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烂女配在线作死,疯批反派破防了》 第1章 她不对劲! 沈清辞死了。 沈清辞又活了。 寒风灌入领口,带着血腥气,沈清辞猛地睁开眼,一柄淬着寒光的弯刀已近在咫尺。 夺刀,拧腕,割喉。 一连串动作快如鬼魅,只在瞬息之间。 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溅在她破损严重的裙摆上。女子黑色的眸子里,没有恐惧,只有一丝被强行拉回这世界的躁意。 她穿书了。 穿进了一本权谋文,成了那个骄奢淫逸,贪生怕死,下场凄惨的炮灰——昭阳郡主。 一个无才无德,空有郡主名号的废物草包。 她穿来,正是惦记她郡主称号的女主,伙同男主一起将她骗至郊外,被刺客追杀落崖的时候。 之后,原主的尸体顺着冷泉流入大反派的寒潭。 萧玦那个变态,竟直接给她穿上王妃朝服,敛入冰棺,当作‘亡妻’供在王府! 沈清辞攥着弯刀,垂眸,看着横七竖八倒在脚下的几名刺客,皱眉。 习惯过于可怕,她杀人的手很稳,还是自我了断吧。 刀锋,划向脖颈! ‘叮!’ 一道白光闪过,弯刀脱手飞出,在空中打着旋儿坠落。 沈清辞被那股余波震得退后半步,碎石滚落悬崖,久久听不到回音。 就在这时,一行人焦急地往这边赶来。 沈清辞暗叹。 睡不了她的‘黄金墓穴’,那便将就一下躺‘冰棺’吧。 她转身,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卧槽,她疯了吗!”赶到的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 冰冷的水流瞬间吞没了她。 肺里的空气被挤压殆尽,就在她即将如愿窒息时,一股力道将她拽了起来—— “哗啦!” 破水而出的瞬间,沈清辞剧烈咳嗽着睁眼,猝不及防看到了一张摄魂夺魄的脸。 男人墨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五官精致如谪仙,可那双眼却幽深得令人心惊。 ——萧玦,书中后期抬手间伏尸百万的大反派! 他是东离国皇帝第七子,母亲是西楚国送来的和亲公主,因生下他后难产去世,他从小被当作‘不祥人’被皇帝不喜。 长大的过程中,他目睹了母亲留下的侍女被杖毙、乳母被毒打,兄弟姐妹对他的欺凌,甚至被迫穿过女装,差点被太监猥亵…… 可以说,大反派的黑化,是身边所有亲人对他的恶意造成的。 所以,她是被大反派救了,又没死? 此刻,这疯批美人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目光扫过她失望的眼神,微微蹙眉:“你……” 他才刚吐出一个字,一双柔夷便已挂上了他的脖颈。 从不习惯与人亲近的萧玦,瞳孔骤缩,修长手指瞬间掐住她纤细的脖子。 沈清辞笑了。 “掐死我,快!”她声音隐着病态的兴奋。 萧玦指尖一颤。 上辈子,这女人跳崖身亡,尸体顺流漂进他的寒潭。 她的死直接导致平西侯沈岳万念俱灰、出家去了,不仅让他错失了关键助力,还便宜了他四皇兄。 这一次,他想提前将她救下,用毒药控制她,以此要挟平西侯谋取利益,却不想…… 她非但不感激,竟是在求死? 这不对劲! 怀中的女人,指尖还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暗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主子,上游的刺客全死了……” 萧玦抬手制止护卫汇报,另一只手改掐为抬起沈清辞下巴:“你真想死?” 沈清辞的手指暧昧地抚上他唇角,吐气如兰:“怎么?你舍不得?” 护卫们倒吸一口凉气:这女人……是真勇啊! 萧玦眸色骤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沈清辞循循诱导,“女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只有死了对你才有用。你在犹豫什么? “难道你看上我了?不过,以你的姿容,睡你也不亏,来吧!” 护卫们在风中凌乱,他们都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 萧玦眼底暗芒一闪而过。这女人,句句都在撩拨他心中最深处的恶念。 她在玩什么把戏?欲擒故纵? 换作任何一个人,此刻早已血溅当场。但这个女人,他还有用。 先哄住再说。 等他大事成了,再让她躺进‘冰棺’也不迟。 现在,绝不能因小失大,坏了他的大计。 他压下翻涌的杀意,看着她,语气竟带上了一丝诱哄:“本王会请父皇赐婚,届时,任你为所欲为。” 沈清辞:“……” 说好的杀人不眨眼大反派呢? 书里写他因着童年的遭遇,极度厌恶与人接触,这会儿都被她这样挑衅、吃豆腐了,竟然还能忍着不杀她? 甚至……还要把自己打包送给她? 果然,书都是骗人的。 她倏地出手,五指成爪袭向他的咽喉,却被他轻易反手扣住。 剧痛中,听见他附耳低语:“再闹,本王就挑断你手筋脚筋,将你囚在身边,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手腕上的痛楚,让沈清辞皱眉,“这种威胁对我没用,因为,你不会伤害我!” 她太清楚了,对于根基尚浅的萧玦而言,她这具身体的身份有多重要。 当初他之所以会捡走原主的尸体,不就是因为她是平西侯最看重的女儿吗?有了她,就等于有了平西侯府这柄最锋利的剑。只可惜,原主一死,平西侯万念俱灰,愤然出家。偌大的侯府落入女主的哥哥沈承手中,成了男女主的第一助力。 即便如此,萧玦还是凭借原主外祖家的支持。 才有了与男主一决高下的能力。 现在,萧玦突然出现在这里,明显与剧情不符。也就是说他应该是知道了未来走向,所以才会赶来救她。 只要她没死,郡主之位就还是她的,平西侯的权柄也不会旁落。 他若娶了她,平西侯府就算不为他所用,也绝不会成为男主的助力。 啧啧,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萧玦凝视着她,良久后,他松开钳制:“你说的对……” 话落,他微微俯身,微凉的唇瓣在她唇上碰了一下,一触即离。他声音温和,却带着戏谑的凉意:“这样呢?” 第2章 准备给我当男宠? 男人温热的吐息拂过沈清辞的脸颊,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既危险又诱惑。 沈清辞揉着手腕,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片刻后,她忽然笑了。 “所以,你知道皇上不会给你赐婚,这是准备给我当男宠了?” 两人离得很近,沈清辞明显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意如潮水般涌来。可只一瞬,那杀意化成一丝清冽气味,钻入她的呼吸。 “请郡主疼我。” 男人猛地将她带入怀中,大手牢牢箍住她的腰,额头与她相抵,姿态亲昵又卑微。 沈清辞侧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躁意。“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到令人发指呢。” “本王……我需要郡主。” “你不需要。” 萧玦收紧搂着她腰的手,声音坚决,“我、需、要。” 两人目光近距离碰撞,似乎有火花啪啪炸响。 沈清辞盯着他,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不,你只需要杀了沈承,再杀了……” 就在这时,有一队人马赶来,气势汹汹出现在冷泉岸边。 为首之人身着紫色锦袍,腰束玉带,金冠束发,手持白玉折扇,俊美的脸上却覆着一层寒霜。 他款步而来,目光如刀,扫过水中紧密相拥的两人,露出嫌恶的表情,继而厉声呵斥:“沈清辞,你好大的胆子!” “亏得本皇子辛苦搜寻你的下落。你倒好,竟然在此与七皇弟私会苟合,还公然宣称要杀了你的兄长,如此大逆不道,该当何罪?” 沈清辞无语。 这是四皇子萧宸来了。 原书里,把原主哄骗的找不着北的男主。 沈清辞推开萧玦,目光灼灼地望向萧宸。“我罪大恶极,那你杀了我。” 萧宸:??? 她怎么没有哭? 按照他预想的戏码,此刻没死还被捉奸的沈清辞应该梨花带雨地辩驳,求饶。那样,他便能从容地提出要求。 可她没有。 她只是站在那里,眼神甚至……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疯狂。 他难得正眼看向沈清辞,她看自己的目光似乎没了以往的黏腻。 这是真看上了萧玦?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萧玦一个外族贱人所生的杂种,任何人都能踩一脚的皇子,沈清辞会看上他才怪。 无非是被他的美色一时所惑罢了。 萧宸回过神后,柔声劝道:“清辞,此事,我会替你遮掩,只要你把郡主之位让出来……” “不需要遮掩。”沈清辞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萧宸。 萧宸惊异:“难道你不怕……” “不怕。”她打断他,“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我保证不还手。”沈清辞想向他走去,无奈腰身被某人紧紧桎梏着。 萧宸一愣,他认真看向眼前的女子,神情淡定,不像作伪。 她这是认定自己不敢杀,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沈清辞!”萧宸压下心头的异样,咬着牙,仿佛做出了天大的牺牲,“只要你把郡主之位让给云舒,我便娶你为妃,如何?皇子妃之位,难道不比一个郡主强?日后她见了你,也得恭恭敬敬行礼!” 有病。 合着她的郡主之位是块唐僧肉,谁都想来啃一口? 沈清辞揉了揉太阳穴。 要命,一条。 其他免谈。 “唰!”软剑离鞘,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前一秒还在萧玦腰间,下一秒已经贴着萧宸的脖子飞了过去。 萧玦:“.…..” 那是他的剑。 萧宸瞳孔一缩,狼狈地向后倒地,堪堪躲过要害。剑锋擦着他的侧脸划开一道口子,一道血线瞬间涌现。 “好你个沈清辞,”萧宸摸了一把脸颊,脸色愤怒而扭曲,“你不但想弑兄,如今连本皇子你都敢刺杀了!” “锵!锵!锵!” 他身后的护卫齐齐拔刀,瞬间将沈清辞与萧玦围拢。 几乎在同一时刻,萧玦的护卫也警惕地拔刀对峙着。尽管两方人数差距较大,但气势一点也不弱。 冷泉岸边,杀气凛然。 “老七,你是把府里所有护卫都派出来了吗?”萧宸声音里带着一丝轻蔑,“别不自量力了。把她交给我,我饶你不死。” 萧玦看着他,心底嘲讽。 这样一个只会无能狂怒的人,竟有无数人追随,为他而死,天道何其不公。 萧玦收敛思绪,面上却换上那副众人熟悉的怯懦,“本王……定会护着郡主。” 沈清辞看着,心道,若非见识过他真面目,这副模样,她当真就信了。 “老七,我就是把你们全部弄死,你又耐我何?”萧宸怒极反笑。 “不如何,”萧玦声音虽轻,却清晰可闻,“只是,侯爷若是得知,你在此杀害郡主。那后果,皇兄可承担得起?” “你威胁我?” 萧宸眸光染着寒霜,扇指萧玦:“七皇弟,你还看不出来吗?这女人就是个疯子。你现在拿下她,交给我处置,本皇子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当是你被这妖女一时迷惑了。 “不然,我便将你们二人私会、合谋残害皇子的罪行,一并上告父皇!到那时,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沈清辞见萧玦不为所动,冷嗤一声:“萧玦不过是我的一个裙下男宠,你想让他为你出头,未免太过可笑了。” 一众护卫:啊?啊啊啊? 男宠?七王爷竟然是昭阳郡主的男宠。 “七皇弟,她说的是真的?”萧宸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堂堂皇子,竟自甘堕落,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 沈清辞也很无奈,都这样羞辱了,萧玦怎么还不动手? 快杀了她啊!!! 明明放在腰间的手都快把她腰掐断了。 被人无视,萧宸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沈清辞,你给我听好了!原本父皇还要为你我赐婚。如今看来,你根本不配,你只配和那个孽种为伍。” 之前他还可以忍受她的草包花痴行为,至少她好看,又有平西侯这个后盾。虽然他喜欢的人是沈云舒,但论相貌,没人比得过沈清辞。 只能暂时委屈舒儿,没想到沈清辞竟敢公然养男宠,如此德行,哪里配得上他。 难怪被追杀她会逃到这里,原来是料定有人会救她。 当真是他失算了! 沈清辞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叫嚣,眼神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这年头,傻叉都能当男主。 沈清辞像看智障一样看着萧宸:“要么杀了我,要么滚!废话真多。” “好!好!好得很!” 萧宸狠狠地瞪了沈清辞和萧玦一眼,放下狠话,“你们给本皇子等着,我一定饶不了你们!” 说罢,他一甩袖子,带着一众护卫,狼狈地离开了。 沈清辞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那股‘作死’的劲儿瞬间泄了,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烦躁。 萧玦这狗男人为了他那点不可告人的目的,不会让她死。 现在好了,唯一想杀他的人,竟然被她给气走了。 沈清辞只觉心烦意乱,正想再刺激刺激面色不善的大反派,一阵眩晕后砸向他怀里。 昏倒了。 第3章 慌了 萧玦揽着人飞身上岸。 贴身侍卫玄弋上前禀报,“王爷,郡主是自己跳的崖。属下赶到时,她正准备举刀自刎。被属下打断后,二话不说就跳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有三名刺客,皆死在她刀下,一击封喉,手法干净利落。” 玄弋偷偷瞥了眼王爷怀里的女人,怎么也无法把这种狠厉和那个草包郡主划上等号。 当然,更让他觉得诡异的是王爷。 主动救人?还抱着? 甚至甘愿被当成‘男宠’? 玄弋抬头看了看天,嗯,天还没黑,他没做梦。 萧玦没理会玄弋的内心风暴,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这个女人身上。前世,他利用她的尸身,步步为营,谋划势力,将仇人一个个送下黄泉。 可最后,他还是和萧宸同归于尽了。 看萧宸方才的反应,他似乎并没有……重生? 只是……为什么重生的是自己? 是因为他没杀光所有仇人吗?还是因为萧宸的死亡,他记得两人互相捅穿对方心口后。一眨眼,他就回到下游别院的寒潭里。 没看到‘亡妻’的尸身,他几乎瞬间就做了部署。 以他如今的处境,一个活着的郡主,远比一具冰冷的尸体更有价值。她是扭转前世败局的关键。 所以,她不能死。 既如此,他做点‘牺牲’也是应该的。这样想着,他朝玄弋吩咐:“回平西侯府。” “是。” 过了一会,萧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再找两个女暗卫过来。” …… 痒,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悄然蔓延…… 难耐中,沈清辞半清醒半糊涂的双眸打量四周。 这是一辆行驶中的马车,夜明珠昏暗的光线下,瞧着十分宽敞,却简陋。她被放在一侧卧榻上,萧玦坐在另一侧闭目养神。 小腹处一阵阵不受控制的收缩,这感觉她并不陌生。 一股被算计的怒意瞬间从心底燃起。 她愤然起身,带着一身戾气,攥住了萧玦的衣襟,粗暴地撕扯他的腰带。 就在这时,已然回神的萧玦突然伸手,牢牢地扣紧了沈清辞的手腕。 “你做什么!”沙哑的声音褪去了温和的伪装,只剩下疾言厉色与深不见底的阴狠。 虽说他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仅仅只是名声而已。 这女人竟然真想得寸进尺。 沈清辞眸中的红又加深了,看起来凶狠可怖,萧玦的举动让她更加不耐。男人,竟然也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 想要她,还不知道谁要谁呢? 她不想说话,另一只手继续去扯他的衣衫。 “你!”萧玦脸上燃起薄怒,身形一闪,反手将她压在身下。 纤细修长的手指禁锢住她脆弱的脖颈,手背上青筋根根突起,垂落的黑发扫过她泛红的脸颊。 “沈清辞。”他哑声叫道,压低的声音充满危险,杀意竟在此时流露。 还是杀了吧! 重新谋划,也不一定会再输…… 逼仄的空间里,杀意,浓得化不开。 沈清辞闭上眼,强迫自己平复混乱的情绪。“你没下药?” 是了,这个男人极其厌恶与人接触,又怎会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 害原主的人,不但想杀她,竟然还给她下了这种药。 简直有病,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药了,为何不直接一包毒药省事。 等等,会不会有一种毒,不做就会死?如此,既能达到羞辱的目的,若羞辱不成,也能让她毒发身亡。 否则,岂非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显然,萧玦也想到了。 他眼中的杀意褪去,从她身上退开,声音恢复了些许冷静:“春情焱,凡中此毒者,每到十五月圆夜,需得阴阳交合,不然便会如烈火焚心般爆体而亡。” “可一旦开戒,也不过是饮鸩止渴,一两年后,也是个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再没人说话。 静谧的夜,马车摇晃着,还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彼此交融。 “要么杀了我,要么出去。” 打破沉默的是沈清辞,剧烈的不适让她不耐地双腿交叠。努力克制,才让自己的双手不去乱摸自己的身体。 如果不是他在,她现在就能自我了断,何必受此折磨。 萧玦目光半寸不移地落在她身上。 因为她的几个动作,他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 还是改不了死局吗? 原本胜券在握的,怎么会这样?贪生怕死的人一心求死,他现在该作何选择? 让她死。 那他岂不是前功尽弃,萧玦无意识地扯动着僵硬的嘴角,略有些嘲讽地想到。 他其实根本没有别得选择,不是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平静。 “你想死,对吗?那可否……一年之后再死?”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一丝缱绻,与方才掐着她脖子时的疾言厉色判若两人。 话落,他竟自己动手解开了衣襟,“你若同意了,我便给你。” 沈清辞没有回应。 心口隐隐作痛,喉头有腥甜上涌,她默默咽回去,再忍忍,很快就能解脱了。 疼痛缓解了体内的不适,她安详闭眼。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沉默在蔓延,血终于还是从她的唇角溢出。 “沈清辞。”萧玦慌忙叫道。 他第一次动手杀人没慌,带人杀得京城血流成河也没慌,可现在,看着这个莫名其妙想死的沈清辞,他无法克制的慌了。 他不再犹豫,覆身而上,慌乱地去解她身上的衣衫。 沈清辞无力挣扎,任由萧玦笨拙的亲吻着她,舔光她口中的腥甜,再一点点下移,点燃她体内的春情焱,“嗯……” 一道呻吟,从薄唇中溢出。 沈清辞想推开在他胸前作乱的人,却只是虚虚的抱着他的头,更深一层的欢愉涌来,她难耐地蠕动着,想要更多。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萧玦极力克制着濒临失控的欲望,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答应我……别死……” 沈清辞觉得这人有病,真的。 这个时候答案重要吗?又不让死,又不给她痛快解决,气死人了。 她咬牙切齿,出口的声音却婉转得近乎蛊惑,“好!你再不灭火,我弄死你。” 萧玦听出她的不乐意。 但是,她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第4章 请赐我一死 马车外。 贴身侍卫兼车夫的玄弋,听见里面女人痛呼一声。 然后…… 原本走得好好的马车,开始一颠一颠地晃了起来。 车里还断断续续传来女人又难受又委屈的嘤咛声,带着一种破碎的婉转。 玄弋再傻也猜到里面在干什么了,他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 主子……这次的牺牲,未免也太大了。 …… 沈清辞在一片极致的柔软中醒来。 浑身上下除了酸就是疼,四肢像是断了一样。 记忆回笼,脑中浮现两人在马车内的景象。 第一次尝到男人的滋味。 有些飘飘欲仙,令人沉沦。 她深吸一口气,挥散眼前旖旎的画面。鼻尖是清雅的熏香,身下是价值千金的云锦被褥。她动了动,发现自己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丝质寝衣,正躺在原主那张极尽奢华的拔步大床上。 她……回侯府了? 沈清辞伸了个懒腰,爬了起来,懒懒散散地走出寝殿。 殿外,两个穿着紧身黑衣、一看就不好惹的丫鬟。见她出来,二人齐刷刷躬身行礼:“参见郡主。” 沈清辞环视一圈,雕梁画栋,金玉满堂。没错,这里是原主的‘栖凤阁’,整个侯府最华贵的院落。 她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声音清冷:“你们,是谁的人?” 其中一名丫鬟上前一步,微微垂首,恭敬回道:“回郡主,奴婢们是七王爷派来伺候郡主的。奴婢知春,她叫知秋。郡主若是不喜,也可为奴婢们重新赐名。” “伺候?”沈清辞冷嗤一声,“我看,是监视吧。” 她说着,一双清冷的眸子直视着知春,语气陡然变得危险:“他就不怕,我把你们都杀了?” 知春闻言面不改色,愈发恭敬道:“王爷说了,郡主若是不喜,杀了便是。奴婢们的命,本就是王爷的。郡主杀了,王爷再派新的来,直到郡主……杀不动为止。” 沈清辞:“……” 行,这很萧玦,疯批的做事风格果然不同寻常。 “昨晚,谁把我弄回来的?” “是王爷。他亲自送您回来的,奴婢们只是替您梳洗更衣。”知春低声回道,脸上可疑地泛着红晕。 她没说的是,当时王爷是抱着衣衫不整的郡主进的侯府,一路从正门走到栖凤阁,无视了所有惊诧的目光。 还有郡主身上那些青紫的痕迹,她们当时都惊了。 暗骂自家主子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嗯。”沈清辞无意为难两个丫鬟,懒懒地吩咐道:“既如此,伺候我洗漱,再备些吃食。本郡主饿了。” “是。”知春、知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庆幸。 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当然,眼前这个奇怪的郡主除外。 当她们听到主子给她们的命令,竟然是保护郡主不到处找死时,她们都惊了。 这京城就属郡主活得最自在了,她竟然还不想活? 总之,她们是不大相信的。 不过,她们自然也会认真保护郡主的! 梳洗打扮一番,换上一身流光溢彩的烟罗纱裙,沈清辞坐在桌前,不疾不徐地用膳,姿态优雅。 栖凤阁内,岁月静好,一派祥和。 而侯府之外,却已是惊涛骇浪。 原因无他——昭阳郡主于无妄山遇刺,被七皇子所救,而那七皇子,竟是郡主的男宠。这则劲爆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大半个京城。 刚用完膳,沈清辞便被老夫人的人请了过去。 当她踏入沈家正厅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那目光里交织着畏惧、厌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的期待。如今她捅出这天大的篓子,所有人都等着看她如何收场,好出一口恶气。 沈清辞无视数道愤然的目光,径直走到左侧主位前。伸手将侯夫人王氏拨到一旁,然后自顾自地倚入宽大的扶手椅中,斜睨着厅中众人。 “沈清辞,你放肆!” 王氏没想到这孽障竟敢当众拂她的脸面,让她下不来台。 当即脸色一沉,厉声斥责道:“我是你母亲,你简直目无尊长,毫无规矩!” 这死丫头没死在无妄山就够气人的了,没想到还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 沈清辞掀起眼皮,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多谢夸奖。” “你……”王氏气得声音都尖利起来,“这就是你与长辈说话的态度?” “不然呢?”沈清辞一脸坦然地看着她,甚至歪了歪头,“要不,您杀了我?”她虽然昨夜似乎答应了某人不死的,可被人杀应该不算违背承诺吧。 “你!”王氏一口气堵在胸口,几乎要厥过去。 “够了。”右侧主位上,满头银发、面容威严的沈老夫人终于出声。只是看向沈清辞的目光并不和善。“都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账房管事抱着账簿,声音战战兢兢。“回老夫人,郡主……郡主近段时日来,从公中支取了价值十万两的奇珍异宝,如今……如今库房已然入不敷出……” 又一个管事立刻跟上,“郡主昨日高调出游,随行的护卫丫鬟,无一生还……” 家族中一位颇有威望的叔父痛心疾首道:“郡主豢养男宠已是荒唐,那男宠竟是当今七皇子!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我沈家教女无方,侯府百年清誉,毁于一旦啊!” …… 控诉声此起彼伏,每一句都像是一块巨石,似要将沈清辞彻底压垮。 老夫人目光如炬,再次落在沈清辞身上,声音透着无形的压迫。“这些,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她的辩解或求饶。 然而,沈清辞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单手支着下颌,懒洋洋地开口:“没什么可说的。钱,我花的。人,为我死的。男宠,我养的。” “所以,”她抬起眼,直视着老夫人,“请赐我一死。” 第5章 够了! 一室死寂。 众人皆被她这番无所畏惧的供认不讳惊得目瞪口呆。 她就不知道怕吗? 就在这凝滞到极致的气氛中,一道怒吼声格外清晰的从外头传进来。“沈清辞!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人随声至,一个身形高大的玄衣青年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来人面容俊朗,此刻却双目赤红,厉声道:“你做出此等不知廉耻的丑事,可曾想过府中其他未出阁的姑娘?家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沈清辞看向来人,心中了然。 啧,萧玦可真有本事,这事情闹得,连在京郊大营任职的沈承都惊动了。 “所以,你想杀了我?”她轻启朱唇,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沈清辞!” 沈承冲到她面前,那双铜铃般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以为我不敢?” “来啊,赶紧的。”沈清辞摸出一抹匕首塞到沈承手中,往自己脖子上动脉一指,“动手吧!” “你疯了!”王氏吓得冲上前,一把夺过匕首扔在地上。 她死死拽住儿子的胳膊,将他往沈老夫人身边拉。 “承儿,你别冲动。”王氏焦急道:“万事有你祖母做主,千万别伤了姐弟和气!” 她心中惊骇欲绝。 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为了沈清辞,他连儿子的世子之位都压着不报。若是承儿当真伤了她,她敢保证侯爷会杀了承儿给她偿命。 至于什么传宗接代,在侯爷眼里,恐怕只有那死丫头生的才是他承认的后代吧。 沈承被母亲一拽,眼中的狂怒稍退,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沈老夫人面前,沉声道:“拜见祖母。孙儿无状了,请祖母责罚。” “罢了,你也是心忧家人,情有可原。”沈老夫人刚刚也是呼吸一窒,手足相残可不能发生在人丁稀薄的沈家。 又死不成啊…… 沈清辞难掩失望,重新瘫回椅子里。 沈老夫人一眼难尽地看着眼前毫无规矩的大孙女。 十五年前,当儿子沈岳抱回年仅三岁的沈清辞时,满府皆惊。彼时,王氏早已诞下龙凤胎沈承和沈云舒,二人也不过比沈清辞小了半岁。 这意味着,沈清辞是沈岳成亲前就有的。 听说其生母已逝,沈岳便将她抱回京城,硬要记在王氏名下,甚至以休妻相逼。 他声言,绝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受半分委屈。 而王氏,作为沈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当初趁沈岳养伤之际,用不入流的手段迫他娶了她。 就算生下龙凤胎,也未能让沈岳回心转意,反而愈发不待见她,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沈清辞,甚至为她换取了郡主的尊贵身份,硬是把她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样子。 如今,她更是胆大包天,做出豢养男宠之举,而那男宠,还是七皇子!哪怕七皇子再不受宠,那也是天家血脉,容不得沈家如此羞辱。 皇帝究竟是何态度尚不可知,但她今日若不施以惩戒,岂非坐实了沈家藐视天威? 思及此,沈老夫人板起脸,声音威严:“清辞,你做出有辱门风,藐视天威的事,祖母罚你在祠堂禁足三月,抄写经书百卷,你可接受?” 沈清辞抬起眼,声音清澈,却带着一股看透世事的颓然:“不接受,只求一死。” 短短几个字,足够掀起又一轮的震惊。 沈承诧异拧眉,他竟越发看不懂沈清辞打的是什么主意。 角落里,沈云舒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鸷。 幸亏她做了两手准备,就算沈清辞和七皇子搅在了一起,也难逃一死。 只是,她今日如此有恃无恐,连祖母都不放在眼里,莫非……她手中又握了什么新的底牌? 看着沈清辞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沈老夫人终于被彻底激怒。在她看来,沈清辞所有的狂妄,都源于那个郡主的封号。正是这个身份,搅得整个沈家上下尊卑不分,纲常混乱! 可她那儿子,就跟中了邪似的,一味地纵容这个逆女。 她将拐杖狠狠砸在地上,疾言厉色:“沈清辞,就算你有郡主封号,老身也是一品诰命夫人,如此行径,当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用家法。” 家法? 是棍刑,还是鞭刑? 就在沈清辞冷静地估算着被打致死的概率有多高时,管家却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慌张:“老夫人,夫人!宫里来人,宣郡主即刻进宫!” 入宫? 皇帝终于看不下去了,要对沈清辞下手了吗?——这几乎是此刻大厅中所有人的想法。 包括沈清辞自己。 她缓缓起身,拂了拂裙角,跟着传旨太监入宫去。顺着宫道走了一段路,到了皇帝处理正事的勤政殿。 殿门口处,一群太监围在那里,难听恶劣的嘲讽声此起彼伏。 “堂堂皇子竟然甘愿给人当男宠,简直匪夷所思。” “仗着这张脸以色侍人,以为就能抢走郡主,不知廉耻。” “我猜他是想从四皇子手里抢人呢,心机可真够深的!” “……” 人群中央,萧玦长身跪地,背脊挺得笔直。一名行刑太监手持粗如拇指的蟒鞭,高高扬起,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抽落! 鞭鞭见血,毫不留情。 能让一位皇子在此受辱的,也只有皇帝了。 沈清辞冷嗤,反派还真有点惨! 可那鞭子抽在他身上,为何一股莫名的窒息感也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淦,这该死的同理心是从哪来的? 总不会是睡出来的吧? 鞭子落得又急又狠,紫色锦袍被撕裂,露出了渗出血迹的皮肉。他压抑的闷哼,混杂在那些恶毒的言语中,像一根根针,扎得沈清辞心烦意乱。 蠢货,自导自演还能把自己搞这么惨,真是蠢死了。 那群太监的聒噪声还在继续,却像变了调,钻进她的耳朵里,变成了前世那些让她恨之入骨的声音: “不愧是我的女儿,有爹地当年的风范,这份狠劲,家业以后少不了你的!” “你妈只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情妇,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他比?给我跪着好好反省!” “他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你究竟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让他对你生出那种龌龊心思!你这个孽种……看我不打死你!” 呵,孽种? 沈清辞的瞳孔骤然收缩,前世被欺辱、被鞭打、被逼上绝路的恨意,与眼前萧玦的身影重叠。 去他的孽种! 老娘就是孽种,也能送你们这群人渣下地狱! “郡主?郡主……”传旨太监见她脸色煞白,眼神空洞,吓得连声呼唤。 然而,沈清辞已经听不见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根不断扬起的鞭子,和那股即将冲破天际的怒火。 “够了!” 一声厉喝,石破天惊! 第6章 奇葩的一对父女? 她跨步上前,快如闪电,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攥住了那根沾满鲜血的鞭梢! 执刑太监瞬间惶恐,讨好地笑道:“郡、郡主,陛下有令,五十鞭……这才、才一半……” 沈清辞闻言,轻笑出声,那笑声清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压。 她环视一圈,目光所及,众太监皆垂下了头。 “你们这是真要把人往死里打?这才一半,人就快不行了。等你们打完,他废了,本郡主还怎么用?” 太监们面面相觑,被她这番混不吝的话噎得不知如何接话。 他们奉命在此羞辱七皇子,为的就是试探昭阳郡主的态度。 可眼下看来,那‘男宠’的说法恐怕是真的。 这……还要继续打吗?可这是陛下的旨意啊。 沈清辞挡在萧玦面前,目光轻蔑地扫过他们,“来吧,想动手,先弄死本郡主。” 她的裙摆薄纱拂过萧玦的侧脸,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 萧玦狼狈挂血的唇角噙着笑。 她心疼了,对吗? 执刑太监无端打了个哆嗦。杀了郡主?他怕是平西侯会立刻带兵踏平皇宫! 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只见沈清辞又上前一步,语气轻飘飘的:“动手啊。” “啊,不关小的事啊。” “小的还有差事,先告退了啊!” 刚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太监们,瞬间作鸟兽散,屁滚尿流地逃窜开去,生怕沾染上半点是非。 就在这时,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钱公公,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走了过来:“郡主,皇上召您进去。” 他扫了一眼她身后浑身是伤的萧玦,又笑着补充道:“七殿下也一并进去吧。” 沈清辞正要迈步。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忽然攥住了沈清辞的裙角。 萧玦抬起头,惨白着脸以下位者的姿态仰望着她,声音微哑:“多谢……” 他神情温和,笑起来时干净透亮,如同一块精心雕琢的美玉。 明明是如玉公子,却无端让人心生怜惜。 沈清辞看了他良久,最终默默地点了点头:“起来吧。” 虽然他戏是演得过了些。 但……将心比心,若是她没有杀光所有仇人。失败了,她也会不甘心。 三人一起步入勤政殿内。 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神情冷漠。 他手中捏着一沓厚厚的奏折,内容五花八门,有弹劾昭阳郡主与七皇子行止不端的,也有上奏请他为他们赐婚的,简直荒唐。 殿下侍立着的四皇子,怒瞪着他们。 沈清辞随意地行了个礼,姿态漫不经心。她身后的萧玦亦步亦趋,身姿颀长,内敛而温和。 他站得笔直,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垂在身侧、死死攥住袖口的手,泄露了他正以惊人的意志力,对抗着背上那足以摧垮常人的鞭伤。 这份隐忍,让他看上去平静得近乎诡异,仿佛那些血痕与疼痛,不过是旁人的臆想。 皇帝的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召见传闻中嚣张跋扈,草包蛮横的昭阳郡主。 别的暂且不论,她的容貌当真是风华绝代,秾丽得如同盛放在极寒之地的牡丹,既妖娆,又清冷,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仪。即便与他向来不喜的老七站在一起,竟也未被分去半点光彩。 只是,一想到平西侯出征前,那郑重其事的嘱托——要他承诺护她周全,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皇帝就满心复杂。 他至今也想不通,平西侯究竟对沈清辞的生母用情多深,才能爱屋及乌到这种地步,非要将一个在他看来无德无能的女儿,推上继承侯府爵位的位置? 当年,沈岳大胜回朝,竟要用赫赫军功为沈清辞换取平西侯世子之位,当时他着实惊呆了。平西侯明明有儿子,沈承虽不算天纵奇才,但守成绰绰有余。可沈岳就是铁了心,非要将世子之位给沈清辞。 说什么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跟着他受委屈。 她受什么委屈了? 这满京城,恐怕都找不出比她活得更自在的人! 要不是他极力驳回,沈岳才退而求其次,只求了个郡主封号。可直到今日,他也没给沈承请封世子,显然是没死心。 皇帝当初心想,既然沈岳如此看重这个女儿,不如将她赐婚给他最看重的老四。 结果平西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要等女儿长大,让她自己去寻喜欢的,想要几个就几个。 他简直被这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本来以为那只是父亲的戏言,结果呢?她还真就敢养男宠? 养的,还是他最厌恶的老七。 他真的一口老血梗在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方才又听说,她竟敢在殿外阻止行刑。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奇葩的一对父女? 要不是看在沈岳军功赫赫,能力卓绝,是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他真是一刻都忍不了。 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皇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郁结,才开口道:“昭阳,今日召你前来,是想问一句,外头那些流言,可是真的?若只是谣言……” 话音未落,沈清辞便打断了他,“是真的。” “你好大的胆子,”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不怕。”她答得干脆利落,甚至抬眼与他对视,那双漂亮的眸子没有半分惧色,只有一片坦然的漠然。 “你……”皇帝气结。 这父女俩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软硬不吃的滚刀肉! 也难怪沈岳那般宠她。 看皇帝气得不轻,沈清辞话锋一转,状似天真地提议:“要不,您给我们赐婚?” “休想!”皇帝想都没想,直接回绝。老七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任何助力。 “哦。”沈清辞拖长了调子,故作惋惜地耸了耸肩,“那……他就只能继续当我的男宠了。”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连一直垂着眼帘的萧玦,指尖都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第7章 鬼才信! 皇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强压下怒火,将矛头转向一直沉默的萧玦,想从他这里打开缺口:“老七,你怎么说。” 萧玦缓缓抬头,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牵动了背上的伤,让他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温顺无害的模样,声音却平静无波:“儿臣……没什么说的。” “没什么说的。”皇帝声音冷厉:“朕倒不知道,你长能耐了,居然敢不顾皇家脸面,做出如此有失体统的事情。 以为如此,朕就会给你赐婚, 想拉拢平西侯? 老七,你心大了,都忘了你自己是何身份了?” 萧玦闻言,凤眸微敛语气嘲讽:“儿臣不敢忘。儿臣只是不知,是谁想要构陷儿臣,将这‘以色侍人’的污名扣在儿臣头上。 儿臣昨日,不过是恰巧救了被刺客追杀的昭阳郡主罢了。” “父皇,您不好奇,是谁,敢在京郊附近,行刺当朝郡主吗?”萧玦冷笑,这一声笑牵动了胸腔的震动,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但他依旧站得笔直,没有退缩之意。 他就不信他的好父皇会不清楚。 可他偏偏放着最重要的事情不查,反而先找他兴师问罪。 皇帝沉默了。 他自然知道是谁要昭阳死。 他有五个成年的儿子,最宠爱的便是老四萧宸。那孩子与他长得最像,从小聪明伶俐,又是他最爱的女人所生,因此向来多有纵容。 而老七今日此举,定然是故意的。 对于这个儿子,他向来厌恶,尤其是一看到那张与他母妃如出一辙的脸,那份厌恶便更甚。 他是一国之君,她一个和亲公主竟然不肯伺候他,她有什么资格嫌弃他?在被他强夺清白之后,还敢出言辱骂! 若非顾及两国邦交,他绝不会让这个逆子活到今天。 这些年,他也只当萧玦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有见不得光的脏活便派他去,无事便任其自生自灭。 他也的确乖觉,从未反抗过。 若没今天之事,他都不知道,他这个好儿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开始谋划助力了。 男宠,呵,鬼才信! 皇帝死死地盯着萧玦,良久,才转向萧宸:“老四,你怎么说?” 萧宸心中一紧,强作镇定道:“父皇,昨日儿臣确见昭阳与七皇弟举止亲密,但事关皇家颜面,儿臣并未声张。至于追杀一事,儿臣也正在查,不日便能水落石出。” “既如此,此事就交由你处理。”皇帝满意地点头。 “儿臣遵命!”萧宸心中一喜。 皇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重新将目光投向萧玦,“老七,朕不管你是否救了人,但你的行为,确有失体统。罚你禁足府中一月,好生反省!此事到此为止,朕不想再听到任何风言风语,你好自为之。” 眼下之意,自然是不管是男宠还是赐婚,都不允许他和平西侯府有牵扯,若是再不听话,那么就不只是今天这点惩罚了。 他的好父皇果然一如既往的厌恶他呢。 “是。”萧玦垂首应下。 看来,他可以轻易拥有一个死去又没有平西侯的昭阳,而活着的这个,他得再做谋划了。 皇帝这才转向沈清辞,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昭阳,朕既已应了你父亲护你周全,便不会食言。但你今日此举,实在有伤风化。朕罚你半年俸禄,去护国寺静修一月,为边关将士祈福。明日启程。” “行吧。”沈清辞无所谓地道。 对她而言,侯府也好,护国寺也罢,不过是换一个地方躺尸罢了。 “你们都退下。”皇帝挥了挥手。 待二人一退出去,萧宸再也按捺不住,急声道:“父皇!您看她何等嚣张,对您毫无敬畏之心!您就该重重地罚她,怎能如此轻易放过!” “够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没数?”皇帝怒道。 这个逆子,近来是越来越不听话了,什么事都敢做。 也怪自己,从前太纵容了。 萧宸脸色一白,却仍不死心,咬着牙道:“她如此不检点,儿臣绝不娶她!沈云舒才是平西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女,她贤良淑德,远比沈清辞更适合这郡主之位!” “闭嘴。”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殿门厉声喝道,“给朕滚出去! …… 沈清辞和萧玦一前一后离开勤政殿,迎面过来了一男一女。 为首的女子,一身水蓝长裙,梳着百合髻,戴了一套珠翠簪子,眉眼清冷,正是那位觊觎她郡主之位已久的妹妹,沈云舒。她五官精致,却自带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而她身旁的男子,头戴金玉冠,身着紫袍,眉眼与皇帝有几分相似,轮廓却更为硬朗。 沈清辨认出,这应是中宫嫡子,三皇子。 见到这二人同行,她颇有些讶异。 五皇子大步走来,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原来是昭阳与七皇弟,二位刚从父皇那里出来?父皇可有为难你们?” “为难了,可惜皇兄来晚一步,没看成好戏。”萧玦语气平淡地说道。 五皇子一僵。 这个老七真是不讨喜,就算他真是来看他笑话的,他这样直接说出来,多让人尴尬。 所以说,他就不喜欢这个七皇弟,越长大越讨厌。 “七皇弟说笑了,我不过是来给母后请安,恰巧遇到入宫寻郡主的沈二小姐,便一同过来了。” 五皇子说着,将目光投向沈云舒。 第8章 各怀心思 沈云舒上前一步,望向沈清辞,“姐姐。” “我担心你,便过来寻你。如今见你安好,妹妹也就放心了。” “嗯。”沈清辞只淡淡应了一声,对于这位极可能对自己下毒的妹妹,她连敷衍一下都懒。 五皇子见沈清辞态度不好,便忍不住为沈云舒抱不平,“昭阳,这便是你的不对了。身为姐姐,行事不顾及妹妹也就罢了,如今云舒妹妹一片好心,你怎可如此冷淡?” “若是让侯爷知晓你如此不懂礼数,不知检点,他定然会……”五皇子滔滔不绝,话说到一半,却猛地顿住。 他忽然意识到,无论沈清辞闯下多大的祸,平西侯似乎都会无条件地维护她,根本不会有任何责罚。想到这里,他后面的话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沈云舒见状,适时开口,“五皇子殿下言重了,姐姐行事向来有分寸,还请不要误会她。”没看皇帝都没有责罚她吗? 只是……沈云舒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沈清辞,眉头微微蹙起。 虽然打扮没变,容貌没变,甚至嚣张不讲理也没变。 可她就是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好像……变聪明了? 对,就是这个感觉! 她那个空有美貌的草包姐姐,好像长脑子了! “云舒妹妹说的没错,五皇子可莫要误会。”沈清辞理直气壮道,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心虚。 五皇子:“.…..” 得,两边都讨不到好,他真是吃饱了撑的来管这闲事!他斜眼瞅着一身狼狈又惨白着脸的萧玦,心里疯狂吐槽:我就知道!沾上沈清辞这个惹祸精,就不会有好事,看看老七的下场就是了。 本就父皇厌弃,如今又被扣上‘男宠’的污名,当真是雪上加霜。 他脑子一抽,居然还生出点同情心,走过去拍了拍萧玦的肩膀,语重心长:“七皇弟,凡事不可一意孤行,有些人不是你能招惹的……” “噗。” 萧玦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花在青石地上刺目地绽开。 “七皇弟!”五皇子惊得险些跳起来。 他不过轻轻一拍,怎么老七就吐血了? “御医!”他失声高喊。 萧玦一把拉住他,虚弱地摆摆手:“皇兄,我无碍,只是……累着了。” “真、真无碍?”五皇子脸色都白了。 要是被他一碰,老七就倒下,别人肯定会怀疑是他害得。 就算不是,那些兄弟也会给他安上一个手足相残的罪名,他还没得到太子之位,可不能被安上这样的名声。 “没事,你们有事就先去忙吧!”萧玦松开手,语气肯定。 他不该让自己受伤的,他忘了从小到大,只要受伤流血,他的身体便会无比的虚弱。 只是没想到父皇为了给他教训,今日会下重手。 宫里没有一个可信之人,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五皇子倒也没多放心,他赶紧让人去前头找老七的护卫。 沈清辞见他强撑着,伤势似乎比外表看到的要重得多。可他身为习武之人,不过挨了几十鞭,怎么就一副要死的样子。 这不符合常理吧。 玄弋疾步赶来,见状骇然失色,立刻冲上前架住萧玦胳膊,沉声道:“王爷,您撑得住吗?” “无事,回府。”萧玦言简意赅。 “殿下,您是骑马来的!”玄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您这伤……怎么回去?” 昨日马车连夜颠簸,有些‘损毁’。 因而,王爷被急招入宫的时候,是骑马来的。 谁曾想,一场鞭刑,把他伤的如此重。 五皇子正要开口,愿将自己的马车相借,话未出口,便被一道冷然的声音截断。 “昭阳——” 萧宸负手而立,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七皇弟是因你才受的罚,于情于理,也该由你亲自送回,不是吗?” “昭阳,你不会不愿意吧?他好歹,也是你的‘男宠’。” 若是以前他还会想先娶了沈清辞,之后再娶沈云舒。可经过今日之事,再娶沈清辞是不可能的,她必须死。 而沈云舒听到萧宸的安排,心里终于畅快了些。果然,只有毁了沈清辞的清白,才能断了萧宸对她的念想。 沈清辞:“.…..” 萧玦这时又猛地一咳,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抬起头来,双眼竟已布满血丝,看起来就不正常。 沈清辞心头一凛。 不对劲,这伤势……绝不只是鞭打那么简单。 她没再推辞,反正是四皇子的提议,她怕什么,“那走吧。” 话音刚落,一道尖细的嗓音突然插了进来。 “郡主且慢。”钱公公急匆匆赶来,恭敬道:“陛下有旨,命咱家亲自护送七殿下回府养伤。郡主,还请早些回府为去护国寺做准备才好。” 萧玦冷笑,果然……父皇这是铁了心,不让他们二人有牵扯。 萧宸脸上的笑意僵住,他没想到父皇会插手至此,他眼睁睁看着玄弋背着萧玦,跟在钱公公身后,一步步消失在宫道尽头。 原地,只剩下一众各怀心思的沉默。 “昭-阳。” 计划落空的萧宸,横在正要离开的沈清辞面前,冷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清白已失的事。” “就算有父皇维护,你也休想再嫁给我,与云舒相比,你简直不堪入目,不知廉耻。” 当暗卫禀报,那二人竟在马车里行了苟且之事时,他几乎气疯了。 从小父皇就有意让沈清辞嫁给他,在他看来沈清辞早晚就是他的人,就算他不要也得清清白白地死在自己手中。结果她竟然敢与低贱的老七苟合,羞辱与他。 偏偏父皇还护着她的名声,连郡主的封号都未动分毫。 啪—— 沈清辞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出去,面无表情:“四皇子,杀我可以,辱我,不行哦!” “你!”萧宸捂着脸有些懵,他这是被打了? 啪——! “你什么你,”沈清辞再扬手,又是一巴掌,干脆利落。“有病就赶紧去治,若是再让我听到难听话,下次打的就不只是脸了。” 男主怎么了,敢骂她,就得做好挨打的准备。 萧宸:“沈清辞,你疯了!” 啪——!! “抽得就是挡路的疯狗!” 沈清辞言出必行,巴掌又快又准,接连几下,惊得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萧宸根本没料到她会真的动手,等他反应过来,脸颊早已高高肿起,疼得发麻。他怒极反笑,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阴狠如毒蛇,猛地朝沈清辞扑去。 “呵!” 沈清辞冷笑出声,身形一闪,抬脚精准地踹在他膝盖上。 萧宸只觉膝盖一软,整个人半跪着扑倒在地。 “给你个机会,现在就去找皇上告状。”沈清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带讥诮,“过期不候哦。” 第9章 你疯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起身,一队禁卫军已迅捷赶到。 统领面色肃然,朗声道:“陛下有令:四殿下与昭阳郡主于宫禁之内私相打闹,有违宫规,罚俸半年。即刻出宫,不得逗留!” 萧宸脸上红肿一片,狼狈至极。 他满心屈辱与不甘,冲着勤政殿嘶吼:“为什么?父皇,儿臣不服……”他是皇子,父皇怎么能容忍昭阳打他? 沈清辞只轻嗤一声,不再看他,抬步便走,姿态从容。 五皇子早已石化在原地,仿佛被雷劈中。 沈云舒也是满脸不可置信,怔怔地看着沈清辞离去的背影。 皇上……竟然就这样放过她了?为什么? 出宫后。 沈清辞径直坐上马车回府,她靠在车壁上,闭着眼,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侯府应该不会再有人找她麻烦了,当然也不会有人理会她。 这是府里其他沈家人的共识——不惹她,不理她。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更是脾气暴躁的煞星。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要不是今日流言闹得太过,沈老夫人也不会出面。 可惜,出面了也就那么回事,啥事没有。 栖凤阁的门一开,青竹那张俊秀惨白的脸就撞进了沈清辞眼里。 这人是沈岳留给原主的护卫之一,出游前他病了,没跟出来,本该在这次事件中死掉的人。 竟然也没死吗? “属下青竹,护卫不力,请郡主责罚。”他跪得笔直,声音里全是愧疚。 沈清辞有点愣神,敌人要她的命,更要她身边的人都死绝!她可以躺平等死,但这些忠心耿耿的人呢? 他们用命在护她,她能装作看不见吗? “起来,进屋说话。”沈清辞说着往花厅走去。 进了花厅,知春知秋急忙给沈清辞上茶,点上熏香。 青竹垂手而立,风尘仆仆的衣衫下,满是狼狈。 “说吧,你发现了什么。”沈清辞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回郡主,”青竹的声音有些沙哑,“属下听闻郡主出事,便快马赶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我按现场留下的线索找到崖底,无意中听到四皇子和他的人提及您与七皇子在一起。” “属下避开他们悄悄搜寻,并未找到您与七殿下,彩音、彩琴,嬷嬷她们,还有其他护卫……皆已丧命。现场没有找到青墨的尸身。” 青竹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恳切道:“郡主,这事绝对有内鬼!属下向来身体强健,莫名其妙病了实在可疑,属下恳请郡主报大理寺严查,以儆效尤。若不彻查,恐有后患!” 他重重跪下,声音里满是悲愤:“若是侯爷在,谁敢动郡主分毫!没想到侯爷才出征没多久,有些人就按捺不住了!” 沈清辞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吐出一句:“此事陛下已交由四皇子处理。” “什么?!”青竹炸了毛,瞬间站起来,“郡主,此事本就与他有关……怎能交由他处理!” 沈清辞一个眼神扫过去,“皇命,你也敢置喙?胆子不小啊,青竹。” “属下不敢,只是……”青竹被她的气势一压,又跪了下去。 “好了,”沈清辞摆摆手打断他,“皇上既已插手,便自有定论。”要不是都清楚是四皇子所为,皇帝又怎会容她在宫中掌掴皇子。 不过,她的人自然不能白死。 反正还有一年时间,不如就陪那些人玩玩,若能把男女主弄死,想必会很有趣。 想到此,她吩咐道:“让管家派人去收尸吧,青墨的尸身也再找找看。” “是。”青竹很自责。 若非他抱恙,青墨绝不会殒命。 “明日一早,我需得动身去护国寺,你下去准备车马随扈。”沈清辞想了想,又道:“你先回去休息好,再处理此事。” “是,多谢郡主。”青竹领命退下。 待青竹离开,沈清辞伸了个懒腰,倦意上涌,便径直回卧房歇息。知春忙跟上来:“郡主,您不先用午膳?” 沈清辞摆摆手,“不吃了,你们自便吧。顺便把我的行装收拾好。” “是。”知春与知秋齐声应下。 栖凤阁内,沈清辞补觉,丫鬟们在帮她收拾行囊。 另一边,王氏听闻沈清辞毫发无伤地从宫里回来,肺都要气炸了。 “那丫头打了四皇子,皇帝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王氏简直不敢相信。 罚些俸禄算什么!沈清辞何时为钱发过愁,没钱了只管向府里伸手,一要就是成千上万,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般挥霍! 她一想到自己儿子尚未娶妻,女儿还未出嫁,真怕有一天诺大侯府连体面的聘礼和嫁妆都出不起。 王氏脸色十分不好,屏退左右之后,才压低声音问女儿:“舒儿,四殿下那边如何了?你可曾好生安抚?” “嗯,他心绪不好,被贤妃娘娘召走了。”沈云舒垂眸,指尖轻抚着温热的茶盏,声音听不出波澜。 “也好,男人失意时,总归是要寻母亲慰藉的。”王氏眼神中透着一丝算计,“舒儿,你这几日便称病闭门,暂且避避风头。四殿下那般狼狈的模样被你瞧了去,他心里恐有疙瘩。男人嘛,最忌讳的就是被心仪的女子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 “女儿明白。”沈云舒端起茶盏,浅啜一口。 “明日她不是要去护国寺么?那咱们……” “娘,见机行事便是。”沈云舒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打断了母亲未尽的话。 “好,好,你办事,娘最是放心。”王氏看着女儿从容镇定的模样,满是欣慰,“她如今名声尽毁,又是个活不长的残花败柳。等她一咽气,你爹定会将郡主之位转给你。就算他一时糊涂,世子之位总该给你哥哥了吧?” 第10章 鞭长莫及 沈云舒沉思片刻,却缓缓摇头:“难说……娘,女儿看不懂父亲,他似乎半点也不在意咱们侯府。” “谁说不是呢!”王氏闻言捂着胸口,感觉自己个的气又不顺了,“若非如此,又怎会由着那个野种如此无法无天?” “娘,慎言。”沈云舒抬眸,目光清冷,“无论如何,她身上流着的,终究是沈家的血。” “我这是心疼你和承儿啊!”王氏的声音带了哭腔,“若是你哥哥早早被立为世子,何须去军营里受苦。” “娘,哥哥若想继承父亲的衣钵,统领沈家军,这点苦是必经之路。否则,将来如何服众?” “你说的都对,可娘就是心疼。”王氏难受极了。 “夫人。” 恰在此时,心腹嬷嬷悄步进来,禀报:“郡主那边刚从账房支取了一万两银子。” “车马不多,但青竹抽调了府中二十名精锐护卫随行。” 王氏挥退嬷嬷。 “又是一万两,”王氏猛地站起身,胸中怒火再也压不住,她抓起手边的茶杯狠狠掷在地上,“她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如此挥霍,就不怕天打雷劈!” “娘,您再忍忍,用不了多久她就嚣张不起来了。”沈云舒的指尖在桌上轻轻一叩。 王氏有些迟疑道,“管家定会将此事告诉你父亲的,他收到消息也定然会派人彻查!” “娘,不必惊慌。”沈云舒唇边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父亲远在边关,鞭长莫及。” “可……” “好了,娘。”沈云舒打断她,“我们何必为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忧心。您何不现在替女儿请大夫,女儿不是病了吗?” 王氏看着女儿镇定自若的模样,心绪竟也奇异地平复下来。“也罢,你先回房,我这就替你请大夫去。” “是。”沈云舒起身,福了福。 待她转身离去,那抹从容的笑意便从唇边消失,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栖凤阁内,沈清辞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场好觉。 醒来时,屋内漆黑一片,她哑着声音唤道:“知春?” 知春知秋应声推门进来,点了灯后走到沈清辞身边问:“郡主醒了?可要用晚膳了?” 此刻已过饭点,她这会儿的确是饿了,要不然也不会醒。沈清辞‘嗯’了一声后,缓缓起身。 知秋转身去安排,知春则上前,为她净面更衣,动作轻柔娴熟。“郡主,出发的事宜已按您往日的规格,全都安排妥当了。” “好,做得不错。” 沈清辞对萧玦安排的这两个侍女挺满意的,反正让她亲自找,也不见得能找到这般好用的人手。 虽然,前世的便利生活并不需要贴身伺候的佣人,但在这个生活不便的时代,没有侍女,她恐怕还真不习惯。 不多时,知秋领着小丫头们提着食盒进来。 等她们摆好饭菜,沈清辞开始用膳,室内除了碗筷的轻微碰撞声,很是安静。 用过饭,消过食之后,沈清辞便命人备水沐浴。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吃过饭后更是燥热难当。 外面的丫头去备水了,知春替沈清辞拆掉发髻,卸掉妆面。 铜镜中,映出一张素净却绝色的脸庞,眉眼如画,与前世的自己,可以说是十分相似了。只是,原来的自己由于常年训练,肌肤没有这般白嫩,身子也要健壮一些。 热水送来后,沈清辞褪去衣裳,滑入温热的水中,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昨夜虽然有丫鬟替她清洗过,但哪有自己泡澡来的清爽。 乌黑如瀑的长发由知秋轻轻拨散在水中,知春则用浸了香露的丝帕,轻柔地为她擦拭后背。 花瓣的清香与水汽氤氲在一起,她阖上眼,任由这片刻的宁静将自己包裹,意识在温暖与舒适中,渐渐沉沦。 恍惚间,她飘向了一片虚无的尽头。 峰峦迭起的阴影里,赫然矗立着一座厚重的墓碑。碑文模糊,只透出一股苍凉而威严的气息,这是她的墓穴。 沈清辞激动地想要进去,可惜,无论如何,她只能看得到,却压根靠近不了。 意识回归的瞬间,她睁开眼,眼前是浴房,她还在浴桶中。 原来只是一场梦吗? 嘟嘟嘟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那声音紧促却并不大,显然来人是怕惊动别人。 沈清辞微微侧脸,不悦道:“何事?” 知秋已从外间快步返回,小心翼翼回道:“郡主,是……玄弋,王爷的贴身护卫,他说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您。” 水珠顺着光洁的肩头滑落,沈清辞捞起一旁的布巾,裹住身体,语气淡漠,“不见。” 夜半三更,能有什么好事? 她只想睡觉,不想过问尘世。 可是显然她低估了来人的决心。那不轻不重的叩门声固执地持续着,而眼前的知春知秋,脸上已满是藏不住的忧色。 果然,不是自己的人,就是跟她不是一条心。 沈清辞烦躁地穿起衣裳,走出内室,声音清冷:“让他进来吧。” “是。”知秋应声,快步走到门边,将门拉开。 玄弋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下,有些哽咽道:“郡主,求您救救我家王爷!他……他自回府后便心痛如绞,屡屡吐血。我们请遍了京城名医,后来实在没办法还进宫请了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连太医都束手无策,难道我就能有办法?”沈清辞叹气,总不会是去给他收尸吧? 玄弋抬起头,欲言又止:“可是,您不是……”不是已经与王爷有了肌肤之亲吗?她当真就如此漠不关心? “不是什么?” 见她语带不耐,玄弋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他解释道:“王爷平日一直好好的,除了不能轻易受伤流血外,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大夫说恐怕是心疾引起的出血,可我与管家都怀疑,是今日在宫中被人动了手脚。您今日与王爷同在勤政殿,或许能看出端倪,所以,想请您移步一看。” 他家王爷不得宠,在京城势单力孤,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也不知道找谁。于是就想到了唯一与王爷有关系的郡主。 沈清辞垂眸思忖,此事从勤政殿开始,便处处透着蹊跷。 一受伤便引发心疾,简直闻所未闻。 可这又与她何干? 难道就因为一场荒唐的意外,她便要对他的人生负责? 第11章 同情 “我不通医术,去了也无济于事。你也看到了,皇上并不希望我与你们王爷有所牵扯。此时,我若现身,只会平添事端。你们还是好好找找大夫吧。”沈清辞觉得大反派哪是这么容易死的? 只是,这剧情从她没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偏离轨道了。 可那不都是大反派自找的吗,谁让他没事救她。 一想到自己本来已经安详地死去,莫名其妙被拉进这方世界,就烦。 很烦! 要是大反派死了,能让世界崩坏,那就再好不过了。 玄弋见她心意已决,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却仍做最后一搏。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奉上:“郡主,昨日,在您坠崖之后,我们曾救下一名重伤垂死的男子。他身上带着此物,您请过目。” 那是一块乌黑的令牌,一面是熟悉的侯府徽标,而另一面,则刻着‘青墨’二字。 沈清辞捏着令牌,眼神一凛。 青墨竟然也还活着,既然他没死,沈清辞自然也不能真就不闻不问了。 “他人在哪里?” 玄弋一喜,忙不迭地回道:“人就在王府,只是他伤势太重,一直昏迷不醒,全靠参汤吊着一口气。” “行,你等着。”沈清辞不再多言,转身走入内室。 在知春的伺候下迅速梳好发髻,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夜行劲装。 随后便跟着玄弋,悄无声息地翻出平西侯府的高墙。 墙外,一辆破旧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马车静静等候。 马车辘辘,行了两刻钟,终于抵达王府。 沈清辞走下马车,抬眼望去,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荒谬的同情。 不得不说,皇帝真的很不待见萧玦。 这宅子不但离皇宫极远,其规模气派甚至不如一个三品官员的宅邸。 朱漆大门斑驳脱落,墙角的青苔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处处透着一股萧索破败之气。 就这样的开局,这样的经济基础,他是怎么在后期跟顺风顺水的男主拼到同归于尽的? 想来想去,她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大概男主太菜了吧。 沈清辞先去看了青墨,他身上的伤着实有点儿重。 全身上下都被白布包着,内伤沉重,皮肉上更是纵横交错着数不清的刀伤,肩膀处还留着两道狰狞的箭疮。而最致命的,是腹部的伤口,听玄弋说,那道伤极深极长,现在还渗着血呢。 “他还发着烧。” 一旁负责看护的大夫,见到这位流言中骄纵跋扈的昭阳郡主,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忙不迭地介绍病情,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人头落地。 沈清辞并未理会他的惊惧,指尖捻出一颗莹润的丹药,递了过去:“这个,有用吗?” 这是沈岳留给原主的药。 为了救原主的生母,他寻过许多名医,买过许多好药。 自然给原主也留了不少。 李大夫双手接过,凑到鼻尖一闻,浑浊的老眼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莫不是出自神医谷的补元丹?” “应该是吧。”沈清辞也不大确定。“有用吗?” “有的。这是大补内伤元气的,对他肯定有用。”李大夫满眼复杂。这种有钱都买不到的丹药,竟然要浪费在一个护卫身上。 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将药给病人喂进去。 “待老朽再施针,助药效更快运行,不出明日,他便能醒转。” 沈清辞颔首,“有劳。” 李大夫施针。 玄弋在一旁嫉妒疯了,有这等好药竟然不先给他家王爷。他一心想请郡主去见王爷,可她非要先看青墨。 他甚至阴暗地猜想,这小子长得阳刚俊朗,莫非也是郡主的……男宠? 那自家王爷还有戏吗? 王爷昨日突然命他带人去救郡主,这份心思,总不该输给一个昏迷不醒的下属吧? 见玄弋杵在原地,一副魂不守舍、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清辞眉梢一挑,冷声道:“还不出去?” 玄弋一咬牙,豁出去了:“郡主,您看完他,是不是该去看看我家王爷了?” 他寻思着,王爷不好过,这小白脸也别想好过。 沈清辞被他这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逗乐了,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来都来了,自然会去。急什么?等他施针结束。” 一刻钟后,施针完毕,青墨的情况终于平稳了下来,暂时应该是死不了了。 沈清辞又取出一颗退烧药丸交给李大夫,这才转身。 她刚迈出房门,玄弋正要引路,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从院外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郡主,郡主不好了!王爷他……王爷他又吐血了,刚刚晕了过去,您快去看看吧!” 沈清辞真的无语。 她一个不通医术的外行,被当成了救命稻草,但看他满脸惊惶,只得道:“带路吧。” 萧玦的院子算是整个府邸最好的地方,虽然一如既往的简洁单调,好在够大,也比较新。 王府管家见她到来,如见救星,老远便迎上前来,恭敬地行了一礼:“老奴是王府管家赵福,拜见郡主。” “不必多礼,我看看你家王爷。”沈清辞道。 “是,郡主里面请。” 寝殿内,药味混着血腥气,弥漫着一股沉郁的死寂。 萧玦紧闭双眼地躺在那里,脸色煞白,双唇黯淡,眉头紧蹙。额头还在不停地冒着汗,显然,就算昏死过去,疼痛还在持续着。 旁边有大夫在给他把脉施针。 沈清辞站在一边,看着床上的萧玦,神色复杂。 不过一顿鞭刑,他就成了这副模样?大夫竟然还都查不出原因,真是奇怪。 良久,大夫收了金针,管家带着几分急切问:“大夫,王爷他、他怎么样了?为何还不醒?” 大夫站了起来,摇头叹气道:“老夫无能为力,还是另请高明吧!” 管家失魂落魄地送大夫出去,沈清辞把焦急不已的玄弋也打发了出去。 玄弋双目赤红,却还是听话地退了出去。 第12章 只属于她的 殿门关上,寝殿内冷寂了下来。 沈清辞静静打量着眼前这个苍白、脆弱,却又好看的惊心动魄的男人。她忍不住将他与昨夜那个狡黠、强势,将自己撩拨得意乱情迷的身影重叠,很难相信是同一个人。 不过,那种颠龙倒凤的滋味,确实销魂。 难怪前世那些人对此事乐此不疲。 果然是能让人快乐的事,想着想着脸不自觉就红了。 要不,把他宠起来算了。 凭什么皇帝三宫六院,她还不能有个男宠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床上的人却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身体痉挛着,一股暗红的鲜血从他口里涌出。 “萧玦?!”沈清辞心下一惊,一把将人捞起来,不让口中的血回流噎着他。 他微张的唇间,呼出的气息除了血腥味还带着灼人的热度。 沈清辞伸手探上他的额头,入手滚烫:“你发烧了?” 萧玦难受地往她身上蹭了蹭,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沙哑得厉害:“我……我没事,我还不能死……” 他大仇未报,怎么可以死? 绝对不能…… 沈清辞低头,看着怀中的人。 他好看的凤眼蒙上了一层水雾,骨节分明的手无意识地勾着她的衣袖,身体微微颤抖。 他侧身时,后背那片被血与汗浸透的衣料,刺痛了她的眼,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药草的苦涩,清晰地钻入鼻腔,让她不适地蹙起了眉。 她将他扶正,让他靠在自己肩头,然后伸手解开自己的领口,从脖颈间扯下一条纤细的金链。链子末端坠着一枚玉葫芦玉佩,她捏开小金盖,取出里面的赤红药丸。 这是原主最重要的保命还魂丹,可惜原主没用上,如今倒是便宜了萧玦。 沈清辞将药丸塞进了萧玦的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霸道的热流瞬间席卷全身! 还魂丹果然名不虚传。 萧玦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疼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刚刚还如附骨之蛆的寒意与黑暗,被一股温暖的力量驱散。 他猛地咳嗽着睁眼,大口喘息。 入目所及,是沈清辞近在咫尺的笑脸。 而他,正狼狈地靠在她怀里。 “你……你怎么在这里?”萧玦挣扎着想与她拉开距离,却无力地往后倒去。 沈清辞一把将他捞了回来,语气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你猜。” 萧玦:“......” 口中有残留的奇异药香,让他浑身僵硬。 是她救了自己? 他抗拒跟她如此贴近,但她……救了他。 深吸了口气,重新靠回她怀里,虚弱地道了声:“谢郡主!” 对于他这份隐忍求全的模样,沈清辞觉得颇为好玩,“你后背又出血了,可要我给你重新上药?” 萧玦垂眸,羽睫颤动着,扯着僵硬的嘴角,“……有劳郡主了。” 沈清辞不再多言,迅速将他的寝衣褪去,包扎的布条一一解开,让他趴在床上,露出后背大片纵横交错的伤痕。 她从袖袋中取出伤药,为他拭去血污,重新上药。 原本足以惑人的男色,被这些狰狞的鞭伤破坏殆尽,沈清辞心中那点旖旎心思也随之烟消云散。 然而,等她为他穿好衣裳,目光不经意落在他前胸那片青紫的抓痕上。 她眼神微闪,原来,昨夜自己对他也未曾手下留情。 “看够了没?”男人没忍住,嘲讽的声音响起。 沈清辞指尖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为他系好腰侧系带,抬眼时,眸中已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笑意:“你不说话的时候,更可爱。” 萧玦觉得心口有点儿堵,默然转身,如一头受伤的孤狼般缩回床榻角落,垂着头,用沉默拒绝了所有人的靠近。 沈清辞抿了抿唇,递过一颗药:“退烧的,吃不吃随你。” 萧玦接过,毫不犹豫地吞下。 “你不怕我下毒?”沈清辞斜睨着他。 萧玦没有理她。 这女人若有毒,恐怕早就用在她自己身上了,哪会轮得到他。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寻死。”他必须让她记得昨夜的承诺,他的心血不能白费。 “嗯。”沈清辞托腮看他,“你若跟了我,我可以答应你更多……” “你什么意思?” “我想要你,说说你的条件。” “你……”这女人把他当什么了?萧玦被她的厚颜无耻气得神色阴鸷,浑身弥漫着冷气。 沈清辞却歪着头,异常认真:“我只问你这一次,过期不候哦。” 萧玦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他忍了又忍,胸中的怒火与屈辱几乎要将他烧毁。 最终,他发出一声极冷的嗤笑,“春情焱没有解药,你都活不了多久,有什么好说的。” “哦。”沈清辞挑眉,“正因如此,我才不能亏待自己。及时行乐,快活一日是一日。我占你便宜,你占我时间,这笔买卖,你不亏。” 萧玦静静审视着她。 若是过去的沈清辞,他半分也不会信。 可眼前明显换了芯子的人,他竟有些动摇了。 “我想要这天下,还要杀光所有欺我辱我之人。”他一字一顿,目光锐利如刀,“你若能助我做到,我……便是你的,只属于你。” 这一次,他说得无比认真。 “成交!”沈清辞愉悦地朝他伸出手。 只属于她的—— 不管是人还是东西,她都喜欢。 萧玦不明所以,但看着那只莹白玉手,鬼使神差的,他伸出了自己的手,与她紧紧交握。 直到沈清辞离开,他都没想明白,自己是如何在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眸注视下,达成交易了。 他……他竟然把自己给卖了? 一定是高烧烧坏了脑子。 他暗自咬牙,只要一年,一年之后,他会亲手替她收尸。 “王爷,您醒了!属下就知道,郡主她定有办法救您。”玄弋推门而入,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窃喜不已。 “怎么回事?” 玄弋滔滔不绝地将如何请来沈清辞的壮举汇报了一遍,随即话锋一转,忧心忡忡道:“不过王爷,您可要多上心一些。郡主刚刚把青墨带走了,您不知道她对那个手下可好了,喂了他一颗千金难买的补元丹。 而且我听说,她身边那两个护卫,是平西侯特意给她挑的男宠……啊不,是男侍!您现在是她的人了,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啊!” 玄弋说得口沫横飞,就差没摇着王爷的肩膀让他‘支棱起来’。 第13章 卑鄙无耻的小人 萧玦:“......” 他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头顶,险些将那刚压下去的咳意引了上来。 他这些个手下,是觉得他这个主子给一个女人当男宠,很光荣? 还让他多上心……去争宠? 若不是手中没几个可用的人,他真想一掌劈了这个脑子不清的家伙。 “滚!”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 玄弋一点没看出自家主子的杀心,只以为他吃味了,连忙应声:“诶,王爷您别生气!好好养病才是正经。身体好了,才能……才能更好地为郡主分忧嘛!属下就在外面,有事您吩咐!” 门被带上,世界总算清静了。 萧玦气的胸口起伏,躺回床上,后脑勺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他皱眉伸手探去,是一条金链子,链子末端,悬着一枚镂空的玉葫芦。 这葫芦……他见过。 昨夜在马车上,就挂在她脖子上,贴身戴着,显然是极重要的东西。他凑近一闻,葫芦里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和他吃的药丸一模一样。 她把她的保命药……给自己吃了?只有一颗? 萧玦捏着那枚玉葫芦,怔怔出神。 …… 翌日一大早,沈清辞在一大堆护卫的护送下出发前往护国寺。 外头瞧热闹的人群都挺惊讶的,听说昭阳郡主前几日才遇险,怎么又大张旗鼓地出城了?外面哪有京城安全啊! 也不怕再遇刺,果然心大。 平西侯管家马上派人出去解释,郡主奉皇命,亲赴护国寺,为远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平西侯及三军将士祈福祝祷! 这一解释,人群话风立马变了,都夸郡主为父祈福,真是孝义两全! 当然,人群中隐隐约约的,夹杂着一些郡主骄奢淫逸的不和谐声音。 对于这些个是是非非,沈清辞半点兴趣也无。 她倚靠在马车坐榻上,闭目养神。 然而,车队行至城门处,却遇到了另外一波大部队。 被迫停了下来。 “郡主,前面好像是丞相府的车队。”车夫盯着那带着丞相府标志的马车说道。 丞相府? 沈清辞缓缓睁开眼,她想起,原著中,正是在这个时间点,丞相夫人带着她那体弱多病的独子李文晋前往护国寺,求见神医。 可神医性格怪僻,怎么样都不肯出手。 然而,生死危机时,是沈云舒出面相求,才救回李文晋一命。从此,李文晋对她死心塌地,成了她最忠实的追随者。 后来,丞相府自然而然也成了男女主的一大助力。 沈清辞想到自己所中的春情焱,想来就是出自这位‘神医’之手了。 “有意思。”她轻声自语,目光穿透车帘,望向那支声势浩大的车队,仿佛已经看到了棋盘上,一颗关键的棋子,正主动向她走来。 护国寺。 巍峨宏伟的护国寺依山而建,金瓦黄墙隐于苍翠的古木之间,梵音袅袅,仿佛隔绝了尘世的一切纷扰。 两拨贵客前来,住持普玄大师早已率众僧在山门前恭候。 沈清辞的马车抵达时,住持正在跟丞相夫人寒暄,知道她带着病人,没有多耽搁就派人带着他们去客院歇着。 他自己则带人又迎上了沈清辞,他宝相庄严,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阿弥陀佛。” 他打了个佛号对沈清辞道:“昭阳郡主驾临,有失远迎。” “大师言重了。”沈清辞淡声道。“我奉皇命前来,想必大师已接到宫中知会。” 她一个双手沾满鲜血、连父兄都敢弑的女魔头,竟来这佛门清净地祈福,真是天大的讽刺。 若非皇命难违,她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种地方。 “是,郡主里面请。”普玄大师侧身让路,引着她拾级而上。 大雄宝殿上,供奉着一座十米高的金色佛像,佛像上的菩萨宝相庄严地坐于莲台之上,俯瞰众生。 普玄大师点燃三柱香,送到沈清辞面前。 她接过香,依着记忆走到佛像下面的蒲团上跪下,拜了拜后,把香插在香炉上。 拜完了大佛后,住持又领着沈清辞去了侧殿,还有后殿等佛像,等把护国寺所有的佛像一一拜过之后,便可以入寺院客舍休息了。 普玄大师双手合什,说道:“郡主辛劳前来,舟车劳顿,贫僧已为郡主备好院落,请郡主先行歇息。” “有劳大师了。” 寺中为贵客准备的院落清幽独立,他们一行人很快被管事和尚带到住处,青墨早就被安排在外院的一个厢房里养着。 院子面积不大,院中花木扶疏,景致虽不奢华,却极适合静养。 这里的院子都有僧人打理,房舍干净得一尘不染,似乎随时准备好了主人来居住。 青竹早已安排了防护事宜,知春知秋也手脚麻利地将主屋收拾妥当。 她们把侯府里带来的陈设都摆了上去,虽说只待一个月,那也不能委屈了郡主。 此时已是傍晚,沈清辞先去看了青墨,他的伤情已经稳定下来,烧也退了,如今只需要静养就行。 沈清辞退了出去,回到自己住的内院去。 晚霞透过窗棂,知春早已备好了斋饭,天气热,饭菜虽然清汤寡水,一天没吃饭的沈清辞倒觉得挺爽口,吃了不少。 “郡主,”知春在一旁轻摇团扇,柔声禀道,“奴婢向寺中僧人打听过,咱们后院的山腰上,有一处天然冷泉,藏于山洞之中,泉水清洌,最是消暑解乏。您可要去沐浴一番?” “也好,正好消消食。”沈清辞正觉有些燥热,便应了下来。 “奴婢这就去准备。”知秋应声,转身去收拾浴巾与换洗衣物。 片刻后,主仆三人便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向山上行去。 青竹见状,立刻跟了上来。 这里的林子,处处参天古木,越往上去竟然越凉快。 四人正缓步前行,青竹脚步猛地一顿,侧耳倾听,脸色骤然一变。 第14章 内力 “郡主!”他压低声音,上前一步,急切道,“前方有兵刃交击之声,恐有刺客!此地凶险,我们还是速速回去为妙!” 按理说,保护主子安全是第一要务。 然而,郡主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屏住气息,悄声朝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靠近。 没办法,他也只得跟上。 沈清辞自然不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她不过是心有所感,想起这段剧情似乎是那‘神医’和同门打斗的场景。 很快,他们就看到,百米之外,一道飞瀑自山崖垂落,水声轰鸣。雾气中,两道人影快如鬼魅,每一次碰撞都激起肉眼可见的气浪,震得周遭古木簌簌发抖,落叶如雨。 打斗的两人,一个身姿颀长,带着面具,穿着青衣,招式凌厉,处处致命。另一人灰衣染血,白发凌乱,虽处处受制,眼神却依旧狠厉。 “郡主,此地不宜久留!”青竹脸色凝重,内力波动之强,已远超他的想象,一旦被波及,后果不堪设想。 他懊悔未带更多护卫,却不知郡主为何执意要靠近。 话音未落,战局骤变! “砰!” 一声闷响,灰衣老者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一棵古树上,喷出一口鲜血。 白衣面具男指尖寒光一闪,一枚柳叶飞刀已没入老者肩胛。 他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师父,你太偏心了!我才是你的大徒弟,凭什么让她继承神医谷?交出谷主令牌与《天医神针》,我念在师徒一场,留你一个全尸!” “呸!” 灰衣老者将肩上飞刀猛地拔出,鲜血淋漓,却骂声不绝:“谢凌,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若非你暗中下毒,岂能伤我!想要《天医神针》?痴心妄想!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收了你这个衣冠禽兽!” 说着,灰衣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然爆发出全身的力量。他身形如箭,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冷电,不顾一切地刺向谢凌的心口。 “找死!”谢凌眼中杀机暴涨,手腕一抖,数枚飞刀暴雨般射出。 灰衣老者不闪不避,硬生生挨了两刀,飞刀插入他的腹部,他却没有丝毫停顿,眨眼来到谢凌的面前,长剑也狠狠刺向谢凌的胸口。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 “青竹,知秋,去,帮那个老的。杀那个戴面具的。” 青竹和知秋一愣,听话的拔剑冲了上去。 原本想给灰衣老者致命一击的谢凌,却因青竹等人的介入,眼中闪过一丝怨毒。最终化作一声冷哼,身形如鬼魅般遁入密林。 “追。”青竹当机立断抬脚就追,知秋也跟了过去。 “丫头,为何救我?”灰衣老者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沈清辞。 沈清辞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大概看不惯小人得志吧。” “哈哈,好个看不惯!小丫头,你很有趣。可愿拜我为师?我神医谷的传承,足以让你受用终身。”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与期许。 沈清辞想都没想,直接摇头:“不愿。” 她都没想活太久,那么努力干嘛。 她拒绝得干脆,让老者一愣。“唉,也罢。老夫乃神医谷谷主,此行是为清理门户,却不幸中了这逆徒的‘断魂散’。本来还能撑一撑,结果刚才一动手,毒入心肺,彻底没救了。你若能帮我办件事,我便将此生修为,尽数传给你。” 沈清辞眸光微动:“何事?” “将此令牌与《天医神针》,交给我徒弟温南。她性情虽肆意了些,医术亦不在那逆徒之下,她,才是神医谷真正的未来。”老者从怀中艰难地掏出一枚古朴令牌和一卷泛黄的书卷,眼中满是托付。 温南。 这个名字在原著中,似乎从未出现过。 而这令牌和秘籍,最后落入沈云舒手中,谢凌顺利继承神医谷,成了她不可或缺的倚仗。 如今,这‘烫手山芋’到了自己手里,倒是个不错的变数。 想到这,沈清辞点点头,“可以。” 内力,她还挺好奇的,不用努力就能白得,挺好! “好,背对我,盘膝而坐。”老者声音变得严肃,“你未曾习武,需先为你打通任督二脉,此过程痛苦异常,你需忍住。” 沈清辞依言照做。 下一刻,一股尖锐如锥的剧痛自后心炸开!那股力量霸道绝伦,仿佛要将她的脊骨寸寸震碎。 她咬紧牙关,额上冷汗涔涔,却未发出一声闷哼。 任督二脉贯通的瞬间,一股暖流如江河决堤,瞬间奔涌四肢百骸。紧接着,老者让她转身,双掌相抵。一股精纯无比的内力,如涓涓细流,缓缓渡入她的丹田。 不知过了多久,当沈清辞再次睁开眼时,眼前老者已形容枯槁,仅剩一口气在。 “前辈。”她轻唤一声。 “完成了……”老者颤巍巍地将令牌与书卷递给她,“你中的‘春情焱’……非寻常药物可解。待你找到温南,让她取一枚‘冰莲晶’给你,只有此物能解!” “我身上……地图、丹药……都给你。剑……帮我给……”话音戛然而止,老者头一歪,气绝身亡。 知春上前两指搭上老者颈间,随即收回,“郡主,他死了。” “嗯,”沈清辞神色微动,将那枚令牌和书卷收入袖中,“你搜一搜他身上,看是不是有地图和丹药。” “是。”知春应道,手法娴熟地在老者身上摸索。 片刻,便取出一卷墨色地图和数个白玉瓶,一并呈上。 随后,她又捡起老者掉落的长剑收入剑鞘。 恰在此时,追击谢凌的青竹与知秋返回。 沈清辞目光扫过,见二人无碍,便问:“如何了?” “他用了毒烟,跑了!”青竹一脸愤然,“他……他真是谢神医?”他有点不敢相信,那样被人推崇的谢神医,竟然能做出欺师灭祖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神医?”沈清辞唇角勾起一抹淡嘲,“名号不过是块遮羞布。是人是鬼,扒了皮才知道。” 青竹闻言称是。 他目光落到地上那具枯槁如柴的尸体上,骇然:“他怎么成这样了?像被吸干了似的。” “他把毕生内力都渡给了郡主。”知春在一旁解释。 “难怪,那郡主岂不是可以习武了?”青竹大喜,侯爷可是一直希望郡主能够习武的。 第15章 什么锅都背得动 沈清辞淡淡颔首,望向山林深处,说道:“天色不早,冷泉就不去了。青竹,寻个地方将他藏好,然后派人去百草堂报信,让他们派人来收尸。并传话给温南,就说其师在此地有遗言相托。” “百草堂?” 青竹下巴都快惊掉了,“郡主,您是说那个看似不起眼,却遍布全国各大城市的百草堂?是神医谷的?” “嗯,”沈清辞应了一声,叮嘱道,“此事在神医谷内亦是绝密,无需向传话之人透露此事,切记隐秘。” 她想起原著里,谢凌也是后来继任谷主,才知晓谷中竟有这等产业,显然在神医谷内部也是极为隐秘的事。 她不想跑大老远去找劳什子神医谷,还是让温南自己过来比较方便。若能趁此机会,在谢凌受伤之际弄死他最好; 即便不成,也要让他身败名裂,好好膈应一下沈云舒。 “是。”青竹应道。 入夜之后,整个山林间都格外的安静。 沈清辞带着知春知秋回到寺中小院,沐浴更衣后。 她上床盘膝而坐,开始消化体内内力。 翌日一早。 用过早膳,沈清辞便兴致勃勃地拉来知春知秋教她轻功。没错,她对古武最大的好奇,就是轻功了。 有了内力,自然要学会飞! “郡主,我们所学都是最普通的轻身功法,怕是入不了您的眼。”知春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能飞起来就行。”沈清辞要求不高。 知春见郡主真的要学,便为她讲解起来,从如何凝气于丹田,到如何提气上行,再借力纵身跃起。 说来玄妙,实则核心在于对内力的精妙掌控。 沈清辞心中一动,试着运转内力,脚下猛地一踏,只觉一股巨大的托力自身下涌起,整个人冲天而起,瞬间拔高了近五丈! “哇!”她下意识地低呼一声,心中狂喜。 又接连尝试了几次,这种风驰电掣的感觉,实在是痛快极了,跟飙车似的。 “郡主好厉害!” 知秋在下面看得目瞪口呆,“这内力也太霸道了,同样的身法,飞得比我们高多了,也快多了!” “那可不,”知春也惊叹道,“我猜,以那谷主的年纪,至少也得有六十年的内力修为吧!” “天哪,寻常武者要修炼到这般境界,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岁月,非有大机缘不可。” 知春认同,“郡主运气确实好。” 沈清辞在空中潇洒地转了个圈,稳稳落地,把丫鬟们的彩虹屁听得一字不落。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耳力竟也变得如此敏锐。 关键是,她发现如果不想听,还能自己屏蔽掉外界的声音。如此神奇的内力,在她那个时代已然失传,真是可惜。 等把轻功练到游刃有余后,她开始将前世的格斗术结合内力使出来。 效果简直炸裂! 即便这具身体的筋骨强度远不及前世,一旦灌注了内力,每一招的破坏力都呈几何倍数增长,凌厉远胜从前。 “郡主,您这……这是什么功夫?如此狠辣!”陪练的知春知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郡主这功法简直是杀人秘术啊。 没有一丝多余的虚招,每一击都直指要害,招招索命。 要不是郡主收着力,她们根本过不了几招。 “我爹教的。”沈清辞随口胡诌,反正平西侯‘杀神’的名头够响,什么锅都背得动。 “侯爷果然名不虚传!”两丫鬟恍然,对侯爷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远处的青竹看在眼里,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跟平西侯交过手,侯爷的打法那是大开大合,霸气侧漏。 郡主这路数呢? 阴险、刁钻、高效,跟侯爷的风格八竿子打不着。 “算了,”青竹心想,“难得郡主这么有干劲,我可不能泼冷水。管她跟谁学的,能变强就行。” 另一边,丞相夫人正上演着‘N顾茅庐’的戏码。 自入住寺院后,她就开始每日安排嬷嬷带着厚礼,前往神医居所递帖求见。 当然,每次都被拒之门外。 对此,丞相夫人并不气恼。她原本也不认为求几次人家就能见她。神医嘛,姿态高傲实属正常。就跟她当丞相夫人一样,那些想求她办事的,不也得让她拿捏几次,才显得自己金贵? 现在不过是易地而处,她很想得开,也有的是耐心! 丞相夫人一行人住的院子离沈清辞他们这里不远,因而,她屡屡碰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沈清辞耳中。 正在院中躺尸的沈清辞觉得该给自己找点事做了,至少女主的高光时刻得给她阻断了才行。 想到便做,沈清辞翻身坐起,对知春知秋道:“更衣,我们去拜访一下丞相夫人。” 收拾妥当,三人便往丞相夫人的住处走去。 此刻,丞相夫人正在给自己儿子喂药,听说昭阳郡主到访,皱眉问:“可有说何事来访?” 她对这个声名狼藉、骄纵跋扈的郡主素无好感,得知对方也来了护国寺,只觉晦气。 奈何,这会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拒她。 “回夫人,郡主说……能帮您解决神医的事。”看门小厮回禀。 “神医?”丞相夫人眼睛‘噌’的就亮了,刚才的晦气一扫而空,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快!请郡主到花厅,把我那最好的明前龙井泡上!” “是。” 丞相夫人甚至亲自迎了出来,那叫一个热情:“哎呀,昭阳来了!快进来,这大热天的,可别中暑了!” 沈清辞见她这激动的样子,唇角微勾。 丞相夫人虽身着素衣,但衣料是上好的云锦,发髻虽简,却用了一支温润的羊脂白玉簪,面上的妆容更是精致无瑕,一丝不苟。 显然,还没到心力交瘁的时候。 沈清辞在打量丞相夫人的时候,丞相夫人也在看她。 今日的沈清辞一身翠绿织金水仙裙,梳着利落的随云髻,发间只点缀了一支雀穿芍药的金簪。往日里那股张扬的骄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如水的清冷。 想必是经过刺杀一事后,心性有所收敛吧。 第16章 白来的银子 进了花厅,下人们已经奉上热茶与点心,两人对桌而坐,丞相夫人笑道:“这是丞相他新得的贡茶,昭阳尝尝。” 沈清辞目光掠过那杯色泽翠绿的茶汤,端起轻抿一口,茶香清洌,回味甘醇。 “确实是好茶。”她淡淡赞道。 两人又尬聊了一会儿家常,气氛十分和谐。 最后,还是丞相夫人忍不住先开口,“昭阳啊,你也知道我就文晋这一个儿子。不成想他未及成年就体弱多病,好不容易活到二十,眼看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这当娘的,真是……忧心如焚!听闻谢神医在此,却求见无门。” 她眼巴巴地看着沈清辞:“听说你能为我解决此事,可是当真?当然你帮了我这个忙,我绝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嬷嬷就‘适时’地捧上一个木盒,放到了沈清辞面前。 沈清辞倒是没想到会有意外之喜,她不客气地打开。 里面放着的是一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 沈清辞数了数,一共有两万两。 看来丞相夫人这次过来求医,是准备好大出血的。对她这个临时冒出来说能帮忙的,都能出手如此大方,可见丞相府家底不错,难怪能让沈云舒如此算计筹谋。 白来的银子,谁不要? 总好过最后便宜了沈云舒和萧宸那对狗男女。 至于拉拢丞相府,她是半点不稀罕。不过别的法子还是可以想的,毕竟李丞相也并不是只有李文晋一个儿子不是。 沈清辞将银票递给身后的知春。 丞相夫人见她收下,心里松了口气。 收了好啊,收了就说明她是真的有办法帮到他们。 “礼物我收了,事自然好办。”沈清辞向后一靠,姿态悠闲地晃了晃茶杯,“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事儿有点敏感,我本是看在夫人和文晋哥哥的份上才插一嘴。您可千万别把我卖了,不然我里外不是人,可就冤死了。” “那是自然。” 丞相夫人连忙打包票,“郡主的恩情,我母子二人铭记于心。此事我便是烂在肚子里,也绝不会有半个字泄露出去,让你为难!” “夫人的为人,我自然是信的。”沈清辞看着她,笑道:“其实你求谢神医,是求错人了。” 丞相夫人一愣:“啊?” “谢神医脾气古怪,谁的面子都不给,对吧?”沈清辞循循善诱,“但他有个软肋,一个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徒弟。那人,正是我妹妹沈云舒。而且,她不日便会来护国寺,拜见她的师父。” “据我所知,您与我嫡母素来交好。 “夫人您想,与其在此苦苦哀求一个见不到的神医,何不将这份心力,用在我妹妹身上?她既是神医唯一的传人,由她出面请神医为文晋哥哥诊治,岂不是事半功倍?” 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处处为丞相夫人着想。 然而,丞相夫人的脸色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她死死盯着沈清辞,那双保养得宜的眼眸中,震惊、怀疑、愤怒与一丝被愚弄的屈辱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声颤抖的质问:“你此话当真,云舒那丫头,真是神医的徒弟?” “千真万确,这事我怎会拿来开玩笑?”沈清辞呷了一口茶,茶香氤氲中,她的神情显得格外真诚,“当然,这事是秘密,侯府不曾对外人提及罢了。我也是念及夫人与我嫡母情同姐妹,这才冒昧相告,换了旁人,我是半点都不会透露的。” 这话如同淬了毒的针,字字句句都扎在丞相夫人的心上。她看着沈清辞那张故作天真的脸,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好个王氏母女,藏得够深的。 她们明知她为文晋的病心力交瘁,日日悬心,竟然从未想过要帮她一把。 她一直自诩与王氏情谊深厚,如今看来,竟是她一厢情愿,这份情谊在她们眼中,恐怕一文不值。 一个秘密,竟比她儿子的性命还重要? 她们本有千万种途径可以施以援手,却偏偏选择了袖手旁观。 若非今日昭阳点破,她还要在谢凌那里贴多少冷脸,受多少刁难?而这一切,本可以因沈云舒的一句话就迎刃而解。 她终究是看错了人,信错了人! 至于昭阳为何会来点破此事,丞相夫人心中雪亮。作为王氏的闺中密友,她对平西侯府内的弯弯绕绕再清楚不过。 然而,这份情,她必须承下。 她不敢想象,若她真的求遍无门,心力交瘁之际,沈云舒再适时出现,轻描淡写地解决问题……届时,她和文晋会对那丫头生出何等滔天的感激? 丞相夫人猛的一怔,莫非这就是沈云舒的目的? 她无意中得知神医在护国寺,沈云舒不日也将前来……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清晰而冰冷的真相。 丞相夫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真是好算计啊! 沈清辞将丞相夫人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已足。她适时地放下茶碗,优雅起身,告辞道:“时辰不早,事情也说开了,我便不多叨扰夫人了。” 丞相夫人这才回过神,连忙起身,语气复杂地说道:“今日多谢!若非你,我母子二人怕是要在迷雾中困顿更久。若文晋能因此得救,我定会带着他来谢你。” “哪里,咱们两家的关系,何须如此见外。” 丞相夫人将沈清辞送出府后,便阴沉着脸往儿子的住处走去。 这事她非得跟文晋说清楚,不然他们还真把沈云舒当善良贤淑的小白花了。 后院卧房内,药味浓重。 李文晋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一身白色中衣衬得他愈发形销骨立。清俊的五官因病痛而蒙上了一层灰败,瞧着像是随时要去了似的。 听闻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那双因病而略显浑浊的眼底,却透着一丝与病体不符的清明。 “娘,出什么事了?”他声音虚弱,却很平稳。 第17章 成全 丞相夫人把沈清辞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越说越气:“……那沈云舒,她早就拜了谢神医为师!她们母女就是存心看我的笑话,看我为了你的病低声下四,她们心里不定怎么得意呢。这口气,娘咽不下!” 李文晋静静地听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皮,问:“母亲认为昭阳郡主的话可信?” “可信。” 丞相夫人愤然道,“王氏母女对昭阳夺了侯府嫡女之位、又让平西侯用军功换了郡主封号一事,早已积怨已久。郡主这次遭遇刺杀,少不了还有她们母女的一份手笔。 昭阳想来是知道这事,才故意提前拆穿了王氏母女的谋算,以做报复。” “娘,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李文晋捂着嘴咳了两声,喘着气说,“虽然不知道云舒妹妹为何会被神医收做弟子?但一个如此重要的身份,若永远是个秘密,便毫无价值。她们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契机来公开,而我们,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契机’。” 丞相夫人顿时愣住。 她只想着被利用的愤怒,却从未想过这更深一层的算计。 半晌,她声音发颤:“好……好一个一石二鸟!既卖了人情,又显了本事,还拿我们当了她扬名的垫脚石!真是……用心歹毒!” “娘,”李文晋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再气,我们还是得求沈云舒救命。” 一句话,瞬间浇熄了丞相夫人所有的怒火。 她看着儿子苍白的脸,眼眶一红:“娘知道……可一想到要拿你的身体去成就沈云舒,娘这心里,就像被刀剜一样疼啊!” “气大伤身,您若倒下,儿子才真的要忧心了。” “好,好,娘不气,娘保重身体。”丞相夫人连忙拭去眼角的泪,“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娘,云舒妹妹既然需要这出戏,咱们自然是要成全她的。”李文晋望着床顶,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们别无选择。至少,郡主的提点让我们看到了希望。至于其他的……母亲,就当不知道吧。” 丞相夫人怔怔地看着儿子,片刻后,她便想通了。 只要儿子能活,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娘明白了。从明日起,娘会去的……更勤些。” 从丞相夫人处出来,沈清辞步履轻快地往自己的小院走去,身后跟着知春、知秋。 路上,知秋按捺不住好奇,小声问道:“郡主,您说,那丞相夫人会不会气急败坏,直接去找二小姐对质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沈清辞唇角微扬,反问:“你觉得呢?” “奴婢……猜不透。”知秋吐了吐舌头。 “奴婢觉得不会。”知春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静,“有求于人,便矮了三分。二小姐既是神医弟子,便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丞相夫人再气,也得掂量掂量。” “知春看得很透彻。”沈清辞赞许地点头,“我今日过来,本也不是为了激她去闹。而是要在她心里,埋下一根刺。无论她闹与不闹,这根刺都会让她对沈云舒的‘感激’,彻底变了味。” 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报复,而是瓦解对方的同盟之心。 “可惜,让那谢凌给逃了。”知秋遗憾。 “他擅毒诡谲,连老前辈都着了他的道,你们万不可掉以轻心。日后遇上,保全自身,莫要逞强。”沈清辞提醒。 作为主角团的重要成员,谢凌哪里是那么好杀的。 “是,奴婢明白。”二人齐声应下。 回到小院,青竹早已在门口等候。 见沈清辞回来,立刻上前禀报:“郡主,百草堂的人已经将前辈尸体迎回。他们留下五瓶解毒丹,共计百颗,说是谢凌心狠手辣,恐会报复,让我们务必小心。 至于这份天大的恩情,要等他们的少谷主亲至,再当面言谢。” 沈清辞接过那五只莹润的玉瓶,将其中两瓶递给青竹:“给护卫们每人一颗,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你收好应急。” “是。” “再派人盯紧丞相夫人和神医的住处,记住,只监视,不惊动。”沈清辞吩咐道。 “属下明白。”青竹应道。 “青墨如何了?” “状态稳定,但人还未醒。”青竹面露忧色。 “别急,那位温南既然是老前辈选中的接班人,医术必然不凡。等他来了,青墨便有救了。”沈清辞语气笃定。 “郡主说的是。”青竹眼中燃起一丝光亮。 沈清辞又给知春知秋也一人发了两粒药丸,两人喜不自胜,连忙收下。这可是神医谷的解毒丹,能解不少毒吧。 夜色来临,沈清辞独凭栏杆,谢凌如今身受重伤,正是追杀的好时机。 温南,你最好快点来。 转眼已是七月。 沈清辞自从到护国寺之后,除了第一天去拜了一次佛,就再也没有出席过寺院里的诵经祈福之事。 当然,以她的身份,也无人敢置喙半句。 她这阵子除了练武,就是吃吃睡睡,日子过得惬意。 而另一边,丞相夫人日日往神医居所求见,却早已没了最初的虔诚,那姿态,更像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表演。 谢凌那边,依旧毫无动静。 他的住处只有两个药童打点,对外只称‘神医闭关,概不见客’。 寺里真正的大事,是即将到来的水陆法会。 这场自七月初八至十四,为期七日的佛门盛会,是护国寺一年中最为隆重的盛典。 它旨在普度众生,消灾祈福,功德殊胜。 消息传开,各方香客与达官显贵早已闻风而动。 也正因此,最近的护国寺内日渐人声鼎沸,香火缭绕不绝。 这天晚上,沈清辞刚放下碗筷,知秋便轻步走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郡主,住持遣小沙弥来问,您可会出席水陆法会?听说开场将由名动天下的普贤法师主持,到时宫里也会有人过来。 若您要去,寺里好为您预留上席。” 第18章 心照不宣 沈清辞明白了,这是人太多,好位置得提前预定。 而她刚好在寺里,就特意来问她一问。 她虽然对这种事情不热衷,不过所有人都参与的事,她也不好把自己弄得太过特立独行了。 “你回他们,留个位置便是。” “是,我这就去。”知秋欢天喜地地去了,心里总算踏实了点。其实郡主来寺里大半个月基本都没去听过禅,她都担心宫里知道的话会找她麻烦。 知秋前脚刚走,青竹后脚就闪了进来,声音压得低低的:“郡主,谢凌回来了。” “哦?”沈清辞挑了挑眉,手里的茶杯都停顿了一下,看来他们准备的戏要开场了。 “是,刚到。” “知道了。”沈清辞喝了口茶,气定神闲,“你让暗处的人远远盯着就行,莫让他察觉了。” “明白!” 青竹退下后,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看来沈云舒也快来了,最热闹的戏台,已经搭好,就等主角登场了。 与此同时,京城平西侯府。 护国寺法会在即,京中权贵已是闻风而动。 侯夫人王氏的厢房内,她正亲自为沈云舒试着一身新裁的素雅罗裙。 “舒儿,”王氏退后一步,满眼欣慰与期待,“此次法会,普贤法师也会亲临。为娘想请他为你再细细看一看命格。” 她想起当年陪老夫人上香时,老法师那句“平西侯府如日中天,府中当出凤命”的预言,心中便一阵激荡。 可惜,这秘密她们只敢深藏心底。 当今皇上多疑,万一害怕皇位不稳而把她女儿选去为妃,她会哭死。她的女儿将来就是为后,也是嫁给最优秀的皇子,陪他君临天下,成为这东篱国最尊贵的女人。 而不是入宫去侍奉可以当她爹的老皇上。 “娘,天机不可泄露,此事还是烂在肚子里最稳妥。”沈云舒挽住王氏的胳膊,语气温顺。 她何尝不知母亲的期盼,她也相信自己定然能够登顶至高之位,不管有没有预言存在。只要她拿到足够多的筹码,那么几位皇子都得为她虚位以待。 等到那天,抢了她身份地位的沈清辞,若是侥幸活着。 她便要让她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后悔还活在这世上。 至于,那个眼里只有沈清辞的爹,就让他致仕。这平西侯府,自然该交给她哥哥,她相信祖母也会乐见其成的。 “好,都听你的。那我们何时动身?”王氏其实是想早点去的,可她女儿却要她等消息。 “就这两日,娘,您先歇着吧,女儿也回房了。” 沈云舒辞别母亲,刚出院门,便见贴身侍女寒月在不远处朝她递了个眼色。 两人心照不宣,快步折返回她自己的闺房。 寒月关好门,上前禀报道:“小姐,那边传来消息,神医他已伤愈,回寺了。” “太好了。”沈云舒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放下,前阵子得知师父受伤,她着实寝食难安。 “李家那边如何?” 寒月回:“一如小姐所料,丞相夫人日日求见神医而不得,已是心力交瘁,形容憔悴。” “让文晋哥哥受苦了,”沈云舒轻叹一声,“不过,他的痛苦也该结束了。” 而她也必然收获李文晋母子的全然感激。 哪怕丞相依然站位中宫所出的五皇子,也要看在她救命之恩的份上重新站队了。 “神医妙手回春,李公子定能安然无恙。”寒月恭敬道。 “自然。”沈云舒自得道。 她的师父,本就该是这天下无双的神医。 想到师父即将掌控神医谷,她掩不住内心激动。 “去告诉母亲,我们明日启程,前往护国寺。”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夜色,“再传信给师父,就说我,一切准备就绪。” “是,小姐。”寒月应下后,转身出了房门。 护国寺,夜深如墨。 万籁俱寂中,沈清辞被知春轻轻唤醒。 “郡主,青竹来报,谢凌身边的一名药童,身着夜行衣,前往丞相夫人的住处而去。” 沈清辞眸光一闪,睡意全无。“这么快就有动作了。” 这谢凌真是一刻都不能停止搞事情啊。 “是,就是不知那药童要去干嘛?”知春道。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沈清辞利落地起身穿衣,既然有人夜半献艺,她这个看客岂能错过? 她也正好借此机会,检验一下那位书中‘阴鸷聪敏’的李公子,究竟有几分成色。 知春刚要跟上,却只觉眼前一花,沈清辞的身影已如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庭院的月色之中。 这便是内力高低带来的天堑之别,她只能作罢。 青竹也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知道是郡主,立刻远远跟去。 寺院里每座小院的规格差不多,因而,沈清辞几个起落便已抵达后院。李文晋的住处很好找,主要是经过这半个月的熏陶,药味太浓了。 此时,李文晋的房内。 他早已从暗卫口中得知谢神医归寺的消息。 因此,这夜,他躺在床上并未入睡,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顿时睁开眼往外看去,不知道这发出脚步声的,是他的人,还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 在他屋外的窗户前停下,随即,一股异样的烟味透过窗纸缝隙丝丝缕缕地渗入,与他房内的药味格格不入。 他来不及多想,当即屏息静气。 许久,那脚步声悄然退去。 他刚想拉动床头的铃铛,窗外却鬼魅般地又多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似乎只是对着窗户轻轻一拂,但是那股烟味似乎消失了。紧接着,就响起了敲门声。 李文晋松了一口气,“进。” 那道黑影推开门走了进来,站在他的床前,将一截尚有余温的香头递上。 “公子,来者是谢凌的药童,院外守卫已被其迷晕。此物不知是何作用?” “沈二小姐那边可有动静?”李文晋问。 “刚刚传来的消息,沈二小姐忽然决定明日来护国寺,可要属下做些什么?” 第19章 好,好得很! 李文晋沉吟片刻,目光落在那截香头上,随即做出一个让黑衣人错愕的决定:“把它放回去,重新点上。” “公子,这……”黑衣人面露犹豫。 “无妨,死不了。” 院外隐在暗处,正欲离去的沈清辞,恰好看到那黑衣人从屋内闪出,又将那东西点燃。她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李文晋果然是个狠人,竟敢以身犯险,将计就计。 但她更没想到的是,书里只说李文晋突然吐血濒死,并没有写是谢凌动的手脚。 显然,书里刻意美化了主角团。 既然如此,沈清辞觉得,她或许可以强化一下他的仇恨值。 毕竟原本爱而不得的他,可是个阴鸷残忍的狠角色,若是这份阴狠用在曾经所爱之人身上会如何呢? 那场面……还挺让人期待的。 看完好戏,她心满意足地悄然返回住处。 翌日,风和日丽。 沈清辞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 阳光透过窗棱,在室内洒下斑驳的光影,驱散了最后一丝夜间的凉意。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 察觉到她动静的知春立刻端水进来,伺候她洗漱。 等她洗漱完毕,知秋也将取回的膳食摆上。 沈清辞看着眼前的清粥小菜,觉得自己再吃下去,大概都能成仙了。 “郡主,好戏开场了!”青竹一脸兴奋地冲进来,“丞相夫人那边,炸锅了!” “哦,说来听听。”沈清辞挑眉,慢悠悠地端起粥碗。 青竹:“李文晋今早吐血昏迷,喂药不管用,把丞相夫人吓坏了,立马让人抬着,大张旗鼓地冲去了谢凌的住处。” “既如此,咱们也去瞧瞧”沈清辞放下碗,起身就走。 她到的时候,谢凌那院子门口已经被香客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香客里面不乏想要求医的,也跟丞相夫人一样被拒。 只是他们没有像丞相夫人这般,有个濒死的儿子,因此,心态还算比较好。 沈清辞在知春知秋的开道下,轻松挤到前排,找了个绝佳的观戏位置。 她一眼就瞧见地上躺在软榻上的李文晋。 他双目紧闭,发丝凌乱,昔日棱角分明的俊脸此刻瘦削得脱了形,惨白的脸色带着血污,看起来就像快不行了的样子。 “吱呀——” 院门被拉开一半,一个药童探出头,脸上满是不耐烦:“我家先生闭关,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就是,就算您是丞相夫人,也不能强人所难吧,就别再为难我们了!”另一个药童也跟着帮腔,语气冲得很。 丞相夫人被这毫不留面的呵斥,脸色很不好看。 “大胆,怎么跟我家夫人说话的?”她身后的嬷嬷立刻跳了出来,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 “够了!” 丞相夫人一把拉住她,压下所有尊严,对着那两个药童凄声哀求,“两位小哥,求求你们,行行好,让我见见谢神医吧!我儿子快不行了……只要他肯出手,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这一刻,她不再是尊贵的丞相夫人,只是一个绝望的母亲。 围观的权贵们看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那个在京城横着走的丞相夫人吗? 为了儿子,竟然能卑微到这种地步! 然而,那两药童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模样,一点也没打算妥协。 “我家先生闭关,容不得打扰。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别耽误了病情。”药童劝道。 丞相夫人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恨得牙根都咬碎了。 她知道这是演戏,可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听着这锥心刺骨的话,再好的演技也压不住心底那股真实的怒火和心疼! 好,好得很! 丞相夫人红着眼睛,看向儿子。 就在这时,软榻上的李文晋似乎有了动静,他睁开眼看向她。 丞相夫人见状一咬牙,跪了下来,对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大声哎求道:“谢神医,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儿子,我给您磕头了!” “咚!咚!咚!” 她真的开始磕头,一下,又一下,沉闷的响声回荡着,听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全场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了,随即又无不动容。 “天哪……为母则刚,果然不假……” “堂堂丞相夫人,为了儿子,竟肯向医者下跪……”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人甚至开始帮腔:“医者仁心,两位小哥,至少帮忙递个话吧?” “是啊!谢神医若是不知情,岂不是要背上见死不救的业障?” 气氛,被推向了顶点。 就在这时,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让开!都让开!让平西侯夫人和二小姐过去。” 人群听闻,迅速让出一条通道。 沈清辞抬眸望去,只见王氏和沈云舒在一众仆妇的簇拥下,正急匆匆地赶来。 两人皆是一身素雅衣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与担忧,眼神扫过跪在地上的丞相夫人时,王氏急忙上前扶起她,声音里满是痛心:“婉儿,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怎么能下跪呢!” “婉姨,”沈云舒紧随其后,声音轻颤,“文晋哥哥怎么了……” 丞相夫人见到她们,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被瞬间掩去,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拉着王氏的手泣不成声:“莲姐姐,舒儿……晋儿他快不行了!谢神医闭关不见人,我……我真是走投无路了啊!” “婉姨,别怕!我定然不会让文晋哥哥出事的。”沈云舒挺直腰背,语气坚定。 “当真?舒儿,你真的有办法?”丞相夫人故作惊喜地抓着沈云舒的手。 用力之大,好似抓着救命稻草。 沈云舒吃痛,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道:“是,婉姨且看着。” 说罢,她转身,朝门口那两个鼻孔朝天的药童走去,姿态不卑不亢。 “听说谢神医在闭关?”她淡淡开口。 “正是,先生闭关,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药童昂着头,神色高傲。 但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手中便被塞入一个锦盒,“那可以烦请小哥,将此物交给谢神医,他看过,或许就愿意出来了呢。” 那药童深吸了口气,很是无奈地揭开一条缝,随意瞥了一眼。 只这一眼,他脸上的高傲瞬间凝固! 第20章 胡言乱语 他猛地将盖子合上,难以置信地看向沈云舒:“这,这是……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请示先生。” 他话都说不利索了,抱着锦盒,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院子。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隐在人群中的沈清辞:“.…..” 这群人可真会演,生在现代恐怕个个都能拿小金人奖了。 害得她也想戏精一把。 就在沈云舒沉浸在众人的瞩目与惊叹中时,一道清冷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穿透人群。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妹妹啊。” 沈云舒循声望去,只见一袭月白素衣的少女逆光而来,身姿窈窕,容颜绝丽。她脸上带着笑,可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却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正是沈清辞。 她几步便走到沈云舒面前,目光扫过软榻上的李文晋,“妹妹来得正好,还不快请你的神医师父出来?再晚一步,你这青梅竹马的文晋哥哥,可就要毒入膏肓,回天乏术了。” “你……你胡说什么?”沈云舒脸色骤变,沈清辞怎么会知道此事? 她刚来时就看到了沈清辞,本想在她面前好好显摆一番,让她看看自己是如何力挽狂澜,成为全场的焦点。 可沈清辞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像一盆冰水,将她所有的得意瞬间浇灭! 不可能! 她绝对不可能知道! 沈清辞却是不紧不慢,一脸不赞同地说:“妹妹,人命关天,你怎么还在这赌气?我知道,你不想暴露谢神医是你师父的事,想保留这份神秘感。可也不能拿人命开玩笑啊! 再说,你的婉姨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为了这点虚无缥缈的秘密,已经让他白白受了这么多年苦!如今生死关头,你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他……” “郡主!”丞相夫人猛地喝止。 她朝着沈清辞疯狂使眼色,拼命摇头,“郡主,你误会了!我和莲姐姐情同姐妹,她们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祖宗啊!大家都是演戏,心里有数就行了。 你拆穿她干什么啊? 万一那母女俩恼羞成怒,真的不管她儿子了,那可怎么办? 她儿子的命,还在她们手里捏着呢! “哦,”沈清辞又是一副了然的神情,“我明白了,夫人是怕……好,我刚刚说得不对,我妹妹不是神医的徒弟。 不过,我妹妹如此有天赋的人,等会神医想当场收她为徒,大家千万别太惊讶哦。” “沈清辞,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一旁的王氏脸色铁青。 这死丫头只要出现,准没好事,简直气死她了。 “对对对,我就是在胡言乱语。”沈清辞坦然承认,摊了摊手,“大家千万别当真。” 沈云舒死死攥紧袖中的拳头,眼眶瞬间泛红,那双含泪的眸子里满是委屈。“姐姐……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却没想到,你竟会如此当众污蔑我……” “舒儿,婉姨是信你的,你一向善良。郡主就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别放在心上。”丞相夫人立刻‘心疼’地搂住她,打着圆场。 这一家子的女人真是有病,没见她儿子还在受罪着吗? 就不能消停一些。 就在众人都好奇郡主说的是不是真的时候,那名前去请示的药童终于匆匆而返。 药童并未察觉到现场的诡异气氛,只是径直跑到沈云舒面前,脸上明显多了几分恭谨的笑,“姑娘,我家先生有请。” 话音落下,他本以为会引来一片哗然和震惊。 然而,四周却是一片耐人寻味的寂静。 药童有些懵。 沈云舒心中郁闷死!她知道,此刻若再顺势进去,被‘请’出来时成了神医徒弟,那就等于坐实了沈清辞的‘胡言乱语’! 于是,她瞬间换上一副忧心的神情道:“这位小哥,可否烦请神医先出来,为我表哥诊治?他……他快撑不住了!” “这……”药童犹豫。 另一名一直在场的药童见状,连忙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药童恍然大悟,愤恨地瞪了沈清辞一眼,又转身飞奔了回去。 不一会儿,院门大开。 一个青衫中年人缓步而出。他面容清癯,眼神淡漠,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他目光落到沈云舒身上,端的是一派严肃与陌生,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这两人是第一次见面。 “是你要求医?”他开口,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感。 “是。”沈云舒恭敬地福了福身,指向地上的李文晋,“是我这位表哥,身患重疾多年,还请神医大发慈悲,出手相救。” 谢凌的目光在李文晋身上淡淡一扫,随即收回,重新落在沈云舒身上。 “你既送了我所需之物,我便允了你这个请求。” 沈云舒面露大喜之色:“多谢神医。” 谢凌这才走到软榻旁,俯身探了探李文晋的脉搏,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随即叹道:“他中毒多年,近日,又有人加重了药量,导致毒发攻心……” 原来是中毒吗? 被病痛折磨多年,李文晋一直以为自己是真的忽然患病,原来……是有人下毒! 他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到沈云舒身上,会是她吗? “中毒?怎么可能?!” 丞相夫人却先一步尖叫出声,“我请遍了天下名医,连宫里的太医都看不出是中毒!” 谢凌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声音依旧清冷,“此毒为金锣花毒,出自西楚国,知道的人并不多。少量服用金罗花者,初时毒性不会蔓延,因此并无症状,待到五年之后,毒性会迅速蔓延,回天乏术。” “此毒,需得长年累月地投入膳食之中。所以,我奉劝夫人,回去好好查查,你们府中,究竟是谁,想要这位公子的命。” “府中之人?”丞相夫人喃喃自语,府中那人若有能力给她儿子下毒,那为何不直接一击毙命,反而要用如此阴毒的法子,折磨他这么多年? 除非…… 第21章 你是小师妹? 她扫过脸色灰白的儿子,再看看今日这场景。若是没有昭阳郡主搅局,他们今日就是为了成全沈云舒‘力挽狂澜’而演的这场戏。 难道真是王氏母女下的毒手?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凛! “好了,将人抬进来。”谢凌说完,转身便要往院内走。 然而,就在此时。 一道红色身影飘然而至,如血色闪电,倏然落地。 女子红衣似火,负手而立,满脸的怒意不加掩饰:“谢凌,你果然在此!” “躲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以为换了张脸,就能在这里当你的活菩萨?我呸!你就是个躲在阴沟里无耻小人!” 谢凌脸色一沉,猛地回头。 他周身气息骤然变冷,眼神如万年寒冰:“姑娘,你认错人了。” “认错?”红衣女子笑了,笑得疯狂,“等我撕了你这张假面皮,看你还怎么嘴硬!” 丞相夫人急了,她却往前走了一步,把谢凌等人挡在身后。“姑娘,这里是佛门重地,他都说你认错人了……” 好不容易她儿子就要得救了,绝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我乃神医谷,温南。”红衣女子声震全场,“谢凌,神医谷叛徒,化成灰老娘都不会认错。多年前,他盗走谷中禁书《毒经》,残害同门,以活人试药,荼毒生灵,罪孽滔天!今日,我便要清理门户!” 说着,她美眸悠悠瞥向丞相夫人,“所以,你想插手我神医谷的事?” 话落,四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地无声。 一看便知是高手。 围观人群一听‘叛徒’、‘试药’这些字眼,深怕被殃及了,迅速散开。 “不……不可能……”丞相夫人彻底懵了,“我儿子还等着他救命……” “夫人,慌什么?” 沈清辞不紧不慢地开口,“神医谷的正宗传人在这儿,医术难道不比一个叛徒强?”她倒是没想到,温南竟是位女子。 一句话,瞬间稳住了丞相夫人焦急的心情。 温南的目光与沈清辞在空中交汇了一瞬,随即牢牢锁在谢凌身上, 她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诸位,还请勿要阻挠。” 沈清辞微扯唇角,当正派人士就是麻烦,啰里啰嗦一大堆。 就这效率,待会儿人肯定得跑了。 早知道温南会现在赶到,她刚刚就不陪着演戏了,要是让沈云舒拜师后再拆穿谢凌身份,肯定更打脸。 可惜了。 不过,没让她装逼成功,也算不错。 只是,她为何会想出来阻止她拜师?不会是主角之力吧,沈清辞拧眉。 沈云舒和王氏的脸色惨白,焦急地看向谢凌。 谢凌只回了一个微不可查的摇头。 没有半句废话,他身形一晃,如一道青烟掠过屋顶,眨眼便没了踪影。 “追!”四名老者暴喝一声,化作四道流光,追了出去。 沈清辞:“.…..” 她就知道会如此。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他们讨论了大半个月的神医竟然真是个人面兽心的败类? 沈清辞瞥见两个药童想溜,对知春知秋一扬下巴:“拿下他们。” 两人立刻上前,扬起手刀,敲晕,拖走。 一气呵成。 沈云舒和王氏恨不得原地遁走,生怕沈清辞一个不高兴,又给她们扣上什么大帽子。 谢凌如今声名狼藉,她们现在可不能跟他扯在一起。 沈清辞目光扫过她们,嗤笑一声。 什么救命之恩,师徒关系,谢凌的名声全部没了,她是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样的收获。 她心情大好地看向温南,却见对方也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你是小师妹?” 沈清辞满头问号:“我不是,你别瞎说。” 温南笑意潋滟,“师父把内力给了你,你得了他的传承,便是我的小师妹了。” 沈清辞:“.…..” 还有这种说法,她这是被忽悠了? “呵呵。”她干笑两声,转移话题,“现在不是纠结身份的时候……你还是先帮忙看下他的情况吧。” “不,这很重要,”温南认真道,“你是我师妹,他,保证三天活蹦乱跳。你不是,按外人的法子,慢慢治,两三个月,看运气。” 沈清辞:“……” 她气笑了,“大姐,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神医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温南无辜地看向四周:“治好就行,有何问题?” 众人齐齐摇头,就算有问题也不敢说啊,说了,她不治了怎么办? 沈清辞:“.…..” 最后迫于丞相夫人殷切哀求的目光下,沈清辞败下阵来,“师姐,请吧。” 温南满意地笑了,她伸指探向李文晋脉搏,神色一敛,“是金罗花毒。不过,他今天会毒发得这么狠,恐怕是昨夜有人给他加重了药量所致。” “你说什么?”丞相夫人浑身一颤,昨夜?昨夜什么事都没有啊! 李文晋心中却是一清二楚。 昨夜就是谢凌为了沈云舒的戏,给他加的毒。 “别担心,此毒难查,却好解。”温南道。面对病人的她收起肆意神情,多了一份严谨。 丞相夫人大喜,“真的?” 沈清辞提议,“既然谢凌跑了,这地方也没人住,不如把人抬进去,师姐再给他解毒。” “对对对,郡主说得有理。”丞相夫人连忙让人把李文晋抬进屋里。 温南没什么意见地跟了进去。 沈清辞则和青竹对视一眼,关上了院门。 没热闹看了,人群一哄而散。 王氏母女被丫鬟仆妇们带回她们落脚的院落,因为她们一到护国寺便赶到这里,因此,这院落还没收拾。 沈云舒看着忙里忙外的下人们,完全没有注意到王氏的魂不守舍。 她只知道她的力挽狂澜没了,她的丞相府助力没了,她还赔进去她的神医师父。 怎么会这样? 果然沈清辞就是她的克星,只要有她在,属于她的一切就都会被沈清辞抢走。 她该死! 第22章 机会 沈清辞光明正大掌控了谢凌的住处后,便让青竹将院子里里外外掘地三尺地找,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而令她意外的是,知春知秋竟然拦下审问药童的任务。 她也乐得做个甩手掌柜,转身就朝李文晋的病房走去。 一进门,就见温南正收起最后一根银针,她身侧放着一碗黑血,李文晋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 “温神医,我儿怎么样了?”丞相夫人急切地问道。 “死不了。”温南淡淡道,“就是身子太虚,得再放两天血,把毒清干净。” “好,好,多谢温神医!”丞相夫人松了口气,“那我可要做些什么?” “准备些大补气血的食材,照我开的方子调理就行。”温南淡声道。 “是,是!我马上去办!” “这几日他就在这儿住着,留一个人看着就行,人多了吵。”温南下了逐客令。 “行行行!”丞相夫人满口答应,儿子有救了,她得赶紧回去准备谢礼。 神医谷的神医啊,以前只听闻过,没想到会来到护国寺。 若不是为了抓谢凌…… 一想到这事,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丞相夫人留下李文晋和他的贴身小厮后,便带着其他人离开。 温南端起那碗血,对沈清辞说:“血我拿去处理,等我回来。” “嗯。”沈清辞应了一声。 结果等温南回来时,却已不见她的身影。 她看向旁边缩着脖子的小厮。 小厮战战兢兢地回:“郡、郡主说她有事,先走了。还、还说让您没事就看看搜出来的东西……” 温南:“.…..” 看着桌上堆得像小山一样、不知所谓的杂物,温南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用完就扔,溜得比兔子还快’。 沈清辞此刻正悄无声息地跟在前方那个鬼祟的仆妇身后。 这老虔婆,走得倒是快。 一路七拐八绕,专挑人迹罕至之处,若非沈清辞眼力过人,险些跟丢。 终于,在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壁前,仆妇停下了脚步。 来了。 沈清辞屏住呼吸,藏身于一块巨石之后。 不多时,一道青色身影从林深处踱步而来。来人面容清俊,与病榻上的李文晋有三分相似,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 李文元。 原著中那个装疯卖傻十几年,忍辱负重想要报仇,却功亏一篑的炮灰男。 他父亲李丞相本是寒门学子,在原配全家的支持下,高中状元,后得广平侯邱家看中,令他贬妻另娶邱家女。 李丞相为了得对方助力,便同意了。 后来,原配被迫下堂,自此后就有些疯疯癫癫,没几年,自缢而亡,而年仅八岁的李文元也疯魔了。 他时常神志不清,在府里见女子就叫娘,李丞相不得已便将长子囚禁于府中偏院,从此不闻不问。 谁曾想他竟然一直是伪装的,他本已将李文晋玩弄于股掌之中,却因谢凌的出现令他功亏一篑,还赔上了自己的小命。 仆妇恭敬行礼,“主子。” “这边一切可好?”李文元唇边浮起一个浅笑,很是温和。 那下人明显浑身一抖,说话都有些颤。“挺好的,今日二公子得遇神医,已经解了大半的毒。” “甚好。” 李文元点头,“邱嬷嬷是二弟的乳母,最是忠心,可要好好服侍。” 邱嬷嬷瞬间跪倒在地,立刻道:“奴婢的主子,只有您一人!” “何必如此紧张。”李文元淡淡看了她一眼:“嬷嬷这般重情重义,为了女儿前程不惜一切的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前些日子,恭喜嬷嬷喜得外孙。你女儿手段不错,让邱家主母无所出,将来,那孩子定能转为嫡出,继承家业。” 邱嬷嬷听到最后一句,双手发颤。 她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把柄,都捏在这个看似温和的恶魔手里! 使得她不得不受制于他。 李文元还是浅笑得温和:“这些银子给你,也算是我的心意。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奴婢……奴婢明白!多谢主子赏赐!”邱嬷嬷重重地磕了个头。 “去吧。”李文元敛了笑。 邱嬷嬷如蒙大赦,起身脚步虚浮地踉跄而去。 然而,她刚走出几步。 “嗤!” “嗤!” 两道寒光闪过! 她闷哼一声,直挺挺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李文元脸色骤变,抬头便看到了两个从暗处走出的不速之客。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清辞和萧玦异口同声,看清彼此后,两人都愣住了。 他们刚才都出手了? 李文元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邱嬷嬷,再看看这对狗男女,气得笑了。他精心布下的一枚棋子,就这么被他们联手给拔了? “外头传言七王爷乃昭阳郡主的入幕之宾,” 李文元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看来传闻果然不假。连杀人这种事,都要同进同出,当真是‘情深意切’,本公子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萧玦看了他一眼,大步朝着他走了过去。 “要本王说,杀人就要当机立断,既然没有万全把握,为何要给人留下生机?李大公子装疯卖傻这么多年,自以为棋高一着,却不知自己早就是枚弃子!” “你……” 李文元顿了一下,便明白邱氏母子恐怕是有所怀疑了,但他不以为意,转而嘲讽:“七王爷的处境,又比本公子好到哪里去?” 萧玦也不怒,只笑道:“至少,本王能看着你先死。而且,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沈清辞:“.…..” 这是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事吗? “我就算要机会,也不会找你。”李文元断然。 “为何?”萧玦望着他道,心中起了杀意。 他已经见惯了各种有能耐的人不愿意为他效力,对这样的人,他一贯杀之。 反正,他本来也该死在护国寺,那么死在谁手中都一样。 “你不知道同类相斥吗?我厌恶你这类人。”李文元态度坚决,好似将人看透了一样。 “不找他,”沈清辞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那找我如何?我也可以给你机会。” 她不能让李文元坏了自己的事! 她好不容易才让李文晋和沈云舒产生嫌隙,要是李文元出手,李文晋立刻就会明白是她设的局。 那么,不但李文元会白死,李文晋的所有仇恨也都会转到她身上,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了。 李文元闻言,看了沈清辞良久,忽然笑了:“怎么?郡主也想收我做男宠?” 第23章 生气了? 他这话一出,空气有一瞬间的冷凝。 萧玦垂眸,敛去了阴狠的目光,只等沈清辞回一个‘是’字,他立马就让李文元血溅五步! “唉,” 沈清辞叹了口气,语气却很认真,“本郡主并非重色之人,与七王爷也不过是意外。外面怎么传我不管,但自己人,我不希望有误会。” 对于只比原主多活几章的炮灰男配,沈清辞还是颇有耐心的。 萧玦心中冷笑,不重色? 那晚是谁明目张胆说想要他来着? “哦?”李文元来了兴趣,“那郡主要如何给我机会?” 他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他不信昭阳郡主有本事拖他出泥潭。 “丞相大人的寿诞,不是快到了吗?”沈清辞摩挲着下巴道,“届时,你便寻个由头,当众闹着要跟我走。我师姐是神医谷谷主,到时,我应承可以让她治好你。 我想,众目睽睽之下,丞相大人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李文元闻言,压抑多年的狂喜几乎要冲破伪装:“若你真能将我带走,我将任你差遣。” “就这么说定了。”沈清辞笑得坦然。 “好,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先走一步。”李文元平生第一次,心中有了畅快之意。 他也不再隐藏,几个飞跃间消失在密林中。 林间只剩下沈清辞与萧玦。 周遭的气氛有些冷,沈清辞微微仰头,去看萧玦的脸,他薄唇抿成一条线,再没弧度。 这是,生气了? 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吧? 对上她狐疑的目光,萧玦将不快的心思藏好,神情柔和地笑道:“郡主不是说,不好美色?你我只是意外? 那……你和他也是意外?” 沈清辞:“.…..” 她看着萧玦,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萧玦看着她那犹如召唤宠物的手势,只觉得这女人真该死。 他沉默地迈步,走到她面前,垂眸看她,眼神委屈。 沈清辞抬起双臂,环上他的脖颈,与他对视。 “你吃味了?” “是。”男人压低了声音,似蛊惑般开口道,“我想杀他,可以吗?” 沈清辞自认杀人无数,但也从未滥杀无辜过,她理解不了反派。但她可以反对。 “不可以。” “为何?”萧玦藏在袖中的手已然握紧,语气略有些不悦。“难道郡主真看上他了?” 沈清辞:“.…..” 这男人脑子里除了这些,还能装点什么? “没看上他。”她叹了口气,指尖戳上他的唇,带着点报复的意味,“现在,我只想亲你!” 萧玦双眼微眯,强压下咬断她手指的冲动。 眼前的女人,红唇微张,容颜精致得近乎恶毒,像一朵盛开在悬崖边的罂粟,明媚又致命。 这样的女人,就该是他……一个人的。 想着,他的吻便落了下来,霸道又温柔。 沈清辞眉眼舒展,任由炽热的吻将她吞没,与他沉沦。 两人吻得难分难舍。 不远处的玄弋无语凝噎,主子,你们也看看场合好吗? 旁边还有一具尸体在流血呢,你们也不膈应。 许久,沈清辞因缺氧而微微挣扎。 萧玦却收紧了怀抱,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这种交融的亲密,让人短暂的贪恋,想要永恒。 永恒? 他身形一僵,猛地后退半步。 沈清辞猝不及防,腿软地向前扑去。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又羞又恼,声音带着未褪的磁性暗哑:“萧玦,你找死?” 萧玦:“.…..” 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总是被这女人牵着鼻子走,“你为何要帮他?” 这事还没过去吗? 沈清辞顿觉有些胸闷头疼,没好气地回,“你为何来找他,我便为何来找他,可以了吗?” 萧玦:“我以为你想收拢的是李文晋。” 沈清辞白了他一眼,“我是收拢李文晋,还是收拾沈云舒你看不明白?眼瞎就去找我师姐治。” 再说,她对别人的东西,可没兴趣。 萧玦:“.…..” 沉默过后,他搂住她想再次吻上去。 沈清辞却一把推开他,扫兴的事她可不想来第二次,“这里的事,你处理,我先走了。” 沈清辞说完,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飞走。 萧玦看着那道窈窕的身影消失,眸色渐深。 什么时候,才能夺回主动权? 就像前世那样,她躺在棺材里,安安静静的,那么乖,那么美,永远都听他的。 沈清辞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她来到自己住处,房里已点上烛火,一身红衣的温南正倚靠在窗边椅背上,指尖把玩着一个白玉茶杯。 桌上摆满了谢凌那边收集的瓶瓶罐罐。 看到她回来,红唇微肿。 温南眯了眯眼,悠悠问道:“小师妹,你这是偷吃去了,还是在躲我?” “师姐说笑了,我怎会躲你。” 沈清辞走到她对面坐下,为自己斟了杯茶。 “那就好,我还以为小师妹不喜欢我这个师姐呢。”温南露出‘慈爱’的笑容,温声道:“来说说,师父他老人家留了什么遗言吧。” 沈清辞沉默片刻,将前辈师父的遗言,不带一丝感情地复述: “将此令牌与《天医神针》,交给我徒弟温南。她性情虽肆意了些,医术亦不在那逆徒之下,她,才是神医谷真正的未来……” 话刚说完,她便起身走入内室。 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枚令牌与一卷书册,还有几瓶药和一把剑,一并放在桌上。 温南的目光落在那些东西上,指尖轻轻摩挲着令牌的纹路,忽然轻笑出声:“师父他老人家,还真看好我呢。” 沈清辞看着她,忽然问:“师姐,我很好奇。若令牌落入了谢凌手中,你会如何?” 温南瞥了她一眼,兀自喝茶:“自然是想办法夺回来。夺不回,便躲起来,另作图谋。难道傻傻地上去找死?” 找死的沈清辞:“.…..” “遗言已经交代清楚了,你那四个高手不会都杀不死谢凌吧?” “弄不死,应该也能弄残吧!”温南吹了吹茶沫,“你也别小看他,要是好杀,能让他活到现在,连师父都栽到他手中。” 忽然,温南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师妹,你信不信‘气运’这东西?” “信。”沈清辞几乎没有犹豫。 第24章 你师妹的男人 温南深有同感地点头,“所以,我的直觉告诉我,谢凌的气数未尽,他还死不了。” 原来如此,沈清辞了然。 书里未曾提及温南,并非她不存在,而是因为她早已看透局势,选择了蛰伏。 温南指了指桌旁的瓶瓶罐罐:“你的战利品,我都帮你分门别类,注上了药性用法。至于你身上的春情焱,解药只能你亲自去神医谷一趟,‘冰莲晶’采摘后两个时辰内必须服用,不然药效尽失。” “我知道了。” 沈清辞点头,解不解毒她并不在乎,不过想到青墨,她又道:“前院有位伤者,是为护我所致,想请师姐妙手回春。” “在你回来之前,我已去瞧过了。”温南道:“他服用过补元丹,吊住了生机。只是伤及了肺腑根本,调养起来需费些时日。我已将他心口的瘀血清除,不消多久,便会醒来。” “多谢师姐。”沈清辞为她续上茶水。 有这位师姐在,似乎并非坏事。 恰在此时,知春、知秋端着食盒进来。 两人移到饭桌旁用膳。 饭毕,温南起身告辞,红衣一摆,翩翩然地回了谢凌的住处。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夜色。 知秋开始收拾,知春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郡主,那两个药童审过了,没问出有用的东西。他们就是谢凌买来的,跟着谢凌没多久。卖身契上的日期看着确实也就几个月时间。” “既如此,”沈清辞指尖轻叩桌面,“将二人分开发卖,卖得远些,去北地或南疆。他们身上谢凌的东西,一件也不许带走。” 谢凌的东西基本都是毒药,带出去就是害人。 “是。”知春应下。 …… 谢凌的院子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萧玦。 他双手负在身后,状似在赏月。 等听到脚步声响起,他才转身,与温南四目相对。 温南看着月色下一身玄衣,颀长挺拔,清冷孤傲,美得似仙的男子,扬了扬眉,“阁下是何人?” “萧玦,当今七皇子,也是,你师妹的男人。”萧玦声音淡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温南先是一怔,随即嗤笑出声,“啧啧,小师妹看起来一本正经,玩得倒挺花的。” 她抱着手臂,“七皇子深夜造访,有何贵干?不会只是为了来与我攀关系的吧?” “求毒。”萧玦开门见山,直视着她,“一种,谁也解不了的毒。” 温南一双美眸大有深意地盯着他,“哦?用在谁身上?” “我父皇。” 此言一出,连风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温南沉默了,良久,才幽幽开口:“七皇子野心不小。可据我所知,你就算毒死他,皇位也落不到你头上。” “所以,他暂时还不能死,本王要先控制他。” 萧玦说得云淡风轻,这一世,他打算让他们换一种死法。正好,沈清辞既然有个神医谷的师姐,可以利用一下。 温南抬了抬眼,“给皇帝下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不容易,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温南凝视他许久。 最终,像是被他的疯狂说服,她从袖中取出一对青玉小瓶,随手抛向他,“每个月需服一次解药。” “多谢,” 萧玦一把接过,微微颔首:“本王欠你一个人情,你随时可向我讨要。” “滚吧!”温南不耐地挥挥手,转身便走。 萧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这才将药瓶收入怀中,身影一闪,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 温南并未回房,而是信步去了李文晋的病房,果然病人和小厮都昏睡得死死的。 她撇了撇嘴,没去理会,寻了间空房,打坐休息。 …… 丞相夫人这边已经发现邱嬷嬷失踪,她派出不少人寻找,结果连半个影子都没找到。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丞相夫人柳眉倒竖,脸色铁青。“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要你们何用!” 邱嬷嬷是他儿子的乳母,深得她的信任。 如今看来,这最信任的人,很可能就是给她儿子下毒的关键人物。就这么没了,丞相夫人大发雷霆。 想到这段时间的屈辱,她再一次恨上了王氏母女。 就算不是她们下毒,那她们也是利用了她儿子的人,她不恨才怪。 她打算回去就给丞相好好说说。 次日一早,怒气稍平的丞相夫人,决定先向温神医示好。 她命人备了精致膳食,亲自送往温南的住处。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愣住了。 温南的院门外,竟排起了长龙。各色人等,从衣着华贵的权贵到面黄肌瘦的平民,都安静地候着。 而院中,温南正不疾不徐地为一位老者诊脉,她神色专注,开方子的动作行云流水。面对络绎不绝的求医者,她没有半分不耐,好脾气地一一诊治。 这与之前那位高傲冷漠、千呼万唤始出来的谢凌,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于是,温神医的好名声一下子就打了出去,大家更是把谢凌骂了个狗血淋头。 都说,神医济世救人,与佛祖一样慈悲,只有谢凌那种沽名钓誉的伪君子,才会拿乔作态,视人命为草芥。 连带着,之前的沈云舒也遭到波及,都认为她肯定私下与谢凌勾结,不然怎么就她请得动谢凌,他们这么多人就请不动呢。 一时间,沈云舒与王氏躲在院中,不敢出来。 丞相夫人在儿子病房里,看着气色大好的儿子,便将这些事给他细细说来,“晋儿,以前为娘听信外头的话,说那昭阳郡主蛮横跋扈,德不配位,还觉得沈云舒温婉大方,更配得上郡主之位。 如今看来,倒是为娘看走了眼。郡主不过是性子直爽,不喜伪饰,那沈云舒,才是真正的绵里藏针,阴狠毒辣。你以后,可要离她远些才好。” 她说这话其实是有敲打之意的。 她深知儿子从小和沈云舒青梅竹马,情谊匪浅。 后来他病了以后,只有沈云舒时时去看他。 也只有沈云舒的探望能让他展露一丝笑意。丞相夫人不得不忧心,儿子是否心里还记挂着那恶毒的女人。 李文晋默默喝着粥,一声不吭。 第25章 饭钱 丞相夫人见状,又说道:“晋儿,邱嬷嬷昨日失踪了。你的毒,十有八九就是她下的。只可惜,这条线断了,背后的主谋怕是再也查不到。 你说……会不会是那小子?可他都疯了这么多年了……” 当年她让邱嬷嬷给那母子俩下疯药,最后,只有刘氏自杀了。那小子虽说疯了,可还活得好好的。 实在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随着夫君的官位越大,府里再不是她一言堂了。 看来还得再找机会动手,她的晋儿,就该是丞相府唯一的儿子,那贱种不配与她儿子相提并论。 思及此,她将矛头转向了更近、也更让她怨恨的目标:“晋儿,王氏那对母女,也脱不了干系!我一想到这些天受的窝囊气,恨不得亲手撕了她们!” “娘,别说了。” 李文晋终于开口,打断絮絮叨叨的丞相夫人,“这事,儿子会查,您……就别管了。” 丞相夫人听他终于说话,立刻笑着柔声道“好,好,娘都听你的。等你身子大好,定能将这幕后黑手查个水落石出。” 她叫来下人,给他重新梳洗一番。 虽然放血治疗,让李文晋看起来更加苍白,但那层笼罩在脸上的死灰色已然褪去,眉宇间多了几分活气。 丞相夫人看着,心中满意无比。 离开李文晋的病房之后,见温南已经忙完了上午的看诊。丞相夫人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温神医!多亏了您,我儿的命才算捡了回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神医万勿嫌弃。” 话落,她从身旁嬷嬷那接过一个精致的木盒。 转手递到温南面前。 温南也没客气,接过木盒后,说道:“你儿子毒已解得差不多,明日便可接回府中静养了。” “是,是!神医不仅医术通神,医德更是高山仰止!若是进宫,院正非您莫属。”丞相夫人想着,要是举荐如此厉害的神医进宫,保不准皇帝会对她家更加另眼相待呢。 温南干笑一声,“那倒不必。丞相夫人请回吧,我乏了。” “好,好!神医辛苦,那我就不打扰了。” 等丞相夫人走后,温南掂了掂手中的木盒,转身便朝沈清辞的住处走去。 她到时,沈清辞正懒洋洋地在廊下的摇椅上‘躺尸’。 “诺,饭钱。” 温南说着,手腕一扬,那木盒便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朝沈清辞飞了过去。 沈清辞眼皮都未抬,只懒懒地抬手,稳稳接住。 对于,早上刚蹭过早膳,中午又来的便宜师姐,沈清辞无语。 不都是斋饭吗? 何必顿顿都来。 她随手掀开盒盖,便见里面装着一盒温润的极品东珠和一大摞银票。 沈清辞指尖捻了捻,粗略一数,估计有个六万两。 “啧啧,丞相夫人可真大方。”沈清辞将东西交给知春。 温南有些意外,挑眉道:“你怎么猜到是她给的?” “她前阵子给我的‘谢礼’,票据是同一家钱庄出的。”沈清辞言简意赅。 “难怪,” 温南斜眼瞥向她,“不过师妹帮她,应该不是因为看她出手阔绰吧?” 沈清辞一脸坦然,“自然,我又不缺钱。” “那……”温南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神却亮得吓人,“要不要我给她儿子动点手脚,加点料?师妹不喜欢的人,我看着也碍眼。” 沈清辞额角一跳,没好气地瞪她:“你就不能有点底线啊?神医谷的招牌都不要了。” “招牌哪有师妹重要啊?”温南说得理所当然。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们?”沈清辞好奇地看她。 她自认所有举动都是在帮丞相夫人,怎么到了温南眼里,就成了‘不喜欢’? “直觉。”温南收回促狭,神情复杂地扫了她一眼。 她这一早上看病的同时,也把昨日她来之前的事情听说个七七八八。得出的结论就是,她这位小师妹,根本不是在帮忙,纯纯是来搅局的。 沈清辞“.…..” 她竟无言以对。这人怕是有点玄学天赋在身上,不去五台山开坛做法真是可惜了。 “你要在这里待多久?”她转移话题。 “你要跟我一起回神医谷?”温南一双美眸亮起。 沈清辞果断摇头:“师姐想多了。我就是随口一问。马上护国寺的法会要开了,你要是不急着走,我提前给你留个好位置,听听经,净化一下你那满是歪门邪道的心。” “不必,老娘可没空听那帮光头念经。”温南脸上写满了抗拒。 话音刚落,饭菜的香气便飘了过来。 温南如蒙大赦,脚底抹油般地溜向饭桌,那架势,生怕沈清辞下一秒就要把她绑去听经似的。 沈清辞冷哼。 饭后。 廊下,又添了一把摇椅,与沈清辞那把并排放着。日头正好,暖风熏人,两人排排躺下,昏昏欲睡。 温南眯着眼,懒洋洋开口,“昨夜,你男人找我要了毒药,说是要对他老子下手。” 她男人? 沈清辞眼皮掀开一条缝,“萧玦?” “嗯。”温南侧过头,斜睨着她,玩味地笑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有别的男人?” 她这话出口,一旁的知春知秋立马竖起耳朵。 沈清辞轻咳一声,正色道:“没有,就他一个。” ——还是个特别难搞的。 还好还好。知春知秋暗自松了口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放心。 温南兀自点评道:“也是,老娘要是有个长成那样的男人,也绝不会再找第二个。” 她对小师妹找男人的眼光表示认可。 沈清辞闻言,脑海中浮现出萧玦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不得不承认……确实长得美! 但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那四大长老,还没回来?” “没呢,”温南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应道,“估计遇到棘手的事了?” 第26章 假书 “棘手?” “嗯,”温南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多半是那谢凌身边有了帮手。那家伙是真邪门,武功不说有多高吧,但跑路一绝!” 她最烦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奈何有些人根本不敢正面打。 “你看起来,倒是一点不着急。” “急能当饭吃?” 沈清辞:“.…..” “这么多年,你们就没做点准备?” 总不会一次次地给对方送人头吧,她是头一回见抓个叛徒,把师父的人头都送掉的。 “准备了,”温南的眼中闪过寒光,“这次应该能给他用上。” “准备了什么?” “给他准备了他最喜欢的毒药。” 沈清辞:“.…..” 这天,是真的聊不下去了。 沈清辞翻身闭眼,决定与周公约会。 可惜,宁静只持续了片刻。 青竹的声音便由远及近,带着一丝喜悦:“郡主,青墨醒了。” “醒了?” 沈清辞睁眼,方才的睡意一扫而空:“太好了!师姐,走,我们过去看看!” 温南:“.…..” 她翻了个白眼。 有事师姐,无事睡觉,合着她就是个随叫随到的工具人? 她算是看透了这个没良心的好师妹。 “走吧。” 她认命地从摇椅上起身,伸了个懒腰,跟着沈清辞,并肩朝前院走去。 房内,青墨躺在床上,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有不少小伤口已经结痂了。他面色虽不再如初见时那般惨白,但虚弱之态依旧明显。 见到沈清辞进来,他立刻挣扎着要起身行礼,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 “别动!”青竹连忙上前按住他,“你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爬回来,别又把自己送回去。” 这会儿才入秋,天气还热着,伤口极易感染。 要不是有温神医和郡主给的好药,这小子怕是早就交代了。 如今竟还想乱动,简直是不要命。 “青竹说的是,你躺着便是。”沈清辞道。 青墨望着她,眼中满是愧疚:“郡主,属下护主不力,让您受惊了……” “你以命相护,本郡主都看在眼里。这份忠心,比什么都重要。”沈清辞走到床边,语气放缓了些,“如今,好好养伤,才不枉费我们把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是……属下遵命。”青墨喉头一哽。 他跟在郡主身边多年,从未听过她说如此暖心的话,一时间,心中竟有些百感交集。 一旁的温南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她看看床边清俊温润的青竹,又瞧瞧床上五官硬朗,剑眉星目的青墨,总之是各有特色的俊朗男子。 好家伙,这俩不会就是传言中她家师妹的后宫预备役吧。 难怪她师妹这么看重他们…… “师姐,愣着做什么,快给他看看脉象。”沈清辞见温南那副洞察一切、看好戏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没好气地催促道。 总觉得这女人的脑袋里没想好事情。 “急什么,人醒了,就死不了。”温南嘴上说着,人已经上前,三根手指精准地搭在了青墨的手腕上。 青竹适时地为青墨介绍:“这位是神医谷的现任谷主,温南温神医,如今也是我们郡主的师姐。” 青墨有些惊讶,随即恭敬道:“多谢温神医救命之恩。” “行了,别说话,耗气。”温南头也不抬,专注地感受着脉象的跳动。 半晌后,她收回手,语气轻松:“脉象平稳,气血在回升。接下来只需好好静养,不出半月,又能生龙活虎了。” “药还要继续喝吗?”沈清辞问。 “喝,再巩固半个月。”温南起身,走到一旁的桌案前,提笔写下新的方子,“我调整一下药方,以固本培元为主。” “好,”沈清辞转向青竹,“青竹,你好好照顾他。” “是,郡主。”青竹应下。 温南写好药方,递给青竹,随即朝沈清辞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师妹,我那四个老家伙,回来了。” 沈清辞一怔:“你怎么知道?” 温南:“他们给我传音了。” “传音?”沈清辞眉峰微蹙,不会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吧? 温南挑眉看她,“怎么,师妹不会?” 沈清辞无语,“我……应该会吗?” “没事,你内力那么深厚,学起来很快。晚点我再教你。”温南揽住她肩膀,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现在,先跟我去见见他们吧。大家都是一家人,总得认识一下。” “我去见他们不合适吧!”沈清辞下意识地拒绝。 那是神医谷的长老,她一个外人算怎么回事? “有什么不合适的?”温南不由分说地拉住她往外走去,“既然你是我师妹,神医谷上下,自然都该敬你、认识你。” 沈清辞:“……” 她被温南半推半就地拉着,一路往后山走去。 后山密林,雾气缭绕。 四位长老的身影出现在山道上,他们衣衫破损,发髻散乱,身上还带着未干的泥泞和血迹。大概是追了一天一夜,四位长老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见到温南,他们拱手道;“少谷主。” 目光随即落在沈清辞身上,不明白少谷主为何要带一个外人来此。 “给你们介绍一下,”温南笑道,“这位是师父的传承弟子,沈清辞,也是昭阳郡主。” 一听是她得了老谷主的传承,几人互视一眼后,行礼,“参见郡主。” “免礼。”沈清辞淡然抬手。 “说说谢凌的情况吧,”温南切入正题。 沈清辞也竖起了耳朵,她对此事同样好奇。 为首的杜长老面色凝重地回禀:“我等追出去,原本拿下他并无悬念。岂料,半路杀出一群‘万医门’的爪牙,将我们团团围住。费了一番功夫将那些毒物清理干净,再追上谢凌时,那厮已逃到断崖边,纵身就跳。” 他顿了顿,语气不甘道:“不过,在他落崖前,老夫的‘千机引’已打中他。可惜……我们搜遍了整个悬崖,只找到他断掉的左臂,人却不见了。恐怕,还是让他给逃了。” “万医门?”沈清辞疑惑。 剧情里根本没提过这个门派。毕竟不是主角的戏份,江湖上的事除了神医谷,其他都是一笔带过。 现在想来,真是漏洞百出,简直是一本假书! 第27章 颗粒无收 “师妹有所不知,” 温南见她疑惑,主动解释道,“这万医门,是西楚和东离交界处,一个极为诡秘的门派。他们虽挂着‘医’字招牌,实则更擅用毒、养毒。江湖上有个说法,‘宁遇阎王,不碰万医’,只因他们行事毫无底线,为达目的,常以活人试毒,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正道中人避之唯恐不及, 难怪,谢凌会和这些人勾结在一起,物以类聚。” “有没有可能……谢凌本就是万医门的人?”沈清辞猜测。 温南闻言,难得脸色发沉道:“不无可能!若非他行事不慎,露出了马脚,以他在师父座下多年积攒的声望和人脉,待师父百年之后,神医谷这块天下医者心中的圣地,恐怕真的会落入他的掌控!” 四大长老一听,都面色一凛。 神医谷万万不能落入此贼手里。 沈清辞:前世还真被他掌控了好吗? “嗯,他断了一臂,想必会躲起来,找不到就算了。”沈清辞倒是看得开,“反正按那家伙的野心,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过不了多久,他自己就会按捺不住,跳出来搞事的。到时候再收拾他也不迟。” 她之所以这样说,主要还是怕这些人会折在万医门手中。 “也好。”温南认同地点点头。 谢凌这种人,野心勃勃,绝不可能甘于蛰伏。 “少谷主,此间事了,您也该尽快随我们回谷了。谷主之位不能空悬,诸多事务需要您亲自主持大局。”又一名长老道。 “知道了。你们休整一日,我们明日便起程。”温南转向沈清辞,语气关切了几分,“师妹,你的毒也不适宜拖太久,还是尽快走一趟神医谷。” “嗯,放心吧。”沈清辞随口应道,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紧迫感。 温南这几日也算对她有所了解,这女人就一身反骨,越是要她做,她越跟你对着干。 于是,不再多说,带着四位长老先行离去,安排休整事宜。 沈清辞则独自一人,慢慢踱回自己的小院。 她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望着头顶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蓝天,发呆。 照如今这情况看,自己这一年要是没死,估计事情还挺多的。 这一刻,她再次深刻地体会到,还是死了最好。 只要安安静静地躺着,管他什么世事纷扰,江湖恩怨。 …… 温南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走之前,给她留下一本剑谱和传音秘术的功法。还有一块神医谷的令牌,说是有任何事可以去找百草堂帮忙或传递消息。 沈清辞对这两样功法还颇有兴趣,没事就练起来。 好在她内力深厚,学起来事半功倍,没费多少时间就学会了,只是剑法还不完全熟练罢了。 神医一走,香客们终于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开启的法会上。 王氏母女全都松了口气。 她们最近都没出门,知道李文晋毒解了,王氏犹豫地问沈云舒,“舒儿,你说……咱们要不要上门去探望一下文晋? 虽说咱们这次没帮上什么忙,但当初也是一片好心,谁知道会撞上神医谷寻仇这档子事。也不知道你师父如今怎么样了?他可是你正儿八经的师父。” “娘,师父不会有事的。”沈云舒语气笃定。 谢凌的本事她最清楚不过,区区神医谷,未必能将他如何。 只是,有一件事始终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娘,你可有对外人提过,我与师父的这层关系?” “不曾啊!” 王氏也纳闷,事关儿女,她一向谨慎,“难道是你哥哥?那孩子嘴大,会不会是他漏了风声?” “不会是哥哥,”沈云舒否定得很快,沈承虽然偶尔冲动,但不是无脑之人。 她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我猜,是沈清辞自己查出来的。爹给她留了不少人手,我们……还是小瞧她了。” “哼,”王氏一拍桌子,怒气冲天,“那死丫头就是咱们的克星!她一日不除,咱们就永无出头之日!舒儿,四皇子那边,最近可有说法?” 沈云舒摇头,“这阵子,他正忙着抹去所有痕迹,就算爹派人来查,也只会认为是场意外。” “唉,”王氏重重叹了口气,“她怎么就那么命大呢?那她身上的毒会不会也解了?” 沈云舒拧眉,虽然师父说那药并无解药,但神医谷出手的话,就很难说了。 一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布下的局,最后颗粒无收,她就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 “她不曾出京,是怎么认识神医谷的人?而且那温南还叫她小师妹。” “娘也不知其中的关窍。” 王氏也是一脸茫然,“咱们这次都没机会好好问问你师父,他肯定知道内情。希望他……能化险为夷吧。” 她话锋一转,又忧心起另一件事,“对了,李文晋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先别管。”沈云舒揉了揉眉心,“文晋哥哥是聪明人,他会想通的。” 王氏叹息,“唉,也只能如此了。” “这次原本是你扬名之时,没想到会弄成这样。法会上,你那个预言可要……” “娘,不急,”沈云舒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有沈清辞在,咱们越是想表现,就越是容易出错。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 她并不喜时时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 尤其是在沈清辞那个行事毫无章法的疯子面前,很容易被对方一个出其不意就压得死死的。 正因如此,这么多年来,侯府里才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平静。 只恨,父亲的心,从来都偏得没边儿。 七月初八,宜祭祀,祈福。 水陆法会如期而至。 天色微亮,所有香客都穿戴整齐,除了少量预定好位置的王公贵族,所有人都有序排队进场。 广场上,成千上万的蒲团整齐排列,香火袅袅,梵音低唱,一派庄严肃穆。 人们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入座在蒲团上,满脸虔诚。 沈清辞到来的时候,广场上早已是黑压压一片。 她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在人群中却依旧醒目。 正要往为她预留的贵宾席走去,一道身影蛮横地拦住了去路。 第28章 福气满分 “沈清辞,我听说,你又欺负云舒妹妹了?” 来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浅粉色罗裙,满头珠翠。 她双手叉腰,一双杏眼圆睁,见到沈清辞,就是一脸愤慨。 沈清辞的眸光微动,这姑娘……她有印象,是成王之女灵犀郡主,经常为沈云舒出头,两人情同姐妹。 而沈清辞这个凭军功挣来的郡主,因行事嚣张跋扈,和灵犀郡主没少结仇。 有趣的是,今日是灵犀在法会上第一次与解了毒的李文晋见面,自此一见钟情,非君不嫁。 沈云舒自然乐见其成,极力撮合。 李文晋心有所属,为了沈云舒而娶了她,也只娶她一妻,灵犀郡主只以为他为自己洁身自好,感动不已。 哪怕受尽冷落,独守空房,也只道夫君身体不好所致。 她非但没有怨言,反而更加倾尽全力地帮助夫君和沈云舒,只为博他展颜一笑。 见沈清辞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灵犀郡主只当她是心虚,气焰更盛,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故意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怎么,无话可说了?我之前就听说,你豢养男宠,不知检点!今日竟还敢踏足这庄严法会,就不怕普贤法师大开法眼,让你这丑恶嘴脸,曝光于众人之前?” 此言一出,众多贵人朝沈清辞看来。 眉头都是拧在一起。 对于昭阳郡主的所作所为实在不敢苟同。 沈清辞:“.…..” “本郡主来此是奉旨为边关将士祈福。灵犀郡主这是对陛下的旨意有异议?既如此,本郡主不介意即刻命人,将你的‘不满’转达给陛下。” 她顿了顿,语带讥诮地接着道:“还是说,你觉得你这朵冰清玉洁的白莲,比本郡主更适合为将士们祈福?” 毕竟,成亲后都没圆过房,哪怕丞相夫人再刁难都不忍心将李文晋‘不举’的事爆出来。 这种绝世大冤种,舍她其谁? “你……你胡说什么!”灵犀郡主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没想到竟然是皇帝的旨意。她悻悻地后退一步,色厉内荏地吼道:“既是皇上的意思,你……你好好祈福便是!” 说着,她就想逃回自己的位置。 心里奇怪沈云舒怎么没说这是皇上的旨意?难道她也不知道。 想走? 问过她了吗? 一大早便被扰了清梦的沈清辞,此刻心情可不美丽。而且,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惹了事就想拍拍屁股走人的蠢货。 “灵犀郡主既是白莲,就该待在水里。我送送你,不必客气。”沈清辞说着,上前一把将人提溜起来,往高台边上的莲花池走去。 “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沈清辞你疯了!”灵犀郡主彻底慌了神,以往她们虽多有口角,却从未动过手。 今天的沈清辞,简直像变了个人,疯狂而可怕! “救命啊!母妃——” 不远处的成王妃听到女儿的尖叫,魂都吓飞了,立刻起身厉声喝道:“邵阳,你住手,快放开灵犀!” 然而,她话音刚落,灵犀郡主就被沈清辞一把抛向莲花池中。 “啊——” 灵犀郡主尖叫着整个人飞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水花四溅,巨大的声响惊得全场鸦雀无声。 成王妃再也顾及不了什么,疯了一般冲到池边,对着呆若木鸡的下人嘶吼:“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郡主捞上来!” 几个婆子慌忙下水,却见灵犀郡主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后,狼狈地站了起来。 这莲花池本就为观赏而建,水深只及腰间。 她浑身湿透,珠翠尽落,发丝黏在脸上,精致的罗裙紧贴着身体,狼狈不堪。 下水的婆子们扶着她爬出水池,她眼神里都透着杀意。 成王妃见女儿没事,就想向邵阳郡主发难,“大胆沈清辞,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竟敢如此放肆!我今日若不给你个教训,我……” 沈清辞似笑非笑地看看着她。“是你女儿先对本郡主出言不逊,挑衅在先。成王妃不好好教导,我便勉为其难地替你管教管教。 你不领情,莫非是想亲自下去,陪她泡泡这池中‘圣水’,好好醒醒脑?” “你……”成王妃被气得浑身发抖。 可一想到眼前这个煞星连皇子都敢圈养,皇上也只是罚她在护国寺祈福。今日若真与她撕破脸,只怕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看着四周怪异的目光,成王妃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实在不想让人看笑话。 只得暂时忍住,恶狠狠地瞪了沈清辞一眼,带着全身湿透的女儿,灰溜溜地离开了广场。 维持秩序的僧人见状,默默地对视一眼,便又退回了原处。 只要没闹出人命,这些贵人间的恩怨,他们也管不上。 “沈清辞,你来得正好,陪本皇子一同上台,拜会普玄住持。” 沈清辞:“.…..” 真是傻叉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才走了一个灵犀郡主,萧宸又跳了出来。 身穿紫色蟒袍的男人快步走向沈清辞跟前。 他今日是代天子出席,稍后便要登上高台主香,与高僧一同诵经祈福。 他此番前来,名为邀请,实为算计。 他准备借此机会,让普贤法师看看这妖女,只要大师对她稍露冷眼,或说出半句不利的谶言。 他便能借题发挥,届时,她的郡主之位就能易主了。 这是他为沈云舒想出来的另一计策。 他已到适婚年纪,在他看来沈云舒是最适合的正妃人选,若是再加上一个郡主封号,就更体面了。 沈清辞这个空有美貌的草包,实在不配。 他相信,名动天下的普贤法师,绝不可能看不出她的德不配位。 沈清辞连正眼都没有给他,只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没兴趣。” “你说什么?” 萧宸皱眉,他已经屈尊降贵到亲自来找她了,她竟敢不知好歹,“你可知道,能得大师亲赠谶言,是何等的殊荣?是天大的福气,你竟敢拒绝?” “是啊,拒绝,你有意见?”沈清辞翻白眼。 “再说,我福气已经满分,不劳你费心。你还是找别人吧。”她可不就是福气满分吗? 不然,老天能让想死的她穿书? 第29章 帮她一把 萧宸:“.…..”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本皇子命令你,你敢不听!” 沈清辞耸肩,语气无奈:“你要找福气,不该找我。你该带我妹妹沈云舒去啊。她……可是身负‘凤命’预言。‘得她者得天下’,这么大的机缘,你莫要错过了!” 沈云舒一直想将这个秘密捂死在肚子里,她不介意帮她一把,谁叫她没事找人来膈应自己呢? 她是真的不想在这庄严法会上闹事,奈何这些人上赶着把脸伸过来,她不抽,都对不起她们的热情。 呵呵。 只能成全了。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凤命?” “莲姐姐藏的可真深啊!舒儿竟有如此大造化,能得老法师亲赐‘凤命’谶言!”丞相夫人朝身侧的平西侯夫人王氏投去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语气阴阳怪气。 王氏面色尴尬,急忙否认:“婉妹妹,你别听她胡说!您又不是不知道,沈清辞向来与我们家舒儿不对付,她这是在故意挑拨!” 这死丫头是从哪里知道的?! 为何她会知道她们如此多的秘辛,难道身边出了奸细? 回去,定要好好查查! 一直端坐着的沈云舒,此刻也是满脸不愉。 她与王氏在心中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沈清辞知道得太多了!若不是身边有奸细,此事根本无法解释! “我看她说得信誓旦旦,未必是空穴来风啊。”丞相夫人满脸狐疑,她此刻对王氏母女已是半分信任也无。 王氏微微敛眉,心头压着重重的郁气。 “唉,大家都是听风就是雨。我们家舒儿,有这样一个姐姐,实在是……命苦啊!”王氏卖惨。 “呵呵。”丞相夫人接收到儿子投来的不赞同眼神,只得悻悻闭嘴。 然而,整个广场的气氛已然被点燃。 所有贵人都竖起了耳朵,准备再听一场八卦。 沈清辞倒是乐得给大家添些谈资,横竖今日她注定是这法会上的焦点,想低调都不行。 “你怎会知道此事?”萧宸的脸色彻底阴沉下去,背在身后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后槽牙几乎要咬碎。 这个蠢货!她怎么敢将此事曝光出来。 萧宸的周身甚至有了杀气。 “你说呢?” 沈清辞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他道:“我可是她姐姐啊!” 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层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几位尚未婚配的皇子,都朝他们看了过去 萧宸咬牙切齿:“你莫要胡说八道,我知道了,你就是想借此陷害她,对不对?” 沈清辞摇头:“天地良心。沈云舒身负凤命,乃是护国寺上任方丈亲口所言。怎么,难不成你觉得,那位得道高僧是为了陷害她,才留下此等谶言?” “你……你……”萧宸被堵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 他后悔了! 他就不该想找她麻烦的! 如今舒儿的秘密被公之于众,无论旁人信与不信,但他的这些兄弟们,是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五皇子,“四皇兄既然不信她所言,那便简单了。不如请沈二小姐上台,让普贤法师亲自一看,真假立辨,何必在此争论不休?” 他瞧着萧宸那副吃了苍蝇的样子,便知他十有八九早就知情。既然如此,不如把水搅浑,大家各凭本事。 身负凤命,不管真假,没有哪位皇子肯放过。 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三皇子也跟着附和,“难怪四哥你处处维护沈二小姐,连侯爷都更看重昭阳郡主,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原来,是早就知道了这个‘凤命’预言啊。” 此言一出,萧宸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钟声悠扬,普贤法师已领着一众僧人,缓缓登上了法会高台。 他一身月白僧袍,外披金线绣红的袈裟,眉目清雅,周身散发着一种宝相庄严、慈悲为怀的气度。 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让整个喧闹的广场都为之一静。 沈清辞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准备看戏。 皇子们也纷纷走上高台,向普贤法师行礼后,便将沈云舒身负凤命”一事,说了。 普贤法师捻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垂眸低语了几句。 身旁的小沙弥会意,立刻转身,面带笑容地朝沈云舒走去。 “这位施主,法师有请您上台一叙。” 事已至此,躲是躲不过了。 沈云舒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提起裙摆,仪态万方地走上阶梯。 罢了,危机亦是转机。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借此扬名了。 远处,不明内情的香客议论纷纷,皆是惊讶地看着那个一步步走向高台的女子。 不明白,法师怎么会请一位女施主上台? 纷纷猜测,她莫非是有什么不凡之处? 沈云舒款步上台,见萧宸面色阴沉,她先是以眼神安抚。 随即朝几位皇子盈盈一福,最后才转向普贤法师,双手合十,姿态谦卑:“小女沈云舒,拜见普贤法师。” “阿弥陀佛。”普贤法师双手合十,“女施主不必多礼。几位皇子向贫僧提及,施主曾得了悟方丈‘凤命’之批,不知可有此事?” “确有此言。”沈云舒垂下眼帘,神情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惶恐与无奈,“只是小女自知德行浅薄,从未敢有此非分之想。若非今日长姐忽然提及……” 普贤法师面上露出一丝浅笑,“施主能有此觉悟,甚好。此生若能修心养性,摒除杂念,便可保一生荣华,衣食无忧。” 几位皇子闻言,面面相觑。 荣华富贵? 这和凤命预言不符啊! 沈云舒心中也是一咯噔,但她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追问道:“敢问法师,何为‘收心养性’?” “人有贪念,因念生求,因求生苦。”普贤法师缓缓道,“施主若能放下心中之‘贪’,便是正道。” “心中的贪么……”沈云舒喃喃重复,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若是放不下,又如何?” 第30章 变数 “那便是命途多舛,凶险异常。” ‘轰’的一声,如晴天霹雳。 沈云舒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怎么会这样? 这和当年的预言完全相反! 她下意识地看向萧宸,而萧宸此刻正狐疑地看向她。 他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法师!当年老方丈亲口所言,沈二小姐乃‘携凤命而来,钟灵毓秀,当为皇后’,为何今日您所言,却有如此大的出入?” 普贤法师抬眸,目光在沈云舒身上停留片刻。 随即伸手,示意她坐下。 之后为她卜了一挂。 普贤法师凝视着卦象,眉头越锁越紧,半晌,才长叹一声。 萧宸敛了敛眸:“如何?” 普贤法师双手合十:“卦象显示,女施主……原本确是凤命之格。然,天命之外,另有变数,已将其命格彻底扰乱。若是强求,恐怕……” “恐怕如何?” “会横死。” 萧宸一僵。 沈云舒更是如坠冰窖。 她神情恍惚,身形摇晃,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一定是沈清辞! 一定是她! 只要她活着一天,就永远压自己一头! 她必须死。 良久,萧宸才回过神,他漆黑的眸中,燃起一抹疯狂的火焰,“法师也说,舒儿‘原本’是凤命。那么,这天命之外的‘变数’,本皇子替她除了便是!您觉得如何?” 这一刻,他的直觉告诉他。 沈清辞必须死! 只有她死了,一切才能回到正轨。 闻言,普贤法师却只是悲悯地摇了摇头:“阿弥陀佛,万事皆有定数,强求不得,强求不得啊……” “多谢法师指点。”沈云舒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她强撑着行了一礼,失魂落魄地退下了高台。 几位皇子见事情既然有了变数,便不再执着。 只是对那变数,颇为好奇! 那个天命之外的变数……究竟是什么? 高台之上,普贤法师开始讲经,声音浑厚悠远。 沈清辞坐在自己的蒲团上,听着听着,竟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这结局,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本是想搅浑水,让皇子们为沈云舒争个头破血流,自己看热闹。没想到,竟直接把人家的‘凤命’给作没了。 这普贤法师,倒是个实在人。 可惜了,本想看一场好戏,如今草草收场,倒有些无趣。 她索性闭上眼,径自打坐练功。 普贤法师传扬佛法,为的是宣扬佛法慈悲,功德无量,法会结束后。无数香客沉浸在佛法慈悲的宏大意境中,如痴如醉,不肯离去。 他站起来朝大雄宝座行了一礼,然后便领着僧人离开了。 等法师一走,功德箱前却掀起了另一番热潮。 一波又一波的香客涌去捐赠香油钱,仿佛他们今天做的功德是能被菩萨看到似的。 人声鼎沸,沈清辞待到人流散去大半,才不疾不徐地起身,准备返回住处。 行至后院禅房,她忽然顿住脚步,缓缓转身,眼神锐利地朝着身后的禅房看去。 “郡主,怎么了?”知春疑惑不解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间间禅房门窗紧闭,并无不妥。 沈清辞目光在一排禅房前扫了一圈,见那里人头攒动。 她皱了皱眉,刚才她感觉到有人在窥探她。 难道是错觉? 可是那若有似无的恶意…… “郡主?” “没什么。” 沈清辞从那间最为偏僻的房间收回目光,抬头瞧着日头正烈的天际,她揉了揉肚子,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意,“走吧,回去吃饭,知秋应该快把斋饭领回来了。” “是。”知春应着。 主仆二人说笑着,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回廊尽头。 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后,那扇紧闭的窗户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窗户边出现两道身影。 “这草包会不会太敏锐了些,”四皇子萧宸脸色极为难看地道,“咱们只是隔窗多看了她一眼,她竟能察觉!这绝不像是表面那么蠢,难道她之前一直在藏拙?” 他旁边站着的黑袍人神色平静:“你上次栽在她手里,还没看清她的深浅吗?” “上次不过是她运气好,恰好遇到了老七。” 萧宸阴沉道。“今日她又坏了本皇子的好事,实在令人不快。邓护法可有法子对付她?” “她岂止是坏了你的好事,本座这边布下数年、眼看就要成功的计划也被她打得措手不及。”邓护法平静的心绪也泛起了波澜,可见气得不轻,“若非此番损失惨重,区区一个她,早就是刀下亡魂了!” “邓护法这是何意?”萧宸讶异。 “不提也罢,”邓护法显然不愿多谈,话锋一转,“四皇子今日寻本座,所为何事?” 萧宸正欲开口,房门却忽然被敲响。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收敛了所有气息。 门被推开,沈云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看到屋内的萧宸,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四殿下?您怎会在此?” “嗯,你怎会来此?”萧宸也同样惊讶。 “舒儿来了?”邓护法难得露出笑颜。 “云舒拜见邓师伯。”沈云舒盈盈一礼。 萧宸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眉头微挑,“你们认识?看样子,关系匪浅。” 邓护法抚须一笑,“四皇子有所不知,这孩子,是谢凌师弟唯一的亲传弟子。论起来,也算我们万医门半个自己人。” “当真?我竟不知你还精通医术?”萧宸心头一震,看向沈云舒的眼神彻底变了。他之前只知道沈云舒有些才情加上那个预言,却从未想过她竟与谢凌,乃至诡秘的万医门有如此深的渊源。 沈云舒闻言,眼帘微微垂下,无奈道:“是,只是我医术平平,师父大概是怕我出去丢他老人家的脸,才从不让我声张。我也只好……藏拙罢了。”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 原本这次护国寺之行,便是想要展现她的医术底牌,如今虽是以这种方式被揭露,似乎也不错。 “舒儿莫要妄自菲薄,”邓护法适时开口,语气中满是赞许,“谢师弟可是对你推崇至极,疼爱有加,常说你天资聪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不愿你过早显露,定是另有深意。” “师伯过誉了。”沈云舒谦逊地低下头,心中却一片清明。 邓师伯这是在帮她抬价,将她的价值,彻底展现在萧宸面前。 “原来如此,只是谢凌据说是神医谷的叛徒,如今被神医谷追杀,怎么会和你们万医门扯上关系?”萧宸问。 他本来对今日预言被破而有些不满,可这会听到沈云舒与万医门颇有渊源,又对她多看重几分。 他此行本想拉拢的只是谢凌一人,如今看来,一个更大的机会意外地摆在了眼前。 万医门在西楚边境是大门派,若能为己所用,也是一大助力。 第31章 哪哪都有她 “谢凌本就是我们万医门的人,” 邓护法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与狂傲,“神医谷那群自诩清高的蠢货,不过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空有医术,却毫无眼界。谢凌是我们放在他们身边的一枚棋子,只待时机成熟,便可里应外合,将整个神医谷吞并。” 说到此处,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凶光,语气也变得阴沉起来:“只可惜,神医谷谷主那老匹夫死得倒是时候,我们的大计眼看就要功成,却被沈清辞那个贱人横插一杠! 若不是她,神医谷早已是我万医门的囊中之物!” “又是沈清辞,怎么……哪哪都有她!”萧宸咬牙。 谁说不是呢。 禅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不甘与怨毒在无声地发酵。 好一会,还是邓护法先恢复了冷静,问:“舒儿,你找本护法,所为何事?” 沈云舒抬起眼,缓缓开口,“我有一事,想与你们说……” 禅房里,三人悄声地商议着。 许久,沈云舒面带笑容,款步离去。 她不知道的是,李文晋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她从禅房离开,回自己院子,李文晋都没有露面。 原来,他的舒儿妹妹,竟然还跟万医门的人相识。 大家都成长到不可思议的高度,只有他缠绵病榻,毫无寸进。 真是不应该啊! 如今,他身体好转,也该好好努力起来了。 至于,舒儿妹妹想要的那个位置。 李文晋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想到这些年他的痛苦,若是她跪下来,哭求的话,他还是可以帮她的。 毕竟,他从不忍她落泪。 …… 沈清辞用过午膳,知春送上茶盏,青竹神色凝重地过来。 “郡主,有新消息。我们的人跟踪李文晋时,意外发现二小姐秘密会见了四皇子与万医门的左护法。” “噢,”沈清辞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是不是在禅房那边。” “是,郡主怎会知道?”青竹讶异。 “猜到了。他们密议何事?”自从有了内力后,她的五感便敏锐得惊人。 不然,今天这么多人的寺院,很难察觉有人盯着她。 还是那么隐晦的情况下。 “尚未探明,但李文晋全程隐在暗处,未曾现身。”青竹补充道。 被一个偏执狂盯着也是挺可怕的,沈清辞抖了抖鸡皮疙瘩,然后,悲催地发现,她似乎也被个疯批反派盯着在。 原来自己没比沈云舒好多少呢。 只是,四皇子、万医门、沈云舒……这三个与她结怨最深的人凑在一起。又是在今日法会之上被她当众折了颜面之后,保不准在密谋怎么杀害自己的事情? 看了看眼前的青竹。 唉,她第一次感叹,身边人太多也很麻烦。 “知春。”她轻唤一声。 “奴婢在。”知春立刻上前。 “去将谢凌留下的那些东西,尽数取来。” 很快,一堆瓷瓶被整齐地摆在案上。 沈清辞将其中几瓶推到青竹面前,“分发给护卫,让他们随身携带。我怀疑他们会有大动作,咱们先做好防护。” 青竹郑重接过,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是。” “再派人回府,告诉管家,让他调一队人手,秘密入寺,隐在暗处。”沈清辞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冷笑,“本郡主倒要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浪花。这一次,我要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属下遵命!”青竹领命,心中热血沸腾。 他要好好为之前枉死的同伴们报仇。 “至于李文晋……” 沈清辞话锋一转,“继续盯着,不要惊动。另外,给李文元递个信,让他‘好好’关照一下自己的弟弟,给他找点事做,让他无暇顾及这边。” “明白。” 指令一一下达,布局已成。 沈清辞又开启摆烂模式。 护国寺这场持续七天的水陆法会,沈清辞只在第一天露了个面,之后便窝在自己的小院里,不再出来。 然而,水陆法会结束,护国寺还是烟雾缭绕,人群不减。 这些时日,被各种烟味熏得快成熏肉的沈清辞忍不住问道:“怎么最近除了檀香的味道,还多了不少纸糊味?” “郡主,这不是中元节了吗?” 知春见她疑惑,便柔声解释,“除了祈福,许多香客也来此祭祀亡魂,为故人点长明灯。” “中元节?”沈清辞想起,往年原主确有随家族祭祖的模糊片段。 她自己倒是没经历过这些。 知秋在一旁轻声补充:“郡主,我们是不是也该备些元宝纸钱。”她想着郡主和王爷的母亲都不在了。 是不是需要祭奠一下! 沈清辞想到之前死去的那些护卫丫鬟,点头道:“去多备些。要最好的纸钱,最大的元宝。” “是,郡主。” 七月半,鬼门开。 沈清辞随波逐流,参与了寺里的祭祀活动。 这一日,寺中的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皆是为了寄托哀思,人们的脸上不是笑逐颜开,多是凝重伤怀。 沈清辞神色淡淡,无悲无喜。 她并无哀思之人,不过是为那些枉死的人捐点香油钱。 不求往生,只愿他们来世,能远离血腥与纷争。 夜幕降临,寺院被一种诡异的静谧笼罩。 僧人们诵经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能穿透阴阳两界。 寺院里各处莲花池中,一盏盏承载着祝愿的莲花灯被缓缓放入水中,汇成一片流动的星河。 空中也渐渐升起了一盏盏孔明灯。 每一盏灯上,都是往生咒。 沈清辞接过一盏孔明灯,亲手点燃,放飞。 青竹、青墨等人亦随之效仿,所有人的心愿都如出一辙——愿逝者安息,往生净土。 忙完了祭祀,已是深夜。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将寺院照得亮如白昼,却也拉长了屋檐下、廊柱旁的每一道阴影,显得格外幽深。 沈清辞回到房中,沐浴更衣,吹熄了烛火。 她躺在床上,双眼却睁着,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孤月。 她不怕死。 但她也不想让身边的人陪葬。 就在这时—— “什么人?” 外间传来知春的厉喝。 沈清辞从床榻上弹起,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床头的匕首便冲了出去。 第32章 找死的毛病又犯了 月光下,一道黑影正与知春、知秋缠斗。 那黑影身法飘忽,招式阴毒,如鬼魅般难以捉摸。几个回合下来知春知秋便已落下风。 沈清辞眯了眯眼,正要加入战局。 岂料那黑影瞥见她,竟不恋战,身形一晃,几个起落便翻越院墙,朝着后山的密林方向遁去。 沈清辞足尖一点,如夜枭般追了出去。 知春知秋紧随其后。 那人对后山地形显然极为熟悉,脚下极快。 不过片刻,就将沈清辞她们带离寺中很长一段距离。 眼见那人没入林间,后头的知春急声叫道:“郡主,不可再追了!此地林深叶茂,恐有埋伏!” 她们虽有所准备,但让郡主以身犯险,是万万不能的。 沈清辞停下脚步,看着那黑洞洞的林子里脸色有些不好看,“你们回去。” “不行!” 知春与知秋异口同声,语气坚决,“我们的职责是寸步不离地保护郡主,绝不能让您独自涉险。”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她们已经完全领会王爷命令是何意了? 郡主这天不怕地不怕,嚣张狂妄的模样,不是找死是什么? 就在她们争执的刹那。 前方林中,那逃窜的黑影见她们停下,突然尖啸一声。原本寂静无声的林子里,瞬间又闪出数道黑影,径直就朝着她们攻击了过来。 “郡主小心!”知春大惊失色。 然而,沈清辞的反应比惊呼更快。 面对当先袭来的刀刃,她身形微侧,避开锋芒的同时,右腿如鞭,狠狠扫向对方下盘。 趁对方重心不稳的瞬间,她手腕一翻,匕首精准地划破了那人的脖颈。鲜血如注,喷涌而出,溅了她满头满脸。 “啊——” 那人捂着喉咙,惨叫一声,轰然倒地。 知春知秋见状,咽了咽口水,手中攻势顿时狠厉起来。 围攻的几人,原以为要解决的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草包郡主,易如反掌。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心胆俱裂。 她就凭一把短刃,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每一次近身都快如鬼魅。她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刀刀直指要害。 割喉、放血,一气呵成。 那股子决绝与冷厉,甚至远超他们这些以杀人为生的职业杀手。 这哪里是郡主,完全就是个杀人女魔头! …… 中元节的京城,彻夜灯火通明,宫中传出的丝竹祭奠之声,隔着数里都能听见。 而对于被禁足的萧玦而言,今夜却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他极其不易才避开城卫出了京,一路往护国寺疾驰。 快到山脚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抬眼望去,只见山腰处,一片赤红的火光冲天而起,将夜空染成了血色。 “殿下,是护国寺。”玄弋道。 那火势极大,萧玦一行人刚一入寺,便被眼前的混乱景象所淹没。寺中香客、和尚乱成一团,极力灭火。 浓烟四起,呛人肺腑。 萧玦很快就发现起火的地方,正是沈清辞他们入住那片院落区。 青竹带着护卫们已杀红了眼,浑身浴血,连伤势未愈的青墨,也拄着剑在一旁,时不时地补刀。 原本郡主是想送他离开的,可他不愿意。 “郡主呢?”萧玦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青墨看向问话的人,见是救了他的七王爷,立刻回道:“郡主被人引去后山了。” 萧玦拧眉。“为何不留在寺里?” 他知道沈清辞布下了‘请君入瓮’的局,因此,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他甚至安排了人手在此支援。 可她偏偏离开了,岂不是在找死。 “郡主说,她想亲手杀了那人。”青墨答得理所当然。 他已经从青竹那里得知郡主得了机缘,有了一甲子内力,如今已然是高手了。 他也亲眼见过,十名护卫联手都近不了她的身。 因此,他是一点也不担心。 蠢货! 萧玦气的胸口发疼,这女人找死的毛病又犯了。 平日里以她的武功自然无惧。 可今夜是月圆之夜,她体内的毒随时可能发作! 敌人定是得知她中毒未解才会再一次出手。而且,还故意将她引开,真是其心可诛! “哪个方向?”他压抑着怒火,沉声问道。 “那边。” 青墨往后山一指。 对于七王爷要去支援自家主子,他并无意见。 青竹被郡主强迫留在这里坐镇指挥,按理他应该跟着去的,可惜伤势未好,被勒令不准。 由七王爷过去正好! 听说知春知秋就是这七王爷安排给郡主的人,可见七王爷对主子颇为用心。不然,上次也不会正好救下落崖的主子。 就这点来说,与四皇子相比,他更看好七王爷。 萧玦得了方向,便朝着后山飞掠而去。 玄弋紧紧跟着。 …… 最后一个喽啰倒下,林间恢复了死寂。 沈清辞缓缓站直,目光如电,投向不远处那道始终静立的黑影。 那人身形瘦削,气息却如渊如狱,正是引她们过来的始作俑者。 “万医门左护法?”沈清辞清冷的声音响起。 知春知秋心头一凛,瞬间摆出防御架势。 左护法邓苍发出一声沙哑的怪笑,笑声中满是怨毒:“你很聪明,以草包之姿,骗过了所有人。可惜,你屡次坏我好事,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他手中黑刀出鞘。 没有丝毫试探,刀光如匹练,携着排山倒海的内力,直劈沈清辞面门。 沈清辞足尖一点,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飞,堪堪避开那霸道的一击。 虽被气浪掀退,但她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很强,但并非不可战胜。 她紧了紧手中的匕首,眼神锐利。 然而,就在她准备迎上的刹那,邓苍的刀锋却诡异地一转,最强悍、最凶猛的一击,竟绕过她,直奔功力稍弱的知春知秋而去! 好在她二人还算警觉,拼尽全力向两侧飞扑。 虽避开了刀锋本体,却被那恐怖的余波震得气血翻涌,双双喷出一口鲜血。 “找死!” 沈清辞怒从心起,对方竟敢在她面前动她的人! 她运起丹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气势汹涌的一击朝邓苍袭去。 邓苍脸色剧变! 他本想先除掉两个丫鬟,等沈清辞体内毒发,再轻而易举取她性命。 却没料到,她会在此刻给他来个最强一击。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敏锐地察觉到,有另一股强大的气息正飞速逼近! 硬接不得,也躲闪不及! 邓苍当机立断,竟不退反进,借着沈清辞那雄浑一击的冲击力,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 同时,数枚毒烟弹被他抛出,瞬间弥漫开来。 来势汹汹,说要取她性命的人,逃得比谁都快。 然而,一支漆黑短箭,穿透毒烟,紧随邓苍而去。片刻之后,林间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哼。 萧玦屏住呼吸,在毒烟弥漫中,一把将摇摇欲坠的沈清辞捞进怀里。他动作极快,不容拒绝地将一颗解毒丹塞入她口中。 第33章 骗子 另一边,玄弋也已赶到,给知春知秋喂下了丹药。 沈清辞靠在萧玦怀里,睁开眼睛,活得好好的。 只是,体内的异样比上一次来得汹涌,猛烈。一股腥甜直冲喉头,她强行咽下,脸上不露一丝异样。 萧玦抬手,拇指擦过她脸上斑驳的血迹。 血迹干涸,不是她的。 他眼中的戾气这才缓缓敛去,低声问道:“毒发了?” 沈清辞抿着唇,没有回答。 知春知秋此时也缓过劲来,知春立刻贴心提示:“王爷,往右侧上山,那里有一处冷泉山洞。” 沈清辞闻言,眼里喷火。 萧玦看到了,勾了勾嘴角。 下一刻,在沈清辞的惊呼声中,他直接将她单手抱起,大步流星地朝右侧山道走去。 山洞很快便被找到。 玄弋率先入内仔细探查,确认安全后,才将两颗夜明珠放置在冷泉边上。 即刻退了出去。 萧玦三两下剥去沈清辞身上早已被血污浸透的衣衫,随后,将人扔进水中。 “咳!咳咳……” 沈清辞猛地呛咳,一口血吐出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捂嘴。 红色的血液便从指缝中渗出。 “骗子。” 萧玦立于泉边,这两个字,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他就不该相信这女人会信守承诺。 他褪去衣袍,迈步踏入水中。 靠在她身侧,将人打横捞起,置于怀中。 他沾了水,用力擦掉她脸上的血,动作带着发泄的蛮力,却又在触及她皮肤时,不自觉地缓了下来。 直到她身上再无半点血迹,才停手。 “痒......” 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她微启的薄唇中溢出。 婉转勾人。 “呵。”萧玦垂眸,睨着她脸上因难受而泛起的、近乎风情万种的媚色,无动于衷,“你不是想死吗?” “没……” 没多少理智的女人,捉住他的手腕,掌心向下,覆上那处诱人的丰盈。 柔软充满掌中。 女人似乎很喜欢,身子本能地拱起,迎着他的触碰。 萧玦眸色一暗,强压下那股想要将她揉碎、狠狠嵌入骨血的原始冲动,指腹在她敏感的肌肤上不轻不重地碾过,逼视着她迷离的眼眸,声音低沉而危险:“还骗人吗?” “不了~”她喘息。 “想要?” “……嗯。” “想要什么?” “……想要你。” “求我。” “……求你。” 冷泉洞外,月色如霜。 青竹解决了所有刺客后,他随知春来到洞口,里面暧昧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像一根根细针,扎在守在洞外人的耳膜上。 知春红着脸,拿着刚刚给郡主收拾好的包袱,快步走向远处的知秋。 玄弋却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凑到青竹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挑衅:“青竹,听见了吗?郡主跟我家王爷……你心里,就没点想法?” 青竹眉头微蹙,反问:“什么想法?” “你就不吃醋?” “为何要吃醋?” 玄弋不死心,“你不是……平西侯给郡主准备的男宠吗?” “男什么宠?”青竹的耳根不自觉地泛红。 以前的郡主一心扑在四皇子身上,压根没宠过他们,现在更是跟七王爷睡一起,对他们也没那种心思。 就算有,郡主有几个男宠怎么了? 她又不会虐待他们。 侯爷以前就说了,郡主想要几个男人就要几个男人。他们之间,可以争风吃醋,那是本事,但绝不能有害主之心。 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郡主。 才不会干那么没品的事。 看着青竹这副云淡风轻、甚至有点困惑的模样,玄弋心慌慌,替他家王爷慌的。 昭阳郡主身边的男宠如此大气,而他家王爷的占有欲,那可是能掀翻屋顶的。 这……这可怎么争? …… 护国寺的防卫,已被京郊大营的兵马彻底接管。 邓苍藏身于密林深处,听着远处传来的搜山号角与金铁交鸣之声,眼中最后一丝侥幸被碾得粉碎。 他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古树上,震得枯叶簌簌而下。 “该死!若非被沈清辞那贱人的内力震伤,再加上那支毒箭……连我的解毒丹都只能压制,无法根除!” 他根本就不会被困在这里。 他们这次行动,为了让这场刺杀看起来不像只针对昭阳郡主,他们故意对贵客所在的区域纵火。 没想到事情闹得太大,竟惊动了京郊大营。 “还有萧宸那个懦夫!”邓苍想起四皇子信誓旦旦的承诺,便恨得咬牙切齿,“说好的增援,竟敢食言而肥!” 这笔账,他记下了。 待他脱困,定要找萧宸好好算账! 就在他满心盘算着复仇之际—— 咻! “谁?!”邓苍猛地侧身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一支冷箭。他心中刚升起一丝侥幸,下一瞬,那侥幸便被无尽的恐惧吞噬。 咻咻咻—— 箭雨,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他仓皇闪躲,却依旧被射中了要害,整个人惨叫一声朝前扑去,死不瞑目。 …… 月色西斜,山脚下。 萧宸隐于一片阴影之中,听着属下的汇报,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天气。 “确定死了?” “回殿下,千真万确。营卫本想留活口,但乱箭之下,邓苍被一箭穿心,当场毙命。” 萧宸的指尖拂过玉扇:“沈清辞呢?” “属下无能……未能寻得郡主踪迹。我们派出的所有杀手,连同万医门的人,都中了郡主设下的埋伏,无一生还。” 萧宸的眼神瞬间冷冽如冰:“那个贱人……命倒是真硬。” 好在万医门的人死光了,这口黑锅,他们背得稳稳当当。 他自己倒是可以摘出来。 “殿下,我们是否要继续搜山?” “不必了。”萧宸阴戾的目光看向山顶,然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杀意,“回京。派人盯紧老七的府邸,若他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京……本王不介意,给他换一处关禁闭的地方。” 月光下,他缓缓眯起的眼中,布满寒光。 第34章 王爷替您吃了 夜更深了,冷泉洞里的旖旎散去。 萧玦垂眸,目光落在怀中女人脸上。见她媚态消退了许多,眉眼间透着几分惹人怜惜的倦意。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该起来了。” “嗯……”沈清辞有气无力地应着,非但没起,反而更往他怀里缩了缩。 萧玦勾唇,对于她的反应并不意外。 上次也是这样,褪去所有锋芒,乖巧而无意识,就好像一具有温度的尸体。 任由他摆布。 对于这样的她,他总会多几分耐心。 他起身,从洞口处取了包袱打开,半跪在池边,温柔地为她擦拭身上水渍,穿上干净衣裳,系好腰带。 沈清辞睁眼,看见一身玄衣的男人已无温存时的妖艳惑人。 她忍不住凑了过去,想要看清一些。 然而,她刚靠过去,穿好衣服的男人不自觉地拉开距离。 空气,有一瞬的尴尬。 沈清辞:“.…..” 她咬牙,想也没想,抬脚便朝他踹去! 脚踝在半空被攥住。 瞬间的力道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但很快,那股力道又迅速卸去。 只是虚虚地握着。 “郡主。”萧玦开口,声音显得冷硬。 方才的温情仿佛从未存在过,穿好衣服,他就是另一个人。 “滚!”沈清辞语气不悦。 这男人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萧玦闻言,眼中没有丝毫波澜,松开手,转身便走。京中局势,容不得他片刻耽搁。 “青竹,进来!”沈清辞软声朝洞外唤道。 萧玦的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 洞外的青竹应声而入,与萧玦擦肩而过时,能感受到一股低气压。“郡主,有何吩咐?” “嗯,”沈清辞朝他伸手,“有些腿软,你抱我回去。” “是。”青竹领命。 他作为贴身护卫,以前郡主病了或者醉了也不是没抱过,并不觉得有什么? 然而,他刚靠近,一股猛力便将他推开。 青竹稳住身形,正要发作,却见七王爷已然俯身,将自家郡主打横抱起。 萧玦看着怀里的女人脸色阴沉,她是在挑衅他? 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的身边并非缺他不可? 不悦充斥在他的心底,压也压不住。 气氛不对。 青竹反应过来,立刻上前阻拦:“七王爷,请放开郡主!” 萧玦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近乎耳语,“郡主,要我放手吗?” 沈清辞:“.…..” 她累了,身心俱疲,实在没精力跟疯子玩这种拉锯战。 随他吧! 她朝青竹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青竹见状,这才退开。 走出洞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知春立刻迎上,小声请示,“殿下,可要准备避子汤。” “不用。”萧玦脸色一僵,语气生硬。 上次喂她喝药,跟要杀了她似的。他便……另寻了法子,此事无需与一个丫鬟赘言。 “是。”知春垂首。 “备着吧。”沈清辞懒洋洋地开口,“本郡主不喜欢意外。” “本王说,不用。”萧玦的语气不容置喙。 一旁的玄弋眼观鼻,鼻观心,却还是飞快地对沈清辞说了一句:“郡主,药……王爷替您吃了。是男子服用的,万无一失。” 说完,他脚底抹油,瞬间退开数丈远。 沈清辞:“.…..” “走了,本郡主困了,找个地方下榻。” 青竹提议,“天快亮了,寺里如今一片混乱,不如咱们回京吧!” “也好。” 萧玦抱着她,快步走向山门。 马车早已备妥,青墨见郡主被人抱着,讶异地看向青竹。 青竹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他莫问。 萧玦把已经入睡的沈清辞抱进马车,安置在车里的软榻上。看着她的睡颜,凤眸微暗。 他对她没有任何威胁,也无任何意义,对吗? 换了谁都可以! 或者说,是他在强求她。 可她又为何不想活呢? 他敛去眸中所有情绪,下了马车,对知春知秋沉声吩咐:“照顾好她。” “是,王爷。” …… 京郊大营的人一直搜山到天亮,最终,只带回数十具冰冷尸体,无一活口。 唯一确凿的证据是,刺客中过半数,皆来自万医门。 统领吴涛一身戎装未卸,风尘仆仆地立于养心殿。他彻夜审问了所有香客乃至云泉寺僧众,将一条清晰的线索呈于御前。 “陛下,”吴涛声音沉稳,“护国寺纵火案,经彻查,实为江湖仇杀。起因于神医谷追捕叛徒谢凌,而万医门随后介入。其左护法已于昨夜乱箭中伏诛。 臣在搜到的所有尸身中发现,其中一批万医门弟子,死于十日前,正是谢凌被追杀之时。” 皇帝沉着眸子,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击,“你的意思是,这只是一场江湖恩怨,波及了无辜?” “是。”吴涛躬身,语气笃定,“据查,香客中虽有伤者,却无一人身亡。死者皆系江湖人,且多半身中剧毒,死状可怖。” 吴涛犹豫了一下,还是禀报道:“陛下,尚有一事,末将认为非同小可。” “讲。” “护国寺法会首日,便有‘平西侯府沈二小姐身负凤命’的流言传出。据传,是老方丈圆寂之前所说。当日,几位皇子亦曾请普贤法师当众验证,法师言……预言为真,只是出了变数……” 皇帝敲击桌面的指尖蓦然一停。 他正值壮年,皇权稳固,出了凤命预言,无论是真是假,都足以搅动风云,他必须慎之又慎。 按下思绪,皇帝冷声问道。“昭阳呢?她怎么样?” “回陛下,昭阳郡主安然无恙。”吴涛垂首,掩去眼中一抹复杂。“寺中变故初起时,郡主正在后山冷泉沐浴,故而避开了。” 他没说的是,当时他带兵赶到后山,洞口被丫鬟护卫死死守住,里面传出的靡靡之音,让他这个武将都面红耳赤,当即便识趣地率部撤离。 此事太过荒唐,他一个字也不敢多言。 听到‘安然无恙’四字,皇帝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一松,“朕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要真出事,他还不知道如何面对平西侯的滔天怒火。 目光扫过御案一角,那封被镇纸压着的奏折。平西侯在折子里言辞激烈,斥责他连京畿之地都保不住,若护不好他女儿,他就把郡主接走。 这才消停几日,竟又出此等事,皇帝心中一阵无力。 吴涛应声退下。 皇帝靠在龙椅上,脸上露出一丝疲倦。 钱公公趋步上前,低声道:“皇上,天色还早,不如您再歇歇。” 皇帝摆了摆手,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 是他责令昭阳去护国寺祈福的,如今出了事,他又不想见那混不吝的丫头。 沉吟片刻,他下了旨意:“去告知皇后,昭阳受惊,待她回京,让皇后好生安抚,务必周全,莫让她受了半分委屈。” “是。” 想了想,皇帝又道:“秘密请普玄法师进京。” 第35章 自捅请罪 七王府,正厅门口。 萧宸负手而立,看着这座寒酸的王府,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攀附上沈清辞又如何? 在父皇眼中,他终究是枚随时可弃的棋子。 这时,萧玦回来了。 一眼瞥见萧宸,眼底便掠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厌烦。 他甚至懒得伪装,径直绕过萧宸,走向正厅主位坐下,一言不发。 萧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萧玦!父皇将你禁足在王府,你竟敢擅自出府?” “四皇兄在说什么?”萧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里不是我的王府,难道是皇兄你的?” “你!” 萧宸气结,随即冷笑,“别装傻!你从昨夜起便踪迹全无,真以为能瞒天过海?现在,只要你乖乖跟我进宫领罪,我或许还会在父皇面前替你美言几句,求个从轻发落。” 他找了好几个证人,这次绝对能让老七吃不完兜着走。 敢动他的女人,就该死。 “也好,父皇一定很想知道护国寺纵火之人是四皇兄,真正的目的是想刺杀昭阳郡主吧。”萧玦语气漫不经心,目光落在萧宸身上,仿佛洞悉一切。 萧宸蓦地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心虚。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火气一下又窜了起来,“一派胡言!老七,你几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想凭空捏造罪名,也得拿出证据!” 萧玦这个杂种,他当年就该把他淹死。 “证据?皇兄带我进宫不就知道了,皇兄在护国寺与万医门勾结刺杀郡主的事也不是多隐秘,毕竟沈二小姐也在,应该挺好查的。”萧玦很是真诚。 虽然父皇不见得会同意查,但是膈应一下还是可以的。 “你休想血口喷人!老七,没想到你如此天真。”萧宸神色冰冷,眼中杀意毕露。 “是啊,皇兄,还进宫吗?若是不去,我要送客了。”萧玦揉了揉眉心,略显不耐地道。 他从昨日到现在都没休息,还要看这恶心玩意在这里蹦跶,着实没多少耐心。 “哼,你不过是个杂种。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脚下摇尾乞怜!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亲手毁掉!包括沈清辞,你以为她真的能护你一世周全?”萧宸满脸恶意。 萧玦起身的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皇兄说的是,所以,我决定先成全你。” 话音落下,寒光乍现! 软剑自他腰间滑出,直刺萧宸心口! 萧宸大惊,本能地向后急闪。然而,剑光比他的反应更快!只听‘噗嗤’一声,刺入他的右肩! 肩膀传来的剧痛,让萧宸惨叫出声,他踉跄着后退。 深怕他再给自己来一剑。 萧玦甚至没有移动脚步,他微微倾身,用近乎温柔的语气低语:“四皇兄,我想,你应该不想失去这条胳膊吧?” “你……你这个疯子!竟敢……竟敢手足相残!”萧宸因色厉内荏地怒吼。 “我何时手足相残了?不是皇兄觉得愧对我,所以才特意到我王府自捅请罪的吗?”萧玦一脸无辜地用帕子抹去软剑上的血。 嫌弃极了,直到清理掉所有血污,才把剑收回腰间。 萧宸咬牙切齿道,“萧玦!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找父皇!” “皇兄慢走。” 萧玦凤眸微抬,嘲讽地看着他,“父皇一定会为你我的兄友弟恭而欣慰的。” “你!” “我如何?” “这次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萧玦,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萧宸咬着牙,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仓皇逃离。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萧玦脸上那抹无辜的笑意瞬间消失。 他转身,朝后院走去。 刚转过回廊,一道蓝色的身影便从墙头掠下,稳稳落在他面前。 来人是一位身着蓝色锦袍,眉目俊朗的年轻公子。 他皱着眉,将一个密信筒递给萧玦,目光却在他满是褶皱的衣袍和苍白疲惫的脸上打转:“萧玦,你要的消息我带来了。吴将军将护国寺纵火的事定为江湖恩怨,皇上下令由皇后出面安抚昭阳郡主,意思是不想再深究了。”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调侃,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说你……何必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一夜未归,衣衫不整,疲惫不堪,不会真是在昭阳郡主那儿‘辛苦’了一整晚吧? 我跟你说,男人也得懂得自爱。 你本来就处境艰难,还偏偏要跟那个草包搅在一起,简直是自掘坟墓。 就她那嚣张跋扈的性子,得罪的人比她认识的还多。听说前阵子还把灵犀郡主给扔进池子里了? 这种女人,除了闯祸一无是处,哪里能帮得上你?” 年轻公子一脸嫌弃。 闯祸吗? 就那女人找死的劲头,不挺正常的吗? 萧玦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不过看那些人想动她又不敢动,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 尤其是刚刚的萧宸,不就是吃瘪了,来他这里找存在感吗? “陈延,你说,一个人要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才会一心求死?”萧玦看向眼前的男子,这也算是他唯一的好友了。 陈延是工部尚书之子,同萧玦在一次镇压流民中认识。 然后,在冲突中,他亲眼看着萧玦,在混乱中是如何面不改色地将皇后的一个远房侄子,轻轻一推,送入了汹涌的人潮。 被活活踩死。 那一刻,陈延的世界观崩塌了。 在告发,或者被灭口之间,他选择了投诚。 至此后,他便只能为他卖命了,都怪他时运不济啊! 可能怎么办呢? 萧玦他就是个疯子,你永远猜不透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大概是……众叛亲离,觉得活着再无任何念想了吧。”陈延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是吗?”萧玦眸光深邃如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了,消息带到,我走了。”陈延看着他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只觉得后背发凉,再也待不下去,脚底抹油般,溜得比兔子还快。 萧玦的眸色更深了,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来人,备水。” 第36章 真能装 萧宸怒气冲冲地回到皇子府。 右肩被划破的裂口下,一道血痕若隐若现。 他一路径直走入书房,胸口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点燃。他猛地一拳砸在紫檀木书案上,震得笔墨纸砚一阵乱跳。 府医早已候在室内,见状惊呼着上前,为他包扎伤口。 好在伤口不深,还在他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今日是他大意了,他没想到一向懦弱的老七竟敢朝他出手。他当真以为傍上沈清辞,平西侯就能助他成事。 简直是异想天开。 伤口包扎妥当,府医悄然退下。 “殿下,宫里传来消息。” 说话的是位面容极其普通的男人,唤作胡朔,是萧宸的心腹。 他一进来就将书房门关上。 “说!” “护国寺的事情定为江湖仇杀,这事在咱们意外之中。意料之外的是,吴将军把‘凤命’预言也报给了皇上。” 胡朔顿了顿,观察着萧宸的神色,“皇上已秘密派人去请普玄法师。” 他说完便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没有任何表态。 殿下向来有自己的主意,最厌恶别人左右他的想法。殿下没有询问他的意见,所以,他不需要说多余的话。 听到这个消息,萧宸的脸色当即变了。 “这么说来,父皇他很在意这事?”护国寺被烧了,都能轻轻揭过,反而秘密去请法师进京。 “依属下看确实如此。”胡朔点头。 萧宸的眉头皱起,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若我此刻进宫,向父皇求娶沈二小姐,你觉得,有几分成算?” 有沈清辞在,他一直觉得舒儿的筹码不够让她成为自己的正妃。虽然,他心中是有她的,可心怀天下的帝王,岂能受情情爱爱羁绊。 这也导致他一直在沈家两姐妹间反复权衡。 父皇想让他娶沈清辞,可他真的很不喜她的草包跋扈。 一点都忍受不了。 直到他得知舒儿的‘凤命’之言,他才决定除掉沈清辞,让云舒接下郡主之位。 没了沈清辞,平西侯便只有云舒一个女儿,他再娶了她,整个平西侯便是他坚实的后盾。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沈清辞会如此难杀。 不但难杀,她还跟萧玦勾搭在一起,把之前对他的好感尽数消弭殆尽。 关键她还把预言之事公之于众,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导致他处于极其被动的局面。 “不可。”胡朔急忙反对,“此时提出求娶,恐怕会令殿下陷入皇上的猜忌之中。 如今的沈二小姐若要进皇家,除了皇上,恐怕谁也不适合。” “可普玄法师不是说了,她命格出现变数,并不一定成真。”萧宸现在万分后悔自己没有早点下定决心迎娶舒儿。 若是舒儿进了宫,那他该怎么办? 不行,他不能失去平西侯的助力。 “确实如此,可皇上他会信吗?”胡朔冷静反问。 萧宸的呼吸一滞。 就算是他自己也是宁可信其有,何况父皇。 他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对胡朔下令:“去,把此事告知沈二小姐。” 与此同时,平西侯府。 沈清辞猛地从车榻上坐起,意识还有些恍惚。 马车终究比不得床榻,尤其是被折腾了一整晚的身体,根本经不住这一路的颠簸。 “郡主,已经到侯府了。”知春忙递上一杯茶水,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说。 沈清辞扭头看向她,对于不是自己的丫鬟,她能说什么呢。 她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起身准备下车,知秋见状,立刻掀开车帘。 青竹正准备上前搀扶,却见沈清辞一脸淡然地下来。 几人见她没事,暗道郡主天赋异禀,身体强健,玩闹了一夜还能走得稳稳当当。 在周围几十名丫鬟侍卫的目送下。 沈清辞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朝平西侯府大门走去。 此时已是正午,阳光正好。 通往栖凤阁的路上,亭台楼阁,景致优美。 知春知秋提着裙摆,快步跟上。 青竹青墨则指挥着护卫们,将大大小小的行李搬回院子。 王氏得知沈清辞完好无损地回府了,气得又砸了好几个杯子。 终于走到了正屋。 舟车劳顿,院中的丫鬟仆妇们早已按通报的时间备好了热水 浴桶里雾气缭绕,在初秋的天气里显得有些热。 但昨夜洗了一夜冷泉,此刻沈清辞还是想要洗热水澡解解乏。 身上的素色罗衣滑落在地。 紫痕遍布的身体泡进浴池的一瞬间,刺痛感又袭来。 她轻轻蹙眉,随即又舒展开,慵懒地靠在浴桶边沿,仰起头,闭上了双眼。 沐浴过后,知春拿了药膏过来,熟练地给她抹药。 沈清辞阖着眼,没有拒绝。 这两个萧玦派来的丫鬟,除了忠心存疑,伺候人的本事确实无可挑剔。 用过午膳,沈清辞将自己整个放空,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偶,躺回了柔软的大床。 她双臂平放于身侧,姿态坦然。 有种无法言喻的安详。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耳畔传来一丝几不可闻的轻响,她皱着眉睁眼,就看到顶着一对黑眼圈的萧玦。 “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郡主睡觉。”萧玦看着她的时候,笑容温和。 沈清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将平放身侧的双手交叠于胸口,“你还有精力?” “有。但,陪睡是字面上的意思。”看着她带着防御的姿态,萧玦嘴角愉悦地勾起,这个姿势更像冰棺里的她。 他亲自摆放的样子。 “我喜欢一个人睡。”沈清辞声音平静地拒绝。 “我也是。”萧玦笑。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他在脱衣服。 薄薄的里衣下,他精壮的胸膛若隐若现。而那敞开的衣襟上,赫然布满了鲜红的抓痕,与她身上的青紫不遑多让。 沈清辞眯了眯眼,最终只是移开了视线。 算了,她睡眠一向很好。 很快,床榻微微一沉,灼热的气息侵袭而来,将她包裹。 沈清辞:“.…..” 她忘了,人是有温度的。 不过,这难不倒她,也或者是她真的太累。很快她便陷入沉睡,均匀舒缓的呼吸声传来。 萧玦侧身。 漂亮的凤眸打量熟睡的女子,轻点了点她有些淡的唇。 她的脸色红润,气色很好。 漂亮,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若非这份惊心动魄的相似,他也不会在第一眼就认出,她是苏潼的女儿。 第37章 拉拢 当年,那个赫赫有名的西楚国女战神,唯一一个被异姓封王的楚王——苏潼,是他母妃生前最为推崇的人物之一。 母妃曾亲手为她绘制过一幅丹青,可惜,那幅画最终没能在他的手中留住。 只是那画他看过便记在了心里,所以,当他从别院冷潭中捡到沈清辞的尸身时,便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后来,也证明了,并没有让他失望。 只是,如今住进这具身体里的人,又是谁呢? …… 沈清辞一觉睡到太阳西斜。 醒来时,萧玦已经不在身侧。 他正坐在窗边的软塌上,往日一身玄衣的他,身上难得穿着一身暗纹白袍。 墨发用一支温润的玉簪束起,发带随意垂落,在夕阳的映照下,清隽得不似凡人,好似随时都会羽化飞仙而去。 她起身的动静也让萧玦的目光看了过来:“郡主睡好了?” 沈清辞点点头,扬声唤了知春进来伺候更衣。 梳洗完毕后,她对镜理了理鬓发,走到窗前往外看去。 一阵微风袭来。 空气中裹胁着清甜的桂花香气,沁人心脾。 “你还不回去?”她随口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慵懒。 “想和郡主一起用晚膳,可以吗?”萧玦仰头看她,脸上是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 沈清辞撇嘴,真能装。 她朝外头吩咐:“知秋,命人摆膳!” 不多时,一桌精致的晚膳便已备好。 两人对桌而坐。 萧玦两辈子都是独来独往,习惯了冷清,如今与人同桌共食,竟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两人用膳。 他一边为她布菜,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护国寺的刺客,已经全数歼灭。邓苍,被乱箭射死。” “你的意思是,万医门那个牛皮哄哄的左护法,死了?”沈清辞讶异,那人的出场何其威风,死得却如此草率,倒像是被随手丢弃的棋子。 “嗯,从他身上搜出的令牌,确系邓苍无疑。” “死了也好,” 沈清辞沉吟一会道:“这么说,这次四皇子又把自己摘出来了?” 萧玦颔首:“萧宸行事,向来如此。他只动用江湖势力,与朝廷毫无牵连,即便事发,也找不到他头上。” 不愧是男主,沈清辞暗自吐槽。 “看来,我那好妹妹要失望了。”她轻笑一声,夹起一筷子菜,吃得舒心。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竟称得上融洽。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下人匆匆进来,拱手禀道:“郡主,宫里来人了,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竹月姑姑。” 闻言,沈清辞蹙眉。 “皇后?” 她放下筷子,“她似乎不大待见我,怎么会突然派人找我?” 萧玦神色不变,慢条斯理地为她夹了一筷子菜,语气平淡:“大概是想为你在护国寺受惊一事,表示一下关怀。” “所以,你早就料到宫里会来人,才故意跑到我这里来睡觉?”沈清辞瞬间抓住了重点,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萧玦抬起眼,凤眸清澈,“郡主说过,会助我得到我想要的。” “所以?” “所以,”萧玦的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上了一丝无辜,“我在履行身为郡主‘男宠’的义务。” 沈清辞被他堵得一时语塞,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想要什么?” “被她拉拢。” “你觉得,皇后想拉拢我?”沈清辞是真的诧异了。 “嗯。”萧玦应得无比肯定。 沈清辞正满头问号,竹月走了进来。当她看到竹月看萧玦的眼神时,瞬间懂了! 好家伙! 这男人故意让皇后的人撞见他们在一起,皇后拉拢她,就是想通过她控制他! 果然,他每一次牺牲美色,都是有预谋的! 竹月很快收敛了神色,笑着上前行礼,“奴婢竹月,见过郡主,七殿下。” “免礼。”沈清辞摆了摆手,“皇后娘娘找我,可是有事?” 竹月连忙道:“回郡主,娘娘听闻您受了惊吓,心中挂念得紧,特命奴婢前来相请,盼您明日入宫一趟。” “知道了。” 沈清辞淡淡应下,眼风轻扫,身旁的知春立刻会意。 知春上前,将一个分量不轻的荷包塞入竹月掌心,笑容温婉:“姑姑劳碌奔波,辛苦了。这是我们郡主的一点心意。” 竹月假意推辞了两句,嘴上说着“郡主真是折煞奴婢了”,手却极为自然地将荷包收入了袖口,脸上的笑容也更真切了几分。 知春将竹月送了出去。 待到屋内只剩两人,沈清辞重新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将晚膳吃完。她才用丝帕拭了拭唇角,抬眸,声音却带着一丝刻意的甜腻:“王爷,夜里还准备留宿?” 萧玦嘴角勾起,愉悦的心情毫不克制展露在沈清辞面前。 “郡主若是想的话,也无不可。” 他放下筷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况且,本王的禁足也到期了。明日无事,正好陪郡主进宫,也省得郡主路上孤单。” 沈清辞一窒,竟无言以对。 翌日,天色微明。 因着要入宫,沈清辞无法睡懒觉。 她起身梳洗,换上一身宫装,钗环步摇。 待一切妥当,她便带着知春知秋,径直往前院走去。 刚行至二门,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对面的回廊款款而来。 “大姐,好巧。” 沈云舒福了福身,礼数周全,脸上挂着温婉无害的笑。立在原地,做出一副请沈清辞先行的姿态。 仿佛两人并没有产生过任何不愉快似的。 沈清辞没理会。 带着知春知秋穿过月亮门,登上自己的马车,扬长而去。 只将沈云舒那僵在脸上的笑容,远远地甩在身后。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递上腰牌。 很快,竹月已亲自迎了上来,笑容恭谨:“郡主,皇后娘娘已等候多时,请随奴婢来。” “有劳姑姑。”沈清辞颔首,神色淡淡。 第38章 你说谁蠢? 凤仪宫内,檀香袅袅。 殿堂之上,端坐于凤位的女人,一袭华丽凤袍,金线绣的百鸟朝凤图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她并未抬眼,只是优雅地执起茶盏,轻呷一口,那姿态便已是无上的尊贵与威仪。 直到沈清辞行至殿中,她才缓缓抬眸,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一脸慈爱:“邵阳来了啊,快些过来坐。” 皇后那与往日判若两人的热络,落在沈清辞眼中,只觉虚伪的可笑。 她心中冷嗤,面上却如常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待她起身,才在皇后身边坐下。 皇后那双上挑的眸子,打量着沈清辞。 今日的她像变了个人,与之前的张扬不同,显得收敛了许多。 她想着皇帝的交代,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听闻护国寺前夜走水,惊动了圣驾,昭阳可受惊了?” “托娘娘洪福,”沈清辞淡声道,“臣女当时恰在寺外,闻讯便已提前离开,并无大碍。” “原来如此,昭阳果然是有福的。”皇后语气温和,“你父亲远在边关,为国操劳,你一个女儿家在京中,本宫看着也心疼。往后常来宫里走动,本宫自会替你父亲,好生看顾着你。” 说着,她伸出手,亲昵地拍了拍沈清辞的手背。 沈清辞差点把手抽回来。皇后说这话她自己信吗? 见她不语,皇后话锋一转,语气染上几分忧愁:“说起来,本宫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昨日还跟本宫念叨呢,说七王爷如今与他生分了,兄弟情谊淡了,让他心里难受。” 沈清辞一个字都没搭茬。 五皇子萧宴? 那个仗着中宫出身,将萧玦的贴身宫女活活逼死,反倒在皇帝面前告他一状,导致萧玦被罚禁足的‘好兄弟’? 如今倒想起兄弟情谊了? 就这他也好意思拉拢。 见沈清辞淡淡的不接话,皇后微微眯起眸子,那抹慈母的温情被一丝锐利取代,声音也沉了下来,“昭阳,你与七王爷……如今这般无名无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皇上再疼爱你,也断不会允了这桩婚事。 你若当真为他好,就该劝劝他。兄弟阋墙,终是让外人看笑话。宴儿再如何,也是他的兄长,总归是盼着你们好的。” 皇后语重心长。 沈清辞瞬间就懂了。 皇后的意思很简单:让萧玦去给五皇子当狗,事成之后,赏她这根骨头。 呵,她心里嗤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但萧玦既然想要被拉拢,那她就替他应下了。 只是,这么轻易就答应,岂不是显得她太没分量? 她还是拿乔一番为好。 打定主意,她便稳稳地坐在那里,任由皇后目光如炬,也看不出半分波澜。 皇后心中有些焦躁,这丫头的心思,比她预想的还要沉。 “昭阳,本宫知道你不在意这些。” 皇后放缓了语气,循循善诱,“可你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觊觎。七王爷总有娶亲的一天,到时候,你怎么办?你当真愿意看着属于你的东西,被旁人夺了去?” 这句话,终于精准地刺中了沈清辞。 她的唇角,极缓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的东西......吗?” 她轻轻重复,眼底不再是平静,而是翻涌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皇后娘娘说的是,萧玦只能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皇后见她把话听进去了,这才满意道:“这就对了,你让老七有空的时候……” 她话还未说完,殿门被轻轻推开。 “娘娘,”竹月躬身禀报,“乐安公主与灵犀郡主在外求见。” 皇后眉梢一挑,正事已毕,倒也不妨看看她们要闹什么。 她颔首道:“让她们进来!” 不一会,乐安公主和灵犀郡主一同进入殿内。 乐安公主一袭华丽宫装,步履生风,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骄矜与凌厉。而她身后的灵犀郡主,则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委屈模样,甫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皇后面前。 “皇后娘娘”灵犀郡主哭得我见犹怜,“您可要为臣女做主啊!呜呜呜……” 皇后被她哭得脑仁疼,皱着眉问:“行了,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 “母后,还不是沈清辞欺负灵犀了。”乐安公主下巴抬得高高的,眼里满是对沈清辞的鄙夷。 沈清辞一阵无语,沈云舒的狗真是无处不在啊。 乐安公主排行老八,生母与成王妃是表姐妹,去世得早,就一直养在皇后身边。性子极为骄纵,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加上沈云舒的挑拨。 与同样霸道的原主,自然是无法和平共处。 今天带着灵犀郡主来,怕是就为了寻自己麻烦来的。 乐安公主把哭得抽抽的灵犀拉起来,用丝帕给她擦脸,一边擦一边火上浇油:“快别哭了,你受了这样的委屈,母后一定会给你个说法的。”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长这么大还从没这么丢脸过。”灵犀郡主一想到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丢入池中。 落汤鸡一样的回来,被那么多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就恨不得杀了沈清辞。 沈清辞看这阵仗,恐怕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她索性装傻,一脸无辜地看向两人:“公主,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你还在装!” 灵犀郡主被她这副模样气得跳脚。“护国寺法会上,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丢入莲花池中,你敢不认?” 乐安公主冷哼一声,“沈清辞,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你想赖也赖不掉。灵犀是皇亲国戚,你让她当众出丑,就是打皇家的脸,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不快给灵犀道歉,领罚!” 皇后闻言,眸光一凝,望向沈清辞。 她虽知昭阳跋扈,却未料到她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皇亲动手。 若在往日,她自会立刻发作,可方才的拉拢之言犹在耳边,加之皇帝的交代。 这会她也不好太过苛责,“昭阳,灵犀所言,可是实情?” 沈清辞倒没想到皇后还给她辩解的机会,原来被拉拢还有这等好处。 于是,她理直气壮道:“皇后娘娘明鉴,那日法会上,先是灵犀郡主无端生事,质疑皇上让我为将领祈福的资格。我不过是请她用池水清醒清醒罢了,若这也算错,那便是我错了,错在不该与蠢人论是非。” “你说谁蠢?我跟你拼了——”灵犀郡主恼羞成怒,尖叫着便朝沈清辞扑去。 “灵犀……” 乐安公主虚拦了她一下,便松开手,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灵犀郡主巴掌带着风就朝沈清辞脸上招呼! 沈清辞这个人,什么亏都不吃,尤其是‘眼前亏’。 她素手一翻,精准地扣住了灵犀郡主的手腕,语气温柔地询问,“郡主,这是做什么?” 那温柔的声音,与她手腕上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 第39章 你疯了吗? 灵犀郡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疼得眼泪都涌了出来,声音都变了调:“啊,放开……放开我!好疼……” 皇后在震惊过后,急忙出声道:“昭阳,住手!快放开灵犀。” 沈清辞闻言,非但没松,反而笑意更深:“皇后娘娘要我放?可以呀。只是,她方才想打我,是不是该先道个歉?” 皇后;“.…..” “你疯了吗?” 灵犀郡主疼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明明是你这个疯子快捏碎我的手了!” “哦?” 沈清辞垂眸,平静地道:“不道歉,那我就打回来。” 说完,她猛地松开手,在灵犀郡主因脱力而踉跄的瞬间,反手一巴掌,清脆利落地甩了上去!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宫殿。 “你……”皇后彻底傻眼了,指着沈清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灵犀郡主被打得偏过头,半边脸火辣辣地疼,她顾不得疼痛,像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躲到皇后身边。 沈清辞笑了,那笑容明媚又无辜:“好了,两清了。” “皇后娘娘也看到了,是灵犀郡主先动的手,我不过是正当防卫。说到底,吃亏的还是我,平白挨了一顿骂。” “当然,今日过后,灵犀郡主若是觉得这口气还没出,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奉陪便是。” 皇后怔在原地,竟一时无言以对。 “我,我没有不满意……”灵犀郡主带着哭腔,拼命摇头,她现在只求离这个女罗刹远一点,再也不敢有任何念头了。 一旁的乐安公主早就躲起来,不敢开口说半句话,好可怕的女人,以前也没见沈清辞如此狠毒。 良久,皇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罢了,此事就此揭过,往后你们要和睦相处。” 她看向沈清辞,眼神复杂,“昭阳,本宫今日乏了,你先回去吧。竹月,好生送郡主出宫。” 等沈清辞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皇后才看向两个失魂落魄的孩子,说道:“从今天起,本宫不希望你们再去招惹沈清辞,不要给本宫找麻烦。” 乐安公主与灵犀郡主本以为等来的是安慰和撑腰,没想却是这冰冷的命令。 “母后!” 乐安公主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您以前不是最厌恶她吗?为何今日……” “本宫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皇后锐利的目光扫过她,乐安公主瞬间噤声,“你们只需记住本宫的话。下去吧。” …… 从凤仪宫出来,阳光正好,洒在沈清辞身上,连带着她脸上的笑意都显得格外明媚。 知春瞧了半晌,忍不住问道:“郡主,您……心情似乎很好?” 她们可是亲眼瞧见乐安公主和灵犀郡主黑着脸进去的,还以为郡主会受委屈呢。 可现在看来,好像是她们想多了。 沈清辞步履未停,闻言轻笑出声,“有人急着把脸伸过来,求我打。你说我心情好不好?” “郡主您……打的谁?”知春倒吸一口凉气。 在皇后宫中,对皇亲动粗,这简直是…… 关键,她还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灵犀啊,为护国寺那点破事,巴巴地跑到皇后面前告状了。”沈清辞撇撇嘴。 知春嘴唇动了动,碍于身份没说什么。 一旁的知秋却是个憋不住话的,愤愤不平地接道:“护国寺的事都过去多久了,灵犀郡主怎么突然会过来告状啊? 而且,明明是她理亏,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她怎么不说,是她自己先…...” 话还没说完,就被知春扯了一下袖子,知秋便忿忿不平地闭上了嘴。 “蠢人,往往都觉得自己最聪明。”沈清辞挑眉。 能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挑拨,亏她还是皇家的人。 到了宫门口,三人上了马车。 马车驶入朱雀大街,鼎沸的人声与琳琅的商铺扑面而来。 知春见沈清辞一直望着窗外,便柔声道:“郡主,快到晌午了,前面有家老字号点心铺,奴婢去给您买些来垫垫肚子?” 这时候回府,再等厨娘做好饭食估计还得好一会才能吃到饭。 沈清辞的目光被街角一座三层高的酒楼吸引,飞檐斗拱,气势不凡,门前车水马龙,皆是衣冠楚楚之辈。 想着她穿来这么久还没吃过外头的美食,便道:“不必了,就在此处用膳吧。” 知秋眼睛一亮,立刻指着那酒楼道:“郡主,这便是珍馐楼了!京城第一楼,奴婢听说那里的水晶虾仁和八宝鸭是一绝!” 沈清辞被她那馋猫样逗乐了,失笑道:“那就会会这京城的‘第一’滋味。” …… 另一头的沈云舒回到自己的院子。 王氏得知自己的女儿出门前被沈清辞气得取消出门的打算,心疼地让下人送了好几匹新布料过去。 料子软滑如水,在阳光下流转着华彩。 沈云舒只心不在焉的指尖拂过,便淡淡道:“收了吧。”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闪入院中,是她的心腹侍女寒月。 沈云舒立即挥退了屋内所有伺候的下人。 寒月快步上前,福了福身,脸上带着一丝喜色:“小姐,大公子回来了。” 沈云舒心头一松,昨日她接到萧宸的消息,第一时间便让寒月去找自己哥哥求证。 哥哥与吴将军同在京郊大营,若想查证护国寺的真相,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她正这样想着,下一瞬帘子被打了起来。 沈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妹妹身上,满是担忧。 “舒儿!” 他几步跨到她面前,俯身审视,满是心疼道:“你没事吧?” 他们兄妹俩因为是双胞胎,又有着沈清辞这个抢走父爱的共同敌人存在,关系比其他的兄妹要亲近得多。 看到哥哥焦急的面容,沈云舒的清冷伪装瞬间土崩瓦解,眼眶一红,声音带上了细微的颤音:“哥哥,我没事。那事……你查到了吗?” 沈承在她身边坐下,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查了,是真的。舒儿,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第40章 回旋镖 沈云舒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当时普玄法师说我的命格已变,几位皇子也不放在心里,我想着应该没多大的事。不曾想,皇上竟然会如此重视。” 她一直沉浸在变数的震惊中,只想杀了沈清辞,以绝后患。 却没想到让自己处在险地。 另一名丫鬟冬雪愤愤不平:“大公子,这一切都是郡主引起的,若不是她……” “住口!”沈云舒厉声呵斥,“主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 沈承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又是沈清辞! 这个名字就像一根毒刺,扎在他们兄妹心头。 他噌的一下便站起来:“我找她算账去!” 沈云舒急得一把攥住他的衣袖,“你别冲动,她今日被皇后召进宫去了。” 一想到沈清辞的总总殊荣。 她忍不住委屈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哥哥,你说我有哪一点不如姐姐,论出身,我是嫡女,论才情,我不输于人。可为什么,父亲的眼里只有她?我一个嫡出小姐,要被庶女踩在头上。 如今连个体面的婚事也难成了。 若是皇上真的要我入宫……父亲定然不会阻止,到时我该怎么办啊?” 说着,她便趴在桌子上哭得肩膀都颤起来。 可见她有多么的难过。 自从两兄妹长大后,沈承已经很少看到自己沉稳的妹妹还有哭成泪人的一天。 而这一切都要怪沈清辞,妹妹所有的委屈痛苦都是那个野种造成的。 只可惜,一次次的暗算,一次次的失败,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沈承深吸一口气,柔声安慰道:“舒儿,冷静些。皇上既然插手,你和四皇子的事,恐怕……真的难了。” “我听说,文晋的毒已经解了,身体也在好转。你嫁给他,远离这些纷争,安安稳稳过一生,不好吗?” 不管预言真假,普玄法师既然已经说了,只要妹妹不争不抢,定然能够富贵一生。 他只想让妹妹安稳地过一辈子。 沈云舒听到这里,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抽噎着道:“哥哥……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我不甘心啊。 嫁给文晋哥哥,哪怕他日后位极人臣,我这辈子,不还是要永远活在沈清辞的阴影下吗? 看着她风光无限,而我,只能被她踩在脚下……” “不,我不要。” 她摇着头,一字一顿,斩钉截铁,“我不要这样的富贵,我不要这样的人生。这不公平!” 可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若是沈清辞死在无妄山该多好,就不会令她陷入如此进退两难的处境。 啊啊啊,沈清辞该死! 沈云舒心里咆哮着。 冬雪在一旁陪着掉泪,递上手帕劝道:“小姐,您别哭了,再哭眼睛要坏了。大公子和四殿下定会为您做主的。” 沈承心疼道:“冬雪说得对,舒儿,放心。大哥在,天塌不下来。四殿下既有心,此事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的妹妹就该高高在上,凭什么被那个野种踩在脚下。 他得找四皇子商量对策去。 待沈云舒情绪稍平,兄妹二人一同去王氏处用了午膳。饭后,沈云舒送沈承出门。 命运的巧合,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沈清辞一行人恰在此时回府,刚穿过月亮门,便在回廊尽头与迎面走来的兄妹二人撞了个正着。 “姐姐,回来了?”沈云舒率先上前行礼,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沈清辞眼皮都未抬一下,径直从他们身侧绕过。 “沈清辞!” 沈承的怒火轰然炸开,他一把将行礼的沈云舒扯到身后,自己则横跨一步,如一堵墙般拦在沈清辞面前,双目赤红地怒视着她,“你这是什么态度!舒儿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他十岁后就被父亲扔去军营磨炼,以前的沈清辞虽然跋扈,但还知道自己是她哥哥。 从没像现在这样如此不将他们兄妹放在眼里过。 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她是怎么欺负舒儿的,他心疼至极。 难怪自己妹妹想要往上嫁,天天在府里被这个野种打压,任谁也受不了。 “哦?” 沈清辞停下脚步,她微微侧头,看向沈云舒,突然露出了个笑容。“我怎么害她了?说来听听,也好让我长长见识。” 沈云舒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又往沈承身后缩了缩。 若是以前,她还能云淡风轻地面对沈清辞,甚至经常挑拨得她暴跳如雷,令人生厌。 可现在这个沈清辞,冷静、可怕,像一只看透一切的猎手。 她每次对上,都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从来没有讨到便宜过。 但今天不一样。 有哥哥在,她要亲眼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吃瘪! 沈承见妹妹躲闪,怒火更盛,上前一步,几乎与沈清辞面对面,声色俱厉地控诉:“沈清辞! 先不说你先前不顾女子清誉与七皇子勾搭在一起,连累舒儿名声。这次,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舒儿的预言公之于众,是存心陷舒儿婚配与两难的境地。 我原只当你跋扈无礼,没想到你竟如此恶毒,半点姐妹情谊都不顾!” 沈云舒配合地垂下眼睫,脸色煞白,一副受尽委屈、倔强隐忍的模样。 “原来如此。”沈清辞笑了。 她本来以为,普玄法师说沈云舒命格已变,这事就翻篇了。 没想到还有回旋镖啊! 能让这兄妹俩着急,恐怕是皇帝的镖吧。 是谁这么上道,把这事捅到御前? 真是好人啊! “沈清辞!”沈承见她这副态度,双眼微眯,“你别忘了,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抢了我妹妹的,你不过是鸠占鹊巢! 若是你识相,主动将郡主之位、还有圣上赐下的一切都还给舒儿,今天这事,我可以不与你追究。 否则,就算是父亲在,也护不住你。” 他忽然觉得,让妹妹拿回郡主之位,才是万全之策。 有了身份,那么她就不会陷入被动,哪怕不嫁皇家,也不会再被沈清辞压制。 这样反而更安全,毕竟与皇上对上并不明智。 沈清辞听完,非但没怒,反而轻轻鼓了鼓掌,发出清脆的声响。 “啪,啪,啪。” 第41章 将他绑了 她绕着兄妹俩走了一圈,像在审视两件有趣的玩意儿。 “我很好奇。” “你们的脸皮,是千锤百炼过的吗?怎么就能如此厚颜无耻?” 她向前逼近一步,沈承竟被她的气势逼得下意识后退。 “给我下‘春情焱’,想毁我清白;勾结万医门,想在护国寺取我性命。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你们要置我于死地?” 她微微歪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已经面无人色的沈云舒,用一种天真无邪的语气问道:“所以……你们什么时候‘放过’我了?我怎么不知道呀?” 她,她怎么会……知道的。 沈云舒的脸色更白了,她还以为自己做得很是隐秘。 所以,沈清辞才将计就计,布下陷阱将左护法一行人全部灭杀,好狠的心! 只是,她为何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沈清辞,你胡说八道什么?没有证据的事休想胡乱编排。”沈承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 “啧啧,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沈清辞冷嗤。“本郡主还挺期待你们接下来的手段呢。” “你……血口喷人!”沈承被戳破心事,嘶吼着一步跨出,恶狠狠地盯着她扬起了手心带着老茧的巴掌。 “哥哥!” 沈云舒像是要拉,却根本没有动手。 沈清辞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就在那巴掌即将落下的瞬间,两道身影如鬼魅般闪出。 知春知秋一左一右,精准地扣住沈承的手腕,交错用力,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巨响! 沈承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结结实实地脸着地,摔在坚硬的青石板上。 “唔!” 他痛哼一声,满嘴都是血腥味。 沈云舒和她身后的丫鬟都懵了。 她们万万没想到,自幼习武的大公子,竟然被两个丫鬟,一招就放倒了! 沈承虽然没有受伤,但脸却是丢尽了。 刚刚是他轻敌了。 他挣扎着爬起,状若疯魔:“我要杀了你!” 他刚要再次冲上,却听沈清辞冷冷开口,“管家何在?” “老奴在。”管家从阴影处走出,躬身应道。 “侯府大公子,不敬长姐,于府中行凶,意图殴打当朝郡主。将他绑了,送交大理寺,按律审办。” “是,郡主。” 管家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带着几个健壮家丁上前,不由分说地将还在咆哮的沈承按倒,用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姐姐!哥哥他只是一时糊涂,求求你,看在父亲的份上,你饶了他这次吧!”沈云舒慌了,冲上来想要拉住管家的手。 但管家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拂开了她的手,公事公办地指挥家丁将沈承捆缚。 外头的事他管不了,可府里,他优先听郡主的。 沈清辞看都没看沈云舒一眼,下完命令,就带着知春知秋走了。 身后传来沈承的挣扎怒吼,“沈清辞,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沈云舒想要阻拦,可管家压根不听她的,只得愤愤离开。 她的眼底满是阴鸷,沈清辞算什么东西? 平西侯又算什么东西。 她迟早会将他们全都踩在脚下。 …… 回栖凤阁的路上,静得可怕。 下人们垂首贴墙而立,恭敬的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到郡主,把他们也给绑了。 郡主比以前更可怕了。 她现在连大公子都敢送官,那可是她弟弟啊! 青竹听到风声,正要提气赶往前院,便见沈清辞已带着知春知秋施施然归来。 他快步迎上,眼中带着一丝担忧:“郡主,您受惊了?” “无妨。”沈清辞语气平淡,“我已让管家送他去大理寺醒醒神了。” 青竹一愣,随即躬身道:“是该给他教训,看他以后还敢对您不敬!” 他其实好奇的是,郡主明知道那兄妹俩是杀她的凶手,为何一直都没有给予反击? 而且,现在的郡主明明变聪明了,也有武功。 她也不是个吃亏的主,可除非敌人舞到她跟前,不然,郡主就只是放任着。 从没有主动出击过。 沈清辞没管青竹作何想法,她进了自己屋里,慵懒地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知秋一边给她捶腿,一边有些欲言又止。 沈清辞看了她一眼,说道:“想说什么就说,憋着可不是你的性子。” 知秋压着声音,语气却带着浓浓的不平:“郡主,奴婢知道您心善,可对他们,何必如此留情?” 门外守着的青竹给她竖起大拇指,这正是他疑惑的地方。 沈清辞挑挑眉问道:“坐牢还不够?” 知秋不满道:“大公子就算进去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出来,不痛不痒的。他们……他们可是要害您性命的人啊!” 沈清辞默了默,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确实没有想杀他们的念头。 是受主角光环影响,还是他们还没到死的时候? 想不通,她也懒得想。 杀人应该是反派的任务,关她一个炮灰何事? 她随便扯个理由道:“急什么?杀他们多没意思。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一点点崩塌。名声、地位、靠山……全都化为乌有。 等他们身败名裂,再让律法给他们最后一击。这才叫……嗯,解气。” “郡主英明!” 知秋猛地停下捶腿,两眼放光地看着沈清辞,仿佛在看什么运筹帷幄的绝世谋士,“奴婢就知道您胸有丘壑!是奴婢目光短浅,只看眼前了!” 话音刚落,端着果盘进来的知春就毫不留情地吐槽道:“就你那脑袋瓜,能跟郡主比吗?郡主这是在下一盘大棋,你连棋盘都看不懂,还在那儿瞎猜。” 知秋被说得吐了吐舌头,立刻又低眉顺眼地继续捶腿。 沈清辞:“.…..” 她尴尬地偏过头。 她就随口一说,实在受不得这夸赞。 知春瞪了知秋一眼,将果盘放下,又给沈清辞端了杯温热的茶水,这才说道:“郡主,咱们要不要找人给大理寺卿施压,让大公子在牢里吃点苦头。” 沈清辞啜了口茶,道:“不必,本来也就是羞辱一下他。他身后也不是没人,做得太过了,恐怕明日御史就该弹劾我了。” 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平西侯的做法本来就被朝臣们诟病,没必要因为教训条狗,还给自己惹来一身骚。 “是,郡主说得对!”知春也是满眼佩服。 在她看来郡主的聪明才智一点也不输她家王爷。 就是不知道两人何时能修成正果! 第42章 郡主,可想要? 夜凉如水,沈清辞沐浴更衣后,一身清爽。 屋内,萧玦正倚在软榻上看书。 见她出来,扭头看向她,含着三分笑意的眸子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温润,仿佛盛着一汪清泉。 这男人,长得真好看啊! 沈清辞可耻地被这副美人皮相给迷惑。 她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逡巡,从精致的眉眼,再到因姿势而微微隆起的喉结…… 萧玦被她看得有一瞬的僵硬,随即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声音温和:“我深夜过来,可打扰到你?” 沈清辞回过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算是先兵后礼吗?” 话是这么说,沈清辞走到床边,躺靠了上去,与他遥遥相望。 不知道这人又要发什么疯? 萧玦也觉得自己问得不合时宜,略显尴尬地站起身。 几步走到了床边,他身上的气息瞬间靠近,带着他独有的清洌。 “沈承出来了。”他开口,漂亮的凤眸认真地望着她。 “这么快?” 沈清辞挑眉,她还以为会待一个晚上呢,“萧宸出的手?” “嗯,萧宸的人暗中将他接走。从今天起,你和他们兄妹之间,矛盾摆在了明面上,只怕再无顾忌。” “也好,省得我费心。”沈清辞不在意地耸耸肩。 萧玦见状,忽然抬手,解开了发冠,脱下外袍,在沈清辞惊疑的目光中,躺到了她的身边。 没了束缚的长发散落在胸前,漂亮的脸上是一片温柔。 他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耳畔,声音低沉缱绻,“郡主,可想要?” 沈清辞:“.…..”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他一个古人,怎么比她这个现代人还要大胆直白? 虽然是自己提出的男宠要求,可她胃口真的不大,没必要天天来。 萧玦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一手撑在她耳侧,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俯身而下。 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沈清辞睁大了眼睛写满拒绝。 “看来郡主还没休息好,” 萧玦看着她这副好似受惊的模样,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那便睡吧。” 玩够了,他竟真的收了手,顺势翻身,利落地熄了烛火。 疯子。 沈清辞暗骂了一声,便沉沉睡去。 见她毫无防备地入睡,萧玦撇撇嘴,将她的身体按自己想要的姿势摆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翻身躺回自己的位置,盯着床顶的幔帐,眸色深邃。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何要过来,只是听说沈承朝她出手, 不自觉便关注起来。 双脚也仿佛有了自己的主意,将他带到了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有暗影闪过。 他起身走了出去,夜色下,玄弋低声禀报道:“殿下,普玄法师已于今夜秘密进宫,可要让人查探?” 萧玦负手而立,语气不复平日温和,“不必。显而易见的答案,没必要牺牲暗子去探。” 顿了顿,又道:“盯紧萧宸那边,看看他接下来还要怎么做?” “是。” …… 翌日,沈清辞醒来时,天已大亮。 萧玦早已不在。 她洗漱用膳,整个平西侯府风平浪静,对于她昨日将沈承送进大理寺,直到现在,府里都没有任何人过来找她麻烦。 完全没有给她任何继续发挥宅斗技能的机会。 无所事事! 沈清辞心安理得地过起了混吃等死的日子,每日除了睡觉还是睡觉。 然而,好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夜。 外间,一个梳着双发髻的小丫鬟垂首进了屋,手里捧着一份洒金请柬:“郡主,这是长公主府送来的请柬,说是三日后,在郊外别庄设祈福宴,为边关将士筹集冬衣钱粮。” 祈福宴? 她是和祈福过不去了吗? 前脚刚从护国寺祈福回来,后脚就又来了个祈福宴。 她当然知道,每年入秋后朝廷都会为边关筹备粮草和御寒物资,这是国之大事。可她真心不想再出门,尤其是古代的宴会,处处是陷阱。 烦得很。 “不去,到时捐点银钱就行了。”沈清辞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见小丫鬟拿着请柬有些不知所措,知春上前一步,将请柬接了过来,温声道:“你下去吧。” 等小丫鬟退下,知春才将请柬放到沈清辞手边,低声劝道:“郡主,去不去的,咱们过两天再给回复也不迟。长公主身份尊贵,若是直接回绝,恐会让人觉得您不给她面子,平白惹来非议。” 沈清辞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请柬上烫金的‘祈福’二字。 原主的名声不好,嚣张跋扈,京中贵女圈子里,几乎没什么人愿意请她过府参加宴会。 这次长公主怎么会突然给她下帖子?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沈清辞颔首:“你说得也对,这帖子先放着,过两天你再提醒我这事。” 然而,她才刚将宴会的事丢到一边,又一个丫鬟匆匆进来,福了福身:“郡主,宫中的竹月姑姑求见。” 皇后不是才找过自己,这才几天,怎么又找来了? 沈清辞疑惑,但也不好不见人,“请她过来。” 竹月再次被领到了栖凤阁,见到沈清辞,她恭敬地行了一礼,“郡主,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娘娘想请您即刻入宫,有要事相商。” “何事?”沈清辞问道。 竹月姑姑面带微笑,直言道:“娘娘请您进宫,是为三日后长公主的祈福宴。娘娘说,此事事关平西侯,想与您细细商议。” 所以,这场宴会,是几方人马在博弈吗? 看来,这潭水,她是躲不开了。 “知道了。”她站起身,对知春道,“为我更衣,我们进宫。” 第43章 送礼 此时正值深秋,落叶簌簌而下,皇后的宫中宫女们时不时地打扫,以保证中宫的清洁。 凤仪宫内,焚着熏香。 沈清辞步入正殿,只见皇后正与贴身嬷嬷低声吩咐,眉眼间是惯有的雍容威严。 一侧的乐安公主却撅着嘴,满脸不耐,好似谁惹了她。 皇后朝沈清辞微微一笑。 也不等她行礼,便开口道:“邵阳来了,不必多礼,过来坐吧。” 嬷嬷搬了一张锦凳置于皇后身侧,沈清辞也没客气,走过去坐下:“多谢皇后娘娘。” “今日本宫召你与乐安前来,是为了宴儿的亲事。本宫知道,你与沈二小姐不睦。也正因如此,本宫才觉得,让她嫁给宴儿,于你而言,才是最有利的安排。 若是她嫁给不喜你的人,那么岂不是会给你造成困扰?” 皇后语气温和,一副为她着想的做派。 乐安公主有些幸灾乐祸,她巴不得沈云舒能嫁给五哥哥。 沈清辞对皇后的话,连脑子都懒得过一下。 这位也看上沈云舒的‘凤命’预言了? 打算跟四皇子抢人? 有意思。 沈清辞顺从地应道:“娘娘思虑周全,能得五皇子垂青,是沈云舒的福气。” “难得你如此识大体。”皇后忽略掉她直呼沈云舒名字的无礼行为,笑着叹气,“只是,你也知道,沈二小姐如今声名……有些特殊。想要顺利求娶她恐怕不易。本宫思来想去,这世上能办成此事的,恐怕只有你了。” 沈清辞闻言,扯了扯嘴角,“娘娘言重了。您但说无妨,臣女洗耳恭听。” 皇后见她应承得如此爽快,心里一喜,面上更和善了,“此次祈福宴,于宴儿而言是个良机。昭阳若能助他一臂之力,本宫必不负你。” 沈清辞略带深意的目光看了一眼皇后,笑了。 看样子,要她做的事恐怕不太入流。“臣女愚钝,灵犀郡主与沈二小姐情同姐妹,由她出面岂非更易?” “这还用你说,” 乐安不屑地插嘴道。“灵犀郡主心性单纯,哪有你办事‘稳妥’?这般好差事,不找你找谁?” 言外之意,便是她沈清辞的手脏呗! 好一对唱作俱佳的母女。 “乐安性子直,说的却是实话。”皇后接过话头,眼神慈爱得近乎虚伪,“灵犀终究稚嫩,此事干系重大,本宫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了。” 沈清辞垂眸掩去眸中讥讽,“不知皇后要我如何做?” 她很好奇,皇后打算如何从四皇子手里抢人。到时,她或许可以推波助澜一下,让他们狗咬狗。 这个主意不错。 见沈清辞这样问?皇后很满意,若是到时出了意外,她就说是沈清辞设计陷害,毕竟她们两姐妹本就不睦。 “昭阳,附耳过来……” 果然是换汤不换药的内宅诡计,沈清辞心里冷笑。皇后自以为高明,却不知她想算计的是原书男女主。这潭水,怕是还没搅浑,就要先淹了她那不成器的儿子。 不过,这热闹,她看定了。 从凤仪宫出来,皇后这次倒是赏了两匹上好布料和几支珠钗,美其名曰为宴会添妆。 回到侯府时,就见萧玦又来了。 他是不是来得有些过于勤了些,沈清辞嫌弃。 只是,眼前之人穿着月白销金云纹袍,衣料在秋日微光下流转着华贵的光泽。腰间的兰花纹锦带束出劲瘦的腰身,漆黑的发丝以一顶镂空鎏金冠高高束起,更显气质出尘。 他……实在是太好看了。 好看得让她那点嫌弃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亦望向她。 她着一身翠色华服,如同一抹鲜活的绿意,骤然闯进了他荒芜的世界里。 他负手站着,凤眸沉沉地盯着她,看她一步步走过来。 待她走近了,萧玦微微低头,她身量本就高挑,气势也强悍许多,似天生就带有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令人诚服。 当然,前提是抛开她那股生无可恋的丧气。 “王爷有何贵干?”沈清辞问。 “坐。”他一指梧桐树下石桌旁的凳子。 这里是她的院子吧,沈清辞翻着白眼坐下。 萧玦执起白玉茶壶,为她斟上半杯清茶。 后头的知春知秋见状,对视一眼,极有眼色地退到了廊下。 沈清辞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温润的茶汤滑入喉间,驱散了宫中带回的一丝燥意。 这时,萧玦探手入袖,取出一物。 他摊开掌心,那是一个银白色的丝团,不过掌心大小,却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送给你。”他说道。 “这是?”她眼中终于掠过一丝好奇。 “打开看看。” 沈清辞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伸手将那丝团接过。 这东西看着不大,入手微沉,质感圆润,渗着丝丝的冷意。 她指尖轻轻一拨,那丝团竟瞬间舒展开来,化作一条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软鞭。 饶是沈清辞见惯奇珍,此刻眸中也不由得闪过一抹惊艳。 见她爱不释手,萧玦的眸色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此鞭以千年天蚕丝混以百炼精钢丝织就,水火不侵,刀剑难伤。平日可缠于腰间,亦可团成丝团藏于袖中,极为便携。” 沈清辞手腕一抖,银鞭破空,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鞭身轻盈,挥动间却带着千钧之力,分毫不飘。 “它可有名字?” “流光。”萧玦回道:“一鞭挥出,如流光瞬逝。” 沈清辞把玩着手中鞭子,银光在她指间跳跃,她抬眸,“特意为我准备的?” 萧玦颔首:“你身手虽好,却无趁手兵器。宴会人多眼杂,有它在手,至少能护你周全。” 他大业未成,这女人可不能被人害死了。 第44章 谁想整她? “来,我教你鞭法。”萧玦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空旷之处走去。 取过她手中的流光鞭,手腕一抖,那银色的软鞭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灵魂。 绚丽的鞭法,还有他那矫健灵敏的身手,无一不透着美感。 他衣袍翻飞,身随鞭走,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虚影。 一招收尾,鞭身如灵蛇般缠回他的臂弯,阳光照在他的脸庞,好似会发光,耀眼极了。 “看清了?”他问。 “嗯。”沈清辞接过他手中的鞭子,按着她看到的动作练了一遍。 她本就天赋好,又有内力加持,学东西极快。 鞭法在她手中,少了几分萧玦的霸道,却多了几分灵动与刁钻。虽是第一次,但招式精髓已掌握十之八九。 萧玦满意,“多练几遍就熟练了。” “嗯。”沈清辞又练了两遍,果然一次比一次流畅,鞭影与人影几乎合为一体。 恰逢此时,午膳已备好。 她收势而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知春连忙上前以湿帕为她拭去。 两人在梧桐树下对坐,一起用午膳。 沈清辞同他说起入宫的事:“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想让我出手,从四皇子手里把沈云舒抢过来……” 在听她说想看四皇子和五皇子狗咬狗的时候,萧玦眸子微亮。 她的想法,竟与他不谋而合。 “四皇兄恐怕也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如此,我倒也好奇这场戏,究竟谁能唱到最后。”萧玦微微敛眸,掩去了眼底的恶意。 前世,他于泥泞中匍匐,用尽一切手段才有了后来的成功,如今不需要步步为营了,自然得好好玩玩。 他要让高高在上的父皇亲眼看着,他那些引以为傲的、所谓的好儿子们,是如何被他玩弄于股掌。 然后一个个一败涂地,跌入尘埃。 “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的。”沈清辞满是笑意。 “给你带来痛苦的人,就该让他们也尝尝苦难的果实。” 胸腔满满,胀胀。 萧玦忽然有些庆幸提前救下她,不然他怎么能知道被人维护是怎么样的感觉? 哪怕这只是他们之间的合作条件。 三日后,到了长公主宴会这日。 早上,知春知秋伺候着沈清辞梳妆打扮。不仅如此,她们还准备了好几套华丽的衣裙,首饰。 哪怕宴会上有什么意外,也可及时更换。 “郡主,马车已备好。管家过来问,咱们是否与夫人她们一同出发?”青竹在门外禀报。 “不必。咱们自己走。”沈清辞想也不想地拒绝。 都撕破脸了,沈清辞也不想跟他们维持表面的平和。 长公主的别院庄园位于京郊东边,因内有天然温泉,故而每逢宴会,长公主总会设在此处。当然,她举办宴会的次数本就寥寥无几,更显此次的郑重。 马车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才抵达目的地。 一路上,出城的马车络绎不绝,皆是受邀前往的世家贵胄,车马粼粼,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到了地方,沈清辞从马车上下来。 抬眼望去,一座气势恢宏的庄园便映入眼帘。庄园依山而建,飞檐翘角,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富丽堂皇,却也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庄园入口处,早有引路的小厮丫鬟垂手恭候。 递上请柬,一名面容秀气的丫鬟便笑着上前行礼:“郡主这边请,宴席设在玉和园。” 那丫鬟引着她们,左拐右拐地往设宴处走。 玉和园占地极广,环湖而建。湖畔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水榭回廊九曲连环,美得如诗如画。 园中亦有繁花盛开,姹紫嫣红,满园热烈。 宴席设于隔湖两岸,男宾女眷分列。 环湖的水榭亭台间,早已铺陈开一张张锦案,桌上时新瓜果、精致点心琳琅满目。 每一处细节都透着长公主府的用心。 沈清辞刚步入未婚女眷处,一阵珠落玉盘般的谈笑声便传入耳中。 玉和园内环肥燕瘦,莺莺燕燕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 已经来了不少人。 然而,她踏入此间的瞬间,场上的嬉笑声,瞬间小了不少。 这段时间,她被刺杀、养男宠,在护国寺将灵犀郡主丢入莲花池,回京后又把侯府唯一的男丁沈承送去大理寺牢里,闹得沸沸扬扬。 成了整个京都饭后茶余的谈资。 此刻正主出现,众人眼中的异样掩都掩不住。 有好奇的,有惊艳的,有鄙夷的,有看热闹的…… 当然,她们也没胆往她跟前凑。 沈清辞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在湖边找到自己的位置,正要坐下来。 突然响起一个傲慢的声音,“大家都来了啊!” 众人转头。 只见一个曼妙的女子带着两个婢女,正朝着这边走来。 正是长公主的女儿,扶风县主许妙仪。 她身穿一袭金线织就的蜀锦长裙,脚踩金缕短靴,满头珠翠流光溢彩,那份张扬的华丽,让她仿佛是这片园中另一朵最盛放的花。 许妙仪素来以‘京城第一妆’自居,谁叫她有个会赚钱的驸马爹呢。 她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直到瞥见湖边的沈清辞,她的脚步猛地一顿,眉头倏地蹙起。 “你居然也来了?” 沈清辞掀起眸子,“你娘请的,你不知道?” 她与这位县主接触不多,只知她后来被李文晋哄骗的,和灵犀郡主雌竞,失败后心灰意冷出家了。 就算如此,她也要自己爹娘极力帮助李文晋一党。 算是个不聪明的可怜虫吧! “近日,昭阳郡主的‘美谈’可是传遍了京城,”许妙仪上下打量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我还以为你会羞愧得闭门不出呢。” 她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穿着的苍筤色束腰襦裙,那是刚从江南贡来的新料,连她都还没来得及穿上身。再看她头上,虽无繁复首饰,仅有的几支簪子却件件是精品。 整个人看着比以前更美艳精致。 半点也不输自己,看来她确实没有受流言影响。 果然是个厚脸皮的。 许妙仪皱着眉,接着道:“没想到你还有脸来参加宴会?” “既然名声在外,自然要多出来走走,免得大家认错了人,岂不是白费了这番‘盛情’?”沈清辞浑语调平淡,浑不在意,说完便转身,连一个余角都懒得再给她。 “你……你简直恬不知耻!”许妙仪气得脸色涨红。 她就算平日也喜好玩乐,那也仅仅是眼睛花花,内里还是规矩的。 可眼前这个女人,怎么会半点羞耻之心都没有? 就在她想要上前理论时,一名端着茶盘的丫鬟恰好从她身侧匆匆掠过。 许妙仪心神一乱,只觉脚下一滑。 似乎踩到了什么湿腻的东西,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惊呼一声,竟直直地朝着沈清辞的方向猛扑过去,带着她往湖里栽去。 第45章 你好厉害啊! 这要是掉湖里,当场就得成了落汤鸡。 沈清辞是来看戏的,可没想亲自下场演戏给别人看。 她甚至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紧紧抓着自己的许妙仪,一个侧身错开了那股冲力。 与此同时,软鞭如银蛇出洞,‘啪’的一声精准地缠住了近旁一根雕花石柱。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尚未看清,便见沈清辞单足在湿滑的湖岸岩壁上轻盈一点,整个人借力腾空而起。硬生生将身后惊恐尖叫的许妙仪带着,稳稳落回了岸边的青石板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的只在一息之间。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们。 沈清辞目光平静地落在许妙仪身上。 只见她此刻正张大着嘴,脸颊因惊吓而煞白,活像被人扼住了脖子的鹅。 她嫌恶地拂开许妙仪还死死抓着自己的手,冷声道:“放手。” “你……你好厉害啊!” 许妙仪回过神后,之前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崇拜的震惊。 她瞪着一双星星眼,脸颊因激动而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昭阳郡主……好身手。”不远处的乐安公主端着茶盏,悠悠地补了一句。 灵犀郡主在她身后,表情难掩失望。 沈清辞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公主谬赞!” 其余宾客更是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响起。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背着个人还能那样跃上来?昭阳郡主何时竟有这等武艺?” “是啊,以往也没听说过她有如此身手啊?” 沈清辞对周遭的议论置若罔闻,她收起软鞭。 心中暗赞萧玦这鞭子送得及时。 不然,今日虽不至于落水,也免不了要衣衫沾湿,弄得狼狈。 此时,知春知秋已经将那名丫头押了过来,重重地按跪在地上。 那丫鬟浑身筛糠似的发抖,声音微颤:“郡主饶命!奴婢……奴婢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这样对我!” “这是怎么回事?”乐安公主一脸讶然。 知春上前一步,禀报:“回公主,方才就是这丫鬟,趁人不备,在县主身后猛推了一把,才导致了这场意外。我与知秋一直在旁守护郡主安危,亲眼所见,故而将她擒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名丫鬟身上。 沈清辞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说吧,你是谁的人。说了,本郡主或可对你从轻发落。” “我,我就是这园子里的丫鬟啊!” 小丫鬟涕泪横流,转头向许妙仪求救,“县主,您明鉴啊!奴婢方才只是端着盘子不小心撞了您一下,绝没有推您!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毕竟这里是长公主的地盘,她这样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许妙仪闻言,眉头一皱。 细细回想,确实在摔倒前感觉被人撞了一下,脚下也踩到了滑腻之物。 她自然不能让自家府上的人被冤枉。 于是,她下意识地便往地上望去。 除了一滩水渍,什么也没有? “好大的胆子,”乐安公主怒斥,“连自家主子都敢利用。表妹,这贱婢显然是被人收买了,你可不能轻易放过。” “奴婢没有!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这里端茶倒水的丫鬟,就是死也不敢陷害主子们。”小丫鬟哭得撕心裂肺,一个劲地摇头,“县主,奴婢真的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您,求您明察!” “这……”许妙仪一脸为难。 她看向沈清辞,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歉意:“昭阳郡主,她……她方才确实撞了我一下,是我自己脚滑才连累了你。此事因我而起,我给你赔不是。不如,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既然妙仪表妹都这样说了,昭阳,我看你也别得理不饶人了。坏了今日宴会的喜气,让大家看笑话不是?”乐安公主顺势而为,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多谢公主,多谢县主!” 小丫鬟如蒙大赦,连忙磕头如捣蒜。 沈清辞似笑非笑道,“瞧你们说的,好像本郡主有多不讲理似的。” “只是,这丫鬟既然犯了错,就得受罚,不然哪有‘规矩’可言。要不是我刚刚救了你,你确信入水之后还能跟我谈道歉? 你说呢,县主。” 许妙仪此时也觉得确实如此,她不会泅水,若是每个丫鬟都来这么一出,那还了得。 关键是在自家宴会上出如此纰漏,确实该罚。 想到这里,许妙仪的脸色沉了下来,“昭阳郡主说得在理,既如此……家奴不敬,险些酿成大祸,绝不能轻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拖下去,重打十大板,以儆效尤!” 她话音落下,便有嬷嬷上来将人捂着嘴带走。 沈清辞给了知春一个眼神,知春心领神会,趁没人注意便悄悄跟了上去。 就在气氛紧绷之时,一道极具威严的女声传来,打破了这份沉寂:“远远便见此处喧闹,是出了何事?” 众人转头,只见长公主在一众宫女、嬷嬷的簇拥下,仪态万方地走来。 她身着一件织金牡丹纹的锦色华服,步履生辉。 发髻高挽,一支赤金凤头钗上,那颗鸽子蛋大小的东珠在日光下流光溢彩,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她并未疾言厉色,但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雍容与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众人赶忙屈膝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平身吧。”长公主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落在自己女儿身上,“妙儿,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兴师动众?” 第46章 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许妙仪忙将事情简述了一遍:“娘,是个不长眼的丫鬟出了纰漏,害我撞到了昭阳郡主,险些我们都掉进湖里……好在昭阳郡主身手了得,这才化险为夷。女儿已经命人将她拖下去责罚了。” 长公主闻言,看向沈清辞,“昭阳,可是如此?让你受惊了。” 沈清辞回道,“确是如此,有劳殿下挂心。” “嗯。” 长公主抬眼看向众人,“诸位都是贵客,若是再有府上的下人不懂规矩,办砸了差事,本宫绝不轻饶!” 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显然她并不相信丫鬟是无辜的。 宴会尚未开始,她不便发作,失了体面。 长公主款步走到主位,率先坐了下来。 众人这才依着身份次第落座。 许妙仪却不管这些,一屁股就在沈清辞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乐安公主蹙眉,出声唤道:“妙仪,你过来,坐我这边。” “不要,我喜欢这里,这里凉快。”许妙仪说着朝沈清辞嘿嘿笑了两声。 沈清辞懒得看她。 长公主的目光含笑扫过全场,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她才缓缓开口,“诸位夫人小姐,今日宴集,望诸位娱乐欢喜,畅享赏乐。 只是,咱们开怀之时,亦不能忘却,边关尚有无数将士为我等浴血奋战,保家卫国。连年征战,将士们苦啊……眼看着天就要冷了,棉衣、粮草,一样都不能少。咱们在京城享着太平,可不能寒了前方将士的心。”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在场不少贵女已然眼眶泛红。 “因此,本宫与驸马商议,决定率先捐出八万两钱粮,略尽绵薄之力,也算是个表率。”长公主举起酒杯,目光灼灼,“在座的诸位,皆是高门贵眷,家国情怀,不输男儿。大家量力而行,募集的每一份银两,都可能成为一位将士生还的希望!这杯酒,本宫敬大家,也敬那些保家卫国的英雄!” 说罢,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干脆利落。 众人也因为她的一番话而被动煽情,纷纷举杯共饮。 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长公主脸上又漾开一抹笑意,声音也轻松了几分:“当然,今日除了为将士募捐,本宫还邀了不少京中才俊。诸位小姐若有心仪的,也可暗中相看一番,若能成就几桩好事,亦是美谈一桩。” 这才是今日宴会的另一重主题。 虽说捐款是明面上的正事,相看是附带。 但谁心里都清楚,大部分人都是冲着相看来的,捐款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人情。 湖对岸的俊俏郎君们看不看得见不要紧,只要这边的各家父母看中了,回去一提亲,事便成了七八分。 不过,长公主既已带了八万两这个头,众人为了不落面子,也为了之后的相看能顺利进行,自然是要表示一番的。 就在此时,丞相夫人站起身,面带得体微笑,“长公主大义,妾身敬佩。既如此,妾身便奉上两万两,略表寸心。” 她说着,身边的丫鬟便恭敬地呈上银票。 两万两! 全场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要知道,此次宴会男女分区,这捐款自然是分开计算的。丞相夫人拿出的这两万两,代表的仅仅是丞相府女眷这边。 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在护国公大夫人身上。 护国公府乃是大皇子妃苏雨柔的娘家,代表着大皇子一脉的势力。丞相府是五皇子一派的领军人物,对方已然出招,她们若不应,便是示弱。 护国公夫人抚了抚腕间的玉镯,不疾不徐地开口,“长公主为国分忧,老身岂敢落后。老身也奉上两万两,为将士们添件冬衣。” 有了这两位夫人带头,其余各家再不敢怠慢,纷纷开始报数。 五千两、一万两…… 银票一张张地被呈上,数额只高不低,仿佛不如此,便显得自家对国家不够忠心,对长公主不够尊敬。 “昭阳,” 灵犀郡主带着几分怯意,却又难掩挑衅地叫道。 她最近被沈清辞吓得不敢靠近,此刻见众人都在捐款,觉得找到了机会,便壮着胆子开口,“我看云舒妹妹都捐了一万两,你身为她的姐姐,难道不该也出一份力,为将士们分忧?” 这话一出,附近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清辞身上。 正在悠哉吃着糕点的沈清辞,动作一顿。 她没有立刻反驳,反而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糕点,端起了面前的茶盏。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喝茶时,却见她手腕一扬,那盏尚温的茶水竟毫不留情地,直直泼向了灵犀郡主和她身边的沈云舒! “啊——” 灵犀郡主和沈云舒精致的妆容糊成一团,狼狈不堪。 全场哗然! 然而,沈清辞却比她们的声音更大,她霍然起身,厉声斥责道:“我的银子,便是我爹的银子!我爹在前线浴血奋战,保家卫国,我若是把他那点微薄的俸禄也捐了。 到时我过不好,岂不是让我爹在前线还要为我这个女儿忧心忡忡,一旦他分了心,有个三长两短,影响了战事,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她字字铿锵地接着道:“都说要让将士无后顾之忧,才能安心杀敌!我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原来在有些人眼里,‘无后顾之忧’就是要把我们这些家眷的最后一口活路也捐干净! 生怕我们过得好了,生怕将士们能安心了!” 一番话下来,掷地有声! 那些丈夫、兄长在前线的夫人和小姐们,先是被沈清辞的举动惊呆,随即听着她的话,眼眶纷纷红了。 是啊,她们在家中省吃俭用,报喜不报忧,不就是怕前方的亲人担心吗? 可如今,竟还有人要逼着她们捐空家底,一股委屈与共鸣油然而生,不少人竟偷偷抹起了眼泪。 灵犀郡主被怼得脸色发青,连脸上的水渍都忘了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云舒更是又惊又怒,她看着沈清辞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再擦拭着自己脸上的黏腻,只觉得一股羞愤直冲头顶。 乐安公主有心想解围,也不知如何开口。 许妙仪则满眼都是小星星的瞧着沈清辞,她没想到沈清辞如此飒爽,有勇有谋,一点不像传言中的草包。 她以后再也不信谣言了。 不远处的成王妃见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己女儿一眼,随即起身,对着长公主的方向微微一福,才往沈清辞这边道:“昭阳郡主所言极是,是灵犀口无遮拦,冒犯了郡主,也冒犯了所有为国奋战的将士。灵犀,还不快给昭阳郡主道歉!” 第47章 出大事了 灵犀郡主想到上次在皇后宫里挨打的情景,不得不咬牙道:“……对不起。” “好了,” 长公主笑着打了圆场,“灵犀这孩子,就是心直口快,没什么坏心眼。昭阳,你也不必跟她一般见识。” 她目光温和地看向沈清辞:“你这孩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足见你深明大义,心里装着你父亲,装着家国。坐下吧。” 随即,她又看向灵犀郡主和沈云舒,语气带上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威严:“沈二小姐、灵犀,你们两个,下去重新梳洗一番。记住,身为贵女,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家族,往后定要恪守本分,谨言慎行。” 出了钱,被泼了水,还被当众训斥。 两人都哭丧着脸下去了。 王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沈清辞,你等着,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乐安公主眸光闪了闪,她没想到沈清辞的手段如此狠辣,借力打力,不仅全身而退,还狠狠地踩了灵犀一脚。 可眼下情况,要怪也只能怪灵犀自己不自量力。 男宾席上,觥筹交错,一派和乐。 玄弋不动声色地凑近萧玦,压低了声音:“主子,又是那个灵犀郡主不长眼,主动招惹郡主。郡主直接泼了她一脸茶,话说得极重,把在场所有将领的家眷都感动哭了。” 女宾那边的事,有知春知秋在。 一举一动他都知晓。 在玄弋看来,那些人加起来也没有他家郡主一根手指头厉害。 萧玦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戒,沉吟半晌道:“你现在就过去帮忙。” “殿下的意思是……”玄弋一时没明白。 萧玦道:“好戏要开始了。” 玄弋瞬间领悟,不敢怠慢,领命后立刻悄然退去。 四皇子和五皇子一前一后接到了沈云舒被沈清辞当众泼了茶水的消息。 两人各自扯了个理由,离开会场。 更衣室的僻静走廊里,沈云舒摸着被泼湿的衣襟,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她看着身旁同样狼狈、正愤愤不平的灵犀郡主,一个念头悄然滋生。 她要让沈清辞万劫不复! 只要灵犀也出事,再嫁祸给沈清辞,那便天衣无缝了。 灵犀是自己的好友,她又喜欢文晋哥哥,那给他们凑做对,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只是,若是可以,她宁愿文晋哥哥一辈子为她守身如玉才好。 她这样想着,正要朝灵犀郡主出手。 忽然,只觉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半晌之后。 四皇子萧宸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见沈云舒一个人昏倒在地上,他迅速上前,将人打横抱起,闪身进了旁边一间无人的偏房。 又过了片刻。 灵犀郡主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沈云舒已然不见,连自己的贴身丫鬟也不知去向。 她心头大惊,深怕有危险,不敢逗留,急忙往宴会中跑去。 一跑到玉和湖边,看到成王妃,便惊慌地喊道:“母妃,不好了,出大事了。” “何事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成王妃见自己女儿一副狼狈惊惶的模样,气急呵斥。 灵犀郡主喘着粗气,扑到成王妃身边,又转向一旁的长公主,急切道:“母妃,皇姑母!我刚刚在更衣室附近突然晕倒了,醒来后……沈二小姐她不见了,我的丫鬟也不见了! 你们快派人去找找啊,说不定有危险!” 闻言,长公主蹙眉,有人要在她宴会上闹事? 捉奸? 还是命案? 她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沈清辞等人,没看出异常。 再瞥向平西侯王氏,只见她眼露惊慌,身子紧绷,想来是在紧张。 成王妃心中咯噔一下,瞬间便猜到自己女儿多半是被人当了枪使。 可她也不能不管,只得开口道,“皇妹,我看还是派人去看看吧。更衣处那边本就偏僻隐秘,万一真出了岔子,反而在您的宴席上落了不美。” “皇婶此言,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 乐安公主柳眉一挑,语气带着一丝轻蔑,“谁敢在皇姑母的宴席上造次?这传出去,打的可是皇姑母的脸。” 她说着,不动声色地给身旁几位相熟的贵女递了个眼色。 立刻有人会意,附和道:“正是,沈二小姐许是换了衣裳正在梳妆。派几位有资历的嬷嬷过去寻一声便是,何须如此大动干戈,惊扰了长公主和各位贵客的雅兴?” “你们说的轻巧!” 灵犀郡主又急又怕,声音都带了哭腔,“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我的丫鬟也不见了!皇姑母,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这一番话,将了长公主一军,让她想轻描淡写都不行。 长公主将目光,落在脸色煞白的王氏身上,“平西侯夫人,沈二小姐是你女儿,你怎么说?” 王氏只觉得那目光刺得她脊背生寒,她猛地站起身,脊背绷得笔直,僵硬地回道:“回长公主殿下,妾身……舒儿身边带着武婢,寻常人近不了身,应该……应该不会有事的。”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双手在袖中绞紧,“不如,就由妾身过去寻她?免得惊扰了众位。” 她将一副‘忧心如焚却又深明大义’的慈母神情演绎得淋漓尽致,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绝不能让更多人过去,尤其是不能让长公主亲自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丞相夫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她犹豫要不要落井下石,又怕儿子知道了不高兴。可一想到自己母子二人先前受的窝囊气,那口气便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于是,她柔柔开口,“哎哟,莲姐姐,我倒没想到你心这么大。舒儿好端端地不见了,连带着灵犀郡主的丫鬟也失踪了,你竟还如此镇定。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舒儿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实在放心不下。” 王氏被她堵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心中恨得牙痒痒。 计划的好好的,偏偏杀出个灵犀郡主这个蠢货! 她真是有苦难言,恨不得当场将灵犀撕碎。 第48章 和预计的不一样啊? 大皇子妃适时地开口道:“丞相夫人如此说,就有些小题大做了。这里是长公主的别院,守卫森严,您是在质疑皇姑母别院的安全吗?” 丞相夫人看出来了,这里的人都想大事化小。 不过大皇子妃和乐安都是皇后的人,她倒没想到皇后竟然也看上了沈云舒那个贱蹄子。她们既然联手反对,自己便不能再轻举妄动。 她只得讪讪一笑,不再言语。 沈清辞默默的坐在一旁,她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长公主的意思了。 此刻,连最迟钝的灵犀郡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大家都不担心沈云舒的安全呢? “呵呵……” 长公主轻笑了几声,笑声夹杂着掩不住的愤怒。 “有人把戏台搭到本宫的地盘上。” 她缓缓起身,凤眸扫过在场众人,那目光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既如此,本宫就成全你们。大家都别坐着了,一起过去瞧瞧吧!本宫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在本宫的宴席上,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说罢,她不再看任何人一眼,径直转身,朝着更衣处的方向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 另一头的五皇子萧宴,正在更衣处疯狂搜寻。终于,在一间偏僻的房门外,听到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他直觉不妙,猛地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他竟然为萧宸做了嫁衣! “萧宸,你无耻!” 顾不得许多,五皇子怒吼一声,冲上去,一把将萧宸从床上狠狠拽了下来,挥拳便砸在了他的脸上。 萧宸猝不及防,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立刻渗出血丝。 他清醒过来,看着赤身裸体、神志不清的沈云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做戏,没想到假戏真做了。 不过,也无妨,就当提前洞房了。 只要他咬死是萧宴所为,再进宫找父皇评理,这盘棋,他便赢了一大半。 他一把推开五皇子,迅速拉着薄被盖住沈云舒。 弯腰捡起地上的裤子,边穿边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骂道:“五弟,没想到你竟会做出如此不入流的举动……休想毁了我们的名声。我今天定要替她,替父皇母后,好好教训你!” “萧宸,你血口喷人!”萧宴气得双眼赤红。 他想到母妃为自己谋划的一切,转眼就被萧宸这个伪君子窃取,几乎要疯了。 两兄弟在房间里扭打成一团,拳脚相加,家具碰撞,声响震天。他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愤怒和算计中。 压根没听到门外,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正快速逼近。 …… 走在最前头的长公主面色沉如水,她边走边冷声问引路的灵犀郡主:“你确定,是在这里遭人袭击?” 灵犀郡主连忙点头:“是的,皇姑母!我跟沈二小姐就是在这里,突然晕过去了,醒来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长公主正要命人仔细搜查,忽听身后一位耳尖的贵女低呼:“殿下,您听……好像有人在吵架?”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房间里陡然传来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声:“啊——” 紧接着,是男人更加急切的怒吼声。 “不好,里面肯定有歹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长公主眼神一凛,再无半分犹豫,厉声道:“都跟上来!” 一群人如潮水般涌向那间房门。 …… 房间内,沈云舒的意识终于清醒。 当她看清眼前大打出手的两位皇子,再感受到身上的异样,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原本,她和四皇子是打算利用清白促成婚事。 没想要失身啊? 而且,为什么房间里会有两个男人? 到底是哪一个?! 就在她惊恐万状,大脑一片混乱之际,萧宸见她醒了,立刻甩开萧宴,扑到床边,一脸‘痛心疾首’地抓住她的手:“舒儿,你醒了!别怕,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沈云舒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是四皇子。 五皇子见大势已去,冷冷一笑,转身走向房门,打算离开。 他一把拉开了门。 然后,他就彻底傻眼了。 门外,乌泱泱站满了人。 长公主、成王妃、乐安公主、丞相夫人……几乎所有宴会上的贵眷,都站在门口,用一种难以置信、惊愕、鄙夷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他。 长公主一把推开呆若木鸡的萧宴,凤眸含煞,率先走了进去。众人蜂拥而入,将这间小小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众人清清楚楚地看到—— 床上,沈云舒用被子死死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张惨白如纸、泪流满面的脸,眼神空洞而绝望。 床边,四皇子萧宸衣衫不整,正手忙脚乱地穿着衣袍,脸上还带着被打的淤青,却强作镇定,试图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王氏看到眼前的情景更是犹如雷劈,呆滞在原地。 舒儿怎么失身了? 这和预计的不一样啊。 她下意识地看向周围的夫人们,那些平日里与她交好或交恶的脸上,此刻都写满了同一种情绪——幸灾乐祸的兴奋。 那眼神像无数根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灵犀郡主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没想到云舒竟然失身了,而自己还害得她被围观。 “哎,这不是四皇子和沈二小姐吗?那五皇子又是什么回事,三个人……”有人忍不住小声地嘀咕着。 萧宸立刻抢过话头,扑通一声跪在长公主面前,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愤,“皇姑母,侄儿……侄儿被人算计了,还请您为侄儿做主!” 他此刻绝不敢提是萧宴算计,只恨不得萧宴从未出现过。 “哦?说来听听。”长公主饶有兴致地说道。 萧宸深吸一口气,“侄儿方才过来更衣,忽闻女宾这边有异响,便赶了过来。只见沈二小姐昏倒在地,身边竟无半个丫鬟伺候,侄儿心急,只好将她抱进这间房中。 谁知……谁知侄儿忽而一阵头晕,等清醒过来,竟已与沈二小姐……失了清白!” 他悲痛欲绝地捶了一下地面:“就在这时,五弟突然闯了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侄儿拳打脚踢,侄儿百口莫辩,只好与他扭打起来!” 长公主的目光缓缓转向僵立在原地的五皇子。 第49章 临时反水 萧宴猛地跪下,咬牙道:“皇姑母,侄儿也是听到动静才赶过来的!侄儿万万没想到,四哥他……他竟会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侄儿气不过,这才出手教训他!” “呵,你们倒是兄弟情深。” 长公主冷冷瞧了他们一眼,“这事,本宫管不了。要么,本宫派人请大理寺来,彻查此事,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要么,你们自己进宫,请皇兄亲自定夺。 你们自己选吧。” 查是肯定不能查的,萧宸当场便做了决定,“侄儿……侄儿这就进宫,请父皇做主!” 萧宴别无选择,只能附和。 闹到大理寺,大家的脸面都难看。 “各位,热闹看够了吧?今日的宴会,便到此为止了。”长公主冷笑一声,转身往外走。 各位夫人小姐眼神闪烁,满载着今日收获的惊天秘闻,纷纷告辞。 想来,接下来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可以换新的了。 当然,往后,大家也不敢再在长公主的宴席上闹幺蛾子了。有热闹她是真带人去瞧,而且是当众瞧,绝不遮掩的那种。 出了别院。 沈清辞目送着一辆辆马车离去,回头瞥见失魂落魄的王氏,唇边勾起一抹无声的冷笑。 从今日起,沈云舒那引以为傲的清白名声便不复存在了。 她转身,优雅地登上自己的马车。 车帘放下,知春奉上热茶,低声禀道:“郡主,那个丫鬟,是受了乐安公主指使。” “果然是她。”沈清辞轻抿茶水,“这笔账,改日再找她算。” 马车夫扬起鞭子,车子辘辘地离开。 …… 此刻更衣间里,沈云舒在厚重的床幔之后,默默地穿着衣服。 萧宸埋怨地看着萧宴说:“老五,我知道你是主谋。按理说,我此刻就该把你扭送到父皇面前。 但事已至此,皇姑母把脸皮都撕破了。 我们再互相攀咬,只会让父皇震怒,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 “那你的意思是?” 萧宴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没想到皇姑母会如此绝情,不留半分体面。 “很简单。” 萧宸的语气变得阴狠,“把事情推给老七。就像小时候一样,闯了祸,就让他背锅。反正父皇对他,查都不查便会定罪。” 萧宴想了想就同意了。 虽然母后要拉拢沈清辞和老七,但这次算他们办事不利,就该给他顶罪。 两人达成共识,萧宴便先一步离开了。 “蠢货!” 萧宸看着他的背影,暗骂一声。 他转身走到床边,拉开床幔。 沈云舒一把扑到他怀中,放声大哭,“宸哥哥……我以后怎么见人……” 她是真的委屈。 精心策划的棋局,最终却让自己成了最大的笑话。 萧宸心疼地抱着她,轻抚她的后背,沉声安抚:“舒儿,别哭。我这就进宫,请父皇给我们赐婚。只要成了皇子妃,谁还敢说半个不字?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沈云舒哭了一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 她从萧宸怀中抬起头,眼眶通红,“今日这事跟沈清辞脱不了干系,只恨我们没有证据……” “未必是她。” 萧宸眉头紧锁,“也可能是老七的手笔。” 他并不希望沈云舒的名声受损,这样对他们两人都不是好事。 这一刻他也恨长公主,他不信这事她看不出来是皇家的事,可她就大咧咧地让人来看皇室笑话。 难道他们丢脸,她脸上有光吗? “没想到七殿下有如此手段,”沈云舒停了哭泣,“宸哥哥,你进宫时,记得把角落里那个香炉带上。里面……应该是点了催情香。” 这是他们唯一的证据了。 “好。” 萧宸看了一眼角落的香炉,点了点头,“我先走了,你的丫鬟就在外面,我让她们进来伺候。” “嗯,宸哥哥慢走。”沈云舒松开手,脸上已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无尽的恨意。 御书房内。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只是有点心不在焉。 他正焦灼地盘算着长公主那边能为他筹集到多少军资,这是他眼下最关心的事。 “皇上,四皇子和五皇子殿下求见。”钱公公猫着腰进来,小声传话。 皇帝闻言,笔尖一顿,沉默了一瞬道:“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萧宸与萧宴一前一后走入殿中。 皇帝抬眼,不由得一怔。 只见自己两个风度翩翩的儿子,此刻竟都成了鼻青脸肿的‘猪头’。 两人一走到殿中,便齐刷刷跪倒在地,“父皇,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皇帝看着他们问:“怎么回事?今日不是你们皇姑母的祈福宴吗?怎会弄成这副模样?” 萧宸叩首在地,声音带着悲愤:“父皇,……儿臣在宴席上遭人暗算,毁了沈二小姐的清白……之后,五弟闯了进来。 儿臣误以为是他设计陷害,这才与他扭打起来。直到皇姑母带人赶到,儿臣才清醒过来,查探后发现,香炉里面竟然有催情香。 父皇,儿臣一向洁身自好,谨言慎行。 唯有前阵子发现老七私自出府,与他起了争执,他还拔剑刺伤了儿臣!而今日,沈二小姐之所以会去更衣,也是因为被昭阳郡主无故泼了茶水! 昭阳郡主和老七关系密切。 父皇,儿臣斗胆断言,此事定是老七与昭阳郡主合谋,意图毁我和沈二小姐的名声,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他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情感饱满,将一个受害者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决口不提赐婚的事,以免令皇帝不喜。 皇帝的目光转向萧宴,质问道:“老五,你四哥说的,可是实情?” 萧宴心头一凛,在回宫的路上,他已彻底清醒。 这事,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他立刻换上一副委屈又无辜的表情,叩首道:“回父皇,儿臣……儿臣当时确实喝多了,以为四皇兄在欺负沈二姑娘。一时情急,便和他打了起来。 至于其他的儿臣并不清楚。” 萧宸猛地转头,他没想到老五会临时反水。 五皇子却避开了他的目光,心中冷笑。 陷害老七对自己又没好处,凭什么帮摘自己桃子的老四。 坐山观虎斗多好,美滋滋! 皇帝靠坐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头的火气。 若没有‘凤命’之说,萧宸这番话,他信八分。 然而,有了预言之事,那么,可以肯定的是栽赃。 老四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普玄法师也说凤命出现了变数。 那他要成全这个儿子吗? 万一没有变数,或是变数被清除了呢? 那他这龙椅,还能坐得安稳吗? 还有老七,上次鞭刑之后,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却好好的活过来了,倒是可以趁此机会除掉他。 只有他死了,才不会和昭阳搅和在一起。 皇帝在权衡。 殿下,萧宸的指节已捏得泛白,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能感受到父皇目光的审视,他也知道父皇多疑。 但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皇帝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人,宣萧玦进宫。” 第50章 那就乖乖听话 当萧玦踏入御书房时,四皇子和五皇子还在殿中跪着。 他上前行礼道:“儿臣参加父皇。” 皇帝坐在宽大的桌案后面,垂眸看着萧玦,“老七,你可知罪?” “儿臣不知。”萧玦一脸茫然。 “七皇弟,”萧宸立刻声泪俱下地控诉,“先前你刺了我一剑,我都没有找你算账,没想到你为了一己私怨,就不顾及皇家颜面,设计陷害我和老五毁人清白。 你一向冠以伪装良善,没想到竟然如此狠毒……” 这是打算把锅安在他身上了? 萧玦笑了。 这笑声在御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你笑什么?”皇帝皱眉。 “没什么,”萧玦敛去笑意,目光平静地迎上皇帝的审视,“只是觉得,父皇和几位皇兄,是不是都把我想得太软弱可欺了?” “你做了有损皇家颜面之事,难道还想逃避问责?”皇帝质问。 萧玦丝毫不怕,看着他的好父皇,缓缓开口:“问责之前,儿臣想单独和父皇说几句话。” “朕若是不应呢?”皇帝眯起了眼,杀意一闪而过。 “父皇还是答应吧,”萧玦的语气笃定,“因为儿臣想说的,攸关父皇的性命。当然,若父皇觉得这龙椅坐腻了,想提前传位给哪位兄长,尽可以不听。” “放肆!”皇帝猛地一拍桌案,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这个儿子威胁。 可看着萧玦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皇帝心里没底。 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既然他想单独说,就给他这个机会,反正今日过后,这个儿子也没必要活着了。 “你们……都退下!”皇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萧宸狠狠剜了萧玦一眼,才不甘地与萧宴一同退了出去。 御书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无声对峙。 皇帝冷冰冰的目光死死盯在萧玦身上,试图从他平静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他冷笑道:“朕倒是小瞧你了,长本事了,居然敢跟朕叫板了。 可知今日之后,你将有何下场?” 萧玦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闲事,凤眸微敛语气嘲讽:“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明示。” “朕本以为你是个安分守己的,如今看来,翅膀硬了,便留你不得。”皇帝眼中的恶意弥漫。“与其让你败坏皇家声誉,不如朕亲自动手,赐你个体面的死法。” 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弥漫开来,萧玦却恍若未觉。 他早已习惯,这位好父皇,总能在想办法折辱他这件事上,别出心裁。 “不知父皇,为儿臣准备了何种体面?”萧玦饶有兴致地反问。 “看来,你是真的一无所知。” 皇帝享受着这一刻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冷言道:“你可知,为何你每次受伤流血,都会虚弱得如同濒死?因为,朕在你身上种了‘绝命蛊’。只要你稍有不从,朕便命人赏你一顿鞭子。 只要见血,蛊虫便会苏醒,啃噬你的心脉。 滋味如何?前些日子,你应该领教过了。” “原来如此。”萧玦嗤笑出声。 困扰了他两世的谜团,终于有了答案。 上一世,若不是他当时受伤虚弱,萧宸那个废物,也没那个本事与自己同归于尽。 “你……不怕?” 皇帝看着眼前的儿子,犹如看一个死人。“这蛊无解,就算不受伤,你也活不过三十岁。” 萧玦勾起唇角,“怕什么?若我死了,父皇岂能独活?能与父皇在九泉之下相伴,也算是一种别样的缘分,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 皇帝话才说完,脸色骤变! 他猛地捂住胸口,剧烈地喘息起来,“朕……你……你对朕做了什么!” “父皇,” 萧玦上前一步,笑意温柔,“儿臣想了很久,该用何种方式回报您的‘养育之恩’。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让父皇也尝尝这种,被一点点侵蚀、慢慢走向死亡的滋味,最为公平。” “你给朕下毒?不可能!”皇帝不敢置信。 他的饮食宫人层层把关,怎会…… “为何不能?” 萧玦语气轻松的仿佛在讨论天气,“只要有心便没有办不成的事,何况这宫里又不是铁板一块。” 他欣赏着皇帝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心情愉悦地继续道:“父皇也不用急着杀我。此毒无解,但……有缓解的药。只要我高兴,每个月赏您一些,您就能像现在这样,活着。 与父皇相比,儿臣是不是……善良多了?” “逆子,朕现在就杀了你!”皇帝嘶吼着,却因剧痛而声音发颤,毫无威慑可言。 “无妨,黄泉路上,儿臣会为父皇引路。”萧玦凤眸微挑,笑意不减。 “你!” 皇帝终于确定,他这个儿子就是个疯子。 “父皇,在我玩腻之前,希望你能早日找到解药,又或者……早日杀了我。”萧玦慢条斯理地踱步,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兴奋,“不过我想,您现在应该还舍不得你这条狗命吧? 舍不得,那就乖乖听话。” 第51章 侧妃? “你……你想要什么?皇位?”皇帝疼得眼前发黑,胸口仿佛被重锤反复捶打。 他疯狂的思索,是谁和这个孽种勾结在一起! “我不是说了,我想让父皇也尝尝日夜煎熬的滋味。”萧玦目光温和。 重生,果然是上天最好的恩赐。 他可以换一种方式折磨曾经的仇人们。 萧玦顿了顿,继续道:“父皇,我们之间的这个‘小秘密’,最好都烂在肚子里。您说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皇帝心中发寒。 他这些年,究竟养了个什么怪物。 “不想做什么,” 萧玦轻笑一声,“只是,儿臣觉得,沈二姑娘既然失身于四哥,那便该赐给四哥为侧妃。至于四哥,行为不端,不堪大用,不如将他封王,省得他惦记你的皇位。 父皇,您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皇帝死死盯着萧玦,好半晌才道:“朕……知道了。” 他现在只想立刻打发走这尊瘟神,然后召见太医。 若是中毒,他要从长计议; 若是没有,他明日便将这逆子凌迟处死! “今日正是黄道吉日,父皇现在就给四皇兄赐婚封王吧!”萧玦的笑着建议。 皇帝屈辱地攥紧了拳,强撑着写下圣旨。 萧玦得到自己想要的,给了一粒解药后,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御书房外,萧宸与萧宴正焦急地踱步,见萧玦毫发无损地出来,两人立刻吵着要见父皇。 皇帝盯着手中的解药,面色阴沉。 如果太医没法解毒,难道他就只能受制于这个孽障了? 他真是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他! 听到外面的喧闹,强忍着不适,对门外候着的钱公公低吼道:“让老四老五滚,立刻,马上!” 门外,萧宸,萧宴如招雷劈!! …… 沈云舒失贞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京城权贵们都在等着这出戏的最终结果。 平西侯府。 王氏一回到府中,便先将惊魂未定的沈云舒安顿好,随即妆容一整,带着满腹的委屈,来到了沈老夫人的院子。 她哭着将长公主府宴会的情况说了,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了沈清辞身上。 “娘,若不是大小姐无故泼了舒儿一身茶,舒儿也不会……也不会遭此大劫啊!” 王氏抹着眼泪,继续道:“好在四皇子仁厚,说会立刻进宫请旨赐婚,否则,舒儿她……她真是无脸活下去了! “前几天大小姐才刚把承儿送进大理寺,这才几天,就又对舒儿下此毒手! 我这心里慌得厉害,她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对你我下手了? 都是一家人,她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呜呜呜……” 说到沈承,就说到了沈老夫人的痛处,这是沈家唯一的孙子。 沈清辞怎么敢的。 怎么敢就那么把人送进牢里。 如今又朝着舒儿下手。 “孽障!孽障!” 沈老夫人躺在床上越想越气,恨不得活剥了沈清辞,“我沈家怎么养出这么个毒妇!公然残害手足,你让人去报官,把她抓起来。” “娘,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王氏抚着老夫人的后背顺气,“娘,此事非同小可,牵涉到皇家体面,家丑不可外扬,报官是万万不行的。 咱们现在,只能等宫里的旨意了。” “唉……” 沈老夫人长叹一声,她这阵子忧虑过重,身体越来越差,“如今,我们侯府的脸面都被那孽障丢尽了,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沈清辞院子的方向。 气得眼前发晕。 王氏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怕真把老夫人气出个好歹,这个家里,她能依靠的除了一双儿女,就只有老夫人了。 所以,在承儿继承爵位之前,老夫人决不能有事。 “娘,您……” 王氏正要说些安慰的话,就见一个侍女匆匆跑来:“老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是圣旨!” 圣旨? 王氏脸上一喜,急切地问:“你是说……圣旨来了?” “是。”侍女用力点头,“管家让奴婢来通传,请您立刻带着大公子和二小姐去前厅接旨,速度要快。” 王氏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 成了! 他们的谋划终于成了! 从此以后,她的舒儿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妃,看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 她连忙起身,对沈老夫人堆起笑容:“娘,您身子弱,就在屋里歇着吧,皇上圣明,不会怪罪的。 我带舒儿他们去去就回。” “好,去吧,莫失了礼数。”沈老夫人也没勉强。 “您放心吧,娘。” 王氏转身离去,满心欢喜地做着接旨的准备。 几乎在同一时间,沈清辞的院里也收到了通知。 前厅里,善公公坐着用茶,也不知道七皇子用了什么法子。 皇帝忽然就下旨赐婚,还把一直宠爱的四皇子封为宸王,而沈二小姐也只是赐婚为侧妃。 不过,这跟他也没多大关系。 等沈家人人都到齐后。 善公公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朕之四子萧宸,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今已二十有二,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 今有平西侯沈岳之嫡次女沈云舒,年十六,温良贤淑,知书达理,堪为佳偶。 特将沈云舒许配萧宸为……侧妃。 一切礼仪,按规操办,钦此!” 王氏母子三人呆若木鸡。 侧妃? 怎么可能是侧妃? 那不就是妾吗? 沈云舒更是面无血色,浑浑噩噩地跪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沈二小姐,接旨吧。” 善公公将圣旨递到她面前,“怎么,这是惊喜过度,反应不过来了?” 沈云舒颤抖着手,接过圣旨。 王氏回神,她不顾仪态地抓住善公公的衣袖,慌忙开口:“公公,赐婚一事,四皇子可知晓?” 第52章 我今日很开心 “咱家只是传旨的,其他一概不知。”善公公轻巧地抽回衣袖。 说完这句话,转身带着几个小太监离开。 外头守着的管家,忙不迭地奉上厚厚的红包,一路将人恭送出府。 沈清辞见没自己什么事,打算离开。 “沈清辞。” 沈承站起身,死死瞪着她:“是不是你搞的鬼?舒儿怎么可能会是侧妃?” “脑子有问题就去找大夫,别在这儿发疯。”沈清辞冷冷地丢下一句,径直走出前厅大门。 一眼就瞧见萧玦正穿过月亮门,往前厅而来。 他今日穿着月白锦袍,墨发用一根玉簪束起,眉眼含笑,温润如玉。 那笑容干净清爽,完全没有平日里的虚伪。 管家跟在他身后,恭敬地对沈清辞禀报:“郡主,老奴送善公公出府时,正巧遇到七王爷来访。” 沈清辞微微颔首,示意他退下。 “王爷今日,是遇到天大的好事了?”萧玦眼里有好事吗? 沈清辞心中怀疑。 “是啊!” 萧玦目光扫向她身后脸色铁青的沈承等人,不自觉的唇角上扬:“本王刚从四皇兄府上过来,你们这是做什么?瞧着真热闹。” 说着,他便闲庭信步般地踱进了前厅。 沈承拱手行礼。“见过七王爷。” “见过七王爷。”沈云舒也上前屈膝行礼,声音柔柔,散发着莫名其妙的亲和力。 萧玦看都不没看她一眼,待王氏也行过礼,才抬手道:“诸位不必多礼。” “对了,四皇兄刚刚被父皇封为宸王,我再也不是宫里唯一的王爷了,真是可惜了!” 他语气真挚,完全听不出嘲讽。 “怎么可能?”沈承大惊。 王氏也是一脸不可置信,“那他岂不是……岂不是……” 她再是妇道人家,也知道皇子一旦在这个时候被封王,那就代表着与太子之位无缘了。 四皇子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怎么会突然…… 别说王氏,就连沈清辞都心头一震。 四皇子可是原书男主,恨不得一路保送上皇位。 可以说,唯一的绊脚石就是萧玦了。 所以,这就是他心情好的原因? 看着沈家人震惊到呆滞的表情,萧玦体贴地补充道:“本王亲眼看着‘四皇子府’的牌匾被换下,挂上了‘宸王府’,这才过来的。 真是恭喜你们了,大喜将近啊。” 萧玦凤眸微垂,神情温和得没有任何恶意。 王氏心里堵得一口气不上不下,险些晕厥过去。 这都叫什么事啊? 沈云舒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萧玦见状,心情愈发舒畅,他自然地牵起沈清辞的手,语气亲昵:“我们回你的院子吧?” “好。”沈清辞点头。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故意来气人的。 而且,她现在无比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沈承恨的牙根都在痒痒。 “无耻!没名没分,勾勾搭搭,简直不知羞耻!”他双拳紧握,目眦欲裂,“总有一天,我要亲手弄死他们!” 他转头看向王氏,“娘,我现在就去找四皇子问个明白!” “大哥,别去!”沈云舒急忙开口叫住他。 “为何?” 沈承怒道,“他承诺的是正妃之位!现在让你去做妾,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大哥,你冷静点。” 沈云舒强迫自己分析,“这份圣旨来得太突然,恐怕宸哥哥也蒙在鼓里。你想想,今天唯一的变数是什么?是七王爷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我怀疑,是宸哥哥算计七王爷失败,才被父皇迁怒惩罚。他若真的被封为宸王,那他此刻的心情只会比我们更糟。大哥你现在去找他,不是去撞枪口吗?” 王氏面色凝重,立刻点头:“舒儿说得对,承儿,千万别去!现在四皇子正是恼怒的时候,别让他把火撒在我们身上。” 毕竟,若不是为了娶舒儿,四皇子又怎会失去争夺储君的资格? 此刻,最好是别出现在他面前。 “都是沈清辞那个祸害!” 沈承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桌上,“要不是她在护国寺的所作所为,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好了!” 沈云舒打断他,紧紧捏着手中圣旨,面色沉沉,“现在说这些没用,安心等宸哥哥的消息吧。” 只是,她又想到了变数。 …… 两人牵着手,往栖凤阁走去。 “郡主……”萧玦轻声道,声音恍惚,心不在焉。 他垂眸,凝视着被自己包裹在掌心的那只手。 柔软细腻。 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捏碎。 “怎么了?”沈清辞察觉到他的力道,试图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 “我今日很开心。”他将人拉进了些,低声喃喃道。 “嗯。” “你不问我为什么?”他似乎有些不满。 就刚刚的做派,还需要问吗? 沈清辞敷衍:“为什么?” “我给父皇喂了毒药。”这句话他用得传音入密,只有沈清辞可以听到。 沈清辞心头一跳。 这样石破天惊的秘密,她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好吗? “恭喜你,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我向来不得父皇喜爱,兄弟们也都时常欺凌,宫人和朝中大臣惯会捧高踩地。我本以为,这一生便会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腐烂。”萧玦声音温润,语气轻软。 “直到遇见你,我才发现,原来复仇……也可以是一种乐趣。” 他顶着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好似在谈论天气。 沈清辞觉得,这就是一妖孽! “你开心就好!” “你在敷衍我?”萧玦目光阴鸷。 “没有。” “当真?” “自然,”沈清辞迎上他的视线,信誓旦旦,“帮你报仇,不就为了让你开心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萧玦忽然笑了。 那笑容如冰雪初融,眉眼舒展,凤眸中竟真的漾开几分温柔。 栖凤阁内,烛火通明。 四处都点上了烛火。 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 晚膳用罢,沈清辞见萧玦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回府?” “嗯,”他抬眼看她,眼神诡谲而幽深,“我想,若是宿在这里,我会更开心。 你不想让我开心吗?” 他勾起笑容,看着漂亮又危险。 沈清辞:“.…..” 她当初是脑子进了多少水,才会收一个反派当男宠? 第53章 你不会死 更衣沐浴后,水汽氤氲。 沈清辞看着只着一件松散寝衣的萧玦,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膛。 她怀疑他是故意的。 关键是,她这里为何会有他的衣物?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吗?”萧玦目光迎上她审视的视线,无辜又坦然。 “没有!” 沈清辞移开视线,表情复杂。 “没有吗?” 萧玦勾起唇角,大步朝她靠近,微微弯腰,抓住沈清辞的手摁在了自己脸上。 “郡主,我好看吗?” 他声音很轻,有意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大反派这张脸确实好看得惊心动魄,可此刻那双凤眸里,竟带着一丝求夸的委屈神态。 让沈清辞心头一颤,脱口道:“好看。” 萧玦却忽然沉默了。 她的掌心温暖柔软,带着沐浴后的沁香。 停留得久了,那片肌肤便陡然生出灼热之感。 他与她对视着,声音里染上了一丝幽微的凉意:“若我死了,你就再也看不到了。” 沈清辞:“.…..” 她想说人都是会死的,终究没说出口。 大反派这套路不对,不是该高兴地和自己这样那样吗? 怎么突然抓着她的手,聊起生死来了? 不待她回答,他靠得更近,抓着她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腰间,“我想你抱着我。” 寝衣极薄,她的掌心下,是紧实的肌肉线条,灼热撩人。 沈清辞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微笑。“好。” 她整个人凑了上去。 踮起脚尖,凑近了他的耳垂,用一种笃定而轻缓的语调,一字一句道:“你不会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轻而易举就察觉到身前男人的紧绷,继而放松…… 他退开少许,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凤眸微弯,那丝阴郁一扫而空。“那便好,我去熄灯。” “嗯!” 沈清辞如蒙大赦,快步走向床榻,滚到最里侧,恨不得在两人之间划出一条楚河汉界。 说实话,黏黏糊糊的大反派,她不想招架啊! 烛火熄灭,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萧玦也上了床。 身侧的床榻微微下陷,沈清辞不想与他聊生死,很快沉入梦乡。 黑暗中,萧玦睁着眼。 他的手指如羽毛般,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最终停留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五指收拢,一切便能归于沉寂。 睡梦中的女人似乎感到不适,轻轻蹙眉,挣扎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松了力道。 结果,那柔软的身体反而顺势往他怀里钻了钻,寻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嘴角缓缓上扬,表情变得无比安详。 萧玦贴着她的体温,陷入了沉思。 他今日,为何要将那般重要的秘密告诉她?甚至连他命不久矣的事也差点说出。 这算……纵容吗? 萧玦想不通,也不理解。 他或许,该先想办法解决掉体内的蛊虫了。 …… 一大清早,沈清辞便听见了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侧身一探,萧玦已然不在。 “知春。” “郡主,奴婢在。”门被推开,知春快步走入,脸上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 沈清辞问道:“外面怎么那么吵?” 知春回道:“郡主,您还不知道吧?四皇子封宸王的事,如今已是满城风雨。夫人心疼二小姐,说要给她多备些嫁妆傍身,便以内院库房被您‘败光’为由,要开前院的库房。 管家不肯,这就闹起来了。” “沈云舒的嫁妆,侯府早已备下,据我所知不算少,这也能闹?”沈清辞慵懒起身。 知秋端着水盆进来,撇嘴道:“管家也是这般说。可夫人道,宸王府水深,不多些体己傍身,二小姐日后日子难过,连老夫人都点头了。 但管家铁了心,说嫁妆规制早有定数,非侯爷亲令不可擅动。 大公子更是跳脚,骂管家奴大欺主,嚷着要送官。 可管家是侯爷心腹,油盐不进,半点不惧。” 沈清辞听得直摇头,“为了这点银钱,连侯府的脸面都不要了。” “就是!郡主,您不去瞧瞧热闹?”知秋眼巴巴地问。 “不去。”沈清辞不耐地摆摆手。 前院那两方人马,怕是还得拉扯半日。 她这栖凤阁离前院太近,吵得人头疼,她索性起床梳洗。 用过早膳。 她正端着清茶漱口,青竹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 沈清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青竹立刻收敛了神色,见郡主有些烦躁,便知是前院的争吵扰了她清净。 于是,他试探着提议:“郡主,今日天光正好,不如……出去走走?” 此言一出,旁边的知春知秋都悄悄竖起了耳朵,眼中满是期待。 沈清辞对逛街是陌生的。 前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训练虐渣,没干过别的。 但看着几人期盼的神情,想着出去透透气总好过在此听人争吵,便点了点头。 “行吧,你去准备马车。” “好嘞!”青竹顿时喜上眉梢,领命而去。 马车备好,沈清辞便带着知春知秋,青墨青竹一起出门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完全无视还在争吵的两方人马。 沈清辞没什么想逛的,便由着他们做主。 平西侯府地处最贵奢的桐华坊,清静雅致,可若论热闹,却远不及城东。 马车驶出坊门,街景便陡然一变。 起初尚有华贵马车擦肩而过,待拐上正街一路向东,周遭的景象便愈发鲜活起来。 街道宽阔,两旁店铺鳞次栉比。 人声鼎沸,摊贩的叫卖声与车马的喧嚣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 “郡主,前头街市人太多了,马车进不去了。”外头的车夫高声禀报。 沈清辞掀开车帘朝外望了一眼,“就停在这里吧。” 她领着知春知秋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在此等候,这才带着丫鬟护卫朝着街内走去。 路过一家点心铺子,新出炉的糕点香气扑鼻。 沈清辞尝了几样,味道颇为不俗。 脑中忽然闪过书中萧玦小时候被抢糕饼的过往。便挑了几样味道最好的,让伙计包起来。 “知春”她将食盒递过去,“让车夫即刻送去七王府,交给萧玦。” “是!”知春心头一喜,连忙接过。 郡主这才出门,心里就惦记着王爷,可见对王爷是用心的。 第54章 点心 她话音刚落,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群衣着光鲜的公子哥簇拥着走过,高谈阔论,声音清晰地传来。 “……赛罗湖那座新开的巨型画舫,听说今日有头一场拍卖会,咱们也去瞧瞧!” “拍卖会倒是其次,我听说城中贵女们今日都会去,万一能被哪位贵女瞧上,那可真是一步登天了!” “去你的!净想着做美梦!” 沈清辞闻言,若有所思。 赛罗湖……她记得原著里提过,那里是城中最大的销金窟,内设拍卖场,常有奇珍异宝出现。 她眸光微动,对身边几人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七王府,书房。 檀香袅袅,却压不住一室的沉凝。 陈延抬眼,看向主位上那个以手支额、正揉着眉心的男人。萧玦眼底青黑浓重,神情是掩不住的倦怠。 近来,王爷这副模样出现得愈发频繁了。 “王爷,”陈延斟酌着开口,“您昨夜……又去昭阳郡主那里了?” 除了那位小祖宗,他想不出天下还有何事,能让这位心机深沉的王爷如此‘劳心劳力’。 “嗯。” 萧玦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唇角似笑非笑,声音带着刻意的沙哑,“温香软玉在怀,你不会懂的。” 陈延:“.…..” 难得他把当男宠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还不知道谁在谁怀里呢。 “王爷与郡主情投意合,当真是羡煞旁人。”陈延昧着良心,挤出一句恭维。 “你找本王有事?”萧玦显然没心情与他周旋。 “王爷,我查到,近日有西楚国的刺客潜入京城。”陈延收敛心神,沉声道。 “维护京城治安,那是四皇兄的差事。”萧玦漠不关心地端起茶盏。 陈延一阵无语,没好气道:“王爷!这是机会,若能将刺客一网打尽,便是大功一件,圣前也能露脸!” “露脸?” 萧玦轻嗤一声,放下茶盏,“我那好父皇,是会赏我一座宅子,还是赐我一官半职?说到底,不过是扔根骨头,好让我继续安分地当条忠犬罢了。” 就是他把所有的兄弟都给宰了,那个位置,他的好父皇也绝不会给他。 想要的,就得自己去抢。 他帮着刺客踩他父皇一脚才是应该的。 见萧玦兴致缺缺,陈延只好暂且搁置,又换了个话题:“对了,四皇子突然封王,听说下旨前,皇上最后见的人是王爷。不知皇上为何会突然有此心思?” 萧玦抬眸,看着他,笑而不语。 陈延脸色一凛。 他诡异地看懂了那笑容分明在说:你猜? 此事果然跟他有关。 陈延默默移开视线,又道:“王爷,近日赛罗湖的画舫上,聚集了不少文人名士,王爷要不要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得遇贤才。” “不去,”萧玦丝毫不感兴趣地打断他,“本王看起来很闲吗?” 陈延:“.…..” 你不闲能天天自动送上门去伺候郡主? 他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你身上,你能不能上点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王爷。” “进来。” 管家躬身而入,手中端了几碟糕点过来,放在桌上禀报道:“王爷,这是郡主刚派人送来的点心。 郡主说……您吃了点心,必然会开开心心。” 沈清辞? 萧玦有些意外。 昨日,她说帮他,就是为了让他开心,点心也是吗? “王爷,要不……老奴给端下去?”管家犹豫地问道。 谁不知道王爷从不碰甜食。 他接到点心时,心里打了半天鼓,才决定送来。 “不用,”萧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本王正好没用早膳。” 说着,他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块桂花糕,随意地啃了一口。 甜腻的口感,让他生厌。 可不知为何,竟奇异地抚平了胸口的莫名烦躁。 原来,这就是小时候被抢走的味道。 他面无表情地吃完一整块,才淡淡地问:“她可还说了什么?” 管家连忙回道:“回王爷,郡主买完点心,听闻赛罗湖画舫热闹,便带着人也过去了。” 空气骤然一静。 一旁的陈延差点没绷住笑意,拼命低下头,肩膀却微微耸动。 萧玦缓缓坐直了身体,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正好无事,你下去准备一下,本王也去瞧瞧,说不定能得遇贤才。” 陈延:“.…..” 他麻了。 这位主子,能屈能伸,能咸鱼能猛虎,变脸比翻书还快。 不愧是他赌上一切追随的人。 见陈延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萧玦不悦地蹙眉:“你看着本王做什么?还不走?” 陈延内心骂骂咧咧地退了出去。 他忽然对能牵动萧玦心神的昭阳郡主,生出了无穷的好奇。 赛罗湖,今日想必会非常热闹。 可惜,他无法在场。 …… 塞罗湖畔。 当那座巨型画舫映入眼帘时,沈清辞才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过来。 画舫如同一座浮在水上的琼楼玉宇,静静停泊在湖边。 足足四层高的楼阁,飞檐翘角,雕梁画栋,通体金碧辉煌,在日光下流光溢彩,奢华得令人咋舌。 这般巧夺天工的造物,也只有在这样的时代才能得见。 湖风微凉,吹起她鬓边的发丝。 她领着知春等人,随着人流朝画舫的入口走去。 知春知秋皆是第一次见这般场面,忍不住东张西望,那副新奇的模样,活脱脱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昭阳郡主!” 岸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喊。 沈清辞回头,便见一抹烈火般的红色朝她奔来。 来人正是扶风县主许妙仪,她身着大红色罗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牡丹,缀满了细小的珍珠,每走一步都熠熠生辉,在人群中耀眼得如同移动的珍宝。 她身后跟着两名婢女和八个随从,阵仗比沈清辞这边大了不止一倍。 沈清辞眸光微动。 许妙仪找她做什么? 第55章 提个醒为好 身侧知秋小声惊叹,“县主穿成这样,出门不怕被人抢吗?” “怕啊,没看她带的护卫比咱们还多吗?” 知春指了指那群壮汉。 沈清辞想到许驸马的财力,原书里为了女儿,这财富可没少帮到男女主。 既然她主动送上门,那……干脆截胡好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许妙仪几步就到了跟前,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 只见她一袭苍绿烟罗纱裙,金丝银线在阳光下勾勒出清冷绝色的轮廓。 那份疏离出尘的模样,让她一个女人都看得有些失神。 许妙仪心头一跳。 果然是个祸水,难怪七表哥会给她当男宠。 “县主找我,有事?” 沈清辞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也不点破,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 许妙仪这才回神,脸颊微热,“嗯,这里人多眼杂,咱们进去再说。” 沈清辞颔首,两人并肩朝画舫里面走去。 入口处竟然查验请柬,若非许妙仪有备而来,她此刻恐怕要吃个闭门羹。 踏入画舫,内部的奢华比外观更甚。 一水儿的紫檀木家具,墙上挂着名家字画,连角落的香炉都是前朝的古物。整体风格繁复中透着江南水乡的玲珑精致,可见建造者花了不少心思。 “看来,这画舫的主人品味不俗。”沈清辞由衷赞了一句。 “不俗?” 许妙仪夸张地一哆嗦,“天底下最俗的人就是他了!俗不可耐!” 沈清辞眼波微转,已然猜到七八分,“这么说,你认识画舫主人?” “何止认识,”许妙仪撇了撇嘴,“不就是我爹吗。” 沈清辞装得十分惊讶,“原来是许驸马的杰作,当真是巧夺天工,驸马爷好眼光。” “呀,这话可千万别让我爹听见!” 许妙仪笑得眉眼弯弯,“不然他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快到晌午了,我订了雅间,咱们先歇歇脚,等会儿就在这儿用午膳,吃完我带你好好逛逛。” 沈清辞没什么意见。 在哪吃饭不是吃,何况有东家安排,她乐得悠闲。 许妙仪兴匆匆领着她们穿过回廊,推开的雅间极为宽敞,临湖景致绝佳。 房间主位设着一张宽大的软榻,中间隔着一架花梨木方桌。 沈清辞朝窗户的一侧坐下,靠着软榻,姿态慵懒随意。 许妙仪见状,在另一侧坐下,示意丫鬟将带来的箱子放在桌上。 东西挺沉,放下时,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声响。 “送你的。” 她有些不自然地说,“我爹说,你上次对我是救命之恩,口头道谢太没有诚意了,得用行动表明。” 她才不说,是她自己想找机会亲近沈清辞。 沈清辞对许驸马的‘上道’十分满意。 许妙仪见她没有推拒,顿时喜上眉梢,又凑近了些,“郡主,我方才去你府上时,瞧见沈公子正跟管家吵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动手。 后来听说你出门了,我才往这边来,没想到会遇到你。 我们可真有缘分!” “看来你去得正是时候,赶上了好戏。”沈清辞端起茶盏,轻轻吹散热气,语带揶揄。 “嘿嘿,我不是故意的。” 许妙仪干笑两声,随即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四表哥封王,给沈二小姐备嫁妆也是常理。可为了开库房跟管家闹成这样,是不是……” “是觉得有失侯府体面?”沈清辞反问。 “对啊!”许妙仪用力点头,“平日里沈夫人和沈二小姐在外,哪个不是端庄贤淑的典范?没想到竟会如此……还有沈公子,简直……”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 沈清辞本对那一家子的丑态兴致缺缺,但想到许妙仪好像就是在这处画舫中被李文晋盯上。只是,如今李文晋对沈云舒产生了芥蒂,不知道还会不会为了她付出一切。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提个醒为好。 她放下茶盏,认真说道:“我那二妹虽然品性不佳,但爱慕她的人可不少。” “是吗?都有谁?”有八卦听,许妙仪的眼睛顿时亮起。 “四皇子自不必说,最爱慕她的,当属丞相之子李文晋,”沈清辞慢悠悠地抛出重磅消息,“他和沈云舒青梅竹马,从小就喜欢她,为她守身如玉。 只是爱而不得,只能默默关注着她。 为了帮助云舒,他甚至甘愿与别的女子虚与委蛇,县主可别被他那副深情的模样迷惑了。” “哈?” 许妙仪一脸不可置信,“先不说他以前是个病秧子,就算现在病好了,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哦?”沈清辞挑眉,“那县主喜欢什么样的?” “还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病秧子。”许妙仪肯定道。“尤其是这李二公子,明明心有所属,还出来招惹旁人,简直是混蛋!” “确实是混蛋。” 沈清辞轻笑,“但他家世好,长相也好,灵犀郡主不就对他上心了吗?” “你是说我表姐?”许妙仪恍然大悟,“我就说她从护国寺回来后,总躲着我,原来是有了心上人! 可照你这么说,李二公子心里有人……不行,我得去劝劝我表姐!” “你觉得你劝得动?”沈清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别到时候里外不是人,平白让她恨上你。”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许妙仪想起灵犀与沈清辞的过节,顿时泄了气,没再提这事。 “嗯。”沈清辞见她听进去了,目光转向桌上的木箱:“你送了什么?” 提到礼物,许妙仪眼睛一亮,立刻上前亲手打开。 箱盖开启的瞬间,满室流光溢彩。 一整箱的珠宝玉石、东珠、赤金,琳琅满目,几乎要闪瞎人眼。 沈清辞也微怔了一下,果然财大气粗。 第56章 不卖身 “我不知你喜欢什么,便各样都挑了些。”许妙仪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怎么样,喜欢吗?” 长公主喜奢华,当年招驸马,就是看中对方豪富会经营。 许妙仪完美遗传了父母的喜好,喜欢钱财和金银之物。 她也知晓,那些贵女们喜好风雅。 这次敢送沈清辞俗物,就是打听到昭阳郡主也是个不爱风雅、只爱奢华的主。 果然,就听沈清辞笑道:“我很喜欢,你送得甚合我心意。” 话落,她便命青竹将箱子收了起来。 “我就猜到你会喜欢。” 许妙仪大喜过望,试探着问,“那……我以后可以常找你玩吗?” 沈清辞刚收了人家重礼,不好直接拒绝。 支着下巴,懒洋洋地反问:“哦?县主平日里,都玩些什么?” 许妙仪听她这样问,眼神闪了闪,“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喜欢在我爹开设的书肆茶楼里各处闲逛。 对了,这里的舞姬据说来自不同的地方,风情也不尽相同。我们一边欣赏歌舞,一边用膳,可好? 三楼男子那边也是如此。” “好。” 沈清辞点头应得干脆。 许妙仪见她没有半分扭捏,胆子更大了。 她轻咳一声,补充道:“其实……跳舞的,不仅仅只有女子,也有……男子。” 沈清辞一愣,随即眯了眯眼。 就许妙仪这喜好,上辈子是被骗的有多惨,才会为了李文晋那棵烂树,放弃了整片森林。 最后还遁入空门。 “可。”沈清辞无所谓地吐出一个字。 身后知春和知秋浑身一颤,脑中已经瞬间上演了一百幕‘郡主沉溺男色,王爷提刀破门,血溅当场’的惨烈画面。 许妙仪倒是心花怒放。 她立刻将身边的护卫打发到门外守着,又对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立刻出去安排了。 不多时,门帘轻响,五六个高挑身影鱼贯而入。 他们清一色身着飘逸的白色舞衣,行走间身姿挺拔,肩宽腰窄,比例绝佳。只是脸上都覆着一张银色面具,恰好遮住了眼鼻,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半张脸和性感的薄唇,引人无限遐想。 许妙仪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 她‘啪’的一声,将一叠厚实的银票拍在桌上。 豪气干云地笑道:“来,你们给我好好跳!谁跳得最好,这些,都是他的!” 那群美男一听,眼中瞬间燃起火焰,乐声起时,他们立刻舒展身姿,卖力地舞动起来。 衣袂翻飞,腰肢软韧,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知春知秋面无表情,但小脸红红。 沈清辞则好整以暇地端着茶盏,盯着领舞的那位,神情微妙。 饭菜很快呈上,是偏清淡的江南口味,正合她意。 沈清辞慢条斯理地吃着…… 她忽然有点理解,为何那些男人总喜欢在宴席上安排歌舞助兴了,确实能让人心情愉悦。 等用完膳,舞曲也恰好奏了三支。 碗碟撤下,得了赏钱的舞男们正准备躬身退下。 “你留下。” 沈清辞的指尖,不偏不倚地指向领舞的那位。 “不是……昭阳,”许妙仪震惊,声音都变了调,“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这可不行! 七表哥要是知道她帮沈清辞‘寻欢作乐’,非得把她劈了不可! 沈清辞没理会她。 只盯着那名男子,再次确认道:“对,就是你,留下。” 闻言,其他几位美男都躬身告退。 只剩下那名男子静立原地。 他漂亮的眸子迟疑了一瞬,随即迈开长腿,朝着沈清辞的方向缓缓走近。 “不知这位主子,留下奴,有何吩咐?”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人的耳膜,听得一旁的许妙仪心神一荡,感觉骨头都酥了半边。 男妖精? 今日,可真是长见识了! 沈清辞的神色却冷了下来,“把面具摘下来。” 那男子脸上的笑意一僵,他抬起头,看向沈清辞:“奴不卖身。” 沈清辞:“.…..” 她脸上写着‘来嫖’二字了? 她未开口,青竹却拔出了剑,将剑横在了他的脖颈间。 “摘。” 许妙仪吓了一跳,觉得这般强迫实在有失风度。 她连忙凑近沈清辞,压低声音劝道:“郡主,您若真看中了,也该好生哄着,莫要伤了对方。” 沈清辞有些无语地转头看她。 “我认识他。” 许妙仪恍然大悟,随即坏笑:“哦——原来是老相好啊。” 这回,轮到那男子无语。 他抬手,推开青竹的剑,仿佛那不是利刃而是一根柳条。随着他的动作,那张银色面具应声而落,露出一张清俊的有些苍白的脸。 “郡主是如何认出我的?” “就你这点伪装,也就能偏偏三岁小孩。”沈清辞斜睨着他,语气不善,“你怎么会在这里?” “郡主一直不来,我无聊,便过来凑热闹了。” “凑热闹凑到我跟前了?” “怕你忘了我~”李文元眨了眨眼,竟有几分委屈。 还真把他给忘了。 沈清辞端起茶水掩饰性抿了一口,“看不出来,你装疯卖傻期间,学了不少本事,连舞都会跳?” “技多不压身。” 沈清辞:“.…..” “说真话。” “真话就是,”李文元收敛了笑意,“这里人太多了,不太方便。” 沈清辞会意,颔首示意:“你们先出去片刻,我与他有话要说。” “……哦,哦。” 许妙仪还沉浸在李文元容貌的惊艳中回不过神,有些懵的走了出去。 她一边走一边还在想,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沈清辞肯不肯割爱…… 屋内,李文元在沈清辞面前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沈清辞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他身上:“现在可以说了么,你怎么在这?” “我来见个人,顺便看看热闹……不过倒是没想到,七王爷竟会放你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莫不是偷跑出来的?” 他啧啧两声,语气里满是揶揄,“看不出来啊,郡主,有了七王爷那样的绝色,还出来偷吃……” 沈清辞端起酒杯朝他砸去。 她没想到这人不装疯之后,竟然是个混不吝的性子。 “别急嘛。”李文元身形一晃,轻巧地接住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潇洒至极。 “我那好弟弟,似乎盯上好几位姑娘,我这不是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嘛!” “他盯上了许妙仪?” “应该是之一吧。” 李文元说着,又恢复了那副温和无害的笑容,他重新戴上面具,转身便走。 第57章 公平 他前脚刚离开,萧玦后脚便到了。 他正好撞见李文元离去的背影,那身形,那身白衫,与方才楼下那些舞男别无二致。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起,他一脚踹开房门,周身寒气凛冽。 跟在身后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许妙仪。 完了! 七表哥这架势,分明是来捉奸的! 别看七表哥平日里温润的有些软弱,发起狠来能要人命,这是她爹悄悄告诉她的。 萧玦一步步走近,眸色幽暗,“郡主,好雅兴!” 沈清辞从软榻上弹起来,看着萧玦,笑道:“你也来了?” “郡主有了我,还不够?” 萧玦也笑,那笑容温和得像淬了毒的春风,“是我伺候得不好,才让郡主屈尊来此,找些不入流的男人?” 他此刻,只想捏死在场的每一个人。 沈清辞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她毫不心虚。 她又没做错什么? 得了示下,众人如蒙大赦,脚底抹油般溜了出去。 实在是,萧玦身上的气息太过骇人。 “啪!” 闷响过后,大门彻底关上。 整个房间,瞬间只剩下死寂和两人对峙的呼吸声。 沈清辞看着萧玦,朝他勾了勾手指。 “过来。” 又是这个动作。 萧玦抿了抿唇,依言走上前。 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沈清辞完全笼罩。双手搭上她纤细的肩膀时,指尖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嘶……轻点!” 沈清辞吃痛地蹙眉,“要杀就杀,别搞这些虚的。” 萧玦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些许愉悦,胸中的怒火竟奇迹般地平息了些许。 他凑近女人的耳垂,灼热的气息随着声音流淌,“郡主喜欢什么样的,告诉我,我都会学。” 沈清辞想骂人。 但憋住了。 这反派毫无底线的疯劲,实在令人头痛。 但不得不承认,萧玦身上清冽的味道闻得还挺舒服。 只是...... “你怎么来了?”她问,难道他也是来见什么人? 萧玦微微弯腰,鼻尖几乎要蹭到她的,那双凤眸里倒映着她清晰的影子。 “我来找你。” “郡主……不喜欢吗?”他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委屈。 他的脸就怼在沈清辞的面前,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微颤的睫毛。 “喜欢。”她道。 “喜欢就好。”萧玦嘴上应着,撑在她肩上的手却缓缓上移,指尖最终落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轻轻摩挲。 脸上的笑容再不是虚伪的温和。 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偏执与占有欲。 凭什么他只属于她,而她却不是? “可我若不是你唯一的选择,是否对我不公平?”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被他身影完全笼罩的女人,嘴角扯出笑容。 好似只要答案不满意,便送她躺棺去。 沈清辞脑海中,尘封的记忆碎片一闪而过—— “我想要的,不过是公平!” “公平?这世上有这两个字吗?记住,你不过是你大哥的磨刀石,不要妄想不该有的。” “哈哈……公平,真是个笑话……” 她晃了晃思绪,抬手抚过他眼下淡淡的青色,声音轻柔:“本就只有你,何来选择。” 萧玦原本胀胀的心,松了下来。 方才的狠厉疯狂仿佛只是错觉,他低头,亲昵地贴着她的额头,声音温润如初:“我也只有你。” 他凤眸含情,就这么痴痴地望着她。 君子如玉,温和端方。 沈清辞被这亲昵的姿势弄得有些不自在,指了指身后的软榻,“坐下说。” 萧玦像是‘洞悉’了她想法般,直接将中间的矮方桌搬到了地上。 他带着她上了软榻,将她困在角落,哑声道:“这里,只有郡主和我。” “郡主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单手撑在她耳侧,几缕黑发垂落,轻轻扫过沈清辞的脸颊,痒意从皮肤一路蔓延到心底。 沈清辞呼吸一滞,忽然伸出食指,点上他温热的薄唇,而后一路向下,停在他滚动的喉结上,不轻不重地按了按。 “大白日的,不好吧?” “不会。” 他双眼微眯,忽视脖颈处的异样,开口道。 沈清辞手指猛地一拽,豁开他胸前的衣襟,另一只手顺势滑向他的腰带。 他抓住了那只作乱的手。 沈清辞挑眉:“你在欲擒故纵?” 萧玦没再说话,却是三两下脱了衣袍。 墨色的长发倾泻而下,滑过线条分明的胸膛与腹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沈清辞:“.…..” 这么清醒的看着他引诱自己,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和中药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她忽然无比好奇,他中药失控时,会是何等光景…… 下一瞬,萧玦抓住她还在发愣的手,直接按在自己腰侧。 灼热的温度点点燃烧在手心。 她看着男人露出一贯温和虚伪的笑容,慢条斯理道:“……都是你的。” “你真够疯的。”沈清辞下了结论。 萧玦轻哼了声,一把扯开她腰间的系带,将她整个人按倒在软榻上。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如狂风暴雨般落下,霸道地掠夺着她口中的每一寸空气。 …… 门外,走廊里静得落针可闻。 许妙仪领着人,尴尬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可即便如此,雅间内还是隐隐约约传来一些若有似无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 饶是许妙仪再天真,也瞬间明白了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她的脸‘轰’的一下烧得滚烫,几乎能煎熟鸡蛋。 七表哥……他来真的? 还就在这儿…… 她瞥见沈清辞和萧玦带来的那几名侍卫,个个面无表情,站得如松柏般笔直,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许妙仪只觉得更无地自容,连忙带着自己的人灰溜溜地撤离。 天知道这两人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诶呀,没眼看,没眼看! 溜了,溜了…… 好在,两人终究还顾念着这是白日,并未真的毫无节制。 一场酣畅淋漓过后,沈清辞只觉得浑身舒畅。 她第一次在没有药物影响的情况下做这事,又是在白日。 只觉刺激,又新鲜。 沐浴过后,穿好衣裳。 两人又恢复了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一个冷情绝艳,一个温润如玉,仿佛方才的疯狂只是一场幻梦。 第58章 抢习惯了? “要回去?” 萧玦指腹轻轻抚过她娇艳欲滴的脸颊,想把她藏起来。 当然,他也只能想想。 沈清辞摇头,“听说楼上有拍卖会,我想去看看。” “好,一起。” 两人携手来到四楼,一路畅通无阻,显然客人们都聚集于此。 知春知秋与玄弋、青竹青墨则不远不近地缀在身后。 四楼的布局与其说是拍卖会,不如说是一个更为雅致的大型卖场。各路摊主根据出资多少,在划分好的区域内摆上自己的奇珍异宝。 若多人看中同一件商品,便可现场竞价; 若无人争抢,便可直接议价购买。 两人一踏入,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儿便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沈清辞隐约想起,这个卖场里,似乎有一枚价值连城的养魂石。通体漆黑、却隐隐有流光在内流转的黑玉石,最终被四皇子拍走,献给皇帝,由此圣眷正浓,得了许多好处。 她拽了拽萧玦的衣袖,凑到他耳边低语:“帮我找找看,有没有类似黑玉石的东西,应该是个宝贝。”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萧玦的耳朵瞬间红透。 他轻握着她的手,语气温柔:“好,我们一人看一侧。” 很快,两人便在一处角落里,看到一块通体漆黑的玉石,流光虽不明显,但沁人心魂,一看便知是好东西。 沈清辞的目光落在摊主身上。 那是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正笑眯眯地搓着手,满脸精明。 见沈清辞和萧玦驻足,他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姑娘,您可真有眼光!此物可是神物,是从天上落下来,正好掉在了我家后院里,可延年益寿……” 沈清辞任凭他吹得天花乱坠,神色依旧淡淡。 她仔细观摩着那块黑石,其形态和色泽,都与书里所说的‘养魂玉’一般无二。 不管有没有用,总之,绝不能落到男主手里。 萧玦见她神色,便知此物就是目标。 他上前一步,截住摊主的话头,声音依旧温和:“此物能不能延年益寿不重要,重要的是多少银子?” 萧玦微笑望着摊主,眼神却平静无波。 明明没有半句威胁之言,那摊主却莫名觉得浑身泛冷。 太危险了! 他虽然贪财,但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看着眼前这对神仙眷侣般的男女,摊主咬了咬牙,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八’:“八……八千两。” 沈清辞本来觉得这个价格还行。 然而,她身边的萧玦却微微眯起了凤眸,目光逐渐变得阴鸷。 “多少?你再说一遍。” 那摊主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几乎是本能的改口:“两……两千两?” 他伸出两根手指,也可以算两吧。 萧玦这才将目光转向沈清辞,示意她定夺。 沈清辞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清新脱俗’的砍价方式,一时竟有些呆住。 这就是反派自带的气场? 不过她也没打算太坑人,点头道:“可以。” 不待她让知春掏钱,就见玄弋很是狗腿的递上银票。 沈清辞看着他手中的银票,想着萧玦那处破败的府邸,都有些不忍收他的。 “两位客人,这东西是你们……” 摊主的话还没说完,一道略带倨傲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这东西我要了,不知七皇弟可否割爱?” 三人齐齐循声望去。 只见四皇子,也就是新晋的宸王萧宸,正与沈云舒并肩而来。 沈云舒今日依旧是一袭淡蓝罗裙,裙摆绣着精致的暗纹,长发挽成随云髻,簪着几只发钗,温婉随意。 两人过来后,萧宸目光就落到了那个胖摊主的身上:“不知店家名讳?” “小……小的姓武,排行老大,人称武大郎。您这是……” “这位是宸王,四皇子殿下。”沈云舒在一旁淡淡开口道。 武大郎顿时腿都软了。 天爷,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一个小小摊位,竟引来了两位王爷? “不知本王的七皇弟买下此物,花了多少银两?本王愿出双倍。”萧宸的对武大郎说道,略略带着威压。 武大郎顿时心动不已。 可他也不敢开口,毕竟他谁也得罪不起啊。 “此物我们已经银货两讫,四殿下这是想当众强买强卖不成?”沈清辞冷声道。 “昭阳此言差矣。”萧宸皮笑肉不笑,“拍卖场向来价高者得,这是规矩。” 说着,他竟直接伸手去拿那块黑石。 萧玦先他一步将养魂石拿到手。 掂量在手中,凤眸微嘲:“四皇兄莫不是抢我的东西抢习惯了?” 萧宸面色瞬间阴沉:“是我抢你的,还是你在背后暗算我,你心里清楚。” “四皇兄说笑了。”萧玦一脸无辜,语气淡然,“可怜又弱小的我哪有那个本事暗算你。” 萧玦说着,将玉石给了沈清辞,柔声道:“郡主,收好了。” 沈清辞接过养魂玉,只觉得入手冰凉,却又有一丝奇异的暖意渗入掌心。 确实是块好东西。 不过,她有些意外,大反派这是不打算再伪装弱小无害了? 也对,连皇帝都拿捏住了,还装给谁看呢! “呵!我总有一天会查明真相的。”萧宸语气笃定。 父皇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封王的,只是目前还不清楚缘由罢了。 一旁的沈云舒捏着手帕,一双水眸却死死盯着沈清辞手中的养魂玉,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 她柔声开口,语调委屈又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劝诫:“姐姐,此物于你而言不过是个玩物,不如就让给宸哥哥吧?他才是真正需要它的人。或者……你看中别的什么,我们也可以帮你买下。 你知道的,我略通医术,这东西在我们手里才能发挥作用。” “不给。” 沈清辞将黑石收进荷包,多余的眼角都不给她一眼。 这女人可真行。 家里有母亲和哥哥为她争抢嫁妆,她自己则在外面替男人争抢宝贝。真给女人长脸呢。 第59章 偶遇 “昭阳,你休要胡闹!” 萧宸见沈云舒的怀柔政策无效,便语气不善。“此物本王出价更高,它就该属于我!” 沈清辞正考虑着要不要不顾场合,先将眼前这两人揍一顿时,身边的萧玦却缓缓开了口。 “四皇兄是觉得这京城待着无趣,所以想去封地享清闲了?我这个人一向有成人之美,不日便会向父皇提议此事。” “萧玦!你敢威胁我?” 萧宸神色狰狞,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你以为凭你一句话,父皇就会听你的?” 萧玦迎着他凶狠的目光,勾唇笑道:“四皇兄不是说是我暗算你的吗?那让你去封地,应该也不难吧?” 他笑起来好看,但给萧宸一种不祥的预感。 “别以为你能瞒过所有人,我们走着瞧。”萧宸压着怒火,带着沈云舒离开。 卖场人声鼎沸,但方才这边的争执,还是吸引了不远处百无聊赖闲逛的许妙仪。 她今天出门本来就是为找沈清辞,听说她在这边,便立刻寻了过来。 步子迈得急,拐角处没留神。 猛地撞上一个人。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许妙仪踉跄着站稳,连声道歉。 “在下无碍,倒是县主,可曾撞伤?”一个清润如玉的声音响起,仿佛山间清泉,瞬间抚平了周围的嘈杂。 许妙仪疑惑地抬眸,随即呼吸一滞。 眼前是一张清隽绝伦的脸,只是肤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更显得那双眸子深邃如星海。 那男子柔和的眸子看过来,仿佛春风润细雨,带着无声的温柔。 许妙仪的心跳漏了一拍。 只是她从未见过此人,却又觉得那眉眼熟悉得刻进了骨子里。 “你……认识我?”她下意识地开口。 “在下李文晋,来自丞相府。”子微微颔首,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县主没事便好。” 李文晋! 许妙仪脑中‘轰’的一声。 原来他就是那个常年缠绵病榻,传说中清俊出尘的丞相府二公子! 如今这么近看到他,许妙仪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美颜暴击。 “我……我没事。”她结结巴巴地回答,脸颊微微发烫。 “那就好。” 李文晋朝着她拱了拱手,带着身后随从离开了。 许妙仪怔怔地望着他清瘦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才如梦初醒。 一转身,恰好看到沈清辞和萧玦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昭阳,我可算找到你了!” 她小跑着迎上去,朝萧玦福了福身,“见过七王爷。” 萧玦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这就是个蠢货,看她这副模样,这辈子搞不好还得被骗。 沈清辞也没想到会亲眼目睹许妙仪和李文晋的‘偶遇’现场,这就是剧情的影响力吗? “找我做什么?” “逛摊位啊,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有多无聊!”许妙仪抱怨着。 沈清辞目光扫过她身后那群提着大包小包、浩浩荡荡的丫鬟护卫:“他们不是人?” “那能一样吗?” 许妙仪不以为然,忽然她低呼一声,走到沈清辞另一侧,低声说道:“天哪!我刚刚碰到丞相府二公子了!看到你我才想起来,他长得……跟那个舞男好像。” 她双眼放光,一脸沉醉:“都好看得要命,还都带着那股子病弱劲儿,让人一看就想……就想好好疼他……” 她后面的声音在察觉到萧玦的死亡凝视后住嘴了。 沈清辞若有所思,“你喜欢那种病美男类型的?” “嗯嗯,” 许妙仪疯狂点头,脸上泛起一层薄红,“还是你懂我!你说……我跟李二公子有没有可能?” 舞男肯定是不行的,但是丞相之子,她爹娘应该会同意吧。 “没可能。” 沈清辞无情掐断她的幻想,“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人家早就心有所属。” 许妙仪一愣,这才猛地想起自己还骂过对方是混蛋来着,可她完全没把李文晋本人和李二公子画等号。 “沈二小姐不是已经赐婚了吗?”许妙仪还想挣扎一下。 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两个合心意的,结果一个身份太低,一个……竟然是个惦记着别人的垃圾。 唉,造孽啊! “你要是不怕被骗得伤心欲绝、哭天抢地,你就试试呗。”沈清辞觉得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言尽于此。 “好了好了,我就随口说说嘛。” 许妙仪尴尬的转移话题,“对了,你们刚刚买了什么?我远远瞧见,好像跟宸王表哥吵起来了?” “一块黑玉。” “就一块破玉石也值得吵?”许妙仪一脸不屑,拉起沈清辞的手就走,“走走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专门卖玉石的,保管你挑花了眼。” 她不由分说地拽着沈清辞,朝前头有独立隔间的商铺走去。 萧玦脸都黑了,不过还是不动声色地跟在沈清辞一侧。 四楼临窗,视野最好的店铺,是整个卖场出售顶级珍宝的地方。 这里主要以古玩字画、玉石珍宝为主,气氛与前头小摊位截然不同,安静中透着一丝紧张的奢华。 不少贵客早已在此流连,若有看中的珍品,便由伙计登记,现场竞价。 伙计们个个满面春风,显然生意兴隆。 他们转了一圈,进了一间名为‘玲珑阁’的铺面。 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里面的首饰不仅成色上乘、种类繁多,样式更是最新潮的,是京城贵女们的心头好。 没想到他们竟会在此单独设一间铺面,看样子是准备拿出压箱底的绝品了。 他们朝里走,迎面看见一位红衣明丽的少女悠悠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根样式华贵的步摇,正对着面前的铜镜比划。 正是灵犀郡主。 而她身后静立如松的身影,赫然是李文晋。 “晋哥哥,你看我选的这支步摇,好看吗?”灵犀郡主的声音甜得发腻,眼波却不住地往李文晋脸上瞟。 李文晋的目光在那支丽水紫磨金打造的步摇上稍作停留,温柔地点了点头:“郡主天生丽质,再华美的首饰,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真的?” 灵犀郡主心花怒放,正要叫人打包,一抬眼,瞧见许妙仪和沈清辞,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换上了一副嫌恶的表情。 第60章 我只利用你 她指着沈清辞,质问,“妙仪,你怎么跟她混在一起?” “你好意思说,” 许妙仪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我约你的时候,你不是说身体不舒服,起不来床吗?那你现在这是在干嘛?” “我……”灵犀郡主顿时有些心虚。 “哼!亏我还巴巴地给你送了那么多补品,看来是喂了狗了!你回去记得把东西原封不动地给我退回来!”许妙仪气得脸颊鼓鼓的。 李文晋的目光越过争吵的两人,落在沈清辞和萧玦身上,正欲上前行礼。 他刚迈出一步,异变陡生! 只听‘嗖’的破空之声,一支淬着寒光的利箭穿破旁边的窗户,直直射向灵犀郡主的面门。 “小心!” 李文晋眼疾手快,飞快地推了一把灵犀郡主,徒手抓住利箭。 手腕一抖,那支箭便被他反手掷出。 “啊!!有刺客!” 许妙仪吓得瞪大眼睛,猛地叫出声。 想也不想地就朝沈清辞身后躲去,死死抓住她的衣袖。 沈清辞无语。 随护们纷纷拔出了刀剑。 铺子里的贵客们早已乱作一团,尖叫着涌向出口,场面一度失控。 灵犀郡主却顾不上这些,她杏眼含春,激动地望着李文晋,柔声道:“文晋哥哥,刚刚要不是你,我……我就……” 她话未说完,眼眶先红了。 然而,一只冷箭过后,四周再无动静,仿佛只是个恶作剧。 但没人敢掉以轻心,灵犀郡主拉着李文晋的衣袖,催促道:“文晋哥哥,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快走吧。” 李文晋略略思索了一下,之后走到许妙仪面前,“县主不会武功,不如与我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许妙仪下意识地摇头。 她刚刚目睹李文晋奋不顾身地救下灵犀郡主,那护在身前的姿态,她看得很清楚。 再联想到沈清辞的提醒,这只冷箭来得蹊跷,她直觉自己不该掺和进去。 李文晋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护着灵犀郡主迅速离去。 灵犀郡主见许妙仪没跟上来,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文晋哥哥,只能是她的。 这一点意外很快被平息下来,但沈清辞他们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兴致。 许妙仪自然也跟着离开。 华灯初上,夜色如墨,将整座京城笼罩。 萧玦毫不避讳地钻进了沈清辞的马车,然后一把将她从主位上捞起来放在腿上。 沈清辞挣扎无果,也就由他了。 沈清辞靠在他怀里,说道:“刚刚的刺客,恐怕是李文晋的手笔。” 萧玦一手环着沈清辞,身子倚着后方,心情极好地问:“为何这么说?” “他想通过女人为沈云舒拉拢势力。” “沈云舒?”萧玦的眉峰几不可察地一蹙,“不是为五皇子?” “也有可能,不过他从小就喜欢沈云舒,如今也不知道他会拥护哪个?”经过她的搅局,沈清辞也不确定了。 萧玦想到前世老五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或许还真是李文晋的手笔。 “护国寺那次,你为何要救他?” “不救,他也死不了。本意想让他们内耗,没想到李文晋还是走利用女人的路子。”沈清辞撇嘴。 她顿了顿,轻嗤一声:“这大概是祖传的,毕竟他那位丞相爹,也是靠着吸女人的血上位的。” “我也利用你。”萧玦不满的捏了下她腰侧软肉。 “嗯,”沈清辞不耐地拍了下他的手。“所以你们都是疯子。” “我只利用你。”萧玦闷闷道。 他想说他和李文晋不一样,但又好像没有不同。 “我知道。”沈清辞想着书里开局就躺棺的躯体。 这难道是另类的从一而终? 她正出神,马车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郡主,有埋伏。” 青竹的话音刚落,破空声骤然响起,无数支冷箭从巷道各处射来。 ‘咻咻咻——’ 接着是冷箭和刀锋相撞的声音,乒乓作响。 高俊的黑马嘶鸣一声就要倒地,青墨抽刀斩断马绳,防止因为马倒地带动马车。 冷箭放过之后,无数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堵住了巷道口两端。 今日,怕是在劫难逃。 即便他们是武林高手,面对如此阵仗,也难全身而退。 萧玦眸色一沉,没想到西楚国刺客竟然最先来杀他们。 沈清辞心中更是无语。 她严重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变数’没死,导致剧情紊乱,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刺杀。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她和萧玦对视一眼,默契地一同跃下马车。 他们带的人少,必须速战速决。 萧玦软剑如龙,瞬间卷入战团。 沈清辞银鞭破空,目光扫过混乱的场面,一眼就看到了和丫鬟缩在墙角、脸色煞白的许妙仪。 她拧眉,正想冲过去,却被几个黑衣人死死缠住。 许妙仪此刻有点慌。 “完了完了,今日我的小命不会交代在这里吧!” “不会的,县主别怕,这么大动静,巡防营的人马上就到了!”丫鬟哆哆嗦嗦地安慰她,可自己的声音比她还抖。 她话音刚落,突然只听见‘嗖’的一声 一枚暗器朝着这边飞了过来,丫鬟们惊呼一声,下意识地闭眼挡在主子身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枚毒镖已被剑锋精准地击飞,不偏不倚地钉回一名黑衣人的眉心! 黑衣人闷哼一声,倒地抽搐身亡。 显然暗器上有毒。 “你是那个面具舞男!” 许妙仪惊魂未定,眼神却瞬间亮了。 这人虽然换了一身暗色衣裳,但是脸上的面具没换。 李文元闻声侧首,清冷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并未言语。 他正要上前助战,却听沈清辞的声音传来:“你护着县主先走,这些人,我们应付得来。” 沈清辞并未点名,但李文元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 他迅速评估了一下战局,黑衣人人数正在锐减,于是不再犹豫,对许妙仪道:“县主,这边!” 第61章 本王都要嫉妒了 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一旁的屋顶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男人一身黑衣,手中长弓在月下泛着幽冷的光,周身都是肃杀之气。 应该是这群人的头目。 他耐心地等到李文元一行人走远,才猛地拉满弓弦,箭矢如一道黑色闪电,直奔沈清辞而来! “郡主!” 萧玦急急喊了一声,之后软剑脱手飞出,精准地击偏了那致命一箭。与此同时,他身形如电,瞬间挡在沈清辞身前。 靠,还真是冲着她来的! 沈清辞心中暗骂,下意识地转头,循着箭矢来路望去。 只见那弓箭手再次拉满了弓,瞄准了他们。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松开弓弦——便有别的箭从他的侧方,朝着他直直射过去。 男人一惊,急忙避开,却终究慢了一步。 那支箭矢狠狠地钉入了他的左肩! 他闷哼一声,看也未看战局,单手捂着伤口,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屋顶之上,毫不恋战。 头目一退,剩下的黑衣人也尽数被击杀殆尽。 “快追,刺客在那边!” 巷子外,巡防营的火把终于亮起,一队人马呼啸着朝弓箭手逃离的方向追去。 沈清辞迅速扫过自己的人,知春知秋、青竹青墨虽都挂了彩,但都是皮肉伤,她这才松了口气。 一转头,却对上萧玦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 “怎么了?”她有些不解。 萧玦气的肝疼。 这女人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她刚刚差点没命,难道不该先关心一下护着她的自己吗? 可他又拉不下脸主动求关注,憋了半天,终于将这股邪火撒向了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陈延。”他冷声喝道,“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那里干嘛?” 沈清辞闻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讪讪地从暗处走出,正是陈延。 陈延一见自己败露,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但还是立刻上前,恭敬地向沈清辞作揖:“陈延拜见郡主。” 心里暗骂自己该早点走的,现在可好,被萧玦给抓了个正着。 陈延? 应该就是萧玦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吧。 和反派混在一起的人,好像一直都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干一些无法见光的事。 沈清辞都有些同情他了。 陈延行礼之后一直没等到沈清辞让他起来,抬起头,就看到沈清辞面露同情。 他……是什么看起来很可怜的人吗? “陈公子不必多礼。” 沈清辞收敛目光,语气淡淡。 然而,她这片刻的关注,令萧玦碍眼极了。 他本就因沈清辞忽视他而心生不悦,此刻更是莫名不快。 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沈清辞挡在身后,语气森然:“你不跟着去抓刺客,躲这里干嘛?” 面对萧玦不善的目光,陈延只觉头皮发麻,连忙挤出笑容:“王爷误会,下官……下官只是担心王爷与郡主的安危,想先确认一番。” 唉,他就不该好奇沈清辞,想偷偷过来看一眼。 “是吗?你以为本王会信,你该不会是在怪我不同意和你一起抓刺客?所以想放跑刺客?”萧玦质问。 陈延:“.…..” 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解释:“王爷息怒,下官该死!我只是觉得奇怪,刺客的目标为何会是你们?这不合常理。” 毕竟,七王爷在皇帝眼中无足轻重,杀他毫无意义。 “所以,你在瞧不起本王?”萧玦的声调又冷了几分。 陈延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王爷又是哪根筋不对,“下官不敢。” 沈清辞看着他们胡闹,只觉头疼。 清冷的声音适时插入,终结了这场无意义的对峙:“他们是来杀本郡主的。” “什么?” 陈延脱口而出,“郡主,您得罪人都得罪到国外去了?” 沈清辞觉得自己不该多管闲事,这人果然欠打。 不过她倒是想起,西楚国的刺客与四皇子有勾结,后来更是莫名其妙的异常维护沈云舒。 或许这次刺杀跟他们有关。 想到此,她提醒道:“本郡主还没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我们离开前,在赛罗湖的画舫上,刚与宸王,以及我的好妹妹沈云舒闹得不欢而散。而他们,也是最想我死的人。” 陈延一愣,这是要他……公报私仇? 沈清辞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补充道:“另外,画舫拍卖场之前也有刺客骚扰,或许是同一伙人,也或许他们就藏匿在附近。你可以顺着这条线查,最好能一网打尽。” 陈延面露迟疑:“那万一……不是他们做的呢?” 沈清辞红唇微勾,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你看着办。” 陈延:“.…..” 这不明摆着让他栽赃陷害吗? 萧玦见他迟疑,不满道,“陈延,你别忘了,负责京畿治安的,是四皇兄。” 陈延头皮发麻,“王爷的意思是?” “四皇兄近日又是封王,又是大婚,风头无两。若再能借此案立下大功,本王都要嫉妒了。” 沈清辞:“……” 陈延:“.…..” 他这说的是人话? 也就是说刺客要抓,但在没有证据证明此事是四皇子之前,不能进大牢。 陈延会意,“是,属下明白。” 萧玦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 他接过玄弋递回的软剑,温柔又无害地看向沈清辞,声音里带着一丝邀功的亲昵:“多谢陈大人及时赶到,救了本王与郡主。此地便不叨扰了,你们好生处理。” 沈清辞看着大反派这变脸速度,再瞥一眼陈延那张仿佛吞了十斤黄连、表情扭曲的脸。 心底那点同情瞬间被一股莫名的笑意取代。 青竹很快在附近找了一辆马车。 沈清辞同萧玦上了车,陈延愣在原地等着他的人回来处理现场。 回到平西侯府,下人们早已候着,恭敬地准备热水。 “知春知秋,青竹青墨,今夜辛苦了,每人赏银十两,都下去歇着吧,这边不需要伺候。”沈清辞吩咐道。 “是,谢郡主。”四人跟小丫鬟交接好,便退下了。 玄弋带着满满羡慕之情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王爷何时能和郡主成亲啊,他也想要赏银。 第62章 何曾被‘赶\’过 净室的浴桶很快升腾热气,香气缭绕。 沈清辞正要解开衣带,手腕却猛然被攥住,整个人被不容抗拒地抵在净室的门上。 大反派又发什么疯? “做什么?” “你为何同情陈延?你和他很熟?”萧玦沉声道。 他的手撑在沈清辞的耳边,手背上青筋隐隐跳起,指甲几乎快嵌进门上的雕花。 这种莫名烦躁的情绪,最近总是出现。 让他很是不适,他觉得问题出在沈清辞身上。 沈清辞皱眉,她真没心情哄人。 “萧玦,适可而止!” 萧玦居望着被他桎梏着的女人,眼底戾气升腾,“我是你男人。” 沈清辞嗤笑,抬手捏住了他的手腕,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 萧玦咬牙,腕骨却闷闷的开始疼。 他眼中的戾气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狼狈的妥协。 “……我错了。” 见他服软,沈清辞这才放开他。 她面无表情地褪去衣衫,滑入温热的浴桶中,仰靠在桶沿,闭上了双眼,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温热的水撩拨裸露的肌肤。 水波晃动,看得人头晕目眩。 萧玦被捏痛的手微微蜷缩,心脏好似不受控制,快了几拍。 他只犹豫了片刻,便也褪去衣衫,滑入水中。 伸出胳膊,将人揽进怀里。 手指不可避免触碰柔软,克制着停留的欲望,最终贴在纤细的侧腰。 他把头搁在她脖颈,闷声道:“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你受伤了?” “没有。” “那你闹什么?” 萧玦被沈清辞问得一噎,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却又无处发泄。 ……他就是气不过,他想要她把他放在第一位。 可怀里的女人一动不动,呼吸平稳,比尸体还要乖顺。 直到怀中的人呼吸彻底绵长,萧玦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 瞥了一眼床上的女人,站起身离开。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竟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想,自己大概是疯了。 人一旦闲下来,果然会胡思乱想。 门一关上,床上那双紧闭的眼眸,唰地睁开,清明一片,没有半分睡意。 沈清辞缓缓侧身,看向他离开时关好的门。 沉稳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片刻后,门外传来小丫鬟怯生生的试探:“郡主,奴婢们可以为您传膳了吗?” “传吧。” 沈清辞应声,双腿一旋,已从床上坐起。 …… 一踏出平西侯府的大门,萧玦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戾气。 沈清辞! 都怪自己太过纵容她,才让她如此有恃无恐。 总有一天…… “七王爷?” 一道轻柔的声音自身侧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云舒正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看他这副样子,是被赶出来了? 沈云舒心中一动。 她立刻提着裙摆,莲步轻移地下了马车,再次柔声唤道:“七王爷。” 月光下,眼前男子一身风姿,真真应了那句‘温其如玉’。 抛开一切不谈......这样的美人儿...... 沈云舒伸手,想要去触碰萧玦衣袖。 被躲开了。 方才还沉浸在思绪中的男子幡然转身,与沈云舒拉开了巨大的距离。 待看清来人,那双眸子里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杀意。 竟然是这个恶心的玩意! 萧玦想也不想,手掌化作利爪,直取沈云舒的咽喉! 杀气。 沈云舒吓得连退数步。 她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幸好离得远,这人果然是个疯子,不是她能招惹的。 丫鬟寒月也挡在她身前。 萧玦还要继续动手,刚因刺客头目逃脱而满心失望的陈延,恰好走到这里。 他一抬头,便看到满眼杀气的萧玦和面无人色的沈云舒。 “七王爷,手下留情。”陈延心头一跳,急忙出声制止。 用上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冲了过去。 “她要非礼本王,本王要弄死她!”萧玦收回手,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理直气壮地向陈延告状。 沈云舒:“.…..” 陈延:“.…..”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他扶额,低声劝道:“王爷,这里是平西侯府门口。沈二小姐就算想……非礼您,也不会选在这种地方。” “陈大人明鉴,” 沈云舒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眼中含泪,愤恨地指控道,“七王爷被姐姐从府里赶了出来,心中不快,便要迁怒于我。 小女子……小女子真是冤枉死了!” 陈延没想到还有这回事。 “她还敢胡说八道!”萧玦气得脸都青了,“陈延,还不给本王将她抓起来!” 他明明是自己负气出来的,何曾被‘赶’过! 陈延简直无语,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只得打圆场:“既然都是误会,说开便好。王爷心情不佳,还请沈二小姐速速离开吧。” “哼,” 沈云舒有了台阶,冷哼一声,便头也不回地朝府内跑去。 还不忘丢下一句,“真不知道姐姐看上他什么了。” 萧玦怒目瞪向陈延。 陈延非但不怕,反而凑了上来,眼底闪烁着八卦的光芒:“王爷,是不是……技术不行,没伺候好郡主?” “这事儿也是要学习的。实在不行,我回头帮你挑几本秘籍参考参考?”陈延乐呵呵地提供建议。 萧玦反手就是一掌挥出! 陈延躲闪不及,被凌厉的掌风扫中,踉跄着退了两步。 “王爷,忠言逆耳啊!”他抚着胸口,一脸痛心疾首,“我这也是为你好,你怎么能对我动手,简直不知好人心!” 他还想再调侃几句,却对上了萧玦那双冰冷彻骨的双眸。 “滚!” 只是轻微的对视,便让人遍体生寒,陈延腿一软差点儿跪下。 “好,好,我滚。我马上滚!”陈延认怂。“王爷您消消气,记得这里是平西侯府,千万别冲动闹事!” 娘的,他都忘了自己还没抓到刺客,这会可不是管闲事的时候! 赶紧逃命要紧。 萧玦:“.…..” 他回头看了一眼,侯府门口躲躲藏藏的下人。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被赶出来似的,他抬脚又走了进去。 第63章 被绿了?! 萧玦悻悻然回到了栖凤阁。 隔着老远。 他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忘了什么事。 原来他这一天都没吃饭。 他加快步子,跨进门槛的时候,就见沈清辞坐在一旁。 桌上已经摆满了膳食。 沈清辞见他进来,视线落在他身上。 这是发完疯,又回来了? 不过,她装不知道,问:“吃饭没?” “我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自然还没。”萧玦见她没察觉自己离开,便挨着她坐下。 小丫鬟给他上了碗筷。 两人默默吃饭,好一会,萧玦才道:“沈云舒刚刚想非礼我?” 沈清辞:“.…..” 好好的吃饭,提那晦气玩意做什么? “她怎么非礼你了?” “她想碰我,我怎么可能让她近身。避开了。” “那就好,男人清白很重要。”沈清辞认可他的做法。 萧玦垂眸:“嗯,我想杀了她,可是被陈延阻止了。” 沈清辞:“.…..” 所以,我该帮你一起迁怒陈延? 想到沈云舒如今名声尽毁,主角光环应该降了不少,也许可以试试能不能弄死她。“你想杀,可以趁夜去杀,别被人发现就行。” “当真?” 只是提起她,萧玦身上的杀意便不断涌出。 沈云舒那女人前世没少帮萧宸,虽然最后被萧宸推出去挡刀,但能让她早点去死也好。 省的出嫁还要带走平西侯府的一份嫁妆。 他可记得前世她十里红妆的大婚,而沈清辞什么都没有。 他很不高兴! …… 入夜,万籁俱寂。 二门落锁后,侯府西侧后院值守的基本都是仆妇。 萧玦今晚想见血。 沈清辞无奈奉陪,当然她主要是想看看杀不杀的了原女主。 两人一路朝着沈云舒的院子而去。 路过王氏的主院时,沈清辞的脚步倏然一顿。 太静了。 静得有些反常。 寻常这个时辰,院里总该有几个守夜的仆妇,此刻却连半个人影也无。她凝神细听,一丝若有若无的细碎声响,从厢房中飘了出来。 萧玦自然也察觉到异常,他传音道:“要不要去看看?” 沈清辞点头。 两人身形一纵,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如落叶般贴近了厢房。果然,传来男女颠鸾倒凤的声音。 “平西侯偷偷回京了?” 这是两人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然而,疑问刚在心底升起,一道沙哑又带着几分得意的男声便刺破了他们的猜测。 “怎么样?就算只剩一只手,也不妨碍我疼你。” 两人身形皆是一僵。 沈清辞秀眉微蹙:这声音……不是她爹沈岳。 萧玦眼底掠过一丝冰冷:平西侯竟然被绿了?! “谢郎……我心疼你……”王氏的声音腻得能拧出水来,带着哭腔的嗔怪,“他们怎么敢害你断了一条胳膊!我恨不得……恨不得以身替你受着!” 沈清辞只觉得一阵恶寒。 这便是号称对沈岳一往情深的王氏?竟然另有奸夫,好一出情深义重的戏码。 姓谢,还断了一条胳膊,那不就是谢凌吗? 沈清辞无语,好在沈岳估计压根不在意王氏他们,要不然知道自己的夫人如此对他,还不得吐血三升。 “胡说什么。我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够了。” “谢郎,这么多年,只有你是真心待我的。沈岳……他从未正眼瞧过我,更别提碰我。我这一生也只有你一个人,身子是你的,孩子也是你的…… 若有来世,我定不嫁什么侯爷,只与你厮守,哪怕清贫也甘心……” 话未说完,王氏已泣不成声,仿佛积压了半生的委屈都在此刻决堤。 沈清辞和萧玦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愕。 他们都听到了什么? 连孩子都不是沈岳的吗? “说什么傻话。” 谢凌叹了口气,“就算为了孩子们的前途,以后这话也不准再提。我只恨自己身份低微,让你独自在这深宅里受尽委屈。儿女受人欺负,我也没法帮上忙。舒儿如今都要出嫁了,我既不能让她叫我一声爹,也无法光明正大的送她出嫁……” 谢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氏给打断了,“谢郎别说了,也别自责,你对我们母子三人够好了。 舒儿要出嫁了,如今沈岳不在京里,怎么能少了你这位长辈师父。我得想办法把你弄进府。” “进府?” 谢凌犹豫,“会不会太冒险了。” “不会,”王氏胸有成竹,“老夫人身体不好,到时给她弄点药,让她病得起不来床,再以‘神医’的名义请你进府问诊。如此一来,你便能名正言顺地留在府中,亲眼看着舒儿出嫁。”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等出嫁那日,你站我身后,也算跪拜父母了。” “好,我听莲儿的安排。” 谢凌被说的心动,他此次冒险回来不就是得知女儿被赐婚的事,才想来看看的吗? 能亲自送嫁,他求之不得! 沈清辞与萧玦隐在暗影中,相顾无言。 今夜的血腥味还未闻到,却先嗅到了一缕比血更恶心的阴谋。 两人后面说的特别小声,沈清辞没听清楚,不过已经可以肯定沈岳确实只有原主这一个孩子。 如今还被自己占据了身体。 就是不知道老夫人知道自己拼命维护的侄女,给她唯一的儿子带绿帽。 还怀着野种混淆沈家血脉。 会是什么心情? 沈云舒兄妹,那两个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认为她窃取了本该属于他们一切的人。 若让他们知晓,自己引以为傲的母亲和‘师父’,竟是这般不堪的关系,那副信仰崩塌的模样,一定很值得一看。 沈清辞勾唇,有些期待。 她不再理会屋内的动静,朝不远处的暗影传音:“去找管家,让他请老夫人过来捉奸。” “你打算抓了谢凌?” 萧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玩味。 “自然,这么好的机会,不将他们一网打尽,难道留着过年吗?”沈清辞没那个耐心。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管家便带着人,抬着老夫人,浩浩荡荡地过来。 火把照亮了整个主院。 厢房内的动静戛然而止。 王氏和谢凌瞧见外面的光亮吓得连忙起身。 王氏哆哆嗦嗦地摸索着衣物,手忙脚乱; 谢凌也在往身上套衣,可他只有一只手,实在不方便,才刚套好裤子。 下一瞬,房门就被撞开了! 第64章 一时糊涂 当看清门外被簇拥在正中的老夫人时,王氏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完了! 就在所有人还沉浸在震惊中时,沈清辞动了。 她抽出萧玦的软剑,趁着谢凌惊魂未定,手腕一抖,剑尖精准地刺入他的脚踝与手腕筋脉之处!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谢凌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瞬间失去力气的三肢,鲜血迅速浸透了衣裤,在地上抽搐成一团。 沈清辞冷眼瞧着,她可不会再让他有逃脱的可能。 王氏吓得全身颤抖。 老夫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气得双目赤红,浑身发抖,眼中满是暴怒。 她指着只穿着肚兜亵裤的王氏,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娘!娘,您听我解释!不是您看到的那样!”王氏连滚带爬地跪到老夫人脚下。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老夫人死死盯着王氏,呼吸急促得仿佛随时会背过气去。 这都捉奸在床了! 方才管家来报时,她还只当是沈清辞又在胡闹,可眼前这光景……这分明是你情我愿,苟合已久! 王氏竟敢如此作践她的儿子! 作践沈家的脸面! 一股气血直冲头顶,老夫人强撑着没有倒下,猛地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王氏脸上! “王莲!你竟敢给我儿戴绿帽,你怎么敢的!!!” “娘,不是我,是他,是他陷害我!”王氏捂着脸,指向床上血泊中的谢凌。“我心里只有岳哥哥……是他觊觎我美色,强行……” 床上,谢凌被管家像拖死狗一样拽着头发拽了下来,又狠狠踹了两脚。 他只是闷哼两声,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他不辩解,也不挣扎。 他此刻万般后悔,不该冒险来这里,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他不怪王氏把过错推到自己身上,他死了不要紧,只要不连累到他们母子三人,他死不足惜。 见他默不作声,王氏心中稍定,又转向老夫人,泣不成声地哀求:“娘,我是一时糊涂啊!求您看在舒儿和承儿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我真是被逼的呀!” 老夫人死死瞪着王氏,胸口剧烈起伏。 她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儿子要是知道此事,会不会怪自己。 是自己识人不清,害了岳儿! 她已经不知道该怨王氏,还是该恨自己。 “够了。” 沈清辞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王氏的哭嚎,“你的谎话,留着到地下去说吧。” 她目光一凛,吩咐道:“来人,把王氏的贴身嬷嬷押过来。” “你,你要做什么?”王氏脸色难看的骇人。 很快,她的心腹嬷嬷被家丁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沈清辞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嬷嬷,冷声道:“他们何时勾搭上的,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你若实话实说,我饶你一家不死。若有半句虚言……” 她顿了顿,脚尖踩在嬷嬷的手指上,缓缓碾过,“你知道后果。” 嬷嬷惊恐的看向王氏。 可王氏早已慌乱得不行,她朝着嬷嬷死命摇着头。 沈清辞一脚踩在嬷嬷脸上:“你的卖身契还在府里吧?你子女也在府中吧?你就算不招,也有其他人招,你确定要赔上一家老小的性命?” 嬷嬷突地打了个哆嗦。 “我说!我说!夫人未出阁时,曾在护国寺养病,得谢凌救治……两人自此相识。谢凌对夫人情根深种,可夫人……夫人一心想嫁侯爷,瞧不上他的出身,便一直吊着他。” “后来,侯爷始终不喜夫人,夫人郁郁寡欢,是谢凌一直嘘寒问暖,体贴备至……日久生情。 再后来,侯爷回京,夫人觉得时机已到,便设计自毁清白,在老夫人的支持下,如愿嫁入侯府。” 老夫人的呼吸越来越重,她死死攥着拐杖,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可……可侯爷自始至终,都未曾碰过夫人!”嬷嬷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老夫人心上, “夫人又恨又委屈,便……便与谢凌私下往来,苟且至今……” “求郡主饶过奴婢家人,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啊。”嬷嬷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 “说!”老夫人心口堵的发慌:“承儿是谁的孩子?” “是他的子嗣。”嬷嬷哭着指向谢凌。 她浑身颤抖,不敢看老夫人,绝望地闭眼哭道:“是……是谢凌的!侯爷当时身体有伤,就算被设计也未曾碰过夫人。夫人……她从头到尾,只有过谢凌一个男人!大公子的眉眼,和谢神医原本的面貌,有五六分相似!” 嬷嬷话音落下,管家一个箭步上前,粗暴地一把撕下谢凌脸上的人皮面具。 面具之下,果然是一张与沈承有五六分相似的脸! “轰——” 老夫人的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身形猛地一晃,几乎栽倒在地。 难怪……难怪她总觉得沈承与岳儿没有半分相像之处! 原来,竟是这样! 她一直引以为傲的龙凤胎,她寄予厚望的沈家嫡长子,竟然是野种。 她对沈承,沈云舒有无数期望啊! “王氏!!!” 老夫人彻底疯了,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扑上前去,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一巴掌地扇在王氏脸上。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如此对待我儿!你怎么敢拿野种来充当我沈家的血脉!!”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不绝于耳,王氏的脸迅速肿成猪头,嘴里发出呜咽的哭嚎。 “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你给我儿子戴绿帽,混淆沈家血脉!你还敢把奸夫弄进府里!这些年是我养大了你的胆子! 我要把你沉塘!我要你的命!” 老夫人怒吼着,心口一阵翻涌,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第65章 都该死! 她想起自己这些年为了他们,把真正的嫡亲孙女沈清辞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还与他们一起骂她是野种。 老夫人便恨得无法呼吸。 “祖母!不可能的!这是栽赃陷害!您不要被人蒙蔽了啊!祖母……”沈云舒提着裙摆,踉跄着冲进院子。 她身后跟着的萧宸,面色阴沉如水。 他今夜私会舒儿,没想到会遇到未来丈母娘私通被抓的事情。 简直荒谬至极。 不过,看到谢凌的脸,他心中便有数了。 看来自己没有认错人。 “祖母!我们是爹的孩子啊,是您的亲孙儿!这一切都是污蔑!求您放过我娘吧……”沈云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得梨花带雨。 不可以。 她绝不承认自己不是沈岳的女儿。 一旦承认,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呵……” 老夫人发出一声破碎的冷笑,眼神里满是讥讽与悲凉,“还要哄骗老身,难怪岳儿和你们一点都不亲,原来你们根本就不是他亲生的。 我就说,同样是他的孩子,他怎会如此区别对待? 原来岳儿心里明镜似的,一直纵容你们至今,恐怕也是看在我这老婆子的份上吧……是我对不起岳儿啊!” 老夫人嘶吼着,每一字都像是从心口剜出来的血。 “老夫人,” 管家上前一步,声音冷硬,“既然要将王氏沉塘,那两个……奸生子,是否也一并处理了?事关侯府颜面,不得不绝后患。” 一想到自己敬重的侯爷,竟然被毒妇愚弄至此,他恨不得亲手弄死这些人。 “沈福,你一个下人,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王氏听到他们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瞬间红了眼,尖声叫道:“娘,您不能如此狠心!我是您的亲侄女!这两个孩子,就算不是沈家的血脉,那也是咱们王家的骨肉。 总比那个不知来路的外人强!” 事到如今,王氏还想用沈清辞的身世来做最后一搏。 “狠心?” 老夫人神色漠然,“我这么多年对你们掏心掏肺,你却拿一对野种来糊弄我,羞辱我儿! 王氏,你们……都该死!”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下令:“来人,将他们全都抓起来,明日午时,一并沉塘!” “我是圣旨赐婚的宸王侧妃,你们谁敢动我!”沈云舒看着逼近的家丁,厉声呵斥。 “哦?是吗?” 沈清辞冷笑开口,“王氏不知检点,与人私通诞下野种,按律当休弃,再处死。而你,自然也要从沈家宗族除名。 没了平西侯府二小姐的身份,不知皇上还肯不肯让你这个‘奸生子’当宸王侧妃了?” 她刻意加重了“奸生子”三个字,随即缓步走到沈云舒面前,一字一句地嘲讽道:“这么多年,你口口声声说我抢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现在看看,真是天大的笑话。 沈云舒,你此刻……脸不脸红?嗯?奸生子。”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沈云舒的脸颊,“啧啧,好大的一张脸呢。” “你……”沈云舒气得发抖,可她又无法反驳。 她那双含泪的美目死死瞪着王氏,心中恨意翻涌。 为什么? 为什么一向端庄自持的母亲会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 为何要让她生来就是这见不得光的身份? 为何要让她承受这奇耻大辱? 王氏被她吃人的目光瞪得心虚地撇开脸。她也不想的,可沈岳如此轻视自己,她心里怨恨。 给他戴绿帽,又养着她和别人的孩子继承侯府,这便是她报复沈岳的手段。 她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只恨没能早点弄死沈清辞这个祸根。 如今,满盘皆输。 “舒儿,别怕。” 一直沉默的萧宸终于上前,将摇摇欲坠的沈云舒揽入怀中。 “宸哥哥……”沈云舒抓着他的衣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了?你会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 萧宸轻抚着她的背,语气温柔,“本王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与你的身世何干?” 听到两人的对话,众人心思各异! 沈清辞和萧玦都在猜沈云舒到底还有什么是能被萧宸觊觎的? 而王氏和谢凌则松了一口气,只要宸王愿意保沈云舒,他们的女儿就死不了。 老夫人却是怒火中烧,“宸王,你当真要护着这个孽障?” “老夫人,舒儿已经是本王的人,本王自然会护着她。”萧宸将沈云舒护得更紧,大义凛然道,“再说,舒儿是无辜的。本王都不介意她的出身,您又何必咄咄逼人?此事若闹大,丢脸的只是侯爷与您!” “好,好一个无辜!”老夫人气极反笑,“你带她走,从今往后,我侯府没有她这个人。来人,将那对奸夫淫妇给我拿下!” 沈云舒闻言,心如刀绞。 她看向老夫人,那张曾经对她慈爱有加的脸,此刻只剩下怨毒。十七年的祖孙情分,竟如此不堪一击? 她心底的恨意疯狂滋长——没错,宸哥哥说得对,她没有错! 错的是这个老虔婆。 错的是沈清辞! 就在这时,萧宸话锋一转,“老夫人息怒。 您就算杀了他们,对您又有何好处?侯爷未必不知王夫人的事,多年来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不如此事问过侯爷再做定夺,也免得伤了你们母子和气。” 沈清辞冷笑,“宸王,你觉得拖延时间就能改变结果?” “你只是小辈,无法替侯爷做主。”宸王自认占理。 “好,就依你所言。”老夫人果然被说动了。 事关儿子的颜面和侯府的血脉,确实该由沈岳亲自发落。 她疲惫地挥了挥手,“此事,等侯爷示下再说。” 沈清辞眼中的笑意瞬间敛去,看戏没过瘾,她一剑挥出。 手起,剑落。 “噗——” 一颗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地面。 “谢郎……” 王氏目睹此景,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双眼一翻,直挺挺地晕死过去。 第66章 起死回生? 满院死寂,唯有血腥味在空气中迅速弥漫。 “管家,”沈清辞面无表情地将滴血的剑丢在地上,“将人头用石灰罐子封存,给我父亲送去。” 萧玦:“.…..” 那是他的剑? 老夫人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难辨……她没有说话,由着丫鬟搀扶,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管家命人收拾好谢凌的尸首,又将王氏关了起来。 宸王看了眼萧玦和沈清辞,拉起尚在惊魂未定的沈云舒,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走了。 沈清辞看着他们的背影,暗嘲:男女主果然难杀。 “郡主。”管家上前道:“大公子那边,是否要……” “嗯,明日一早就派人出城抓他,别让他察觉了!”沈清辞道。 “是。”管家领命。 …… 回栖凤阁的路上,萧玦沉吟:“萧宸是为了万医门的势力,才不惜保下那个女人?” “恐怕不仅仅如此。”沈清辞也不解。 主要是原书中沈云舒的身份并没有被揭穿,她一直是平西侯嫡女。 杀了原主,还抢了原主的郡主之位。 更是帮谢凌继承了神医谷,可以说,她是一路顺风顺水地当上皇后的。 “哪怕她保住沈家嫡女的身份,皇帝也绝不会允许一个‘奸生子’登上皇家玉牒,做宸王的侧妃。”萧玦语气嘲讽。 皇家的颜面,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等明日拿下沈承,就把此事宣扬出去。”沈清辞可不在乎侯府名声。 而且,她总觉得沈岳应该也不在乎。 “可惜了,”萧玦轻笑一声,带着几分玩味,“没能等到他们大婚那日,当着众宾客的面揭穿,那才叫精彩。” “夜长梦多,谢凌可是用毒高手。”沈清辞觉得原主的‘春情焱’估计就是他出的手。 沈云舒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能做到悄无声息。 “嗯,你说得对。”萧玦心情不错。 牵着她的手,两人的影子在回廊的地上重合交缠。 这种感觉...... 好像还不错。 回到院子,热水沐浴洗去了一身血腥与疲惫。 沈清辞换上舒适的寝衣,躺在床上,指尖摩挲着那块从拍卖场得来的‘养魂石’。 原书里,原主母亲苏潼的尸身一直保存在楚王府密室。 由楚王夫谢卿安守护着。 而沈岳一直在寻找为她复活的方法。 原主死后,他更是悲痛欲绝,出家为僧,游走四方,只为求得一个逆天改命的奇迹。 这个石头有用吗? 若是无用,书中又何必特意提及? 还有自己的穿书是否与沈岳的出家有关? 毕竟她从未看过此书,只是到了这里以后,记忆中便有了书中的内容。 颇为诡谲。 念头纷乱间,她刚要阖眼,一股熟悉的气息侵袭而来。 床榻上多了一个人。 她朝里边挪了几分。 下一瞬,一只灼热的手掌贴上她的小腹,不容抗拒的力道揽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捞进炽热的怀抱。 “在想什么?”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近,就在耳边。 挨得太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里的震动。 “在想这个石头,会不会有起死回生的作用?”沈清辞转过身子和他面对面。 “你想让谁起死回生?”萧玦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他没有嘲笑她的异想天开。 前世,他亲眼见过沈岳对着冰棺里的沈清辞,说要踏遍千山万水也要复活她。 他当时怒其不争,不想着查寻凶手为女儿报仇,反而把好好的侯府拱手让人。 使得自己前路走得颇为艰难。 可此刻,看着眼前鲜活温热的沈清辞,再想到自己的重生,一个荒谬却又似乎是唯一的解释在他脑海中浮现。 难道,真是因为前世的沈岳,以某种代价换来了自己的重生,来救下他的女儿? 这个念头让他有瞬间的恍惚。 “我娘。”沈清辞回。 她知道,萧玦最初接近她,就是因为她是苏潼的女儿。 因此,也没有隐瞒。 她的坦诚让萧玦心中一悦,他收紧了手臂,声音低柔下来:“以后,有机会去西楚国,咱们试试。” “嗯。” 沈清辞应了一声,将那块玉头塞入枕头底下。 然后,她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睡吧。” “好。” 萧玦唇角不自觉上扬,搂着她睡下。 沈清辞睡得深沉,又梦到了她的墓穴,峰峦迭起的阴影,厚重的墓碑上,碑文依旧模糊不清,但有一处似乎隐隐亮起。 …… 日头高悬,天光大白。 沈清辞醒来时浑身舒畅,伸懒腰时,手臂一挥,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身旁的胸膛上。 “郡主这是要谋杀?” 萧玦咳了声,捂着胸口坐起来。 他垂眸,恰好对上女人那双睡眼惺忪的眸子,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蒙与惬意,像一只餍足的猫。 让他心中微动。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郡主。 “你尽可以回去睡。”沈清辞冷哼一声,语气不善。 睡她的床,还好意思抱怨。 萧玦沉默了片刻,忽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目光温柔缱绻,“回去睡,怎么伺候郡主呢?” 美男主动投怀送抱,沈清辞毫不扭捏的环住他的腰,娇眸如水,尾音微扬:“怎么伺候?” 这女人……真是一点都不害臊! 反倒是他,有了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萧玦耳根一热,不满地坐起身,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见他耳朵通红,沈清辞眼底笑意更深。 大反派还真不经逗。 她起身朝外面声喊道:“知春知秋,进来伺候。” 门应声而开,两个丫鬟端水入内,垂眸伺候她洗漱更衣。 萧玦在侧边净房由玄弋伺候着洗漱。 用过早膳,萧玦便在院中与玄弋、青竹、青墨几人过招。 剑风呼啸,拳影交错,一招一式间皆是凌厉杀气,与这满院晨光格格不入。 沈清辞则闲适地坐在廊下的摇椅上,手中端着一盏清茶,目光悠然地看着院中翻飞的身影。 期间,许妙仪让人送来了她平安的消息,字里行间也满是对她的担忧。 沈清辞提笔回了‘安好’二字。 紧接着,老夫人病倒的消息也传了过来。沈清辞闻言,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淡淡吩咐:“若实在撑不住,便去宫里请太医吧。” 虚伪的关怀,她给不起,也不想给。 那份从小到大的厌恶,不会因为一场惊变就烟消云散。 第67章 全消失了 日头渐高,正当院中打斗进入白热化之际。 管家却神色慌张地快步走了进来,“郡主,大公子昨夜就不见了。老奴派人去宸王府打探,王府那边的消息说,昨夜宸王根本未曾带二小姐回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院中凌厉的剑风戛然而止。 萧玦手腕一转,长剑归鞘。 汗湿的黑发贴在额角,他转身,望向沈清辞。 沈清辞没什么表情地呷了口茶,点头道:“知道了。此事暂时不宜声张,退下吧。” 本来还想用丑闻重创一下沈云舒的气运。 如今她人都不在,爆出来只会脏了侯府的门楣,徒惹笑话。 管家刚退下,门房便匆匆来报:“郡主,京畿卫陈延陈大人,求见七王爷!” 萧玦全身是汗,沉声命人备水清洗。 待他换上一身干净的玄色常服出来时,陈延已被请至花厅。 他仍穿着一身巡逻的劲装,风尘仆仆,神色凝重。 “陈大人,这么快就抓到刺客了?”沈清辞率先开口。 萧玦也看向他。 陈延顿感脖子一紧。 他躬身行礼:“见过王爷,郡主。下官正是为刺客一事而来。那些人……一夜之间,全消失了。 “消失了?”萧玦眉峰一挑。 “是。”陈延的语气满是困惑,“昨夜死掉的那几个与我们查探到的人数差距巨大。 尤其是,他们大老远从西楚国过来,什么都没做成,就灰溜溜的走了。这一路奔袭的损失巨大,就昨夜出现那么一下,怎么看都像是儿戏!” 陈延越说越觉得荒谬。 他本来还想着能借此事立功呢。 好好的,刺客就袭击了一下无关紧要的七王爷和郡主,连他们的一根头发都没伤到,就全体撤了? 跟闹着玩似的,简直莫名其妙。 关键是他已经上报朝廷,这搞得虎头蛇尾,他没法交差啊! “你的意思是,他们已经离京了?”沈清辞问。 “查不到任何踪迹,但应该是!” “会不会……跟沈云舒和沈承的失踪有关?”沈清辞想着其中的关联。 “不无可能。” 萧玦冷声道,“西楚刺客与萧宸早有勾结,恐怕他在护着沈云舒的时候,就已经下了决定。” “可刺客凭什么听萧宸的?” 沈清辞提出关键疑问,“西楚人不是疯子,就算勾结,也必有巨大的利益驱动。总不会平白无故为他跑这一趟。” 陈延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终于忍不住插嘴:“等等!二位……你们在说什么?沈二小姐和大公子……失踪了?这还跟西楚刺客有关?” 他一连三问。 萧玦看了沈清辞一眼。 沈清辞却毫不在意,“我那嫡母王氏,与外男有染多年。沈云舒和沈承,并非我父亲的骨血。昨夜捉奸在床,沈云舒被萧宸带走,而沈承……也一并不见了。” “什么——” 陈延简直震惊得合不拢嘴。天那,天那,这等惊天秘闻就这样说出来,真的好吗? 沈岳知道了,会不会杀人。 他好怕被灭口啊。 萧玦瞪了他一眼,陈延猛地合上了嘴。 沈清辞的目光扫过两人,接着说道:“所以,回到最初的问题。你们觉得,是什么样的利益,能让西楚刺客心甘情愿地当免费的‘车夫’,帮萧宸把那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 陈延摇头,“他们大老远而来,必有所图。可我们至今没查到他们的真正目的。” “或许你们查错了方向。” 沈清辞一语道破,“就我所知,那刺客的首领,并非寻常死士,而是西楚国三皇子,赫连昭。” “你确定?!”陈延的震惊达到了顶峰,“他堂堂一个皇子,竟然亲自跑来当刺客?” 萧玦的目光也骤然一凝,深深地看向沈清辞。 他前世都没搞清楚这批刺客的身份,对他们的目的也没查到。 此事后来不了了之。 而这位赫连昭,不久后还以使臣身份来访,给沈云舒的‘出嫁’送上了厚礼。 现在看来,一切都有了新的解释。 沈云舒……或者说谢凌,其身份绝不仅仅是万医门弟子那么简单。 还有沈清辞,她为何会知道刺客的身份? 这个疑问在他心中一闪而过,被他暂时压下。 他沉声接道:“或许,谢凌与西楚皇室本就渊源颇深,这批刺客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刺杀,而是来找他的?” 沈清辞沉吟道,“有这个可能。 否则,实在无法解释萧宸的行为。他明知沈云舒身份低贱,却依旧护着她。若她另有更尊贵的身份,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既然如此,宸王为何要隐瞒?”陈延还是不解。 “自然是因为双重身份更有利。”沈清辞冷嘲:“明面上是侯府嫡女,能为他拉拢朝臣;暗地里是西楚贵胄,能成为他未来的筹码。鱼与熊掌,他想兼得。”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出城去追?”陈延急切地问。 “不必,” 沈清辞笃定道,“他们还会回来的。沈云舒那样的性子,绝不可能甘心带着‘奸生子’的耻辱,一走了之。” 沈清辞想到后面的剧情,西楚国会派使臣过来谈和。 她或许也会过来。 萧玦颔首,表示赞同:“嗯。他们与万医门勾结,手上毒药层出不穷,硬碰硬对我们不利。” “他们昨夜是如何出城的?”沈清辞又问。 “查问过守门护卫,宸王昨夜确实带着不少人出京。”陈延回道。 “王爷身份,可随意在半夜开启城门?”沈清辞疑惑,早知道她昨夜就该让萧玦带人去抓沈承了。 萧玦摇头,“萧宸掌管的京畿营有这个权限,但仅限于紧急情况。半夜开城,风险极大,是特例中的特例。” 陈延补充道:“是,京畿守卫营,下官能查到那里也是因为职责所在。宸王的权限更大。” “呵,” 沈清辞嗤笑,嘲讽,“这样的话,宸王若是内外勾结,很容易引狼入室?皇帝竟能睡得安稳?” “正常情况下,皇室之内,无论如何争斗,底线都是江山社稷。谁也不会真的引外敌来动摇国本。”陈延觉得正常。 沈清辞不置可否。 第68章 天经地义的事 见萧玦也没再说话,陈延一脸为难,“那……此事下官该如何向皇上禀报?” “实话实说。”萧玦的语气不容置喙。 “是,那下官告退。”陈延如蒙大赦,感觉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玄弋,送他出去吧。”萧玦看了一眼陈延,吩咐道。 “是。” 陈延一走,院中又恢复了宁静。 萧玦看着她,眼神深邃:“该用膳了。他们就算不来东离,我们届时,也可以去西楚会会他们。” “好。” 两人走出花厅,午膳已备好在院中的石桌上,秋日暖阳,菜肴精致。 两人相对而坐。 萧玦拿起筷子,状似随意地开口,“我没料到,老四他会将人送出京。” “嗯,”沈清辞夹起一块酱汁排骨,放入碗中,“确实没想到,他和西楚勾结得如此之深。说起来,他们怎么不联系你这个正经的半个西楚国人?” “我势单力孤,又惹父皇厌弃,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枚弃子,哪有资格入他们的眼?”萧玦说着语气伤感的叹了口气。 “我娘当年若非在西楚宫廷被排挤得厉害,又怎会远嫁和亲。” 沈清辞:“.…..” 这又演的是哪一出? “被西楚皇室看上,也未必是好事。饮鸩止渴,萧宸迟早要为此付出代价。” “你说得对。” 萧玦勾起唇角,夹了菜给她,“看来,我也该去求父皇要点差事做了,总不能一直无所事事。 全靠你养着,那也太没担当了。” 沈清辞:“.…..” 你现在就算想要太子之位,皇帝敢不给吗?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说得对,成家立业,总得占一头。” “成家吗?” 萧玦眼中闪过一丝星光,“郡主是着急了?放心,我会努力的。” 前世他虽将她敛入冰棺,上了皇家玉蝶,却终究缺了一场名正言顺的仪式。这一世,他想补上,而且要办得比萧宸那场婚礼盛大百倍。 沈清辞:“.…..” 她就不该接他的话! 没好气的转移话题:“你准备一直住这儿了?” “嗯,”萧玦答得理直气壮,甚至往前凑了凑,“你的男人跟你一起住,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反正父皇现在也不敢管他。 沈清辞“.…..” 再次后悔当初被美色所惑而生出的歪心思。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决定闭嘴。再聊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当场掐死他。 萧玦却很享受看她吃瘪的模样。 那双总是清冷无波的眸子里染上怒气,比死气沉沉时生动得多,也……动人得多。 两人各怀心思地用完午膳。 沈清辞继续摆烂,萧玦则进宫了。 宫里,养心殿。 熏香袅袅,纱帘低垂。 将殿内光线切割得支离破碎,一如皇帝此刻繁乱的心绪。 自从中毒,他除了上朝之外,就一直窝在寝殿内,连奏折都在这里批阅。 钱公公端着一碗参汤,碎步挪进来,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皇上,参汤……” “拿走拿走!”皇帝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朕不是说了,除非要事,其他人都少进来,包括你。” 钱公公腿一哆嗦,跪着道:“皇上,是京畿卫小陈大人求见,说是刺客的事情需要禀报。” 京畿卫? 皇帝眉头下意识的皱了一下,想到京里最近不大太平,是有关西楚国刺客的事,一把夺过参汤吨吨吨灌下。 之后微微端正身子,将疲态压了下去。 “让他进来。” 钱公公应声退下,片刻后,陈延躬身快步而入。 他走到御案前,深深一揖,并未立刻呈上折子,而是沉声开口:“皇上。昨夜,西楚刺客于东街侧巷,对昭阳郡主与七王爷动了手。” “什么?” 皇帝猛然抬首,龙目中尽是锐利,“人可有事?” 昭阳郡主是沈岳的爱女,而老七那逆子手里握着他的解药,一个都不能出事! “托陛下洪福,郡主与王爷皆安然无恙。”陈延垂首,语气平稳地接着道:“微臣赶到时,刺客首领正以精弓射击郡主,千钧一发之际,是七王爷拼死相护,这才化解了致命一击。” 皇帝松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示意他继续。 “微臣虽全力追捕,但那刺客首领武艺高强,最终被他脱逃。不过微臣并未放弃,继续搜查,才发现所有刺客已于深夜,悉数离京。 微臣追查至城门,又得知……宸王殿下,于昨夜离开平西侯府后,亦带着大队人马出城。” “宸王?”皇帝眉头蹙起。 “是。微臣觉得此事蹊跷,遂前往平西侯府向郡主求证,竟……竟探得一桩惊天秘闻。”他抬起眼,飞快地瞥了一眼皇帝的脸色,然后猛地垂下,“平西侯府的妻子王夫人,常年与外男私通,其所生的一双儿女,皆非侯爷血脉!” “放肆!” 皇帝勃然作色,一掌拍在御案上,“侯府门楣,岂容如此玷污!” “陛下息怒!此乃郡主亲口所说。”陈延顶着天威,继续道,“昨夜,沈老夫人本欲处死沈二小姐,却被宸王当场阻止! 宸王声称沈二小姐是他的人,并强行将其带走。可今日一早,微臣便得知,沈大公子也一同失踪了。” 说完这些,陈延抬起头,一字一句地做出结论:“陛下,西楚刺客与宸王殿下,于同一时辰出京。而平西侯府的两位‘奸生子’,也恰在此时消失无踪。 至于他们之间是否有所勾连,这背后又藏着怎样的图谋……微臣不敢妄断。还请皇上圣裁!” 话音落下,整个养心殿内一片死寂。 皇帝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为老臣沈岳被戴了顶天大的绿帽而震惊,还是该为自己最器重的儿子竟疑似勾结外敌而震怒。 好半晌后,皇帝才对外道:“来人,传宸王立刻进宫。” “是。”殿外的钱公公连大气都不敢喘,应声后便疾步离去。 陈延趁机将密折呈上御案,而后垂首立于一旁。 第69章 恨极了 宸王接到旨意时,正在府中补眠。 被从梦中唤醒,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匆匆更衣入宫。 殿外,钱公公一把拉住他,压低声音,贴耳提醒道:“殿下,皇上在里面等您呢,正在气头上。小陈大人也在里头,您……多加小心。” 他没少收宸王的好处,还是要提醒一下的。 “有劳公公。”萧宸颔首,整了整衣冠,迈步而入。 他刚一踏入,一本厚重的奏折便挟着风声,狠狠砸在他脸上。 “孽障!”皇帝的怒吼震得殿内嗡嗡作响。 萧宸踉跄一步,急忙跪下捡起奏折。 当他看清里面的内容时,脸一下就白了。 他顾不上仪态,直接跪爬到皇帝脚边, “父皇,儿臣冤枉啊!” “儿臣昨日确实护住了沈二小姐,那是因为她是儿臣的侧妃,儿臣心悦她。” “好一个心悦!”皇帝声如寒冰,“那她人呢?现在可在你的王府?若非你夜开城门,为西楚刺客引路,他们如何能在一夜之间从京中消失?” “父皇,” 萧宸重重叩首,涕泪横流,“儿臣昨夜本欲带她回府,可她忧心兄长的安危,苦苦哀求儿臣助她出城寻人。儿臣一时心软,便答应了。谁知,刚见到沈承,便遭人暗算,晕倒了。 醒来时,他们二人早已不知所踪! 父皇明鉴,西楚刺客之事,与儿臣无关啊!儿臣至今脖颈处仍有红肿,不信可召太医验看!” 他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 “殿下,”一旁的陈延却在此刻提出疑问,“西楚刺客千里迢迢而来,目标直指昭阳郡主与七王爷,为何偏偏对殿下您这位手握兵马的王爷手下留情,只将您打晕?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陈延,” 萧宸猛地转头,眼中凶光一闪,“你的意思是,他们该杀了本王,你才称心如意?!别忘了你在谁手下办事。” 他随即又转向皇帝,语气愈发悲愤:“父皇!或许……或许是云舒她不忍心伤我,才求刺客手下留情!她心悦于我,我又帮了她,怎会害我!” 皇帝目光阴鸷,上下扫视他:“你带那么多人出城,还能被人偷袭?你的人呢?别告诉朕,都集体失了踪?” “父皇,儿臣带的人确实不少,可他们用毒烟啊。好在儿臣平日都带着解毒丸,不然他们的命还真的都要交代了。 父皇,儿臣知道此事听来牵强,但儿臣若真与西楚勾结,又何必大张旗鼓地开城门,留下这等把柄?这对儿臣有何益处?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坦荡:“父皇,这或许正是西楚的奸计!他们不杀儿臣,反而留下这诸多疑点,就是要离间我们父子,让您怀疑儿臣,令我们自相残杀! 其心可诛啊!还请父皇明察!” 看着跪在地上,满眼孺慕的萧宸,皇帝的疑虑消除了一些。 萧宸的话,确实点醒了他。 若真是勾结,未免做得太蠢,太明显。 反倒是这栽赃陷害之计,更符合西楚的利益。 皇帝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语气已缓和许多:“你起来吧。此事……暂且搁置,待朕查明再说。” 就在这时,萧玦不等通传,便从外头闯了进来,“父皇,此事干系重大,如此轻拿轻放,无异于纵虎归山! 四皇兄执掌京畿防务,却为了一介女子,深夜私开城门。若他与西楚确有勾结,引狼入室,后果不堪设想! 父皇要是舍不得严惩四皇兄,那就夺了他的职权,否则,满城文武,谁人还能安枕? 说不定这次刺客混进城里,四皇兄便是帮凶,父皇可莫要心软。” “萧玦,你血口喷人。”萧宸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扑上去。 都要夺了他的差事,什么叫舍不得严惩? 萧玦其心可诛! 一瞬间,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将沈清辞是苏潼之女的秘密捅出去!这是赫连昭告诉他的,也是赫连昭忽然刺杀沈清辞的原因。 苏潼在西楚国是禁忌,她曾经的风光伟绩无人提及,沉寂了十五年。已无人记得西楚国曾经因为她而在四国之间占据首位, 是西楚皇室亲手断送了他们的战神。 短短十五年,西楚国便没落了,沦为末流。 但他还是没敢开口,他无法解释自己从何得知此事。 一旦说出口,便是坐实了勾结外敌的死罪。 “你来做什么?”皇帝被这接连的冲击搅得心烦意乱,没好气地喝问。 “父皇,还是先处理皇兄的事吧。勾结外敌可不是小事,尤其是他手握京畿营兵马,又与西楚刺客牵扯不清。 父皇,您睡得安稳?”萧玦漫不经心地道。 皇帝脸色铁青,但也知道这逆子说的有理,“就依你所言,老四,京畿营的印信,即刻起交由陈延接管!” 萧宸恨极了,可也不得不接受,“儿臣……遵旨。” 一旁的陈延更是惊得魂不附体,他万万没想到,刺客没抓到,他竟然还升职了,连忙跪倒在地:“谢皇上,微臣定当肝脑涂地,不负圣望!”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皇帝疲惫地挥了挥手。 萧宸和陈延都退出养心殿,萧玦却还站在那里,皇帝不耐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萧玦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父皇,儿臣今年二十了。总不能一直做个闲人,想请父皇赐份差事,也让儿臣为分忧。” “差事?” 皇帝心中冷笑,面上毫不掩饰地讥讽,“你一个命不久时的人,还妄想成家立业?图穷匕见,你终究还是为了这个!” “父皇这是……不想活了?”萧玦轻飘飘地反问。 皇帝气结。 这些天,他几乎将内廷翻了个底朝天,人心惶惶,也没查出到底是谁给他下毒。 “你别以为朕怕了你。”他色厉内荏地喝道。 等解了毒,他定要将这逆子千刀万剐! 第70章 折磨到自己 “父皇何必挣扎。” 萧玦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残忍的疯狂,“你给我下蛊,我给你下毒。我只是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东西,分了一点点给你而已,很公平,不是吗?” 他站起身,缓缓踱步到皇帝面前,俯下身,如同恶魔的低语:“其实,我完全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伪造一份传位诏书。这皇位,我来坐。我没这么做,父皇……不该感谢我的仁慈吗?” 皇帝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这也是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原因。 这个儿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身边下毒,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父皇,”萧玦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趁着我还对这出‘父子情深’的戏有兴趣,最好不要让我后悔。” “你还想怎么样?”皇帝压着火气。 “不怎么样?”萧玦的语气重新变得轻快,“我说了啊,只是想找个差事做。我实在是太穷了,最好是来钱快的,比如……户部?你觉得怎么样?” 皇帝心头一紧,“户部,你想都别想。” “父皇,”萧玦的笑容淡了些,“我想要的东西,你得给。皇室里有什么好东西,你得第一个想着我。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皇帝眼神阴毒。 萧玦恍若未觉,他两辈子加起来,见得多了。 他轻笑一声,“父皇还是乖乖听话的好,毕竟……我怎么给你下毒,就能怎么给你其他的儿子下毒。” 萧玦的话,让皇帝更后悔了。 “朕就该杀了你!”他咬牙切齿,悔恨滔天。 当初下什么蛊,结果没折磨到这逆子,反而折磨到自己。 萧玦凤眸嘲讽地望着他:“父皇,都到这份上了,您就别挣扎了。赶紧把差事给我吧!” 皇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逆子!竟敢威胁他! 可权衡再三,皇帝最终还是怂了。 但怂归怂,面子不能丢,钉子也得顺便埋下。“户部不行,你毫无经验,还是先从小事做起。城外的慈济院,刚缺了一个管事,这差事就交给你了。 不过,这原本是你大哥在负责,如今给了你,你自己去跟他解释。” 他不想死,听说丞相府那个病秧子二儿子,是被神医谷姓温的神医治好的。 他已经派人去请了。 现在先拖着,等他解毒了,第一时间就将这个逆子处死! “多谢父皇,大皇兄一定很乐意成全我的!” 萧玦也不强求,一下子玩死了多没意思。总得给他点希望,让他自取灭亡。 目的达成,萧玦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御座上气到几乎昏厥的皇帝。 宸王府。 萧宸从宫里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 他没想到会因为萧玦一句话,让他失了京畿营的差事,气得想杀人。 父皇对老七的态度,实在太古怪了。 这些年,父皇何曾正眼看过他,几乎是厌恶极了老七。 怎么现在,老七随便一句,他就被封了王,今日更是夺了他的兵权。 早知道如此,当年就该早点弄死那个小杂种。 萧宸愤怒地将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 整个王府都笼罩着阴冷的气息,全府上下全都瑟瑟发抖。 门外,心腹胡朔静立许久,直到室内的砸摔声渐歇,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叩门。 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拉开。 只见萧宸头发凌乱,双目赤红,脸上弥漫着一股戾气,很是吓人。 “王……王爷……”胡朔喉头滚动。 萧宸一言不发,那眼神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 “王爷息怒!贤妃娘娘给您传话了!”胡朔赶紧道。 萧宸深吸一口气,硬是把满身的狂暴之气按了下去。 “你去书房等我,我换身衣服过来。”萧宸道。 胡朔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萧宸叫来下人收拾,自己换了一身衣服,恢复旧日的温文尔雅,去了书房。 萧宸在桌案后坐下,问道:“我母妃说了什么?” “娘娘说,今日这事,确实是坏事,但说不定也是件‘好’事。”胡朔汇报道。 “好事?我兵权没了,这叫好事?”萧宸嗤笑一声。 “王爷,没了沈云舒,还可以有更好的亲事。至于兵权,肯定能拿回来的。萧玦突然得势,是个变数,娘娘让您稍安勿躁,宫里那头她盯着,若是有什么变化,会告知您。” 萧宸点了点头。 他不后悔帮助沈云舒逃走,她虽然失去了沈家嫡女的身份,但是,她身后还有万医门,又是西楚皇室中人。 他出手相助,此举也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 母妃说得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先忍着,等风头过了,再去找父皇把差事要回来。 与此同时,宫门外。 陈延咧着一口大白牙,跟个望夫石似的等着萧玦出来。 一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立刻狗腿地迎了上去:“王爷!今日之事,下官感激不尽!” 他看得很清楚,要不是七王爷及时杀到,宸王那事儿估计就雷声大雨点小地过去了。 是萧玦过来,才夺了宸王的职权,还落到了自己手上。 “陈大人,”萧玦脚步未停,侧目瞥他,语气平淡,“你光用嘴巴谢人的?” 陈延一噎,“.…..王爷,下官该死,不知该如何感谢王爷?” “还要本王教你?”萧玦不满。 陈延:“.…..” 七王爷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他脸皱成一团,纠结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我听闻昨日拍卖会上,您和宸王争一枚黑玉石。巧了,我家正好收藏了一枚,要不……我给您送府上去?” 最近七王爷都住进平西侯府了,郡主喜欢的,七王爷肯定也得喜欢吧? 送这个,准没错! 听到‘黑玉石’三个字,萧玦的脚步微微一顿,想起了沈清辞说的什么‘起死回生’,眼睛微微一亮,随即矜持地点了点头。 “可以。” 两人满意地分开。 萧玦回了平西侯府,沈清辞照例在廊下摇椅上躺着。 他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放轻脚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挤进那本不宽敞的椅子,顺势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沈清辞睁开眼,“.…..” “你不热吗?”她试图从他怀里挣出些许缝隙。 “不热。”萧玦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固定住,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顶。 “我热……” “谁说的,你身上凉快着呢?” 沈清辞气结,正要发作,玄弋的身影却适时出现在廊下,躬身禀报:“王爷,大皇子在前厅候着,指名要见您。” 第71章 傻子? 来得还真快,萧玦暗叹。 沈清辞从他怀里起来,萧玦怀中一空,人也跟着失落。 习惯,果真是种可怕的东西。 他抬眼,看着抱胸垂眸等着自己让位置的沈清辞。 萧玦眼中笑意收敛,叹了口气道:“郡主,我去去就回。大皇兄……怕是来找我算账的。” 他说得委屈,起身便往外走。 前厅内。 大皇子一身宝蓝色蟒纹华服,墨发以白玉冠束起,正襟危坐,仪态威严。 与萧玦的随性闲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萧玦就这么穿着一身略带褶皱的常服晃了进来,连衣冠都未曾整理妥当,大皇子眉头紧锁,眼中的不悦几乎要溢出来 他刚刚得知才到手的差事,竟然被老七给夺走了。怒气冲冲地赶去七王府却扑了个空,又被告知老七竟住进平西侯府。 简直自甘堕落。 “七皇弟,真是出息了。”他冷冷开口,下巴微扬,“竟然都敢算计到我头上了。” 萧玦仿佛没听出他话中的讥讽,径自落座,目光淡淡地扫过他一身刻板的华服,心中只觉无趣。 “大皇兄此言何意?”他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吹了吹浮沫。 “哼,你少装蒜,慈济院的差事父皇早就答应给我。若非你今日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如何会落到你头上?”大皇子气极。 这个差事油水还是不少的,如今被萧玦这个杂种抢了,他怎么甘心。 萧玦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笑,“这你就要怪父皇了,怎么能把同一件差事安排给两个人呢?朝堂上事情那么多,非得让咱们兄弟相争,实在太不应该了。”萧玦一脸无奈。 “你!” 大皇子神色冰冷,威胁道,“萧玦,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现在,立刻去跟父皇回绝此事。否则,今天你我之间,没完!” 他听说萧玦今日还夺了老三的兵权,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 难道真的是因为沈清辞的缘故。 “七皇弟,你不会真以为,抱上了邵阳郡主这棵大树,便能高枕无忧了吧?”大皇子鄙夷的看着他。 “大皇兄何必言语讥讽我?”萧玦无奈一笑,“郡主疼我,那是因为我长得好。至于慈济院的差事,父皇既给了我,我也没有不接的道理。” 他话锋一转,真诚建议,“不过,念及兄弟情分,我也不好不给大皇兄面子。不如这样,这差事明面上挂在我的名下,实则由大皇兄全权监管。毕竟我也没做过这事,你掌实权我也放心,你看如何?” 大皇子心思顿时活络起来,自己掌实权,只要把慈济院的油水捞足,将来东窗事发,顶罪的也是萧玦这个‘主事’。 这等好事,不要才是傻子! 他心中狂喜,面上却依旧端着架子,冷哼一声:“说得轻巧。没有主事印信,下面的人谁会听我的?” “这有何难?印信给你就是,大皇兄我还是信得过的。”萧玦说着,真就把印信给了大皇子。 大皇子没想到这萧玦竟然如此蠢笨,他喜滋滋地收下印信,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干漂大的。 说不定还能趁机弄死老七。 他站起身告辞,脸上挂着虚伪的笑:“七皇弟果然爽快,为兄这就去办,保准给你办得妥妥当当,你大可安心陪着郡主!” “大皇兄慢走,不送。”萧玦缓缓说道。 心里则是给他记了一笔。 萧玦回到栖凤阁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 平日里清幽的庭院,此刻竟摆了两张桌子。 每张桌子中间都架着一只铜锅,锅底燃着炭火,红亮的汤汁‘咕嘟咕嘟’地翻滚着,辛辣霸道的香气瞬间充斥了整个院子。 “这是什么?”他问一旁的知春。 “回王爷,郡主说嘴里寡淡,让我们备了这吃食,叫……火锅。”知春笑着解释。 本来郡主说大家一起吃热闹,但是他们做属下的怎么可能跟主子一起吃,关键吃的拘束不痛快。 所以,就另开一桌,他们几个人一起吃。 萧玦走到沈清辞那桌坐下。 他垂眸,看着她夹起一片嫩肉,浸入滚汤,涮了几下后捞出,放入他碗里。 他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掉。 很辣,但并非难以忍受。 他看着沈清辞像是投喂小动物般,不紧不慢地给他夹着菜,而他,毫不停顿地照单全收。 记忆里,从未有人这样喂过他。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陌生,却不讨厌。 “好吃吗?”沈清辞问。 这是她凭着记忆,让厨娘反复调试才复刻出的味道。 “好吃。”他答。 “只是,你的唇……”沈清辞抬头,看清萧玦的脸时,不由得轻吸了口气。 “嗯?” 萧玦放下碗筷,不解地看向她。 “你不能吃辣?”沈清辞蹙眉,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男人那过分红艳的唇上。 有些肿了。 萧玦愣神,他垂下眼帘,视野里,只剩下女人那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尖圆润,正摁在他的唇上。 他鬼使神差的轻含住了她的指尖。 只是一瞬。 他飞快地回神,而沈清辞也如触电般猛地抽回了手。 她若无其事地为他倒了杯水,仿佛方才的事从未发生。“抱歉,没考虑到不能吃辣的问题?” 她将水杯递过去。 萧玦凤眸微动,飞快接过沈清辞的水,一饮而尽。 冰凉的水入喉,压下了无端升起的躁意。 他不能吃辣吗? 也许吧。 都说,辣其实是一种痛觉。 而他早已习惯了疼痛,麻木,隐忍。 “没事。”萧玦回答。 这两个字随着夜色里的凉风,很快散去。 …… 一顿火热的午餐后,几人都去洗漱,想洗去那满身的辛辣味。 沈清辞换上寝衣,准备午睡。 来到这里后,睡觉似乎成了她消磨时间的主要方式。 萧玦也跟着躺下,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回他的唇上。 还是很红。 不能吃还硬撑着,这男人真是倔得可以。 “下次别吃了。”她伸出手,又碰了碰他的唇,这次是带着安抚意味的轻抚。 萧玦点头,半晌没有说话。 她躺平,准备入睡。 刚一合眼,便被一个炽热的怀抱捞了过去。 那样的炽热,她似乎已经习惯了。 因而,睡得很快,也很安详。 第72章 随她去吧 一觉睡到自然醒,窗外已是日头西斜。 知春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陈公子求见。” “陈延?他怎么又来了?”沈清辞睡眼惺忪,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事情还没解决吗?” “解决了,还给他升了官。定是来送谢礼的,咱们起来吧。”萧玦已经起来,还为她穿衣。 “送什么?”沈清辞兴致缺缺。 却还是乖巧地伸开手臂,任由他为自己整理衣襟。 “黑玉,你不是说或许有用吗?”萧玦心情不错,叫了知春进来为沈清辞梳头,发髻他实在不会。 要不要学一学? 他盯着梳妆镜前的女人如云的秀发被知春一缕缕盘起,心里暗自思忖,似乎……也不难。 陈延轻车熟路地来到栖凤阁,今日他换了一身豆青色常服,显得轻松随和。 见到萧玦和沈清辞从房间并肩而出,一个俊美无俦,一个清丽绝尘,当真犹如神仙眷侣。 他眸光促狭地闪了闪,却不敢真开这对煞神的玩笑,恭敬行礼:“见过,王爷,郡主。” “坐吧。”萧玦一指院中的石凳。 “是。” 三人落座,陈延将一个精致的锦盒推了过去,“一点谢礼,不成敬意。听闻此黑玉有养身安魂之效,还望笑纳。” 沈清辞将盒子打开,只见一块乌黑温润的玉石静静躺在其中,与自己那块别无二致。 顿时笑道:“确实是好东西,多谢陈公子割爱。” “郡主言重了,”陈延忙摆手,与自己的前程相比,一块玉石算得了什么,“另外,我备了两车粮食,听闻王爷接了慈济院的差事,上任时送去,也能博个好名声。” 萧玦没想到他考虑得如此周全,虽然他本人不在乎虚名,但这名声,郡主可以用得上。 “嗯,你办得不错,东西就留下吧。” 陈延难得看到他这难缠的主子笑了,不容易啊! 萧玦转向沈清辞,语气温柔:“过几日便是中秋,我们明日便将粮食送去慈济院,如何?” “我们?”沈清辞一愣。 “嗯,本来想让你送去,可我们现在都是一体的,一起送是不是更好。当然,若是郡主不愿的话……”萧玦眸色渐渐暗下来。 沈清辞:“.…..” 她一点也不想出门好吗?你装成这样还能不能行了。 “那就一起吧!” “好。”萧玦的凤眸瞬间亮如星辰。 一旁的陈延默默翻了个白眼:说好的厌恶女色呢?现在连名声都要绑在一起? 能不能有点出息! 他腹诽还没结束,就听萧玦对他说道:“今日午时,大皇兄找过我,他恐怕要对慈济院伸手。我要你去做一件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陈延神色一凛:“是……” 于是,两人便凑到一旁,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地商量起来。 沈清辞在一旁无语地听着。 大皇子也真是的,惹谁不好,偏要惹大反派,这不是嫌命长吗? 翌日。 两人去了一趟慈济院后,很快便回来。 随着中秋临近,宫中传出消息,今年只办家宴,不设百官宴。 如此,大臣们便可以和家人一起过节了,也是一种对臣子的体恤。 沈老夫人那边传信说中秋夜要一起用膳,沈清辞拒绝了。 老夫人卧在榻上,头疼欲裂,心口那股郁气却比头风更甚。 嬷嬷正为她按着太阳穴,低声劝慰:“老夫人,您也别太着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郡主的心结,得慢慢解。” “慢慢解?”老夫人凄然一笑,眼角滑下泪来,“冰冻三尺,是我亲手浇了十五年的寒冰啊!谁能想到,这偌大的侯府,一夜之间竟要绝后了!” 她又悔又怨。 当初儿子将沈清辞带回府时,她千般厌恶,甚至将府邸一分为二,以示划清界限。 十五年来,她将所有的情感与期望,都倾注在了王氏母子身上,到头来,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王氏那个毒妇……她怎能如此对我!”老夫人捶着床沿,泣不成声。 嬷嬷叹了口气:“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谁又能想到她竟然会做出如此有辱门楣的事。 中秋王家照例要来送节礼,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这都是报应啊,”老夫人只要一想到京城人人看侯府笑话,便觉天旋地转。 “老夫人,您言重了。侯府是受害者,最多不过是识人不清。”嬷嬷话锋一转,试探道,“倒是……七王爷如今日日宿在栖凤阁,您看,要不要将此事告知侯爷?” 她觉得,侯府的丑闻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件。 眼下最要紧的,是郡主的婚事。 老夫人摇头,她现在已经不在乎沈清辞养不养男宠的事了。 七王爷绝无可能入赘,但若是……若是沈清辞未婚怀上孩子,那孩子便可记在沈家名下,平西侯府,也算有了香火。 只是她还是更加忧心自己的儿子:“你说,再给阿岳说门亲事如何?沈家不能在我手里断了根。” “老夫人,您忘了……” 嬷嬷苦劝道,“王氏都嫁过来十几年了,侯爷一次都没碰过她。您就算找再多的女人有何用?万一再弄出另一个王氏,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冤孽啊!那个不知来历的女人死了都这么多年了,阿岳怎么就……怎么就如此不顾沈家的传承!”老夫人仰天长叹。 “谁说不是呢?好在,还有郡主。”嬷嬷也跟着感慨,作为府里的老人,她自然盼着侯府能安泰长久。 “……去把我那套红宝石头面给郡主送去。”老夫人想缓和和沈清辞的关系。 “老夫人,使不得。” 嬷嬷连忙阻止,“您送了,她也不会收,反倒可能把她逼得更远。” 她总觉得,自无妄山那次刺杀后,郡主就变了。 不但狂妄还冷情,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说的也对。”老夫人想着她那副不怕死的模样,心头一颤。 是啊,万一她一怒之下,彻底搬出侯府,那才真是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她只能无力地挥了挥手,满心苦涩。 罢了,随她去吧。 第73章 热闹 中秋节这日,秋高气爽,桂花飘香。 平西侯府也难得挂上了几盏红灯笼,试图为这清冷的府邸增添一丝节日的暖意。 萧玦没有进宫。 于他而言,那座金碧辉煌的宫宇,从未有过‘家’的意义。他背对着众人,独坐凉亭,身姿挺拔,却透着一股与这团圆佳节格格不入的寂寥。 沈清辞从未正经过过什么节。 看着他的背影,她忽然觉得,或许可以做点什么,让大家热闹热闹。 “不如,我们自己做月饼吃?”她提议道。 “好啊!”玄弋第一个欢呼起来。 知春知秋,青竹青墨也纷纷应和,眼中都透着期待。 他们这些人都是孤儿,对过节没什么想法,不过有好玩的事做,大家自然也想试试。 “做什么口味的?”萧玦转过身,清冷的眸子因她的提议而染上了一层柔光。 他其实不喜甜食,但只要是沈清辞想做的,他便想参与。 “看看能不能做些水果月饼?”沈清辞歪头想了想。 “这个主意好!郡主,我这就去大厨房要些新鲜的果子!”知秋问。 “好。”沈清辞没意见。 反正,她只负责动嘴,动手是绝不可能的。 知秋领命而去。 于是,庭院里顿时热闹起来。 和面的,洗果的,做馅的,众人忙碌的身影穿梭其间,原本有些冷清的院子,瞬间充满了烟火气。 萧玦看着这番景象,也挽起袖子,动手包了两个。用模具压好后,他又用小刀,在月饼上仔细地刻下了两人的名字。 月饼从烤炉中取出,带着温热的甜香时,他竟有些失神。 从未想过,这双曾夺走无数生命的手,有一天也能做出这般温软香甜的食物。 他将碟子递给廊下闲坐的沈清辞,“送给你。” 碟中并排躺着两枚月饼,说不上多精致,第一次做也算不错了。 “你做的?”沈清辞拿起一枚月饼仔细端详,“手艺不错,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你尝尝看。” “好。” 沈清辞咬了一小口,清甜的果香在口中化开,“嗯,还不错……” 话音未落,她的唇便被温热堵住。 舌尖轻巧地探入,辗转吮吻,某人竟然在她嘴里抢食,沈清辞第一次震惊地瞪着眼前的男人。 良久,萧玦才微微退开,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好吃。” 他下了结论,目光灼灼。 沈清辞脸色绯红:“.…..” 他这话,要不要这么一语双关。 不远处,玄弋等人目睹了这一幕,立刻默契地转身,躲到厨房里。 要命,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些单身狗,承受如此甜蜜的暴击! 两人默默吃着剩下的月饼。 萧玦又和沈清辞挤进同一把摇椅,明明旁边就放着一把崭新的。 摇椅轻轻晃动,两人静静看着一轮圆月缓缓爬上枝头,清辉如水,洒满院子。 这是沈清辞第一次与人一同认真赏月,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或许,穿书而来,也并非全然是坏事。 至少,她正经历着过去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温馨。 “阿辞。” 寂静中,他忽然低唤了一声,再无下文。 却如同羽毛般,勾的人心痒痒。 “嗯?”她轻声应着。 萧玦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揽入怀中,贪婪地呼吸着两人身上交融氤氲的甜香。 让人上瘾。 沈清辞感受着后背传来的炽热,安静地靠着。 两人在摇椅上坐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一直到沈清辞困了,萧玦才抱着她回到了屋里。 “我们去沐浴。”他低声说。 “好。” 浴室里,水汽氤氲。 男人的衣衫滑落,露出精致的锁骨,往下延伸,隐隐约约是肌肉的纹理线条。 他的目光勾人又暧昧,看得沈清辞身子不自觉地燥热起来。 不知是体内的毒在作祟,还是眼前的男人太过魅惑。 或许,两者都有。 她朝他伸出手,他便倾身相迎。 密密麻麻的吻,如雨点般落下,瞬间将她吞没。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清辞换上寝衣躺倒在床上,身侧便倏然一沉。 萧玦无声地躺在了她身侧,不容分说地环住她的腰,将整个人都贴了上来,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的颈窝。 “我陪你去一趟神医谷。”他的声音闷闷的,像在陈述一个不容置喙的决定。 “去做什么?” “解毒。” “没必要。” “你答应过我,不死的。”他的手臂骤然收紧,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我这不是好好的?” “必须解毒,”他的语气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危险的平静,“我不能百分百保证都在,我也不想你找别人解毒。” 沈清辞:“.…..” 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还是说,你不想解毒,其实是喜欢被我‘欺负’的感觉。”萧玦忽然认真地问。 说实话,解毒过程他很喜欢,若不是担心她的小命,他巴不得次次看她承欢的模样 又乖又媚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风景。 这种掌控感和独特性,令他欲罢不能。 比这会牙尖嘴利可爱多了! 沈清辞脸微红,她自小强势,从不肯服软。 她相信若不是药效的缘故,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有娇软的一面。 当然,让她心甘情愿地卸下防备的原因,并不是被药物控制,而是因为看着他‘欺负’自己好像挺开心,像绽放的花孔雀一般,妖艳极了……让她着迷,忍不住就想多看看。 她觉得自己或许有病。 “阿辞……清清……答应我。”萧玦的声音低沉而执着,见她半晌没回应,抬头看向她。 “好,等把李文元带出来就去。”沈清辞想起自己的承诺。 萧玦脸色沉了下来,“这个时候,你想起别的男人?” 沈清辞:“……” 聊天好难。 看他辛苦了半天的份上,确实不该提别人,“你那个出血就重伤的病,也得让师姐看看。肯定不正常。” “嗯,”萧玦脸色阴转晴,温柔的亲了亲身侧的人,“是因为父皇给我下了绝命蛊的原因,血流的多了,蛊虫就会苏醒,啃食我的心脉。他说,中此蛊者,活不过三十。” 沈清辞无语,“……你父皇真不做人。” 大反派还能再惨一些吗? “我死了,要和阿辞葬在一起。”萧玦环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好。” 沈清辞答应得干脆。 反正书里,原主的尸身,不也一直被他珍藏着吗? 第74章 前程往事 晨光透过窗棂,满室生辉。 “早啊,阿辞。” 沈清辞一睁眼,便对上萧玦含笑的眼眸。他已起身,一身雪纱缎子的锦衣,清雅出尘,衬得晨光都黯淡了几分。 沈清辞:“.…..” 大清早的,何必如此夺目。 萧玦的目光落在她微怔的脸上,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该起来吃早膳了。” 沈清辞点头,“好。” 昨夜消耗甚巨,她确实饿了。 她起身,任由他熟练地为自己更衣。 洗漱过后,早膳早已摆好。 两人用过膳,萧玦便出门了。 不久,知春呈上一份请柬与一封信:“郡主,丞相府的寿宴请柬,还有公主府的信。” 沈清辞将请柬搁置一旁,先拆了许妙仪的信。 问她是否同去相府寿宴,又烦恼该穿哪件衣裳。 她莞尔,提笔写下‘准去’,便唤来知春等人为她拣选明日行头。 寿宴是在明日,李丞相还挺会选日子出生的。 只可惜,不是个好人。 尤其深谙当墙头草的本事,不管他是站队五皇子,还是后来倒戈四皇子。反正都是萧玦的绊脚石,沈清辞决定早点将他扳倒。 “我父亲那边可有消息?”沈清辞问。 知春回道:“回郡主,信使往来快,但……送‘重礼’的,还需些时日方能抵达。” 中秋才过,她实在说不出送‘人头’这么不吉利的话。 “嗯,王氏那边怎么样了?” 知春撇撇嘴,“仍在柴房关着,半死不活。昨日王家来人,被老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说他们明知王氏婚前不检,还敢送进侯府,害得沈家要绝后。 王家却矢口否认,反说王氏对侯爷情深一片,是侯爷自己冷落妻子,才逼得她走上绝路。 话里话外,竟把沈家绝后的罪责全推到了侯爷身上。还说侯爷不到四十,身强体健,有本事老夫人再给他娶妻就是了。 两厢撕扯,把老夫人气得晕了过去……” 沈清辞一时竟不知如何评价这场闹剧。 王家原本也算是个中流世家,无奈家里没有出息的男丁,越来越落魄了。如今当家的王氏兄长也只是五品闲散小官,他们需要依附侯府。 毕竟是自己的娘家,沈老夫人自然要托举。 可她哪里想到自己儿子出去拼军功,会遇险,被西楚国的苏潼所救,还和她困在了悬崖底。 在那一个月两人干柴烈火,擦出火花。 苏潼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谢卿安,将他们两人救出后,也没有怪她。只说,苏潼本是天之骄女,又是王,三夫四侍很正常。 若是沈岳愿意放弃东离的身份,他们成亲后可招他入府为侧室。 然家国大义在前,沈岳自然不可能做出叛国之举,但他也是真心爱慕惊才艳艳的救命恩人,一直把她放在心里。 哪知道,回京后会被王氏算计。 王氏与谢凌有染,却设计让沈岳误以为她怀有自己骨肉,又以沈老夫人的喜爱为筹码,逼他娶妻。 沈岳本无意成婚,但为了给母亲一个交代,也为了未出世的孩子,他妥协了。 王氏如愿成了侯夫人,诞下龙凤胎,看似风光无限。 只可惜,顺风顺水没多久,沈岳便抱回了沈清辞。 苏潼回到西楚,没多久就查出身孕,她和谢卿安顺利成亲。生下沈清辞后两年后,在生下次子时遭人暗算。 好在谢卿安并非无能之辈,苏潼虽然没了,但他还是努力支撑着楚王府。 沈岳无法接受苏潼离世,他疯了一样找来,要带沈清辞走,还说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回苏潼。 谢卿安当时说,“阿辞是潼儿的长女,将来要承袭楚王爵位,你要带她走,可以,但必须承诺给她对等的身份。 不然,我不同意。” 沈岳在那一刻内心是激荡的,他不懂也不理解谢卿安为何会这样做?“你有自己的儿子,还要把爵位给我女儿?” “沈岳,不要用男人的眼光看待此事。阿辞是潼儿的长女,也是记在我名下的,爵位本就属于她。 至于我的孩子,他会有自己的前程。 你若带她走,便不能让她受半分委屈,不能让她被东离的教条束缚。否则,就让她留在楚王府。” “谢卿安,你能做到的,我也能。我带走阿辞,将来她便是我沈家的继承人,我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沈岳斩钉截铁地保证。 …… 所以王氏的天塌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努力多年,一切都成了泡影。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当然,书里她其实也算是成功的。 沈清辞想,自己的穿书到底意义何在呢? 拨乱反正吗? 她摇了摇头,没想到一向置身事外的自己,最近似乎会开始思考书中人的情况了。 翌日,李丞相的生辰,天气晴好。 晨光熹微,沈清辞便被萧玦从床上捞了起来。他近来似乎对她梳妆打扮一事兴致盎然,今日竟连发髻都要亲手尝试。 沈清辞狐疑地打量他,这人,不会是往病娇的方向发展了吧? “怎么了?” 萧玦透过镜中与她对视,指尖穿过她的一缕青丝。 “你何时学会的梳头?” “这还用学,不是看看就会的吗?”他语气平淡,眉眼间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沈清辞翻白眼,“你今日也要去?” “嗯,我陪你。”萧玦理所当然。 沈清辞发现他竟然一点也没觉得两人的处境,同时出现在这种场合会引起怎样的非议。 旁人背后的议论是一回事,搬到明面上可就不大好看了。 沈清辞在心里叹了口气。 反正就是个疯子。 谁能掌控疯子的想法呢。 用了早膳,两人便带着知春知秋以及玄弋一起前往丞相府。 第75章 胡闹 今日相府门前车水马龙,宾客络绎不绝,从文武百官到皇室宗亲,无不前来贺寿。 甫一下车,便见十数名小厮婆子在门口迎来送往,井然有序。男宾被引向前厅,女眷则由婆子领着穿过抄手游廊,步入内堂。 “老七,巧了,一起进去。” 五皇子萧寰一眼瞥见他们,笑着迎了上来。 萧玦没意见,丞相次子李文晋已快步上前,恭敬行礼后,便引着两位皇子先行入内。 随即,一位衣着体面的管事妈妈上前,对沈清辞屈膝一福:“郡主,夫人已在内院恭候,老奴为您引路。” “有劳妈妈了。” 内堂珠翠环绕,笑语盈盈。 丞相夫人一身华服端坐主位,正满面春风地应酬着前来祝寿的女眷。见到沈清辞,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起身,亲自迎了下来。 “昭阳啊,可算把你盼来了。”她亲热地拉起沈清辞的手,笑吟吟地打量道,“几日不见,真是愈发水灵了。” 平西侯府虽然没有把王氏的事情宣扬出去,但是一些消息灵通的人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丞相夫人与王氏素有往来,因着这桩丑事,她原本是不想邀请沈清辞的。 可相爷昨晚特意叮嘱,皇帝为请温神医至今未果,昭阳郡主是其师妹,万万不可怠慢。 况且,沈岳最重此女,侯府未来的风向,全在她一人身上。 孰轻孰重,她分得清。 至于儿子的救命之恩,那份厚礼早已还清,当初也算是一场各取所需的算计,两不相欠了。 沈清辞微微一笑:“夫人谬赞了。今日我早起照镜子,也觉着比往日好看了几分。” 丞相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这孩子,越发皮了。” 满堂女眷,多数不喜沈清辞的做派,都不大想理她,见丞相夫人态度热络,便顺着丞相夫人的话各自夸了几句。 “这里多是长辈,你怕是坐不住。去花厅吧,那里都是与你年纪相仿的姑娘,更热闹些。” 丞相夫人说完,就立刻有丫鬟前来引路, “郡主,请随奴婢来。” 一路行来,廊庑曲折,花影扶疏。还未至花厅,便有银铃般的笑语飘出,混着淡淡的桂香,显得格外热闹。 “……今日不知有多少世家公子会来?” “还用说?光是丞相府那位二公子就够瞧的了!听说他病好之后去了国子监,连夫子都赞他有状元之才, 而且容貌更是出众……” “是吗?今日能得见就好了。” “哼,”一道娇纵的声音冷然打断,“他是本郡主看中的人,你们都别妄想了。” 说话的正是灵犀郡主,她一脸倨傲,仿佛在宣告自己的所有物。 “郡主这话,倒是有几分昭阳郡主的风范了。”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响起,引得几人窃笑。 恰在此时,沈清辞缓步踏入,厅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说话的是大皇子妃的妹妹苏雪柔,她脸色微变,匆匆低下头。 沈清辞似笑非笑看着她道,“苏二小姐若是羡慕,本郡主倒不介意教你几招。” “谁羡慕了。”苏雪柔小声道。 “昭阳,你可算来了!” 不远处的许妙仪像看到救星,眼睛一亮,立刻抛开果盘,跑上去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凑到她耳边抱怨,“天啊,无聊死了!张口闭口都是公子,以前好歹还聊聊衣裳首饰,现在真是俗不可耐。” 沈清辞瞥了瞥她满身的珠光宝气,打趣道:“或许,是在你面前不敢聊。毕竟,谁的首饰多得过你?” “是吗?” 许妙仪低头看了看自己,忽然福至心灵,“我懂了!她们不跟我玩,是因为嫉妒我太有钱了!”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沈清辞:“.…..” 姑娘,你没朋友,大概还有你那张嘴。 灵犀郡主的脸色更是难看,她皱眉道:“妙仪,别总把钱挂嘴边,粗鄙!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她真是不懂,皇姑母虽爱财也没像表妹这么张扬吧。 许妙仪正为她和李文晋的事憋着气,闻言立刻反唇相讥:“你少管我!你以为李文晋真喜欢你?他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 “你……不知道好人心。”灵犀郡主又羞又气。 “灵犀,谁不知道好人心?我替你教训她。”嘹亮的声音后,是一身华服的乐安公主高扬着头颅走了进来。 众人见状,纷纷行礼:“参见乐安公主。” “免礼,”乐安公主一摆手,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向灵犀郡主,“我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嚷嚷什么?” 灵犀郡主立刻换上一副委屈柔顺的模样,指着许妙仪告状:“表姐,是表妹她!满口铜臭,还抱怨我们不理她,俗不可耐!” “你胡说八道!”许妙仪被下脸面,气得脱口而出,“你和李文晋私下传情就体面了?” “你……”灵犀郡主瞬间涨红了脸,羞愤欲绝。 “够了!”乐安公主冷喝一声,打断她们的胡闹。 她眯起眼,目光却转向了沈清辞,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自家姐妹,传出去丢的是皇家的脸。倒是昭阳郡主,我听说你那二妹妹沈云舒不见了,连她哥哥也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与她素来不熟,公主怕是问错人了。”沈清辞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仿佛事不关己。 “哦?是吗?”乐安公主拖长了语调,“我听说,他们兄妹……” “公主若真好奇,不妨去问问宸王殿下。毕竟是他带着他们兄妹离开的。”沈清辞放下茶杯,抬眸直视她,眼中带着一丝讥诮,“当然,此事皇上也知情。以公主的身份,去问问圣意,皇上想必会很乐意为您解惑。” 想让自己爆出王氏母子的身份,让侯府出丑。 那就连皇家一起扯进来吧。 “沈清辞,别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乐安公主被她将了一军,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厉声道。 “知道什么?还请公主明示,也让在场的姐妹们长长见识。”沈清辞挑眉。 她就不信她敢当众说出王氏给平西侯带绿帽的事。 乐安被架在那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的时候。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花厅里这般热闹,是在聊什么,说来给本王听听?” 第76章 你疯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五皇子当先而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分别是李文晋和七皇子。 灵虚郡主贴着乐安公主的耳边轻言耳语。 “表姐,是我叫寰表哥他们来的……沈清辞她是个疯子,我怕她……”只是没想到萧玦竟然也过来了。 花厅的少女见突然闯入的三位男子,先有几分愕然,随后个个娇羞的低下头。 萧玦却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沈清辞身边,目光冷冷地扫过乐安公主,开口问沈清辞:“有人欺负你?” “七皇兄!” 乐安公主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这是什么眼神?这京城谁敢欺负她?她嚣张得恨不得上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公主呢!” 不过一个卑贱的杂种,还想给沈清辞撑腰不成。 萧玦目光微沉,这位皇妹趾高气扬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她后来跪在地上,哭着求他饶命的丑态。 还是一如既往的碍眼啊! 他淡淡开口,“你都知道了,还敢在她面前放肆,还不快给她道歉。” “道歉?”乐安公主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是公主,她一个臣女,也配?” “是啊,七皇弟,乐安是咱们的妹妹,你别跟她计较。”五皇子萧澈连忙打圆场。 要不是母后要求,他还真不想跟这个拎不清的萧玦走得近。 自己堕落就算了,竟还想让自己妹妹给一个臣女低头! “就是,我是你妹妹!” 乐安公主气得口不择言,“该道歉的人是她,七皇兄,你就是身边女人太少了,才会被她迷了眼。 回头,我送你几……” 沈清辞冷脸,上次设计她差点落水的事还没找她算账,这会还想找人抢她的男人。 她正要抽出软鞭,却被萧玦按住,沈清辞疑惑,“你不让我教训她,那你帮我教训她,比如……把她丢进湖里。” “你敢!”乐安公主震怒。 灵犀郡主打了个哆嗦,死去的记忆忽然袭击着她,吓得她急忙躲了起来。 萧玦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平静地应了一声:“好。” 他说着,走向乐安公主。 乐安公主顿时就慌了,“你,你来真的,你疯了?” 五皇子忙拦住他,劝道:“七皇弟,你想做什么?皇妹她并没做错什么?” “五皇兄放心,”萧玦回以一个稍安的笑容,“她是我们的皇妹,我不会伤她性命。不过是小小惩戒,毕竟我的阿辞被她欺负了,我总该为她讨回公道,不是吗?” 乐安公主:“.…..” 到底谁欺负谁?什么叫小小惩戒。 不管乐安公主如何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玦像老鹰捉小鸡一般,拎起自己的后领往厅外拖去。 “放开我!萧玦!你这个疯子!” 扑通! 巨大的水花炸开,乐安公主,被毫不留情地丢进了花厅前头的人工湖里。 所有人都跟了过去,李文晋最先反应过来,急声吩咐:“快,下去救人。” 很快,平阳公主便被捞起,然后被人带走。 沈清辞看着湖里扑腾的人,喃喃道:“你还真把她丢湖里了。” “嗯,只要你说的,我都会照做。”萧玦看着她,笑容温和。 五皇子一言难尽地看着两人,真是会给他惹事。“七皇弟,前厅的客人都等着了,我们……该回去了。” “好。”萧玦还是那副乖觉温和的模样,与刚才将公主丢进湖里的恶煞判若两人。 李文晋眯着眼,他得重新认识这位七皇子了。 还有沈清辞,他竟然害得舒儿远走他乡。 当他得知沈云舒和沈承不是沈岳的亲生女儿时,并没有太大的惊讶。毕竟,他们兄妹俩跟沈岳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然而,沈清辞跟沈岳也不像,她的身份不也可疑吗? 可侯府竟然只容不下舒儿,把所有的好处都给了沈清辞,为何如此不公平? 等三人一走,花厅内的贵女们像躲避瘟疫一样,瞬间离沈清辞三丈远。 原本她就嚣张跋扈,如今连柔弱温和的七皇子也成了她的打手。 堂堂公主,说丢下湖,就丢下湖。 太可怕了。 沈清辞临湖而立,半点未察觉自己被孤立了。 许妙仪凑到沈清辞身边,压低声音,“昭阳,你这是在报那日的仇吧?” 沈清辞斜睨她一眼,“嗯,心疼了?” “怎么可能,”许妙仪立刻挺直腰板,义愤填膺,“她算计到我头上,我早就想收拾她了!只是……只是没机会罢了。” 她后来也知道那个小丫鬟是被乐安公主收买,陷害沈清辞的。可算计到自己头上,她可不会高兴。 但要她真去教训乐安公主,她也没那个本事。 “切,看来你还不太蠢。”沈清辞也不拆穿她的虚张声势。淡声道。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快入席吧,要开宴了。”许妙仪拉着她往前厅走。 前厅男女分席,以一架巨大的七扇屏风相隔。 沈清辞入席的时候,乐安公主已经回宫了,显然是没脸再待在这里。 整个筵席,灵犀郡主都心不在焉,味同嚼蜡。 她一点都不想跟沈清辞一桌。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一阵骚动。 “大公子!大公子您不能进去!来人,拦住他!”下人们的惊呼声中,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 来人蓬头垢面,蓬头垢面,衣裳破旧,脸上挂着痴傻的笑容。 “来人,把他拖下去。”丞相夫人脸色煞白,厉声呵斥。 她心中十分惶恐,怎么让这个贱种进来了? 几个家丁立刻上前,就要将人架走。 无奈大公子跟泥鳅一样滑不留手,他们追来追去也没能揪住他。 一身锦袍的李丞相看着这老鹰抓小鸡似的混乱场面,脑子一阵犯晕。 无奈发话。“都住手。” 他看清来人的脸,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心痛,“元儿,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他大步上前,推开家丁,做出要亲近的姿态:“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大公子的?来人,快传府医!” 第77章 有了继母就有后爹 然而,那‘疯癫’的李文元却像不认识他一般,尖叫着躲开。 丞相夫人更急了,她最近给李文元加重了药量,绝不能让府医在这里瞧出端倪! 她连忙上前,哭诉道:“老爷,大公子疯病多年,妾身看,还是先带下去吧,莫要冲撞了贵客。” 李文晋也适时上前,一脸沉痛:“大哥他神志不清,还是先让他回房歇息,我们再请府医诊治,免得在这里失了礼数。” 李丞相在大儿子进来的一瞬间确实有些心疼,他极少瞧他,没想到疯的越来越重了。 可他突然出来,他多少是要表达下父子情深,本来也不是真想在这里给李文元请大夫,便打算借坡下驴,“也好,让各位见笑了。” 李文元只觉得嘲讽,他突然尖叫起来:“不……呀!娘!我找到娘了!” 他直直冲向沈清辞,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痴痴地傻笑。 笑着笑着,他又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娘……有人要害元儿……元儿好怕……娘,你不要丢下元儿……呜呜呜……” 沈清辞:“.…..” 这演技,炉火纯青,不去梨园唱戏真是可惜了。 同桌的贵女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后退,看向沈清辞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嫌恶。 许妙仪却怔住了,她死死盯着李文元的脸,总觉得无比熟悉。 她刚要开口问沈清辞,却见沈清辞对她使了个眼色,她便乖乖退到一旁。 李文元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李丞相夫妇心头。 丞相夫人恨不得撕了李文元的嘴,眼神阴毒。 她强压下杀意,挤出温柔的假笑:“元儿,今日是你爹的寿宴,你乖,先下去,娘回头给你做好吃的。” “娘,就是她,就是她要害元儿……娘,我不要跟她走……”李文元死死抓着沈清辞,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萧玦气得脸色发青,若不是郡主有言在先,他非得上去弄死他。 “元儿,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你娘,怎么会害你!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丞相夫人终于失态,尖声道。 她心中更慌了,早知道就不急于这一时了。 一旁,李丞相看场面不大好,开口劝道:“元儿,别怕,到爹这里来。爹给你做主……” “不要!她是毒妇!她不是我娘!” 李文元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疯狂地指着丞相夫人,然后一头扎进沈清辞身后,“这才是我娘,我不要她碰我!” 他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惊呆了 所有的窃窃私语都停了,一道道探究的目光在李丞相和丞相夫人之间来回扫视。 关于李丞相贬妻为妾的事再被大家想起来,难道他原配的死真的有蹊跷,想想看,怎么可能母子先后发疯,恐怕还真是丞相夫人的毒手。 今日能亲眼看到这瓜还真不容易啊! “老爷,您要看着他再胡说八道下去吗?”丞相夫人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李丞相眼神冷漠的看向丞相夫人。 正要下令强行带走李文元,沈清辞却开口了,“丞相大人,既然令公子与我投缘,不如,就将他交给我吧。 “众所周知,贵府二公子的顽疾,是我师姐亲手治愈。想来,大公子的疯病,对我师姐而言,也不算什么难事。正巧我近日要前往神医谷,便带上令郎一同前往。我想,丞相大人应该不会拒绝吧?” “昭阳郡主,这是我们的家事……”丞相夫人急忙反对。 开什么玩笑! 治好了他,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沈清辞嗤笑道:“丞相夫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初救二公子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李文晋是您儿子,李文元就不是了?都说有了继母就有后爹,丞相大人,您……也想当个后爹吗?” “你……”丞相夫人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随即被满眼的‘痛心疾首’所取代。 长叹一声,对沈清辞拱手道:“郡主何出此言,你若肯带元儿就医,我求之不得!来人,即刻给大公子收拾行装,再取一万两程仪送上! 若郡主真能治好元儿,李某必有重谢!” 他就两个儿子,虽然二儿子看着身体是好了,可又怕有个万一。儿子不嫌多,而且,若李文元真被邱婉所害,那这就是他拿捏岳家的绝佳筹码。 “丞相大人果然爱子,”沈清辞淡淡一笑,“那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来人,送郡主出府。”李丞相高声吩咐。 压根没理会丞相夫人的欲言又止。 沈清辞就这样带着李文元离开,后头跟着知春知秋。 上马车的时候,萧玦也上来了。 马车驶出丞相府,车厢内气氛微妙。 萧玦目光冷冷地落在对面那个刚刚还在装疯卖傻的男人身上,强压下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阴暗想法。 勾唇冷笑,“你可真能装。” 说完,他坐进沈清辞身侧,伸手揽着她的腰,将人整个抱进自己怀里,不留半点空隙。 沈清辞:“.…..” “过奖。”李文元靠在车壁上,神情淡漠。“比起七王爷藏拙多年,我还差得远。” 遇到比自己还有病的人,算他倒八辈子的霉。 “你准备怎么应对丞相夫人的追杀?”萧玦嘴角的弧度冰冷,眼神中的杀意毫不遮掩。 对于郡主非要帮助眼前之人这件事情。 他很不高兴。 “你若是跟着我们一起出京,追杀的人只会比我还多。”李文元反唇相讥。 “都闭嘴。” 清辞的声音不大,却让两人瞬间安静下来,“再吵,你们俩都给我滚远点。” “我们何时出京?”李文元问。 “出京的事,需要请示皇帝。”沈清辞道,沈岳出征,她在京里就是人质,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明日我陪你进宫。”萧玦道。 “好。”沈清辞应下。 第78章 告状 与此同时,丞相府。 宾客散尽,偌大的府邸一片死寂。 李丞相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同样面如土色的丞相夫人,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邱氏。” “从今日起,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元儿的事,我不希望再从你这里听到任何不妥。”他缓缓踱步,“我就这么两个儿子,府里那些妾室为何一个都生不出,我想,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停下脚步,俯视着她:“你要敢让我李家绝后,我也绝不放过邱家。” 丞相夫人没想到夫妻几十载,他竟然从不曾信任过自己,现在还以自己的家人威胁,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 她癫狂地尖叫起来:“李焘,你为了那个贱人生的种,就要让晋儿和我颜面扫地吗?!” “住口!” 李丞相勃然大怒,反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疯妇!元儿活着,怎么就碍着你们了?你身为主母,不想着为夫家开枝散叶,反倒把邱家那些腌臜手段用得炉火纯青! 我告诉你,乖乖听话,等元儿回来,我会补偿晋儿。否则,你知道后果。” 说完,他看也不看瘫倒在地的丞相夫人,拂袖而去。 沈清辞一行人刚回到侯府,门房便匆匆来报:“郡主,七王爷,宫里传消息过来,传两位即刻进宫!” 进宫? 沈清辞同萧玦互相对视了一眼。 “如此正好,”沈清辞沉声吩咐,“知春知秋,随我进宫。青竹青墨,带李大公子回栖凤阁安顿。” “是。” 两人进宫后,便被带到了皇帝的养心殿。 殿中正坐着哭哭啼啼的乐安公主,再没了先前的高傲样子。 皇后拿着丝帕,轻声细语地哄着:“好了好了,不哭了,你父皇定会为你做主的。” 沈清辞和萧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哭红眼的公主和脸色不大好的皇后。 还有皱着眉头的皇帝。 原来是乐安公主跑来告状来了。 “拜见皇上(父皇),皇后娘娘(母后)。” 两人乖巧行礼。 “起来吧,”皇帝声音冷漠。 他看了一眼萧玦这个逆子,厌恶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试图将他眼神凌迟。“老七,乐安是你皇妹,你怎么能当众将她丢入湖中,丢皇家颜面。” 沈清辞眉心一蹙,上前一步,朗声道:“皇上,乐安公主先前在长公主府宴上,收买丫鬟,构陷我与扶风县主落水,此事公主府已有定论。 今日又在丞相府寿宴,当众提及王氏母子,意图羞辱臣女的父亲。是她言语冒犯在先, 王爷不过是维护皇家与臣子的体面,才略施薄惩。 没想到公主不思悔改,竟还恶人先告状。臣女实在……心寒。” “昭阳,你休要血口喷人。”乐安一个瑟缩,她只知道自己被欺负了,倒是忘了自己挑衅的事。 “血口喷人?” 沈清辞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哼,长公主府的事你以为瞒得住,丞相府满堂宾客,难道都耳聋了?我父亲为萧家征战沙场,九死一生!公主作为受益人,不思感恩,反倒公然嘲讽有功之臣的家眷!这让天下将士如何不心寒? 皇上,若您觉得公主做得对,不如将王氏之事昭告天下,让我父亲颜面扫地算了。 反正,我父亲不过是个臣子,没了他,自然有别人顶上。实在不行,乐安公主伶牙俐齿,想必也愿意为皇上分忧,不如……送去和亲吧! 以公主一张巧嘴,或许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岂不美哉?” “你……你胡说!我才不要去和亲!”乐安公主吓得魂都要飞走了,尖叫起来,“好啊沈清辞,你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你想害我!母后,她想害我!” 说着,便扑进皇后怀里大哭起来。 皇后也忍不住皱眉,她本以为沈清辞是自己人,没想到竟如此不识抬举。 萧玦眸色幽深,他颇有深意地打量着哭闹的乐安公主,仿佛真的在思考‘和亲’的可行性。 “父皇,儿臣觉得……” 皇帝心里一凌,这逆子不会当真吧。 急忙打断他,“好了, “既然乐安有错在先,罚闭门思过三个月,以儆效尤!” 皇帝的话说完,殿中瞬间陷入死寂。 乐安公主也顾不得哭了,呆滞地望着一向对她慈爱的父皇。 皇后若有所思,皇上对萧玦果然不一样了。 萧玦却似乎对这个处罚极不满意,他发出一声轻嗤,正要再度开口。 皇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立刻追加道:“乐安!若你还觉得委屈,便再罚抄写《地藏经》六十遍,祭奠边疆阵亡将士之魂!” 他心里不忍,但他更清楚,若让这个逆子把话说完,乐安的下场只会更惨! 皇后这会也发现皇帝他不对劲。 不敢再让女儿胡闹,免得罚得越来越重。 连忙拉着她跪下接旨:“乐安,快谢父皇隆恩!” 今日这口气先忍下,来日方长。 乐安怨毒地瞪了沈清辞和萧玦一眼,却不敢违抗,只能任由母后拉着她,狼狈地离开了养心殿。 待乐安公主被带走,殿内气氛稍缓。 皇帝这才换上一副慈爱的面孔,看向沈清辞:“昭阳啊,乐安被朕惯坏了,朕已经罚了她,你就不要再跟她计较了,如何?” 沈清辞无语,你都做了决定再来问我,我不满意,还能改你的旨意不成。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说道:“皇上,臣女此次进宫,是想请旨出京,前往神医谷求医。” “是为了丞相府那个长子?”丞相府的事他早已知晓。 沈清辞摇头,“不李大公子只是顺路。是臣女……中了沈云舒下的毒,此毒只能去神医谷才能解。” “什么?此女当诛!”皇帝大惊,“你父亲可知道此事?” “爹在前线,此事臣女怕影响战事,不敢让他知道。”沈清辞垂首,姿态乖巧。 “你做的对。”皇帝点头赞许,心中却飞快盘算起来。他自然不想放沈清辞出京,便道:“此事非同小可,不如先让太医会诊……” “皇上,臣女所中之毒,名为‘春情焱’。”沈清辞坦然道。 ‘春情焱’三个字一出,皇帝瞳孔骤然一缩。 他下意识地瞥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萧玦,心中瞬间了然。 难怪她忽然和萧玦纠缠在一块,原来是这逆子趁人之危! 如此的话,这毒,必须解! 第79章 好梦 他脑中念头急转,自己寻了温神医许久无果,何不顺水推舟,将此事交托给沈清辞? 不过不能让这逆子知道。 皇帝沉吟片刻,终于长叹一声,“既然如此,你便去吧。你爹如今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在身边,务必保重。边境战事不日便有分晓,朕等你……迎你父亲凯旋。” “是,臣女遵旨。多谢皇上成全。”沈清辞道。 皇帝正欲让他们退下,萧玦却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儿臣愿陪同郡主一同前往。她孤身在外,儿臣不放心。”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若他们二人此行是合谋……看来,神医谷这条路,不能完全指望了。 他忽然想起,江湖中还有一个以毒闻名的万医门。 解毒,他们或许比神医谷更在行。 既如此,老七出京后或许更方便他行事。 可恨这个逆子不怕死,否则,直接将他拿下,逼问解药下落,岂不更简单? 权衡利弊,皇帝最终松口:“也罢,你们早去早回。”皇帝道。 “多谢父皇。儿臣告退。”萧玦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皇帝知道,他满意这个结果。 “来人,送他们出宫。”皇帝迫不及待地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两尊瘟神。 两人回到平西侯府。 洗漱之后,沈清辞正懒洋洋地躺在廊下的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嗑着瓜子。 就在这时,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闯入眼睑。 “昭阳!” 许妙仪穿着一条嫩黄色的罗裙,带着丫鬟,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沈清辞差点被瓜子呛到,疑惑地看着她:“许妙仪,你家被抄了?” “不是。”许妙仪摆摆手,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庭院里。 只见洗干净后的李文元正和玄弋打得难分难舍,英姿勃发的模样更加吸引着她。 “我来确认一个人!他……他原来真是丞相府的大公子?我就说嘛,那天在画舫,他把我送回府后,我就再也找不着人了!难怪跟李文晋长得那么像!” 说着,她的心又开始‘砰砰’狂跳,看着男人挥汗如雨的模样,眼睛里几乎要冒出小星星。 沈清辞看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指了指身侧的摇椅,“坐。” 许妙仪乖乖坐下,凑过来小声问:“你是为了帮他,才在丞相府演那出戏的?” 沈清辞点点头,“嗯。” “那……他是不是你的入幕之宾?”许妙仪不死心地问。 话音刚落,一道冰冷的视线就射了过来。 许妙仪一抬头,正对上萧玦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缩了缩脖子。 “不是。” “真的?”许妙仪松了口气,又凑得更近,“那你……能帮我吗?” “你喜欢他?” 许妙仪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沈清辞托着下巴,打量着她:“他身负血海深仇,恐怕没心思谈情说爱……” “我可以帮他报仇啊!”许妙仪急急打断她,“你不用做什么,只要在他面前多美言几句就行!” 说着,她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木匣,塞到沈清辞怀里,“这是谢礼,预付的!” 沈清辞打开一看,是一对水头极好的暖玉手镯,这丫头果然财大气粗。 “我尽力,但成不成,看他自己的意思。” “我懂我懂!” “马上用晚膳了,留下来一起吧。”沈清辞给她创造机会。 “好呀!”许妙仪大喜,她来的时间刚刚好。 下人很快在凉亭摆好晚膳。 萧玦终于结束了他的强制试炼,走了过来。李文元也擦着汗,在许妙仪期待的目光中坐了下来。 许妙仪声音甜得能掐出蜜,“李大公子。” “县主也来了。”李文元礼貌回以一笑。 仅仅一句话,就让许妙仪的脸颊又红了几分。 沈清辞:“.…..” 花痴的世界,果然简单又纯粹。 “吃饭了。”她无奈地开口。 几人坐好开吃。 席间,李文元道:“我们明日就出发吧。” “可以。”沈清辞没意见。 许妙仪知道他们是要去神医谷,跃跃欲试道:“昭阳,我也能去吗?我还没出过京城呢!” “不行。”沈清辞拒绝得干脆,“路上很危险,你不适合去。” “我多带护卫也不行吗?”许妙仪有些失落,她想起前几日刺杀,她似乎确实是个拖累。 “我们三人都是招人恨的主,县主金枝玉叶,不该冒这个险。”李文元闻言劝道。 “好……好吧,我听你的。”许妙仪羞涩点头。 萧玦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执着地,将沈清辞碗里堆起了一座小山。 夜幕降临,许妙仪一步三回头地被丫鬟‘架’走了。 李文元站在庭院中,仰头看着头顶璀璨星空,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畅快和放松。 寝殿内,烛火摇曳。 沈清辞换了寝衣,半靠在床上,看话本。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的夜里实在也没什么可消遣的。 萧玦从屏风后走出,自然地在床沿坐下,沈清辞收起书,“早点安置吧。” 紧接着,又是那样宁静安详地躺在床上。 萧玦也随之躺下。 侧过身,手臂一伸,便将那温软的身体捞进自己怀里。 他厌恶这种归于死亡的错觉。 沈清辞:“……” 睁眼,看了一眼萧玦,咬牙闭眼。 萧玦紧了紧女人的身子,“郡主,好梦!”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萧玦早已收拾妥当,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沈清辞,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才开始‘拉扯’她起床。 沈清辞在半梦半醒间,像个没有骨头的娃娃,任由他穿衣、梳洗、打扮。 两人一同走出房门,只见李文元早已等在中堂,看到他们亲密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 “郡主,行礼已备好,随时可以出发。”知春上前禀报。 沈清辞颔首,“好,先用膳。” 此次出行,轻车简装。 护卫们扮作商贩、走卒,三三两两地散在暗处。 为了耳根清净,沈清辞果断地带着知春知秋独占一辆马车,将那两个气场不和的男人打包扔进了另一辆。 第80章 打算 日落时分,马车驶入一座喧闹的小镇。 刚一进镇口,便被一群热情’的店小二围得水泄不通。 “客官住店吗?瞧瞧我们‘悦来客栈’,全镇最大!” “呸!你那也叫大?客人,来我们‘平安客栈’,价格实惠!” 这时,一个机灵的小二绕到车窗边,恭敬道:“客官!小的家中有独立小院,清净雅致,最适合您这样尊贵的客人落脚了。” 沈清辞在车内听得真切,便掀开帘子道:“就你家吧,带路。” 小二喜不自胜,领着他们穿过主街,来到一处幽静的院落。 稍事洗漱,镇上最好的酒楼便送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饭桌上,三人相对无言。 直到沈清辞放下筷子,用丝帕擦了擦嘴角,开门见山地看向李文元:“李文元,你对丞相府,有何打算?” 她当初救下他是不想让他坏了自己的好事,也有同为炮灰的恻隐之心。 但若是他们目标一致的话,对于自己的目的来说就事半功倍了。 李文元的手不由得握紧了,他抬起眼,眸中是淬了毒的恨意:“我要他们,全家下地狱。一个不留,包括邱家。” 沈清辞点了点头,“若你已下定决心,这次,便有一个绝好的机会。” “愿闻其详。” “我听闻,离此不远的黎安府,有一座矿脉。”沈清辞端起茶杯,轻轻一吹,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是李丞相的私产,他在那里……私采金矿。” 话音刚落,李文元的脸色瞬间变了,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狂喜。 萧玦的目光却深深锁在沈清辞身上,眼神晦暗不明。 这件事,是两年后由四皇子萧宸发现的,并以此作为筹码,逼迫丞相重新站队,最终一举扳倒了五皇子一党。 这是的惊天秘闻,她为何会知道? 他的思绪飞速回转。 从她上次和自己一起救下李文元,从他救下她那时起,他就怀疑她压根不是前世那个草包‘沈清辞’。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万分确定。 那么,她究竟是谁? 不是重生,难道是……借尸还魂? “郡主,”李文元笑够了,抹去眼角的泪花,眼神灼灼地看着她,“我想立刻去黎安府!” “好,我们一起走一趟。”沈清辞放下茶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仔细查探。我不希望你感情用事,打草惊蛇。” “……多谢郡主提点。”李文元冷静下来,郑重道谢。 两日后,黎安府城。 城池繁华,人声鼎沸。 要在这样一座大城里凭空找一座私矿,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们在城中最大的客栈‘迎仙楼’要了几间上房。 玄弋将前来送水的店小二叫住,询问道,“小二哥,我们对这附近的山川很感兴趣,想去踏青游玩。你要是讲得明白,这几日我们便住你这儿了。” 店小二抽了抽嘴角,八月天,一群人要踏青? 但他见过的怪客多了,立刻堆起笑脸:“客官您可问对人了!我自小在这儿长大,不是小的吹,附近的山,我闭着眼都能出来。” 玄弋弹出一枚碎银,一脸‘不差钱’的表情肆意笑道:“好!仔细给讲讲附近的好山好水,好处少不了你。” 小二接住碎银大喜,从风土人情到崇山峻岭,哪儿有风景哪儿有危险,甚至神仙精怪的故事都说了。 等他说完,萧玦才仿佛不经意地开口:“听你说了这么多,怎么唯独没提平望山?” 听到‘平望山’小少年的脸……彻底变了。 他的脸色发白,“平望山可不兴去!” “客官我给您说,那山里不仅有瘴气毒雾,还有吃人的凶兽!我有朋友曾误入平望山,就此以后再没出来过。” “那地邪性得很,每年失踪不少人。” “官府都派人查过,照样有去无回!客官们可千万别为了一时好奇,把命搭进去!” “我们不上山,只是问问。”玄弋拍了拍小二肩膀。 小二这才松了口气,千叮万嘱后才离开。 等他走后,沈清辞对陷入深思的萧玦问:“你怎么看?” 之所以问他,自然是因为这人重生的,肯定比自己要了解情况一些。 萧玦笑意不达眼底,“矿脉,十有八九就在平望山。只是这山脉连绵,具体位置,还要亲自过去一探究竟。” “嗯。”沈清辞点头,“我们扮作游学的士子,慢慢接近,不打草惊蛇。” 萧玦道:“山上定有重兵把守,即便发现,也绝不可轻举妄动。” “好。” 一众人吃完小二送来的‘当地特色’后,便早早休息。 沈清辞醒来的时候,天光刚起,透过窗户将屋内照亮。 “早,阿辞。” 一个带着晨间微凉气息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沈清辞睁开眼,便看到一身青色锦袍的萧玦,眉眼含笑。 “…...早。”她应了一声,声音还带着睡意的沙哑。 萧玦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语气温和:“我们出去逛逛,顺便吃早膳。” 沈清辞:“这么早,客栈不是有吃食吗?”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萧玦一眼,果断闭上眼,一个翻身,将自己重新埋进被子里。 萧玦勾唇,对于女人的反应并不意外。 他半跪在床边,去扒拉沈清辞。 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在床上展开。最终,被子被成功掀开,几记不痛不痒的粉拳落在萧玦胸前,被他半推半抱地‘请’下了床。 “郡主,这么早!”正好从对面房间出来,看到睡眼惺忪的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平日里都是很晚才出门。 大早上见到她,说实话,挺违和。 沈清辞扯出一个假笑。 萧玦心情颇好地说道:“我们出去吃早膳。你们也各自逛逛,别太扎眼。” 说着,便牵起沈清辞的手,走出了客栈。 街上人来人往。 巷尾一家小摊,人不多,却格外干净。 他们刚坐下,热气腾腾的馄饨和粥便上了桌,还有几碟精致的小菜,色香味俱全。 很香,沈清辞很没出息的有了想吃的欲望。 第81章 探查 沈清辞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 温暖的米粥滑入胃中,熨帖极了。 “好吃吗?” 萧玦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期待。沈清辞一回头,便撞进他那双盛满了流光的眸子里。 沈清辞又喝了一口,点头。 确实好吃。 萧玦得了肯定,没再打搅沈清辞喝粥。 只是偶尔为她夹一筷子她爱吃的菜。 席间无话。 萧玦却觉得无比安宁。 他幼时也曾躲在暗处,窥探过别人的幸福,父慈子孝,母亲温和,其乐融融。 一家人吃饭,欢声笑语不断。 而他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无所遁形。 他曾渴望过,也曾失望过。 如今,坐在这人间烟火里,看着身边安静喝粥的她,他竟体会到了些许‘家’的味道。 他果然是…...疯了。 见萧玦走神了,沈清辞喝粥的动作一顿。 她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好吃。” 萧玦回过神,便见她夹起一碟自己最不喜欢的咸菜,放进了他的碗里。 他低头,将那口咸菜夹起,面不改色地吃掉。 味道,竟是甜的。 就这样,两日的时光在虚度中流逝。他们逛遍了府城的大街小巷,将地形熟记于心,终于,准备往山脉走一趟探探虚实。 一行人一路走,一路逛,就好像真的是踏青游玩。 沿途休憩的时候,看到水源,甚至还下水捕鱼,偶尔也能捞到几尾肥鱼烤着吃。 因为他们去往的方向是山林,所以越往前走,越来越偏僻。 如此行了大约四五日,他们来到一个小镇,在此歇息休整。 这小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客栈很破旧,房间很小。 沈清辞一行八人,要了客栈里剩下的所有房间。 房间在二楼,沈清辞和萧玦他们上楼去房间休息了,玄弋则在楼下和客栈老板聊了许久,他话多,和谁都聊得起来。 沈清辞和萧玦在楼上品茶,而李文元,则凭窗而立,冷冷地观察着楼下死气沉沉的街道。 过了好一会儿,玄弋才慢悠悠地上楼,推开门。 “王爷,有发现。” 萧玦见他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王爷,我刚和客栈老板聊了一会儿,就这镇子啊,每年都要抓不少壮丁……每次工事结束都会失踪一部分人员,甚是怪异。”玄弋压低声音道。 “刚刚一路走来,街上年轻人很少。”李文元补充道。 “王爷,您说不会不会……” 几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开矿,肯定会就近抓壮丁,这就说明,金矿的位置就在这一带。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沈清辞的语气带着一丝冷意。 李文元则摸着下巴颇有深意地看着萧玦,黎安府何其大,他本来以为还要找个半个月一个月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准方向了。 而这还是萧玦提出来,总觉得有猫腻。 众人在这小镇上休整了一晚上,翌日一早,便出发了。 知春知秋被留在客栈看着行李。 其余人带上干粮,继续往山林深处而去,在山林中转了三四日,走得深了,不难发现四周围有人生活的痕迹。 再往里走,可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最后,只有沈清辞萧玦李文元三个人继续往里面去。 青竹青墨玄弋则留在原地,各自找隐秘处藏起来,以备出意外有个接应。 当沈清辞三人他们爬到一处山谷下望,下面密密麻麻的人,恐怕有千人。 “人证物证俱全,可以收网了。”李文元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不急。”沈清辞的目光却越过矿坑,望向山谷深处一处隐秘的洞口。那里,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她,让她心神不宁,蠢蠢欲动。 “我下去看看。”她做出决定。 “我陪你。”萧玦没有丝毫犹豫。 李文元虽不知道沈清辞为何要下去,不过他并没反对。 他指了指侧上方一处易守难攻的岩台:“我在那里为你们警戒。你们小心些,别被他们发现了。事情败露的话,他们肯定会杀了所有人灭口的。” 沈清辞颔首,“嗯,放心吧。” 等李文元就位后,沈清辞和萧玦才慢慢找位置下谷。 好在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他们两人一个内力高,一个轻功好,利用岩石的阴影和植被的掩护,一路下去,并没有人发现他们。 两人隐入了一处废弃的矿车之后。 矿洞内,一股怪味扑面而来。 此刻,应该是下工了,数百名矿工如同行尸走肉般挤在洞口,空洞的眼神里一片麻木。他们曾是村民、过客、猎人……如今,却都成了这座人间地狱的囚徒,消磨着生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沈清辞带着萧玦,避开监工的视线,沿着一条偏僻的矿道向深处走去。那股牵引感越来越强…… 洞内伸手不见五指,萧玦从怀中取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瞬间驱散了黑暗。他将夜明珠塞进沈清辞手中,自己则握紧了腰间的软剑,警惕地护在她身侧。 她接过来后,仔细查看,终于发现一处洞壁上有一处与其他略有不同的黑石。 通体漆黑、却隐隐有流光在内正是养魂石。 她的手,刚刚覆上养魂石。 嗡——!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一瞬。下一秒,她梦境中的墓碑轰然震颤,如沉睡的巨兽苏醒在脑海中,疯狂地撕扯着从掌心涌入的能量。 石碑上,那些模糊不清的古老文字,被能量一一点亮,金光大盛,仿佛要刺破虚空。 一个荒诞而震撼的真相,随着那些文字的显现,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这不是墓碑,这是一扇门。 一扇横跨时空,为离散魂魄而开的轮回之门。 刹那间,所有谜团都有了答案。 所以,她穿书的真相,不是替代,而是回归。她本就是原主,不过是回到了她该来的地方。 沈岳他真的找到了方法! 她能归来,那还在昏死中的苏潼呢? 是不是也能用这扇门,将她救回? 第82章 证据 萧玦察觉到她气息的剧烈波动,但他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守在一旁。 许久,沈清辞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古井无波。 “走吧。” “不要这块石头?”萧玦还以为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它。 沈清辞摇头,摇了摇头,看着那块已变得平平无奇的普通黑石,轻声道:“它已经没用了。我们出去。” “好。” 两人不再逗留,从矿洞中出去,又慢慢飞跃至谷顶。 暗处的李文元见他们完好出来,松了口气,三人汇合后。 又去接了玄弋他们,再一道离开。 回到客栈已是两日后的傍晚。 知春知秋急忙命客栈备水伺候沈清辞洗漱,又准备了吃食。 饭桌上,李文元迫不及待地开口:“此事,打算如何处理?我爹在此地开矿多年而不倒,若非官官相护,我李字倒过来写!” 上千人的驻守需要吃喝拉撒,也不可能一直躲在山里不出,知府不可能不派人查。 除了官官相护,没别的可能。 “按理说,我们应该即刻回京,向皇上亲自汇报此事。”沈清辞觉得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交给谁处理,最终搞不好为了拉拢丞相,都会选择保下他。 真是个腐朽的皇朝,竟然没几个真正干事的人。 萧玦沉吟道:“不急。我们先绘制出整个矿脉的地图,再分头收集黎安府各级衙门与丞相府往来的证据。最后,由李大公子亲自呈给父皇。你,敢吗?” “甚好。”李文元眼中寒光一闪。 “这样会不会影响他的仕途,大义灭亲也不是这样灭的。”沈清辞道。 “郡主放心,弑母之仇不共戴天,是他不仁在先,我大义灭亲合情合理。再说,得报大仇,当不当官与我而言并不重要了。”李文元满脸阴鸷。 “好吧。”沈清辞见当事人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 接下人的几天,一伙人兵分几路深夜探访各个府衙。 好在没有打草惊蛇,证据收集起来虽然不易,但也大部分都搜到了,现在只待交给皇帝处理了。 十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易容后的李文元悄然回京,而沈清辞与萧玦,则继续向神医谷的方向进发。 好不容易赶走碍眼的李文元,萧玦周身的气场都柔和了下来。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他正半强迫地给沈清辞喂着切好的水果,享受着这难得的二人时光。 然而,宁静总是短暂的。 马车刚驶入一处狭窄的山坳,两侧林中突然冲出二十多人,蒙面持刀,杀气腾腾,瞬间便将马车团团围住。 没有一句废话,拔刀便是死战! 可惜,他们显然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就在黑衣人合围的瞬间,他们的后方和两翼,同时响起了破空之声!早已埋伏在暗处的玄弋、青竹等人如猛虎下山,瞬间反将刺客包了饺子!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萧玦甚至没有亲自下车,只是抱着沈清辞,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不过一刻钟,便已尘埃落定。 “继续走。”他淡淡吩咐。 暗卫们留下处理尸体,管杀管埋,以免引起道路堵塞。 一路往西,慢慢追杀的人没有了,沈清辞猜测李文元应该是进宫了。当然,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见到皇帝,这事交给了陈延。 皇帝看着陈延呈上来的、由李文元搜集整理的证据,每一份都直指要害,每一件都足以让丞相李焘万劫不复。 “私采金矿,奴役百姓……李焘,真是朕的好丞相!”皇帝一掌拍在龙案上,怒火几乎要将整个大殿点燃。 他冷眼看着跪在殿中的李文元,虽然证据是他搜到的,只要一想到这人装疯卖傻这么多年,最后和老七混在一起,他就忍不住厌恶。 连自己亲爹都能下得了手,此等心狠手辣之人,不堪为用。 可惜,他举报有功,命自然是保下了。 皇帝没有犹豫太久,当机立断:“传朕旨意!命钦差大臣即刻前往黎安府,查封矿脉,抄没家产,所有金矿充公!羽林军,即刻包围丞相府,将李焘收押天牢!” 圣旨一下,京城炸锅! 丞相府,在羽林军的铁桶包围下,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李丞相还在睡梦中便被从被窝里拖走,满脸错愕。 李文晋试图从秘密地道逃亡,却发现出口早已被堵死。他瞬间明白,能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傻子’哥哥。 李家恐怕真的要完了。 丞相夫人寄希望于邱家,然而,拔出萝卜带出泥,李、邱两家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姻亲,如今李家倒台,邱家又岂能独善其身? 当然这一切,还有待官员进一步审查。 …… 转眼又一旬过去,车轮滚滚,碾过十余日的风尘与颠簸。 沈清辞一行人终于到达神医谷所在的府城庆西府。 马车在一家名为‘迎八方’的客栈门口缓缓停下。这客栈是府城里最大的一家,三层高的楼阁,气派非凡。 车帘掀开,沈清辞率先走下马车,长途跋涉让她清丽的容颜上带着一丝疲惫,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依旧沉静。她环顾四周,只见街上人来人往,佩刀的、背剑的、提着奇形怪状兵器的江湖人士随处可见,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粗犷而自由的气息。 “掌柜的,要五间上房,要最清净的。”知春上前,将一小锭银子放在柜上。 那掌柜的是个精明的胖子,眼珠一转,看到几人虽风尘仆仆,但气度不凡,便知是不好怠慢的贵客。 他满脸堆笑地收下银子,高声唱喏:“好嘞!六间天字号房,客官楼上请!小二,牵几位客官的马去后院,上好的草料,再喂几勺豆饼,伺候仔细了!” 饭菜很快便送了上来,都是些清淡爽口的本地小菜,正合几人的心意。 一路舟车劳顿,几人草草用过便各自回房准备好好休息。 结果,半夜三更,本该万籁俱寂的客栈,楼下却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喧哗。 第83章 不巧 沈清辞在睡梦中被惊醒,她猛地睁开眼,只觉整个楼板都在随着楼下大堂的节奏微微震动。 客栈的隔音效果不好,这些嘈杂声传到各间客房,客人们都被吵醒,难以入睡。 沈清辞皱紧了眉头,用被子蒙住头。 “你先睡,我让人下去看看。”萧玦在她的耳边说了声,便起身下床穿衣开门而出。 他敲了敲玄弋的门:“你去看看,楼下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喧哗?” “是,主子。”玄弋应了一声,带着满肚子火气开门下楼。 片刻之后,玄弋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主子,我打听清楚了。再过几日便是十五,这庆西府要举办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今晚这些,都是从五湖四海赶来,提前碰头联络感情的江湖人。” “武林大会?”跟着起来的沈清辞听到这话后,秀眉微蹙。 她没想到传说中的武林大会竟然是真的有。 玄弋解释道:“郡主有所不知,这庆西府地处三国交界,是个三不管地带。谁都不想要,谁也管不了,久而久之,就成了江湖人的地盘。 城外百里之内,山头林立,全是各大门派的势力范围。他们不归朝廷管,只讲江湖规矩。” 沈清辞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楼下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刀光剑影在灯火下若隐若现。她对所谓的江湖恩怨、武林争霸毫无兴趣。 她只想快点将身上的毒给解了。 还有萧玦的蛊毒,不知道温回能不能解。 沈清辞的声音恢复了清冷,“不管什么武林大会,明日一早,你就去百草堂在本地的联络点,让他们立刻派人过来带路。” 好在后半夜,客栈里的人终于安静了,几人才又睡了下去。 翌日,沈清辞等人醒来后,便先寻了家饭馆吃东西。 庆西府的早餐带着几分江湖的豪迈,大块的肉包子,滚烫的豆浆,几人却食之无味,心中都记挂着早点去神医谷。 百草堂的人很快派人过来接应,知道是自家谷主的师妹,异常恭敬。 吃过饭后,一行人坐上马车。 行驶了两个时辰,来到神医谷所在的大山脚下之后,停了下来。 山势险峻,云雾缭绕,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 “马车无法上山,山路崎岖,需步行。”百草堂的伙计说道。 沈清辞下了车,清冷的目光扫过前方幽深的山路,对知秋和青墨吩咐道:“你们二人送这位伙计回城,在客栈里待命。” “是,郡主。” 安排妥当后,沈清辞和萧玦带着知春、青竹、玄弋,一同踏上了上山的石阶。 山路蜿蜒,古木参天。 行至半山腰,一处地势险要的关隘前,一名身着灰白劲装、腰佩长剑的神医谷外门弟子从林中闪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神情肃穆:“来者何人?神医谷重地,不得擅闯!” 沈清辞走在最前面,目光淡然的扫了那弟子一眼,拿出温回给她的令牌递给身旁的知春。 知春上前将令牌交给那弟子,说道:“我家郡主乃温回谷主的师妹,特来拜见谷主。” 看到自家令牌,这名弟子虽然没见过他们,但还是重视了几分,立刻道:“请你们先在此等候,容小人先去禀报一声。” “有劳了。” 弟子转身快步离去,玄弋看了眼那弟子的背影,忍不住道:“郡主,您都是谷主的师妹了,怎么还要在此等候通报?” 青竹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他不过一个守山门的弟子,职责所在,谨慎一点有何不妥?万一真有歹人仿冒令牌呢?” 知春则更为心思缜密,她蹙眉道:“郡主,我们出发前便已送信过来,按理说,谷主应该提前打过招呼,不该是这般情景才对。” 沈清辞心中也升起一丝疑云。 以温回的性子,收到她的信,定会安排妥当,绝不会让她在山下吃闭门羹。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大约一刻钟后,之前的弟子领着一行人快步迎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位面容清癯、目光沉稳的中年人,他一见到沈清辞,目光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见她气度雍容,虽面带风霜却难掩贵气,又知她手持令牌,便知身份不虚。 他立刻上前几步,笑着抱拳行礼:“您定是谷主的郡主师妹了?在下王封,忝为谷中掌事长老,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快,请随我来。” 王封心中暗自庆幸。 谷主有个郡主师妹这事,他也是偶然从杜长老那里听说的,所以今日一听通报,才决定亲自出来迎接,果然是贵客。 沈清辞亦抱拳回礼:“王长老客气了。” 王封亲自引路,众人沿着更为陡峭的山路继续上行。 越往上,道路愈发狭窄,两侧山壁如刀削斧劈,高耸入云,只留下一线天光,这便是著名的一线天峡道。 穿行其间,只觉自身渺小,仿佛要被这天地伟力所吞噬。 沿着峡道一路前行十几丈左右,视线才逐渐开阔,空旷广袤,却是别有洞天。 奇花异草遍布满地,一座巍峨宏大的大殿立在其中。 进入大殿中堂,王封招呼众人坐下,立刻有弟子给他们奉上清香四溢的草药茶。 沈清辞环顾四周,却始终未见温回的身影,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她问道:“王长老,我半月前曾送信给师姐,她……没有收到吗?” 王封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歉意,“不巧了。郡主,谷主半月前带着两名长老去北境极寒之地采一味罕世奇药,至今未归。而杜长老他们,又带着一批精英弟子去参加武林大会了。 所以,如今谷中事务,都暂由在下处理。” “原来如此,”沈清辞的心沉了下去,“那师姐她何时回来?” “武林大会即将开启,谷主最迟这两日便会返回,郡主可安心在谷中住下。她一回来,我定会第一时间禀报。”王封道。 “好,麻烦王长老。”沈清辞点了点头,只能如此。 王封正要安排人带他们去客院休息,殿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轻佻的笑声。一个身穿绿色镶金边长袍、身形妖娆的男人摇着一把玉骨折扇,施施然走了进来。 第84章 意料之外 “哎呦,王长老,有贵客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歹也算你们谷主的半个主人,未来的姑爷,你这么待客,也太失礼了吧!” 他说话时,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肆无忌惮地在厅中扫视,当目光落在萧玦身上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萧玦虽面色不佳,但那俊美无俦的容颜和周身清冷孤高的气质,竟让他这自诩貌美的人也多看了两眼。 王封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连忙道:“秦公子,您莫要在郡主面前胡言乱语!这位是谷主的师妹,不可造次!” 对于这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硬说自己是谷主未婚夫的秦绍学,王封真是头疼至极。 要不是他确实带着谷主的玉佩,早就把他赶走了。 他甚至觉得,谷主之所以迟迟不归,八成就是为了躲这个粘人精。 秦绍学却毫不在意,桃花眼一眯,笑嘻嘻地对沈清辞道:“原来是郡主师妹,失敬失敬。我叫秦绍学,很快就是你的师姐夫了。你也是来找阿回姐姐的吧?巧了,我也是……”” “秦公子!” 王封见这人又要开始胡说八道,不得不打断他,“郡主他们一路舟车劳顿,我正要带他们去休息,您……自便吧。” “好吧好吧,”秦绍学故作惋惜地一摊手,“那师妹你好好休息,晚点我再去找你玩。” 王封赶紧将沈清辞等人引至一处清幽雅致的客院,安顿好后便匆匆告辞离去。 沈清辞踏入房间,昨夜没睡好的她,径直走到床边,和衣躺下,用被子蒙住头,只想好好补个觉。 而萧玦却没有跟着她。 他独自站在院中的石桌旁,面色不明,眸光比山间的寒雾还要冷上几分。 温回不在,杜长老不在,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切都透着诡异。这趟神医谷之行,恐怕不会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他思索片刻,唤来玄弋低声耳语。 ……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山谷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沈清辞在肚子的咕咕抗议声中,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 她推开门,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扑面而来,院中的石桌上,不知何时已经摆好了几碟精致的菜肴和几样小巧的糕点。 见她起来,萧玦缓步走到她面前,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饿了吗?” 沈清辞点头:“饿了。” “吃饭吧。” 两人刚在石桌旁坐下,就见秦绍学提着一个食盒笑嘻嘻走来。 “师妹,来,姐夫给你送鸡汤来了,我亲自炖的!”他笑得自信开朗,让人莫名其妙。 食盒打开,一大盅汤被端出来放在桌上。 奶白的汤底有些晃眼。 “拿走。”萧玦向来对无关紧要的人,懒得敷衍。 秦绍学却丝毫不以为意,“这位兄台,别这么见外嘛,咱都是一家人,这也是为了你和师妹的身体好。” 说着,他便殷勤地盛了一碗汤,推到沈清辞面前。 萧玦垂眸,压下眼底的戾气,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指骨。 沈清辞没有去看秦绍学,而是端起那碗汤,又自然地送回到秦绍学面前,语气平淡:“我们不爱喝汤,你喝吧。” 秦绍学眨了眨眼,“你们该不会是怕我下毒吧?不会吧不会吧!” 沈清辞夹了一口菜,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淡淡开口:“没听说师姐有未婚夫,说说你的来历。” 被她这么一问,秦绍学的脸红了红,方才的轻浮荡然无存,他有些扭捏地小声说道:“我是庆西城主的三儿子。我六岁的时候,老谷主带着阿回姐姐来府里给我娘看病。 那时候……阿回姐姐说我长得好看,就给了我一块玉佩,说等我长大后会娶我当夫婿的。 我现在已经十八了,所以就过来找她了,等阿回姐姐回来我们就成亲。” 还以为是个来捣乱的骚包反派,没想到竟是个养成系的小奶狗吗? “可看年纪,师姐应该比你大很多吧,你爹娘能同意?”沈清辞追问。 “为何不同意?当时他们都没意见啊?”秦绍学说得理所当然,“再说,阿回姐姐也就比我大七岁而已。” “有没有可能,大人们当时以为那只是个玩笑?”沈清辞忍不住吐槽。 秦绍学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那怎么可能!反正我们有定亲信物,这亲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所以,你是真心喜欢我师姐?”沈清辞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那当然了,”秦绍学立刻挺直了腰板,一脸认真,“我会做饭,会绣花,等成亲后,我会帮姐姐打理好谷中庶务,让她可以心无旁骛地治病救人。” 连没怎么开口的玄弋青竹和知春都互相对视一眼。 “呵呵,你的理想真远大,”沈清辞收起惊讶的神情点了点头。 “嗯,” 秦绍学完全没听出她的敷衍,反而更来劲了,“我娘说,阿回姐姐这样的女人,以后肯定没时间相夫教子。所以我就想,我自己来相妻教子也是可以的。反正我也没有别的太感兴趣的事情。” 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落在沈清辞的意料之外。 好家伙,她这辈子见过PUA别人的,还是头一回见把自己PUA成贤内助的男人。 沈清辞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晚饭的气氛,在秦绍学一本正经的‘贤夫’宣言中,竟也还算愉快。之后沈清辞躺在院子里吃了点儿水果,准备睡觉。 院子里灯火通明,抬头便能看到专心致志剥果皮的萧玦。 男人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长,骨骼分明,隐隐约约能看到淡青色血管。 “萧玦。”沈清辞朝他招了招手。 于是瞬间,还在院子里假装散步、整理衣角、研究花影的所有人,齐刷刷地朝着两人看去。 然后迅速溜走,几扇门几乎是在同时关闭的,刹那间,小庭院里就剩下沈清辞和萧玦两个人了。 “嗯?”萧玦朝她看去,嘴角自然地上扬。 沈清辞没说话,只是懒懒地看着他。萧玦却仿佛读懂了她所有的心思,他突然起身,用锦帕擦了擦手,便朝她走来。 弯腰,右手轻轻穿过她的膝窝。 她伸手搂住了萧玦的脖颈,下一瞬,整个人便被他稳稳地托抱起来。 下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心情美妙。 萧玦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随时听候你的差遣。” 他笑,那份纯粹的快乐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 方才女人猛然起身,又在那一瞬间的迟疑,他好像就读懂了她所有的想法。 这就是所谓……心有灵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