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门前是非多(女尊)》 第1章 第 1 章 冬日里,雪已经下的很大了。但红绡坊里却是一片暖融景象。轩窗下面的绿植还郁郁葱葱的开着花。 红花帐里,牡丹花样式的薄被底下,一个明显能看见出是少年的女子,紧闭着双眼睡在那里,脸颊上还泛着薄红。 一双玉手试探着靠近她的颈边,却又不敢碰触,最后只捡起一缕秀发绕在手心里,柳如怜半靠着床头,他衣衫半露,只披着一方透色的薄衫,里面的肚兜半挂不挂着,勉强盖住了一片红痕。 如果不是在这一片最有名的花街里,这一方景象或许也可以被称之为妇夫和遂。 只是这一番景象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原本平静的红绡坊传来了一片喧闹声,一名五大三粗的女子在门口闹了起来。 她的声音大的惊人,穿着粗布葛衫,神情中满是慌张。 “公子!公子!家主去了!” 声音撕心裂肺,还带着哭颤,乌柏的眼泪还挂在脸上,直直的就往楼里面冲去,楼里的老鸨和一众妖妖娆娆的男子们根本拦不住她。 听到声音的柳如怜眉头蹙了起来,美目里满是烦躁,他当然认得这个声音的主人。只是这得来不易的温存时刻,便如此轻易的被破坏了。 很快,被他半拢着在怀里的女子便被吵醒了,若只是睡着的模样,称之为清秀便也够了,可当她眼睛睁开时,眼角微微上翘,眼珠黑白分明,又圆又润,分明是一双极其惹人的桃花眼,却瞧着极为纯真清澈。若是这样一个人说些谎话来,怕也是没几个人会不信的。 房门被强硬的撞开,顾书玉迷茫的睁开双眼,昨日一夜良宵,她此时还未醒酒,眼神还有些恍惚。 乌柏已经扑了上去,大滴大滴的泪水就砸在她身上。 “公子,家主,,家主,她去了!” 什么? “你,你说什么?”顾玉书被这一声哭喊吓立刻清醒了过来,只是神色还是迷茫的。 “母亲去世了?怎么会?” “是真的,是小爹发现的,家主一向喜欢独自在书房研究学问,谁都不让打扰的,今天早上,小爹去送早膳,怎么敲门也没有回应,慌忙找了人来,一进去就发现家主没气了!”乌柏说着说着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顾玉书已经听明白了,她从床上起来。身后的柳如怜连忙伺候她穿衣洗漱。 悲伤是有一点的,但要是说悲伤欲绝,那是万万没有的。母亲从小就对她抱以重望,可她生平就不爱拘束,不喜读书,成日里就爱肆意玩闹,所以这棍棒也是一日不缺的。 虽说如此,小时候她还是非常敬慕母亲大人的,只是那年父亲去世之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便从京城带了一名男子回到了家中。 母亲说是赶考途中,看他卖身葬母可怜,便顺手救了回来。 可家里的情况,她是知道的。母亲是个秀才,家中还略有薄田,论养家是没有问题的,可若是进京赶考所要花的银钱,那便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这其中的进项全都是父亲日日夜夜拿刺绣换的。母亲竟然用父亲的血汗钱去买了一个男子带回了家中,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若说不是提前养的外室,她是不信的。 自此之后,母子两个的亲情便逐渐淡薄起来,纵使在同一个家中,一日也可不说一句。纵使说话了,也一向是以打骂为主。 所以即使现在从小跟着自己的书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的动作依旧是斯条慢理的。 身后,柳如怜蹙着眉,泪眼朦胧的,一边替她束发,一边小声地劝慰着。 “公子不要太过伤怀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公子千万珍重。” 铜镜里倒映着他那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莹莹的泪珠凝聚在他的眼眶中,似乎下一秒就要垂落下来。 顾玉书转过头去,双手扶住他的脸颊,亲吻住他的眼角,像那一滴泪抹去。 “若是让柳郎落泪,那可都是我的过错了。” “公子。。。”柳如怜说不出话来,只是那一双眉眼就这样愣愣的看着她。 顾玉书也不管他,自顾自的继续梳洗起来。 顾家家主去了,若说一开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可现在柳如怜已经完全明白了,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好的消息了。 顾家家主,顾青山。可谓是最顽固不化的读书人,只要有她在。莫说是想让顾公子替自己赎身,纳自己为小侍了,怕是光听到花街,这两个字,就要暴跳如雷了。 只是如今顾家家主刚刚去世,顾公子怕是还沉浸在伤感之中,自己自然是不好提起了。但来日方长,如今只要自己让顾公子心里有他,自然万事都可顺遂了。这样想着,他伺候的欲加殷勤起来。 柳如怜蹲下身来亲手将一袭白布束在她的腰间,抬头时还能隐约看见顾玉书锁骨上隐约露出的红印,一时间也不由得羞涩万分。起身,最后将围脖给她带上。 乌柏虽然说从外表上来看,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但是实际还是一个纯情少女。于是通知完自家公子之后,便自请去门外守着了,眼都不敢乱瞟。 所以房间内还是只有她二人。 眼看自己要走了,柳如怜还是那副泪眼朦胧的样子,顾玉书不免也是心下爱怜。 “柳郎,你是知道的,我心里有你,我绝不负你。” “如怜自是知道公子的心意,只是一想到要与公子分离开来,便心下不安,以至于一时失态。”柳如怜自是应了,可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我等你。” 顾玉书用食指抬起他的下巴,低头朝那两瓣红唇吻了下去,如蜻蜓点水一般。 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留下柳如怜还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 一出房门,一群莺莺燕燕的男人们,便都围了上来。大概是从乌柏刚才的闹剧中知晓了原委,便并未像从前那样言笑晏晏,往她身上靠去。具是一副担忧不已的样子。 顾玉书的脸上也是摆出一副慌乱伤心的模样,于是大家也不敢多问了,只得帮她收拾好东西,又送上一把油纸伞递到乌柏的手上,嘱咐她要好好的照顾自家公子,可别让她在冬日里受了寒。 一走出花街,顾玉书这神色就又变回了无所谓的模样,身后的乌柏偷偷的关察她的神情,一时间不敢多说话。 母亲去世了。这个消息听起来是如此的,让人陌生。在她的记忆中,母亲永远是强势的强悍的,仿佛这世间一切的规矩教条都集于她一身。她几乎要以为母亲手中的竹板要跟随自己的一生了。 幼时温馨的回忆,已经斑驳不清了,只依稀记得她曾经将自己用双手举起在空中,骄傲地向世界宣告,她有着一个五岁便可吟诗做对的女儿。 那时父亲还在,他站在廊下,一脸幸福的微笑着看着她们。 可这一切只是昙花一现。 还未等她想起更多,顾家学堂便到了。她们一家如今便住在学堂里,父亲去世后,母亲仍未考上举人,家中没了父亲的进项,进京赶考的银钱又耗费无数,而且家中又多了一口人,便只好将祖传的宅子卖掉。 母亲凭借秀才的身份,自领了顾家私塾讲师职位,便也顺理成章地带着全家搬进了这里。 还未进门,门便被打开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披着白色的孝服,迎了上来。是常么么,原本是父亲的陪赘侍男,父亲去世后,因为担心自己,一直没有离开。 此时他看见顾玉书,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玉姐!你可算是来了,家里来了一帮子人正在闹事呢!” 虽说是急的要命,可是他仍先上下打量了一下顾玉书,见到全身上下无恙,脸上的气色也足,才松了一口气,既而又闻到她身上的胭脂香味,又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你也该懂事些了,平日里合该好好的读书,而不是这天见的还在那花街胡闹。你瞧瞧像个什么样子!” 顾玉书没有反驳,反而是恭敬的低下头,又朝着常么么露出讨好的笑容。 常么么看她这个样子,便也没了脾气。总归是自己亲手奶大的孩子,哪里舍得呢?只是如今,哎,他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顾家算是这镇子上的大族了,原先是做海上生意的,到了顾玉书曾祖母那辈,因着长相英俊身形挺拔,便被这镇子里原先一家耕读世家的男儿看中了非她不赘。 那男儿的母亲拿他无法,便也就同意了这门婚事。两人便欢欢喜喜的结了婚,不久就生了个女儿,因着外祖母的原因,从小也跟着她念书。 不曾想,她天分极高,12岁中秀才,16岁考上了举人,24岁那年更是考上了进士,回来更当了这林县的知县。 至此,顾家算是在这林县扎下了根,渐渐的发展成为了一方大族,子孙繁盛。 可不知道是不是顾家的文气全让祖母用完了,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当过官,便是举人,也再没有人考上了。 索性当年联姻众多,顾家的女儿也是惯会做生意的,一时间到也支撑得住,只是没了靠山,如今顾家也是逐渐凋零起来,可偏偏顾家的子孙众多,挣的那些东西再多也不够分的。 于是在钱财上的争夺便显得尤为残酷,事实上当一个人落难的时候,最先欺负你的不是外人,往往是家族内的人。 顾玉书母亲的尸骨还未下葬,前来闹事的人就已经来了。 解释一下用公子的原因,因为公子本身是个中性词,就是指王公贵族的子女。很多朝代有时候会专门用女公子来称呼贵族女子。那在女尊的话,公子就是专门称呼女性的了,如果是男的话再加一个男公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进去没多久,她就听到了三舅的叫骂声。 “不过是从外面带回来的没名没份的玩意儿,还装什么顾家主父吗?” “不要脸!还有脸哭呢,假惺惺的干什么?我妹就是被你勾坏了身子,才早早就离了人世!” “如今还在这里装可怜不肯搬走,真把这顾家当你家了?!” 被骂的那个人穿着单薄的白衣,弓着腰缩着身躯,他脚底下的那片雪,都已经被泪水融化成了一个一个小坑。 “难道是嫌我们顾家人太宽厚了,还没打死你吗?!” 话音刚落,随着木质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顾玉书身后跟着常么么和乌柏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顾玉书一眼就看到了她的继父,纤细的身躯,清纯而貌美的脸蛋,以及发红的眼角和晶莹的泪珠。单薄的白衣披在他身上就像是下一秒要上天的长娥一般。 即使顾玉书不喜欢他,有时候也能理解母亲为什么要带他回来。 冷玉溪一看到她回来了,眼泪流的更快了,豆大的泪珠就这样从他的眼眶中落下,整个人弱柳扶风般想要向她跑过去,可在冷风中站久了,实在没撑住,刚迈出一步,就跌坐在地上。 “玉书,你,你终于回来了。”冷玉溪的神情是惊喜的,似乎她一回来就有了靠山一般。 一院子围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上前扶他的。常么么在柳如怜背后呸了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还装出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当初就勾引的女君,将他迎进了门,如今是还想勾搭玉姐吗?! 啊呸! 冷玉溪也听见了,抬头却只看见常么么不屑的眼神和撇过去的半张脸。他有心辩解,可却不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低下头。 玉书,对,只要玉书相信他就好了,玉书一向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听从他人的话怀疑他。 “哟!顾家的女人回来了啊!怪不得在这强撑着不肯走呢,原来是又有女人回来撑腰了!”三舅看他回来语气马上就变了,尖酸又刻薄,这个“又”字一瞬间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冷玉溪惊慌的朝着顾玉书望去,眼里藏着一缕被戳破真相的惶恐和压抑了多年的奢望。他趴在地上,纤弱的手指狠狠的插在雪地里,已经冻的通红,可他却完全不管不顾,这一心的看着她的模样。 顾玉书显然没把这句话当真,不仅是因为昨天胡闹了一晚上,今天一早起来还未醒酒,更是因为三舅向来就口无遮拦。 “这男人害了你母亲,什么一晚上在书房研究学问,怕不是一晚上在研究他吧!硬生生的,就把你母亲给害死了!” “你难道还要留着这不要脸的骚皮货吗?” “如今不过是撵他出去而已,就在这里哭个不停。” 三舅的嘴比那黄河泄洪还要强,短短几句话,简直就要将冷玉溪贬到泥里去了,若真是那脸皮薄的,怕是恨不得下一秒就拿根白条上吊以证清白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冷玉溪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拿刀片划出来的一样,就差咳出一把血来了。 常么么虽然看不上他,可这指控实在是太过了,连他也忍不住皱起眉来。可到底他也只是个外人,归根到底还是要看玉姐怎么做了,于是他也没有说话。 三舅是个极其泼辣的男子,和顾玉书的母亲是同一个母亲,父亲却不是,母亲是奶奶的独女,连生了三个男孩之后,才生下来的宝贵的唯一的大女儿。 所以虽是庶出,却也占尽了便宜。家中的钱大多数都拿来给母亲进学用了。 三个舅舅则很早就嫁人了。 “大舅和二舅呢?只你一个来了?”顾玉书走到继父前面,挡住了三舅的飞舞的唾沫。用身体语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是护着这个瘫在地上的男人的。毕竟是母亲的遗孀。况且她也不觉得母亲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个男人仔细照料着才能活下去。 什么被继父害死的更是无稽之谈,若真是如此,那也是母亲咎由自取罢了。何苦将这脏名声安在一个男人身上。 就像完全没有听到刚刚三舅说的话一样,她直接就把这个事岔过去了。毕竟如果要掰扯起来,跟三舅定是会没完没了的了,她一个大女人也不屑跟一个小男人在这争争吵吵的,没个样子。 “他们哪得空啊,每日里不是忙着洗衣就是做饭,夜里得了空还得奶娃娃,还得纺织作衣,也就你三舅,我,有那个福气,嫁了个好妻主。”说话间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说最后一句又包含着浓浓的炫耀。 来的确实不止三舅一个,他身后还站着一群男仆。学堂后面的屋子里,一群人在那边搬运东西,还其中还混杂着几个女子。只是来的亲戚确实只有三舅一个。或者说来了却没有现身吧。 顾氏一族的学堂,离住宅极近,附近一条街几乎都住满了顾氏族人。顾玉书不信没有人听见这里的动静,只是懒得出头,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冷玉溪躲在顾玉书身后,小声抽泣,“他们要把妻主的书画都抢走。若只是让我们搬走也就罢了,可是妻主留下的那些东西,那是她的心血,怎么能让他们带走糟蹋了。” “妻主?你有什么资格喊我妹妻主?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三舅顾苏缨听见这个狐媚子开口,眉间里的火就憋不住气。 “三舅,你说话最好有点分寸。”虽然是继父,自己也不太喜欢他,可到底是母亲带回来的人,如今母亲刚去世,三舅舅就带人上门来闹,当众下面子。 若是就这样任由他闹下去,母亲和他的面子往哪搁? “我没有分寸?”顾苏缨一听这话噗嗤就笑了,“我可没有睁眼说瞎话!” “顾氏族谱里可没有他的名字!” “当年你母亲领他回来,也没有过什么三媒六聘什么的,只是光将人带回来了,稀里糊涂的说是填房,可有什么依据吗?” “如今既没有依据,如何证明这是你母亲的内人?” “既不是内人,他又有什么资格住在这儿,不过就是我妹养的一个小玩意儿罢了。” 顾玉书皱起了眉头,这确实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她转过身去看向冷玉溪,对方也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一脸惊慌的看着他,吓得连眼泪都没敢往下掉。 “玉书,我,我。。。” 看样子他也是问不出什么,顾玉书又重新将目光移到三舅身上。 原以为这继父是母亲的真爱,却没想到连族谱都没有进名字,别说是正房了,连个妾都没有挣到。哈,母亲看来是谁都不爱。 “三舅,你究竟是要过来干什么,什么话说的直白些就是。” 三舅冷哼一声,也是毫不怂的就开口。 “如今你母亲去世了,这顾氏学堂的讲师一职也该换人了,即如此,这学堂里的房子,你们也该让出来是吧?” “玉姐,你放心,你到底是顾家的孩子,等你搬出去之后,我们会另找一间让你住下的,可这。”三舅指了指冷玉溪,语气带着嘲弄。 “我们顾家可没有那么冤大头来养着他,当年你母亲买了他,就是奴婢,也就是靠着这幅皮囊,迷惑了你母亲才得以安享这么些年,如今搜出这身契来,就将他发卖了,也算是挽回点损失。好偿还这些年白白养他花的金银粮食。” 一边说着,那边原先进到学堂后面屋子里的人也走了出来,抬着一箱一箱的东西。 里面全是顾青山这么多年来收集的书籍和画作。这年头,书是可以当做传家宝传下去的东西。 与此同时,一个么么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单子,走到了三舅旁边,对着他的耳朵窃窃私语了几句。 三舅的脸色瞬时变得惊喜起来,连忙将那单子拿了过去。 “这就是那身契!” 冷玉溪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双手紧紧的攥着顾玉书的衣角,“玉书,不要卖了我,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看来是来光明正大的抢了,顾玉书环视一圈,随后直接将冷玉溪一把拽了起来。 “那又如何?这是我母亲买的,母亲去世了之后,这人也活该是我的。这房子不住就不住了,大不了搬走就是,这箱子里的东西,都是我母亲的,如今也是我的,我一并带走,这房子你们爱谁住就谁住,我也不稀罕你们安排的那间破房。” “爹,你别说了。”从角落里冲出来一个不过年方16的男孩,长相跟三舅有着几分相似,穿着粉色的袄子,头上还带着一根玉簪子。 他装作不经意之间偷偷的看了表姐好几眼,柳絮一般的雪花下,表姐站在那里,如玉般的脸庞,神色坚毅,简直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神仙。 “你跑出来干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别在这碍事了,如今你也是要定了亲的人,跟着出来胡闹什么!” “房么么,带他走!” 第3章 第 3 章 “爹!”男孩喊了一声,却立马被一个壮硕的翁子抓着胳膊就带走了。 同时走出来的,还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是奶奶那边的亲戚,勉强喊一声姑姥。 “玉姐,话虽如此,可你还年幼,又没有考上什么功名,这些书籍诗画什么的,你拿去也没有用啊,还不如就留在这学堂,也好让我们顾家再多出几个读书种子来。” “至于这男子,往日里便没有什么个好名声,如今更是没有照顾好你母亲,留在你那里也是个无用的。” “何不就各退一步,让你三舅都处理了,我们顾氏一族哪里又会亏待你。” 顾玉书冷笑一声,常么么更是气的脸都通红起来。 “我如今没有功名,不代表以后没有功名,你说了我尚且年幼,日后还有的是机会,我今年便要去报考秀才。倒是您的孙女儿,连童生至今好像也没考上吧,岂不是更用不着,这个学堂里有几个是认真学的,好几个,今年还是去考童生吧。” “若是照您这么说,顾氏应该着重栽培我才对,我看上去可比她们希望大多了,不是吗?”顾玉书看着姑姥,语气不卑不亢。 姑姥被气了个仰倒,手里攥着的拐杖不停的在地上抖动。 “玉姐,你如今也大了,说话嘴里不饶人,这是晚辈该对长辈说的话吗?” “原先你们将我母亲撵出去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客气过。”顾玉书撇了撇嘴,“按道理来说,我们才是大房,这顾氏宗祠也该由我们家掌管,可你们逼母亲出去另立门楣,我们如今还算不算得顾氏一族还难说呢,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来抢我母亲的东西,真是好笑哦。” “再说了,那箱子里绝大多数都是由我父亲的辛苦钱换来的吧,跟你们顾氏一族又有什么关系。” 顾玉书冷言冷语,语气越加不屑起来。 “玉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到底我们还是一家人,你如今父母俱亡,何该我们照顾你才是。” “至于那个狐媚子,你留着他也只会败坏名声罢了,何必在此为他出头。” “难不成你也看上他了?” 姑姥杵着拐杖,原先发怒的脸色又换了个神情,摆了张笑脸出来见人了。 此话一出,最先发怒的是常么么,“好不要个脸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看中人家好颜色,想把人家送给知府罢了,你问问衙门里的人,谁不知道,再过几个月知府就要过来巡视。” “你们这顾氏一族说着好听,要钱没钱,要地没地,又没个读书人,还能做些诗词书画来恭维人家,便只能想到这下贱的招数罢了。” “如果是外面买人来,那花魁百八十两都是拿不下,便打起了我们家的主意。” “真当我们是瞎了吗?!” “如今我们主事的姐来了,哪能任由你们在这边胡乱说一遭,就想抢我们家的便宜!!” “不止如此吧,”顾玉书上前与姑姥对视,“虽说他没有上族谱,可到底做了我母亲的人,这方圆百里谁能不知呢?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以后的仕途也是不要了的。” “你这孩子就想差了,虽说当初你母亲孤注一掷,非得带着你父亲搬出来。可终究也没将你们从族谱中除名,到底还是一家人。伤了你们不也是伤了我们吗?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姑姥连声叹了好几口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这话还是回去跟我那几个舅母好好说道说道吧,到底是一家人,赶尽杀绝的话,谁知道我又会做什么?您知道我从小也是混惯了的。” “到时候随便找些人来闹一闹,这三舅家的亲事也是结不成了的。” 顾苏缨原本站在姑姥身后嚣张的神色刷一下就变了。 “你敢!” “我有什么好不敢的,你都说了我母夫具亡,至于我身后的,也不是我正儿八经的继父,上没有老下没有小,我有什么好怕的。”顾玉书摊了摊手,脸上一丝害怕都没有,全是那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这下子,顾苏缨也不敢说什么了,连忙抓住了姑姥的衣角。 “姑姥,听说你的那几个孙女孙子,也不小了,孙女忙着要去考今年的童生,孙子好像也要定亲了吧。” “你说,你那个孙女我要是找些个人来,天天在她上学的路上堵着,有事没事就打一顿,这书也怕是念不成了吧。” “至于孙子,这有点难办,但左右也就那点事儿。”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请姑姥掂量掂量。” 冷玉溪原本以为自己一定是要被抛弃了的,这原先也怪不了别人。若是玉书将他舍弃,也只能怪自己没有用,拖累了她。 只是没想到玉书愿意为了他,跟顾氏宗族里面的长辈对着来。 冷玉溪是知道自己的,如今也是一把年纪了,虽说样貌看着还行,但终究不是年轻男子了,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顶着一副衰败容颜。 他也不求别的,只求找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好生呆着便是了。 至于心底的那点情愫,说出去,怕是要被人浸猪笼沉塘的。 玉书。 他第一次见到玉书,是在顾家的祠堂。10岁的小小人儿就那样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放在她身边的食水,一口也没有动。 她抱着父亲的牌位,就那样倔犟的跪在那里。死活也不肯回家。那也是个冬日,雪下的很大。 冷玉溪一个人在雪里走了三条街,到处都没有找到她,最后还是顾家祠堂门外守着的大爷,喊住了他,让他把那小孩赶紧带回家。 他的脚已经冻僵了,每走一步都像是拎着两个沉重的石块。听到大爷说的话,心中一喜,便连忙跑了进去。 小小的顾书玉看见了他,还没等他说些什么。 她便开口了,“你是来接我走的?” 他点点头,虽然只有10岁,可是气势却足的很,冷玉溪在她面前都不敢大喘气。 “如此便走吧。”这个倔强的女孩想要起身,却一时间没站起来,砰的一声膝盖重新砸在地上。冷玉溪吓了一跳,想要将对方抱起来,却被一把狠狠的推开。 “滚!” 冷玉溪没再动了,他看着对方,双手支撑着一点一点重新站起来。 “我知道你是谁,母亲叫你来寻我吗?” “是的,公子。”冷玉溪跪爬到她身边,替她拍打衣服上的褶皱,又将她身边放着的食盒拿起来。 “那是我父亲爱吃的东西,你不许碰。” 冷玉溪乖乖的放下。 “母亲打你了。”是陈述句,不是问句。冷玉溪的背在出血,临走前,他被家中仆从的狠狠的打了十鞭子。鞭子刚一打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他便被推出了家门,寻找着年幼的孩子。 “是因为我。”依旧是陈述句。接下来是“对不起。” “公子,这是奴婢该受的。”冷玉溪低着头。 当狠狠的鞭子打到他身上时,他是恨着这个孩子的。这孩子的父亲早就去世了,又不是他来才去世的,自己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来到这里,他一路上费了多少心机,使了多大的劲,可却因为这个孩子。 这种年纪的孩子,做事就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就这样跑出去了,也不管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跑出去的是她,可是挨打的却是他。 这十鞭子重极了,每一边都把他打得皮破血流。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毕竟他还是要靠这身子才能吃饭。 从前再苦的时候,他也没有受过这么重的罚。 更别提,还要在这冬日里到处找孩子了。找这个害他如此的罪魁祸首。 可当他小小的嘴巴里吐出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他却惶恐起来,只一个劲地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上一看,哪怕只是个10岁的孩子。 “不用这样,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你的背上还在渗血,我只是有点想父亲了,想跟父亲说说话。家里没有地方让我跟父亲说话。” “我不是故意害你被打的。” 冷玉溪感觉到一只小手试探着碰触自己的背,布料和伤口已经连接在一起了,一丁点的动作都会让他疼的想要叫喊出声,他用舌头抵住牙齿,勉强压下了自己的闷哼声。 “很疼吗?” “不疼,公子。”冷玉溪回答。大量的失血和寒冷的体温,让他的脑袋已经神志不清了。这句话是真的,就好像随着这个女孩的话问出来,他的体内突然出现了什么东西一样,真的一点疼痛都没有了,那双手按在他的伤口上,不再是折磨,而是赏赐,温暖柔软,带着一丝怜惜。 “你不怪我吗?外面的人都传,是我勾搭了你母亲。我以为你也是因为女君将我带回来被气跑的。” 许是脑袋昏了头了,他居然问一个小孩这样的问题。 “我没有怪你,即使不是你,母亲也会带其他男人回来的,因为这是母亲想做的事情,所以她做了,跟你无关。” “母亲她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你过来是你受苦了。” 是吗……冷玉溪的脑袋昏昏沉沉。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跟他说,不怪他,也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对不起。 他彻底晕过去了,也就没有听到最后一句。 “但你居然选择了我母亲,那也是你活该。” 顾玉书也想到了当年第一次见到继父的场景,当年她是怎么想的,如今也是怎么想的。 既然跟了母亲,那一切就是咎由自取。 至于没有上族谱,听起来虽然诧异,但也不是意料之外。只是既然身契是属于顾家的,如今母亲死了,那她何该继承母亲的一切,包括这一个人。 既然是属于她的东西,那么也不该让旁人欺负了去。 雪还在下,下的很大,转眼间就已经盖过了冷玉溪跪在地上的膝盖,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玉书,他便不自觉的想这样做了,跪在她的身后,祈求她的怜悯。 即使她刚刚将他拽了起来,可他仍然忍不住将膝盖软了下去,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会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真是贱骨头啊,冷玉溪忍不住心里自己骂自己。可是手上,却更加用力的攥住了顾玉书的衣角。 他闻到一股浓郁的牡丹香气还夹杂着一丝糜烂的味道,原本煞白的脸腾就红了,若是旁人身上有这种味道,他怕不是要吐出来的。这种花街巷子里厮混的香气,如果是旁人粘上了,只会显得猥琐。 可到她身上,却更显得风流雅致了。 他一时有些吃醋,可却又没有什么理由。一如这过去的8年。 但他忽然又想到那份身契,他不再是顾玉书的继父了,或者说从来就不是。 即便是奴婢,只要是玉书,他都愿意。 顾玉书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觉得有些烦了,这么大个人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她身后,她想让他站起来,他又跪倒了下去,仿佛没有膝盖骨一样。 但她也不想责怪他,一个小男人遇到这种情况,没了章法,心里面只想找女人寻求庇护,也是正常的。 只是到底还是丢了顾家的面子,不如三舅,虽然泼辣狠毒,被宗族的人推出去当刀子使,但一张嘴不落于下风,敢于给自己给孩子抢东西。 对峙良久,眼看着对面两个人已经有些慌乱起来了,毕竟谁人不知,这顾家小公子的名声。 可谓是这一片的小霸王,花街柳巷,酒馆赌场,哪儿没去过,偏偏又极受欢迎。 若是说用钱买的,这又不可信了。这顾家的钱,也就够个生活,可她偏就如鱼进水,到哪儿人人都给她几分面子,就连那花街里的魁首也像是被下了蛊一样,倒贴于她,那钱也不肯要了,只求着她多来几趟。 真是让人想不气都难。 姑姥盯着顾玉书那张文质彬彬的脸,杵着拐杖,狠狠的往地下一砸,随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光是看脸,谁能想到对方是这种浑不吝的人呢?可偏偏他知道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都不是假的。 如此,也只能退让一步了。 “那你想怎样?” 翁子=婆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我只要母亲留下的东西,其他的随便你们拿走。”顾玉书看着姑姥,手指着冷玉溪,“还有他,他也是我母亲的遗物。” “好!好!好!”姑姥气的连喊了三声,“看来你是一点顾氏宗族的情面也不给了。” “这男人到底是给你们母女俩下了什么**汤,都非要他不可!” 她贪婪的眼神在冷玉溪的身上,尤其是脸上流连,真是可惜,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护着他,真是好运。 冷玉溪感觉那眼神像是自己正被什么脏东西舔在舔去,不由的更是害怕的缩在顾玉书身后,将自己缩成一小团,让顾玉书的影子完全覆盖自己。 顾玉书对姑姥的话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看向母亲的书箱,常么么顺着她的视线,一点就通,马上扑了过去,与那些仆侍争夺起来。 “姑姥,三舅,该走了,搬家我们自己会收拾,就不劳烦你们大驾光临了。” “我们走!”三舅哼了一声,扶着姑姥离开,那些仆侍见状也跟着离开了。 雪还在下,风雪迷眼。 等人都走了,常么么也去收拾东西了。顾玉书弯下腰,盯着冷玉溪的脸瞧。 他的脸冻的傻白,只有眼角还残留着哭红的印记,泪珠凝结在他的脸上,像是深海里的珍珠,他轻轻的喘着气,是劫后余生的放松,却像是海底的人鱼在引诱人类去与他苟合。 真美啊,人类面对极致的美丽,反而往往什么花言巧语都说不出来,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发出感叹。 天下第一美人,冷玉溪。《妖艳皇儿成帝记》的主角,这也是她第一本在某棠写了万字差评的书。 写的是女尊文,主角是一名流落在外的娇弱皇子,在幼时就美貌出众,被京城里面第一花楼买了去,传授琴棋书画和勾引人的本领,但冷玉溪不甘心就这样过下去,于是悄悄勾引了楼里面负责采购东西的小厮,在自己被拍卖的前一夜,偷偷的溜走了。 但因为男子不能够单独立门户,且必须要有身份证明,于是又勾搭上了来进京赶考的学子,其中有一位是古板而又热心的,他便顺理成章的以卖身葬母的由头跟了她。 这些都是前情提要,搁在书里面,偶尔才会在边角落里面被提到,但是落在顾玉书身上便是真真切切的经历了。 正文第一章便是,那女子正妻已死,他做了填房,后又跟他的女儿勾搭上,好不风流。几年之后那女子也死了,他便顺理成章的,外人面前当着寡夫,实际上做着继父做夫的浪荡勾当。 后继女为了他一路高中去了京都,他随行而去,又遇上了新科状元,少年将军,神秘国师,异国公主,在经历一番虐恋传奇之后,被人发现了身份,又被他几个姘头一起,捧上了皇位。 一派风流。 一个女尊文里面的男子,居然过着跟种马文里面一样的风流快乐生活,这是人能写出来的吗? 这不妥妥的差评?!这是哪家的男频种马写手反串写的?! 当天晚上看的顾玉书直接两眼一黑,温馨的睡前读物变成了睡前噩梦。 然后就穿越到这了。小的时候记忆还没有恢复全,只是脑袋里偶尔会显现出现实世界的记忆。于是她便在这方小地界有了神童的称号,三岁识字,五岁吟诗。 随着她越长越大,她的记忆也恢复的越来越快,待到她父亲去世那一年,她已经想起了一切。但直到现在,她终于确定了自己是穿到了这本书里面。 这本书的第1章。妻主去世当天与继女在灵堂厮混。 她就是那个继女。 “母亲已经去世了,她没有将你写入族谱,你现在是想以什么身份跟着我?”顾玉书将选择权给了他。 毕竟曾经是二十一世纪文明青年,不能以个人偏见对待一个真实的生命,所以她在等他作出决定。 冷玉溪是知道自己什么角度最美的,他歪着头,一滴泪珠正好顺着眼角滴下,雪花飘在他脸上,随后融化,追随着泪珠而去,就像天空也为他的哭泣而哭泣。 他的手试探着伸向顾玉书,但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专心的等着他的回答,他没有在她的眼里看到任何一丝怜惜。 于是他嗫嚅着,“玉书想要我什么身份,我就是什么身份,哪有我自己做主的道理呢?” “现在你是顾家的一家之主了。” 一家之主吗?顾玉书明显呆愣了一下,是啊,如今是她做主了。这样想着,她的嘴角没有忍住笑了起来,这里是古代女尊,而她是顾家家主,在一个以家庭为生产单位的封建社会,她说的话就是天。 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主角换我当当吧,你将来所遇见的一切好事,都归我,你未来脚底下的皇位也换我坐坐。 “好啊,那就继续当我的继父吧。毕竟街坊邻居可都看着呢。”顾玉书将自己新任的寡夫继父从地上扶起来,“父亲今夜还要守着母亲的灵堂呢,要是在这风雪天里被冻坏了,母亲可是会心疼的。” “你母亲,她,她,,”冷玉溪想说些什么,却在接触到对方警告的目光时又咽了下去。“好。” 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让我跟了你,我本就不是你的继父! 冷玉溪在心中怒吼,从小到大他的眼泪就无往不利,除了在这个人身上。可他就是没有办法不把自己的身心都放在她手心。这个比他小了8岁的女人,明明以前,明明。。。 长大了就将他弃之敝履。所幸她还认下他继父这个身份,既然她都不想了,他就端着继父的身份,天天作威作福就是了,也不用再讨她的欢喜。 如此想着,他故作坚强的用手抹去眼泪,乖乖的跟在她的身后。 原先宅子里的仆从都被解散了,索性也就一个烧饭厨子,两个干杂活的。常么么不算,他从头到尾也只照看顾玉书一个。 天很快就黑下来了。灵堂上,顾玉书跪在棺椁前面,眼睛盯着已经有裂纹的青石砖面,脑子里思索着停棺三日母亲下葬后,一家该搬往何处。 她自己一个人是无所谓的,大女人在哪睡不是睡,可是如今她还带着两个男人,便不能那么随便了。 只能去一趟书坊了,提前预支一下,下个月的分红。这也是她能花红柳绿的原因,写书,也可以说文抄公,写的红楼梦的性转版,果不其然,一下子就爆火了。 只是这种书籍在21世纪的中国被称为四大名著,可是在这里却被视为杂书。因其中还带有一点儿黄色,更是被视为洪水猛兽,特别是经过了顾玉书的润笔后,可谓色香味俱全。 听书店的老板说,如今就连京城里也有特意来打听这本书的呢。只是古代没有什么所谓知识版权之类的法律条文,书火了之后,盗版满天飞。 索性占了一个先机,只要不完结,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将母亲下葬后,安顿好常么么和冷玉溪,她就要去书院上学了,毕竟不进学做官的话,怎么才能跟那些冷玉溪的未来好妻主们成为好朋友呢? 与此同时,常么么正要拿着一些可以填饱肚子的糕点和补充的纸钱去灵堂找公子,却被早早等在灵堂外的冷玉溪拦下了。 此时他身上被雪打湿弄脏的衣物早已换下,依旧是一副简洁朴素的打扮,外面披着白色的寿袍,腰间盈盈一握的系着白带子。 “常么么,让我去吧。您这把年纪了,晚上风大,还是早些歇息为好。”他的脸色极白,嘴唇极红。 常么么看着他,嘴巴微张,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将温热的漆花红木提盒递给了他。 自从他从小侍奉的男公子逝去之后,他对这个家发生的其他事情也不感兴趣了,只一心惦念着小公子。 只要小公子开心,其他的,他只当不知道。包括眼前这个不安分的浪荡男人。若是以前他定要在事后旁敲侧击小公子要提防着。可如今,身契在手,他也就不折腾什么了。 黄色的纸钱在铜盆一点一点的燃烧,红色的火焰和灰色的烟气倒映在顾玉书的瞳孔中,她对这一切很熟练,因为小时候她已经做过一次了,脑海里装满了那些乱七八糟要解决的问题和对未来的构想,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声响。 直到鸡汤湿润的热气和鲜美的香气同时席卷了她的鼻子和大脑。顾玉书才抬头将目光从只剩下星星点点红光的火盆中移到跪到她身后的继父身上。 “。。。”按道理来说,她此刻应该狠狠的将鸡汤摔在地上,并斥责他在守孝期间犯忌,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冷玉溪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发现并无怒色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还弥漫着忐忑的暗喜。 他一手执碗,一手拿着乳白色的瓷勺。膝行着靠近顾玉书,试探着将鸡汤喂到继女嘴里。 顾玉书没有拒绝,她咽了下去,很香,是用砂锅煨的,极香极嫩,没有几个时辰的火候是煨不出来的。 “是原本准备给我母亲的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冷玉溪痴迷的盯着她的嘴唇,看着那双因为寒冷和缺水而略显干燥的嘴唇一点一点的将油润的汤汁咽下去,进而显现出殷红的血色。 即使听到顾玉书的问话,他也没有停手,反而将瓷勺更努力的向她的嘴里伸去。 顾玉书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啪,瓷勺被摔碎在地上。就连冷玉溪也被这突然的一巴掌连带着摔倒。 “不是的,你母亲近些年来越来越不喜油腻之物,前年更是迷上了佛经,如今大多是茹素。她怎么肯喝呢?” 玉书,这是你最爱喝的,你不记得了吗?你小时候最爱喝的,当年你为了给父亲守孝,三天不吃不喝,后来更是吃了三个月的冷食,胃都被熬坏了。 你母亲急坏了,只有我,只有我,只有我亲手熬的汤,你肯喝,也就是那次你母亲才正式将我送到主父的位置上。 当时你那么小,眼睛紧紧闭着,整个人被三层被子裹着,房间四角皆放了暖炉,可脸上还冒着冷汗。 他清晰的知道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对他,就连那个将他从京城带到这里的女人也只是装做表面样子,虽然不知为何,但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这个孩子,就是他在这里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只要抓住这个孩子,只要这个孩子喜欢他,只要这个孩子认可他,他就可以在这个家待下去,在这个远离京城的地方活下去。 兴许是那次祠堂你对他的态度和其他人嘲讽鄙弃与众不同的依仗,他莫名的对自己能够照顾好你有着隐晦的自信。 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愿,这个沉浸在梦魇中的孩子只有在他的怀里才能安静下来,会一口一口的吞咽着他为她做的汤药和膳食。 冷玉溪细心的为她擦拭着身躯,他半卧在床上,将孩子整个人靠在他身上,锐利的牙齿将他的半边胳膊死死的咬住,疼痛和鲜血不断的从被咬住的地方传达他的大脑,可他的脸上依旧伴着笑容,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脊背,不停的上下摸索拍打。 他嗓音沙哑的唱着京城里最时兴的歌曲,语调婉转悠长,咿咿呀呀的词句里讲述着一个官家男子因母亲得罪了上司,而被人诬陷斩首,全家女子流放,男子充入官妓,在漫长的折磨中遇到了一个是上京求学的举子,她们一见钟情,在红色的窗帘下,喧闹的歌舞声中私定终身。 后来那女子在男子的帮助下终于考上了进士,当了官员,可却娶了皇上的男君(等同公主),将他抛弃,他郁郁而终,咳血而亡。 一连照顾了半个多月,顾玉书的身躯才慢慢的好了起来。冷玉溪就这么一直日夜不倦的陪在她身边,这些时日他一直没有安睡。只要醒着的时候,就眼也不眨的盯着怀里的女孩,即使睡着了,也就勉强眯个半刻钟,便又强行惊醒,随后又咿咿呀呀的唱着哀婉的歌曲。 恍惚间,他有一刻真的以为怀里的这个孩子是他亲生的孩子,是从他的肚子里,他的身躯里,孕育出来的孩子。 她是如此的可怜,高烧不止,父亲去世,母亲不爱,只能依偎在他这个某些方面来说可以说是最应该恨的男人怀里。 可就是这个孩子拥有掌握决定他下半辈子人生的权利。他整个人都被她握在手里,他竭力的拼命的讨好着这个孩子,只是指望着在她能清醒过来后,承认他是她名义上的小爹。 他是个男子,他无处可去。 顾玉书将那一碗鸡汤直接夺过来,一口闷了下去。她也确实是饿了,本来昨夜里就喝了酒,待从红绡坊里出来,更是一口未吃。 喝完,她便也不想理他了。书上写的终究是书上写的,既沦为了现实,便是要听从她的意愿。 “你走吧!” 冷玉溪依旧匍匐在地上,就仿佛没有骨头一样。现代人说没有傲气,但要有傲骨。可他却仿佛这两样东西都不存在。 “玉书,你收了我吧,不然我又该怎么在这个家活下去呢?”他泪眼朦胧着,伸出手想要拽住顾玉书的袖子。 “。。。”顾玉书将碗扔在地上,随手又拿起纸钱重新扔进火盆里。 “你以前是什么,如今还是什么,没有人会赶你出去的。” “顾家的族谱里没有我的名字,你的那些姨母姑父们都知道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冷玉溪又哭了,泪水就像不要钱一样,浸湿了他的脸颊和胸口的衣襟。 “我无名无份的,如何能待得下去呢。你母亲并没有将我收入房中,我的身契如今也在你的手里,你收了我没有人会说什么的。”冷玉溪勉强坐起身来,说这话时,就像是被关进地牢里的人瞅着天窗里射下来的一缕阳光。 “母亲身边的仆从被女儿收用了的,这世间难道还少吗?” “玉书,你知道的,他们,他们要把我献给别人。”冷玉溪一早便知道他的脸蛋既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最大依仗,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受苦的原罪。 顾玉书没有应承,无论他怎么求饶可怜,纵使他说的这些话有几分道理,可她却并不想这么做。 除却穿书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之外,最关键的一点是,她对他没有女男之情。 “我会对你好的,你如今就在这个家中待着便是,没有人敢欺负你,也不会有人强硬的把你带走献给别人。你照顾我母亲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会养你的。” 冷玉溪泣不成声,天下第一美人即使是哭也是美的。这非但没有使他五官乱位,鼻涕横流,反而更显得他凄凉艳美了些。 火盆里的火越烧越旺。 祠堂的门在冷玉溪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关上了。呼啸的风声从门后传来,像是鬼叫,又像是哀嚎。 腰带被解开了,一袭黑色长发,也随着簪子的取下,如瀑布般,顺着他的肩头滑落。 领口大开着,半露香肩,即使是在昏暗的火光旁,莹润的锁骨也被照得如同白玉一般。 除了火焰焚烧和纸灰的味道,空气中又弥漫了一股莲花的清香。这种味道让顾玉书有了略微的一丝失神,这个味道让她联想起温暖和安心的感觉。 一个绝色美人,流着泪衣领大开,匍匐在她的身下祈求的伸出双手,颤抖着身躯,试图引诱她。 光看他的样子,那是万分可怜的。可若是盯上他那双眼睛,便又觉得像是深渊里的毒蛇了。 顾玉书一动不动的在心里为他打着分。她的目光注视着他,有几分关注,亦有几分认真,却唯独没有那种贪,那种对喜爱的东西,对美丽东西的贪婪,那种想要的**。 她只当他是个长辈。冷玉溪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这句话,冬日里,仅穿着薄衣的他,冻得浑身发青,可做远远没有比他心里面更加寒冷。 一双玉手凝固在空中,随后被另一双有力的双手攥住,随着顾玉书的起身,冷玉溪整个人也被拉了起来,本来就勉强遮住的衣衫更是顺势滑落下来。 另一只手则按在他的锁骨处,细细的摸索起来,白玉般的皮肤上显现出被按压的血色,像是冬日里的梅花。 “你的守宫砂早就没有了。” “我记得那一年你来我家的时候,刚好16岁。如今26岁。” 顾玉书漫不经心的审视着他的每一寸肌肤,皎洁无瑕,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都是白中带粉,脸上更是一丝毛孔都没有,睫毛上还坠着泪珠,真是一副天然的美人胚子,可惜了。 她本以为对面的人听她说完这些话,就该放弃了,可他依旧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抿着嘴唇,借着这副姿势,更是想要投怀送抱。 “。。。” “我说的更明白些,我不要已经被人享用过了的身子,更别说我只喜欢比我小的,我讨厌老男人。” 随着顾玉书的松手,冷玉溪就如同一条被脱了骨的蛇,软倒在地上。 与顾玉书想的悲痛欲绝或者是被羞辱后的愤怒不同,对方反而一副急于辩解的样子,像是遭受了冤屈一样,呆愣片刻之后,就跪倒在地,嘴巴一张一合的似要说些什么,可却始终发不了音。 不!我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被别人享用过。 原先眼泪止不住的流,可真极度惊愕心痛时,他却发现自己的眼泪流不下来,只是一阵胸闷气短,止不住的大喘气起来。 可这件事是不能被说出来的,玉书是要科举做官的,最主要的是他就算说了,只怕也不是成为他迎合她的好事,而是让他沦为更厌恶的存在。 玉书清丽端正的五官在他的眼里渐渐的模糊了起来,变得越来越圆润,越来越幼小。 彼时玉书才十几岁,他也未满二十,那次高烧之后苏醒过来,玉书就病了,不是身体上的,而是脑子里的。 仿佛她的身躯内有两个人,有时乖乖巧巧的,可更多的时候却嘴里说着一些谁也不懂的话,成日里想着跑出去,也不思读书,白日里到处闯祸,夜里却躲在床上哭泣不止。 家主请了两三位大夫,看过之后皆说没救了,便也不再管了。只是因着是家主唯一的孩子,且还是嫡长女,就还是让人照看着,那个人就是他。 因为顾玉书神志不清,夜里总是闹觉的缘故,冷玉溪一直都是贴身照顾她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这种照顾一直持续到顾玉书16岁,彼时他已经22。 又是一个喧闹的夜晚,玉书迟迟不肯睡觉,冷玉溪将她抱在怀里,小小而又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她们二人依偎着在一起。 这个在顾氏宗族巅峰时期置办的族中公产,用来教书的地方极大。除去用来教书的屋子外,后方还有三进的宅子可用于学生和教师平日里休息。 自从玉书病了之后,她们就被安排到了右角房居住,这里放置着一些不要的桌椅板凳和杂物。在长达一年半的时光内,这便是她们二人小小的家了。 夏日里,即使是夜晚也异常闷热,蝉鸣声不断。即使铺的是凉席,窗户洞开,冷玉溪一刻不停的扇着蒲扇,可怀里的孩子,依旧左右折腾不断,不肯睡觉。 虽然神情还是一副孩子的模样,可这个折腾不断的孩子,实际上已经是个半大人了,身形修长,手指纤细有力,仅穿着一层单衣的冷玉溪很快便在她的胡搅蛮缠之下,衣衫尽褪。 她嫌热,将双方的衣物都尽数用手用脚极力推开。肌肤相触之下热力更甚,可是她又不愿远离。便愈加折腾起来。 虽说现下有男女大防之说,可他平日贴身照顾着,这些已是习以为常,所以并不在意。只是将目光移到已经破损了一角的窗沿上,另一只手不断的试图通过拍打背部而使怀中的孩子安静下来。 眼看月亮已经升至半空,她还没有安静下来。冷玉溪无法,思虑片刻后,他的脸色爆红,双手有些颤抖,但还是坚定的将双手按向她的头部,向自己的胸部靠拢。 “乖,乖乖,我们不闹了啊。” 顾玉书一口咬了上去,她喜欢这个地方,然后不断的吸允起来。咬了半天也并没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但她是却像是着了迷一般,一只手抓着另一边,嘴巴不停地蠕动着,另一只手左右摸索,青春期发育的火气和夏日里的闷热,让她的动作也变得急促暴躁起来,在另一个白皙软嫩的身体里不断的揉捏探索。 一声娇弱的闷哼从冷玉溪紧咬下唇的嘴里传出来,随后双唇又被狠狠的抿著,一丝声音也听不到了。 常么么就在这个院子里睡着,虽说中间隔着一个厅和一间房,可难保对方不会听到,一旦被听到,他可就要被安上一个荡夫的罪名,怕是要被打出去了。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孩子太过于玩闹了,又不懂事,只能用这种方法安抚下来。孩子有什么错呢? 玉书的动作越来越粗暴,突然她像是抓住了什么,终于得到了乐趣一般,开始肆意玩弄起来。冷玉溪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血来,他竭尽全力的保持着身躯一动不动,脚趾却已经卷缩起来,不停的颤动着。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连睫毛都根根分明起来,上翘的弧度像是开启的贝壳,里面含着一颗又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冷玉溪自己也不知道那是泪水还是汗水。 缺了一角的月亮,是那么的白,那么的皎洁无瑕,倒映在他的瞳孔里,像是仙人的宝物,也被他搂在了怀里。 往日里度过极快的时光,像是暂停了一样,一分一秒都显得那样难熬,他的力气渐渐的变小,随后突然全身一抖,整个人瘫软在了床上。 但是他连一丝一毫的时光都不肯留给自己回味,强行支撑着瘫软的身躯,慌张的下床,猛地将窗户关了起来。月光消失的瞬间,冷玉溪顿时整个人松懈下来。整间屋子瞬间变得漆黑一片,一丝光亮也无了。 此时的他就像是偷吃了仙丹的嫦娥一样,满心窃喜,不安,迷茫,悔恨,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包裹起来消失不见。他一丝力气都无了,只是不断的喘着气,全身水淋淋的。 但很快,另一个从床上下来的人猛的将他的身躯一把搂了过去,重新栽倒在了床上。 一切变得不可控起来,冷玉溪始终没有出声。 第二日清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