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号病犬:拜耳收据日记》 第1章 序章日记-1 FEAST LAB 地下观察室的恒温系统总带着一丝金属凉意,那股冷意不疾不徐地钻进盛宴的西装袖口,却没让他眼底的专注有半分的动摇。 他指尖在平板电脑的监测数据上滑动,屏幕冷光映得他瞳孔泛着浅蓝,目光却始终锁在单向玻璃那头的少年身上 —— 仿佛透过这层透明屏障,能将对方的骨血与心跳都看得一清二楚。 单向玻璃像一道无形的界碑,把空间切分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边,盛宴是掌控全局的观察者,指尖流转间便能决定 “样本” 的命运;那边,谢残坐在金属椅上,脊背绷得笔直,却难掩周身散发出的青涩与脆弱,像株被移栽到金属容器里的植物,看似挺立,根须却早已失去依托。 冷白的灯光落在谢残手腕内侧,“004” 三个黑色编号被照得格外刺眼,油墨仿佛渗进了皮肤里,成了他摆脱不掉的烙印。 心电监护仪的 “滴滴” 声在寂静的观察室里回荡,每一声都像秒针在倒计时,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稳定在 102 次 / 分,那是属于谢残的生命频率,此刻却成了盛宴眼中最精准的 “藏品评估数据”。 盛宴的目光终于从谢残身上移开,落在桌前并排放着的三个真空收纳盒 上。 1.透明薄膜下,浅灰色的发票灰烬泛着细微的光泽,仿佛还能窥见当年被火焰吞噬前,那些记录着金钱交易的数字; 2.缺了第三颗纽扣的白衬衫领口,褶皱里还藏着岁月的痕迹,或许是某个慌乱瞬间被扯拽留下的印记; 3.踩裂的话筒狗牌边缘,磨损的金属露出暗哑的底色,诉说着它曾被人攥 在手心、挂在腰间的过往。 这些寻常物件,此刻被封存在真空盒里,成了标注着谢残过往的 “信物”。 盛宴拿起一支记号笔,笔身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俯身时,西装下摆轻轻扫过金属桌沿,发出细微的声响。 笔尖在每个盒子的标签上划过,“PRE-PAID →待收永生” 几个字锋利如手术刀,墨色深得像化不开的夜,仿佛要将 “永生” 这个虚幻的概念,硬生生刻进这些物件的灵魂里。 写完,盛宴直起身,将记号笔放回原处,动作优雅得如同在完成一场仪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转身走到电脑前,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观察室里格外清晰。 “Project Bayer-∞”—— 新文件夹的名字在屏幕上亮起,字母间的“∞” 符号像个没有尽头的漩涡,暗示着这场计划的贪婪与疯狂。 光标在文档空白处停顿了片刻,仿佛在斟酌字句,随后,一行字被稳稳敲下:“目标:让样本主动将生命切片,签署永不失效的收据。” 每个字都带着冰冷的算计,将这场以生命为筹码的 “拍卖”,**裸地铺展在屏幕上。 就在这时,玻璃那头的谢残突然动了。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却直直地投向单向玻璃。 瞳孔里映着一片虚无的白,像是把冷白灯光都吸了进去,既看不到玻璃这边的盛宴,也看不到这个被精心设计的 “牢笼”。 谢残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在寻找某个早已消失的身影,又像在茫然地等待未知的命运,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这场即将开场的拍卖会上,最珍贵、也最无辜的待拍藏品。 心电监护仪的 “滴滴” 声依旧在持续,盛宴重新站回玻璃前,看着谢残茫然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冷的玻璃,仿佛在触摸一件即将到手的珍宝。 这场关于生命与 “永生” 的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而谢残,注定要成为这场游戏里,最核心的 “赌注”。 第2章 收据日记-2 高二下学期的风总裹着橘子汽水的甜香,钻进小卖部敞开的玻璃门。 谢残蹲在最里面的货架旁,指尖在堆积的文具盒里翻找橡皮擦,指甲盖蹭过铁皮货架的边缘,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他缩回手,看见一道细小的口子正渗出血珠,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淡红的光。 “手怎么这么笨?”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谢残抬头,撞进孙宇带笑的眼睛里。 篮球服的领口敞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阳光透过玻璃门落在他身上,连笑起来时的牙齿都泛着光 —— 孙宇是校篮球队的前锋,走到哪儿都带着这种耀眼的气场,像颗小太阳,而自己只是躲在阴影里的普通学生。 孙宇蹲下来,指尖捏着一管护手霜大小的创可贴,包装上印着卡通小熊的图案。 “我帮你贴?” 他的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熟稔,谢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腕却被对方轻轻拽住。 孙宇的手指骨节分明,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一件易碎品,他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把创可贴的胶面贴在谢残的伤口上,指尖划过皮肤时,留下一阵微弱的痒意。 “以后我罩你,有事找我。” 孙宇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在谢残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他看着对方收拾好创可贴的包装,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突然觉得刚才的刺痛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手腕上残留的温度。 第二天早读课刚结束,教室后门传来一阵响动。 谢残抬头,看见孙宇抱着书包,正把桌椅往他旁边的空位挪,课桌腿蹭过地面,发出 “吱呀” 的轻响。 “以后我坐这儿了。” 孙宇把书包塞进桌肚,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到谢残面前 —— 是枚荧光绿的塑料戒指,边缘还沾着没处理干净的毛刺,在阳光下绿得有些刺眼。 “给你的,兄弟情的证明。” 谢残盯着那枚戒指,指尖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过来。 塑料的质感粗糙,套在无名指上时,毛刺刮得皮肤微微发疼,可他没摘下来 —— 这是孙宇送的第一样东西,是他说的 “兄弟情” 的证明,哪怕只是枚不值钱的塑料戒指,也像宝贝一样攥在他心里。 从那天起,孙宇的饭卡好像总 “忘记” 带。 每天中午的食堂队伍里,谢残把自己的饭卡递过去时,都会听见 POS 机“滴” 的一声轻响,手机银行的余额提醒随之弹出 ——28 块 5 的两荤一素套餐,12 块钱加冰的珍珠奶茶,有时是给篮球队队友带的矿泉水,一笔笔支出像流水一样,从他的账户里划走。 每次刷完卡,孙宇都会拍着他的肩,笑得一脸真诚:“谢残你真靠谱,以后我罩你。” 谢残把塑料戒指在指根转一圈,毛刺蹭过皮肤的疼很轻,却足够让他记住这份 “兄弟情”。 他看着孙宇和队友勾肩搭背地去取餐,心里想着,没关系,只要能一直做“靠谱” 的兄弟,花点钱也值得。 第3章 收据日记-3 十月的风开始带了凉意,宿舍走廊的声控灯每隔几秒就会熄灭。 谢残蹲在宿舍门口,手机屏幕亮着,页面停留在限量款 AJ 的抢购界面。 还有十分钟到零点,他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指背被从窗户缝钻进来的冷风刮得发红,关节却烫得像在烧 —— 下午训练结束后,孙宇拽着他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那鞋我超想要,你帮我抢呗,我知道你手速快。” 那种期待的眼神,让谢残没法拒绝。 他调整好姿势,把手机亮度调到最高,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 5、4、3、2、1—— 零点的瞬间,他飞快地点下 “立即购买”,验证码输得比心跳还快,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当 “支付成功” 的页面跳出来时,谢残盯着屏幕上的数字,瞳孔亮得像抓住了救命稻草:42 码,1899 元,加急配送再加 100 元,总共 1999 元。 后半夜的走廊很静,只有他的呼吸声和手机屏幕的蓝光。 凌晨两点多,走廊尽头传来值班老师的脚步声,手电光扫过来时,谢残下意识把手机藏到背后,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无数次。 光圈从他身上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松了口气,低头看向无名指上的塑料戒指 —— 绿荧光在黑暗里晃了晃,突然想起手机银行的余额,原本够买半双同款 AJ 的钱,现在只剩个零头。 四点四十六分,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快递短信弹了出来:“您的订单已出库,预计今日 10:00 送达。” 谢残点开配送地图,看着代表快递车的小货车图标一格一格往前跳,每跳一下,耳边就像响起一声 “滴”,和食堂 POS 机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又碰了碰指根的塑料戒指,突然觉得那枚轻飘飘的戒指变得很重,重得像套在脖子上的锁链,勒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周四上午十点,京东的电三轮停在校门口,蓝色的篷布被风吹得鼓鼓的。 谢残报完取件码,听见快递员扫码时 “滴” 的一声脆响,鞋盒递到手里时,890 克的重量压得他锁骨发疼。 他把鞋盒抱在胸前,硬纸壳的凉意透过校服渗进来,像提前感受奖杯的温度 —— 孙宇收到鞋时,会不会再夸他一次 “靠谱”?会不会更把他当兄弟? 篮球场的篮板把阳光切成碎片,孙宇刚结束训练,额头上的汗珠滴在篮球服领口,晕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谢残抱着鞋盒跑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把盒子递了过去。 孙宇却没接,反而张开手臂,笑着说:“抱一个,兄弟情!” 汗味混着薄荷口香糖的味道涌过来,谢残被突然搂进怀里时,能清晰地听见孙宇的心跳,比自己的重,却奇异地跟自己的节奏同步。 他的脸颊贴在对方的肩膀上,能感受到篮球服布料的粗糙,还有背后传来的、属于篮球的橡胶味。 “下周林蔓生日,帮我办个大的。” 孙宇的声音贴在他耳边,热气扫过耳廓,带着点撒娇似的期待。 “八万的烟花,Dior 口红套装,还有情书 —— 你文笔好,你来写。” 谢残的身体僵了一下,怀里的鞋盒好像更重了,压得他胸口发闷。 他沉默了三秒,听见自己说 “好”,点头时,指根的塑料戒指又往肉里陷了陷,毛刺刮得皮肤生疼。 “就知道你最靠谱。” 孙宇揉了揉他的头发,接过鞋盒,转身朝队友们跑去,一边跑一边炫耀:“看,我兄弟帮我抢的限量款!” 笑声在篮球场上飘着,像一把把小刀子,扎进谢残的耳朵里。 他站在原地,看着孙宇和队友们围着鞋盒欢呼,突然觉得手里空落落的,连那点 “兄弟情” 的温度,都好像随着笑声飘远了。 第4章 收据日记-4 林蔓生日那天,操场被彩带和气球围出心形。 晚上八点,三千发烟花在夜空炸开,火树银花把黑暗烧出一个个洞,照亮了所有人的笑脸。 谢残站在人群的最后一排,手里拎着没点燃的冷焰火,看着孙宇捧着他写的情书,单膝跪在林蔓面前。 粉色的信纸在夜风中轻轻晃动,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他熬了三个晚上写出来的,可落款处,却是孙宇的名字。 “孙宇也太浪漫了吧!” “这烟花也太好看了,得花不少钱吧?” “林蔓也太幸福了!” 人群的议论声和掌声混在一起,钻进谢残的耳朵里。 没人知道,那八万的烟花,是他刷光了自己攒了半年的压岁钱 —— 那是他打算用来买新吉他的钱,是他藏在床底的铁盒子里,一张一张叠起来的期待。 凌晨两点多,谢残被几个女生堵在教学楼的女厕隔间里。 林蔓的闺蜜举着手机,镜头快贴到他脸上,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死变态,帮男人写情书追我姐妹?” 冰冷的拖把水从头顶浇下来,顺着头发流进衣领,冻得他浑身发抖。 手机的闪光灯不停闪烁,视频录了一段又一段,发出去不到十分钟,浏览量就破了万。 谢残蹲在马桶旁,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 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校服沾满了污渍,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无名指上的塑料戒指被水冲得发亮,绿荧光映在浑浊的水面上,像给这场羞辱打了盏探照灯,把他的狼狈照得一清二楚。 他摸出手机,屏幕已经湿了,指纹解锁半天没反应。好不容易打开银行 APP,余额那一栏显示着 “0.37 元”,小数点后面的数字像在嘲笑他的天真。 谢残把塑料戒指从指根摘下来,发现那里已经被勒出一圈红痕,皮肤泛着不正常的肿。 他盯着那枚绿色的塑料戒指看了几秒,突然觉得可笑 —— 这就是他用1.8 万买来的 “兄弟情”,最后只剩这么个不值钱的物件,还带着刮人的毛刺。 他把碎戒指夹到日记里,在旁边写下一行字: “ PRE-PAID ①发票:金钱=爱,付费即被抛弃。 ” 起身推开隔间的门,外面的灯已经灭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在走廊尽头亮着。 谢残摸着墙壁往前走,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像在提醒他,这场关于“兄弟情” 的梦,该醒了。 第5章 收据日记-5 大一开学的新生晚会上,谢残抱着吉他弹唱《Creep》,声音里的破碎感让台下安静得只剩呼吸声。 后台的走廊里,有人递来一瓶矿泉水,他抬头看见沈恪 —— 学生会副主席,钢琴特长生,总穿着熨得平整的白衬衫,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座冰山。 “弹得不错。” 沈恪的声音不高不低,“我缺个四手联弹的搭档,有空来琴房找我?” 谢残捏着矿泉水瓶,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他点了点头,没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 第一次去琴房是十月二十一日的晚上九点。 十月的风裹着桂花碎,在音乐楼的走廊里转了个圈,才从 304 琴房的门缝钻进去。 谢残抱着琴谱站在门外,指腹反复摩挲着谱册封皮上凸起的 “李斯特” 三个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走廊的声控灯灭了又亮,每一次亮起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根绷得快要断掉的弦。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贴着 “钢琴特长生专用” 的木门。 冷白光瞬间漫过来,先落在沈恪的白衬衫领口 —— 袖口的褶皱被熨得平平整整,连一粒纽扣都扣得严丝合缝。 沈恪坐在三角钢琴前,指尖悬在琴键上方,看见谢残进来,只是抬了抬眼,声音像琴键敲出的低音区,没什么温度:“迟到了三分钟。” 谢残连忙把琴谱放在谱架上,金属架杆碰撞的声响在安静的琴房里格外清晰。“对不起,我找琴房绕了点路。”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目光落在钢琴盖内侧的反光上,能看见自己局促的模样 —— 校服外套没拉好拉链,头发因为一路小跑沾了点汗,和沈恪的整洁比起来,像件没熨烫过的旧衣服。 沈恪没再说话,指尖突然落下。 《钟》的旋律猛地撞在琴房墙壁上,又弹回来裹住谢残。 和原曲不同,沈恪的速度快了近一倍,音符像急雨般砸在琴键上,每一个跳音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谢残攥了攥手心,等沈恪弹到第二小节的间隙,才小心翼翼地将指尖放在对应的琴键上。 可他的手指像被冻住了。刚按下第一个和弦,就被沈恪更快的旋律盖了过去,那声音像层透明的膜,把他的琴声牢牢裹住,连一丝缝隙都没留。 谢残的指尖开始发颤,视线落在琴谱上的音符,却怎么也跟不上沈恪的节奏。 终于,在一个需要快速交替的乐句里,他的手指错开了琴键,“咚” 的一声闷响炸开,像平静的湖面被扔进了石子。 琴声骤然停了。 沈恪侧过头,灯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重来。” 他的指尖在琴键上敲出三连音,“123,123,跟着节拍器走。” 谢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已经沁出了汗,他重新调整姿势,深吸一口气,可指尖刚碰到琴键,心脏就跳得像要撞开肋骨。 这一次,沈恪的速度没减,反而更快了些。 谢残的目光在琴谱和琴键之间来回切换,手指像在追着什么,却总慢半拍。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来,滴在琴键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听见沈恪的呼吸声,很轻,却像节拍器一样,每一次起伏都在提醒他的笨拙。 “别分心。” 沈恪的声音突然响起,指尖在他的手背上敲了一下,力度不重,却让谢残的手指猛地一颤。 “眼睛看着琴键,耳朵听着旋律,不是让你数自己的心跳。” 谢残的脸瞬间红了,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往下飘 —— 落在自己的衬衫领口,第三颗纽扣缝得很整齐,白色的线在冷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他此刻还没被破坏的、小心翼翼的期待。 练到第十遍时,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琴房的恒温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谢残的指尖已经麻了,每一次按下琴键,都像隔着一层薄纱。 沈恪终于停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白衬衫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今天先到这,明天十点,别再迟到。”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没再看谢残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谢残才瘫坐在琴凳上,大口喘着气。 他看着琴键上那片被汗水晕开的湿痕,又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衬衫纽扣,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 像刚弹完一首没结尾的曲子,余音绕在耳边,却抓不住任何实在的东西。 第6章 收据日记-6 接下来的一周,谢残每天都准时出现在琴房。 沈恪的要求越来越严,不仅要速度,还要情感的表达。 “《钟》不是让你数拍子,是让你听见钟声里的情绪。” 沈恪会站在他身后,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你弹得太僵了,像台没上油的机器。” 谢残试着放松手指,可一想到身后的目光,指尖就又开始发紧。 但谢残没拒绝。甚至有点贪恋这种 “被要求” 的感觉 —— 在这里,他不用再为孙宇刷饭卡、抢球鞋,不用再当那个被呼来喝去的 “散财童狗”。 沈恪的严格像一道边界,把他的过去暂时隔在琴房门外,让他觉得自己是在 “被需要” 的,哪怕这种需要,只是因为他能弹四手联弹。 十一月二十二日的晚上,琴房里的时钟指向十一点。 谢残刚弹完一段流畅的乐句,正想抬头跟沈恪说些什么,突然,恒温系统发出 “滴” 的一声轻响,头顶的冷白光瞬间熄灭。 应急灯亮了三秒,又暗了下去,黑暗像块厚重的布,一下子把整个琴房裹住。 钢琴声戛然而止。 谢残僵在琴凳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黑暗里,他能清晰地听见沈恪的呼吸声,很稳,像节拍器一样规律;而自己的呼吸,却乱得像断了弦的琴,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慌乱。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碰到了他的手背。 那温度比琴键还低,像块冰贴在皮肤上。谢残猛地一颤,想往后缩,却被对方轻轻按住了手腕。 “别动。” 沈恪的声音贴在他的耳边,热气扫过耳廓,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我在测试隔音,看看外面能不能听见动静。” 谢残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能感觉到沈恪的手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移,指尖划过他的小臂,留下一道冰凉的痕迹。 突然,衬衫的布料传来 “刺啦” 一声轻响,像一张收据被撕成两半,他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比刚才弹的《钟》还要响亮。 琴键的冰凉透过指尖传来,沈恪掌心的温度却贴着他的皮肤,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混在一起,让他的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他能闻到沈恪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能听见对方轻微的呼吸声,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衬衫正被一点点拉开 —— 第三颗纽扣的线不知什么时候松了,随着动作,“啪嗒” 一声掉在琴键上。 沈恪的指尖划过他的锁骨,力度很轻,却留下了一道淡红的印子。 谢残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他想推开沈恪,却又像被钉在了琴凳上,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恪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黑暗里传来整理衣服的声响,拉链拉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别误会,只是测试隔音。” 应急灯突然闪了一下,又亮了起来。 谢残睁大眼睛,看见自己的衬衫领口敞开着,第三颗纽扣掉在最低音 A 的琴键上,骨白色的塑料在灯光下泛着光,轻轻一碰,就发出 “咚” 的闷响,像敲在他的心上。 沈恪已经穿好了外套,正低头系鞋带。“明天不用来了。” 他站起身,语气没什么起伏,“琴房要整理,后续再通知你。”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琴谱,转身走了出去,门关上的瞬间,把所有的光都留在了门外。 谢残坐在琴凳上,愣了很久。 他捡起那颗纽扣,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他把纽扣放进校服口袋,然后慢慢整理好衬衫,可领口的褶皱怎么也捋不平,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 第7章 收据日记-7 第二天早上,谢残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想给沈恪发消息问今天要不要练琴,却发现微信界面上,“沈恪” 两个字后面,多了一道红色的感叹号 —— 他被拉黑了。 谢残猛地坐起身,手指反复点着那个对话框,可无论怎么点,都发不出消息。 他掀开被子,走到镜子前,看见自己穿着那件缺了纽扣的衬衫,领口敞开着,锁骨上的淡红印子还在,像一道没愈合的伤口。 他伸手摸了摸那道印子,指尖传来的触感很轻,却让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把衬衫脱下来,放进洗衣盆里,倒了很多洗衣液,反复揉搓着领口的褶皱。泡沫漫过他的手,却怎么也洗不掉那道无形的痕迹。 晾衣服的时候,他特意把衬衫挂在衣柜的最里面,用其他衣服挡住,像在藏一件见不得人的东西。 全系大会是在三天后。 谢残坐在礼堂的最后一排,看着沈恪走上讲台。 他穿着一件新的白衬衫,纽扣扣得整整齐齐,连袖口的褶皱都没有。 麦克风里传来他清晰的声音:“为规范琴房使用,即日起,严禁占用琴房进行与教学无关的活动,违者扣德育分。” 沈恪的目光扫过礼堂,在谢残身上停顿了一秒,又移开了。 那眼神像在看一件有瑕疵的商品,没有温度,只有冷漠。 谢残低下头,手指攥紧了校服的衣角,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抱着吉他弹《Creep》的样子 —— 那时候,他的声音里虽然有破碎感,却还有一丝不服输的倔强。 可现在,他试着在心里哼那首歌,却发现高音部分怎么也唱不上去,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只剩下一片空荡的疼。 大会结束后,谢残在校园论坛上,看到了一个标题刺眼的帖子:《某新生半夜在琴房搞事情,照片已删》。 发帖人没留名字,配图只露出一截腰窝,可谢残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 ——腰侧的痣、缺了纽扣的衬衫边角,像醒目的条形码,在屏幕上扎得他眼睛生疼。 评论区里,“666”“玩这么野” 的留言刷得飞快,每一个字都像一张轻飘飘的小票,落在他的心上,积成了沉甸甸的重量。 后来在走廊里碰到沈恪,是一周后的事。 谢残正抱着书本往教室走,抬头就看见沈恪从对面过来,身边跟着学生会的干事,正说着什么,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谢残身上时,笑意瞬间消失了。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沈恪的指尖故意蹭过谢残的锁骨,那温度比琴房里的琴键还冷。 “技术差就别出来丢人。”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却精准地扎进谢残的心里。 谢残停下脚步,看着沈恪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明白 —— 自己又成了别人的 “玩具”。 他把缺了纽扣的衬衫碎片夹到日记里,在旁边写下一行字: “ PRE-PAID ②衣料:身体=门票,触碰即作废。 ” 这一次,被消费的不是钱包,而是他的身体,还有那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渴望被认可的尊严。 他伸手摸了摸衣柜最里面的那件衬衫,第三颗纽扣的位置空着,留下一个小小的洞。 就像他心里的某个地方,被人挖走了一块,冷风灌进去,却再也填不满了。 第8章 收据日记-8 七月的风裹着酒吧街的霓虹味,在巷口打了个转,又卷着烤串摊的油烟往谢残脚边飘。 他攥着兜里皱巴巴的兼职招聘单,指尖把纸边捏出几道白印 ——大三下学期的暑假,宿舍里只剩他一个人,银行卡余额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少,连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都要算着钱买。 巷尾传来电吉他的嘶吼,混着鼓点砸在空气里。 谢残抬眼望去,“RESOUND” 的霓虹灯牌在夜色里闪着冷光,几个穿皮衣的人围着路演设备忙碌,最中间那个穿黑色皮衣的男人正对着话筒调音量,银链在领口晃来晃去,像道细碎的光。 “喂,那个学生!” 男人突然转头,目光精准地落在谢残身上,手里的话筒往他这边递了递,“会弹键盘吗?我们键盘手临时有事,缺个人救场。” 谢残愣了愣,脚步像被钉在原地。 他其实只在高中音乐课上碰过几次电子琴,指尖连和弦都按不熟练,可看着男人眼里的期待,再想起兜里空荡荡的钱包,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我…… 我试试”。 男人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伸手把话筒塞进他手里:“先唱一句听听,随便什么,能飙高音就行。” 谢残握着冰凉的话筒,指腹蹭过金属网面,深吸一口气,试着唱了句《Creep》里的高音 C—— 声音刚出口,他自己都愣了,沙哑里裹着点破碎感,像野狗在空巷里的呜咽,却意外地绕着路灯的光晕打了个转,把周围看热闹的人的目光都吸了过来。 “就你了!”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力道不轻不重,“我叫林笙,乐队主唱。明天下午三点来排练室,地址发你手机上。” 谢残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震了一下,屏幕上跳出林笙的好友申请,备注栏写着 “RESOUND 主唱”。 他低头看着那行字,突然觉得闷热的夏夜好像凉快了点,连兜里的招聘单都没那么皱了。 第二天的排练室在旧厂房的二楼,水泥地上堆着几个音箱,墙上贴满了泛黄的海报。 林笙从抽屉里翻出个金属狗牌,抛给谢残时,金属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光。 “正面刻了乐队名字,背面空着,你想刻什么以后再说。” 林笙走过来,接过狗牌帮他挂在腰带上,金属扣 “咔哒” 一声合拢,冰凉的触感瞬间贴在髋骨上,硌得他有点痒,“以后演出必须戴着,这是我们乐队的标志,也是你的‘身份’。” 谢残摸了摸狗牌,指尖划过 “RESOUND” 的凸字,突然想起高中时孙宇给的那枚塑料戒指 —— 同样是 “标志”,一个绿得刺眼,一个冷得发凉,却都让他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期待。 首演那天,Livehouse 里挤得满满当当,汗味混着酒精味飘在空气里。 谢残站在舞台角落,手指放在键盘上,手心却一直在冒汗。 林笙走到他身边,把主唱麦塞给他,对着台下喊:“今天给大家来个惊喜,让我们的新键盘手唱个高音 C,好不好?” 台下的欢呼声瞬间炸开来,手机闪光灯像星星一样晃着谢残的眼睛。 他闭上眼睛,想起在酒吧街试唱的那个晚上,想起林笙递过来的话筒,手指在键盘上按下第一个音,声音从喉咙里冲出来时,髋骨上的狗牌跟着震动,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在给他打气。 唱到最高音时,台下的掌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他睁开眼,看见弹幕里刷满了 “这声音绝了”“像野狗在唱歌,好带感”,还有人把 “野狗音” 三个字刷成了屏。 从那天起,谢残成了乐队的 “招牌”。 每次演出,林笙都会在间奏时喊一句 “谁是好狗狗?”,台下的观众就会齐声回答 “谢 —— 残 ——”,声音裹着荧光棒的光,在 Livehouse 里绕来绕去。 谢残会单膝跪地,沿着舞台地板跪滑到林笙面前递话筒,膝盖蹭过冰凉的地板时,髋骨上的狗牌硌得更疼了,可看着台下欢呼的人群,他却觉得这种疼很 “实在”—— 至少在这里,他不是被孙振宇骗钱的 “散财童狗”,不是被沈恪抛弃的 “玩具”,而是能被人记住名字的 “野狗音”。 有人把他跪滑递麦的视频发到网上,点赞量没几天就破了百万。 评论区里,有人说 “这也太乖了,想养一只这样的‘狗狗’”,有人把他的照片做成表情包,配文 “全网最想养的野狗”。 谢残把那些视频存进手机相册,没事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着屏幕里自己笑着递话筒的样子,突然觉得,也许这样也挺好。 第9章 收据日记-9 随着名气越来越大,林笙的要求也越来越过分。他让谢残在演出时穿露腰的黑色背心,让他对着镜头眨眼睛、吐舌头,甚至让他在唱到**时把狗牌摘下来,对着观众晃一晃。 “这样才有话题度,流量才能涨得快。” 林笙拍着他的肩,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你忘了是谁把你从酒吧街拉出来的?没有我,你现在还在捡招聘单呢。” 谢残攥着衣角,想说 “我不想这样”,可话到嘴边,又想起自己空荡荡的银行卡,想起那些喊他 “好狗狗” 的观众,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开始穿着暴露的衣服上台,对着镜头做那些羞耻的动作,每次跪滑时,都能感觉到台下观众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可他还是笑着递过话筒 ——他告诉自己,这是 “工作”,是为了能继续留在舞台上。 直到那天,林笙把他拉进后台的化妆间。 里面没开灯,只有一盏冷白射灯悬在天花板上,照着沙发上两个陌生男人。 他们穿着黑色 T 恤,眼神里的**像要把人吞掉,看见谢残进来,目光就黏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 “别怕,就是跟两个粉丝互动一下。” 林笙坐在化妆镜前,对着镜子补口红,语气很轻松,“他们都是你的忠实粉丝,想跟你合个影,再聊聊天。” 谢残往后退了一步,想转身走,手腕却被林笙一把拽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你忘了谁带你出来的?流量靠谁?” 林笙的声音冷了下来,镜子里的他眼神锐利,像在看一件不听话的商品,“要是得罪了他们,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舞台上吗?那些喊你‘好狗狗’的观众,那些‘野狗音’的标签,都会消失的。” 谢残的手指攥紧了腰带上的狗牌,金属锯齿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他想起自己在酒吧街的样子,想起首演时台下的掌声,想起手机里那些点赞和评论 —— 他不能失去这些。 他深吸一口气,任由林笙把他拉到沙发上,任由那两个男人的手落在他的腰上、背上,冰凉的手指像蛇一样钻进他的背心。 狗牌的锯齿边缘蹭过皮肤,划开一道小口,血珠渗出来时,他听见林笙的笑声从镜子那边传过来:“看,大家多喜欢你。” 谢残闭上眼睛,把脸埋在膝盖里,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那两个男人的低语声,混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着他的尊严。 从那天起,谢残像变了个人。 林笙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 他会穿着更暴露的衣服上台,会对着镜头比心、撒娇,会在观众喊 “好狗狗” 时笑着点头。 他不再觉得疼,也不再觉得羞耻,好像身体里那个会反抗、会难过的自己,被藏进了狗牌背面的空白里,再也找不到了。 第10章 收据日记-10 音乐节直播那天,天气热得像要把人烤化。 谢残站在舞台上,头晕得厉害,眼前的键盘都在晃。 林笙走过来,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喝点水,马上到你 solo 了,别掉链子。” 谢残没多想,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有点凉,顺着喉咙滑下去时,却像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烧了起来。 他拿起键盘,手指刚碰到琴键,就觉得指尖发软,怎么也按不准音符。 原本熟悉的旋律,此刻却像一团乱麻,在他的指尖散成了碎片。 台下的观众开始骚动,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人在喊 “下去吧”。 “技术差就别出来丢人。” 林笙的声音突然透过麦克风传出来,带着浓浓的嘲讽,“还‘野狗音’呢,我看就是条不会唱歌的废狗。” 谢残抬起头,看见林笙站在舞台中央,对着台下的观众鞠躬,好像他才是那个被耽误的受害者。 台下的笑声、嘘声混在一起,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把他淹没了。 他想解释,想说是那瓶水有问题,可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林笙一个人完成了演出,看着台下的观众为林笙欢呼,看着弹幕里刷满了 “谢残塌房了”“原来都是装的,技术这么差”“赶紧滚出乐队”。 直播结束后,# 谢残塌房 #的话题很快冲上了热搜。 品牌方纷纷发来解约通知,手机里的乐队群聊弹出 “已将你移出群聊” 的提示,连之前跟他互动过的粉丝,都开始在评论区骂他 “骗子”“浪费感情”。 谢残拖着行李箱回到学校,却发现宿舍楼下的走廊里,他的行李被扔在地上,衣服、书本散了一地。 那个金属狗牌被人锤得变了形,边缘的锯齿翘了起来,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狗牌捡起来,指尖蹭过变形的金属,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 这是他在乐队唯一的 “纪念”,是他用尊严换来的 “身份”,现在却成了别人嘲笑他的 “证据”。 他把变形的狗牌夹进日记里,在旁边写下一行字: “ PRE-PAID ③话筒残骸:羞耻=流量,观众=审判。 ”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日记本上,把 “残骸” 两个字映得格外清楚。 谢残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 —— 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穿着那件露腰的黑色背心,腰上还留着那天被狗牌划破的疤痕。 他突然觉得很陌生。那个曾经抱着吉他弹唱《Creep》的少年,那个在琴房里小心翼翼练琴的少年,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他伸出手,摸了摸镜子里自己的脸,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自己了。 夜风吹进窗户,带着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香味。 谢残把日记本合上,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知道,从明天起,再也没有人会喊他 “好狗狗”,再也没有人会刷“野狗音” 的弹幕,可他不知道,没有了这些标签的自己,还能是谁。 第11章 收据日记_11 四月的风裹着晚樱的碎瓣,飘进宿舍楼道时,已经没了温度。 谢残坐在书桌前,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 —— 校园论坛的热帖还挂在首页,标题里 “塌房骗子”“野狗装乖” 的字眼像针一样扎眼。 门把手上挂着的黑色背心还没洗,衣角沾着的舞台亮片早就失去了光泽,像他现在的日子,灰蒙蒙的,连一点声响都不敢有。 敲门声响起时,谢残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他盯着门板,喉咙发紧 —— 这半个月来,除了外卖员,没人会来敲他的门。 “谁?”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蒙了层砂纸,连自己都快认不出。 “盛宴。” 门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谢残愣了愣,这个名字他从没听过,可不知为什么,手指还是不由自主地拧开了门锁。 门开的瞬间,一股冷香扑面而来。 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袖口的纽扣泛着银白的光,手里捏着一张黑色的卡片,边缘印着细小的 “BAYER-∞” 字样。 他的目光落在谢残身上,像在打量一件被精心收纳的藏品,没有惊讶,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我知道你的过去。” 盛宴把黑卡递过来,卡片的温度比他的手还凉,“孙宇的 1.8 万,沈恪的琴房,林笙的 Livehouse—— 你花的钱、受的苦,这张卡的额度是它们的十倍。密码是 004-BAYER。” 谢残的指尖碰到卡片,突然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 他看着 “BAYER-∞” 的字样,感觉那几个字母在发光,晃得他眼睛生疼。“你想要什么?” 他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连尊严都被碾成了碎片,对方还能要什么? “Project Bayer-∞。” 盛宴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像在丈量什么,“我要你把你的生命,一点点‘卖’给我,并且签收据。每一次‘交易’,我都会给你‘奖励’;等所有‘交易’完成,我会兑付你的‘尾款’—— 永生。” 谢残突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眼泪却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原来我这么不值钱,连命都能当商品卖。” 他接过黑卡,指尖反复摩挲着卡片边缘,“不过也好,反正我现在这样,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卖个好价钱,总比烂在宿舍里强。” 签合同那天,FEAST LAB 的会议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盛宴把一份《004 号自愿代偿协议》推到他面前,纸张边缘裁剪得整整齐齐,第七条 “尾款为永生” 的字样用加粗的宋体印着,像一道无法逃脱的枷锁。 谢残拿起笔,笔尖划过纸面时,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小时候在商店里买东西,收据被盖章的声音 —— 只是这一次,他卖的是自己的命。 第12章 收据日记-12 项目开始的第一天,谢残被带到地下观察室。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冷白的灯光照在金属仪器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盛宴推来一个金属托盘,上面放着注射器、睡袍和一小块熔铸后的金属。 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被锤变形的狗牌。 “七道‘餐序’,每一道都对应你的过去。” 盛宴拿起装有淡灰色溶液的注射器,递到他面前,“第一道,找零。这里面是发票灰,你把它推注进静脉,我要看你的心率。” 谢残的手指攥着注射器,指节泛白。 溶液流过针管时,他仿佛又看到了高二那年的小卖部 —— 孙宇递来的创可贴,荧光绿的塑料戒指,还有被刷空的银行卡。 他深吸一口气,将针头扎进自己的静脉,慢慢推动活塞。溶液进入血管的瞬间,像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他,疼得他浑身发抖,心电监护仪的 “滴滴” 声越来越快,最后稳定在 90 次 / 分。 “达标。” 盛宴在记录本上写下一行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却像在他的心上刻下印记,“奖励 3.6 万,已经转进你的黑卡。” 谢残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突然觉得这种疼很 “真实”—— 比被林笙算计、比被沈恪抛弃时的疼更具体,更让他觉得自己还 “活着”。 第二道 “餐序” 是 “消毒”。 盛宴把那件缺了第三颗纽扣的白衬衫改成了睡袍,布料已经洗得发白,边缘还留着当年被撕开的痕迹。 “穿 72 小时,期间我会用冰火交替的碘伏擦你的皮肤。” 盛宴的指尖划过他的锁骨,温度比碘伏还凉,“我要建立‘触碰 = 安全’的反射 —— 以后,只有我的触碰是安全的。” 72 小时里,谢残穿着那件睡袍,任由盛宴用滚烫的碘伏擦过他的皮肤,再用冰袋敷在同一个地方。冷热交替的痛感让他浑身发抖,可他却没拒绝。 他想起了琴房里的黑暗,想起了沈恪冰凉的指尖,想起了被拉黑时的茫然。 原来,真的有人会把他的 “过去” 摊开,一点点 “处理”,哪怕这种“处理” 带着刺骨的疼。 第三道 “餐序” 是 “冷却”。 盛宴把狗牌熔铸成小块,在他的髋骨处划开一道小口,将金属块埋了进去。 “白大褂的研究员会在单向玻璃外看着你,他们不会说话,也不会笑。” 盛宴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带着冷香,“这是静音式社死,比 Livehouse 里的欢呼、论坛上的骂声更瘆人,对吗?” 谢残趴在手术台上,髋骨处的伤口还在渗血。 他能感觉到玻璃外有人在看他,那些目光像无声的针,扎在他的背上。 可他却没像以前那样躲起来 —— 他知道,这些 “餐序” 是盛宴给的 “收据”,每完成一道,就证明他的 “过去” 被人看见、被人 “收购”,哪怕代价是把自己拆成碎片。 七道 “餐序” 一天天推进,谢残的黑卡里余额越来越多,可他心里清楚,这些钱都是诱饵。 盛宴要的不是他的顺从,是他的 “心脏”—— 是那颗被孙宇骗过后还会期待 “兄弟情”、被沈恪害后还会渴望 “认可”、被林笙背叛后还会留恋 “舞台” 的心脏。 第13章 收据日记-13 第七道 “餐序” 是 “对赌”。 盛宴把一支 FEAST-IV 药剂放在托盘上,剂量 0.3mg。 “30 分钟内,心率达到 119 次 / 分算赢,奖励 10 万;没达到,罚没10 万,还要签‘永生’协议。” 谢残拿起注射器,看着里面透明的液体,突然想起了音乐节那天林笙递给他的矿泉水 —— 同样是透明的,同样藏着算计。 他笑了笑,没有按规定推注 0.3mg,而是把整支 0.7mg 的药剂都推了进去。 心率瞬间从 80 降到 60,监护仪的声音慢得像在倒计时。 “我输了。” 他看着盛宴,眼里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签协议吧。” 盛宴的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把 “永生协议” 推过来,指尖划过谢残的手腕:“很好。从现在起,你的每一次心跳,都是利息。” 之后的日子,谢残被关在消音室里。 这里恒温 15℃,没有窗户,只有循环播放的《Creep》demo—— 那是他大一在新生晚会上弹唱的版本,声音里还带着没被磨掉的倔强。 “54 小时,别停。” 盛宴按下播放键,“我要让你记住,只有我能让你疼,也只有我能让你‘活着’。” 谢残闭上眼睛,歌词在耳边绕来绕去:“I’m a creep”→“I’m a dog”→“I’m 004”。 髋骨处的金属块硌得他生疼,血珠顺着皮肤流进裤腰,像在给 “利息” 付现钞。 可他却没觉得难过 —— 至少现在,他的 “疼” 是被人 “承认” 的,他的 “存在” 是被人 “需要” 的,哪怕这种 “需要”,是把他当成永 远的 “藏品”。 第14章 收据日记-14 一年后,北欧的极夜别墅里没有阳光。 盛宴把七颗白色的纽扣放在银托盘上,递到谢残面前 —— 那是从他过去的衣服上拆下来的,有孙宇时期的校服纽扣,有沈恪时期的衬衫纽扣,还有林笙时期的演出服纽扣。 “本金到期,该兑付了。” 谢残的双手被反锁在身后,只能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膝行着捡纽扣。 膝盖蹭过大理石地面时,疼得他浑身发抖,每捡一颗,金属托盘就发出“当” 的回音,像收银机确认收款的声音。 第七颗纽扣捡完时,他的膝盖已经磨破,血迹在地上晕开,刚好连成“18800”—— 那是他当年给孙振宇花的钱。 盛宴蹲下来,用镊子把地上的血迹刮进试管,标签上写着:“PRE-PAID ∞本金回收”。 他把一张新的黑卡递到谢残唇边,卡片边缘划过他的皮肤,血珠滚在“BAYER-∞” 的凸字上,像给这张 “永生收据” 盖了章。 “从现在起,你的心跳就是收据。” 盛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法动摇的笃定,“你的每一次心跳,都计入下一期本金,直到永远。” 谢残被锁在别墅的地下室里。 左心室表面的静脉里植入了 FEAST-V 微球,医生说,这些微球五年内无法代谢,会一直监测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被实时直播出去,ID 是@Bayer004,简介是:“Sorry, the dog is not for sale.” 黑暗里,谢残摸着自己的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跳的 “滴滴” 声。 那声音很轻,却像永远不会停下的时钟,是他给盛宴的收据,也是他 “永生” 的证明。 他想起自己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 “前面三回,他们抢我的钱、撕我的衣服、借我的狼狈取乐;盛宴不一样 —— 他肯给我开收据。” 极夜没有尽头,心跳也没有尽头。 谢残知道,自己成了盛宴永远的 “藏品”,被消费到最后,连灵魂都成了对方的所有物。 可他却没觉得后悔 —— 至少现在,他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连疼都不敢发出声音。 第15章 终章日记-15 北欧的极夜已经持续了三个月。没有日出,没有日落,别墅里的恒温系统将温度固定在 16℃,冷白的灯光从天花板垂落,照在地下室的金属门上,反射出一片没有温度的光。 直播屏幕就挂在金属门对面的墙上,漆黑的画面里,只有右上角的数字在缓慢跳动 --004,000,000,001→004,000,000,002→004,000,000,003…… 每跳一次,就对应着谢残的一次心跳。 没有弹幕,没有评论,只有这串冰冷的数字,在永夜里沉默地记录着他的 “存在”。 谢残坐在角落的地毯上,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左心室表面的 FEAST-V 微球还在缓慢释放着药剂,每一次心跳都带着细微的刺痛,像有根无形的线,一端拴在他的心脏上,另一端攥在盛宴手里。 他低头摸着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规律的跳动,“咚咚”“咚咚”,每一声都像在给盛宴递上一张无形的收据。 楼上书房里,盛宴的手记摊在红木桌上。 皮质封面已经被摩挲得发亮,最后一页的字迹锋利如刀,墨色深得像化不开的夜: “我把他的过去一页页重刻,不是为了纪念,而是为了让他知道:从今往后,只有我有资格让他疼。” 桌角放着那个装着七颗纽扣灰烬的试管,标签上 “PRE-PAID ∞本金回收” 的字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盛宴很少再下楼看谢残。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坐在书房里,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心跳曲线。那条起伏的线条像条温顺的蛇,始终保持着稳定的频率 ——62 次 / 分,不快不慢,刚好是他精心调试出的 “安全范围”。 偶尔曲线有微小的波动,他会调阅监控,看谢残是不是又偷摸胸口的微球,或是盯着直播屏幕上的数字发呆。 谢残的日记被锁在书房的抽屉里,钥匙挂在盛宴的钥匙链上。 最后一页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墨水被泪水晕开了一小片,却还是能看清那几行字: “前面三回,他们抢我的钱、撕我的衣服、借我的狼狈取乐;盛宴不一样 —— 他 肯给我开收据。” 纸页边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是当年他膝盖磨破时蹭上的血,如今已经干涸成了褐色,像朵永不凋谢的疤。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 直到那天,别墅外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盛宴正在调试谢残的心跳监测参数,听见声响时,他皱了皱眉 —— 这里是北欧荒原深处,除了定期送物资的人,从不会有外人来。 他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看见几辆警车停在雪地里,蓝色的警灯在极夜里闪着刺眼的光。 警察们穿着黑色的防寒服,正拿着搜查令,快步朝别墅走来。 盛宴没有慌,只是转身走进书房,把谢残的日记和自己的手记放进保险柜,又拿起桌上的收货单,仔细折好,放进西装内袋。 警察敲门时,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冷掉的咖啡。 “我们接到举报,怀疑这里存在非法囚禁和人体实验。” 带头的警察亮出证件,目光扫过客厅,最后落在地下室的方向,“请配合搜查。” 盛宴没有反抗。他看着警察们撬开地下室的门,看着他们扶起蜷缩在角落的谢残,看着他们惊讶地盯着墙上的直播屏幕 —— 那串跳动的数字还在继续,004,000,999,998→004,000,999,999→004,001,000,000…… 像在给这场“永生消费” 做最后的倒计时。 警察在书房的保险柜里找到了日记和手记,又在盛宴的内袋里搜出了那张收货单。 纸页已经被体温焐得有些软,边缘沾着的那点干涸血迹,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那是当年谢残签 “永生协议” 时,指尖被卡片边缘划破留下的血,如今成了铁证。 “ 货品:谢残(自愿放弃所有权) 收货人:盛宴 备注:PRE-PAID IN FULL → BAYER-∞ ” 警察念出收货单上的内容时,谢残正坐在警车里,看着别墅的灯光逐渐远去。 他摸了摸胸口,心跳还是很稳,62 次 / 分。 只是这一次,那刺痛里多了点别的东西 —— 不是解脱,也不是难过,而是一种空落落的平静,像极夜终于迎来了第一缕光,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盛宴被带上警车时,回头看了一眼谢残。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甘,只有一种近乎满足的笃定。 哪怕被抓,他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藏品”,那些刻在谢残心脏里的“收据”,永远不会被销毁。 警车驶离荒原时,谢残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那栋在极夜里的别墅。 直播屏幕上的数字还在跳,只是再也没人会盯着它看了。 他想起自己的日记,想起那句 “他肯给我开收据”,突然觉得,或许这场“永生消费”,从来都没有赢家。 盛宴得到了他的 “标本”,他得到了他的 “收据”,却都被困在了这永夜里,再也走不出去。 那张沾着血迹的收货单,最终被放进了警局的证物袋。 红色的印泥盖在角落,像给这场荒唐的交易,盖了个永不失效的章。 而极夜里的心跳声,还在某个不知名的服务器里,继续跳动着,记录着一段被消费到极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