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也能做秦始皇太子》 第1章 梦中遇龙 天生二日,同耀同辉。 古书记载的奇景,嬴政今日见到了。拂开丛丛荆木,又见满目奇花异草,玉石遍生,那被人称为天下奇珍,世间少有,他时不时把玩的的随候珠长满河床,宛若青石杂草,稀疏平常。 相传海外有三座仙山,蓬莱,方丈,瀛洲,芝成宫阙,有使者铜色而龙形,光上照天,想必这里就是其中的一座。 嬴政扶住太阿剑,心潮澎湃,据说仙山中有仙人居住,持不死药。他正值盛年,年富力强,本不该担忧未来之事,但商代夏,周代商,周失九鼎,诸侯霸逐中原,如今秦又吞并诸侯,焉知没有后来者。如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这些过去威赫一时的诸侯皆埋于地底,子孙不肖,所建立的王国十多代后消亡,他的大秦绝不能步其后尘。 若他喝下不死药,大秦必长长久久。 兀然,远处传来窸窣声响。 打断了他的遐思。 嬴政面容端肃,扶剑的手不曾松开。走向声音源头:“秦王赵政,见过仙人——” 一条黑蛇映入眼帘。 细看,发现不是长蛇。背生双翼,生有四足,足爪似鹰,头上长有分叉的鹿角,眼睛大而圆,流露出几分稚气,却又炯炯有神,颇为神异。 “——龙。” 嬴政怔怔。 那幼龙歪头看他,灿金色的眼瞳里倒映出秦王冷淡阴鸷的面容。 “为何叫我龙,我不是龙。” 龙开口说话,声音脆脆,又有几分软绵,像是天真稚子。 嬴政回神:“你不是龙,又是什么。” “我是含光,我才不是龙。” …… 侍者挂上帷幔,将睡醒的公主从床上抱下来,含光打着哈欠,任由她为自己穿衣。 “我刚刚梦到了一个好丑的兽,他长得黑漆漆,身上没有一色白,全是看着硬邦邦的鳞片,头上还长了跟鹿一样的大角,像泉宫外枣树的树杈,还不结枣,好生怪异,眼睛大大的,冷冷的,看着想吃了我。” 末了,含光得意地仰了仰脖子,半点不怵:“我才不会被他吃,要是他张嘴巴咬我,我就把虫子扔到他嘴里。” 侍者为她穿上深衣,系上腰带,又为她带上玉衡项圈,看着灵动可爱的公主,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那是龙,公主,梦见龙是吉兆。” “什么是吉兆?”含光歪头问。 侍者耐心地解释:“就是好运气,龙君会带给您好运,您做什么都会顺利,想做的事都会成功。” 含光哒哒哒小跑出宫殿,侍者见状连忙追上,就见她停在外面的花架前,盯着一盆装满卵石的陶盆,上面铺满一层大豆,颗颗圆润饱满,一看就是主人精挑细选。 没有一颗发芽,含光脸上的期待顿时散去,只剩下失望。 “还没发芽,这不是吉兆,他肯定不是什么龙!” 侍者失笑:“公主,如今入冬,菽不会生长,黔首一般在三月榆荚时种豆,或是在夏至后二十日,您若是想要种豆,明年可以再种。” 当下不是种豆的好时节,更何况含光种豆,既没有将豆种置于土中,每日又浇好几次水,就算是春夏之时,豆种也不会发芽,不过是稚童的玩乐罢了。侍者想,打算再劝劝公主,快点回内殿,不要受风着凉了。 却不想含光蹲下,从架子下抱出一盆陶盆,侍者怕她摔倒,急忙接过,目光触及翘头的嫩芽,顿时语塞,旋即不敢置信。 “这是……” “是豆芽。”含光激动。 “看来我话说错了,那兽说不定真是龙呢。” “要是他头上结枣就好,我就能摘几颗,这样就有更多的吉兆。” 龙的角那样壮,肯定能挂好多枣。 想着想着含光想吃枣了,酸酸甜甜的枣,吸溜,她吞了吞口水,用手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我饿了,蛾,今日吃什么?” 她还小,可不能饿着,高说了,吃的少会长不高,她一定要多吃饭,长得比胡亥那个聒噪鬼还高,她可是要做羔裘豹饰,孔武有力的硕人的! 侍者仍沉浸在豆子发芽的惊吓中,她的父母皆是黔首,幼时也在地里干过农活,还没见过豆子秋天发芽,想起公主的说到那个梦,难道真是龙君带来的吉兆?! “蛾,蛾……”含光推搡她。 侍者回神:“公主。” “你在想什么,我饿了。” 孩童皱起小脸,似乎饿极了,侍者心下歉疚,将陶盆放回原处,没空去想豆芽的事,去差人布菜。 今日的朝食是是粟粥,肉羹,豆糜和一盏蜜浆,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含光拿着筷子长长叹气:“为什么总是这几样菜,没滋没味,不是说父王征服六国并天下,还吃不上好的吗。” 前几年秦和别的国家打仗,要节俭,吃食素淡不丰,她能体谅,夫子说她是公主,公主要欲身率下,为天下做表率,她乖乖听话,可战争已经结束了,父王并得天下,怎么好吃的还没端上来呢。 明明她年岁更小的时候总能吃到红烧肉,蟹黄包,烤鸭,烤羊肉串,大闸蟹,佛跳墙,香香甜甜的大米饭……怎么现在什么都没了。 上次出去玩她还听到高念叨什么《谏逐客书》,里面说父王有好多宝贝,昆山美玉,随侯珠,纤离马,太阿剑……有这么多宝贝,还是一国的王,父王肯定不缺钱,连幼儿园的园长都有钱,能请她吃麻辣孜然味的烤肉串呢,欸,什么是幼儿园,她微微一愣,这个想法在脑子里划过瞬间消失,小脑瓜又被另一个念头占据。 瞪大眼睛:“难道他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就让我吃这些清粥小菜。” 含光越想越觉得没错,不然为什么会没有这些菜呢,她小时候都吃过,记得可清楚了。 一时间气得粉脸皱成一团,父王可真坏,等她成了长者,她也让他吃清粥小菜! “公主,慎言。”侍者表情肃然,含光吃饭不喜欢太多人围着,她早就将人屏退,纵然如此她仍环顾左右,才低头小声说。 “这话说不得,陛下是父,您是子,子岂能议父,这是无礼。” 含光好委屈。 “不是说秦**,不讲礼的吗。” 侍者诧异不已:“是谁教您的,这不对,礼就是规矩,这是历来传下来的道理,陛下幼时,见先王也要有礼的。” “可奚夫子说,父王不喜欢礼,礼是儒家的规矩,他喜欢法。” “他说要我喜欢父王喜欢的东西,这样父王才会喜爱我。”现在含光不指望父王的喜爱了,他这样小气,她才不要迎合他呢。 含光的夫子是淳于越,原本是王上的博士官,因为提出一些让王上不悦的谏言,便让他去教导年幼的公主,为其开蒙。 蛾知道含光平日喜欢喊他奚夫子。 “他怎么能这样教您呢。”蛾拧起眉头,“他会害了您的。” “奚夫子才不会害我,他总给我看动画片,他是个好人。” 含光不认可蛾的话,奚夫子明明是好人,他还教她怎么种豆子呢。 唉,要是奚夫子在就好了。 可惜他说什么休眠,要睡觉去补充能量去了,只吩咐她每晚睡觉看动画片学穿越者必学的技能,以往都是他陪她一起看,现在孤零零的,就她一个人,好不习惯,唉,奚夫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那位淳于大人怎么总教公主一些奇怪的词,若非他是一位饱学之士,还是有名望的儒家学者,蛾真要以为他是沽名钓誉之辈了。 看着满脸稚气的含光,蛾叹了口气,只能说:“总之,以后不要再说这话了,公主。” 秦国是虎狼之国,秦王也是虎狼之君,面对这样的君主就算是子女也要心存敬畏。 更何况秦王如今有子嗣二十余人,含光年幼,又失母,在他心中没有任何分量,自然不能逾矩失礼。 含光胡乱点头。 抱怨归抱怨,含光从不浪费食物,就算是没滋没味的饭菜,也都进了她的肚子,小碗干干净净,不剩一点。 - 二日消失,仙山不再。 竹简堆满长案,天光斜照,盖过了烛火的光。 嬴政睁开双目,不禁怅然若失。梦中那条神异的黑龙仍然在他脑海中盘旋。 不知为何,那条龙让他倍感亲切,好似分出去的骨血,断而相连。 “朕刚刚梦见黑龙。” 蒙毅微微一愣,旋即大喜:“这是吉兆,必是上天在昭示陛下是天下共主,秦代六国是天命所归。” 不久前彗星出现,各地流言四起,说秦征服六国有悖天德,秦王政是暴君而非明主,秦国终究会被孽力反噬,不会长久。蒙毅一直伴侍御前,知道大王十分恼怒这些流言,如今黑龙入梦,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嬴政也觉得这是吉兆。 他本就是天下之主,黑龙自是为他而来。 秦主水德,尚黑,黑龙不正代表着秦的天命。 他大秦必然国祚延绵。 多日来积蓄的烦闷一扫而空,心情旷达。 “让太史令择吉日,祭祀稚龙君。” 站立在一旁的宦者道了一声是,随即走出宫殿去传令。 含光小日记 父王是个小气鬼! 嬴政:这是吉兆,祭祀稚龙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梦中遇龙 第2章 秦律 接到口谕的太史令摸不着头脑,不清楚又从哪蹦出来一个稚龙君,可陛下做事自有他的章法,此事非他们能置喙的,便老老实实开始准备祭祀之事。 “含光。” 含光摆弄着细嫩的豆芽。 门外传来清亮的男声,是个细细长长的少年,比含光高好多个头,要仰着头才能看清那张挂着爽朗笑容的脸。 “你在玩什么?”少年也像她一样蹲下,见到那抹嫩绿,颇为好奇,“是藜吗?” “才不是藜,是豆芽,你好笨,高。” “要叫兄长,你怎么总是直呼我的名字。”公子高说,他是秦王的公子,母亲与含光的母亲都是燕国的贵女,曾经也是闺阁密友,因为这一份关系,在高的心中,含光与其他兄弟姐妹不同,应该更亲近些才对,怎么连一声兄长也不肯叫他。 “你难道不叫高吗?”含光歪头,“难道你改名了。” 高被噎住:“当然没有,这和你叫不叫我兄长有什么关系,难道我改了名字,你就不叫我兄长吗?” “好了,高,我知道了,我下次再叫。”含光挥了挥手,示意他让开点,别挡着阳光,秋天的阳光本就稀少,她的小豆芽才长出来,可是要多照照。 下次,下次,上次也是这么说,下次又要叫他高,公子高磨了磨牙,真想敲敲她的小脑袋,他可是秦王的公子,可没什么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呢。 含光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还是父王的公主呢,高,难道这个身份有什么稀奇的,蛾说父王有子嗣二十余人,我的手指头都没有这么多,要一个个掰,数两遍才数的清,哦,不对。” 她看了看手:“是三遍。” “你知道了吗,高。” 高当然知道,他不是含光这样刚刚开蒙的稚童,已经学了算术,不用掰手指也知道,他伸出指头轻轻弹了下含光的额头。 含光捂着额头一脸控诉:“你欺负我,兄长欺负妹妹,这是无礼,我要告诉静夫人。” 静夫人是高的母亲,每当高惹含光不高兴,她就要搬出这座“大山”,现在还学会用“礼”去压他。 “明明总是你在欺负我,我就不能报仇吗。”公子高郁闷极了,真想喊冤,“你直呼我的名字也是无礼。” “我是无知稚子,不知道什么是礼,你今年十岁,比我大那么多,你这叫知礼不守礼,是要被夫子打手心的。” “夫子才不会打我的手心,你又是从哪听来的奇怪话。” “难道这就是你每次上课装病的原因。” “我没有装病。”含光小脸严肃,“你别乱污蔑我。” “乱污蔑人是要坐牢的。” 公子高惊讶:“你最近学到了《秦律》?” “什么是《秦律》?”含光疑惑。 “原来不是,我还以为夫子开始教你学了,《秦律》是我们大秦的律法,专门用来惩治作奸犯科的恶人。诬告他人是犯法是要坐牢的,最后还会变成刑徒,去服苦役。” 什么,污蔑人真的要坐牢!含光小脸一紧,那什么《秦律》,可以撕掉吗。 公子高看她面色刷的一下白了,还以为她在外面吹风太久,受了凉,连忙牵着她的手到内室。 “你知道《秦律》在哪吗?”含光已经恢复镇定,眼珠子骨碌碌转,她眼很圆,做这个动作煞是可爱,高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 然后被含光狠狠拍掉。 “高,你又无礼。” 说出的话奶声奶气,高忍不住笑起来。 “是我无礼,那我向你道歉,别告诉我母亲。” 他这逗小孩的语气让含光很不满,因为记着《秦律》的事没空朝他发火,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她也要捏回去,哼。 “那你要告诉我《秦律》在哪?” “你那么执着《秦律》干什么?若是你认真上课,好好识字,夫子就会教你《秦律》。”公子高说。 “可我现在就要看。”她扯了扯高的袖子,催促道。 “好吧,我一会儿让人送来一份。” “一份?”含光瞪大眼睛,“这东西还有很多。” “秦规定上至贵族下至黔首都要熟知秦法,这东西当然有很多,不然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仅凭口耳相传,是要累死小吏的。” 她甩开高的手,动作很干脆,高楞了一下,回神过来就看着她往内殿走去。 顾及男女之别,他并没有追上去,不过他目力好,还是能看到含光,见她一直走到寝殿内,掀开被子,爬上床,将被子一盖闭上眼睛,满腹疑惑。 “你在干嘛?” “做梦。”含光闭着眼睛说,“这样就能梦到吉兆。” “什么吉兆?” “龙带来的吉兆。” …… 含光没有梦到让所有《秦律》都消失的吉兆。 因为她睡不着。 她睁开眼睛:“天黑了吗,高。” 墙不隔音,含光嗓门又大,公子高喝了口蛾呈上的热饮说:“还没。” “那何时天黑?” 公子高看了看天,也不清楚多久天黑,便说:“大概要些时候。” “大概是几时。” 公子高实在说不出来:“我又不是太史令,不会通过天象看时间。” 于是哒哒哒的声响从隔壁内殿传来,含光跑到门口看了看,见天光明亮,薄日东悬,知道还有三四个时辰才能天黑,又对着公子高说:“你连这个都不会,怎么夫子还说你聪明,我看你也像我一样是个笨蛋,高。” “都说了,要叫兄长。” 含光坐到他对面,坐上了自己的小木马。 “我不叫笨蛋兄长。” 那木马颇为童趣,含光动,它也会动。 高颇为惊讶:“这是少府送来的玩具,我怎么从没见过。” 含光又转了转眼珠子:“不告诉你。” “肯定是少府送来的。” 咸阳宫宫规严苛,宫女宦官皆不能随意离开宫廷,也不能随意让人带东西进来,那就只能出自少府。 在咸阳宫,少府管的很多,后厨的太官,治病的太医,管理车马的中车府令……都归少府管,年幼皇子女的玩具,还是年长公子学习要用的竹简和策也要经过少府的手。 “这不代表你很聪明,高,你知道吗?”含光早就知道他能知道,语气老成的说,偏偏她脸上长了婴儿肥,老气横秋的表情顿时变成了可爱。 公子高又想捏她的脸了,又觉得她说得话很可恶,他哪里不聪明了:“昨日的射箭比试我得了第一。” “这又不算什么,总会有人是第一。” 公子高深吸一口气:“扶苏文试考了第一,难道他也不聪明。” 扶苏是秦王的长子,也是他们的异母兄长,含光没见过他,只听高和夫子说起过他,说他勇武刚毅,性格温厚,大概是个好人。 “这也说不定呢。”含光摇了摇小木马说。 “夫子说我们俩都很聪明。”公子高搜刮着证据。 “夫子的话也不能尽信,上次夫子还说儒家好,可现在是法家治国,他还说我聪明,我连字都不认识不会写,你看他说得不就不对。” 奚夫子说她还有好多东西没学会,懂得太少,在他们系统里算是笨蛋,她不知道什么是系统,但记全了笨蛋这个字眼,奚夫子知道的那么多,比淳于夫子知道的还多,他说得一定是对的。 她自认为看穿了长者的狡猾套路,又说:“一定是夫子为了让你们好好学习,故意这样说了,他就总这样跟我说,这样你们就高兴了,高兴了自然就有动力学了,还不用旁人催促,就跟地里的牛一样,自己开始犁田了。” 公子高觉得她说的好像也没错,难道真是夫子在哄他。 含光见他慢慢信服,越发觉得自己的看法没错,高确实不怎么聪明:“高,怎么旁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要是长大,你是会被人骗的。” “所以你骗了我?!”公子高脸涨的通红。 含光大声:“没有,不要乱说,我没骗人。” 在她烧掉那什么《秦律》之前,她才不会骗人呢。 公子高顿时沮丧。 含光又想到什么,问:“你知道胡亥考的怎么样?” 公子高意兴阑珊:“他,律法考了倒数。” “他也不聪明。”含光很满意。 这样她就放心了,等她长大成为羔裘豹饰,孔武有力的硕人就一拳揍扁他。 “父王还专门派了赵高教他,”公子高的表情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胡亥自小就受宠,偏偏性格骄妄,还总是和含光作对。欺负女孩,品行不端,公子高一点也不喜欢他,“赵高精通狱法,有这样一位好老师,还考的那么差,父王肯定会批评他。” “赵高精通狱法,那他精通《秦律》吗?” 公子高点头。 含光从小木马上下来,跑出去。 “你又要去哪?”公子高追出去。 “去找赵高。” “你找赵高干嘛?” “我要问他《秦律》。” 公子高面色古怪:“可是他是胡亥的老师。” 含光:“这又怎么了,我也没想让他成为我的老师。” “难道我不应该问他。” “倒也不是。” 再怎么样,含光是公主,还不至于问不了他几个问题。 “你当然可以问,就算他是中车府令,你也是公主。” “什么是中车府令?” 含光还小,不太清楚大秦的官职,夫子也不教这个。 公子高对她这个爱问问题的特点习以为常,耐心解释:“就是给父王管车管马的一个官。” 含光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他是跟律法有关的官呢。” “中车府令也算是跟律法有关的官,他保管着父王的玉玺和兵符。” “父王喜欢法,他能当上中车府令,是不是代表他是父王的宠臣。” 公子高点头。 含光小日记 我的哥哥高好像有点不聪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秦律 第3章 赵高 赵高是天子近臣,多数时间居住在宫中的官署。 从泉宫到官署太远,含光不愿意走那么远的路,她人小小一个,要是走太久腿坏掉了怎么办。 就拉着公子高抄近道,那是宦官宫女平日走的小道,夹在高墙之间,道路狭窄,公子高从来不知道咸阳宫里还有这样的路。 一个宦者在前面推着独轮车,车上堆满了竹简,书写用的笔与墨,木质的车轮碾过石板发出咯噔咯噔的颠簸声,竹简也会互相碰撞,又响起清脆的声响。 含光嘴里念念有词。 “三十五,三十四……” 公子高疑惑:“你在干什么?” “我在数时间,得快一点,还有三十多秒,就要有人过来了。” “谁会过来?” 含光说:“当然是穿铠甲的卫兵呀,你难道没发觉有很多地方都有他们的存在吗。” 公子高当然知道,他一开始还担心会被发现,被人送回去,虽然贵为公子,但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让他们踏足,离官署越近,便离前朝越近,父王并天下之前,秦国公子十五岁后便可步入朝堂,进入军队,不过自父王起,包括长兄扶苏在内,年满十五岁的公子都未被封君封侯,公子高不知道这意味什么,但他觉得父王不会乐意让他们过去。 沉思间,含光已经带着他奔出甬道,天光迸入,他略略眯起眼,再睁开时面前是一堵高墙。 “到了,这儿就是官署,”含光说,“的后门” 官署前门戒备森严,就算是秦王的子嗣也不能无故入内,他们从正门走要是被发现不仅会被送回去,还会惊动父王,含光不想让他知道,她这次可是要做一番大事的,被发现了那就功败垂成,动画片里都说了大事要悄悄做,不要大张旗鼓,含光打算偷偷爬墙,墙有些高,可她最会爬墙了,一点也难不倒她。 公子高不想爬。 他面露难色,犹犹豫豫:“一定要进去,要是父王知道,我们两个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高,你是个胆小鬼。”含光插腰看他。 高深吸一口气说:“我这叫君子慎独。” “听不懂,你就是胆小鬼。” “我不是。” “你就是。” ……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墙边拌嘴。 蒙毅眉头紧皱。 公子公主居住的宫殿,离官署相隔甚远,中间又有卫兵巡逻把持,这两位殿下是怎么过来的。 他为郎中令,掌宫廷禁卫,今日两个稚子都能轻而易举绕过他的布置,他日是不是又会潜入胆大包天的贼子,想到这他如芒刺在背,背后一下出了一层冷汗。 “陛下,是臣……”之错。 他要请罪,嬴政抬手让他噤声。 蒙毅闭嘴。 就见陛下注视着不远处的孩童,若有所思。 女孩看起来不足六岁,脑袋圆圆,两边扎着两个可爱精致的小髻,又各留了一绺头发垂下,更显得可爱。 看年岁,约莫是皇二十四女,陛下的子嗣中这个年纪的多是公子,只有一位公主。 蒙毅不知道她的名字。 “含光……”嬴政低语。 孩童的声音太像他梦中的那条黑龙,刚听到时,他还以为又进入了仙山。 若是以往,见到偷摸跑出来的儿女,他定要狠狠罚他们,但今日他想看看那个和稚龙君一样声音的孩子到底要做什么。 她和稚龙君又有什么关系? ……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胆小鬼,公子高挽起宽袖,开始爬墙,墙虽高,他也高,倒不怎么难爬,就是第一次做这样出格的事,心虚的紧,动作又不熟练,爬到墙头,手臂被刮破了几个小口子。 他后悔了。 “含光,我要下去,要是母亲知道,我会被骂的。” 长得再怎么高,也只是十岁的少年,害怕长者的责备。 “不行,我们已经走了九十九步,还差一步,放弃就是前功尽弃,你的墙白爬了,受的伤也白受了。” “夫子不是说,成大事者要持之以恒。”含光踩着旁边的石块麻溜爬上去,对他说。 “夫子没有说过这话。”公子高没听过夫子说过,肯定是含光胡编乱造的。 “他说过。”含光说,“夫子喜欢说梦话,他有一次睡着了说的。” “真的吗?”公子高还是不太信。 但含光信誓旦旦的表情,又让他迟疑,难道夫子真的说过这话。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会撒谎吗。” 公子高暂时打消了疑惑,又很快反应过来:“你在诡辩!” 夫子睡着了,又怎么会说话呢,含光又诓他! “我没有诡辩,奚夫子做梦会说话。”他们晚上看动画片的时候,就是在梦中看的,不光奚夫子会说话,她也会说话呢。 含光已经从墙头爬到院墙的树杈上,树很高,她小小一团,趴在上面让人心惊,公子高早没了和她辩论的想法,顾及她的安危,立马跟上。 一钻进去,茂盛的树冠就让他觉得局促,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他平日里最爱骑射,从小却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还是头一次爬树,还是那么高的树,手紧紧握住树干,强忍着不适催促道:“快点下去,含光,要是我们不小心摔下去会把腿摔断的。” 含光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好,将挂在脖子上竹管拿起来,说是竹管,其实是三根粗细不一的竹子拼在一起的物件,含光转了转管身,一下拉长,公子高看到底端和顶端都卡着一块打磨好的水晶片,这也是少府做的玩具,怎么他小时候从没见过。 含光拿着那奇怪的物件放在左眼前,摇头说:“我要观察。” 公子高:“观察谁,赵高?” 含光点头:“我得看看他是否有真才实学。” “要是他也像我一样大脑空空,我们不就白来了吗,我们要谨慎点。” “这时候你知道谨慎了。”公子高觉得很荒谬。 含光对着他嘘了一声,公子高不得不安静,目光充满了‘你是不是又在玩我’的控诉。 “高,你怎么话那么多,难道你觉得不来就是谨慎。” “难道不是吗,”公子高说,“这样我们也不用胆战心惊。” 含光才不胆战心惊,只有高这个胆小鬼才会胆战心惊。 公子高看出她又在腹诽他,想要好好讲讲该怎么尊重哥哥,刚张嘴还没说话,含光就对着他又嘘了一声,公子高偃旗息鼓,只好老老实实跟着她观察,他们等了很久,终于等来了他们的观察对象。 赵高是个身量颀长的中年人,面白阴柔,穿着簇新的官服,发髻梳的一丝不苟。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吏。 等他们走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那小吏砰得跪下,对着赵高连连叩首:“大人,是我鬼迷心窍,求您宽恕。” 赵高含笑,目光沉沉:“你要是缺钱跟我说便是,我自会借给你,如今你偷了我的钱,虽说不过100文,但官吏犯法与盗同罪,按律该耐为隶臣,我为中车府令,也不敢与秦法作对。” “再者,偷一次就罢了,一连几次仍不停手,本官自认为足够宽容了。”他一甩袖袍,轻哼。 小吏面色煞白,知道前几次赵高并非没有察觉,他原本也不想偷的,但每月的俸禄实在不经花,喝喝小酒就花完了,有一次实在捉襟见肘,又见到赵高将钱放在木箱里,就趁着他不在偷了出来,后来见他没有发现,就继续偷,他还以为是每次只拿十多文,量少才没被发现,甚至还赞叹了自己的聪慧,没想到这一切都被赵高看在眼里,想到要受耐刑,剃去胡须,成为官奴隶,他就后悔不已,恨不得回到一开始狠狠打当时鬼迷心窍的自己两巴掌。 他只能不断求饶:“求大人莫要报官,小人愿意给您当牛做马,求求您了,我家中还有老母幼子,若是我成了官奴隶,又有谁养活他们。” 赵高摇头:“我可怜你,但法不能乱,若是让陛下知道,就是我的失责。” 小吏面色灰败。 看来他是逃不过去了。 却没想到赵高话语一转:“不过,本官想了想,你做事伶俐,擅长文书,要是不出意外未来也有大好前途,如此也太过可惜,我是惜才之人,见不得良才被折损,这一次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小吏面露喜色,涕泪横流:“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赵高笑笑:“我为你担了这么大风险,只希望你莫要再负我。” “我相信你听过我的手段,若是真走到那一步,你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赵高俯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吏吞咽了一口口水,脊背发凉,不过到了此刻已经无路可退,他连连摇头表忠心道:“绝对不会,从此小人就是大人的狗,你让我向东我绝不向西,你要我向南我绝不向北。” 赵高笑意愈深。 他们走之后,含光对公子高感慨:“高,我发现竟然还有比你我还要笨的人。” 公子高愈发郁闷:“我已经知道我不怎么聪明了,有必要时时刻刻提起吗。” “高,你不觉得做笨蛋也很好吗,”含光说,“要是你自以为自己聪明,做错的事就要被别人嘲笑,可若你是个笨蛋,你把一些事情稍稍做好就会有人来夸赞你。” 含光以前很在意自己是个笨蛋,自从发现了做笨蛋的好处,就觉得做一个不聪明的人也未必不好。 公子高可没觉得有什么好,世人轻视愚者,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不做笨蛋,我要做仗剑的游侠。” “迟早你会改变主意的。”说服不了他,含光又回到之前的话题,“那个家伙也太笨了。” “明明是赵高专门给他下了个套,他还要提心吊胆给他当牛做马。” “你怎么知道是赵高给他下的套?看那小吏的表情明明是他自己偷的钱,又不是赵高让他偷的钱。”公子高说。 虽然他不喜欢赵高的处置方法,但对于偷钱的小吏他也没什么好观感,秦以法治国,作为秦王的公子,他自认为要践行父王的意志,更是厌恶直接犯法的人。 “第一次没拆穿他,第二次也没拆穿他,第三次第四次不就是放纵嘛,一次次的成功助长了他的贪心,就像我去偷吃厨房里的点心,第一次没人来抓我,第二次第三次,我偷的越来越多,最后一次蛾将我当场抓住,那么就没有借口去辩驳了,因为蛾的手上全是我犯错的证据。到那个地步她想让我读书我就只能乖乖读书,让我练字我就只能乖乖练字。所以我才说他笨呀,被人挖坑了都不知道。” 公子高听完皱眉:“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含光说。 “就这样让赵高给他下套。”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两人蛇鼠一窝,一个奸,一个盗,都不是好人。” “蛇鼠一窝不是这样用的。” “那他们勾搭成奸。” “这个词也不是这么用的。” “那他们男盗男娼。” …… 越说越离谱,公子高感到头疼:“你到底是从哪听来的。” “夫子——” “绝对不是夫子说的。” 含光有点不高兴,她好不容易学会了几个词语,高怎么尽否定她,不该夸夸她吗。 公子高看穿了她的想法,哭笑不得:“我要是夸你,我不就成了赵高吗。” 含光反驳:“你才不是赵高呢,他没有你聪明,是个笨蛋。” “你说我笨就算了,”公子高不明所以,“赵高刚才的表现哪里笨了,他确实不是个好人,可这不代表他愚蠢。” “被父王选中的人又怎么会愚蠢。” 含光不明白被小气鬼父王选中的人怎么就不可能愚蠢了。 “我就觉得他是个笨蛋。” “为什么?”公子高问。 “因为我也是笨蛋,自然能看出他也是个笨蛋。” 她还不知道笨蛋是个什么样子吗,她自认为没什么长处,唯一会的就是辨别谁是笨蛋。 含光小日记 又发现了一个笨蛋,不,是两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