,我差点下不了台。” 凌成遥听完了全程,“这不是下来了。你半脱稿?” 许星延怒气不降反升,没好气地夺过两页稿纸,“那我还能怎么办?” 凌成遥随口道,“那你还挺厉害。” 许星延理了理稿纸,“你夸我也没用,你给我道歉。” 他的语气过于理直气壮,凌成遥听笑了,“怪我?我们那是互撞,不存在谁对谁错吧。” 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此时气温还有三十度,天气闷热,许星延出了些汗,有些燥热,脾气也暴躁起来,“那我不管,就因为你撞那一下,我稿纸全散了,你捡给我的还是缺的,不怪你怪谁?你给我道歉。” 他这一番话给凌成遥整无语了。 “凭什么?况且我记得我道过歉了。”他说。 许星延得了道歉不饶人,穷追不舍道,“那是你撞我的道歉,一码归一码,你现在再给我道个歉,算是拿漏了我稿子的。” 凌成遥挑眉,丢下一句,“你这人不讲理。” 像是觉得对方没办法沟通,他转身就走。 许星延快步跟上去,“就一个道歉有那么难?” 凌成遥目视前方,脚步坚定,神情冷淡,没理会他。 许星延气笑了,“哇?这么拽。” 凌成遥步伐快得飞起,他跟在凌成遥身旁得用小跑的,在心里怒骂了句“腿长了不起啊?”。 似乎是不死心,他便转移话题说,“哎,我看过那段视频了,就是面馆那个。” 凌成遥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脚步逐渐缓了下来。 许星延笑得意味不明,“你真阴险啊,偷偷给人使绊子。” 凌成遥说,“懒得动手。” 许星延问他,“哎,那你会打架吗?” 凌成遥回,“还行。” 许星延说,“切,得了吧。我第一次在孟老师办公室见你那次,你脸上就被人打了。” 凌成遥说,“那只是我没动手。” 许星延和他并排走在一起,“被人打了你还不还手,你是傻子啊?” 凌成遥看了他一眼,“看情况。” 许星延聊得兴致上来了,转口说,“哎,那我不要你的道歉了,你和我说说那天发生了什么,怎么样?” 凌成遥想了想,问他,“你说哪天?” 许星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上去亮晶晶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说,“随便,你都说也行。” 凌成遥没被他绕进去,说,“我凭什么要道歉。” 许星延眼神里的八卦之火瞬间熄灭,冷冷地瞪着他,“你这个人真没意思。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能不能有点格局。” 凌成遥无视对方讽刺他肚量小,反击道,“大丈夫有尊严,不随便低头。” 许星延有点无语,“你有病吧,你算什么大丈夫?” 凌成遥反客为主,说,“骂人?现在你要向我道歉。” 许星延神情复杂地看他一眼。 凌成遥又说,“不过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宽宏大量,不和你计较,我们扯平了。” 许星延被他另类的逻辑思维硬控几秒。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一下子就愉悦多了,没有了先前那股烦躁,他突然大笑起来,“哈哈,我们两个都有病吧,好幼稚啊。” 像小学生吵架一样。 凌成遥看他莫名其妙地大笑,说,“你有病别带上我。” 许星延觉得和他聊天还挺有意思的,“打架我不知道,你和人吵架应该挺厉害的。” 凌成遥依旧淡淡地,随口道,“懒得吵。”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中许星延的笑点,他又笑了起来。 两个人走到教学楼,各回各班吹空调去了。 —— 开学两周后学校会进行一次考试,美其名曰:摸底考。 顾名思义,目的就是探学生的底。 基本上都是高一的内容,考的其实都是基础的简单知识,但是问题就是他们还没上过课呢。 考场安排在实验楼,离教学楼比较远,所以考生会稍微提早些去考场。 凌成遥拿着考试工具往考场走,同行的还有林清悦和宋晗。 林清悦总是话很多的,拉着宋晗说了一路。 通常情况下,他们三个人走在一处,凌成遥总是默不作声听他们聊天,已经形成一种平衡的习惯。 他们前面走着一伙男生。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要开学考啊,屁都不会!” “无所吊谓,我会垫底。” “哎,你马上借我抄下选择呗。” “大哥不是,你饥不择食啊?我的你也敢抄?” 那男生细想了下,觉得有道理,头疼地捂住额头,“算了算了。” 摸底考,开学即痛击,学生的噩梦。 考场人陆陆续续到场,找到自己的座位落座,便安静等待下发“圣旨”,凌成遥在桌面上放下装备,起身去厕所净化。 他和宋晗一个考场,宋晗见他出去也跟了上去。 看到前面的林清悦,宋晗突然叫住她。 宋晗不动声色地走在林清悦后面,稍微挡住些,眼见周边没人,低声和她说,“你姨妈来了!” 林清悦反应了两秒,爆发出一声,“我靠!” 她表情为难,“我忘记在这几天了。” 凌成遥问她,“带了吗?” 林清悦便秘一般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宋晗把校服脱下来递给她,“你先用校服遮下,有点明显。” 林清悦感动地看着他,“小晗晗,你真好!” 然后她飞速逮住一个恰好路过的女生,十分自来熟地问,“同学,请问你有面包吗?” 被她逮住的女生带着眼镜,林清悦看清她的学生牌上的名字,高一(3)班,秦思亦。 秦思亦从口袋掏出一片超薄递给她,“嗯,给你用吧。” 看样子,她本来是要去换的。 林清悦激动地给了她一个熊抱,“太谢谢你了!爱你宝宝!” 凌成遥和宋晗看她如此幸运,对视一眼,宋晗嘿嘿笑了声,然后走进了厕所。 凌成遥解决完,去洗手台洗手。 水流声响起,厕所里还待着几个男生,看见他,讨论声减弱。 他们前一秒还在说些什么,下一秒便带着笑围到正在洗手的凌成遥身边。 为首的男生嘻嘻哈哈地说,“这个不是状元哥吗。” 凌成遥偏过头看向他们,陌生的面孔,在脑海中搜索一番,查无此人,不认识。 其中一个男生说,“我们一个考场的啊,学霸哥。” 凌成遥有些脸盲,不记得。 “哎呀!有救了有救了,大哥马上卷子能不能借鉴一下。”其中一个男生如释重负的说。 “他肯定靠谱,毕竟是第一嘛。” “牛逼啊!不愧是状元哥!” 虽然是夸奖,但是太浮夸了,显得不真诚,反而让人不舒服。 凌成遥沉默一会,说,“我也没学。” 他说的实话,中考放假他确实一直在玩。 他忙着打游戏,哪有时间学习。 为首的男生忙说,“哎呀没事,我们都没学,但是你肯定做的正确率要高嘛。” “樊羽你小心点吧,你初中作弊被处分那件事你忘啦。还想着作弊呢。”另一位男生提醒他。 名为樊羽的男生脸色变了变,语气阴阳怪气起来,“哎呀,人家可是三好学生~品学兼优呢~啧啧啧,看不得别人作弊的,我只能自认倒霉喽。” “……” 水龙头的哗哗声伴随着他们的嬉笑声,在静谧的一方空间里回荡,最终归于寂静。 这些话一个字不差地落进了凌成遥耳朵里。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想多做了解。 正要转身离开,侧身沉寂许久的隔间门毫无征兆地,“嘭”地一声被打开。 有点吓人,几个人不约而同投去视线。 一个男生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边走边说,“樊羽是吧?我记得你。蠢得没边的那个,自己作弊作不明白还怪别人,你这个人真是有意思。” 樊羽愣在原地,在背后说人坏话被正主当场抓包是什么体验?惊险刺激。 许星延走上前一步,继续输出,“你们说的是初二那次月考吧?某人自己丢小纸条丢到我面前,想让我帮忙作弊递纸条,请问我是你爹还是你妈,有什么义务帮你?让我顶着作弊被抓的风险帮你传小纸条,你是救过我命吗?还是你觉得我自己脑子抽了,想吃处分了?你这人还不长记性,蠢得和猪一样,梅开二度,还把小纸条丢我桌上,你脑瘫吧?” 樊羽脸色又红又白,被密集的话砸的插不上嘴,刚说了几个字,“你骂谁……”就又被许星延怼了回去,“不止这样,被监考老师抓到不仅不老实承认,还倒打一耙,你是这个。” 许星延比了个小拇指,然后转了下,方向朝下。 樊羽满脸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愧的。 许星延还没完,“不知道考场有监控的傻孩子,脑子被驴踢了吧。你这个处分吃的真是一点不亏,没想到高中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脑子里就想着作弊那点破事,有那钻研的功夫我一学期的课都学完了,搞不懂,缺根筋的脑子果然不一样。” 樊羽被怼得语无伦次,指着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你你……不要胡说……” 许星延拍开他的手,“还想让别人帮你作弊,你配吗?而且就你那个智商,你怎么敢的啊?怎么?自己不想活了,还想拉人下水啊?你做梦去吧,人家不会帮你,不会做,你自己吃卷子去吧,垃圾。” 说完,他顺手牵羊一般,拉起凌成遥就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丝滑。 凌成遥的手腕被他握着,一阵力道将他拉出了厕所,空气一下子变得清新。 许星延边拉着他边嫌弃道,“赶紧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厕所果然不宜久待,不是排泄物就是一群苍蝇……” 凌成遥盯着他抓着自己的手,皱了皱眉,没忍住提醒道,“你上厕所没洗手。” 许星延松开手,忍住连他一起骂的冲动,“……我没上。” 凌成遥问他,“那你为什么在隔间。” 许星延冷哼一声,解释说,“我就想看看樊羽这脑子不正常的还想整什么幺蛾子。” 凌成遥了然,点了点头。 许星延朝他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离他还有那群人远点,别和他们扯上关系,那一伙人凑不出来半个好人。” 凌成遥思索片刻,“嗯”了一声。 他继续补充说,“要和你这样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玩。” 许星延愣了下,反应过来。 难怪这么耳熟呢,这是刚刚樊羽在厕所调侃他说的。 他点头认同道,“对啊,要玩就和我玩。” 快考试了,两个人光速回到考场坐下。 考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