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我被禁欲前夫撩红温》 第一章 净身出户 盛南烟坐在桌前,一桌子饭菜早已凉透。 今天是她和周砚川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 他却带着绯闻女友沈明珠在游轮上放烟花,将整个夜空映照得亮如白昼。 盛南烟垂眼,看到手机上,沈明珠的直播已经涌进了上百万观众,礼物刷了满屏。 豪华游轮上,沈明珠一身小礼裙,笑意盈盈的挽着身侧男人的手臂,以夜空绽放无数绚丽的烟花为背景,对着镜头摆出了一个亲密无间的姿势。 “他说庆祝我画展圆满结束,我以为最多就找个地方吃顿饭,没想到搞这么大阵仗。” 沈明珠眉梢眼角尽是欢欣喜悦,“其实要我说啊,我还是想跟他两个人一起庆祝一下就好了呀,不需要这么多人的。” 弹幕纷纷刷过去: “死丫头吃这么好,让我也演两集。” “周总这样又帅又体贴又专一的好男人到底是怎么谈的,能不能教教我!” “不过我听说周总不是结婚有老婆了吗?” “那算什么结婚,你们都不知道吗,周总那个老婆,给周总下了药又怀了孩子,结果刚嫁进来,就莫名其妙流产了,后来听医院有人爆料,说那孩子根本不是周总的呢。” “绿帽子啊?玩这么花?” “要么说有的人就是享不了福呢,周总这样的身家,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盛南烟望着屏幕中的周砚川。 男人一身墨色西装,他自小便生得好看,皮相骨相俱是极佳,五官冷峻而锋利,透着无声的压迫感,站在那里,宛如一把出鞘半寸的刀。 此刻,他神色是难得一见的缓和,帮沈明珠把吹乱的鬓发重新挽好。 这样一个举动,又引起弹幕一阵疯狂的尖叫,不停地在刷“磕到了”。 好似一场王子公主的童话剧。 盛南烟按灭屏幕,眼底一片冰凉的死寂。 她已经失望太多次了,就连原本的酸涩与痛楚,也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渐渐麻木了。 当年她所熟悉的,那个在孤儿院与她相依为命的少年,也在她的记忆中,越走越远,如今,连眉眼都看不清楚了。 如今的周砚川,是天之骄子,商业新贵,名门世家唯一的继承人,接手公司不到一年,就将规模扩大了一倍不止,是名副其实的天才。 就像弹幕所说,长相好,家世好,能力好。 这样光辉璀璨的人生,是不允许有任何污点的。 所以,就连周家,也在竭力隐瞒,周砚川曾经流落孤儿院的过去,只对外宣称,周砚川从小被养在国外,到了岁数才接回来。 为此,所有和那段过去有关的消息,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盛南烟也应该被这么抹掉,周家原本也的确是这么打算的,给了她一笔钱,让她改名换姓,从此消失。 但很不巧。 她怀孕了。 在周老夫人的坚持下,盛南烟才得意嫁入了周家。 只可惜,那个孩子…… 没了。 周砚川直到十二点才回来。 和沈明珠一起。 别墅大门被推开,沈明珠扶着周砚川进来,嗔怪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我都让你不要喝那么多了,那帮孙子,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就灌你酒,下次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等她说完,才好似刚看到盛南烟一般:“嫂子?你还没睡啊?” 沈明珠视线从满桌子的菜上一掠而过,面露讶色:“做这么多菜啊,嫂子这手艺一看就好吃,砚川哥真是好福气,能娶上这么贤惠的老婆。” 她脸上还带着娇俏的笑,顿了顿,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可惜砚川哥喝多了酒,恐怕吃不下了。” 盛南烟没说话,只垂眸看向周砚川。 他似乎真的喝醉了,神色淡淡的靠在沙发里,眉心微拧,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沈明珠拿过筷子,翻捡了一下盘子里的菜,笑道:“没人吃也是浪费了,要不然这样吧,我待会打包带回去给我家雪球加个餐好了,嫂子,你给我拿几个餐盒吧,麻烦你啦。” 雪球是沈明珠家养的狗。 盛南烟走过去,将端过餐盘,将未动的饭菜尽数倒进了垃圾桶。 沈明珠脸色变了变,而后又笑着道:“也是,狗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对身体不好,还是嫂子想的周到。” 她拿过自己手包,又回身亲昵的碰了碰周砚川的肩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先走啦。” 周砚川说:“我让人送你回去。” “谢谢砚川哥!”沈明珠眉梢眼角瞬间舒展开来,笑意更甚。 待沈明珠走后,客厅骤然安静得可怕。 盛南烟将碗碟收进厨房,出来时便看到周砚川站在落地窗前,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的表情晦暗不明,听到声响也没有回头,静静地望着窗外。 大概是要确认沈明珠安全上车后才安心。 盛南烟盯着那背影看了两秒,轻声叫他的名字:“周砚川。” 周砚川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终于转身看她,眼底是淡淡的冷意。 盛南烟直直对上他的目光,倏地勾起唇角,眉眼也跟着弯起,缓缓吐出一句:“我们离婚吧。” 她五岁那年把七岁的周砚川捡回孤儿院,距今已经整整二十年。 这样漫长的时间,让他们连血肉都生长在一起,分离无异于将她的心脏都生剖出去。 周砚川拧眉,显而易见的不悦:“你又在说什么疯话?” “当初费尽心机,给我下药也要嫁给我,就为了给你肚子的孩子找个不错的出身,如今孩子没了,你就想一走了之了?” 他眼底流露出鲜明的嘲弄,抬步走上前,冰凉掌心覆在盛南烟精致小巧的侧脸上。 慢慢下滑,用力扳起她的下颌,字字冷冽:“世界上没这么好的事,盛南烟,欲擒故纵也不是你这个玩法。” 第二章 赶尽杀绝的手段 痛楚尖锐的传来,盛南烟表情不变,也没有躲避,只不温不淡的说:“我净身出户。” 周砚川哂笑一声,没再说话,甩开她上楼。 似乎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留下盛南烟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低头看到地板。 惨白的月色洒落进来,被窗棂分割成一块一块,如同她这一地狼藉的婚姻。 盛南烟闭了闭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破破烂烂的孤儿院。 七岁的周砚川抱着五岁的她,用薄薄棉被将她裹起来,把干裂的饼子掰开,一大半的塞给她。 盛南烟听到五岁的自己躲在周砚川怀里,尽管寒气入骨,却依然笑得很开心,叼着干硬的饼喜滋滋的问他:“我们以后会一直这样在一起吗?” 那时坚定回答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周砚川大概想不到,二十年后,他们会是如此惨淡的收场。 结婚两年,周砚川几乎每天都回来,却从来没有碰过她,和她说过的话,更是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任凭她失控发疯,也只是彻底的无视和冷漠,将这两年的日子,过成了层层坚冰。 他可以对沈明珠温言宠溺,带着她开艺术展,看烟花,只因沈明珠一句话,就带她去北极看极光。 可在她面前,连一个眼神都是多余的。 再正常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会被逼疯的。 她以为自己对周砚川的爱,让她可以忍受这一切,但直到如今,她才发现,曾经她那些无穷无尽的爱意,也会被消磨得半分都不剩。 所以,她选择在彻底干涸前离开。 次日。 周砚川醒来时,额角突突跳着疼。 他昨晚的确喝了不少酒,而宿醉带来的难受感在看到客厅那份已经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书后,达到了顶峰。 周砚川盯着那行“自愿净身出户”的条款看了许久,眸光极冷。 盛南烟离开这栋住了两年的别墅时,并没有带走太多东西。 那些奢侈品,名牌包包,高定时装,珍贵珠宝,她一样都没带走。 那一年她是怎么走进这里,如今她就是怎么离开的。 她推开公寓的门,这套房子是她提前租好的,在决定彻底离开周砚川后,她就开始看房子了。 公寓面积不大,一室一厅,但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打开电脑,登上招聘网站。 之前投过简历的公司已经有几家通过了初审,邀请她面试。 盛南烟大学时学的是英语专业,毕业后没多久,便和周砚川结了婚,周家不喜儿媳妇在外面抛头露面,她便辞了工作,只在网上接一些兼职,帮着翻译一下外文书籍。 她现在投简历的公司,也是之前合作过的经理内推,入职应当是十拿九稳。 在去公司面试前,盛南烟又接到医院的电话。 “喂?是周周妈妈吗?” “我是。”盛南烟心头一紧。 电话那头的医生叹了口气,道:“周周的医药费已经用完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续交一下,还有就是,周周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需要尽快做骨髓移植手术,手术费以及后续的治疗费用,你也要尽快准备。” 盛南烟握紧手机,嗓音干涩嘶哑:“我知道了。” 她挂断电话,搭地铁到了公司。 但她连面试官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拦在了外面。 “不好意思,盛小姐。” 前台语气生硬,“您不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非常抱歉。” 盛南烟拧眉,还想再多问几句,前台已经转身离开了。 而接下来的几家公司,都是一样的结果。 就算是她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了,不由觉得实在讽刺。 她一直知道,周砚川在商场上的手段。 他二十岁才被认回周家,根基不稳,要对付公司里有异心的元老,家族里心怀不轨的分支,还有商场上那些尔虞我诈的对手,想要尽快站稳脚跟,他所能做到的,就是狠。 用最强硬果决的手段,让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但盛南烟从未想过,他会把这些手段,用到她身上。 赶尽杀绝,他竟厌憎自己至此。 周周的病不能拖,盛南烟放弃了招聘网站,她打开手机外卖软件,填了资料,注册成了跑腿骑手。 资料审核很快,不过半天时间。 盛南烟跑了几天外卖,收入竟比她想象得还要丰厚,白天跑腿,晚上回去再接一些翻译散单,这样加起来,一个月竟也有一万多的收入。 她呼出口气,点开手机看下一单,是送两瓶酒去一家酒吧。 盛南烟戴上头盔去取了酒,又赶往酒吧,却不想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沈明珠。 沈明珠也认出了她,夸张的掩唇惊叫一声,跳下来抓住她的手臂:“这不是嫂子吗?怎么来做跑腿了?” 包间里的都是沈明珠的朋友,都是认识周砚川的,见状纷纷围过来,其中目光不乏恶意。 “怎么,周太太做腻了,来这忆苦思甜来了?” “你别说,这骑手衣服还挺衬盛小姐的,是不是啊?” 盛南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将酒妥帖的放到茶几上,才淡声道:“东西已经送到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又被沈明珠拉住。 “别急着走啊,来都来了,一块玩玩呗?” 沈明珠一边笑着说,一边给身侧好友使了个眼色。 那好友会意,拿过手机悄悄离开去打电话了。 盛南烟皱眉挥开沈明珠,但紧接着又被人拦住了。 她抬眼:“不好意思,我下一单要超时了。” 一帮人对视几眼,大笑起来:“哈哈哈,你竟然认真送外卖吗?” “周砚川不给你钱啊?” 沈明珠挑眉,干脆抽出一沓钞票按在桌子上,勾唇笑道:“这样吧,大家都想跟你玩玩,你也别扫兴,这钱呢,算是补你超时费。” 而后,她又抽出一沓钞票,在盛南烟眼前晃了晃:“而且我们也不白浪费你时间,一瓶酒,一万块,怎么样?” 第三章 盛小姐好酒量 她本意只是想羞辱一下盛南烟,却没想到,盛南烟竟真停住了脚步。 盛南烟抿了抿唇,吐出两个字:“可以。” 人群自然分开,盛南烟走过去,直接打开一瓶,仰头灌了下去! 她甚至没用杯子,在所有人惊异目光中,将一瓶酒尽数喝尽! 这瓶是最烈的威士忌,盛南烟将空瓶调转点了点地面,示意已经一滴不剩,而后拿过那两沓钞票塞进了包里。 沈明珠眼神跳动,笑吟吟的:“还继续吗?” 盛南烟一语不发,再次打开一瓶酒,依旧是威士忌。 如方才那瓶一样,一饮而尽。 周围有人的眼神都变了,这样烈的酒,连他们这种常年混迹于酒色场中的公子哥也不敢这么连着灌,没想到周砚川这个柔柔弱弱,滴酒不沾的老婆,竟能连喝两瓶! 盛南烟将空瓶随手放在茶几上,一手撑住桌面,酒液顺着喉管流淌下去,连胃仿佛都要灼烧起来。 酒意疯狂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让她意识都昏沉了几分,额角似乎渗出了汗,热度不断上升。 而她却仿若不觉,只抬头盯着沈明珠。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不出来,盛小姐酒量这么好。” 沈明珠拍了两下掌,又拎出几瓶酒,一一放在她眼前:“我真有点好奇了,盛小姐到底有多能喝?” 这个问题,盛南烟其实早就知道。 她的上限是四瓶半—— 那是周砚川被认回周家前,和几个大学同学一起成立了一家小工作室,却被同行有背景的大公司刁难,想要买走他们的专利项目。 说是买,但开出的那个价格,其实和抢差不多了。 他们工作室才刚起步,要是丢了这个专利,无异于就此夭折。 为了保住项目,周砚川每天都在费力拉融资,早出晚归,被灌了无数次酒,而她的酒量,就是在帮他一次又一次的挡酒中练出来的。 终于,有一家不错的公司对他们工作室流露出了兴趣,签合同那天,对方负责人兴致高涨,叫了一箱白酒,说全部喝完就签字。 也就是那一次,盛南烟得知了自己的酒量极限。 四瓶半的白酒喝下去,她强撑着看对方签完合同,而后刚走出酒店就吐了个昏天黑地,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周砚川沉默的守在她身边,给她擦去冷汗,一遍遍的换冰袋,握着她的手,说以后绝不会再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说这话时,他大概不会想到今天。 盛南烟随意抹去唇角酒渍,抬手就要再去拿,手腕却被一只粘腻的手按住了。 “盛小姐要是缺钱的话,何必这么折腾自己呢?” 说话的男人不怀好意的抓住她的手腕,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要不然这样吧,反正川哥也不喜欢你,你要是跟了我,我一个月给你这个数,怎么样?” “川哥不懂怜香惜玉,是他早就有心上人了,我不一样啊,像你这样的大美人我肯定心疼你。” 盛南烟张了张嘴,想骂他一声滚,喉咙却干哑得厉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身体更是好似所有力气都被抽了个干净,双腿发软。 那人见状,立刻上前去搂她的腰,眼神就要顺着她的胸口往里探去。 盛南烟长得美,是这帮人都清楚的事。 她的长相不是那种特别惊艳的,而是温柔静婉的江南气质,漆黑长发垂落下来,衬得那张脸更是极白,长长睫羽在脸上投下分明的阴影,眉眼宛如墨笔描摹出的工笔画,给人一种格外清透干净的感觉,让人很难想象,她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可她偏偏做了。 那人想到盛南烟身上那些越传越盛的流言,只觉得一把火直烧到小腹上去,更加眼馋,几乎是贴在她耳边笑:“别装了,你什么人谁不知道,川哥戴了多少绿帽子,也不差这一顶,老子也不介意你跟别人睡过,那话怎么说来着,床下圣女床上荡妇,玩起来才有意思嘛……” 他话音刚落,包厢门被倏然推开。 沈明珠早就等了半天,此刻立即迎了上去,勾出一抹笑:“砚川哥。” 周砚川一身墨色西装,目光锋利冷沉,在包厢内扫了一圈,而后竟笑了一下:“玩什么呢,这么热闹。” 他语气并不算重,此前搂着盛南烟却那人手一软,背脊猛地窜出来一股子凉意,本能的撤开了手:“没,没什么。” 他就算是馋盛南烟,也没不要命到当着周砚川的面绿他这个地步。 沈明珠轻车熟路的挽住周砚川的手臂,笑道:“我一看到嫂子喝酒就让人联系你了,你说你也真是的,嫂子怎么说也嫁给你这么多年,她缺钱你不会给她吗,还让她出来喝酒,对身体多不好啊。” 周砚川冷冷说:“她自甘堕落,随她去。” 一句话让沈明珠笑意更真,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盛南烟已经拿过之前码在茶几上的钞票,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走得果断,连个眼神都没分过来。 一众人面面相觑,沈明珠皱了皱眉,想要打圆场:“要不然我去把嫂子叫过来一块玩吧,大家好不容易聚一下……” 但她话说出去,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周砚川神色在半明半昧的灯光下晦涩不清,片刻后,竟是直接离开了! 沈明珠站在原地,唇角的笑一点点消失,眸底掠过冷色。 有人劝她:“明珠姐,你别生气,说不定周哥是公司有事呢。” 那人顿了顿,忽的想到什么好主意一般,悄声说:“要不然这样,咱们想个法子,整一整她,给你出气。” 今天盛南烟没再接单,直接回了公寓。 从沈明珠那一共赚了三万块。 但离手术费用,还差好大一截子。 盛南烟呼出口灼烫酒气,只觉得浑身疲累得要命,刚倒在床上没一会就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熬了点醒酒汤喝下去也无济于事。 她忍下不适感,换上外卖服出门。 送了一上午的跑腿,盛南烟头晕得厉害,她停下车子仰头喝了口水,本打算今天下午回去休息一会,但手机震动一声,又给她派了一单。 是送文件到一家公司。 盛南烟抿了抿唇,打算做完这单再回去。 她去取了文件送到地方,抬手刚敲了敲门,办公室的门就被从里面一把拉开的。 “还真是你,周夫人。” 开门的男人大腹便便,眯缝着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他们跟老子说的时候老子还真不信,周砚川的女人,怎么可能在外面跑外卖,结果竟然是真的。” 盛南烟微微拧眉,认出这人是和周砚川有过过节的一个商业对手,曾经在一个竞标项目中使了手段,但也没抢过周砚川,从此就记恨上了。 她没有多说,只将文件放下拍照,想要离开时,却见办公室门已经被关上了。 那老板目光露骨的看向她:“周夫人这样的美人在外面跑外卖多不合适,很累吧,不如留下来喝杯茶再走?” “不用了。” 盛南烟冷下神色拒绝,那老板却不依不饶,肥胖身躯不偏不倚挡住了她的路:“别急着拒绝啊,老子给你二十万一个月,以后你就留下来陪我,怎么样?” 说着,他舔了舔唇,竟伸手就要来拉她:“周砚川的女人老子眼馋很久了,你把老子伺候好了,以后亏待不了你!” 盛南烟后退想要躲开,但沉重的身体根本反应不过来,下一秒,那老板的身体直接压了上来! 第四章 不同意离婚 “周砚川那小子,整天拽得二五八万,不把老子放眼里,今天我睡了他老婆,给他戴个绿帽子,看他以后还能不能得意起来!” 那老板一边骂着,一边低头撕扯她的衣服,俯身在她修长白皙的颈侧啃咬,满脸兴奋:“哈哈,等回头老子拍点视频照片,到他周砚川公司门口发!” 盛南烟死死咬牙,被身上男人散发着恶臭烟味的呼吸恶心得几欲呕吐,她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 “滚开!” 她声音嘶哑,干脆一口咬了下去! “啊——!” 那老板发出一声惨叫,耳朵瞬间飙出血来,捂着耳朵滚到了地上! “他妈的贱婊子!” 他破口大骂,扬手一巴掌就要打下来,门外却忽然传来秘书的声音。 “张老板,您在吗?” 那老板欲火焚身,头也不回的怒斥:“老子不是说了,不管天塌下来也别打扰老子!” “但老板,周总来了,说要立刻见你……” 那老板浑身一震,不等他应声,办公室的门已经被一脚踹开了。 轰然一声巨响中,周砚川神色竟十分平静,身边跟着手足无措,想拦没拦住的秘书。 那姓张的老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周、周总……我……” 周砚川眼皮都没撩一下,“关于门的赔付费用,稍后我会让我助理打给你。” 他停顿了半秒,扬起手,照着张老板的脸上狠狠就是一拳。 张老板被打趴在地,哼哧哼哧,疼得爬不起来。 周砚川转了转手腕,“医疗费,待会儿也一并支付给你。” 他的声音里,盛南烟听不出是喜是怒。 她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颤抖着手将散乱的衣服拢好。 她不知道周砚川为什么会来,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尽快从这里离开。 把这个狼狈不堪的自己,从他眼前藏起来。 但她刚走出两步,血气就猛地上涌,让她眼前骤然黑成一片。 她连声都没出,整个人便软倒在地。 待盛南烟再次醒来,她看到的就是公寓破旧的天花板。 她撑着床坐起来,大脑昏昏沉沉,让她反应都迟钝了半拍。 直到那个低哑熟悉的声音响起:“离开我,你就住这种地方?” 盛南烟蓦地循声看去,这才注意到周砚川也在。 他坐在唯一一个单人沙发里,把玩着一只打火机,因为在阴影处,她一时竟没发现。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这话刚问出口她便觉得没必要。 以周砚川的身份,想要查一个人,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甚至不需要他亲自查,就会有很多人上赶着帮他查好。 周砚川果然没回答,只站起身来。 他的气质和这里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短暂的寂静中,他沉声开口。 “我不会同意离婚。” 盛南烟有些疲惫的阖眼,又听周砚川道:“奶奶让你回老宅吃饭,今天晚上,我让人来接你。” 说完,他没有半分留恋,打开门离开。 盛南烟捂住眼睛,荒谬的无力感顺着神经末梢蔓延而上,让她觉得喘不上来气。 周砚川问她,就住在这种地方。 他大概是忘了,当年他们住的地方,比这里还要糟糕百倍。 孤儿院在他们初中时就被拆迁,他们断了所有补助,连最便宜的地下室都租不起,在偌大的城市里,像是两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躲在清空即将拆迁的厂房里,那里四面透风,寒意逼人。 她有时被冻得睡不着觉,周砚川就小心的把她抱在怀里,和她共享一份体温。 “别怕。”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晚上去烧烤摊打工,老板说可以包吃住,到时候就好起来了。” 烧烤摊老板说的包吃住,其实也就是在一个旧仓库中给他们腾出了一小块地方,只够放下一张床。 但就算如此,对于他们来说,那已经是很不错的环境了,至少不会漏雨,半夜也不会有流浪汉摸进来。 而在那一张床上,她抱着周砚川,好似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盛南烟躲进被子,她眼眶酸涩,却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 所有泪水,都在过去那两年无望婚姻中,被消磨干净了。 盛南烟不想去老宅,但临近傍晚,奶奶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到哪了。 她在周家不怎么受欢迎,周父厌恶她入骨,一见她就沉了脸,周砚川的妹妹也看不上她,觉得她拖累了他大哥。 只有奶奶是唯一一个,不掺一点目的对她好,心疼她吃了这么多年苦的人。 盛南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从床上爬起来。 周砚川似乎笃定她会去,派来的司机一直等在楼下,见她过来,恭谨的打开门。 待她到了老宅,天色已经黑了下去。 盛南烟到了客厅,周砚川已经到了,坐在沙发里面色淡淡的看文件,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周老夫人笑着起身招呼她,“烟烟来了?” “奶奶。” 盛南烟应了一声便沉默的坐下,和周砚川在她那小公寓一样,她在这里,也显得格格不入。 一旁,周弯弯窝在沙发里欣赏刚做的美甲,哼了一声:“架子还真是大,让一桌子人等她一个,来了也是给人看脸色,跟谁欠她钱一样!” 她话音刚落,老夫人就不悦的呵斥一声:“弯弯!怎么说话呢,烟烟是你嫂子,你该尊重她!” 周弯弯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她算什么嫂子……” 盛南烟神色浅淡,好似没听到。 “南烟,你别介意,弯弯年纪还小,说话不合适。” 辛意如笑着端了茶给她,柔声道,“你这段时间没来,你奶奶可挂念着你呢,一直跟我说你。” 她是周父的第二任妻子,周砚川的生母在生产时难产去世,隔年,辛意如就进了门,先是生下了周弯弯一个女儿,后来又添了个儿子周槐亭。 但从她外表上来看,却还十分年轻,一身烟青色旗袍,长发被挽起来,身材也保持得非常好,完全看不出已经生了两个孩子。 盛南烟垂眼接过茶盏,神色平淡。 辛意如见状,心里不由得有些摸不着谱。 她是知道老太太安排这一场家宴是要做什么的,听说盛南烟想要离婚,周砚川那边的态度还不清楚,但老太太是不想他们离的。 周父原本就不赞成这桩婚事,嫌盛南烟家世上不得台面,婚前又搞出那么多幺蛾子来,以至于连婚礼都没出席,现在知道他们可能要离婚,周父自然赞成。 而辛意如却也不想周砚川离婚。 毕竟,盛南烟这样没家世没背景的好拿捏不说,就单单是在商场上,她也不能给周砚川任何助力,甚至还可以说是拖累。 若是真是商业联姻强强联合,那周砚川这位子,可就更稳了。 辛意如心里转过一圈,看向盛南烟的笑意更真挚了几分,还拉过了她的手:“南烟啊,你和砚川都结婚两年了,不打算要个孩子?” 第五章 赚不起这五百万 “砚川年纪也不小了,而且女人生孩子越早越好恢复,你这么漂亮,将来要是晚生影响到身体,那可就不好了。” 盛南烟神色清冷,淡声说:“不要孩子。” 这四个字说得格外果决,一下子把辛意如接下来的话给堵了回去。 和周砚川结婚两年,他一次都没碰过她,一直都是分房而睡。 那次意外流产后,盛南烟最初是很想再要一个孩子的,她还试图努力过,甚至还专门买了夫妻间的情趣睡衣,去敲周砚川的房门。 然而,周砚川只冷冷看了她一眼,直接摔门而去。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做过这样自取其辱的事。 她和周砚川,永远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饭菜上桌,盛南烟的位置被刻意安排在周砚川身旁。 盛南烟低头吃饭,几乎安静到了毫无存在感的地步,只有老夫人和她说话时,会放下餐具,妥帖快速的回答。 老夫人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起初是心疼这孩子陪砚川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但和这孩子相处下来,已经是越看越喜欢,当初周砚川打定主意要娶她,任凭周父怎么反对都没用,甚至丢下一句,你们要是不欢迎她,那我也没必要回来,把他爹气得险些晕过去。 前后不过几年的光景,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盛南烟慢吞吞的喝汤,面前却倏然落下一片阴影,是周砚川将切好的牛排推到了她眼前。 她不太会用西式的餐具,总是都弄得手忙脚乱,于是后来,周砚川都是切好再给她。 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和周砚川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了。 盛南烟没碰那盘牛排,继续喝着汤。 这一幕落在老太太眼里,又让她叹了口气,眼刀狠狠剜了周砚川一下。 吃过饭,盛南烟起身告辞。 “都这么晚了,你回去路上也不安全,不如今晚留这睡吧。” 老太太急忙挽留她,“刚好也陪我老婆子说说话。” 盛南烟猜出老太太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让她不要冲动,顾念和周砚川这么多年的感情。 然而,她嫁给周砚川才是一时冲动,之后那生不如死的两年婚姻,就是她付出的代价。 “不用了。” 盛南烟垂眼道,“我待会还有工作要做。” 老太太一愣:“你有什么工作……” “跑外卖。” 三个字一说出来,就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一下,老太太的脸色更是精彩纷呈。 等盛南烟一走,她就一脚踹在周砚川身上。 “你就这么折腾烟烟的?!” 老太太气得不轻,还不解恨,又顺手赏了他一巴掌,“烟烟怎么说也是你老婆,你当初回来要娶她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你这辈子除了她什么都不要,感情你费这么大劲把人娶回来就是折腾她的?!难怪人家要跟你离婚!” 周砚川没躲,硬是挨了这两下,皱眉说:“是她要离的,我没同意。” 老太太呼哧呼哧只喘气,周砚川顺手倒了杯茶递过去,被老太太一把拍开。 “我看烟烟这孩子跟在你身边也是受委屈,你要是真不喜欢她,你就跟她把婚离了,我认烟烟当干孙女,以后,重新给她找个丈夫,肯定比你强百倍!” 周砚川眉眼倏然冷了几分:“我不会离婚。” 他和盛南烟,注定纠缠一辈子,哪怕是死,她也只能死在他身边,死后和他埋在一起。 老太太又想发火,但看到周砚川的表情,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那表情,好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死死咬住了唯一的猎物。 盛南烟走出周家,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司机去车库开车,她站在檐下等了一会,没等来司机,先等来了辛意如。 “南烟,都下雨了,要不然就别走了。” 辛意如笑着道,“下这么大,送外卖也不方便。” 盛南烟淡淡说:“下雨天单价更高。” 辛意如锦衣玉食这么多年,盛南烟的话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她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终于切入了自己的正题:“你真打算和砚川离婚?” 盛南烟没说话。 辛意如看了看她的脸色,继续道:“砚川这孩子,是混账了些,你想要离婚也很正常,但我看砚川好像不想离?” 盛南烟不动声色,审视了辛意如片刻。 周砚川的这位继母,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您有什么请直说。”盛南烟不想跟她多废话,“我没有闲聊的时间。” 她的语气不算礼貌,甚至称得上疏离。 辛意如却依旧笑容温和:“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了,不过我喜欢。可惜啊,砚川一直对我有偏见,导致我们俩也不亲近。他这一次做得确实太过分了,你心里有怨也正常。” 忽然,辛意如拉住盛南烟的手,将自己腕子上的高冰翡翠手镯捋下来,往她手腕上套。 盛南烟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着:“您这是……” 辛意如声音轻轻的,只有两人听得见:“在外面送外卖很苦吧?这镯子是我的陪嫁,五百万买回来,卖出去价格只会更高。” “我听说,下个月国际珠宝设计大赛,砚川带领着集团总部的团队做了几套设计方案出来,都是绝高机密,等闲人接触不到。你……” 话至此处,盛南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蓦地打断了辛意如的动作,干脆利落地将镯子套回了辛意如腕上。 辛意如的笑容僵住:“南烟——” 盛南烟直勾勾看着她:“我赚不起这五百万,也没本事能从周砚川手上套出任何东西。” 他们两个离婚,她甚至是“过错方”,是净身出户的那一个。 盛南烟后退一步,笑容凉凉的:“东西您收好,我先告辞了。” 辛意如错愕地看着盛南烟离开的背影,微微咬牙。 “不知好歹……” 雨,越下越大。 盛南烟这一晚上送了快一百单,回到出租屋的时候,浑身都已经湿透。 天光乍亮之时雨停,她没有功夫睡觉,擦干了头发换了衣裳,往医院赶去。 缴费处,盛南烟从随身的帆布包里取出厚厚的一沓零钱,递给窗口后的护士。 护士点完,面露难色。 她早都认识盛南烟,私以为这是个可怜的单亲妈妈,说话都格外温和。 但内容残忍:“盛女士,这些钱只够周周未来一个月的住院费,至于医药费、化疗费,还有后续的手术费,肯定是不够的。” 第六章 周周的亲生父亲 盛南烟的唇瓣苍白,她已经一天一夜没睡,更没吃东西,缴费掏干了近日来所有的积蓄,她身上现在除了从沈明珠那赚来的三万块,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而那三万块,是她存下来,等医院找到配型,准备给周周缴手术费用的。 盛南烟挤出一个笑:“医药费和化疗费,再给我几天时间。至于手术费,我已经在凑了!如果医院找到配型,麻烦第一时间考虑我们周周!” 护士无声叹息。 “好吧,那你要尽快,尤其是化疗费用,不能再拖了。” 盛南烟用力点头,再三谢过。 她离开缴费处,去了三楼病房。 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拨动着盛南烟疲惫却又紧绷的神经,她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病床上睡着了的程周周。 不到六岁的小男孩,瘦的脱相,形销骨立,呼吸也清浅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盛南烟不敢进去——程周周前两天才做完化疗,医生三令五申他要暂时隔离观察。 她死死地扣着门把手,目光在程周周的眉眼上一寸寸划过,痛苦,却又怀念。 程周周,是她姐姐盛南慈的孩子。 她和盛南慈不是亲姐妹,但从小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盛南慈比她和周砚川都年长,于是主动肩负起照顾他们的责任。 盛南慈像是他们的姐姐,又像是母亲。 想起盛南慈的死,盛南烟死死地咬着唇瓣,尝到了一丝血腥气。 那个男人,他应该为姐姐的死负责,更应该为周周负责! 盛南烟转身,迎面碰上了程周周的主治医生陈勇。 “盛女士?我正找你呢——”陈勇把病历给她,语气凝重,“周周的情况拖不得了,得尽快找骨髓配型移植。现在单以医院的力量,恐怕赶不上趟了。你如果有能力,最好也尽快找一找配型!” 盛南烟捏紧了病历单,良久哑声道:“好,我知道了。” 离开医院,盛南烟骑车来到了程氏集团大厦楼下。 她翻出那个尘封已久的电话号码,拨通。 听筒内,男人的声音疲惫不耐:“哪位?有事快说。” 盛南烟抬眼看着那辉煌的高楼大厦,怨恨满溢,即将倾泻。 “我是盛南烟,盛南慈的妹妹,我现在就在程氏集团大厦楼下。” “程墨涵,是我上去找你,还是你亲自下来?” —— 十分钟后,大厦楼下的咖啡馆内。 盛南烟看着眼前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程墨涵,露出讥讽的笑意。 “几年不见,程总心愿得偿,不仅被程家承认,不必再做私生子,听闻还做了程氏集团设计部副总,前途光明啊?” 程墨涵推了推金边眼镜,温润的眉目闪过一抹晦涩。 “找我什么目的,直说就是,不用拐弯抹角。” 盛南烟急促地笑了声:“好,程总是痛快人!我要你做骨髓配型,给周周治病。” 程墨涵瞳孔微张,“你是说,程周周——” “对,程周周,你跟我姐姐的孩子。他现在白血病二期,再不做手术,就活不下去了。” 盛南烟一直按捺情绪,终是忍不住露出几分脆弱。 她唇瓣颤抖,近乎恳求:“你是周周的亲生父亲,你救救周周,救救你和姐姐唯一的孩子,好不好?” 然而,程墨涵的眉峰挑了挑,再无其他反应。 他权衡利弊,语气变得急促:“你知道的,去年程家才在公众面前承认我的身份,若是他们知道我有个私生子,我苦苦经营的这一切就都完了!” 盛南烟双目赤红。 “可周周是你亲生的!你就算不考虑周周,你难道不考虑姐姐吗?她是怎么死的,你都忘了吗?” 程墨涵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语气里多了些警告。 “你冷静一些!” 盛南烟的呼吸急促,死死咬牙:“我已经足够冷静,否则刚刚,我就找上楼去了。” “墨涵哥,你和姐姐好过,我也真的把你当成过我的姐夫。算我求你,可以吗?” 程墨涵眸光闪烁。 良久,他终于开口 “去做配型,也不是不可以。” “但我,有个条件。” 盛南烟一愣。 “什么条件?” 程墨涵眯眸:“你上大学的时候,主修的是珠宝设计,你的天分一直很好……这些年,应该没有荒废吧?” 盛南烟捏紧了手:“你想做什么?” “程氏集团要参加下个月的国际珠宝设计大赛,我身为设计部副总监,要独立出一套方案。” “如果,你能做我的枪手,为我出一套足以获奖的珠宝设计,我就去做骨髓配型,救程周周。怎么样?” 程墨涵抿了口温热的拿铁,眉目间满是精明算计。 仿佛,周周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一件随时可以拿来利用的玩意儿。 盛南烟的心冰冷到了极致。 她和姐姐早该明白,程墨涵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见盛南烟不语,程墨涵挑了挑眉:“我认为我的条件并不苛刻,怎么,很难办到吗?” 盛南烟咬牙,许久颤声应下:“好,我答应你。但你如果反悔……” “不会!”程墨涵的眼睛微微放光,“我非常重视这一次的比赛,我也知道你的能力。南烟,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也要相信我的承诺。周周到底也是我的亲骨肉,不是吗?” 盛南烟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不想再跟程墨涵多言,起身快步离开。 程墨涵满意不已,临走之时忽然觉得不对,停下脚步四下看了看。 没见到异样,程墨涵这才放心离开。 两人丝毫没有察觉,咖啡厅外,不远处的花坛后,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人见两人离开,满意地看着单反上方才拍摄的照片。 片刻后,那人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沈小姐,您让我跟踪的人,有结果了。这次,可是个大新闻!” 第七章 体面一点 电话另一头,沈明珠接收到照片,笑容加深。 “这可有意思了……放心,钱这就打过去。老王,闭紧你的嘴。” 老王抱着相机嘿嘿一笑。 “放心吧您,只要钱到位,都好说!” 挂了电话,沈明珠将照片打包,匿名发到了周砚川的邮箱里。 沈明珠看到邮件几分钟后已读,眼底的笑意快要溢出来,透出浓浓的恶意。 —— 隔天,主治医生通知盛南烟,可以去看望程周周了。 盛南烟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周周的情况还可以,细胞病变也控制住了,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只是找骨髓的事情,还是得加紧了。” 主治医生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盛南烟心口。 等她来到病房,还是努力挤出笑容。 程周周正在床边画画,看到她来惊喜不已:“小姨!” 盛南烟把新买的画笔和画纸拿出来,笑意温柔:“看看,喜不喜欢。” 程周周从小就展现出了惊人的绘画天赋,盛南烟一直都觉得,这是继承自盛南慈的,是他的母亲给他最好的礼物。 所以即使她再困难,也要给周周最充裕的创作条件。 程周周拿着画材,却面露难色。 他开口,声音轻细柔软:“小姨,这些很贵吧?” 盛南烟一愣,旋即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贵。周周忘了,小姨父很有钱的,小姨用他的钱就好了呀。” “可是小姨父对小姨不好。”程周周闷声说道,“我不想让小姨因为我而为难。” 盛南烟的心里酸楚不已。 她坐到床边,倾身抱住了程周周。 “怎么会为难呢?为了周周,我做什么都不为难。” 盛南烟放开程周周,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尖,笑道:“好啦小大人,快试试这些新画具。” 正说着,病房门被护士敲开。 “盛女士,外面有人找你,说是来看周周的。” 盛南烟怔愣。 谁会来看望周周? 难道是,程墨涵? 正当盛南烟以为,程墨涵还有那么点良心的时候,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护士身后。 男人俊容冷淡,狭长深邃的眸子漠然,没有丝毫情绪。 盛南烟神色微变。 “周砚川?” 护士回头,见状不满蹙眉:“这位先生,说了没有家属允许您不能直接过来的……” 周砚川冷冷开口:“我也算家属。” 护士征询地看向盛南烟。 盛南烟起身快步上前,艰涩开口:“麻烦您了。” 见状,护士也不再多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病房门前,只剩下僵持对峙的夫妇俩。 周砚川冷眸扫过病床上苍白的程周周,最终又落到盛南烟身上,多了些讥讽。 “你已经窘迫到去送外卖,也要给他买最好的玩具。” “这么掏心掏肺呕心沥血……盛南烟,你还敢嘴硬说他不是你亲生的吗?” 盛南烟没想到周砚川语出惊人,她仓皇地看一眼床上的程周周,咬牙将男人推出门外一些。 “你发什么疯?非要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周砚川冷笑更甚:“为了一个野种,你跟我动手?” 盛南烟在最后一刻关上门,听清这话,浑身的血液瞬间上涌。 她怒极,声音都发颤:“你说谁是野种?!” 周砚川看着盛南烟眸底的怨怒,一时迟疑。 然而,想起邮箱里的照片,周砚川的目光瞬间又变得冰寒。 “我说得有错?”周砚川一步步逼近盛南烟,钳制住她的下颌,逼着她与自己对视,“这孩子若非是你亲生的,你又何必这么在意?” “这些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拿了多少钱给他治病?” “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让你越发肆无忌惮了,是吗?” 周砚川的眼底的满是戾气,盛南烟吃痛地皱紧眉头,只觉得眼前的人无比陌生。 “周砚川,你、你混蛋……” 她死命挣扎着,挣脱了男人的桎梏。 周砚川眼神冰冷。 四目相对,盛南烟看着周砚川,只觉得失望至极。 他们之间曾经是有过真情的,可后来已经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盛南烟花了很长的时间意识到,她和周砚川不合适这件事。 现在她已经无力解释周周的身世,就这样好了,就这样让他误会,同意和她离婚,这已经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她深吸口气,近乎挑衅一般地对上周砚川的眸子。 “即使周周是我亲生的又如何?我们都要离婚了,你还那么在意做什么?” 周砚川怒极反笑。 他一把拉住盛南烟的手腕,将她带至自己身前。 “盛南烟你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即使死了,也是我周砚川的人!” 盛南烟的唇瓣颤抖着,眼眶一点点红了。 是啊,过去在福利院的那些日子里,的确是周砚川护着她的。 可他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周砚川看见盛南烟通红的眼眶,眸光闪烁了一瞬。 他蓦地放开手,移开视线,语气冰冷。 “祖母身子骨一直不好,别再惹她生气。你最好听话识相一些,跟我回家。” 盛南烟直勾勾地看着周砚川。 “回哪个家?周家吗?那里从来都不算我的家。” 周砚川瞳孔骤然紧缩。 他正要说话,助理江回的电话此时打来。 “周总,晚上沈小姐的生日聚会马上开始,她问了好几遍,您还去吗?” 周砚川对上盛南烟的视线,良久意味不明的一笑。 “既然是明珠请我,我自然是要去的。”周砚川对着盛南烟微微挑眉,“让她等我,我迫不及待要见她了。” 盛南烟的身体摇摇欲坠。 她冷漠地收回视线:“既然如此,周总快去吧。” 周砚川瞳孔微缩,眼睁睁看着盛南烟转身回了病房。 他捏紧了手,良久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上了车,江回看他情绪不对,小心翼翼开口:“周总,给沈小姐的礼物还没准备好……” 周砚川冷冷道:“把昨天拍卖场送来的项链包好,送给明珠。” 江回微微愕然。 昨天周砚川拍下的那条项链,让人在上面刻了一个“S”字样,他以为是要给夫人的…… 但江回不敢多言。 司机载着周砚川来到了裕丰顶级会所。 沈明珠是沈家的掌上明珠,临近她生日一整个月,都算她的“生日月”,不单单是沈家,与沈家交好的家族,都会派家中跟沈明珠同龄的小辈前来参加大大小小的聚会。 往年,周晏安只出席沈明珠生日当天的宴会。 是而今天一出场,在座的人几乎都沸腾了。 “哟,周大公子也来了!” “是为了明珠来的吧?” “我看肯定是,砚川哥心里最在意咱们明珠了。” 包厢内人声鼎沸,沈明珠在主位,因为高兴脸颊红扑扑的。 她嗔怪的目光扫过众人,“别胡说啊!砚川哥是有家室的,要是让嫂子知道,我又成了罪人了。” 第八章 给她喝浪费了 此话一出,气氛变得微妙。 坐在沈明珠身旁的年轻男人轻嗤:“砚川啊,也就是你脾气好。要是我摊上那么个小气的老婆,早都跟她换证了。” “就是就是。算起来明珠才是跟砚川定了娃娃亲,指腹为婚过的!她不过就是运气好,要不是砚川小时候……哪轮得到她嫁给砚川?” 周砚川瞥一眼对方,直接走到沈明珠面前,将首饰盒递给她。 “礼物,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沈明珠见周砚川对这些话没反应,心中没数,于是轻咳一声。 “好了别胡说八道了。砚川哥跟嫂子的关系好着呢——砚川哥,今天嫂子没来吗?” 周砚川面无表情,坐到了早给他预留好的位置上,“她有事。” 沈明珠心中打鼓。 难道周砚川没看到那些照片? 还是说看到了,却不在意? 沈明珠实在有些拿不准,于是面露关切,给周砚川倒酒:“砚川哥,听说最近嫂子去外面住了,你们闹矛盾了吗?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周砚川抿一口红酒,不语。 在座的人也都是面面相觑。 整张桌子上,周家算是数一数二的。 他们这些二代也都是从小浸淫父辈的言传身教,这种场合这种话题,周砚川不发话,没几个敢真的表态的。 良久,周砚川眉峰微动,对上沈明珠的视线。 “今晚你是主角,确定要一直提别人吗?” 沈明珠娇羞又惊喜。 她摩挲着杯子,心中一动。 “砚川哥,不如把嫂子也叫来吧!往年我生日月那么多聚会,她都不来。这次可不能再推拒了,我把她当我亲嫂子呢。” 周砚川靠着椅背,神色意味不明。 沈明珠觑着他的表情,见他似乎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不由得大着胆子叫来江回。 “江助理,麻烦你叫嫂子过来,我们一起热闹热闹!” 江回迟疑地看向周砚川。 周砚川轻轻转动无名指的婚戒,半晌淡淡道:“既然明珠想让她来,那就去叫。” 沈明珠面露喜色。 江回无奈,只得去联系盛南烟。 另一边,盛南烟接到电话,心头一紧。 她语气冷淡:“我这边有事,去不了——” 她话音刚落,听筒那边响起周砚川的声音。 “盛南烟,给你半小时时间给我滚过来。否则,你的那个野种别想有命活。” 盛南烟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几乎要握不稳。 她咬牙切齿:“周砚川,你凭什么威胁我?” 听筒那边,男人冷笑一声。 “就凭我能决定什么人生,什么人死。” 盛南烟心尖发颤,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相识数十年,她知道,若周砚川一意孤行起来,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她只能妥协。 “好,我去。” 挂断电话,盛南烟看向病床上的程周周,眼神里满是歉疚。 “周周,小姨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你先乖乖在这里画画,等小姨回来。” 程周周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 “好,小姨你放心去吧。” 盛南烟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转身离开病房。 她打车来到裕丰顶级会所,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 很快,到了会所门口。 江回已经在大门口等她了。 看到盛南烟,江回眼底划过叹息。 “夫人,您来了。” 盛南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跟着他往里面走。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等下见到周砚川要怎么应对。 然而,当她走进包厢,看到周砚川坐在主位上,身边围着一群男男女女,其中还有沈明珠时,她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周砚川看到她,嘴角勾起一抹讽笑。 果然,盛南烟舍不下那个野种。 盛南烟没理会周砚川的讽刺目光,只是淡淡道:“我来了,有什么事?” 周砚川还没说话,沈明珠就先开口了。 “嫂子今天来晚了啊!你得自罚三杯!” 她笑吟吟地端起一瓶九十六度的生命之水,拿了一个大号的啤酒杯走到了盛南烟面前,挑眉看着盛南烟。 “来吧嫂子,为表诚意,也为了表示对我生日的祝福,你就用这个自罚吧!” 盛南烟看着眼前的沈明珠,只觉得讽刺。 她跟周砚川的婚姻早已经名存实亡,沈明珠却还拿她当假想敌。 盛南烟正要开口拒绝,却见周砚川轻抬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怎么,不敢喝?” 盛南烟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紧,疼的甚至有些麻木了。 周砚川分明知道,她喝不了烈酒。 大学时期,周砚川还没回归周家,和朋友一起在外创业,几乎每天都有应酬。 盛南烟那时候才刚上大一,她心疼周砚川,便陪着他一起在酒桌上应付投资商。 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硬生生地练出了酒量,但也把胃喝得一塌糊涂。 这些,周砚川都忘了。 盛南烟定定地看向周砚川,一字一句反问:“你确定要我喝,是吗?” 周砚川修长的指节动了动,他刚想说话,一旁的沈明珠一脸嗔怪地靠在了周砚川身上。 “砚川哥,今天我可是主角,你可不能宠着嫂子忘了我啊!” 盛南烟看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的亲密模样,麻木地收回了目光。 她不再犹豫,接过沈明珠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像是一团火在烧。 盛南烟只觉得喉咙剧痛,眼眶也红了起来。 胃部忽然起了一阵灼烧感,烫的让盛南烟恨不得立刻去死。 沈明珠拍手叫好:“嫂子好酒量!再来两杯!” 在场其余的人也跟着起哄,皆是不怀好意地看着盛南烟。 盛南烟强忍着不适,正要再喝—— 周砚川忽而站起身,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酒杯。 沈明珠的表情变了变,也跟着站了起来,神色莫测。 他这是,心疼了? 沈明珠捏紧了手,眼底划过怨毒。 盛南烟心头微动,抬眸,正对上周砚川的黑眸。 他眼中没有情绪,死死地盯着她,良久,一字一句道:“这种好酒,给她喝浪费了。” 第九章 都是她自找的 盛南烟怔愣片刻,而后自嘲地笑了笑。 她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沈明珠的手捏紧又放松,故作生气地道:“砚川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嫂子一会儿该伤心了。” 说着,沈明珠上前握住盛南烟的手,笑道:“嫂子你别生气,砚川哥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的。” 盛南烟此时几乎是强撑着站在原地。 胃部的疼痛让她无比烦躁,她抽出自己的手,神色冷淡。 沈明珠一愣,而后一脸委屈地看着盛南烟:“嫂子,你不会生我气了吧?那我以后离砚川哥远一点……” 一个富家子弟嗤笑着道:“明珠,你何苦这么跟她低三下四的?她是个什么东西?” 沈明珠假惺惺地擦着眼泪,偷偷瞥了眼周砚川。 周砚川面不改色,看起来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诋毁盛南烟。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附和起来。 “也不知道在狂什么……跟周少结婚了又如何?周少最喜欢谁,我们都看在眼里呢。” “就是就是!明珠,快把周少今天送你的礼物拿出来看看,好好打一打某人的脸!” 沈明珠假做推辞不过,打开了盒子。 项链华贵精美,主石是颗个头不小的粉钻;沈明珠也很快看到背面刻着的“S”,高兴的眼眶都要红了。 “砚川哥,这是你让人专门刻的吗?”沈明珠泪光盈盈,一脸幸福。 周砚川的薄唇动了动,目光透过沈明珠惊喜的脸,看向了盛南烟。 盛南烟苍白的像是一片纸,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而沈明珠鲜妍明媚,像开到极致的芙蓉花。 两人的眼神冷不防对上,盛南烟的眼珠微微转动,无喜无悲。 良久,在包厢众人热闹的起哄声中,盛南烟默然转身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泛起任何涟漪。 周砚川眼睁睁地看着,他没有阻拦,心里却烦躁到了极点。 他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不知过了多久,周砚川站起身,淡淡道:“还有事,先失陪了。” 沈明珠僵在原地。 “砚川哥……” 周砚川没再理会任何人,径自离开包厢。 沈明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咬了咬唇,追了出去。 她赶上周砚川的脚步,见他似乎有些摇摇欲坠,连忙扶住他。 “砚川哥,你喝多了!”沈明珠担忧,“江回呢?我让他送你回去……” 话没说完,周砚川忽然抓住了沈明珠的胳膊。 他的目光有些许迷离,似乎在透过沈明珠的脸看向另一个人。 沈明珠被周砚川这样灼热的目光注视,浑身发软。 她不自觉地呢喃:“砚川哥……” 周砚川忽然抬手,抱紧了沈明珠。 沈明珠微微一惊。 下一秒,只听周砚川低声呐呐道:“阿烟——” 沈明珠浑身僵硬,仿佛被雷劈中,再也动弹不得。 耻辱、愤恨、不甘齐齐打翻在心里,让沈明珠五味杂陈。 她反手抱紧了周砚川,牙关紧咬,压抑的情绪一点点流露出来。 “砚川哥,我才是先认识你的那个人。为什么,你心里永远只有她?” 烧的她理智全无,只剩下嫉恨。 沈明珠将周砚川送上了车,交给了江回。 嘱咐江回照顾好周砚川后,沈明珠目送车子离开。 不多时,沈明珠踱步走到阴影处,拿出手机,拨通号码。 “老王,钱收到了?”沈明珠悠哉地欣赏着新做的指甲,“再给我帮个忙吧,这次的酬劳翻倍。” “嗯……自然比之前的都要麻烦。” “去做一份,亲子鉴定书。” 周砚川浑浑噩噩地被江回送回了别墅。 他酒量向来不好,大三大四时自主创业,为了拉项目,喝酒落下了胃绞痛的毛病。 每次周砚川胃病犯了,晨起总有盛南烟给他煮一碗小米粥。 连绵几天的大雨终于停歇,晨曦几缕照在周砚川的脸上,暖融融的。 他下意识呢喃:“阿烟,我想喝小米粥……” 话语出声的那一瞬,周砚川的意识彻底清醒了。 他蓦然睁眼,微微错愕地盯着天花板。 这里,是他跟盛南烟的卧室,没错。 但那个总是跟随在他身侧的人,早已经不见了。 周砚川艰难的起身,肩颈坚硬而疼痛,却不及心内艰涩的万分之一。 自从盛南烟开始闹别扭,周砚川都是住到御景华庭的单人公寓去,这栋别墅已经快一周没回来了。 手机忽然响起,周砚川下意识以为是江回,捏着眉心接听:“有事就说。” 周老夫人的声音石破天惊,带着十分的不满:“混账!什么态度?现在立刻,给我滚回老宅来!” 一个小时后,周砚川懒洋洋地踏进老宅大门。 周老夫人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电视,电视里是她喜欢的晨间家庭伦理剧;周砚川见状挑挑眉,感觉老太太心情还不错。 他走上前,无比自觉地坐到周老夫人身旁,搭话:“这剧情……这女的跟她前夫还没和好呢?” 周老夫人冷笑连连:“我要是她,别说和好,我直接把那个死渣男两枪崩了!” 周砚川一愣。 老太太这是话里有话。 “谁又惹您了?”周砚川挑眉,“不高兴?” 周老夫人拿了遥控器,抬手关了电视,侧首冷冷盯着周砚川,“你还好意思问我?” 她拿过沙发一侧的文件袋,扔到了周砚川怀里:“自己看!” 打开文件袋,几张照片掉了出来。 周砚川看清照片上的影像,愣在原地。 那是盛南烟骑着电动车,在大雨里送外卖的样子。 雨水洗刷下,她那张素白的面孔越显坚韧倔强,照片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她的身形,已经瘦弱单薄的不成样子。 “你知道网上现在都怎么说吗?说咱们周家家大业大,养不起一个媳妇!逼得人家去送外卖,说我们欺负人!” 周老夫人已经气得发抖:“你就算不在意烟烟的死活,你难道也不在意网上这些流言蜚语了?” “集团因此而受影响,你就满意了?!” 周砚川面无表情地将照片捡起来,装好,淡淡道:“这都是她自找的,我没有逼着她去干这些。” 第十章 亲子鉴定书 “你!” 周老夫人猛地抬起手里的手杖,最终却还是没忍心打下来。 她恨恨地用手杖杵地,连声道:“作孽,作孽啊!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当初你那么喜欢烟烟,恨不得把人放心尖尖上,这才多久,你就厌倦了?” 周砚川的心仿佛被人用力攥了一下,一时间痛起来,连声音都发不出。 他也不知道,自己跟盛南烟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想起照片上盛南烟的样子,周砚川忽然有些自暴自弃—— 管她是不是闹脾气,是不是跟别的男人有一腿。 周砚川只想她回家来,想跟她回到以前的样子。 但当脑海中闪过盛南烟在医院跟他说的话,那冷漠的表情,周砚川的心再次冷硬了下来。 他僵硬地扯了扯唇瓣,语调冷硬:“我说了,是她自己要去做这种事,跟我无关,我也管不着。” 周老夫人气结,“你们俩是夫妻!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周砚川无动于衷。 周老夫人见状,干脆下了死命令:“你不要在这儿跟我耍浑,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尽快把烟烟给我哄回家来,否则的话你就别再来见我,我没你这个孙子!” 周砚川张了张嘴,最终应了下来。 “好。” 周老夫人气呼呼地起身离开:“去吧!不想看见你。” 周砚川无奈,只得离开。 刚从老宅大门出来,迎面碰上了辛意如。 她身后跟着一双儿女,周弯弯和周槐亭。 辛意如见了他笑吟吟的:“砚川回来了啊?正好,今天槐亭也回家吃饭,晚点你父亲回来,今儿人可算是全了。” “哥!” 周弯弯兴冲冲地扑过来,挽住周砚川的胳膊,也不顾他态度冷淡,只笑道:“你回来的正好,我有点工作上的事儿想请教你呢!” 周砚川不露痕迹的将胳膊从周弯弯手里抽出来,目光落在了一旁神色淡淡的周槐亭身上。 辛意如的这一对儿女,周弯弯对他倒是一向热情,热情的让他厌烦;周槐亭倒是不近不远,颇为恭敬客气。 相比之下,周砚川欣赏周槐亭的识趣。 “我今天没空。”周砚川敷衍了周弯弯,不顾对方的失望神色,“槐亭最近在忙什么?” 周槐亭今年二十二,刚大学毕业,年轻的有些稚嫩。 他笑一笑,态度很恭谨:“我刚毕业,忙着准备比赛的事,哥最近在忙什么?” 周砚川本意只是寒暄,察觉周槐亭有话等着,顿时失去交谈的兴趣。 “没什么。”周砚川淡淡,目光移到辛意如身上,“今天我不在家吃饭,失陪。” 周砚川扬长而去。 辛意如回头,神色阴晴不定,看着周砚川背影。 良久,她意味不明地叹息:“性子太倔了,怪道那么多坎坷。” 周槐亭挑眉,若有所思:“什么意思?” 辛意如淡淡回道:“他最近跟盛南烟闹离婚——相濡以沫两年多,又是从小互相扶持过来的,说闹掰也就闹掰了。” 语罢,辛意如又想到什么,回头横周槐亭一眼。 “别管这些闲事了——上次电话里跟你说的,考虑没有?你都毕业了,赛车什么的别再玩了,你妹妹才上大一,都晓得进公司实习,为你爸爸分忧,你能不能懂点事?” 周弯弯闻言,得意地扫一眼周槐亭。 她出言嘲笑:“赛车是青春饭,二哥你还能吃几年呢?天才也到了陨落的时候了吧?” 辛意如见小女儿这么冒犯周槐亭也没说什么,径自上楼去了。 周槐亭对周弯弯的话不以为忤,只不经意问道:“嫂子跟大哥闹矛盾,搬出去住了?” “好像是吧。”周弯弯拧眉想了一会儿,嘲弄起来,“她不是有个侄儿吗?也不知道是真侄子还是她以前偷生的野种,总之生了病,在外头治病呢。之前都是大哥负责那个小野种的医疗费。现在大哥不负责了,盛南烟送外卖就是为了凑医疗费——且有得凑呢。” 周槐亭听了,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桌面,静默不语。 周弯弯见状撇撇嘴:“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喜欢她啊?” 周槐亭没理她,转身上楼,去了阳台。 辛意如正在浇花。 见儿子来,她轻轻挑眉:“弯弯都跟你说了?” 周槐亭笑了下:“她一天到晚八卦得很,什么都知道。” “八卦好啊,我正愁打听不到你哥和盛南烟的事呢。现在你也知道了——该怎么做,儿子你心里有数吗?” 周槐亭莞尔,清澈的眸底闪过一瞬的晦暗。 “您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辛意如十分满意地看向儿子。 她给周槐亭整理了下衣领,叹道:“你妹妹是个傻的,咱们娘仨能不能在周家站稳脚跟,就看你了。” 周槐亭握了握辛意如的手,低声道:“放心吧妈。” 从阳台离开,周槐亭回到自己房间,拿出手机,联系了领航员老林。 老林是他玩赛车以来,一直跟随他参加各大比赛的唯一领航员,除他之外,周槐亭再无更信任的人。 电话接通,周槐亭客客气气。 “老林,去帮我办件事吧。” —— 周砚川回了公司,随之一起的,还有那封文件袋。 他将文件袋扔给江回,“去查查,谁做的。” 江回看到文件袋里的东西,一时间顿住动作。 见状,周砚川挑眉:“怎么了?” 江回轻咳一声:“周总,这个不用查,现在网上都传遍了。一开始拍摄这张照片的是个网友,对方并不认识夫人,只配文案说自己拍到了‘最美外卖员’。后来,是评论区有人认出了夫人,这才……” 周砚川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冷冷道:“现在立刻,把网上这些有的没的,全部撤掉。” 江回知道他这会儿心情极差,不敢怠慢,转身就去办。 门开了又关,沈明珠打了电话过来。 周砚川这会儿正心烦,不想接,等着对方自动挂断。 谁知一分钟过去,铃声停歇,沈明珠却像是铁了心要打通,又打了过来。 周砚川无奈只得接起,语气不算太好:“明珠。” 沈明珠语气里带着撒娇:“砚川哥,刚刚第一通怎么不接啊?” “有事。你说吧,什么事?” 沈明珠顿了顿,却正经了起来:“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一下。你现在在公司吗?我给你送过去。” 周砚川鲜少听她如此郑重的语气,迟疑片刻后答应了。 半小时后,沈明珠过来了。 江回开门请她进来,沈明珠表情颇有几分凝重,“江助理,把门关好,别让任何人靠近,更别让任何人过来,知道了吗?” 江回请示似的看一眼周砚川。 周砚川颔首算是允准,江回便应声离开。 门关上,周砚川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看向沈明珠,“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 沈明珠递上手中文件。 “砚川哥,这是我让人专门去做的……看之前,我要先跟你承认一个错误。” “前两天你邮箱里那些照片,是我发给你的。” 周砚川想起那些照片,目光一寸寸冷下来。 沈明珠盯着他审视的目光,心里发怵,面上维持着镇定。 她赶在周砚川之前开口:“砚川哥你别误会!那些照片,是我朋友无意间拍下来发给我,我犹豫再三才发给你。我原本是想让你多了解点嫂子最近的动态,好让你俩快点和好的!但我后来听我朋友说,他们两个关系貌似很密切,所以我起了疑心……” “正好,我听说嫂子最近一直在照看那个孩子——就是程周周,我怀疑之下,所以找人做了她俩的,亲子鉴定。” 沈明珠亲自将文件解封,眸子满是犹疑,咬唇轻声道:“我觉得,这个结果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周砚川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钉在原地,半晌都动弹不得。 心底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喊,让他不要打开。 但是理智还是让周砚川伸出了手。 他抽出里面的纸张,鲜红的字体映入眼帘—— 第十一章 母子关系 【99.99%】、【亲生关系】…… 短短的两行字,让周砚川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周砚川一遍遍地看着最上面的两个人名——程周周、盛南烟。 他们是,母子关系。 板上钉钉,事实确凿。 盛南烟骗了他,盛南烟一直在骗他! 程周周根本不是盛南慈生的! 周砚川眼底升起浓浓的戾气,手一点点收紧,直至将那薄薄的纸张捏出褶皱。 盛南烟…… 她怎么敢的?! 沈明珠看着周砚川的样子,心里升起无与伦比的雀跃。 面上,她露出安抚和遗憾。 “砚川哥,你别生气。或许,嫂子有什么苦衷呢?那个程墨涵是程家的私生子,他们未必……” “出去。” 周砚川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冷凝。 沈明珠僵住,“砚川哥……” “我说,出去。” 沈明珠不甘地咬紧了唇瓣。 然而,看着周砚川满是阴鸷的面孔,沈明珠还是害怕了。 “砚川哥,那你自己静一会儿。有什么想跟我说的,随时找我。” 下一秒,只听周砚川冷冷开口—— “这件事,我不想第三个人知道。” 沈明珠捏紧了手包。 她辛辛苦苦,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搞到那个亲子鉴定,周砚川这是什么意思?! 都到这种程度了,周砚川难道还要帮盛南烟隐瞒吗? 许久,沈明珠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点笑意。 “知道的砚川哥,我肯定,守口如瓶。” 沈明珠离开总裁办,出了大厦,心里那滔天的嫉恨和不甘才敢显露几分。 她怨恨地扫了眼大厦顶楼的方向,眼底的怨怼几乎要溢出来。 她好不甘心…… 明明,她不用费劲就能得到的一切,如今被盛南烟夺走了不说,她还要去做这种事,去争去抢! 而周砚川却一直不为所动! 沈明珠眼底掠过阴毒。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许久,沈明珠冷声吩咐司机:“走吧。” 车子刚开出去,沈明珠冷不防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骑着电动车,停在了街边,手里提着咖啡的外卖袋,一路小跑进了旁边的大厦。 沈明珠微微眯眸,认出了那道背影。 那是,盛南烟? 看到盛南烟身上的工作服,还有电动车上的标识,沈明珠轻轻挑眉,唇角勾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等车子开到街上,沈明珠拨通了一则电话。 “哥,我记得,你认识闪送帮集团的总裁?帮我跟他说一声,盛南烟在他们旗下软件做骑手,人家这种身份,他们招惹不起,还是趁早开除得好。否则的话,要是周砚川周总到时候问责起来,他们负责不起。” 电话那头,沈明珠的堂哥沈明清忍不住笑。 “哟,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倒像是周总让你说的?” 沈明珠轻嗤:“这你少管,按我原话去说就是了。” 沈明清哼笑两声:“你这丫头,真是坏透了。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真要是喜欢周砚川,那就大大方方去追,你这么背后搞小动作,小心改天翻车,害人又害己。” “别废话。你办事办成了,我去跟我爹地说,给你想要的那个项目。别不知好歹,那个项目能赚多少,你心里清楚。” 沈明清爽快应下:“好说,双赢!” 挂了电话,沈明珠心里那口气总算是顺了。 盛南烟就在闪送帮送外卖——这可是全国范围内市场份额最大的外卖软件公司。 等闪送帮的总裁从沈明清那听了那话,再把消息放出去…… 往后,谁还敢要盛南烟? 沈明珠红唇微勾,愉快不已。 她坐着迈凯南,从那辆廉价的电动车旁而过,眼底流出浓浓的讥讽。 此时盛南烟正好送完咖啡出来,一眼便看到路边缓缓驶过的迈凯南。 还有车上光鲜亮丽的沈明珠。 两人四目相对,沈明珠微微一笑,冲着盛南烟轻轻挑眉。 盛南烟唇线紧抿,片刻后收回目光,骑上车扬长而去。 她没有在这短暂的插曲里内耗——天气预报说凌晨还有雨,她今晚不准备再加班。 等盛南烟送完了今天最后一单,意外得了个好评,心情也渐渐好起来。 想起客人方才的打赏,盛南烟骑上车,等不及发动,就先打开骑手软件,想看一下自己今天赚了多少。 然而刚点进去,主页硕大的几个字,当场让盛南烟的脑子转宕机了。 “您已经不是骑手!” 盛南烟愕然不已。 回过神来,盛南烟连忙用之前的账号密码登录,可却被一次次地强制退登。 盛南烟手都开始发抖,忙不迭找到平台客服电话,打了过去。 “喂您好,闪送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才下过几天雨的夜晚还很凉,然而盛南烟的心更凉,她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将方才的情况跟客服讲明。 客服语气不急不缓:“报一下您的ID和真实姓名,我帮您查询一下。” 盛南烟全程配合。 “好,这就帮您查询,请稍后……” 近乎漫长地半分钟过去,客服终于再次开口。 然而这一次,客服的语气变得尴尬,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抱歉盛小姐,我这里没办法为您处理……您的账号涉险违规接单,多人投诉,已经被总部除名,您上了我司黑名单,再也无法成为我司骑手。” “给您带来的不便请谅解。” 客服几乎是连珠炮似的说完,仿佛害怕盛南烟追问,直接挂了电话。 盛南烟愕然地站在原地。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上已经挂断的电话,半晌都回不过神。 违规接单?多人投诉? 盛南烟一遍遍回想这几天送外卖,可想来想去,她都想不起自己有过什么违规操作。 除非…… 她呆立了许久,直到一阵冷风吹过,才猛地回神。 能够无中生有办到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 想到那个可能性,盛南烟浑身的血液凉透,降到了冰点。 她紧咬着牙关,给周砚川拨去了电话。 第十二章 周周不是野种 接电话的是江回。 “夫人?”江回的语气里都是迟疑,声音压低,“夫人,周总在开会,您有什么急事吗?” 盛南烟一字一顿反问:“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周砚川今天都见过谁了?” 江回沉默好一阵,“周总今天见了沈小姐。” 盛南烟一愣,而后眸中透出浓浓的自嘲和绝望。 她就知道。 想起今天和沈明珠“擦肩而过”的场景,盛南烟自嘲地笑笑,闭了闭眼。 她不再理会江回的关心和询问,挂断了电话。 天上已经滴起了小雨。 这场连绵的秋雨,恐怕是不会再停了,盛南烟如是想。 她骑着车,回到出租屋。 盛南烟立在玄关,颓然地看着手机上的骑手软件。 没了这份工作,她要拿什么给周周凑医疗费? 不多时,程墨涵的消息发了过来。 盛南烟点开一看—— 【设计稿,请从速。】 盛南烟恍惚。 这几天连番的忙碌,让她险些忘了这件事。 盛南烟换了鞋子,来到厨房——这里放着个小箱子还未拆开。 里面,是她上大学时所用的数绘板,还有零零散散的画材。 自从前几年盛南慈过世,她后又跟周砚川结婚,就再也没动过画笔,没有画过一张设计稿。 盛南烟都快忘了,她曾经的梦想—— 是成为全世界最出色的珠宝设计师。 盛南烟将箱子挪出来,开始整理里面的画材。 时间久远,数绘板早已经不能使用,其余的画材倒还崭新。 盛南烟拿出纸笔,铺开在桌子上。 然而她捏着笔,却久久没有动笔。 物是人非这么多年,她似乎早已经忘记该怎么创作了。 就在此时,手机忽然响起。 是周周的主治医生,陈勇打来的。 “陈医生?”盛南烟接通,很紧张,“是周周出什么事了吗?” 陈勇的话音里都是高兴:“没有没有!是有人支付了周周所有的医疗费用,并且发信息给院方,说之后周周做手术也会负担手术费!盛小姐,你不用发愁钱的问题了,只需要耐心等待骨髓配型就好!” 盛南烟不敢置信:“真的吗?是什么社会慈善组织吗?” “应该是吧!之前我不是帮你向慈善组织申请过帮助吗?估计是他们出手了吧!” 盛南烟高兴之余,却没忘了形。 “陈医生,麻烦你帮我查一下,是哪个慈善组织帮了我们,我想等之后手头宽裕了,把钱还给他们。” 陈勇连声应下,又安慰了盛南烟几句,挂了电话。 关了手机,盛南烟心头的大石头落地,几乎要喜极而泣。 她看向桌上的画纸,眼底划过坚决的光。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以后,还是为了周周,她都得坚强起来。 既然现在送外卖的活不能再干了,重操旧业未必是什么坏事。 只是,她如今要帮程墨涵做枪手,恐怕一时间不能去别的公司应聘就职了。 得想想别的出路了…… 盛南烟在桌前鏖战了一整夜,天蒙蒙亮时,她才停笔。 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看着眼前的设计草稿,盛南烟却难得感受到几分平静和满足。 她将草稿图拍摄下来,发给了程墨涵。 那边很快就回了消息。 “今天下午,来这里见面。” 看着程墨涵发来的地址,盛南烟一愣,而后自嘲地笑了笑。 这地方,居然就在京大附近。 当年刚刚考进京大的设计系时,她志向满满,发誓要做最好的设计师;而如今,却也只能沦为枪手一流。 简单收拾好草稿,盛南烟洗了把脸,换了件衣服便准备出门。 然而刚打开门,就看见一张冰冷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男人扶着门框立在门口,眼底的乌青让他多了几分阴鸷,唇边还带着淡淡的讽刺笑意。 盛南烟微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周砚川……” 回过神来,盛南烟恼意微起:“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周砚川嗤笑一声,“这很难吗?盛南烟,你准备去做什么?又打算去看那个野种?” 盛南烟气结,怒道:“周砚川我再说一遍,周周不是野种!” 周砚川蓦地打断她,厉声道:“你自己看!” 男人抬手,将文件狠狠摔在了盛南烟怀里。 盛南烟熬了一个通宵,本就神思恍惚,眼下更是止不住踉跄了一下。 她打开文件,看到里面的亲子鉴定书,僵立在原地。 周砚川冷笑连连:“你还有什么好说?” 盛南烟的手开始颤抖,面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她轻声反问:“这是谁给你的?” 其实不用想,盛南烟都能猜到始作俑者。 但她没想到,二十年的情谊,让周砚川不分青红皂白,连佐证都懒得调查,直接来质问自己。 周砚川刚张口,就见盛南烟浓密的睫羽轻颤着抬起,眼底的嘲弄和失望满溢。 “你宁可相信一份莫须有的亲子鉴定书,也不愿相信我,是吗?” 周砚川的喉结动了动,语气却依旧冷凝:“莫须有?你拿什么证明这是莫须有?” 盛南烟自嘲地笑了笑,她闭了闭眼:“这封亲子鉴定书的公章出自的私立医院,早在半年前就失去了做鉴定的资格。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恰好,那时候周周刚被查出患有白血病,我四处寻找有现成骨髓配型的医院,这家私立医院当时还是你亲自找人帮我联系的。” “这些,你都忘了。” 盛南烟将文件收好,还给周砚川,无比平静。 从沈明珠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且周砚川对沈明珠越来越特殊的那一天开始,盛南烟就做好了彻底离开周砚川的准备。 但她从来都不知道,离开的过程会这么煎熬又漫长。 像是将身上的一块肉硬生生地撕下来,让人痛不欲生。 而周砚川看着她,恍惚又回到了十八岁生日那天。 他还没有被周家认回去,他和盛南烟穷的一块钱掰成两半花。 盛南烟为了他的生日,在最热的天气,去游乐场穿了半个月的玩偶服,才攒了钱给他买了一块手表。 如今那块手表已经不走针了,样式也逐渐老土的被时代的潮流抛弃,被周砚川放进了衣帽间最里层的抽屉。 周砚川动了动唇瓣,刚想说什么,手机铃声此时忽然响起。 他下意识拿出来看。 上面是亲昵的备注:“明珠”。 第十三章 放我走吧 盛南烟看得分明,心彻底死了。 “周砚川,别再跟你的小青梅一起折磨我了,放我走吧。” 周砚川眼底划过阴霾,当着盛南烟的面,接通了电话。 他放了免提,直勾勾看着盛南烟,语气刻意放得温柔:“怎么了明珠?” 盛南烟面无表情,垂在一侧的手微微收紧。 电话里,沈明珠娇嗔的声音响起:“砚川哥,我来你公司了,你怎么不在呀?” 周砚川缓缓道:“明珠,你是找人在清潭私立医院做的亲子鉴定吗?” “对呀!清潭虽然是私立医院,但口碑一直不错的。半年前他们本来已经停了做亲子鉴定这个业务的,但是一个月前又恢复了,因为是刚恢复,所以排队的人很少,我才找了他们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盛南烟表情微变,她刚想说话—— “好,我知道了。” 周砚川挂了电话,讥讽地看着盛南烟:“你还有什么好说?” 盛南烟看着他,只觉得一股深深地疲惫涌上来。 “你要信她,我无话可说。” 语罢,盛南烟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周砚川神色阴沉地看着她离开,转身上车。 “跟上她。” 为免被盛南烟发现,周砚川的车一直是远远跟着,见她进了地铁闸口后,司机为难询问:“先生,还跟吗?” 周砚川看了眼那地铁闸口——因为盛南烟居住的地方太过偏远,这最近的地铁站只有一条线。 恰好,周砚川对这条线再熟悉不过。 周砚川手捏紧成拳,一字一句:“去京海大学。” 半小时后。 盛南烟抵达了约见地点,是京海大学正门对面的一家小旅馆。 这旅馆有些年头了,一进门盛南烟就闻到了一股霉味。 她下意识蹙眉,前台老板娘见了她挑眉询问:“住宿?” 盛南烟摇摇头,只道:“找人。” 老板娘上下扫视她一眼,一脸心领神会的表情,不再多言,默许盛南烟上去。 盛南烟见状莫名觉得好笑。 她想起上学的时候,这家小旅馆就常有大学的小情侣来;不但如此,也经常会有分崩离析的大学情侣,一方出轨,另一方前来捉奸的。 这老板娘兴许是误会什么了。 盛南烟上了楼,找到了程墨涵发的房间号。 敲门,里面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哪位?” “是我。” 话音落下,门应声而开。 程墨涵像是特意乔装打扮过,一身休闲装,与上次见面时的西装革履形成巨大反差。 盛南烟进了门,淡淡道:“何必找这样的地方?” 做贼一样。 程墨涵关门,声音仍旧沉郁:“我在家被不少人盯着,万一你我的交易暴露,后果不堪设想。东西带来了吗?” 盛南烟也不废话,直接将草稿递上。 “画稿还很糙,只出了一个设计理念。我知道你要得急,毕竟下个月就要正式参赛的话,现在进度已经慢了。” 程墨涵细细翻看画稿,眼睛越来越亮。 “我就知道……”他轻声喃喃,却没了后文。 盛南烟蹙眉:“知道什么?” 程墨涵将草稿收好,像是对待什么稀世奇珍:“以你的水平,获奖是板上钉钉的事。原先我还想着,我们的合作稳固牢靠,但是现在见到初版画稿,我又有些害怕了。” 他说着害怕,表情却无比坦然。 盛南烟嗤笑一声:“你还会害怕?害怕什么?” “害怕将来真的得了奖,你会因为愤愤不平,而反咬我一口。”程墨涵很干脆,“说吧,你还想要什么,我一次性满足你。” 盛南烟直勾勾看着程墨涵:“如果真的害怕我反水,那就不如……” 程墨涵的心里开始打鼓。 他做好了盛南烟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谁知下一秒,盛南烟道: “有空的话,多去看看周周。让他知道,他还有个父亲。” 程墨涵愣在原地。 盛南烟面无表情伸手:“既然觉得草稿没问题了,就还给我吧。我回去之后会继续精细草稿,一周内给你初版定稿。但是,到时候你要去做配型检测,否则的话我们的合作没办法再继续——至少,我也要看到你的诚意。” 程墨涵把草稿还给她,狐疑不已:“你没别的要求了?” 盛南烟拿了东西就往门口走:“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程墨涵,我也奉劝你,做人留一线……” 话没说完,盛南烟拉开了门。 门外,一道身影挡去仅有的光亮。 看清来人,盛南烟的所有话语声都堵在嗓子眼里,什么都发不出了。 程墨涵也惊得站起身来,看向门口表情阴鸷,满目戾气的男人。 下一秒,那身影风一般的席卷进来,一拳打倒了程墨涵。 盛南烟的理智堪堪回笼,她几乎是嘶声喊道:“周砚川,你干什么?!” 然而,周砚川像是失去了理智的野兽,扑倒了程墨涵。 他毫不留情,一拳又一拳地砸在周砚川的脸上,狠辣无比。 程墨涵回过神来,却已经失去了还手的机会。 盛南烟顾不上别的,赶忙去拉,却被周砚川反手一推—— 砰! 伴随着盛南烟的闷哼,还有一道重物落地声,打断了屋内撕扯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周砚川打红了眼,骤然回头,看到盛南烟跌倒在地。 “阿烟!” 周砚川起身,一个箭步上前抱起了盛南烟。 盛南烟面色苍白,已然晕了过去。 就在周砚川要离开之际。 身后,程墨涵抹去唇边的血迹站起来,咬牙道:“周砚川!你以为你可以就这样走了吗?” 周砚川脚步微顿,侧首看他,眸光之中满是戾气:“怎么,你还没挨够?” 程墨涵气结,咬牙还想说什么,周砚川打断了他。 “今天的事,我们没完。程墨涵,你最好祈祷南烟没事,否则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第十四章 我先认识你的 医院。 盛南烟被送进了急诊。 周砚川想要跟进去,被医生给拦住了。 江回赶到的时候,周砚川正在走廊的长椅上僵坐着。 江回看了眼时间——离他收到消息,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 路上堵车,他来得太晚,周砚川看起来已经维持这个姿势许久。 江回迟疑着:“周总……” 然而周砚川捂着脸,久久没有回应。 直到急诊的门忽然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推了推眼镜:“谁是家属?” 周砚川蓦地起身。 “是我!” 医生叹了口气:“病人没什么大碍,就是撞到了后脑,有些轻微脑震荡,休息几天就会好的。只是,病人有些营养不良,而且有窦性心动过速的情况……病人最近很劳累吗?” 周砚川的心像是瞬间被人紧紧捏住,半晌都喘不过气来。 医生看到他艰难的表情,狐疑地道:“你是病人的——” “我是她的丈夫。”周砚川声音沙哑艰涩。 医生的表情越发微妙。 半晌后,医生才道:“总之,病人这个情况再持续下去,肯定对身体无益。短期内不要再劳累了,以休息为主。” 话音落下后,护士推着病床出来了。 病床上,盛南烟苍白的如同一张薄纸,仿佛下一秒就会飘散。 周砚川跟上前去,想要抚摸她的发顶,但伸手之后却又顿住,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江回在旁看着,心中微叹。 良久,等护士将盛南烟推走进了病房,周砚川才像是回过神来。 他想到什么,目光变得阴沉。 “盯一下程墨涵,看看他最近都在干什么。” 等江回走后,周砚川去了盛南烟的病房。 盛南烟还在昏迷,周砚川坐到一旁,凝视她良久,收回了目光。 说不出的悔恨在心间蔓延。 不多时,江回折返回来了。 “周总,刚刚我们盯着程墨涵,从他手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江回递上了一个廉价的帆布包。 周砚川蹙眉,只觉得眼熟:“这是什么?” 江回低声:“这是夫人的包,里面装了……几张画稿。” 闻言,周砚川彻底怔愣住了。 好半晌他才回神,连忙打开帆布包,将里面的画纸倒了出来。 草稿飘落在地上,上面的一笔一画周砚川再熟悉不过。 都是盛南烟的手笔。 周砚川双目微红:“她为什么带着这些去见程墨涵?” “这个暂时还没弄清楚……但初步可以断定,今天夫人跟程墨涵见面,估计就跟这几张画稿有关。” 江回其实心里早都有了猜测,但周砚川没发话,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周砚川咬牙:“程墨涵……我记得,他是程家的私生子?” 江回道:“没错。大约半年前才被正式承认。在此之前,他只领信托基金生活,如今进了程氏总部,担任副总职位。” “而他之所以被认回也是因为,江家大夫人去年年底,过世了。如今掌权的——” 江回察言观色,说到此处没再继续。 如今程家的掌权者是谁,周砚川不会更清楚。 周砚川微微合眼,半晌后沉声道:“盯紧程墨涵,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通知我。” 江回应声出去。 然而刚出了门,迎面却碰上了沈明珠。 “江助理。”沈明珠紧赶慢赶地跑过来,神色颇为担忧,“我听说嫂子出事了,没什么大碍吧?” 江回不露痕迹地眯眸。 这件事才出多一会儿,沈明珠就知道了? “没什么大碍。”江回心里转了一圈,基本确信底下人有了漏洞,“沈小姐要进去吗?周总在里面。” 沈明珠却像是迫不及待,连忙推门去了。 病房内,周砚川听见动静,转身一看,神色微变:“明珠?你怎么来了?” 沈明珠抹着泪,来到病床边。 “我听江助理说嫂子出事了,赶紧过来看看。砚川哥,嫂子这是怎么了?” 周砚川眉峰微蹙,一时不语。 察觉到周砚川情绪不对,沈明珠无语凝噎了一瞬。 她看着眼前人的表情,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怎么砚川哥……” 周砚川收回目光,良久缓缓道:“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跟你说,我们出去谈。” 沈明珠莫名不安起来。 她乖巧地跟着周砚川出了病房。 江回早都不见踪影,周砚川径自来到楼梯间,沈明珠的心也越发沉重。 只见周砚川点了根烟,修长的眉压着眼,看着莫名多几分戾气。 沈明珠的心紧了紧,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砚川哥,你想跟我说什么呀?” 周砚川没看沈明珠,修长的指节点了点烟蒂,反问:“明珠,你真的把我当哥哥,把阿烟当嫂子吗?” 沈明珠心里咯噔一下。 她的笑几乎快挂不住:“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不把你当哥哥,不把她当嫂子,那我还能……” 周砚川漆黑的瞳仁微动,扫向沈明珠。 沈明珠忽然觉得心虚,倏然闭了嘴。 半晌,周砚川收回目光:“当哥哥就好。明珠,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等你嫂子好了,让她帮你物色一个。” 沈明珠的神经被刺痛,指尖狠狠嵌进掌心。 她不觉得痛,只觉得不能理解。 沈明珠直勾勾看着周砚川,忽然有种演不下去的感觉。 这么久了,她跟周砚川扮演着兄妹情深,她有点受够了。 仅存的理智让沈明珠没有急着撕破脸,她扯了扯唇角:“砚川哥,我一直很羡慕你对嫂子这么痴情……哪怕嫂子给你戴了绿帽子,你也这么不离不弃吗?” 周砚川捻灭烟头:“不离不弃还是一拍两散,好像都跟你没什么关系?” 沈明珠的太阳穴狠狠跳了一下。 “砚川哥——不,砚川,其实我们没差多大年纪。这么多年了,我对你什么心思,你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你是不是早都忘了,其实一开始,是我先认识你的?” 周砚川不为所动。 他定定地注视着沈明珠,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我从来没有许诺过你什么。我们两个分别的时候,年纪都还很小。”周砚川徐徐道来,像是在跟沈明珠寒暄,“你对我的感情,能有多深呢?” 第十五章 我和盛南烟分不开 沈明珠的身形微微摇晃。 她忍住泪意:“你是在怀疑我的真心?砚川,我一直是惦记你的啊!你不知道当年我听说回归周家,我有多高兴!结果你却带回来一个盛南烟……但我见你那么喜欢她,我也就去接纳她!” “可她现在都这样背叛你了,你还是不肯放弃她,回头看我一眼吗?” 沈明珠字句恳切,让周砚川有一瞬的狐疑。 出具亲子鉴定书的医院出现问题,他不是没怀疑过沈明珠。 只是沈明珠眼下说得却是没错——自从他带着盛南烟回归周家以后,沈明珠对盛南烟确实处处客气。 她又有什么理由害盛南烟呢? 明明沈明珠要什么有什么,又何必跟盛南烟作对? 周砚川垂下眸子,沉声道:“明珠,我一直把你当妹妹,我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烟蒂落在地上,周砚川踩灭,转身离开。 沈明珠看着他的背影,眼底的不甘和怨恨滔天。 凭什么,凭什么事到如今,砚川哥还是护着那个贱人? 她不甘心…… 她绝对不会让盛南烟好过的! —— 周砚川回了病房。 盛南烟已经醒来,靠在病床上,神色淡淡。 见周砚川回来,盛南烟移开目光,眼睫轻垂。 周砚川见状,心头的烦躁越盛。 他嗤笑一声:“怎么,我打了程墨涵,心疼了?” 盛南烟没什么反应,轻轻道:“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周砚川脸色一沉:“你不想见到我?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谁给的!” 盛南烟抬起头,目光清冷:“你以为你能给我什么?金钱?地位?这些东西,我什么时候稀罕过?” 周砚川捏紧了手。 “盛南烟,我不跟你计较。但你最好不要再触碰我的底线。” 盛南烟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你的底线?你的底线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然后再来质问我吗?” 周砚川被噎住,脸色铁青。 他冷笑着道:“好,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跟程墨涵见面?还带着你的画稿?” 盛南烟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这跟你无关。” 周砚川俯身上前,钳住盛南烟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无关?你全身上下都是属于我的,盛南烟,你最好拎清一点!” 盛南烟惊怒交加,想要挣脱却又无力。 江回此时进来,见到房内的景象微微一愣。 周砚川站直了身子,目光阴沉地看向他:“什么事?” “周董刚刚去了总裁办,说要见您。” 周砚川眯了眯眸子。 “我知道了。” 江回出去后,周砚川冷冷瞥一眼盛南烟。 “好好养身体,别再惹是生非。” 盛南烟心如死灰,不予理会。 周砚川径自离开。 盛南烟确定周砚川离开之后,下了病床。 忍着不适,盛南烟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护士忽然进来,见她下床忙过来阻拦:“诶,你快回去躺着!你现在脑震荡的症状还没好,得卧床休息!” 盛南烟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轻轻拂开了护士的手。 “我要出院。” —— 另一边,周砚川回到了集团。 刚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了坐在办公桌后一脸愠怒的周如海。 他走上前,颔首:“爸。” 办公桌后,周如海不怒自威,眯着眸子打量儿子:“你干什么去了?” 周砚川没什么表情,反问道:“您来有什么事?” 周如海冷冷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跟明珠吵架了?” 周砚川淡淡:“没有。” 周如海微怒,有些浑浊的眸子里闪过冷笑:“还想瞒着?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了盛南烟,要跟明珠划清关系!这么大的人,分不清轻重吗?!” “当时我就说过,你跟盛南烟不合适!她一没出身二没本事,根本不配做周家的媳妇!” 周砚川忍着烦躁,淡淡问道:“那您想怎么样?” “你别给我耍混账!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止你这一个儿子,槐亭比你听话得多!你若是觉得在这个位置上待久了嫌麻烦,趁早给我退位让贤!” 周如海几乎把话挑明,周砚川也懒得再装:“您是想让我跟阿烟离婚?” “对!明珠才是最适合你的!今天我跟你沈叔叔见了面,他也说了,不计较你是个二婚。明珠那边更是对你痴心不改。那才是合适你的!沈家如今跟咱们家深度合作,下个月的国际设计大赛,他们集团的设计师很有望拿奖。” “届时沈家的股价肯定也会水涨船高!你要怎么选择,难道心里还没数吗?” 周如海说到最后,堪称苦口婆心。 可周砚川沉默不语,似乎早已经神游天外。 周如海冷声斥道:“说话,别给我装哑巴!” 周砚川漆黑的眸子闪了闪。 “我跟盛南烟,分不开。她就是我的半条命,要是分开了,我的命就没了。” 周如海气得脸都黑了。 “你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现在给你下最后通牒——两个月之内,把你们俩的个人问题给我解决了!” “要么离婚,往后我给你安排和沈家联姻。” “要么,你若是不想离也可以。” 周砚川的表情微微一变,唇角扯了扯,“怎样?” 周如海站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道:“要么,就让盛南烟给我拿出点样子来!让她证明给我看看,她配做我周家的媳妇!” 说完,周如海大步离开了。 集团大厦外,停着辆宾利。 车上,周槐亭见周如海一脸怒气地出来,微微挑眉。 等周如海上车,周槐亭从善如流地换上往日的乖顺表情。 他好奇问道:“爸,怎么见了大哥,一脸的不高兴?” 周如海气结:“别提了!你那个大哥简直不知所谓!” 说着,周如海看着小儿子,又觉欣慰。 “若是你哥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也不知道那个盛南烟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 周槐亭闻言,指尖微微摩挲。 片刻后,他手机铃声响了一下。 周槐亭拿起看了一眼,看到信息后不动声色。 他唇角微勾,而后关了手机屏幕。 第十六章 走后门进来的 等看向周如海,周槐亭依旧是那副乖儿子形象。 “或许大哥还没想通,等他想通了也就好了。爸你别生气,先让司机送您回家。” 周如海头疼地闭上眼。 等司机把周如海送回去后,天已经快黑了。 周槐亭换了辆车,独自出了门。 他按照地址,找到了盛南烟的住处。 敲门,等待,周槐亭神色如常。 “谁啊?” 盛南烟轻巧的声音传出来,门也应声而开。 一张苍白的,却仍旧漂亮的让人感叹的脸出现在眼前。 周槐亭莞尔一笑:“嫂子。” 盛南烟有点震惊。 “槐亭……” 她不敢置信。 周槐亭虽然已经毕业,但一直在外面参加各种赛车比赛,自己已经有接近半年没见过这位小叔子了。 “你怎么来了?”盛南烟并不打算请他进来,神色暗了几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周槐亭看出了盛南烟的抵触,笑着解释道:“嫂子别误会,我是听奶奶说你住这儿才来的。她老人家担心你,特意让我过来看看。” 闻言,盛南烟的警惕褪去几分。 她迟疑片刻,请了周槐亭进来。 “你坐吧……不是我不想见到你,实在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盛南烟给周槐亭倒了水,语气平淡,“我跟你哥的事,你想必也知道了。” 周槐亭握着杯子,清澈的眼眸微微眯了眯。 他一脸关切地看着盛南烟:“你和我哥的事,我都知道了。的确是他做得不对,如果嫂子想跟我哥离婚,我是很支持的。” 盛南烟有些诧异,心里不由得起了几分狐疑。 其实从前,因为周槐亭忙于学业,她们俩的交集并不算多。 加上周槐亭又是辛意如所出,所以盛南烟从前对他天然带着几分抵触,也一直刻意远离,并不多亲近。 可话又说回来,在整个周家,除了周老太太,也就周槐亭给她散发过善意。 曾经,周槐亭会帮她教训出言侮辱自己的周弯弯,也会在周父对她挑刺之际出来帮腔。 这些事情,连后来的周砚川都不怎么做了。 可只要周槐亭在,他就会帮忙。 盛南烟顿了顿,轻轻道:“这是我和你哥的事情,你还小,不用管那么多。” 周槐亭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嫂子,我可不是小孩了,我都毕业了,有自己的是非观。” 说着,周槐亭拿出了一张名片。 “嫂子,这是我朋友的名片——她开了一家独立工作室,专门做小众首饰,珠宝设计的。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你这两天有时间随时可以过去看看。如果觉得合适,你就可以留在那里工作了。 “不管怎么说,肯定比现在这样好得多。” 盛南烟看着那名片,目露愕然。 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周槐亭便笑着打断她:“嫂子你先别急着拒绝。你想想你的小侄子周周,再想想你跟我哥离婚之后,你要怎么在京市立足。” “我可不是施舍你,而且,正因为我尊重你,所以我才选择这样的方式。” “否则的话,我大可以塞给你一张支票,不是吗?” 盛南烟心中的迟疑因为周槐亭的话,渐渐消退几分。 “谢谢你槐亭。” 周槐亭站起身,笑道:“嫂子,你跟我不用那么客气。那先这样,我先告辞了。” 等周槐亭走了,盛南烟捏着名片,迟疑良久。 周槐亭说的没错,这的确算是个机会。 她应该珍惜。 隔天,盛南烟起了个大早。 她装好简历,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周槐亭所说的那家设计工作室。 工作室名叫Renaissance,门脸不算大,一个二层的小楼,开在闹市里,进去之后也是乱哄哄的,电话声和人声嘈杂,十分杂乱。 前台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正在电脑桌前磕瓜子,看到盛南烟后一挑眉:“您好,来谈合作的?” 盛南烟连忙摇头,递上简历。 “没,我来面试。” 小姑娘很诧异:“面试?没听说老大约了面试呀?你稍等一下……” 就在此时,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从楼上下来了。 前台瞬间凛然:“顾总!” 盛南烟循声看去。 男人的穿着打扮很考究,深灰色的薄毛衣内,搭浅灰色的衬衫,领口随意敞开几颗扣子,露出修长脖颈上的银饰项链;再往下,黑色阔腿长裤下,是一双厚底漆面鞋。 而男人面容白净,一双眼睛是漂亮的丹凤眼,头发蓄到脖颈处,抓起一半,用皮筋绑在脑后。 仅一眼盛南烟就看出,对方十有八九是做服装设计相关工作的。 不等盛南烟反应,男人先淡淡瞥了眼她,神色清冷,近乎漠然,其中的审视让盛南烟有几分局促。 她稳住心神,“您好,我是——” “停。”男人打断她,语气淡漠,“我知道你,盛南烟。走后门进来的——有什么真本事吗?” 对方的直接让盛南烟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后,盛南烟镇定下来:“您所谓的真本事,指的是什么?” 男人挑了挑眉,半晌后道:“一个小时内,出两份基础款银制戒指设计草稿——要求不与市面上的款式同质化,还要有新意,能不能做到?” 盛南烟想也不想:“好。不过我今天没有带任何东西过来,我贸然打扰同事也不好,可能需要您这边给我提供一下画材了。” 男人挑眉,转身上楼:“好说,等着。” 不多时,那位顾总下来,手里拿着画纸和针管笔,上前递给了盛南烟。 “从现在开始算,刚好到中午休息前,画好了来二楼找我。” 等男人走后,前台小姑娘一脸同情地看着盛南烟,给她让了个位置出来。 “你来这里画吧。” 盛南烟走过去,笑着道谢:“麻烦了。” 前台叹气:“没事的。刚刚那个就是我们老大,叫顾景云,虽然脾气不大好,但人不坏,别放在心上啊。” 盛南烟笑了笑,没说话。 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她是来求职的,又不是来当大爷的。 盛南烟静了心,抬手在纸上勾勾画画。 不出半小时,两幅草稿就出来了。 她停下动作,一旁的前台见状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 盛南烟莞尔道:“没有,我画好了,拿上去给顾总看看。” 前台不敢置信。 小姑娘看了看腕表,又探头去看盛南烟手上的画稿:“才半小时不到?!” 第十七章 考核不过就滚蛋 盛南烟莞尔:“我上学的时候做过类似的原创设计,直接拿来用而已,见笑了。” 语罢,她没有再多说,上了二楼。 来到顾景云的办公室,盛南烟递上两张草稿。 顾景云面不改色,但眼底的情绪还是透露了他的心情。 他深深地看了盛南烟一眼,而后才开始看草稿图。 两张图都看完,顾景云的表情逐渐变得重视。 “你是京海大学设计系毕业的,是不是?”顾景云一语道破真相。 盛南烟诧异,“您怎么看出来的?” 顾景云反复相看那两幅画稿:“你的设计风格很有张碧华的韵味。” 张碧华张老师是盛南烟本科时的专业课导师。 见顾景云貌似对张老师很熟悉,盛南烟生出几分亲切感。 但她并没有跟顾景云套近乎,而是点头:“张老师教我的时间最长,我也很尊敬她。” 顾景云挑眉,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审视,看向盛南烟。 好半晌,他将画稿还给盛南烟:“有点意思,不愧是周槐亭介绍来的。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从你的画稿可以看得出,你的基本功已经有些生疏了。想在我们RA继续干下去,原地踏步是不行的。” 说完,顾景云一刻不停,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 “这是劳动合同——试用期一个月,只有基本薪资四千,转正后无责底薪八千,绩效和提成这些到时候再告诉你。转正有考核,之后到了时间,我会告知你。” 顿了顿,顾景云又道:“提前跟你说好,转正考核很严,如果不过,就滚蛋。” “总之,你如果是来混日子的,那就打错主意了。” 盛南烟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我知道了。” 顾景云见她似乎没有下文了,忍不住轻笑:“你没什么想说的?” 盛南烟抿了抿唇,澄澈的眸子里没什么波动:“说什么?考核还没到,即使明天就要考核,看的也是我的能力,而不是我说什么吧?” 顾景云眼底划过一瞬的激赏。 “很好。回去吧,今天下午没什么事,等苏泠回来之后你领了工作的东西,就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 盛南烟从二楼下来,回到办公室,看着签好的合同,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止不住的激动。 如今,也算是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了。 很快,人事过来带着盛南烟办理入职。 一切办理就绪,人事指着一楼的一扇小门,道:“你和苏设计一间办公室,去吧,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她。” 盛南烟点点头,等人事走后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坐在办公桌后,见她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 “嗨,新同事。” 盛南烟拘谨地打过招呼,坐到了对面的空位置。 年轻女孩儿忙完手头的工作,这才饶有兴致地看向盛南烟。 “你就是老顾说的走后门选手,盛南烟?你好啊,我叫苏泠,叫我小苏就行。” 盛南烟见她说话虽然大大咧咧,但并没有恶意,于是笑笑:“对。” 她顿了顿,没有废话:“最近公司在做什么产品?” 苏泠道:“哪有什么产品啊,我们这儿说白了就是做专职枪手的。” 盛南烟愣在当场:“专职枪手?是,给别的珠宝公司做项目吗?” 苏泠点点头:“对啊,老顾没跟你说吗?” 盛南烟一时无言。 不光顾景云,这事周槐亭也没跟她提及过。 “我们主要是跟大公司合作,专门帮他们做产品项目,赚的就是一份创意钱。这个虽然乍一听像是二道贩子,但是很赚钱的!” “而且RA从来不限制员工接私活,只要把本职工作完成,你在班时间做私活都没问题!” 盛南烟有些心动了。 她刚刚还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没空做程墨涵那边的设计稿,眼下看来,她会轻松很多了。 如此想着,盛南烟也越发地感激周槐亭。 虽然是歪打正着,但周槐亭真的是解决了她的大麻烦。 至于是不是做专职枪手,是不是有愧于她的初衷这种事,并不是她眼下应该考虑的。 她也想保持自己的“清高”,有所谓的风骨。 但如今,风骨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思及此,盛南烟又问:“那工作室现在在做什么项目呢?” 苏泠递上手上的平板。 “眼下在做MF的项目。RA跟MF的合作一向很多。可巧下个月不是有个国际设计大赛?MF希望我们做一个系列设计出来,他们好拿去参赛。” 盛南烟眉头微蹙。 MF? 她试探着问:“MF,你是说MintFairy?他们不是做化妆品的吗?怎么跟这个沾边了?” 苏泠道:“MF今年年初出了一个化妆套盒,噱头就是聘请了专业设计师设计了‘国风珠宝盒’。那个珠宝盒上线之后卖疯了,你不知道啊?” 盛南烟若有所思。 她可太知道了。 MF是沈氏集团旗下最大的一个子公司,其总裁沈明清正是沈明珠的堂哥。 盛南烟不动声色:“那他们一个做化妆品的公司去参加设计大赛又是为什么?” 苏泠撇撇嘴道:“他们这样的公司参加这种大赛,一般都是为了炒作而已。我们出的设计稿不必非得拿奖,只要在国际赛事上露个脸,他们就能吃不少红利了。如果有幸能拿个什么奖项,哪怕是优秀奖,MF都能提高产品销量了。” 盛南烟了然,没再多问。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顾景云进来了。 他依旧是神色冷淡,语气漠然:“今晚MF有个酒会,邀请了我们RA的人出席。盛南烟,你和苏泠一起过去。” 盛南烟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不等她开口,苏泠倒是很痛快地先应声了:“我OK啊。不过礼服钱公司报销不?” 顾景云直接拿出手机。 “现在就给你转账。” 下一秒,就听苏泠手机响起声音—— “支付宝到账,两万元。” 顾景云颇为财大气粗:“你跟盛南烟一人一万。” 苏泠乐开了花,冲着盛南烟挤眉弄眼:“等下加微信我转给你啊!晚上一起去买衣服!” 盛南烟这下彻底被赶鸭子上架了。 第十八章 捉奸在床 顾景云说了酒会地址便离开了。 盛南烟还在发呆,苏泠叫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快,加微信,我把钱转你。”苏泠乐不可支,“这下好了,又多一笔外快。” 盛南烟自然也高兴。 礼服,她有,这一万块能攒下来了。 可,那个酒会…… 盛南烟露出几分愁态。 也不知道去了会不会碰到不该碰到的人…… 譬如,沈明珠。 倒也不是盛南烟害怕对方,而是如今她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要是跟周砚川有关的,她都不想再多沾染。 入夜。 抵达了酒会地点,盛南烟跟在苏泠身侧,有些忐忑地踏入了宴会厅。 宴会厅内响着轻扬的钢琴曲,酒香淡淡萦绕,四周来往行走的人大多也都是生面孔。 盛南烟稍稍安心几分。 也是,MF是沈明清的地盘,她跟沈明清的交集少之又少,只是点头之交;且今天沈明珠未必到场。 周砚川就更不太可能…… “诶你快看!那不是周总吗?” 一旁,苏泠的话语声骤然响起,让盛南烟的心跳漏了一拍。 身体僵住,盛南烟不知怎么的居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头也不想转,只低声道:“我去趟卫生间。” 不等苏泠说话,盛南烟便快步朝前走去,试图把身后的一切都甩下。 就在此时,刚进入宴会厅的周砚川和沈明珠相携着,跟来往宾客寒暄说话。 周砚川的余光扫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背影,微微怔住,转眸朝角落看去。 那道单薄背影正朝着宴会厅的小门方向快步走去,很快就穿过去,不见了踪影。 沈明珠察觉周砚川的心不在焉,心中有些不满。 她面上却露出些许落寞,轻声问道:“砚川哥,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周砚川的注意力回笼片刻,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非要你陪我过来。”沈明珠抿唇,“其实是我堂哥一定要我帮忙请你过来,我答应他了,不想失信于他嘛。” 周砚川动作自然地抽出了自己的臂弯。 “嗯,我知道。所以我陪你过来了,不是吗?” 周砚川态度堪称冷淡,“我先失陪,去趟洗手间。” 沈明珠还想说什么,周砚川已经兀自离开了。 她看着周砚川的背影,神色变了又变。 不多时,沈明清端着酒杯过来了。 他生的俊秀,桃花眼里带着笑意,调侃地看着自家妹妹。 “怎么,又不高兴?” 沈明珠咬唇,“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了吗?” 沈明清摇了摇高脚杯,挑眉:“准备好了。不过你想好了吗?要是周砚川事后发现不对劲,估计要生你的气。” 沈明珠迟疑一瞬,但又很快坚定:“生气就生气。我不信他对我没有半分感情……只要能把生米煮成熟饭,他肯定不舍得再拒绝我!” 沈明清忍俊不禁:“傻妹妹啊……得了,我一会儿就叫人给他递酒,这宴会厅旁边就有个空房间,我都叫人打点好了。你要想成事就放开手脚去做,我找人替你盯着。” 沈明珠开心了:“事成之后,你想要的那颗粉钻,我让人打包送到你府上!” 说完,沈明珠就迫不及待去找周砚川了。 沈明清看着她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而此时,周砚川寻到了那熟悉身影消失的地方,却并没看到踪影。 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忽然自嘲地笑笑。 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呢……居然会觉得她来了这儿。 此时,她应该是在医院休息的。 收起思绪,周砚川正要离开,转身就碰上了沈明珠。 “砚川哥,我堂哥来了,在前面等着你去品酒呢。”沈明珠笑吟吟地挽上她的手臂,“快走吧,那酒已经醒好了,再耽误一会儿就不好喝了。” 周砚川未做他想,应声跟沈明珠离开。 只是他离开后,身后一道小门打开,盛南烟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 盛南烟看着两人登对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眼前渐渐模糊了,盛南烟颤抖着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 她以为,她早已经接受周砚川移情别恋的事实。 可其实她没有。 看着两人如此亲近,盛南烟还是会觉得痛苦。 她见过周砚川爱自己时的样子,所以当他的爱意减少时,盛南烟才会如此迅速地察觉到。 盛南烟蹲下身,忍着泪意,不想让自己更狼狈。 可一想到方才的场景,眼泪还是忍不住决堤。 不知过了多久,盛南烟才稍稍止住泪水。 她直起身,给苏泠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身体不适,询问他是否能提前离开。 还没等到回复,面前连接宴会厅的小门忽然响动。 盛南烟微微一惊,转身快步走到了拐角处,藏住了身形。 走廊上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熟悉的女声—— “砚川哥,你慢一点。” 盛南烟一愣,忍不住从拐角探头去看。 只见不远处,沈明珠扶着周砚川,正往她方才藏身的房间里进。 盛南烟想起那房间里的样子,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 那是个,不大不小的卧室。 眼前,沈明珠已经扶着周砚川进了那扇小门。 门关上后,盛南烟迈动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走到了小门前。 她鬼使神差地凑近—— 房内,沈明珠的娇喘声传出来。 “砚川哥……” 只听便知她动情不已。 盛南烟面上的血色已经尽数褪去。 她想自己或许应该离开,但两条腿却像是灌了铅,怎么都挪动不得。 她又想,她可以直接冲进去“捉奸在床”,这样过错方就是周砚川,她不仅能强硬的要求离婚,而且她甚至能一解医院那边的燃眉之急。 然而,不等盛南烟考虑,下一秒,身侧隔着宴会厅的小门后,忽然传来说话声。 有人来了?! 第十九章 早就不爱他了 下一秒,面前连着宴会厅的小门就要被人打开。 说话声里夹杂着笑声,一道男声极为明显—— “这批酒都是我妹妹亲自挑选的,有什么问题你们一会儿可以问她的。” 盛南烟的表情惊疑不定。 那好像是,沈明清的声音? 他不知道沈明珠和周砚川在这里吗? 盛南烟来不及多想,转头拧开了身后房门的门把手,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开门声惊动了里面的人,还不等盛南烟看清屋内的情形,床上的沈明珠先是惊叫了一声。 盛南烟冲上前,一把捂住了沈明珠的嘴。 “唔!!” 沈明珠拼命挣扎起来。 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盛南烟,眼神里满是厌憎。 盛南烟毫不在意,冷冷低声道:“不想身败名裂就闭嘴!” 随后接脱了沈明珠身上的披肩,披到了自己身上。 趁着沈明珠发愣,她手一推,将沈明珠锁进一旁的卫生间内。 门外,沈明清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调侃的笑意—— “周总和我家明珠都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说悄悄话了,我们去找找。” 附和沈明清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哎哟,要是沈总您的堂妹能跟周总修成正果,那可再好不过了!” “就是就是!周总娶的那个盛南烟我见过,粗野不堪,根本配不上周总!” 盛南烟眼底露出冷笑。 下一秒,房门打开。 沈明清带着几个宾客,含笑看了过来。 而在他们看到盛南烟后,全都僵立在了原地。 尤其是沈明清。 沈明清眼中满是错愕,他不敢置信地往盛南烟身后看了看,下意识道:“怎么是你?” 盛南烟挑挑眉,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听这话的意思,该出现在这里的另有其人。沈先生不妨说一说,该是谁呢?” 沈明清一时语塞。 一旁的几个宾客也都表情讪讪。 盛南烟环视几人,微微一笑。 “不过也是,谁叫我粗野不堪,配不上砚川呢。” 这话阴阳怪气,几个宾客听得干笑两声。 盛南烟不着痕迹,扫了四周一圈。 只见,沈明清身后跟着的,都是跟沈家沾亲带故的人。 盛南烟眸子微眯,心中有了计较。 凭刚刚沈明珠的反应就知道,她是完全没想到会有人来这儿的。 而自己的临场反应也完全没错。 有人要借着沈明珠的手,将周家和沈家沈明珠那一房,拖入舆论中心。 至于始作俑者…… 盛南烟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沈明清身上划过。 “砚川今天喝多了,已经睡过去了,就不方便跟你们说话了。有事的话,要不改天再说?” 盛南烟的语气淡淡,沈明清找不出丝毫破绽。 他捏了捏手,唇瓣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好啊,只是这里条件简陋,委屈砚川和你了。不然我让人重新找个舒适的屋子,换个地方休息?” 盛南烟莞尔,直截了当地拒绝:“不必了,晚点等砚川醒来,我就带他回家了。沈先生先去忙自己的,不必您操心了。” 她不等沈明清再说话,直接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门外,沈明清的表情莫测。 良久他才转身,笑着对身后众人道:“看来刚刚我是看错了,大家先回吧。” 门内,盛南烟听着人都走完了,这才将卫生间内的沈明珠给放出来。 沈明珠的表情相当精彩。 她恶狠狠地瞪着盛南烟:“你又来阻碍我跟砚川哥,你到底想干什么?” 盛南烟嗤笑:“阻碍?沈明珠,如果你真觉得我是阻碍,刚刚为什么不冲出来证明,刚刚跟周砚川在一起的人是你?” 说白了,沈明珠也担不起与有夫之妇偷情的骂名罢了。 沈明珠被戳中心思,脸色涨红,怨毒地瞪着盛南烟。 “盛南烟,我今天不妨把话说明白了!我跟砚川哥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我们俩早都在一起了!” “我劝你识相一点,别再妨碍我们!” “妨碍?”盛南烟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我从来没打算妨碍你们。到底是谁不想离婚,你可以等你的砚川哥醒来之后,好好问一问。” “你这么迫不及待,那就帮我劝劝他,如果他肯听你的签字离婚,那真是感激不尽了。” 语罢,盛南烟看了看手机,上面有苏泠方才发来的消息,问她身在何处。 盛南烟回了一条,收回目光,看向表情微妙的沈明珠。 “没事的话,我要先走了。记住沈明珠,我今天不是为了你,更不是为了周砚川,我是为了那些对我好的人。你如果还有半分理智,就藏好你们俩那点事,别传扬出去。” 她转身开门,扬长而去。 沈明珠定定地看着盛南烟的背影,眸光翻江倒海。 不知过了多久,沈明珠转过身,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身后,床榻上的周砚川不知何时醒来了,正半靠在床头,神色阴鸷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沈明珠被他的表情吓到,一时间竟有些不敢开口。 许久,沈明珠才挤出一抹笑容。 “砚川哥……” 周砚川的目光回转,落在沈明珠身上,蕴含着风暴。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滚出去!” 第二十章 好巧 沈明珠的心骤然沉入谷底。 “砚川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 沈明珠红了眼眶,快步上前,不管不顾扑进周砚川怀中。 “我是爱你的啊!那天你跟我说的话,像刀子一样扎我的心,我心都碎了!我们俩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走丢之后的许多年我都想去找你,可那时候我也还是小孩子……” “后来你回了周家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可你爱上了盛南烟,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沈明珠梨花带雨,哽咽着诉说自己的爱意。 “你刚刚,都听到盛南烟说什么了,是不是?她都不爱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于她?” 周砚川脸色阴沉,一把捏住了沈明珠脆弱的脖颈。 声音危险冷冽,“我不会和盛南烟离婚,再敢算计她,算计我,就不只是警告这么简单!” 说完,周砚川摔门离开。 沈明珠咬紧了唇瓣,几乎尝到一丝血腥气。 怨恨反噬上来,逼疯了沈明珠。 为什么,为什么无论她做什么,周砚川始终不肯离开盛南烟? 她到底比盛南烟差在哪儿?! 沈明珠在原地哭了许久,直到沈明清找了过来。 “明珠?” 沈明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明珠泪眼朦胧,双目通红。 哭着扑进沈明清怀中,抽噎道:“周砚川不喜欢我,他不想要我,他只想要盛南烟!” 沈明清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那你打算,就这么放弃了?” “不!”沈明珠抽泣着,却还是连忙否认,“我不会放弃的!盛南烟说了,她要跟砚川哥离婚的!” “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沈明清唇角勾起一点弧度,转瞬即逝。 他叹声:“傻姑娘,你太着急了。不过今天也怪我,布置的不够周密。你啊,之后要更小心了,周砚川对你有了防备,你可不能操之过急了。” 沈明珠泪眼朦胧地看向沈明清。 “那、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沈明清眨眨眼,语气里带了几分蛊惑。 “你信我吗?” 沈明珠使劲点点头。 沈明清勾了勾唇,微微倾身,附在沈明珠耳边,低声耳语了起来…… —— 盛南烟跟苏泠汇合的时候,酒会已经结束。 夜风凉飕飕的,苏泠等她等的直打喷嚏,见她来不由得埋怨。 “你跑去做什么了呀?我本来还想着带你去见见我们的项目合伙人,结果找不到你人了!” 盛南烟连声道歉,见苏泠冻的鼻子都红了,愧疚道:“要不我请你吃宵夜?” 苏泠也不是小气的人,闻言当即同意了。 按照苏泠的喜好,两人就近找了个川菜馆。 盛南烟吃辣一般,菜上了之后,光闻味道她就忍不住咳嗽。 “咳咳……这么辣,我去买两瓶饮料。” 苏泠吃的欢快,“我要可乐!” 盛南烟应下出门。 买了饮料,从商店出来,盛南烟心情不错,甚至还哼着小曲。 然而一转头,她看到一道高大而沉默的身影,就靠在路边那辆显眼的迈凯南旁。 男人指间夹着香烟,猩红的一点火光明明灭灭,烟雾缭绕间,盛南烟看见对方的脸,神色微变。 脚步僵在原地,盛南烟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周砚川……好巧。” “不巧,我在等你。” 盛南烟无声地深吸一口气。 “周总,有什么事吗?” 周砚川扔了烟头,怒极反笑。 “周总?盛南烟,你现在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我离婚,是吗?” 盛南烟没有表情:“我以为我把话说得够明白了。” 周砚川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去眉眼之中的几分戾气,还有眼底的那些许痛楚。 他上前一步,捏住了盛南烟的手腕。 盛南烟表情一变。 “放开我!” 周砚川的手却微微收紧,拉着盛南烟靠近自己。 看着盛南烟怒极的面容,周砚川心底却生出几分扭曲的快意。 仿佛如此,盛南烟又如从前一般,与他的心贴得极近。 “盛南烟你别忘了。”周砚川一字一句,“当初是我把你从那个活死人的福利院里给挖出来的!不光是你,还有盛南慈……没有我,你们俩就要葬送在里面!” “你想离开我,别做梦了。” 盛南烟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她呆愣地注视着周砚川,头一次觉得眼前的人如此陌生。 周砚川看见盛南烟逐渐变红的双目,喉结滚动了一下。 盛南烟忍着疼,一点点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来。 她凝视周砚川良久,忽而噙着泪笑出了声。 “周砚川,我终于懂了。在你心里,你对我一直是有恩的。所以你当初跟我在一起,包括后来娶我,都是想我还你的恩情,是吗?” 周砚川的唇瓣张了张,开口仍旧嘲弄:“难道不是吗?不然你以为,你能安安生生地活到现在?” 盛南烟自嘲的笑笑:“好啊……枉我这些年居然还觉得,你是真心爱我的。” 过往的一切,在此时显得如此可笑。 夜风吹走了盛南烟的眼泪,她看着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忽然想起她初三即将毕业那一年。 福利院院长没人性,克扣压榨小孩子们的吃食,盛南烟正值长身体的时候,又临近中考,消耗极大。 她饿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周砚川知道之后,利用课余时间去兼职,把钱全部省下来给她。 那时候的周砚川,也才上高二。 半大的少年,硬生生地忍住自己的口腹之欲,也要让盛南烟吃饱。 盛南烟还记得,当时不过半个月,周砚川就瘦了快十斤。 过去周砚川的面容,与眼前这个人重叠,盛南烟忽然恍惚。 这些年的所有,是否都是她做的一场梦。 如今梦醒,她该走了。 盛南烟强迫自己收回眼神,低声道:“周砚川,我记着你的恩情,我可以还。但我不想再做你的妻子了。” “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我怎么还你的恩。除了延续我们的婚姻以外……你提什么,我都会答应,都会尽力办到。” 第二十一章 怎么样才能离开你 她说完,转身欲走。 周砚川瞳孔微震,抬手扯住了盛南烟。 收紧极大,几乎要捏碎她的手腕。 盛南烟没有防备,手中的饮料掉在地上,可乐砰的一声炸开,惊动了来往的人。 四周投来的好奇目光周砚川恍若未觉,他死死地桎梏着盛南烟,钳制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看着自己。 “还恩?你拿什么来还?”周砚川怒极反笑一般,“你离了我,还能做什么?” 无尽的羞辱感涌上来,逼得盛南烟只想逃离。 她拼了命地挣扎,“你放开我,放开……” 就在此时,餐厅内,苏泠从里面循声出来。 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 她想也不想地冲上前,一把拉住盛南烟,将她拽离周砚川的怀抱。 周砚川没有防备,手上一松,等回过神,心心念念的人已经不在怀中。 “我靠你谁啊?怎么动手动脚的?我报警了啊!” 苏泠将盛南烟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周砚川。 盛南烟惊魂未定,就见周砚川扯着唇瓣,露出了一个阴沉的笑容。 男人的目光在苏泠和盛南烟之间来回逡巡,最终嗤笑一声。 “盛南烟,过来,别再惹我生气。” 苏泠一头雾水,对周砚川嗤之以鼻:“你到底谁啊?说什么呢?莫名其妙!” “我警告你啊,周家二少爷知不知道?我俩都是给周家二少打工的!你说话可给我注意点!” 周砚川的表情变了,神色莫测地看着苏泠:“周家二少,你是说周槐亭?” 盛南烟刚想阻拦苏泠继续说下去,苏泠便挺直了腰杆,一脸嚣张地道:“对啊!我告诉你啊,周家二少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你要是识趣,就别再纠缠南烟!有没有点眉眼高低啊?没看出来人家不想理你吗?” “苏泠,别再说了。”盛南烟头疼不已,“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 苏泠啧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南烟,我也是为了你好啊,我要是走了,他对你动手怎么办?” 说着,苏泠看了眼周砚川的表情,见他似笑非笑,不由得有些恼怒起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周砚川的目光微转,最终落到了盛南烟身上:“是我傻,连你什么时候跟我弟弟纠缠到一起都懵然不知。盛南烟,你好样的。” 苏泠愣在原地,一头雾水。 “你什么意思,什么弟弟?” 话音落下,苏泠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猝然闭紧了嘴。 盛南烟双颊发烫,说不出的羞耻包裹着她。 她定定对上周砚川嘲弄的视线,一字一句道:“你别想当然——我跟槐亭什么都没有,他只是给我介绍了一个工作而已。而且,苏泠刚刚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我并没有真的给槐亭打工。” “槐亭,叫得真亲热。”周砚川嗤笑,“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盛南烟咬牙:“周砚川!你到底说够了没有?你究竟想羞辱我到什么地步?你非要这样把脸撕破是吗?好啊,那就不要给彼此留任何体面了!” “你和沈明珠的事,需要我公之于众吗?!” 周砚川的怒火瞬间涌上来。 方才盛南烟的那番话,让他心里刀割一样疼。 “我倒想问问你。”周砚川目光阴沉,“你眼睁睁看着我跟沈明珠在一起,却反过来帮忙遮掩。盛南烟,你究竟在想什么?” 盛南烟只觉得可笑。 事到如今了,周砚川还在倒打一耙。 她笑出了声,一字一顿:“我在想,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跟你离婚。在你身边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无比煎熬。” 寒风吹过,气氛一时间僵硬到了极点。 苏泠呆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离,离婚……他是你的——” 盛南烟面无表情:“对,他是我丈夫。不过,很快就不会是了。” 周砚川怒极反笑。 “好,很好。” “盛南烟,记住你今天这句话。” 他转身上车,没有丝毫犹豫。 迈凯南开走,只留下引擎的嗡鸣声。 盛南烟站在原地,泪珠落进夜风里。 苏泠在旁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对不起啊南烟,今天是我多言了。” 盛南烟垂目,却止不住泄洪一般的泪水。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没事,这不怪你。我跟他,原本也走到头了。” 苏泠啊了一声,良久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你其实是周槐亭的嫂子啊?你、你被顾景云为难的时候,怎么都没说啊?” 盛南烟此时实在没有心情谈这些,但苏泠虽然是好心办坏事,可方才的确也是在帮她说话。 她伸手抹去眼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算为难吗?他说的没错,我本来也就是走后门进去的,如果不拿出点真本事,老板凭什么留我?” 顿了顿,盛南烟道:“今天这个夜宵,我估计不能陪你了。改天,我再请你吧,先告辞。” 苏泠刚想说自己送她,盛南烟已然转身离开。 盛南烟独自一人不知走了多久,才找到了地铁站口。 进了地铁,她的情绪逐渐平复,一颗心也变得麻木。 先前她总想体面的了结自己跟周砚川的婚姻。 如今看来,办不到了。 隔天。 盛南烟照常去了工作室。 苏泠见了她赶忙问好,一脸关切:“南烟,没事吧?” 盛南烟抿了抿唇,轻轻笑了:“能有什么事。” 她现在是最没时间伤春悲秋的人。 若是不赶紧把工作上手转正,就算是周周之后顺利手术摆脱病魔,她也养不起周周。 如此想着,盛南烟振作了几分。 不多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顾景云进来,瞥了眼盛南烟:“昨天酒会情况怎么样?” 盛南烟嗫嚅了片刻,正想着要不要跟顾景云说实话,一旁苏泠打着哈哈道:“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顾景云没有深究:“嗯,那就好。盛南烟,你跟苏泠一起,给MF设计要参加下个月国际设计大赛的系列画稿。记住,一定要是原创,一旦被查出抄袭行为,立刻滚蛋。” 第二十二章 无偿做枪手 盛南烟肃穆几分:“您放心,我会做好。” 顾景云未置可否,顿了顿继续道:“这周六要跟MF的项目负责人开会汇报进度了,周五之前做出一稿,不要耽误了。” 顾景云走后,苏泠跟盛南烟对接项目进度。 盛南烟了解得差不多之后,领了自己要做的那部分工作,就准备开工。 就在此时,手机忽然响起来,是陈医生打来的。 盛南烟的心揪了一下,连忙出门接听。 “怎么了陈医生……” “你现在赶紧来一趟医院!周周的情况不大好,进急诊了!” 盛南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握紧了手机,声音颤抖:“怎么会这样?昨天不是还说情况稳定了吗?” 陈医生那头语气焦急:“具体原因还在检查,但周周突然开始高烧不退,伴随着抽搐,情况十分危急。你赶紧过来吧,需要家长签字进行一些紧急处理。” 盛南烟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几乎无法思考。 “好,我马上过来!” —— 半个小时后,盛南烟抵达了医院。 急诊室外,陈医生正在跟护士说话,盛南烟看见他,一路小跑着过去。 陈医生见她来,让护士先离开。 他神色凝重:“周周的情况很不乐观,初步诊断是急性感染引发的并发症。情况虽然暂时稳定下来了,但还要继续观察治疗,安全度过今晚之后,才算是真的没事了。” 盛南烟听到这句话,泪水瞬间涌上了眼眶。 她连连点头:“谢谢你陈医生,谢谢你!” 陈医生叹了口气:“没事。周周算是我照看的年纪最小的一个病人了,我也不愿意看他小小年纪就……总之,我会尽力。配型的事情也要抓紧了,虽然我这边也在相看,但我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 盛南烟使劲点点头:“我也会尽力去找,麻烦您了陈医生。” 陈医生摆摆手离开了。 盛南烟在ICU门外守着,看着里面小小的、浑身插满管子的周周,心如刀绞。 不多时,苏泠打来电话问候,盛南烟咬着牙,没让对方听出自己的异样。 “你把工作内容给我传过来,顺带麻烦你帮我跟苏总说一声,我要请一天假,但是工作我不会耽误的,可以吗?” 苏泠爽快应下。 收到工作文件后,盛南烟坐在重症病房外的长椅上,开始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守在周周身边,盛南烟的情绪反而一点点稳定下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护士来给周周做检查,盛南烟也将前一天的工作完成了。 陈医生也过来给周周做了检查。 他出来后,明显松了口气:“周周的状态还可以,基本脱离危险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能离开ICU,转去普通病房了。” 盛南烟几乎喜极而泣。 再三谢过陈医生后,盛南烟趴在窗户边,凝视周周的情况。 仿佛多看一眼,安心就多一分。 不多时,身后忽然响起声音。 “盛南烟。” 她蓦地回头,有些惊诧地看着来人,“程墨涵……” 盛南烟抿了抿唇,嗓音干涩:“你怎么来了?” 程墨涵面上还挂着彩,仿佛用遮瑕特意的掩盖过,离得近了,看着有些莫名的滑稽。 “周周是我的儿子,我不能来看吗?”程墨涵淡淡,“况且,上次周砚川对我动手,我还没找回公道。” 盛南烟很平静:“那你该找周砚川,不应该找我。” 她才不信程墨涵是为了关心周周而来的。 程墨涵挑眉:“你觉得我有那个能力吗?” 盛南烟的眸光冷下来:“那你想怎么样?” 程墨涵端详了盛南烟的表情,片刻后一笑:“没想怎么样,别紧张。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下个月大赛的事情。时间越来越紧,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月底之前我会给你定稿。到时候希望你兑现自己的承诺,去做配型检测。”盛南烟目光冰冷,“程墨涵,我能信任你吗?” 程墨涵眸光闪烁,“我怎么确定,你给我的稿子一定能获奖?” 盛南烟平静如水:“如果不能获奖,我会在未来半年内,为你无偿做枪手。” 她早都想好退路——盛南烟明白她并非天赋异禀到每一幅作品都能像自己的毕业设计一样出色优秀。 更何况,毕业后她已经有三年不曾动过笔。 程墨涵眯眸:“我不需要你一直给我做枪手,我要获奖。” “我没办法保证一定获奖。但我能保证,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我也能给你创造一定的长尾效应。”盛南烟的眸子黑白分明,“如果获奖那么简单的话,你也没必要找我来做枪手,不是吗?” 程墨涵久久不语。 看着他的表情,盛南烟不是不紧张的。 程墨涵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盛南烟不确定,他是否会接受这样的“豪赌”。 不知过了多久,程墨涵意味不明的一笑。 “好啊,我答应你。” 他走上前,看了看病房内的程周周。 看见程周周昏迷不醒,程墨涵面不改色,开口轻轻感叹:“真可怜啊,这么小的年纪,却要受这样的苦楚。” 盛南烟看着他事不关己的样子,微微捏紧了手。 半晌,程墨涵收回目光,一勾唇:“对了,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上次周砚川跟我动过手之后,捡走了你的帆布包。我估计,他已经看到了你的那些草稿,并且顺藤摸瓜,大致猜到了你我在做什么交易。” “我知道你跟周砚川的感情深,从前南慈跟我说过。我希望你能让他三缄其口,否则的话,你我的交易不作数,明白吗?” 程墨涵撂下话就走了,徒留盛南烟一个人在原地,满心的惊涛骇浪。 周砚川知道了?! 那他为什么不置一词? 盛南烟拼命思索出事那天的情形—— 她记得自己醒来之后,帆布包就在身旁,里面的东西也一样没少啊? 难道是周砚川看过之后,又放回去了? 正想着,周槐亭的电话忽然打来了。 盛南烟收起纷杂的思绪,迟疑片刻,走到楼道接听。 “槐亭。” “嫂子,周周的病重了是不是?” 盛南烟微微愕然:“你怎么知道?” “我听苏泠说你请假,说是去医院照顾人,我就猜到了。”周槐亭在电话里叹息,“我在过去的路上,马上就到。” 盛南烟刚想说不用麻烦,周槐亭就挂了电话。 第二十三章 我要惩罚你 程周周被挪出了ICU,回了普通病房。 虽然还是没醒,但孩子的脸色瞧着,比在ICU时不知道好了多少。 盛南烟暂停了手上的工作,给周周轻轻擦拭额头,换去汗湿的衣物。 黄昏时分,周槐亭来了。 他面带关切:“嫂子,孩子情况还好吗?” 盛南烟不解周槐亭为什么这么着急过来,但还是感激他的关心,点点头:“脱离危险了,再观察一天就好了。” 周槐亭注意到盛南烟眼底的乌青,轻声问道:“嫂子一夜没睡吗?不如去睡会儿,我来照顾周周就好。” 盛南烟摇摇头:“槐亭,不用你费心,我可以照看得来。” 周槐亭轻笑一声:“我今天来就没打算走。嫂子,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我能帮忙的。” “槐亭,你哥知道你给我介绍了工作。”盛南烟截断周槐亭的话,面色多了几分愧疚,“也是我不好,本来这件事应该一直瞒着他的。现在他知道了,肯定会迁怒你。所以槐亭,你以后还是尽量少跟我接触。” 周槐亭眼底深处划过一抹淡淡的,说不出的莫名情绪。 片刻后,他坐到了盛南烟身旁,轻声道:“嫂子,不管你是谁,我都想对你好。” 盛南烟表情微变,刚想说话—— 啪、啪、啪。 三声鼓掌,在寂静的病房内显得尤为刺耳。 盛南烟循声看去,变了脸色。 周槐亭则是眼睫微垂,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而后又消失全无。 他也看向门口,站起身:“哥,你怎么来了?” 周砚川倚靠在门口,目光阴沉到了极致。 他对上两人视线,嘴角勾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我是不是打扰二位谈情说爱了。” 盛南烟蓦地捏紧了手。 然而不等她说话,周槐亭便起身叹息道:“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只是想给嫂子帮忙而已。” 周砚川怒极反笑。 “帮忙?说得真冠冕堂皇啊……周槐亭,从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野心这么大呢?” 周槐亭一脸单纯无辜:“哥,你说什么呢,我没明白。” 周砚川一步步上前,眼底都是轻蔑:“不明白?那我就说得再明白一点——别以为你姓周,你就跟我一样了。我的东西,你永远都别想染指。” “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盛南烟看不下去了。 她微微咬牙,一字一句:“你和我的事,何必牵扯槐亭?”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周砚川冷笑着,“你这么急着护着他啊?” 周槐亭在盛南烟看不到的地方,眸子里划过一抹思量。 周砚川看向周槐亭,眼底划过阴鸷:“还不滚,等着我扔你出去?” 盛南烟忍无可忍:“周砚川,你够了!你别让我……让我恨你!” 她转身欲走,临走前看向周槐亭:“槐亭,帮我照看一会儿周周。” 周槐亭触及她的目光,神色再次变得纯真澄澈,乖觉地点了点头。 盛南烟咬牙:“周砚川,我们出去谈谈。” 两人来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周砚川混不吝,似笑非笑:“怎么,我说他两句你就心疼?以前没见你这么护着他呢?” 盛南烟声音沙哑,眼眶微红:“你现在为了侮辱我,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是吗?” 周砚川怒极反笑。 “我侮辱你?到底是谁侮辱谁?” 盛南烟怒目相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周砚川这么不讲道理? “你意思我侮辱你了是吗?你觉得都我提离婚是因为我爱上别人,我出轨了是吗?!”盛南烟学着周砚川的样子冷笑,“那好啊,就算我是过错方,我已经提出净身出户,你还想怎么样?” “离婚不同意,放我走你也不同意,你还想把我沉潭吗?” 盛南烟从未有过这么歇斯底里的时候。 可说是歇斯底里,但她仍旧是克制的、压抑的,只是红了眼眶,倔强的连眼泪都不肯掉。 周砚川看着她那双始终像是蒙着烟雨的水波双眸,心里像是裂了一道口子,呼呼的刮着风,伤不见血,只知道疼。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走到这一步了。 “盛南烟,我不想闹了。”周砚川一字一句,“你也别再闹了。你现在乖乖跟我回家。程周周、程墨涵,包括那个傻/逼的周槐亭,我都不计较了。” “我会找配型让程周周做手术,等他好了之后给他找领养人。” “只要你肯,你还是周夫人。” 盛南烟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 她嘲弄地看着周砚川:“你以为你是谁?皇帝吗?你不跟我计较?我有什么好让你计较的?” 盛南烟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错的只有周砚川而已。 周砚川的眸光阴鸷,他死死地盯着盛南烟:“你非要一意孤行?” 盛南烟神色逐渐麻木:“一意孤行的一直都是你,不是我。我们早都,不是一路人了。放过我,也是放过你自己了。” 周砚川的瞳孔骤然震动。 他忍无可忍般,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捏住了盛南烟的手腕。 盛南烟痛呼一声,惊惧交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放过你?”周砚川的笑阴鸷执拗,“别做梦了阿烟,我们两个早都说过,要一辈子在一起,死了也要在一起……你都忘了吗?我可没忘。” 说着,男人的手腕一使力,将盛南烟带向自己的怀抱。 他越凑越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盛南烟的侧颊,烫的她不住瑟缩。 盛南烟的声音颤抖,恐惧到了极致:“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砚川眸光阴沉:“你怕我?阿烟,你是不是早都忘了我们两个之间的承诺了?” 盛南烟的眼泪被逼出来,她不住地颤抖,像个受惊的小兽。 “是你忘了,是你……先背叛我的。” 周砚川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他看着盛南烟惊慌失措的面容,说不出的悸动从心底涌起,几乎吞噬了他全部的理智。 薄唇微动,周砚川的视线移向盛南烟微微苍白的唇。 “阿烟,你不听话,我要惩罚你……” 男人呢喃着,唇瓣就要贴近。 下一秒—— “哥,好雅兴啊。” 第二十四章 她是我的人 周砚川的动作一顿,循声看去。 只见周槐亭不知何时过来了,噙着笑站在楼梯间门口,一张少年气的面孔上带着浑然的天真,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盛南烟也反应了过来,身体僵直,再没有半分动作。 周砚川察觉到怀中人的变化,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笑。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周槐亭:“你来干什么?” 说着,周砚川又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 他将怀中的盛南烟钳制着,强迫她转过身来,面对着周槐亭。 周槐亭微微眯眸,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 周砚川忽地捏住了盛南烟的下颌,以一种控制意味十足的姿势,迫使她抬头看向周槐亭。 “真是没看出来啊阿烟,你现在真是长本事了。我说怎么死了心要跟我离婚呢?原来是跟周槐亭早都暗通款曲了,是吗?” 盛南烟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她颤抖着声音,“周砚川,你羞辱我就算了,还要羞辱自己的亲弟弟吗?” “亲弟弟?”周砚川笑出声来,阴沉的目光在周槐亭身上划过,最后又落在盛南烟的侧颊上,“我什么时候承认过他是我的亲弟弟?” 闻言,周槐亭眸光微动,却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哥,别说气话了。我和嫂子什么都没有,我今天来,只是为了看看她过得怎么样。” 周砚川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我的妻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关心?” 周槐亭莞尔:“她是我嫂子,我们是一家人,我为什么不能关心呢?” 周砚川的眼神变得轻蔑。 “周槐亭,从前我是看在老爷子的份上,才给你几分面子。但这不代表,你真得配做我周砚川的弟弟。” “我奉劝你,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周槐亭眉峰微挑,半晌后轻叹一声:“哥,你怎么说我无所谓,可你这么说,不就是在侮辱嫂子吗?” “你也说了,他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周砚川的眼底陡然升起无端的戾气。 他握着盛南烟下颌的手猛然收紧,盛南烟吃痛地叫出声。 周砚川冷笑:“阿烟,我发现你天生就喜欢跟周槐亭这样身份的人来往,是吗?程周周那个小野种算一个,他也算一个,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口味这么独特?” 盛南烟的心登时坠入谷底。 下一秒,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奋力挣开了周砚川的桎梏。 周砚川没有防备,向后退了几步,眼底划过不可置信。 盛南烟失望至极地看着他:“我以前怎么也没发现,你这么令人恶心!” 周砚川愣了片刻,回过神后,眸光阴鸷:“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然而话音刚落,走廊尽头忽然传出刺耳的滴滴声。 那声音响彻整个楼道——盛南烟瞬间就分辨出,那是心率仪器的声音。 她猛地朝声源处看去,瞬间确信,那是周周的病房内发出的动静! “周周!” 盛南烟朝着病房方向一路狂奔,然而到了门口时,却被赶来的医生护士给拦住。 陈医生最后进病房,临进去前匆匆忙忙安抚盛南烟:“没事盛女士,放宽心!” 病房门被关上,唯一可以看到里面情况的小窗也被拉上窗帘遮盖。 盛南烟微微喘着气,睁大眼睛,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的房门,眼泪无知无觉滑下来。 周砚川沉着脸过来时,看到这幅景象,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 周槐亭淡淡地瞥了眼周砚川,而后缓步上前,扶住了盛南烟。 “嫂子,你先坐一会儿。周周是个好孩子,他会平安的。” 周槐亭的轻声劝慰让盛南烟紧绷的情绪彻底决堤。 她捂着脸,压抑着声音呜咽痛哭起来。 周砚川见状,眸底深处划过一瞬的心痛。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而后却又想到什么,表情再次冷了下来。 “盛南烟,”周砚川语气冷硬,“你就这么在意这个孩子?他——” 盛南烟忽然抬起头来。 周砚川冷不丁触及那双猩红的眸子,剩余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只见盛南烟缓缓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像是要滴血,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周砚川。 周砚川垂在一侧的手紧了紧。 半晌后,他漠然开口:“想说什么,说就是了。” “周砚川。”盛南烟一字一句,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既然你认定周周是我亲生的,那我不想再辩解。” “你不是纳闷我为什么非要跟你离婚吗?好,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在你身边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厌烦疲倦,我不想再忍了。” 盛南烟看着周砚川越发黑沉阴戾的面色,心头忽然闪过一抹报复的痛快感。 她几乎是口不择言:“如你所愿,我承认了,周周就是我的孩子,就是我跟别的男人生的。你记得我高三毕业后那一年休学吗?我说我是去照顾南慈姐,其实我就是去生孩子了!我骗了你,这些年我一直在骗你!”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恨你,我跟你结婚也有预谋的,我为的就是这一天到来,为的就是给你戴这顶绿帽子!” 盛南烟说着说着,几乎是低吼出声—— “我都承认了,我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贱人,你满意了吗?!” 痛苦而压抑的话语声落下,走廊内一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周砚川的神色有一瞬的茫然。 他从未见过眼前这样的盛南烟。 这样痛苦的、煎熬的,像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的盛南烟。 一旁,周槐亭的脸隐在半边阴影之中,神色不明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打开了。 陈医生带着满面疲容从病房出来,神色凝重地看向盛南烟。 “来我办公室说吧。” 盛南烟狠狠地擦了把眼泪,忙不迭跟着陈医生走了。 周槐亭从阴影中走出来,正要跟上去,却被周砚川一把钳住了臂弯。 “哥?”周槐亭有些诧异似的,轻笑一声,哪怕方才被周砚川羞辱过,那张年轻又天真的面孔也看不出分毫的怨怼。 他从容地抽出手臂:“哥,怎么了这是?” 周砚川微微咬牙。 “周槐亭我警告你,给我离盛南烟远一点。她是我的人,不论死活,她都是我周砚川的妻子!” 第二十五章 快撑不下去了 周槐亭笑着,眼眸弯弯,月牙一样,他顶着张乖巧清秀的脸,无害又单纯。 “哥你说什么呢?我从来没说嫂子不是你的老婆呀。” 说着,周槐亭又煞有介事的叹气:“你真的误会我跟嫂子了,我们——” 周砚川嗤笑着,打断他的话:“是不是误会,我自己心里有数。周槐亭,从前是我小看了你……往后你最好,自求多福。” 男人转身离开。 周槐亭站在原地许久,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意。 他缓步下楼,来到了陈医生的办公室门前。 屋内,传出低低的说话声。 “……总之,今天虽然是有惊无险,但如果月底前找不到合适的配型,我想以周周的情况,手术的意义,就不大了。” 不多时,盛南烟出来了。 她失魂落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抬头看见周槐亭,眼泪无知无觉地落了下来。 盛南烟躲闪着,仓皇又狼狈的去擦眼泪。 周槐亭的眉尖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伸手扶住盛南烟的胳膊,轻声道:“没事了嫂子,我大哥已经走了,想哭就哭吧。” 盛南烟哽咽了一声,片刻后,嗓子里发出压抑的哭声。 周槐亭就这么静静的在旁边陪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盛南烟总算是平静下来。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却很有默契的,一前一后上了楼。 回到程周周的病房门前,盛南烟轻轻呼出一口气,嗓音沙哑地道:“槐亭,今天麻烦你了。是我不好,我和周砚川闹起来,让你受牵连了。你,先回去吧。等我有时间有机会,再好好谢过你。” 周槐亭静默着,半晌才轻轻开口:“嫂子,你是不是也误会我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在你和我哥之间横插一脚,我是想帮你的。” 盛南烟别过脸:“我知道。之前周周的医药费和住院费,都是你匿名交的,是吗?” 周槐亭眨了眨眼,面上没有明显的表情:“嫂子知道了?” “刚刚,陈医生跟我说了。我看了那汇款方的号码……我记得那是你的手机号。” 周槐亭无奈地笑了笑,“我做的不够缜密。” 盛南烟抬眼看他,眼底流过意味不明的情绪。 周槐亭眨了眨眼:“怎么了嫂子?” 盛南烟轻声道:“我跟周砚川刚开始闹离婚的时候,你妈妈曾私底下找过我,想跟我合作,从周砚川那里拿到机密文件。作为交换,她曾承诺要给我五百万。” “槐亭,你对周周的这些帮助,也是想要跟我做交换的条件之一吗?” 周槐亭的喉结动了动。 他知道盛南烟聪明,却没想到她会机敏至此。 周槐亭轻轻叹一口气:“嫂子,我知道我妈妈给你留下的印象不好。但这不代表我会跟她同流合污。说实在的,我也看不上她对一些事情的处理方法,但她毕竟是我妈妈……” “我帮你,是因为我觉得我们是一家人,从没抱别的想法。这件事也只有你和我知道,所以嫂子,别想那么多。” 说着,周槐亭看了看腕表。 他略带歉意地道:“我眼下不得不走了。明天我的车队有活动,我要过去参加,耽误不得了。嫂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帮忙的。” 盛南烟没再追问,她深深地看了周槐亭一眼,轻轻点头:“好。” 周槐亭走后,盛南烟来到了病房中。 病床上的周周浑身上下插了许多管子,他的呼吸微弱,心率也缓慢,仪器的声音滴滴答答,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盛南烟的心口上。 盛南烟凝视周周良久。 “南慈姐……”她喃喃自语,语气艰涩无比,“我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我该怎么办?” 可是,无人能回答盛南烟。 一夜无眠。 隔天下午的时候,陈医生再次过来给周周做了检查,宣布他正式脱离危险。 找骨髓配型的事虽然仍旧迫在眉睫,但盛南烟好歹能短暂地松一口气。 她没有停下来,而后去了趟工作室。 刚进大门,前台小姑娘夏琳琳惊讶不已:“南烟你来啦?刚刚顾总还说晚上要开会,让我把你叫回来呢。” 盛南烟谢过她传话,去楼上找顾景云销假。 办公室内,顾景云正靠在窗边抽烟。 见她来,顾景云微微挑眉:“回来了?私事忙完了吗?” 盛南烟点头,疲态尽显,“听说晚上要开会,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吗?” 顾景云的视线划过盛南烟眼底的乌青,捻灭了烟蒂。 “如果等你回来准备,今晚的会就不必开了。今天MF新上任的副总,沈家大小姐沈明珠会来,MF那边说了,之后由沈明珠来接手这个项目。” “听说这位沈大小姐有点难缠,到时候你不必说话,旁听就行。” 盛南烟的手一瞬收紧,而后又松开。 “我知道了。” 入夜。 苏泠和盛南烟早早进会议室。 苏泠一连打了十几个哈欠,怨声载道。 “大晚上的来开什么会啊?真会折腾。” 盛南烟凝眸看着手上的笔。 沈明珠是不知道她在这里工作的,所以今天沈明珠过来,十有八九只是为了新官上任三把火。 若一会儿沈明珠看见她,估计不单单是为难,还要迁怒RA。 她自己被沈明珠挖苦侮辱没关系,但不能连累工作室。 思及此,盛南烟腾地站起身来。 “我出去一下。” 苏泠纳闷:“人马上来了你干嘛去?上厕所啊?” 盛南烟匆匆出门,拦住了下班要走的夏琳琳。 “借衣服?”夏琳琳有些诧异,“怎么了这是?” 盛南烟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刚刚苏泠的衣裳不小心沾到水了,湿着有点冷……你的衣服我明天会洗好带过来的,麻烦你了!” 夏琳琳大方又热情,听完也不疑有他,当即借给了盛南烟。 等夏琳琳走了,盛南烟去卫生间换上了她的衣裳。 而后她又翻出一只口罩戴上,将头发随意放下来,遮盖了一部分面容。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变了个样子,盛南烟稍稍松了口气,出了卫生间。 她刚一出来,工作室大门倏然被人打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来,为首的正是一脸高傲的沈明珠。 而她身旁的—— 盛南烟只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此时,沈明珠挽着身旁人的臂弯,笑吟吟地撒娇。 “砚川哥,谢谢你今天陪我过来呀,要不然人家第一天对接项目,肯定紧张死了!” 话音落下,沈明珠注意到了一旁“乔装打扮”的盛南烟。 “诶,你是……” 第二十六章 认出来了 盛南烟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沈明珠狐疑地看着她,半晌才挑眉继续说下去。 “你是RA的前台?你们顾总呢?” 心脏轰然落地。 盛南烟察觉到一旁,周砚川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她尽量低着头,压低了声音。 “您请跟我来。” 沈明珠有些纳闷地看一眼周砚川:“这种小工作室的员工都这么奇怪吗?” 周砚川眯了眯眸子,看着那走远的背影,半晌后眼底露出一个讽笑。 他迈步跟上,抽出了呗沈明珠挽着的胳膊。 “走吧,速战速决。” 沈明珠被周砚川的动作伤到,眼底划过不甘。 她快步跟上周砚川的脚步,委屈地低声道:“砚川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今天如果不是周伯父,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陪我来?” 周砚川抿唇,半晌后淡淡道:“来都来了,先做正事。” 沈明珠还想问什么,周砚川已经先一步进了会议室。 盛南烟早都已经在会议室的角落找了位置坐下。 她刻意降低存在感,看着顾景云和苏泠接待周砚川一干人等。 苏泠看到周砚川也是震惊不已,忍不住看了盛南烟好几眼。 盛南烟偷偷给她发了条消息,苏泠看过后,只回了两个字。 “放心。” 盛南烟看着,鼻头忽然发酸。 她吊着一颗心,生怕周砚川找苏泠的麻烦。 然而,直到众人都落座,周砚川似乎都没有发作的意思。 苏泠开始汇报工作进度,会议进入正题,盛南烟偷偷松一口气。 看来,周砚川和沈明珠没注意到她,更没认出她。 虽然不知道周砚川今天来,有几分是为了沈明珠,又有几分是因为知道她也在这儿,刻意过来看笑话羞辱,但盛南烟不想给RA惹麻烦。 就在苏泠汇报到一半的时候,周砚川忽然轻轻敲击了下桌子。 苏泠霎时间顿住。 顾景云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语气还算客气地询问:“周总有什么问题吗?” 周砚川慢条斯理:“怎么只有一位设计师在汇报,你们工作室,不是还有一个设计师吗?” 盛南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顾景云不紧不慢:“新设计师才来不到一周,对项目进度不算特别熟悉,对接这方面就算了。苏设计是老员工了,也是RA的合伙人,她可以……” “既然都已经入职有几天了,想必多少也是清楚项目进度的。”周砚川打断顾景云的话,目光落在角落那道瘦削的身影上。 片刻后,他抬手指向盛南烟,“就让她来汇报。” 顾景云此时才注意到,盛南烟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没什么反应,只是转笔的速度快了几分。 半晌,顾景云淡淡道:“既然周总让你汇报,你就来吧。” 盛南烟僵硬地站起身来。 苏泠见状,干笑两声:“周总、沈总,她才来第三天,基本就是给我打个下手,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我来吧……” 周砚川不为所动。 苏泠几乎是病急乱投医,看向面容清秀娇俏,似乎很好说话的沈明珠。 沈明珠笑了笑,审视的目光钢刀一般划过角落的身影。 虽然她不知道周砚川为什么忽然对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员工感兴趣,但这样潜在的危险,她也要从源头掐灭! “没事,新人就是要多锻炼啊。”沈明珠笑吟吟地,“就让她来,说得不好我们又不会怪她。” 说着,沈明珠笑容温柔地轻轻倚在了周砚川身侧:“你说是吧,砚川哥?” 苏泠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 这一刻,她几乎是同情盛南烟了。 苏泠眸光微冷,“不——” “我来吧。” 盛南烟低声打断了苏泠的话。 她缓步上前,站到了最前方,面对着众人。 盛南烟感觉到周砚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寸寸地划过,让她如同被剥光了,站在雪地里。 几乎是一瞬间,盛南烟隐隐察觉—— 他,好像认出自己了。 周砚川冷冷注视着盛南烟,薄唇轻启:“汇报工作,要戴着口罩吗?摘了。” 盛南烟淡淡:“我最近得了流感,周总想要被传染吗?” 周砚川好整以暇,冷笑着:“那我想,我没必要听这种工作汇报。” 盛南烟仍旧淡漠:“我都可以,看周总和沈总的意愿。” 沈明珠怀疑的目光一遍遍打量着眼前那人,越看越觉得熟悉。 她怎么觉得,这人那么像……盛南烟? 沈明珠抱着胳膊,语气里透出不满:“顾总,以你们RA的规格,能跟MF合作,算是我们给了你们一个天大的机会了。你们的员工,就这么敷衍甲方吗?” 顾景云面无表情:“沈总难道没听到,她说她有流感吗?还是说沈总想被传染?” 沈明珠被噎了一下,对顾景云的态度十分恼火。 “你什么意思?”沈明珠忿忿,“你还想不想要这个合作了?” 顾景云轻笑:“我当然要,不过听沈大小姐的意思,您这边不想跟我们合作了?我劝您三思,大赛在即,要参赛的可不是Renaissance。” 沈明珠被噎了得说不出话,委屈地看向周砚川。 “砚川哥……” 周砚川此时死死地盯着盛南烟。 良久,他收回目光,漠然开口:“既然RA的新员工不会汇报,那就算了吧。不过我一向听说RA的设计师都不是闲人。既然如此,这位小姐不如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盛南烟颔首:“周总需要我做什么?” 周砚川修长的骨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端茶送水,这些需要我来教你吗?” 说着,周砚川看向沈明珠,语气带着笑,温柔开口:“明珠想喝什么?” 沈明珠对周砚川忽然的温柔受宠若惊,一脸娇羞道:“外面天气冷,我想喝热的手磨咖啡。” 一旁的苏泠表情微微一变,当即就要说话。 盛南烟眼疾手快的在桌子下面按住了她的手。 “好,我这就去。” 盛南烟出门,二十分钟后,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回来了。 她将咖啡端到沈明珠面前。 “沈总请用。” 沈明珠挑剔的目光划过,半晌才伸手去接。 盛南烟递过去便松了手。 然而下一秒,沈明珠却惊叫一声,手腕一抖—— “哎呀!” 第二十七章 凭什么道歉 下一秒,散发着热气的咖啡尽数洒在了盛南烟的手背上。 “嘶!” 盛南烟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后退一步。 一旁的周砚川眸光微变,紧紧盯着盛南烟裸露的手背。 那里早已经红了一片。 沈明珠一脸不满,指着自己的衣角,没好气道:“你怎么做事的?连个咖啡都端不稳吗?我这衣服是羊毛的不能水洗!弄坏了谁来赔?” 苏泠此时拿了纸来给盛南烟擦手,闻言实在没忍住,声音微冷:“刚刚明明是沈总你自己没拿稳,为什么要怪她?” 沈明珠一噎额,而后连连冷笑:“这就是你们RA接待甲方的态度吗?我还没怪你们的员工办事不力,你倒是先找我的麻烦了?好大的谱啊!” 说着,沈明珠又委屈地看向周砚川:“砚川哥,这件风衣是我前两天新买的,限量版,这下算是毁了,怎么办啊?” 周砚川定定地盯着盛南烟,一言不发。 盛南烟忍着手背的灼烧感,低声道:“抱歉沈总,衣服的价格是多少,我按照原价赔偿给您。” 沈明珠冷嗤一声,挑剔的目光划过盛南烟全身。 “原价赔偿?你赔得起吗?你身上这件衣服有没有一百块?我这件风衣十九万八,你是现金还是信用卡?” 会议室内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盛南烟僵立在原地,心里飞速思索着自己如今账户上还剩多少可用的钱。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您给我一点时间,我……” 周砚川忽而低笑一声。 “给你时间,分期赔吗?你在RA的工资一个月有五千块吗?要赔到什么时候算完?” 见周砚川帮自己说话,沈明珠面上的得意更甚。 苏泠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将盛南烟挡在身后。 “不就是二十万吗?我来赔!”苏泠当即就要拿出自己的卡,“来吧沈大小姐!我刷卡!” 沈明珠轻蔑地扫一眼苏泠:“二十万只是衣服的价格,我今天以项目负责人的身份来跟你们对接,你们却安排了这么一个毛手毛脚的员工来进行对接,只赔钱当然不够!” 苏泠气笑了:“那你想怎么样?” 沈明珠眼波微转,娇笑着看向周砚川,“砚川哥,你觉得该怎么办?” 周砚川气定神闲,目光从盛南烟露出的眼睛上划过:“好办啊。开除这个员工,钱,就不用你们赔了。我们继续项目对接,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明珠像是找到了靠山,挑了挑眉看向顾景云和苏泠,“听到没?” 苏泠眉毛一拧,还想说话,就听顾景云淡淡开口:“无心之失,周总和沈总何必咄咄相逼?我们工作室人少,眼下开除员工也对项目推进无益。希望二位给我个面子,实在不行,这钱我来出,双倍赔给沈总。” 周砚川眯了眯眸子,看向盛南烟,语气意味深长:“你们这么护着一个新来的小员工啊?她有什么特殊的?” 盛南烟抬眸,冷不防对上周砚川满是冷笑的眸子。 她捏紧了手,半晌后又松开。 良久,盛南烟忽地抬手,摘掉了面上的口罩。 苏泠被她的动作微微一惊。 口罩摘掉的一瞬间,沈明珠几乎是失声道:“怎么是你?!” 盛南烟没有理会沈明珠,与周砚川四目相对,神色麻木冷淡:“周总,麻烦您网开一面。衣服我会照价赔偿,拜托了。” 说着,盛南烟朝着周砚川和沈明珠郑重鞠躬,将姿态放低到了极致。 周砚川死死地盯着盛南烟的动作,怒火几乎要淹没了他全部的理智。 盛南烟还真是好样的。 她宁可如此,也不肯对着自己说一句软话? 周砚川冷笑出声。 他抬手,故作亲昵地将沈明珠的肩膀搂住。 “你没听见明珠说吗?只赔钱不够。”周砚川说着,笑意温柔地看向沈明珠,“明珠你说,想让她怎么补偿你?” 沈明珠看着周砚川眼底的温柔,虽然受宠若惊,但并没有多高兴。 先前周砚川私下里都不曾跟她如此亲密,如今这般,不过是故意做给盛南烟看而已…… 思及此,沈明珠心里的嫉妒飙升。 她眼底划过晦暗,看向盛南烟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怨毒。 半晌后,沈明珠挤出一个笑容:“嫂子,我刚刚真没认出你啊。你怎么来这儿工作了?” 盛南烟目光冷淡:“我在哪里工作,好像没有给你报备的必要。” 沈明珠的笑容越发灿烂:“看来嫂子心里还对我有怨气呀?嫂子,我可是真心尊敬你的,今天的事我不跟你计较,嫂子你真心实意地给我道个歉,这事就算了了。” 忽然,一旁的周砚川轻笑一声。 “道歉怎么够?至少也要跪下来道歉。” 盛南烟闻言,脸色一时间变得煞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周砚川,声音微微颤抖:“周砚川,你不要太过分。” 周砚川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的冷笑更甚。 “过分?二十万的衣服被你毁了,我只是让你下跪,哪里过分?” 沈明珠在一旁看着两人针锋相对,眼底划过一丝得意。 她娇笑着开口打圆场:“哎呀,砚川哥,嫂子,你们都别这么僵嘛。今天我们是来谈工作的,不要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嘛。” 说着,沈明珠又看向盛南烟,故作亲昵地拉起她的手:“嫂子,别生气啊,砚川哥就这个脾气。等回去之后,我会好好说他的。” 盛南烟轻轻抽回自己的手。 下一秒,沈明珠却忽然朝后倒去。 她惊叫一声,直接跌倒在地。 “啊!”沈明珠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盛南烟,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嫂子,你为什么要推我?!” 盛南烟错愕不已,一时语塞。 周砚川微微眯眸,亲自将沈明珠扶了起来。 沈明珠楚楚可怜地靠在周砚川怀中,盈盈欲泣。 “嫂子,你即使再不喜欢我,也不能这样对我啊……这么多人在,你这是要故意下我的面子吗?” 盛南烟死死地咬着牙,“我什么时候推你了?沈明珠,你——” “给明珠道歉!” 周砚川冰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盛南烟的话。 她转头对上男人冰冷的视线,心底像是被刀割开一个口子,深不见底。 “我没推她,我凭什么道歉?” 第二十八章 有头绪了 周砚川冷笑:“难道你是想说,明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陷害你?” 此时,一旁的苏泠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一脸怒容,愤愤不平地道:“那实在不行就调监控吧!正好也看看,刚刚那杯咖啡到底是谁没端稳!” 周砚川眸底划过戾色,刚要说话,就听顾景云冷声斥道:“苏泠,这里有你什么事?!” 苏泠气结:“老大,你没看到吗?他们就是故意欺负南烟的!” “那也跟你无关!你出去。”顾景云厉声道。 说着,见苏泠没有动弹,顾景云干脆大步上前,一把拉着苏泠的手腕,将其拽出了会议室。 “你放开!” 会议室的门关上,苏泠也挣开了顾景云的桎梏,满面的怒火。 “你怎么这么冷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员工受欺负啊?”苏泠想到之前盛南烟如何被周砚川威胁说狠话,越发不是滋味,“南烟都够可怜的了,咱们不帮她,谁帮啊?!” 顾景云冷笑:“你的同情心泛滥什么时候能治一治?你看不出来吗?就是因为有我们在,那两个人才那么上纲上线!” 苏泠面露迟疑:“是吗?” 顾景云深呼一口气:“你先下班回家,这的事我会处理好。” 苏泠半信半疑,不肯走。 “再不走,扣你工资。”顾景云下了杀手锏。 苏泠梗着脖子,最终没好气地低低骂了一声,转身走了。 顾景云看着苏泠走远,眸光明明灭灭。 他来到拐角处,拨通了周槐亭的电话。 电话接通,周槐亭含笑的声音响起。 顾景云神色不明。 “周砚川和沈明珠来我这儿了,正在为难盛南烟。” …… 与此同时,会议室内。 盛南烟的目光从痛苦到平静,只用了几个呼吸。 周砚川见她无动于衷,眼神冰寒:“盛南烟,你今天不道歉,你就别想继续在这儿工作。没了这份工作,你那个养在医院的小野种,还有命活吗?” 她对上周砚川阴沉的目光,缓缓开口:“只要我跪下道歉,今天这事,就算了结了吗?” 周砚川微微挑眉,扯起唇瓣,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笑容。 “是啊,看在你和我还算是夫妻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马。” 盛南烟长睫微垂。 她忽然想笑。 原来痛苦到极致的时候,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许久,盛南烟屈膝,跪在了地上。 “对不起沈小姐,今天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沈明珠看着盛南烟跪在地上,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与快意。 她故作大方地摆了摆手:“行了嫂子,快起来吧。我怎么会跟你计较这些呢?我和砚川哥青梅竹马,我跟你也算是一家人呀。” 周砚川的目光钉在盛南烟身上,幽深不已。 盛南烟置若罔闻,缓缓站起身。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可面上的神色却麻木冷淡,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灵魂。 周砚川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他开口,语声清浅:“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盛南烟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周砚川看着她的背影,一只手缓慢捏紧成拳,眼底酝酿着风暴。 沈明珠的表情变了又变,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砚川哥……” 周砚川忽而开口,打断了沈明珠的话:“公司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你自行回去吧。” 沈明珠一脸错愕,可周砚川却已经迈开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她站在原地,看着周砚川远去的背影,心里的嫉妒与怨毒如野草般疯长。 —— 盛南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在位置上呆坐良久,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刚一出门,却见顾景云从楼上下来了。 盛南烟停下脚步,神色麻木地看着顾景云。 顾景云看着她,目光意味不明。 半晌,顾景云垂下眸子:“我知道你今天受委屈了,等这次的项目结束,我会给你应有的补偿。” 盛南烟闻言点了点头,声音微哑:“谢谢顾总。” 顾景云还想说什么,盛南烟已然转身,不多时出了大门。 看着那道瘦削的背影,顾景云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这厢的盛南烟毫无所觉,她出了公司,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无论是公交还是地铁都停运了。 盛南烟正准备打车,一辆黑色的迈凯南停在了路边。 车窗降下来,周槐亭的脸赫然露出来。 “槐亭?”盛南烟诧异,“你怎么来了?” 周槐亭道:“外面冷嫂子,上车再说,我送你回去。” 盛南烟迟疑片刻,最终还是上了车。 车内开了空调,温度正正好,盛南烟早已经有些冷的发麻的身体回温些许。 她低声问道:“是顾总告诉你今天……” “对。”周槐亭发动车子,朝着盛南烟住处的方向开去,“我到了有一会儿了,但怕被大哥看到又误会,所以在附近徘徊了一会儿。” 说着,周槐亭看了看盛南烟的脸色,善解人意地道:“放心,我刚刚看着大哥的车开走了我才过来的。” 盛南烟嘲弄地笑了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现在认定我给他戴了绿帽子,我又有什么必要再解释争辩?” 周槐亭轻轻扫了眼后视镜,看到自己车身后,正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辆黑色宾利,眼底划过淡淡的笑意。 他开口,仍旧是关切的:“嫂子,你总不能这么一直跟大哥僵持下去。不说大哥,就说沈明珠……她估计不会放过你的。” 盛南烟将脑袋轻轻靠在座椅靠背上,低声道:“等找到了骨髓配型,周周做完手术,我会想办法带他离开这里,去别的城市生活。” 周槐亭抿了抿唇:“骨髓配型的话,我帮你找了找,眼下有些头绪了。” 盛南烟的眼睛一亮,瞬间坐直了身体。 “真的吗?” 周槐亭莞尔:“真的。我车队里有个人知道周周的事,很愿意帮忙,前段时间他刚做了检查,相容性测试结果能跟周周匹配得上。不过他最近还在国外参加比赛,还得三天才能回国。” “等他回来之后,我就让他来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第二十九章 我恨死你了 盛南烟闻言,几乎要喜极而泣。 “槐亭,真的是,太谢谢你了!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帮了我那么多,我……” 周槐亭轻笑一声,目光温和:“嫂子,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只要周周能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盛南烟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泛红。 车子在夜色中平稳前行,盛南烟的心情却难以平静。 想到周周那张稚嫩的脸庞,以及他因病痛而时常露出的痛苦神色,盛南烟的心就阵阵抽痛。 如今,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怎能不激动? 不多时,车子停在了盛南烟住处的楼下。 盛南烟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槐亭,今天真的谢谢你。”盛南烟再次道谢。 周槐亭微微一笑:“嫂子,快上去吧,好好休息。等好消息传来。” 盛南烟点了点头,却没急着推门下车。 “槐亭,我欠你的人情,将来一定还上。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 周槐亭笑着打断她:“好了嫂子,不说这些客套话。你如果真的想还我的人情,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和周周。” “来日方长。” 盛南烟扯着唇瓣,含泪努力露出一个笑容。 她下了车,站在楼下,目送着周槐亭的车子远去。 许久,直到周槐亭的车看不到踪影了,盛南烟才转身上楼。 来到大门前,盛南烟拿出钥匙开门,屋子里黑漆漆一片。 走到沙发前坐下,无数情绪如同潮水涌上心头,让盛南烟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良久,她才站起身来,简单的洗漱,准备入睡。 可是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仍旧在心头萦绕,令她难以入眠。 一个小时后,盛南烟绝望地坐起身,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是她之前买的安眠药。 盛南烟倒出两粒,去厨房准备倒水吃下。 然而拿起水壶,里面却是空空荡荡。 盛南烟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转身去柜子里拿了瓶没开封的红酒出来。 随手拿了只玻璃杯,起了红酒。 有些苦涩地酒液混着药片吞下,盛南烟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她摸索着记忆,跌跌撞撞地爬回床上,一头倒在了被褥间。 心跳声渐渐强烈了起来。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人影,看起来很是眼熟。 盛南烟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声音略微发抖,“……周砚川?” 那身影一动不动,盛南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果然是做梦吧? 盛南烟心里有气,即便是梦,还是忍不住抓起手边枕头狠狠砸过去,“我不想看见你!你滚!离我越远越好!” 她醉醺醺的,控制不好力度,枕头砸得偏了。 盛南烟不甘心,想要爬起来去捡,摇摇晃晃坐起身,却又浑身绵软地躺了回去。 她喘了口气,没再挣扎着要爬起来,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周砚川,天底下没有比你更没良心的人!你欺负我,你和沈明珠一起欺负我,早知道当年我就不应该管你……” 说着,无尽的委屈涌上心头,泪珠顺着脸颊不断地滚落。 盛南烟抬手捂住脸,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苦涩,终于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床前的身影动了。 火热的身躯覆压上来,盛南烟感受到久违的暖意。 宽厚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脸侧,温柔细致地擦去她的泪水。 “可是,阿烟,你不乖。” 低沉的嗓音落在耳畔,酥酥麻麻的。 盛南烟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或许是孤单久了,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在夜色之中,不由自主地主动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恍惚间似乎回到多年以前,周砚川还那样爱她的时候。 他们也曾是人人艳羡的恩爱情侣啊。 记忆与意识都朦胧不清,唯独酒水醉意不断发酵。 盛南烟心口微烫,捧住对方的脸,用力地吻过去。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不是不想看见我?” 盛南烟没有回答,细碎地亲吻他的脸。 在她主动之下,对方身体的温度也在节节攀升。 终于,他压了下来。 盛南烟感觉意识起起伏伏,整个人好似泡进了酒水之中,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情深的时候,她意识几乎涣散。 只剩下耳边低沉沙哑的呢喃。 “阿烟,你是我的。” “永远,都只能是我的。” “……” 这一夜格外漫长。 盛南烟再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她揉着发痛的脑袋,懵然地看着四周。 身上酸痛不已,昨夜的“梦”还历历在目,真切的不像话。 盛南烟有些懊恼地捂着头——她,做那种梦了?! 主角还是周砚川? 不,不对,那感觉不像是梦! 盛南烟跌跌撞撞地下床来到卫生间,忍着羞耻脱去身上的衣服。 然而,她身上没有任何痕迹。 盛南烟有些懵了。 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 意识到这个可能,盛南烟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梦,那麻烦可就大了。 手机此时忽然响起。 是周槐亭打来的。 “嫂子,好消息!我车队的那个人他提前结束工作,明天就能回国了!正好周末,我可以第一时间带他去给周周做配型检测了!” 难得的好消息,盛南烟强打起精神。 “那好,我……” 话未说完,另一通电话也打了进来。 是顾景云打来的。 “槐亭你稍等下。” 盛南烟挂断,重新接听顾景云的。 “顾总,有什么事?” “盛南烟,明天隔壁市有个设计交流展需要出席,苏泠忙着工作没法去,我也不方便,明天你去一趟。” 第三十章 不是吃素的 盛南烟闻言,想起刚刚周槐亭打来的电话,一时间有些迟疑。 “顾总,我明天有事,展览会大概去不了……” 顾景云的声音微微冷下来:“盛南烟,我以为我聘用你来,是来给我打工的,不是来给我当祖宗的。” 盛南烟剩余的话,瞬间咽回了嗓子里。 她低声道:“抱歉顾总,是我欠考量了。您把地址发我,我明天会准时抵达的。” 顾景云没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不多时,周槐亭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他语气里仍旧带着笑,询问明天什么时候给周周做配型检查。 盛南烟满含歉意:“抱歉槐亭,明天我要出差,要不配型改天再做?我后天就回来了,能不能拜托你朋友,等我一天?” 周槐亭顿了顿,有些迟疑:“我朋友还要参加国内的活动,挪不开时间。嫂子,你明天的工作很着急吗?要不然我带着他直接过去,有我在,我会照看好周周的。” 盛南烟心中微动:“那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麻烦的是医生和医院,我只是过去帮忙照看而已。”周槐亭笑了笑,“那就这么说定了嫂子,你跟周周的主治医生提前说一声,到时候我带着周周去做配型。” 盛南烟本还有些迟疑,但想到陈勇医生说的那些话,心下那点顾虑都被担忧给打消了。 “那就麻烦你了槐亭。” 挂了电话,盛南烟赶紧收拾着去工作室打卡。 她本就起晚了,路上赶上高峰,足足迟到了一个小时。 谁知刚进了办公室,就碰上顾景云。 顾景云正在苏泠办公桌前看东西,见她来表情淡漠:“迟到了,这才来上班几天?” 苏泠看出盛南烟你的脸色不佳,连忙打圆场:“你今儿不是有事要走?快去吧,这些都交给我,你放心。” 顾景云瞥了眼盛南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盛南烟松了口气,落座。 苏泠安慰她:“他就那臭脾气,其实心不坏。对了南烟,你昨晚最后没事吧?那对狗男女没把你怎么样吧?” 盛南烟不愿让苏泠为她难过,扯着唇瓣笑了笑:“我没事。对了,顾总说的那个设计展,大概是什么主题的,你能先跟我说说吗?” 苏泠拿出一封文件交给她。 “其实就是隔壁滨州市的艺术协会举办的公共展览,选的都是之后要送去国际大赛参赛的作品。顾总让你先去看看,也是为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盛南烟将文件翻看完,心里有了底,开始着手订明天的车票。 入夜,盛南烟去了医院。 周周醒来了一次,看着迷迷糊糊,却认出了盛南烟。 “小姨……”周周呢喃着,颤巍巍地伸出手。 盛南烟连忙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周周乖,小姨在呢。” 听到盛南烟的声音,小小的人儿像是安心了许多,再次昏睡了过去。 月上中天之时,周槐亭来了。 “嫂子,你明天要出差,今晚好好休息下吧。”周槐亭轻声,“今天晚上我来照看周周。” 盛南烟很不好意思,“最近真的麻烦你太多了槐亭,要是再让你通宵照顾周周,我真要无地自容了。” “你放心,我精神足够的。” 周槐亭还想说什么,盛南烟已经转头去看周周。 他眸光深深地凝视着盛南烟的背影,半晌后收回目光:“那我去买点吃的,嫂子想吃什么?” 操劳了许久,盛南烟也有些饿了,随口道:“我不挑,都可以。” 周槐亭来到医院外,看在夜色,从风衣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点上。 烟雾缭绕间,周槐亭的五官逐渐模糊。 不多时,一辆低调的黑色大众停在了路边。 车上下来个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个饭盒,上前交到了周槐亭手中。 周槐亭叼着烟,尚带着少年气的面孔,多了几分漠然:“该加的东西都加好了?”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面上又露出迟疑:“非得用这法子?万一到时候被发现……你那个大哥可不是吃素的。” 周槐亭轻笑:“我当然知道他的手段。只是现在他跟盛南烟置气,给了我空子钻,不然放在以前,我自然不敢冒这个险。” “也罢,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周槐亭扔了烟头,踩灭:“你先回去吧,等我电话。” 等男人走了,周槐亭提着饭盒回了病房。 他一进门,面上的笑意再次变得温和可亲。 床边,盛南烟守着周周,撑着额际闭眼小憩。 听到动静,盛南烟睁开眼,一眼看见了周槐亭手里的饭盒。 “这是哪来的?”盛南烟诧异,“我以为你去外面买了。” 周槐亭笑了下:“外面买的不干净。这是我的车队的经理专门送来的,我让他提前备了,尝尝能不能吃得惯。” 打开饭盒,里面的饭菜香飘出来,盛南烟原本的不好意思也渐渐褪去。 填饱肚子,盛南烟的心也逐渐踏实下来。 吃完饭,盛南烟渐渐感觉困意如潮水般袭来,眼皮打架一样怎么都睁不开。 “槐亭,有咖啡吗?我好困……” 盛南烟的意识越来越飘忽,周槐亭收好饭盒,上前扶住她:“困了就睡一会儿吧,我会照看周周的。” 周槐亭垂眸,看着盛南烟缓缓闭上眼睛。 他将人抱到一旁的小床上,盖好了被子。 看着盛南烟沉沉睡去的面孔,周槐亭眉峰微挑。 手机震动,周槐亭出了门,接通,辛意如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平静的无波无澜。 “事情都办妥了吗?” 周槐亭回头看一眼病房的方向,淡淡道:“差不多了,只等明天人来了。” 辛意如嗯了一声,而后顿了顿,“是不是觉得妈这么做不大妥?” 周槐亭笑了:“亲妈,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你是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要清楚,周砚川不倒,咱们娘仨在这个家永远直不起腰杆。” “而想让周砚川栽个大跟头,从盛南烟入手是最快的。” 第三十一章 滥竽充数 周槐亭沉默良久。 “我明白。放心妈,我会办好的。” 挂了电话,周槐亭来到走廊尽头的明窗前,凝视天边悬挂的孤月。 如此一夜。 天蒙蒙亮之时,陈勇来了。 见盛南烟还在睡觉,陈勇问及骨髓捐赠人什么时候来,周槐亭看了看腕表,笑道:“应该还得一会儿。不如陈医生先去准备?我去催一催他。” “好好好,尽快啊,我下午还有手术,不能耽搁。要是今天上午就能定下来的话,那我也能给周周安排手术了。” 陈勇走了,周槐亭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垂眸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 一个小时后,一个年轻男人就到了。 “来了。”周槐亭神色淡淡,“走吧,去见主治医生。” 男人迟疑着,凑上去压低声音:“这样行得通吗?主治医生不是咱们的人……” 周槐亭似笑非笑瞥他一眼:“不是又如何?你害怕了吗老林?” 男人正是周槐亭的领航员,林平。 林平闻言干笑了两声:“怎么会。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点小忙我肯定要帮的。” 周槐亭气定神闲:“这可不是小忙,如果被发现了,这可是会被枪毙的死罪。你想好,我可没有逼你。” 林平的笑容僵住。 周槐亭瞥了眼他,就知道他此时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许久,林平的眼神一点点变了,多了几分狠辣。 “我想好了。只要你能让我做正式赛车手,做什么都值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陈勇的办公室们齐纳。 周槐亭浅笑,顿住脚步。 “去吧,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跟那孩子一定能配型成功,其余的,都交给我。” 林平深吸一口气,迈步进了办公室。 周槐亭没在门口逗留,他缓步走出了住院部大楼,看着天边逐渐升起的朝阳。 璀璨的,带着无数希望。 周周和林平的骨髓配型检测很快结束,等盛南烟醒来时,结果已经出来。 陈勇无比兴奋地来到病房,跟盛南烟宣布好消息。 “配型成功了!周周有救了!” 盛南烟刚醒来,脑袋还是懵的,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高兴的几乎不知道该做什么,左右看看,忙问道:“那,那周槐亭呢?” “哦,你是说你亲戚啊?他带着捐赠人走了,说是带人先去休息,一会儿就回来。”陈勇这会儿也高兴,“这样,我下午还有手术先去忙。周周手术的事我会尽快安排,到时候通知你!” 盛南烟千恩万谢。 目送陈勇离开,盛南烟回头去看周周,几乎喜极而泣。 “周周,你有救了……小姨总算不辜负你妈妈的托付了。” 盛南烟碎碎念着,说了一遍又一遍。 当然,她也没忘了正事。 今天还要出差,她很快就要去赶车。 所幸,不出一个小时,周槐亭折返回来了。 看到盛南烟面上挂着的泪痕,周槐亭笑她:“嫂子这么高兴?别忘了一会儿还要去滨州,该去赶车了。” 盛南烟擦了眼泪,哽咽道:“真的谢谢你槐亭,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了,我——” “嫂子,一家人不说这些。”周槐亭笑意温和,递给她纸巾,“你去忙工作,这边我照料。” —— 十点的车,盛南烟堪堪赶上,而后给顾景云发了消息报备。 抵达滨州是两个小时后,盛南烟刚来到展览会场,就接到顾景云的电话。 顾景云淡淡:“到了吗?” 盛南烟嗯了一声:“正准备进会场。” “照片怎么拍摄想必苏泠已经告诉你了,务必待到展览结束之后再离开,如果太晚可以在当地住一晚,公司报销。” 盛南烟应下,挂了电话后如会场。 会场内,展览已经开始,只是人来的还不多。 盛南烟拿出手机,拍了几幅还不错的作品。 只是转来转去,她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盛南烟蹙着眉头,走出了会场。 来到无人处,盛南烟找出顾景云的号码。 正要拨过去时,她指尖微微一顿。 半晌后,盛南烟拨通了苏泠的电话。 苏泠接得很快,笑着问道:“展览怎么样啊?滨州的天气如何?” “展览,有些古怪。”盛南烟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迟疑着,“我原以为,这里是个大型的展览,作品也会有很多出类拔萃的。但刚刚转了一圈,那些作品都很一般。” “甚至可以称得上好的也是寥寥无几,只有那么几个而已。其余大多数,看起来都像是滥竽充数的,别说是拿去参赛,就是当做普通大学生的作业都有些不够格。” 苏泠疑惑道:“怎么会?老大跟我说这个展览挺不错的啊,听说主办方还是滨州当地的一家国企呢,跟那边的市政厅沾点关系的,怎么可能有滥竽充数的?” 盛南烟知道口说无凭,便道:“我一会儿把场内所有展出的设计图都拍给你看看,你也评估一下。” 挂了电话,盛南烟回到了会场。 人渐渐多了起来,便也无人在意盛南烟拿着相机四处拍个不停。 等把场馆内所有的作品都拍完之后,展览也到了尾声。 已经是下午,盛南烟离开会场,找了家咖啡厅,将照片全部传给了苏泠。 苏泠那边看完之后,立刻给盛南烟来了电话。 “确实水平一般。”苏泠的语气更加疑惑,“这个水平上国际大赛真的够呛,顾景云该不会是脑子坏了,失心疯吧?” 盛南烟也觉得古怪。 顾景云一定要她来这个展览,甚至还因为她的拒绝而不满,她原以为,这里会有什么精彩的设计,值得他们学习的。 如今看来,称一句草台班子都有些抬举他们了。 “现在时间还早,我赶最后一班大巴回去,你跟顾总说一声,在公司等等我,我回去之后咱们仔细聊一下。” 苏泠啊了一声。 “今天老大不在啊。他有事出去了,我偷偷听了一耳朵,是跟周槐亭出去吃饭了。” 盛南烟怔愣在原地。 槐亭……按理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第三十二章 就当是做慈善 “南烟,南烟?” 苏泠的声音唤回了盛南烟的神思,她抿了抿唇,反问:“顾总和周二少的关系很好吗?” “当然了,”苏泠笑起来,“当初你不都是被周二少介绍来RA的?老大之前是赛车俱乐部的发烧友,跟周二少认识也有几年了,关系好也正常。怎么忽然这么问?” 盛南烟迟疑着,指腹摩挲了两下手机的边缘。 半晌,她笑了笑道:“没事,随口一问。我现在准备去赶车,既然顾总没空,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挂断电话,盛南烟在路边打车,思绪却越飘越远。 她想起周周做配型检测,周槐亭似乎极力想让她不要参与到第一现场,包括顾景云忽然外派自己来这边…… 莫非,他们是刻意不想让自己知道周周配型检测的真实结果? 思及此,盛南烟的脊背忽然升起一股凉意。 她忙不迭找出陈勇的电话拨了过去。 但刚拨到一半,盛南烟忽然想起——这会儿陈医生正在做手术。 盛南烟的神色凝重几分,她探头张望路过的车辆,准备直接搭车去车站。 就在此时,一辆红色的保时捷高调地停在了盛南烟面前。 嗡鸣的引擎声扬起一点初秋的尘土,盛南烟下意识蹙眉,一时间看不清车内的人。 车门打开,下来一道娇小的身影。 “哟,这么巧,原来是嫂子啊?” 女孩儿阴阳怪气的语调响起,盛南烟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 正是周弯弯。 她脸色变了变,想起来了。 周弯弯就是在滨州上大学,如今是刚开学的季节,她在这儿也不稀奇。 “嫂子怎么跑来这里了?怎么,不用送你的外卖了吗?”周弯弯笑的恶意,“还是说,连送外卖人家都不要你了?” 盛南烟冷淡地看了眼周弯弯,转身往前走去。 周弯弯眉毛一竖,有些气急败坏:“你给我站住!我话还没说完呢!” 盛南烟顿住脚步,侧首:“还有什么话要说?” 周弯弯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快步走过来,不怀好意地扫视盛南烟周身:“我问你话呢,来这儿干什么?这么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来会情郎的吧?” 盛南烟冷冷看着周弯弯:“我记得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必这样呢?” 周弯弯冷笑着:“你管我呢?姑奶奶爱干什么干什么!你管得着吗?连我哥都不打算要你了,你还在我这儿装什么大嫂的架势?” 正说着,周弯弯那辆保时捷上,副驾驶又下来一个人。 那是个看起来跟周弯弯年纪差不多的年轻男孩,个头高挑清瘦,身上穿着的名牌加起来有小十万,一张脸也生的俊俏干净,但瞧着有几分圆滑的气息,并不像个学生。 他来到周弯弯身旁,直接揽住了周弯弯的肩膀,亲昵的道:“亲爱的,在干嘛呢?不是说好今天给我买江诗丹顿的最新款钻表吗?” 盛南烟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皱了皱眉。 似乎是因为盛南烟在场,周弯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没好气地瞪了男孩儿一眼,低声道:“你先去车上等我!” 男孩儿悻悻地撇了撇嘴,转身去了。 周弯弯对上盛南烟微蹙的眉眼,当即嚷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很看不起我吗?!” 盛南烟面无表情:“我看不看得起你,不在这上面。只是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谈恋爱是好事,不要过度付出,容易被人伤害,被人欺骗。” 周弯弯一愣,反应过来后咬牙道:“用得着你在这儿多嘴?你算老几啊?” 盛南烟没有多说,她是看在周槐亭的面子上,才提醒周弯弯。 如今看来,实在没这个必要。 “当我没说。”盛南烟淡淡,“先告辞了。” 她转身离开,身后的周弯弯气得浑身发抖,却也无可奈何。 气冲冲上了车,周弯弯发动车子,而后狠狠横了一眼副驾驶位的人:“蔡文,你就非得挑这种时候下车?要是被她告诉我家里人我跟你交往,到时候我怎么交代!” 这蔡文本是夜店的男模,周弯弯看上他的皮相,花了一个月十万把人包下来。 这种事她不敢让辛意如知道,更遑论严厉的周如海,还有传统的周老夫人。 蔡文摸了摸鼻子,“那人是你谁啊?亲戚?” 周弯弯发动车子,没好气:“她也配?一个被我哥玩够的破鞋而已!我哥踹了她就是早晚的事!” 说着,她又焦躁:“但我家老太太还挺喜欢她的,万一她回去说三道四怎么办啊?!” 蔡文眼睛一转:“那咱们也拿捏点她的黑料不就好了?” 周弯弯挑眉:“怎么说?” 蔡文嘻嘻笑着道:“我那有几个兄弟,让他们来给那女的开个荤?” 周弯弯闻言,眼睛蓦地一亮。 “这倒是个好主意……这样一来,正好能让她快点从周家滚蛋,别再占着周少夫人的位置!明珠姐知道了,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周弯弯越想越兴奋,一脚油门踩下去,追上了前面的盛南烟。 这会儿是晚高峰,盛南烟迟迟打不到车,眼看着离最后一班大巴车的发车时间越来越近,盛南烟有些焦躁起来。 当听到那熟悉的引擎声再次靠近,盛南烟面上全是不耐烦。 车子停下,车窗降下来,周弯弯一挑眉:“嫂子,你要去哪,我带你一程?” 盛南烟淡淡:“不用,我自己会走。” “别那么冷淡嘛,说到底你还没跟我哥离婚呢,咱俩还是一家人。”周弯弯说着哼笑一声,“而且这个点了,你想坐车离开滨州,肯定是不成了,高铁票这会儿也不好定的。我知道你身上没什么钱,我就当是做慈善,捎带你一程。” 盛南烟不看她,只淡淡道:“放心,你跟谁谈恋爱是你的自由,我不会跟任何人说。” 周弯弯被戳穿了小心思,表情狰狞了一瞬。 她给蔡文使了个眼色,而后停了车。 两人一左一右从车上下来,堵住了盛南烟的去路。 盛南烟表情警惕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 周弯弯冷笑一声,呵斥道:“蔡文!” 蔡文二话不说,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了盛南烟,将其控制起来。 “唔,放开——” 第三十三章 一辈子对你好 话音未落,蔡文粗暴的将盛南烟塞到了车上。 而后两人赶忙上车,锁上了车门。 盛南烟出离愤怒,怒道:“周弯弯,你想干什么?!放我下去!” 她拼命地掰着车门把手,周弯弯却只是冷笑一声,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蔡文嘿嘿笑着,从车子的角落摸出了一团麻绳,干脆利落的将盛南烟的手腕绑了起来。 周弯弯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嗤笑道:“你什么时候塞在车上的?” “前两天想跟你玩玩的,这不没来得及,先给你嫂子用了。”蔡文笑的有些猥琐,那表情与他俊秀的外表全然不符。 周弯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而后又看向盛南烟。 见盛南烟气的面色微红,周弯弯哼声道:“弄晕算了,要不然怪麻烦的。” 蔡文干脆应下:“得嘞!” 说完,他在车后座摸来摸去,盛南烟见状避之不及,面上露出些许惊恐。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蔡文已经后备箱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喷壶。 那喷壶上刻着的都是英文,里面的液体是淡黄色的。 盛南烟惊惧地往后退去,但她已经退无可退。 只见蔡文笑容猥琐地拿起喷壶,对准了她的脸,而后又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刺啦一声。 喷壶里的淡黄色液体喷出,盛南烟只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下一秒,就全无意识了。 —— 迷迷糊糊间,盛南烟感觉有人将自己扛了起来。 下一秒,她跌落进一片绵软之中。 盛南烟想挣扎,却没有丝毫力气。 周遭似乎一片黑暗,她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在靠近,而后压在了她身上。 盛南烟意识到什么,用尽全力开始挣扎。 男人猥琐的低笑声在耳边响起,盛南烟感觉到一股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整个人都被压得死死的不得动弹。 “滚、滚开……” 她无力又绝望,连抗拒都微乎其微。 意识越来越清醒,盛南烟看清身上的男人—— 那是一张陌生的,丑陋的脸。 男人的大手在她身上游移,带着十足的狎昵和轻佻意味,哼笑着问:“怎么,不舒服吗?放心,我会的多着呢,肯定把你伺候好了……” 盛南烟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她屈起膝盖,用尽全力,狠狠顶向男人的下身。 “啊!” 瞬间,男人惨叫一声,弓着身子朝一边倒去。 盛南烟瞅准机会,爬起身朝着房门口跑去。 “妈的,给老子站住!” 男人骂骂咧咧,忍着痛意站起身,几步上前,一把揪住了盛南烟的头发。 头皮处传来尖锐的疼痛,盛南烟的眼泪霎时间迸了出来。 她被身后的男人撕扯着,拽到在地。 男人喘着粗气,两腿一分,直接跨坐在盛南烟身上,死死地将她压住。 “贱人,还敢反抗?老子刚刚还打算让你舒服舒服的,现在——哼,今天老子不把你搞得没了半条命,老子就……啊啊啊啊,松口,松口!” 盛南烟目光狠厉,张口狠狠咬住了男人的大腿根。 哪里离重要地带非常近,男人刚刚才受了伤,此时更是痛得无以复加,只想赶快逃离。 盛南烟瞅准机会,一把推开脆弱至极的男人,再次拼尽全力朝门口跑去。 这次她打开了房门。 然而刚跑出去,看着外面的环境,盛南烟傻眼了。 走廊内昏暗无比,只有几盏暧昧的氛围灯,依稀照亮环境。 这里似乎是某些不正规的小旅馆,数道房门排列着,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十分诡异。 身后再次响起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盛南烟不敢再思考,她狼狈地朝着走廊尽头跑去。 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这条走廊长的似乎没有尽头。 好不容易看到一处安全通道门,盛南烟伸手一拉+ 门是锁着的。 “跑?老子看你今天能跑到哪儿去——” 男人狞笑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慢条斯理,带着喘气声,折磨盛南烟的每一寸神经。 身上的疲软无时无刻提醒着盛南烟,她此时药效还没过,若是再落回那男人手中,一定是死路一条! 她一步步后退着,眼底满是痛苦绝望。 忽的,灯光噼啪闪了一声。 再亮起,男人的脸忽然靠近。 如同鬼片里的场景,男人丑陋的面孔上满是狰狞的笑意。 “准备跑哪儿去啊?” 他狞笑着伸出手,抓住了盛南烟的头发。 男人靠近了,嘴里喷出臭气:“有人花十万块,买我伺候你一晚上,这么大的买卖,我肯定得守信,把工作做好吧?” 说着,男人阴恻恻的笑起来。 盛南烟声音发颤:“放开我,我可以给你钱……但你如果动了我,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男人粗粝的掌心抚摸着盛南烟的脸颊,面上满是垂涎:“你是说周大少不会放过我吗?可惜啊,就是周大少买我来的,你失算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笑得张狂,盛南烟却彻底僵直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她的音调抖似筛糠:“你说,什么?” “我说,就是周大少让我来伺候你的啊。”男人嘿嘿笑着,“你还妄想着谁来给你撑腰呢?” 盛南烟下意识摇头,“不、不可能,不可能的!周砚川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她临近崩溃,男人却狞笑着,一把撕开了她的衣裳。 盛南烟哀呼一声,她徒劳地拢着衣服,几乎泣不成声。 “你骗我,不可能!不可能是周砚川!” 男人充耳不闻,只是双目赤红地撕扯着盛南烟的衣服。 挣扎间,男人怀中掉下一只录音笔。 只听嘀一声—— “给你十万,毁了她。只要不玩死,怎么都行。” “事成之后拍了照片放出去,还给你奖励。” 盛南烟双目猩红,却再也没了动作。 那录音笔内,是周砚川的声音。 男人看着她绝望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这下,相信了吧?从了我吧,我不计前嫌,一定对你温柔点哈哈哈哈!” 男人猥琐的狂笑中,盛南烟跌坐在地,再无半分挣扎。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仿佛响起了很多年前,周砚川跟她求婚时说的话。 “阿烟,我一定一辈子对你好。” 那声音穿过时空,与录音笔内的声音交织着,在盛南烟耳中一遍遍播放。 “毁了她……只要不玩死,怎么都行。” “我爱你……” 忽然,只听砰的一声! 第三十四章 我想见周砚川 面前,上一秒还在骂骂咧咧的男人忽然眼神发直,直直地朝一侧倒去。 盛南烟愣愣地看着,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是周槐亭。 盛南烟苍白的唇瓣颤抖着:“槐……” 周槐亭的脸在暗处明明灭灭,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等盛南烟的话说完,他上前将人抱进了怀里。 盛南烟不知道自己是累极了还是怎样,下一秒,就失去了全部意识。 她好像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十八岁那年。 彼时她刚高考完,本不算学习天才的盛南烟拼尽全力,将文化课提到了京海大学的录取水平。 她怀揣着希冀,想要跟周砚川考进同一所学校,永远的在一起。 可盛南慈意外怀孕,孤苦伶仃。 盛南烟放心不下,却又不忍心违拗盛南慈的意思,将她怀孕的事告诉别人。 于是她藏来藏去,瞒着周砚川办了一年的休学。 那时候,周砚川外出交流,却也密切关注着盛南烟的请况。 得知盛南烟无故休学一年,他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 与从前每一次的争执相同,那一次以盛南烟去安慰哄劝周砚川而收场。 过往如烟,在盛南烟的梦境里一遍遍划过。 再醒来时,她看见洁白的天花板,闻见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嫂子?” 周槐亭关切的声音响起,盛南烟茫然地看去,撞进一双满是担忧的眸子里。 “槐亭……”盛南烟的声音沙哑,“我这是在哪?” 周槐亭声音很轻:“医院,隔壁就是周周的病房。嫂子,你受苦了。” 盛南烟的记忆一点点复苏,瞳孔猛地睁大,她挣扎着坐起身,满面惊惧。 “有人要害我——” 话说到一半,盛南烟猛地看向周槐亭。 想起昨晚的事,她扯了扯干裂的唇角:“你为什么会在滨州?” “昨晚我找到你时,你不在滨州,在京海市郊的一家私人旅馆。那旅馆里做的都是皮肉生意,再加上……” 周槐亭的眼神有一瞬的闪躲。 昨晚的事情历历在目,盛南烟咽了口唾沫:“再加上什么?” 周槐亭深呼吸:“是弯弯把你弄到那里去的。我不知道她跟谁串通好要害你,但我知道,是她主使,是她下手。” 盛南烟没想到周槐亭会如此坦然承认,她嗓子里满是苦涩挣扎:“昨晚,那人身上掉了一只录音笔,我听到了。” 是周砚川。 纵使盛南烟如今心中还带着疑惑,但周槐亭的反应,加之周砚川如今对她的恨意,让盛南烟不得不相信。 周砚川想毁了她。 无论周砚川是为了让她名声扫地,再将她囚困在他们这段摇摇欲坠的婚姻中;还是为了让她狼狈地滚出周家,周砚川都有充分的动机。 想到这个可能,盛南烟的心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缓缓地抱住自己,眼泪无声落下来。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提出离婚,他还是要这么对我?” 周槐亭眸光闪烁,定定地看了盛南烟许久。 再开口时,周槐亭的话语声中带着蛊惑。 “嫂子,大哥对你这样,你还要忍耐吗?” 盛南烟沉浸在痛苦中,她抬起迷蒙的泪眼,看向周槐亭。 “忍耐,什么?” 周槐亭一字一句,声音温柔低沉:“嫂子,如果大哥一天不出事,你就一天无法逃离他的掌控。” “如今他未必爱你,却不肯放你自由。” “他还拿捏着周周的命,威胁你,你再不做出点什么,你就彻底完了。” 彻底,完了…… 这话语如同魔咒,一遍遍摧残着盛南烟最后的理智。 她抑制不住的颤抖,许久后哑声开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周槐亭轻声:“嫂子,大哥亲自带领的团队,已经做出了下个月的参赛项目。你现在不是在RA吗?如果你能将项目拿过来,收为己用,一定会得奖。” “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不能得奖,那也能给大哥一个重创。” “到时候他无暇顾及自身,就再也没办法要挟你和周周了。” 盛南烟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她思索着,通红的双眸转动,目光钉在周槐亭身上。 “槐亭,你在蛊惑我,去害你大哥吗?” 周槐亭无比认真:“嫂子,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我只是不忍心再看着你如此深陷泥潭,不能自救。” “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如果你愿意,我到时候可以帮你跟周周离开这里,永远地逃脱大哥的桎梏。” 盛南烟的眸光轻闪。 良久,她声音嘶哑:“让我,想想。” —— 傍晚时分,盛南烟恢复了些许力气,去看望周周。 小男孩的状态好了很多,正靠在床边安静的画画。 不多时,陈勇过来了。 他早已知道盛南烟出了事,虽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心里也大概有数。 “受苦了。”陈勇叹息,又关切,“你得先照顾好自己,周周才有人照顾。他的单子我已经看过,那位林先生跟周周的配型成功,很快就能手术。” “你弟弟也已经缴纳了手术费用。不出意外,下周就能给周周做手术了。” 盛南烟的手收紧,死死地咬着牙关。 下周…… 过完下周,很快就是大赛的日子了。 大赛结束后,周周的手术若是也成功,休养过后,她就能带着周周,远走高飞。 盛南烟眼角微红,许久她松开手,低声道:“我知道了陈医生,手术,尽快准备吧。” 入夜。 盛南烟没通知任何人,独自收拾好东西,回了周家老宅。 老宅灯火通明,盛南烟在大门口按下门铃,等待许久。 安保来了,见是盛南烟,露出震惊的表情。 盛南烟被请了进去。 周老夫人被佣人扶着,几乎是老泪纵横的从楼上下来,过来握住了盛南烟的手。 “烟烟,回来了,回来了……” 盛南烟嘴角还带着伤,表情僵硬麻木。 “奶奶,我想见周砚川。” 第三十五章 你救救我 周老夫人握着盛南烟的手,将她带到沙发前坐下。 “见那个混账干什么?依我说,让他急上几天!你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别再出去受苦,好好在家住着。放心,有奶奶在,绝对不会再让你被那个混账欺负、受委屈!” 说着,周老夫人又心疼地摸她嘴角的伤:“这是怎么弄的?” 盛南烟看着周老夫人微红的泪眼,喉咙里像是堵了东西,咽不进去,吐不出来。 她挤出一抹笑:“没事,不小心摔的。不过奶奶,我跟砚川的事情,终归还是要解决的。” 说着,盛南烟环顾四周:“他不在家吗?” 周老夫人的脸僵硬了一瞬。 “他眼下确实不在。今天是沈家那姑娘的生日,他去给人家庆生了。” 盛南烟愣在原地。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淡淡一笑。 “我知道了奶奶,那您不介意我今晚先住在这儿吧?” 周老夫人喜不自胜:“当然!你这说的什么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巴不得你回来一直住下,再也不走呢!快,快来人,把三楼主卧旁边的卧室收拾出来,让烟烟住下!” 三楼,主卧,那是周砚川和她从前的卧室。 周老夫人不住地拍着盛南烟的手,低声道:“烟烟啊,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和砚川闹了矛盾,奶奶肯定是向着你的。但你看,砚川终归是没有真的犯原则性错误的,你如今既然回来了,不如看在奶奶的面子上,冷他几天,等他知道错了,就让从前的事都过去吧,好吗?” 盛南烟身体微微一僵,凝眸看着周老夫人。 良久,她垂下眸子,低声道:“所以您让我先住在他旁边,好为之后做打算对吗?” 周老夫人连连点头,“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你明白我的苦心,是不是?你放心,奶奶肯定帮着你,这次让他好好长个记性!” 盛南烟喉咙里的苦涩弥漫开来,每呼吸一下都觉得累。 她不是不明白周老夫人“疼爱”自己,可她也一直都清楚,这份“疼爱”,始终都是排在周家和周砚川之后的。 盛南烟从来不想争一个先后高低,可她对周老夫人真的有过孺慕之情,也真心将她当做自己的亲祖母。 但周老夫人始终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吞这碗夹生的饭。 盛南烟调整好了表情,将眼底的泪花硬生生憋回去。 “奶奶,都听你的。” 周老夫人高兴的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深深地挤在一起。 佣人此时下来回话,说卧室收拾好了。 盛南烟单独上去,见卧室内窗明几净,甚至还多了束刚摘的桂花,满屋子都是桂花的香气。 这绝对不是佣人刚刚才收拾好的。 可见周老夫人早都做了打算,想让她回来跟周砚川重修旧好。 也是煞费了苦心。 楼下,周老夫人心平气顺,高兴得连喝了几杯茶。 辛意如从楼上下来,见状笑道:“刚刚听佣人说南烟回来了,怪不得妈这么高兴。不过这么晚了,这茶还是少喝,不然您晚上不好入睡的。” 周老夫人见她来,笑容淡去几分。 “刚刚我跟烟烟聊了好一会儿不见你下来,这会儿你倒来了,怎么,挑拨不成,连面都不敢见了?” 辛意如哟了一声,仍旧笑意盈盈:“您这是哪儿的话?我挑拨什么了?” 周老夫人面色沉下来,直视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心里盼着槐亭能做周家唯一的继承人,从前就憋着劲儿想拆散他们夫妻俩,眼下瞧着有机可乘,你就活泛起来了。” “我可把丑话说前头,你自己也好好琢磨——若砚川真跟烟烟分开,娶了沈家那个,你的槐亭可就更势单力薄了。烟烟的出身不高,那沈家大小姐可不是吃素的。” 辛意如笑容加深:“妈,您可真是误会我了。不论砚川跟谁在一起,或是想娶谁,都得凭他的心意啊。我这个做后妈的不好多说话,只敢在砚川做了决定后全力支持他而已。再者如您所说,我要真存了让槐亭当继承人的心思,您说的那个道理难道我不知道?那我又为什么要拆散砚川和南烟呢?” 周老夫人冷哼一声:“你最好没有!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别让我发现你使坏,不然我一定容不下你!” 辛意如笑了笑:“好嘞。您早点休息,我让厨房给您熬了汤,您喝了早点睡。” 周老夫人被佣人搀扶着离开,辛意如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面上的笑逐渐变得古怪。 她转过头,看外面的无边夜色和皎皎孤月,忽然想起二十五年前那个夜晚。 那一晚,她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在那一晚,她在得知自己怀有身孕不到一个小时后,那个孩子生生地没了。 也是在周家老宅,就是在这处楼梯。 鲜血蔓延了一地,如今辛意如再想起,也还是满目的红。 “夫人,三小姐回来了!” 佣人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着。 辛意如诧异挑眉,朝外看去。 不多时,周弯弯一路小跑着进来。 “妈——” 周弯弯喘着粗气,身上浓重的香水味扑了辛意如满鼻。 辛意如蹙眉打量她身上过于暴露的穿着,“这么慌里慌张的干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从学校回来了?” 周弯弯看了看身侧的佣人,而后强行拉着辛意如去了负一层。 负一层是个影音室,周弯弯考上大学那年,央着周如海给她修的。 辛意如看着不成器的女儿,头疼起来:“到底什么事?” 周弯弯面露惊恐,声音都发颤:“妈,我可能惹祸了。” 辛意如早已经见怪不怪,反倒对女儿的慌张不满,觉得上不了台面:“你又动了哪个同学?还是把哪张卡给刷爆了?放开了说,别这么畏畏缩缩的,只要是能用钱摆平的,都不算事。” 周弯弯咽了口口水。 “我、我找人想教训一下盛南烟,但没得手,被、被她给跑了。我找的人刚刚才告诉我,我、我好害怕,万一被盛南烟说给大哥知道……” 周弯弯浑身发软,死死地抱着辛意如的胳膊。 “妈,你救救我!” 第三十六章 还知道回来? 辛意如死死盯着周弯弯,咬牙切齿:“你疯了?这是什么节骨眼?你居然敢做这种事?!” 周弯弯几乎快哭了。 “我、我也不想的!可是她看见我跟蔡文在一块!要是被她传出去,我跟个小男模混在一起,爸爸知道了肯定会没收我的零花钱的!” 辛意如恨铁不成钢,但看着女儿那张与自己相似极了的脸,终归是说不出一句狠话来。 她阴沉的目光扫向楼上,低声道:“盛南烟晚上,刚回了周家。” 周弯弯打了个寒战:“那、那大哥呢?” 辛意如盯着楼上的方向看了许久,目光之中闪烁着思量。 良久,她才低声道:“你大哥不在。刚刚盛南烟回来,没跟老太太提起这件事,想必不是为了回来告状的。至少,她这一趟主要的目的不是为这个。你先去御景湾那套房子待着,我没让你回来,你不许轻举妄动。” 辛意如送走了女儿,转而就联系了周槐亭。 周槐亭那边接得很快,听筒内声音淡漠:“妈。” 辛意如眯眸:“你妹妹做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是我把人救回来的。她估计这会儿才知道人跑了,她去找您了吗?” 辛意如顷刻间明白了什么,试探道:“儿子,你这么做,实在是舍近求远了。如果这次让弯弯得手,想必盛南烟跟周砚川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周弯弯淡笑:“我的目的又不是这个。妈,您忘了吗?我们俩的目的不一样。” 辛意如噎了一下。 她忽然有些恼羞成怒:“你是我亲儿子,难道我还能不盼着你好?即使初衷不同,咱们得终点难道还能不同?” “现在好了,盛南烟囫囵个儿的回来了,她若是供出你妹妹,该怎么办?” 周槐亭语气笃定。 “她不会。” 辛意如嗤笑:“你这么确定?”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把她放回来的。好了妈,时间不早了,安安心心睡觉。一切,有我。” 周槐亭挂了电话,辛意如听着听筒内的忙音,倒也真的安定了几分。 隔天。 盛南烟一夜睡得都不安稳,梦里破碎片段,全都是在那个小房间里的糟糕经历。 间歇夹杂着周砚川的脸,让盛南烟在梦里撕心裂肺。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下楼,闻见了暖融融的牛奶香。 “起来了?” 餐桌旁,辛意如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盛南烟愣住。 “快来,我亲手做的早餐。”辛意如朝她招手,“昨晚你回来的太晚,我都休息了,没去照顾你。听老太太说你受伤了,我让人给你拿了药。” 盛南烟回过神来,看向辛意如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莫测。 按理不出意外,周弯弯对她下手没成功,是一定会找辛意如求助的。 从前辛意如就是,把这个女儿宠的无法无天,在校霸凌同学,在外胡作非为,有事全都是辛意如擦屁股。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辛意如没道理不知道。 可要是知道了,还能这么平静地面对她,实在厉害。 盛南烟垂眸走到餐桌旁,看着辛意如手中的药膏,片刻后接了过来。 “谢谢夫人。”盛南烟勾唇,扯着嘴角的伤,痛感让她更清醒,“我前几天去了趟滨州,碰见了弯弯。” 辛意如挑眉轻笑:“真的啊?那真是巧了——你们没一起吃个饭吗?” 盛南烟不语,坐到了餐桌旁。 她端了盘吐司到自己面前,缓缓道:“夫人,明人不说暗话了。我要的不多,三百万。” 辛意如的笑意瞬间消失。 她直勾勾地盯着盛南烟,良久一字一句:“弯弯年纪小,她跟那样的人来往,也只是一时糊涂而已。你即使告诉了如海,也没用。” “哦。”盛南烟轻笑,“你知道的夫人,我说得不是这个。” 辛意如蓦地捏紧了一旁的牛奶杯。 盛南烟依旧平静如水:“非要我挑明了说吗?说实在的,如果我现在去报警,也都还是来得及的。你的小女儿做事实在漏洞百出,只要一查,那天晚上的事就兜不住了。” “即使我最终不能把她送进去,也能让她沾一身腥。” 辛意如的表情狰狞了一瞬:“之前我找你合作,给的可比这个多。你当时不是立牌坊立得很好吗?” 盛南烟轻轻道:“当时是当时。” 当时,她以为自己可以等得起,来得及。 可周周的病不等人,她也看清周砚川的狠心。 无论那天晚上周弯弯是被周砚川授意,还是故意栽赃都不重要了。 周砚川心里早都不记得他们从前的扶持与共,他们也早都没办法回到从前。 那个男人不会放过她,甚至要毁了她。 她死都没所谓,她不能拖着周周一起。 辛意如咬牙切齿:“你凭什么保证,拿了钱你就会把这事咽进肚子里?” “凭现在是我掌握主动权。”盛南烟抬眸对上她的视线,“我不会跟你们撕破脸,我还有在乎的人和事——哦,你也不必想着拿那个孩子来威胁我,如果周周出了任何事,我就是死,也要拉你们做垫背。” 辛意如捏紧的手一点点松开。 她目光莫测地打量盛南烟,许久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半晌,辛意如感慨一般:“从前,是我小看你了。三百万是吗?等着。” 辛意如转身离开,不多时回来,递给盛南烟一张支票。 盛南烟丝毫不客气地收下,“多谢。” 辛意如迟疑:“弯弯那边——” “怎么了?”盛南烟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又晃了晃药膏,“多谢夫人的药膏,对我的摔伤应该很管用。” 辛意如眯眼:“算你识相。” 盛南烟站起身,正准备离开时,大门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她顿住脚步看去,不多时,周砚川带着一身的酒气,进了主楼。 男人看到盛南烟,写满疲惫的面容有一瞬的愕然。 偌大的客厅内,气氛一时间凝固住。 辛意如看好戏一般,施施然坐到了餐桌旁。 周砚川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直勾勾盯着盛南烟。 “还知道回来?” 第三十七章 没有半点关系 盛南烟不语,静默地垂下眼。 半晌,她答非所问:“槐亭帮了我的忙,给周周找到了合适的骨髓移植。用不了多久,周周就能做手术了。” 周砚川的表情冷淡下来,定定地看着盛南烟,眼底酝酿着不可察觉的冷笑和怒意。 “你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那个小野种的死活,跟我有什么相干?” 在场的佣人听了这话,大气都不敢出。 辛意如适时地出来打圆场:“砚川,你消消气,别这么挤兑南烟。你们夫妻俩闹了那么久的别扭,如今南烟先服软回来了,你怎么说也得给她个面子啊。” 周砚川看也不看辛意如,漠然反问:“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辛意如动作微顿,而后笑意加深。 “既然砚川嫌我多余,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夫妻俩说话了。” 辛意如说完要走,还叫走了客厅内的佣人。 诚然一副将空间留给小夫妻两人的善解人意之态。 周砚川沉郁的目光在盛南烟身上来回打量,许久他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垂眸俯视盛南烟。 “怎么,那个小野种要做手术,没钱了,所以肯低头回来,想求我出钱?” 盛南烟眉心微动,良久抬头看他:“你是这么想的?” 周砚川意味不明的笑起来,眉宇之间满是恶劣。 “我还能怎么想你?难道,你还能是因为那晚之后对我念念不忘,所以才回来的?” 那晚? 盛南烟愣愣地注视周砚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酒醉那晚的“梦”电光火石般闯入了她的脑海。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周砚川,颤声问道:“那天晚上,不是梦?你……” 周砚川哼笑:“还是那天晚上的你更乖巧,更招我喜欢。” 盛南烟移开视线,笑了起来。 她喉咙痛得厉害,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了。 周砚川的目光越来越沉,“你笑什么?” “没什么。”盛南烟勾着唇,直直对上周砚川的视线,“我笑我被人耍得团团转,却不自知。” 周砚川的脸色黑沉,想说什么却被盛南烟接下来的话打断。 “砚川,我们俩到底也算是年少的夫妻,也相扶与共这么多年过来了。你如果真的不肯跟我离婚,我就当你心里还有几分对我的情分在。” “不论这个情分是恨还是爱——你还是想让我继续做周少夫人的,既然如此,不如帮帮我吧。” 周砚川看着盛南烟那双黑白分明,却又似蒙着茫茫水雾的眸子,说不出的心慌涌上来。 他捏紧了手,一字一句:“你凭什么觉得,我肯帮你,救那个野种?” 盛南烟一步步靠近他,抬手,像从前他们情好时那样,轻轻抓住了周砚川的衬衫衣摆。 “凭你不肯让我走,凭你始终没办法真的放下我,这样还不够吗?” “凭那个我以为的梦,不是梦……” 她轻声说着,踮起脚来,苍白的唇印上周砚川的唇角。 这一吻很轻,蜻蜓点水一般,不等周砚川反应过来,盛南烟已经退了回去。 周砚川的眸光明明灭灭,盯着盛南烟看了许久,而后一把打横抱起了她。 …… 卧室内,青天白日,盛南烟仰躺在床上,摇晃间她看见窗帘外透进的斑驳天光,在视野里一点点被掰碎揉开。 情动之时,周砚川俯下身来吻她的眼睑,轻声问她在想什么。 盛南烟疲惫地闭上眼摇摇头。 云雨初歇之时,已经快傍晚。 身侧,周砚川沉沉睡去,盛南烟拖着酸痛的身体坐起身来,侧首去看男人。 男人颈侧,一抹格外明显的红痕赫然闯进盛南烟的视线之中。 盛南烟面无表情。 方才,她可没再周砚川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半晌后,盛南烟收回目光,将眼神的厌恶深埋。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来到了衣帽间内。 方才周砚川胡天胡地不管不顾,两个人的衣服全数脱在了穿衣镜前。 盛南烟反手,轻轻关上衣帽间的门,在一堆衣物之中,找到了周砚川的手机。 开屏,输入密码,手机应声解锁。 盛南烟愣住。 周砚川的密码竟还没换,仍旧是她的生日。 熟悉的心痛感弥漫上来,盛南烟无声地调整着呼吸,而后点开了周砚川的工作微信。 微信上的消息多得让人眼花,盛南烟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前几天江回发给周砚川的消息。 是跟国际设计大赛相关的。 盛南烟点开一看,江回给周砚川发了许多份文件,全都是要送去参赛的作品,文件名统一标记二稿。 看来,周砚川手下的团队,基本上已经将要送去参赛的作品打磨得差不多了。 盛南烟看完之后,将手机收起,出了衣帽间。 然而就在她刚关上门之时,床上的周砚川动了一下。 盛南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地盯着床上的男人,半晌后确认对方只是翻身,并没有醒来,这才无声地松了口气。 在原地僵立许久,盛南烟才缓步来到卫生间,清洗自己身上的痕迹。 天快黑的时候,盛南烟才从卫生间出来。 周砚川已经醒来,正靠坐在床头,静静地抽烟。 烟雾缭绕间,盛南烟看向周砚川不甚清晰的面容。 “醒了?” 她擦拭着头发,“我先下去,胡闹了一天,奶奶知道该笑话我们了。” 周砚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却没有动作。 盛南烟转身,手刚握住门把,就听身后的周砚川忽然开口—— “那个小……程周周的手术费,需要多少?” 盛南烟长睫微垂,盖住情绪涌动的眸子:“至少,三十万。” 半晌,身后有了动静。 盛南烟转头去看,就见周砚川径直走进了衣帽间,而后拿了手机出来,在屏幕上划了几下。 下一秒—— “……银行到账,三十万元。” 盛南烟愣住,看向声源处。 是她的手机。 周砚川光裸着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分明,带着不可言说的欲念气息。 他深深地凝视着盛南烟:“睡一次,给你三十万。以后老老实实待在家,别再去见那个小野种,也别再胡闹。” “等那个小野种做完手术,养好了身体,我会找人领养他。往后,他跟你再也没有半点关系,知道了吗?” 第三十八章 少夫人病了 盛南烟只觉得男人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可明明,他们是夫妻。 盛南烟紧咬的牙关一点点放松。 “好。” 似乎是没想到盛南烟答应的这么痛快,周砚川有一瞬的诧异。 而后,那诧异褪去,变成了满意。 周砚川施舍一般抬手,落在了盛南烟的发顶。 “下去吃饭吧。” 盛南烟机械地转身离开卧房。 走到楼梯拐角处时,她迎面碰上了辛意如。 辛意如换了件舒适的家居长裙,绸缎浮动,在温馨的灯光下,衬的她整个人都无比温婉娴静。 看到到盛南烟,辛意如笑起来:“醒来了?正好,晚饭都好了,老太太让我来叫你俩。” 盛南烟点点头,“麻烦夫人了。” 辛意如转身,与她一道下楼:“客气什么。南烟,你从前还叫我一声母亲,现在怎么那么生分?我们如今,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吗?” 盛南烟目不斜视,“算吗?我可从没说过要帮你什么。” “别嘴硬了南烟,你肯回来,还肯拿我的钱,就该知道我会这么说。”辛意如说着轻叹,“砚川这孩子啊,脾气太硬了。他这辈子吃得苦也多,刚愎自用,自私寡情,你可不要跟他一样啊。” 盛南烟抿唇,不语。 辛意如瞥她一眼,满意的笑了。 两人来到楼下,周老夫人看见盛南烟就止不住的笑,忙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辛意如倒也没什么反应,如常给周老夫人盛汤,摆放碗筷。 不多时,周弯弯也来了。 盛南烟昨日才跟辛意如有了那番交易,这会儿看见周弯弯也面不改色。 倒是周弯弯,看见盛南烟后神色变了又变,无比精彩。 她沉着一张脸坐下,将碗筷汤匙敲得震天响。 周老夫人啧了一声,黑着脸看向周弯弯:“餐桌礼仪呢?都丢了?看见你嫂子不问好就算了,拉着脸给谁看?” 周弯弯看见周老夫人的脸色,面上划过惧意。 她憋了一会儿气,终归还是忍不住:“奶奶,我哥都要跟她离婚了,还把她弄回来干什么?!” 周老夫人当即冷了脸,刚要呵斥—— “弯弯,怎么说话的?”辛意如低声训斥,“快跟你嫂子道歉。” 周弯弯不服地看向盛南烟,正对上盛南烟清淡平静的双眸。 无名火涌上来,周弯弯啪的一声摔了手上的汤匙。 “我说得没错!现在外面都传开了,说盛南烟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甚至不肯回周家了!谁知道那小孩来历是什么?说不定就是她的私生子!” “依我看,明珠姐姐比她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周弯弯越说越过火,周老夫人气的胸膛起起伏伏,指着周弯弯怒骂:“我看家里人真是把你宠坏了!什么话都敢说!你你、你给我站起来!” 老太太的话音刚落,楼上传来脚步声。 周砚川从楼上缓步下来,神色淡淡:“怎么了这是?” 周弯弯腾地站起身,几步跑到周砚川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先告状:“哥!你都被这个女人戴绿帽子了,你还让她回家干什么?” 周砚川瞥了周弯弯一眼,而后目光微转,缓缓落在了盛南烟身上。 盛南烟察觉到周砚川眸中的看戏意味,垂在一侧的手微微收紧。 周老夫人此时再也坐不住了,起身疾言厉色:“周弯弯,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自己的房间好好反省!什么时候学会尊重人了,什么时候再吃饭!” 周弯弯表情一变,立刻往周砚川身后躲了躲。 她一贯害怕周老夫人,此时却像是笃定周砚川会做自己的靠山,躲在周砚川身后嚷道:“奶奶,你太偏心了!我才是你的亲孙女,盛南烟才是外人!她在外面水性杨花,连孩子都弄出来了,你还要向着她吗?!” 周老夫人气的脸色紫涨,还想说什么,周砚川忽然开口了。 “弯弯说得没错。”周砚川直勾勾盯着盛南烟,“那个小野种,的确来路不明。不过奶奶您放心,我已经跟阿烟商量好了,等那个小野种的病治好了,就找人送养,往后那小野种再也不会跟阿烟有关系。” 周砚川说着顿了顿,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阿烟,我说得对不对?” 盛南烟看着他的眼神,忽然觉得一股凉意遍布全身。 周砚川是故意在周老夫人面前将此事坐实,好试探她的态度。 看她是不是真的“听话”,真的同意舍弃周周。 周老夫人此时的表情也十分精彩。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盛南烟:“烟烟,你跟奶奶说实话,那个孩子,真的是你……” 盛南烟如坠冰窟,别说回话,她光是忍住给周砚川一个巴掌,都已经忍得摇摇欲坠,十分辛苦。 周老夫人见她不语,心中的疑窦越来越大,神色也逐渐变得凝重。 “烟烟,你跟我说实话,如果他们冤枉了你,那奶奶绝对会还你一个公道!”周老夫人带着最后的几分希冀说道。 盛南烟的目光从周砚川满是玩味的面容上移开,一字一句道:“周周,的确是我的孩子。” 她曾经答应过南慈姐姐,永远都不会舍弃周周。 无论发生了什么。 盛南慈是她没有血缘,却比骨肉至亲还要亲近的人;周周就是她的孩子,她没有说谎。 她倒也想看看,周砚川要如何收场。 周老夫人苍老的面容上神色变了又变,像是陡然老了十几岁,变得茫然又不安。 老太太眼神复杂,盯着盛南烟看了又看,许久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辛意如看够了戏,拉着周弯弯也离开了。 客厅内无比安静,钟表的走针声滴滴答答,一如盛南烟的心跳。 周砚川好整以暇地看着盛南烟,眼中的残忍清晰可辨。 “阿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但老太太年纪大了,你刚刚那番话,实在是伤了老人家的心。” “我不能不惩罚你。” 周砚川施施然说着,叫来家里的佣人。 “少夫人病了,把少夫人带去阁楼的小房间养病,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少夫人踏出房门一步。” 第三十九章 人言可畏 盛南烟没有反抗。 她在佣人无声又怜悯的注视之下,抬脚往楼梯走去。 路过周砚川身边时,盛南烟短暂地停下脚步。 “周砚川,你想关我一辈子吗?” 她问得平静无比,仿佛在跟周砚川闲聊。 周砚川抬眼,看向窗外蒙昧的月色,目光逐渐变得空荡荡:“没有啊阿烟,我是为了你好。上次让你那么跑出去,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你自己都忘了吗?” “你好好在家待着,我们跟从前一样,还是夫妻。老太太那边,我会帮你打点好的。” 盛南烟掠过他,脚步缓慢而沉重地上了楼。 周家的阁楼在最顶层,唯有一个常年空置的小房间。 这里原本,是佣人住的地方。 盛南烟推开门,房间内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潮湿味道。 目光所及之处,这卧室还算干净整洁,只是比起盛南烟在外面的那间出租屋还不如,简陋的简直不像是周家会踏步的地方。 佣人目送盛南烟进去,态度还算客气:“少夫人先住着,有什么需要跟我们说。” 盛南烟坐在了床上,抚摸着冰凉潮湿的床单,缓缓道:“我想吃点牛肉,炖得烂一些。” 两个佣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古怪。 盛南烟在周家住了也有些年月,她们又是在周家做了许久的佣人,都知道盛南烟是很不喜欢吃牛肉的。 但两人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先应下。 门被关上,盛南烟静静地坐在床上,若有所思。 眼下已经是月底,过了二十五号了。 她的例假已经晚了五天。 盛南烟算着日子,闭上了眼。 —— “吃牛肉?” 客厅内,周砚川听到佣人回话,蹙眉看了眼楼上的方向。 “除了这个呢?”周砚川按下有些纷乱的思绪,“她还说什么了?” 佣人摇头:“没了,就说炖得烂一点。” 周砚川敛目:“知道了。吃喝都按照她的要求来,一天检查两遍屋子,别让她留下什么能跑出去的东西。” 佣人应声去了,周砚川则去了周老夫人的房间。 夜色已深,周老夫人却迟迟难以入眠。 周砚川端着汤盅敲门进去,就见周老夫人坐在沙发上,神色沉重地看着外面的夜色。 “奶奶。”周砚川上前,将汤盅放下,“您晚饭都没吃,小心身体。” 周老夫人没回头,声音微哑:“你觉得,我吃得下吗?砚川,你可真是给了奶奶一个惊喜。” 周砚川淡淡然,坐到了周老夫人身旁,“我自己何尝不觉得惊喜?不过今天也是我不好。我跟她置气,没考虑您的感受。” 周老夫人深深呼吸:“眼下还说什么考虑不考虑,感受不感受?你跟我交个底,假如那孩子真的是烟烟自己偷偷生下的,你要怎么办?” 周砚川轻笑:“还用得着假如吗?她自己都承认了。” “我总觉得……”周老夫人咬牙,最终又认命般闭上眼睛,“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还是跟她离了吧!” 周砚川的笑容褪去。 他转头看老太太:“为什么?” 周老夫人几乎气笑了:“你也问得出口?纸包不住火,将来这事早晚穿得满城风雨!到时候周家的面子,你的名声,都往哪儿搁?” 周砚川眉心微动,“我以为您很喜欢她,不会介意。” “喜欢是一回事,触及我周家的利益,又是另一回事。我昨儿跟你后妈又吵起来,她有句话倒是提醒我了。” 周老夫人浑浊的眸子里闪过精光。 “沈明珠若是成为周少夫人,才是对你真正有裨益的。” 说着,周老夫人眼底又闪过懊恼。 似乎是愧悔自己说了这样的话,又似乎是为自己之前疼爱盛南烟而觉得不值。 好半晌,老太太才继续道:“总之,你自己想明白。若你真舍不下烟烟,那孩子就得趁早料理了。要么送得远远的,再把流言蜚语压下去。要么……” 周老夫人顿住话茬,眼中划过晦暗。 周砚川却瞬间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他蓦然看向周老夫人,祖孙两个视线交汇,周砚川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狠厉。 周老夫人端过汤盅,轻抿了一口。 她一字一顿,声音沉沉: “人言可畏。” 几个小时后,周砚川从周老夫人的卧室出来,来到了顶楼。 小房间的门紧闭,周砚川兀自站了一会儿。 不多时,佣人端着托盘上来,见了他点头问好:“少爷。” 周砚川看向托盘上的碗碟:“做好了?” 佣人颔首:“少夫人催了几遍,说饿得厉害,今晚一定要吃。” 周砚川意味不明的一笑:“她胃口倒好。得了,送进去吧。” 看着佣人进门,周砚川转身,缓缓下了楼。 他来到主楼大门口,拨通了江回的电话。 对面许久才接通,江回的声音有些发闷,明显是被吵醒的:“周总,什么事?” 周砚川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才道:“安排一下,把程周周送去私人医院,找人看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除了医生护士以外的任何人去探视。” 江回沉默良久,迟疑:“周总,如果被夫人知道了……” “你现在工作做得真是越来越好了。”周砚川的声线没有起伏,“你是给盛南烟打工吗?” 江回凛然几分:“不是的周总,我只是稍微提醒一下。我这就去办,办好了第一时间给您回复。” 周砚川没再多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支烟吸完,周砚川转身回了楼上。 阁楼的房间内,番茄炖牛腩的香气若隐若现,周砚川推门进去,见盛南烟静静坐在小桌前,一口一口吃得仔细。 周砚川坐到她对面,定定看着她。 盛南烟从始至终都没停下动作,直到将那碗牛腩吃了大半,才抬眼淡淡看向他。 “什么事?” 周砚川目光幽深。 “我让人给程周周办了转院,之后他做手术、恢复治疗,我都会让人看着。你不必再去见他了,往后这个孩子跟你没关系了。” 盛南烟的瞳孔微微紧锁。 她呼吸乱了一瞬。 “周砚川,”盛南烟压住嗓子里的颤抖,“你只说等周周病好之后,为他找养父母,没说现在就将他软禁。” “你软禁我一个,还不够吗?” 第四十章 好样的 周砚川无声地笑起来。 “阿烟,别说糊涂话,我什么时候软禁你了?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两个好。” 语罢,男人站起身,笑吟吟地垂眸俯视盛南烟,“乖乖待着,别再闹无谓的脾气,知道了吗?” 盛南烟的后槽牙紧咬,几乎尝到了一丝血腥气。 她知道,周砚川是故意的。 他故意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就是想看她会不会为了周周豁出去,豁出去跟他撕破脸。 盛南烟遍体生寒。 她不能撂下周周不管,但在这个节骨眼,她也不能真的跟周砚川撕破脸。 进退两难。 周砚川下了楼,离开了老宅。 刚坐上车,江回的电话打了过来。 “周总,都安排好了。已经将人转移到了锦山私立医院,安排人严加看管。不过,那孩子的情况似乎不大好。” 周砚川看了看时间,吩咐司机:“去锦山。” 深夜。 锦山私立医院的大门口,宾利车缓缓停靠。 车门打开,周砚川从车上下来,神色莫测。 江回小跑着上前,跟在了周砚川身后侧,低声道:“医生已经在给那孩子做全身检查了。再者,我们去带人的时候,二少也在,我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 周砚川顿住脚步,眼中划过一抹玩味的笑意,夹杂着几分戾气,让人不寒而栗。 “周槐亭……他好样的。” 片刻后,男人拔腿继续朝着医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急诊大厅内,人数寥寥无几,且都是江回安排的人,见周砚川来纷纷颔首立正。 不多时,主治医生从急诊室内匆匆出来,四处张望:“家属呢?” 周砚川眸子微眯,缓步上前:“情况如何?” “不大好,病人的身体非常虚弱,且应该是刚做完配型检测,情况不大稳定。虽然现在脱离了危险,但还是在重症病房监护。” 医生捏着一张单子,有些迟疑:“那边的医院递来档案,说是这孩子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配型可以手术。如果他的情况没有好转,我们这边的建议是立刻手术,不能再拖了。” “这是手术同意书,需要直系亲属签字。” 医生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将同意书交到了周砚川手上。 周砚川接过后扫了几眼,却迟迟没有签字。 医生见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先行离开。 江回在旁觑着周砚川的神色,良久低声提醒道:“周总,如果被夫人知道……” 周砚川眉心动了动,看向他。 江回下意识噤声,但看到周砚川若有所思的表情之后,还是鼓起勇气道:“我们的人已经拦住了二少,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来。而且,来的路上我已经先联系了几家合适的福利院,他们都很愿意帮忙找领养家庭。” 顿了顿,江回语气加重了几分:“等程周周的病好了之后,一定能第一时间找到领养家庭,到时候就不必在您跟前碍眼了。” 周砚川的目光在江回面上划过,最终抬手,在单子上签了字。 “你倒是对她的事情很上心。”周砚川轻笑,“从前没见你们有那么多的交集。” 江回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他低下头,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常:“既然周总想跟夫人继续过下去,有些事情,还是退一步比较好。” 周砚川没吭声,只是将单子交给了江回。 江回终于松一口气,拿了单子去找医生。 医生办公室内,江回交了单子,问道:“如果那孩子要手术的话,成功几率在多少?” “只要配型没问题,成功几率还是很大的。只不过孩子的年纪太小,术后会出现什么并发症,这都是不可预估的。但您放心,我们这边肯定会尽全力,让孩子的术后康复率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 江回稍稍安心,谢过医生后便出了办公室。 来到急诊室门前,见周砚川还站在原地。 他迟疑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上前询问:“周总,手术的事情,要告诉夫人吗?” 许久,周砚川转身往外走。 “不必了。等一切办妥之后,再说。” 说着,周砚川忽然停下脚步。 “你刚刚说,周槐亭在哪?” 江回一愣,而后连忙回道:“这会儿人还在程周周原来的病房里。” 周砚川嗯了一声。 “把他带回老宅,连带着周弯弯,不许他们这段时间内随意离开。” —— 隔天一早,江回就带着周槐亭回了老宅。 他已经尽量低调,但动静还是引起了辛意如的注意。 辛意如满面狐疑的出来,看到眼底满是乌青的儿子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拦住众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辛意如防备的目光扫过江回,再扫过周槐亭身后的一群保镖,“这是什么架势?押犯人吗?” 江回看到辛意如,不由得开始头疼。 他低眉顺眼,态度尽量放得谦卑:“夫人,这是周总的吩咐,这几天二少美休息好,要在家好好休息,还有三小姐……周总的意思是,二位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出门了。” 周槐亭始终淡淡然,此时闻言轻笑一声:“大哥这是要把我跟弯弯关起来?” 辛意如的表情骤然变了。 她微微咬牙,维持着最后的体面,“砚川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软禁自己的弟弟妹妹?这可是犯法的!” 江回何尝不知道这件事的性质,但他也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道:“周总不是这个意思,您别多想。周总只是要二少和三小姐好好休息而已。” 语罢,江回不再跟辛意如多说,直接叫保镖:“先送二少上去。” 辛意如急了,拦在周槐亭身前,“有我在,我看你们谁敢动他!” 周槐亭忽地抬手,按住了辛意如。 辛意如回头看他,惊疑不定:“儿子……” 周槐亭微微一笑。 “没事的妈,想来大哥也是为了我好,我们是亲兄弟,他能把我怎么样呢?” “只是,妈你记得看好弯弯,别让她犯浑,知道了吗?” 第四十一章 到底想要什么 辛意如看到周槐亭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好吧……” 周槐亭被“送”回了自己房间。 等江回走了,辛意如迫不及待去找周槐亭。 “到底什么情况?”辛意如很是不安,“难道周砚川发现什么了?” 周槐亭坐在阳台边惬意喝茶:“没什么情况,妈你静待时机就是。不出意外的话,嫂子应该也被关起来了吧?” 辛意如见他气定神闲,到底稍稍放松几分。 “确实。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管她?她就算跟周砚川闹得再大,周砚川也不舍得把她怎么样!你就不同了……周砚川一直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他要是知道——” “他知道又怎么样?” 周槐亭笑着,打断了辛意如的话。 辛意如蹙眉:“什么意思?” “这一次,我把选择权放在他手上。”周槐亭笑意加深,“就看我的好大哥,会怎么做了。” 说着,周槐亭放下茶杯,云淡风轻。 “妈,想想办法,让我跟嫂子见一面吧。” 傍晚。 盛南烟再次从睡梦中惊醒。 小腹处隐隐的坠痛已经持续了一整天,她有些艰难地起身,叫外面的佣人。 “有人吗?帮我倒些热水来。” 很快,房门被打开。 一个佣人进来,满面的不耐烦,指了指床头柜旁的水杯:“这里面不是有水吗?” 盛南烟的脸色微白,额上已经冒了冷汗:“帮我,倒一些热的,我不太舒服……” “啧,少夫人,不是我说您,家里的佣人就那么多,现如今还要分出两个来专门伺候您,我们也是人,不是机器,不能二十四小时服侍您吧?” 那佣人说着,面上露出轻蔑之色。 “再者说了,如今连大少和老夫人都懒得管您了,我们这些人可不都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照顾您?您也稍微懂点事,行吗?” 盛南烟费力地抬眸看她,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冷意:“再怎么说,我跟、跟周砚川也还是夫妻,我也算这个家的主人之一。你就不怕,等周砚川回来,我告诉他你的所作所为?” 那佣人夸张地拍着胸脯,“哎哟,我好害怕呀!少夫人想告状那就告去啊!谁拦着你了?” 说完,那佣人冷哼一声,转身出去,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盛南烟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加剧, 她蜷缩在床上,双手死死地捂住小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冷汗顺着她的额头不断滑落,打湿了鬓角的碎发。 她尝试着深呼吸,可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她的腹部,疼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不行,不能就这样……”盛南烟咬着牙,强撑着从床上挪下来,双腿发软,差点跌倒在地。她扶着床沿,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门口,用力拍打着房门,“来人!快来人!”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回应。 盛南烟的心中涌起一股绝望,她知道,这是周砚川对她的又一次惩罚,他就是要让她孤立无援,让她知道,在周家除了他,她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 她靠在门上,身体缓缓下滑,最终瘫坐在地上。 小腹的疼痛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就在她几乎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盛南烟的眼睛猛地一亮,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喊道:“救我……快来救我……” 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影冲了进来。 盛南烟努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来人是谁,可她的视线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她只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抱了起来,然后耳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嫂子,嫂子你怎么样?!” 听到熟悉的声音,盛南烟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 盛南烟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熟悉的天花板,却不是那窄小昏暗的阁楼了。 盛南烟费力地转动着眸子,下一秒—— “烟烟,你醒了?” 周老夫人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盛南烟转头去看,正对上老太太微红,却满是欣喜的双眸。 “奶奶……” 她呢喃着,脑子的思绪始终混乱。 盛南烟呐呐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周老夫人迫不及待地道:“傻孩子,你怀孕三周了,自己都不知道!” 盛南烟愣住了。 虽然早都有所预感,但这个消息仍然如同惊雷一般,在她脑海中炸开。 周老夫人见状,只以为盛南烟是害怕周砚川,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 “烟烟,别担心,奶奶会保护你和孩子的。砚川那边,我会去跟他说的。” 盛南烟的眼眶无声的红了。 她忽然笑起来,眼泪流下来,淌进了发鬓里,又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周老夫人眉头一皱,看向门口。 房门被推开,周砚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看到盛南烟已经醒来,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半晌后,周砚川收回目光,走到了床边。 “发生什么了?”周砚川低声问道。 盛南烟别过眼,不去看周砚川。 周老夫人神色微厉:“你还好意思问!谁准你把烟烟给关起来的?她怀孕了你知不知道?你找的那几个佣人不上心,差点让烟烟出事了!如果不是槐亭赶到的及时,这孩子就没了!” 周砚川瞳孔微震,下意识看向盛南烟。 忽的,他想起什么,垂在一侧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周老夫人看到周砚川的反应,心底对这突如其来的孩子的最后一点猜疑也烟消云散了。 她站起身,嗔怪地瞪一眼周砚川。 “得了,你陪烟烟待一会儿!” 老太太忙不迭的走了,把空间留给这夫妻俩。 门关上,周砚川欲言又止,坐在了床边。 他凝视着盛南烟,看见她通红的眼,心忍不住软下来。 但等看见盛南烟面无表情的脸时,周砚川又顿觉恼怒。 “怀孕了,还要用这幅表情对着我吗?”周砚川一字一句,“你到底想要什么?想怎么样?” 第四十二章 不知好歹 盛南烟不看他。 她张口,声音沙哑无力:“这话,该我问你吧。” 周砚川深吸一口气:“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没打算离婚。是你一直固执己见,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 盛南烟闭上眼,“出去。” 周砚川怒极反笑:“你是真想被关一辈子,哪怕这个孩子生下来,也不能踏出老宅大门一步,是吗?” “你还想不想让程周周手术?他现在在我手上,昨天医生才给了手术同意书,我还没签呢。” 盛南烟蓦地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周砚川冷笑:“我说,如果我想,我可以让那个小野种,就那样等死。” “你疯了!”盛南烟挣扎着坐起身,眼眶变得猩红,“你、你也答应过南慈姐,不会让周周吃苦……你都忘了,是吗?” 周砚川近乎恶劣地挑眉:“盛南慈人都没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盛南烟摇摇欲坠:“不,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周砚川看着她满是恨意的眸子,移开了目光。 他站起身,冷冷道:“如果不想让那个小野种死了,那就不要再跟我摆出这幅死人脸,明白了吗?” 盛南烟的眼泪决堤。 “你到底,要怎么折磨我才算完?” 周砚川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 “好好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假如这个孩子出了任何差错,我都不会放过那个小野种。” 说完,周砚川转身离开。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盛南烟也应声倒在床上。 她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渗出。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她压抑的抽泣声在回荡。 过了许久,盛南烟才缓缓放下手,眼神中满是绝望与决绝。 她知道,自己现在就像是被周砚川紧紧攥在手中的风筝,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那根束缚她的线。 可周周还那么小,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希望一步之遥,最后却又失之交臂。 盛南烟咬牙,缓缓擦去了鬓边的泪。 周槐亭说得对。 唯有周砚川被重创,她跟周周,才有一丝喘息之机。 盛南烟看向窗外,月亮已经逐渐西沉。 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老宅的客厅内已经飘了饭菜香。 周老夫人亲自进了厨房,盯着厨师做饭。 “烟烟现在怀了孕,胃口跟以前肯定不一样,你们好好照顾,看她喜欢吃什么就多做一点……” 正碎碎念时,周砚川进来了。 “奶奶,何必这么上岗上线?” 他上前扶住老太太,仔细瞧了几眼老人家的脸色:“昨晚没睡好?” 周老夫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不也一样?瞧你这眼底的乌青,根本没睡吧?” 周砚川扶着周老夫人往外走,“她不听话,太倔强,我当然头疼。” 这一回,周老夫人却没反驳。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叹气:“这丫头,确实太要强。昨晚我仔细想过了,现在把她留在家里,好好养胎才是正经。” “真要让她出去了,万一再跟你有个什么龃龉,到时候伤到了孩子,就得不偿失了。” 周砚川嗯了一声,“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她不会把孩子怎么样的。” 周老夫人蹙眉:“你怎么说的?” 周砚川垂眸:“我自有办法。” “说到底你们是夫妻,不要把话说得太难听,日子总还要过下去。只要这个孩子能好好生下来,往后一切都好说。” 周老夫人说着,又警告周砚川:“既然都是快当爹的人了,外面的事情就料理干净!沈家那个少来往,若没她,你跟烟烟也不能闹成现在这样。” 周砚川闻言,微微愣了一瞬。 回过神,他正要说话之时,周槐亭从楼上下来了。 “奶奶,大哥。”周槐亭态度客客气气。 周老夫人见了他,神色和缓几分:“槐亭来了啊。昨天的事多亏了你,要不然你嫂子可真要出事了。” 周槐亭莞尔:“一家人,不说这个。” 说着,周槐亭看向周砚川:“大哥,嫂子情况怎么样了?” 周砚川面色微沉:“跟你有关系吗?” “我只是关心一下。”周槐亭诧异,“大哥这么激动干什么?” 周砚川目光冰冷:“不用在这里装模作样。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一清二楚。” 周槐亭轻笑一声,神色自若:“大哥,我能打什么算盘呢?不过是真心关心嫂子罢了。再说了,嫂子现在怀了孕,咱们周家可都盼着这个孩子呢。” 周老夫人的眉头皱了又皱,最终低声呵斥:“好了,都别吵了。槐亭啊,你嫂子现在情况还算稳定,就是需要好好休息。你这段时间也别去打扰她。” 周槐亭点头:“奶奶放心,我知道分寸。” 周老夫人瞥了眼周砚川的表情,又道:“槐亭你先上去,我有话跟你大哥说。” 等周槐亭上去,周老夫人拍了拍周砚川的手:“行了,别老这么疑神疑鬼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烟烟和孩子。你一会儿再去看看她,好好修补修补夫妻关系,实在不行说两句软话,别老这么冷着脸。” 周砚川漠然:“我从来没想把她怎么样,是她自己要闹。” 周老夫人瞪他:“你把烟烟关起来,还差点让她出事,就算你没先把她怎么样,烟烟心里也不会好好受!你要是不想让她和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赶紧去哄哄她。” 周砚川迟疑片刻,还是起身往盛南烟的房间走去。 等走到门口,周砚川刚要开门,却犹豫地停住了脚步。 好半晌,周砚川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周砚川皱了皱眉,值得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盛南烟正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 听到动静,她也没有回头。 周砚川走到床边:“跟你说的话,想明白了吗??” 盛南烟开口,语气麻木:想清楚出什么?” 周砚川眯眸:“我说过,别再闹脾气,你还是周夫人。现如今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不想跟你计较别的,你还不知足吗?” 盛南烟轻笑一声:“哦,原来是我不知足啊?” 周砚川面色一沉,微微咬牙。 “盛南烟,你别不知好歹!” 第四十三章 美梦成空 周砚川不明白,他已经让步到这个程度,盛南烟为何还是如此固执? 男人冷冷地盯着盛南烟,像是盯紧了猎物的某种野兽。 盛南烟移开目光,缓缓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呢?现在周周已经在你手里了,我也被你关着不能再出去,你还想我做什么呢?” 周砚川的牙关紧咬,几乎发酸。 说实在的,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 他一步步上前,捏住了盛南烟的下颌。 “乖乖的,听话,别再闹出让我生气的事情。” 说着,男人的目光下移,落在了盛南烟的腰腹间,眸光倏然间多了几分柔和。 但那几分柔情转瞬即逝。 片刻后,周砚川松开手,转身离开。 盛南烟这才转头,看着他的背影,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太陌生了…… 如今的周砚川,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盛南烟知道,周砚川没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有可能杀了周周的。 盛南烟用尽浑身力气,支撑着身体下了床。 她来到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良久轻轻敲了敲门。 外面很快响起佣人的声音:“少夫人?” 门应声而开。 守门的佣人显然换过,态度温和有礼,甚至伸手扶住了盛南烟,声音里带着关切。 “少夫人,有什么事吗?” 看着盛南烟苍白的脸,佣人又忍不住关切:“您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给您叫医生过来?” “不、不用……我想见老夫人,麻烦你,帮我请她过来。” 不多时,周老夫人拄着拐杖匆匆来了。 她看见盛南烟面色苍白,却还是站在门边等她,面上露出心疼之色。 “怎么了这是?快,坐下,有什么话慢慢说!” 周老夫人伸手拉住盛南烟的手,带着她坐到了床边,嗔怪道:“你现在身体虚弱,不能劳累,得好好躺着静养,至少要躺到孩子满了三个月才能下床,知道了吗?” 盛南烟反手握住周老夫人,低声道:“奶奶,我想你一件事。” “你说就是!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满足你!” 盛南烟扯着唇瓣,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之前,我跟砚川闹了那么多矛盾,都是因为我心里吃醋,总觉得他跟沈家大小姐的关系太过亲密。这几天我也冷静想过了,之前,是我太任性执拗了。” 周老夫人听了这话眼睛渐渐亮了,不住地拍着盛南烟的手:“好孩子,你能想通最好了!这件事本身也是砚川做得不对,有什么误会也不尽快说开,让你心里有了龃龉,回头我骂他!” 盛南烟莞尔,“这倒也不用。我想着,趁着我现在有了孩子,能跟砚川修补夫妻关系是最好的。不然,等过两天我精神好些了,找个合适的日子办个家宴如何?就请沈小姐过来,一来是让外头的人都知道,我有了身孕,周家要有第四代了。” “二来,也是让沈大小姐知难而退。等她不再逾矩跟砚川亲近,渐渐地我心里也就没那么膈应难受了。我和砚川,也能快点解开心结。” 周老夫人连连点头。 她忙不迭道:“这是个好法子!你放心烟烟,只要是对你和砚川,还有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有好处的,奶奶什么都答应!不过,你也得答应奶奶,往后一定好好跟砚川过日子,别再闹出什么来,知道了吗?” 盛南烟笑靥如花:“当然。我和砚川相扶与共那么多年,我也没办法轻易地舍下她。” 这话让周老夫人彻底放了心,连声叮嘱盛南烟,要她好好休息。 “你好好养身体,我这就去安排家宴的事!” 周老夫人风风火火地走了,盛南烟脸上温婉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她无力地靠在床头,眼神里满是疲惫与算计。 眼下这场家宴,或许,是她摆脱目前困境,唯一的一个契机了。 第二天的时候,周砚川得知了周老夫人要办家宴的消息。 他来到盛南烟的房间,眼神里带着冰冷的探究。 “办家宴?盛南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盛南烟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如你所说,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不想再和你无休止地闹下去。请沈小姐过来,就是想把话说开,以后大家相安无事,好好过日子。” 周砚川冷笑一声,“你最好是真的这么想。要是你在这场家宴上搞出什么花样,别怪我不客气。” 盛南烟心中一紧,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我能搞出什么花样?我现在只盼着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出生,和你也能好好相处。” 周砚川盯着她看了许久,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出破绽,但最终什么也没发现。 他微微挑眉:“你是想当着明珠的面,宣誓主权?” 盛南烟淡漠回道:“不可以吗?你是我的丈夫,不是她的。” 这一瞬,周砚川心底生出说不出的愉悦感。 连日来的阴霾顿时散去,周砚川眸底酝酿出几分极淡的笑意。 虽然那笑意消失得快,但还是被盛南烟精准捕捉到了。 她移开目光:“如果你和沈明珠真的没什么,就不要阻止这场家宴。这次的家宴结束之后,我想沈明珠再怎么执拗,也会放手了。” “只要你们俩不给我难堪,我也乐得给彼此一份体面。” 转眼,家宴的日子到了。 老宅里一大早就开始忙碌起来,上上下下都是轻松的氛围。 周老夫人亲自监督着各项准备工作,从宴会的菜品到布置,都要求尽善尽美。 盛南烟也偶尔会下床走动,指挥着佣人做一些细节上的调整,看上去完全是一副期待家宴的样子。 傍晚,沈明珠盛装出席了。 她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但在看到盛南烟时,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狰狞了一瞬。 盛南烟走上前,笑容浅淡从容。 “沈小姐,欢迎你来。” 沈明珠死死地捏着手,半晌才挤出一抹笑意。 “听说嫂子怀孕了啊。不过,这才怀孕多久,就这么劳师动众的操办家宴,就不怕美梦成空?” 第四十四章 做什么都没所谓 美梦? 盛南烟几乎没忍住,就要大笑出声。 这对于她来说,哪里算得上是美梦? 分明是噩梦。 “听沈小姐的意思,是很不希望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盛南烟莞尔一笑,“沈小姐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今天来了不少周家的亲眷,沈明珠只得维持着笑意,“哪里,嫂子多心了。只是,我想到嫂子外面养着的那个孩子,就不免有些担心。嫂子的身体一向不大好,照顾一个都照顾不来,现在更是分身乏术了吧?” 沈明珠的话引起旁边人的注意,有两个周家的远亲,忍不住朝着盛南烟看过来。 “诶,听说了吗?砚川那个媳妇,在外面还养了个私生子呢!” “听说了啊!我还以为是外面的人胡说的呢!不过现在听沈大小姐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不定……” 几句低声交谈落入盛南烟的耳中,盛南烟伫立在原地,云淡风轻。 周砚川此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面色微微一沉。 他走到了盛南烟身侧,伸手揽住她的腰,将人带到了自己身侧。 沈明珠看着这一幕,眼底的怨毒几乎要凝为实质。 她手指蜷紧,死死地抠着掌心的肉,疼痛感让沈明珠又冷静了几分。 眼下她最不能动怒。 否则可就遂了盛南烟的意了…… 如此想着,沈明珠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意。 她看向周砚川,笑道:“砚川哥对嫂子还真是始终如一,即使嫂子在外面闹出那么大的新闻,砚川哥还是痴心不改了,我也真的很羡慕你们。希望以后,我也能找到像砚川哥一样好的男人。” 周砚川扫了沈明珠一眼,语气里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敷衍:“会的。之后有需要,我会帮你介绍。” 说着,周砚川半强迫地带着盛南烟离开了原地。 沈明珠的眼神明明灭灭,看着那两人的道背影消失。 “怎么样,看着不好受吧?” 身旁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吓了沈明珠一跳。 她转过头,看见是周槐亭,眼底划过不屑。 “关你什么事?” 周槐亭笑的眼睛弯弯,瞧着很乖巧:“明珠姐,怎么对我这么凶?难道我说中明珠姐的心思了?” 沈明珠愤然:“你会不会说话?” “唉,我是嘴笨。”周砚川叹息,“不过我可提醒明珠姐一句,可千万别再想着把我嫂子怎么样。如果我嫂子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没了,他们两个最后修补关系的机会,也就跟着没了。” “到时候,指不定我奶奶怎么生气呢。” 周槐亭说完就走了。 而沈明珠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她脑子里转过几个疯狂的念头,目光微转,看向了楼上。 与此同时,周砚川带着盛南烟来到了二楼的书房。 盛南烟看着挡在门口的男人,微微蹙眉:“什么事?” 周砚川垂眸打量她一会,语气淡漠:“刚刚被人那么说,不生气?” 盛南烟想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周砚川说的是那两个当面嚼闲话的周家亲戚。 “为什么要生气?她们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盛南烟笑着轻轻挑眉,对上周砚川的眼睛,“你不就认定,周周是我的私生子吗?” 周砚川眉目间盖上几分阴霾,语气里带着警告。 “盛南烟,你想要我已经给你了,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是我太给你脸了是吗?” 盛南烟睫羽微动,不见半点惧怕之色,只有淡漠:“随口一说,你别多心。你有空在这儿找我的事,不如想想怎么安顿沈明珠。” “她这会儿估计正伤心呢。” 周砚川闻言,迟疑了一瞬间。 盛南烟勾唇轻笑:“周砚川,别忘了你答应了我什么。” 说完,盛南烟转身离开。 从书房出来,盛南烟面上的笑容瞬间淡去。 她缓步来到二楼栏杆处,朝下看着。 此时,沈明珠正好抬眼,正对上盛南烟的双眸。 四目相对,神色各异。 半晌后,盛南烟冲着沈明珠微微一笑,而后抬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沈明珠的表情变了又变,那怨恨和嫉妒再也压抑不住。 盛南烟目的达到,转身翩然离去。 楼下,沈明珠再也按捺不住。 她提着裙摆,几步上了楼,拦住了盛南烟的去路。 楼下宾客尽欢的交谈声远去几分,盛南烟顿住脚步,淡淡对上沈明珠怨憎的目光。 “沈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沈明珠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你怀了砚川哥的孩子,你很得意是吗?谁知道你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孽种!” 盛南烟面色未改,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浓郁:“沈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红口白牙地污蔑我,可有证据?” 沈明珠冷笑一声,“证据?你还需要什么证据?我告诉你,别以为一场家宴你就能唬住我!等我找到你偷人的证据,我看砚川哥还会不会护着你!” 护着? 盛南烟几乎要忍不住大笑出声了。 他周砚川什么时候护着她过? 盛南烟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神色从容,“我安的什么心,周砚川清楚,周老夫人也清楚。倒是沈小姐你,三番两次地针对我,究竟是何用意?难道沈小姐真如外界所说,对砚川这个有妇之夫死缠烂打不放,甘愿做小三?” 沈明珠恼羞成怒,“你、你胡说八道!明明我跟砚川哥才是青梅竹马,你才是那个第三者!” 盛南烟莞尔一笑,道:“沈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与周砚川是合法夫妻,有证件的。你有什么?” 沈明珠气结,一双眼通红,表情狰狞地抬起手—— “贱人,你——” 盛南烟的眸光一动。 就是现在了! 她微微侧首,看向自己身后的台阶。 只要这个巴掌落下来,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滚下去…… 或许这一下,这个孩子就没了。 但只要能离开这里,她做什么都无所谓! 然而,不等沈明珠的巴掌落下来,一只手忽然出现,抓住了沈明珠的手腕。 “哟,这是在干什么呢?” 第四十五章 我都答应你 周槐亭笑吟吟地从楼下上来,看着两人。 沈明珠怒目圆睁,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周槐亭的手像铁钳一般,紧紧箍住她,让她动弹不得。她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吼道:“周槐亭,你少多管闲事!” 周槐亭却丝毫不恼,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慢悠悠地说道:“明珠姐,这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孕妇动手,可不太好吧。要是传出去,对明珠姐你的名声可不好。” 沈明珠咬牙切齿道:“我管她什么孕妇不孕妇,这个贱人就是该打!” 盛南烟站在一旁,神色平静。 半晌,她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不甘。 周槐亭轻轻一甩,将沈明珠的手甩开,沈明珠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稳住身形后,恶狠狠地瞪了周槐亭一眼,又把充满恨意的目光投向盛南烟。 “盛南烟,你别以为有周槐亭帮你,你就能得意多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沈明珠咬牙低声道。 盛南烟轻轻抬起头,目光清冷地看着沈明珠,淡淡说道:“沈小姐,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是你一直咄咄逼人。我如今只想好好生下这个孩子,和周砚川好好过日子,还望沈小姐自重。” 周槐亭在一旁听着,忽然笑出声来:“明珠姐,我嫂子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就别再紧追不放了。我哥和我嫂子夫妻俩的事儿,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呢?” 沈明珠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槐亭的鼻子骂道:“周槐亭,你、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还比不上盛南烟?你别忘了,当初我跟你哥才是——” 周槐亭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打断沈明珠的话:“你也说了,那是当初。现在物是人非,明珠姐何必再纠结过去的事情呢?你要是再这么闹下去,可就真成了大家口中的笑话了。” 沈明珠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看了看盛南烟,又看了看周槐亭,最终一跺脚,转身跑下了楼。 看着沈明珠离去的背影,盛南烟眸光变了又变,而后看向周槐亭,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周槐亭温然笑道:“刚刚我在楼下,看到她气势汹汹的上来,怕她找你的麻烦。而且,我也一向看不下去明珠姐欺负嫂子。再说了,要是在这宴会上闹出什么大事儿来,奶奶那边也不好交代的。” 盛南烟盯着周槐亭看了半晌,最后淡淡说颔首“那就多谢你了。” 周槐亭摆了摆手,说道:“嫂子客气了。不过,嫂子你一向是个很谨慎的人,今天跟明珠姐说话,怎么像是要激怒她似的?” 盛南烟没看他:“你想说什么?想说我是故意的?” 周槐亭的笑意淡了几分,凑近了些许。 “嫂子,你想离开,但也不能用这种冒险的方式。无论如何,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好吗?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就能安排你跟周周团聚。” 盛南烟猛地看向周槐亭,眼神变了又变。 她刚想说什么,身后的书房门忽然打开。 周砚川走了出来,见到周槐亭后神色骤变。 他大步上前,拽着盛南烟的手,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你们俩在干什么?”周砚川眸光冷凝。 周槐亭笑得无害又单纯:“说句话而已,大哥这么应激干什么?” 周砚川眉头紧皱,目光在周槐亭和盛南烟之间来回扫视,像是要从他们脸上找出什么端倪。 “说什么话需要凑这么近?”他冷声反问。 周槐亭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摊了摊手道:“大哥,真没什么。你是不是太多心了?” 周砚川定定盯着周槐亭:“周槐亭,不要试探我的底线。不论是我的人,还是我的东西,都不是你能碰的。” 周槐亭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不过,大哥与其有时间盯着我,不如还是多关心关心嫂子吧,毕竟她现在怀着孕呢。” 周砚川神情冷峻:“用不着你提醒。” 周槐亭耸了耸肩,看向盛南烟道:“嫂子,那我就先下去了。要是有什么事儿,随时找我。” 待周槐亭走后,周砚川转过身,看着盛南烟,目光复杂:“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盛南烟神色平静,淡淡道:“没什么,就是一些家常话。你不用这么紧张。” 周砚川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从里面看出什么隐藏的情绪来:“盛南烟,你最好别有什么别的想法。” 盛南烟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笑了出来:“我能有什么别的想法?我现在只盼着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出生,和你也能好好过日子。” 周砚川闻言,神色微微缓和。 不多时,有个佣人匆匆忙忙上来了。 “不好了先生,明珠小姐不见了!” 周砚川蹙眉:“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佣人满面慌乱:“刚刚明珠小姐多喝了几杯酒,又不让我们跟着,自己出去了,这会儿哪儿都不见人影,沈家司机也急着找呢,都没找到……” 周砚川表情微变,下意识往前一步。 不等下楼,周砚川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盛南烟。 却只见,盛南烟神色淡淡,似乎毫不在意。 “去吧。”盛南烟平静不已,“正好我也累了,想回去休息休息。” 周砚川眼底划过挣扎。 不多时,周砚川沉声道:“累了就回去等我,这会儿老宅乱糟糟的,别到处乱跑。” 盛南烟没说话,目送周砚川匆匆离开。 她没回房间,而是转身去了顶楼天台。 这里视野极好,可以看见老宅的院子内,周砚川带着佣人四处找寻沈明珠的踪影,显然是在意紧张到了极致。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 盛南烟回头,正对上周槐亭含笑的眸子。 “嫂子。”周槐亭信步走到盛南烟身旁,跟她一起看向楼下,“你觉得,我哥能找到明珠姐吗?” 盛南烟不语。 许久,她缓缓开口。 “槐亭,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直说吧。” “只要能送我和周周永远地离开这儿,离开周砚川,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都答应你。” 第四十六章 恨了他好多年 周槐亭蓦地看向盛南烟。 盛南烟感受到那道视线,不同于以往周槐亭看她的每一次,这一次的目光没有温度,冰冷的,像是紧紧黏腻在皮肤上的毒蛇。 虽然盛南烟早有猜想,但此时此刻她才确定,这才是真正的周槐亭。 周槐亭盯着盛南烟看了许久,意味不明地笑出了声。 “嫂子,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一直都是希望你跟我哥长长久久,百年好合的啊。你们俩出了事,我能有什么好处呢?” 盛南烟依旧没有回头,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目光渐渐远了。 “刚跟周砚川结婚的时候,我曾经听说过一件事——” “二十年多前,辛意如刚刚嫁进周家,彼时的周砚川才六岁不到,他顽劣又嚣张,疑心认定辛意如是赶走他母亲的坏女人。” “辛意如出身一般,又没有娘家撑腰,在周家如履薄冰小心谨慎,一心一意讨好继子,只想这个小祖宗能容得下自己。” “可没过多久,辛意如怀孕了,经过检查得知,那是个女孩儿。她高兴得不行,因为她觉得,自己只要生下个女孩儿,往后既有孩子在膝下承欢,又摆脱了蓄意争家产的罪名。她甚至,做好了生一个就做手术绝育的准备。” 盛南烟说着顿了顿,直勾勾望向周槐亭。 周槐亭此时的表情冰冷,没有丝毫温度,比天边的孤月还要让人不寒而栗。 盛南烟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继续一字一句道:“后来,那个孩子没有了。有人把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听说抢救了一天一夜,辛意如才从鬼门关回来。” “她好了之后,想给自己讨个说法,可周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 “真可怜啊,好端端的没了孩子,心里的伤口烙印疼了小半辈子,连带着自己的孩子都被影响。槐亭,你说是不是?” 周槐亭面无表情:“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盛南烟嗓音轻柔,语调缓慢:“不用纠结这个,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是你哥派来的卧底。我是真的,真的很想离开他。” “我没办法在他身边存在哪怕一天。” 良久,周槐亭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如往昔的天真单纯,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盛南烟,你刚刚,是想可怜我吗?可我觉得,你才是最可怜的。你当年嫁给周砚川,估计以为自己终身可靠,但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背弃了你。” 盛南烟云淡风轻:“谁可怜都不要紧了。你只说,答不答应我的请求。” 周槐亭歪了歪脑袋,轻笑:“我这个人没那么好心。你手里没有半分筹码,我凭什么要帮你?” “周砚川带领团队做的项目已经快成了,我有办法帮你拿过来。”盛南烟从容不迫,“这个交换,你满意吗?” 周槐亭笑意加深:“我就是喜欢跟嫂子说话,不费劲。” 盛南烟莞尔,“既然如此,我要再加一个条件。” 周槐亭很痛苦:“嫂子尽管提。” 她的手微微下移,摸到了小腹,“我要,保住这个孩子。” 周槐亭诧异挑眉:“我以为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呢,它可有我哥一半的血脉。” “我知道。”盛南烟垂眸,“但它到底,也是我的孩子。等我离开了周砚川,这个孩子就跟周家、跟他再无瓜葛了。” 周槐亭收回目光,顺着盛南烟的视线看向楼下。 他感慨一般:“好乱啊……是时候该结束了。你放心,这个孩子有没有,都不影响我要做的事,我答应你。” 盛南烟毫不犹豫,转身离开,“我等你的好消息。” 许久,周槐亭转过身,看着盛南烟离开的方向。 那是天台的小门,黑洞洞的,如同深渊。 周槐亭凝视良久,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着喃喃自语:“嫂子,自求多福吧。” —— 楼下的闹剧结束时,已经是半夜。 宾客散了大半,周砚川在老宅角落的小楼里找到了沈明珠。 沈明珠哭着扑进周砚川怀中,泣不成声。 “砚川哥,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周砚川脸色冷凝,推开她:“你到处乱跑什么?” 沈明珠一脸委屈:“我心里难过,想一个人静一静……” 周砚川咬牙,到了嘴边的话没能说出口,最终只冷声道:“别再胡闹。明珠,我看在我们从小也算是发小的份上,前几次说话已经足够留面子了。” “我跟南烟是夫妻,我永远当你是妹妹,明白了吗?” 沈明珠不甘心,眼中的怨念深浓:“可是我放不下你,我也试着死心放手,但我做不到!” 周砚川看着沈明珠哀怨通红的眼,还有那断了线似的泪珠,移开目光,冷声道:“总有一天能放下的,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你……” 沈明珠不由他分说地吻了上来。 浓密的花丛后,盛南烟无声出现,静静地看着这对“有情人”。 她抬手,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盛南烟没有回头,都听出那缓慢而优雅的高跟鞋声来自于谁。 “夫人来了。”盛南烟垂眸,“什么事?” 辛意如轻笑,上前:“入秋了,夜里好冷。但我看,南烟你的心更冷吧?” 盛南烟嗤笑:“心都死了,还有什么冷不冷的?” 辛意如莞尔勾唇:“男人嘛,都是这样的。说是情意三千,其实不敌胸脯二两。你知道吗,当年我的第一个孩子没了之后,砚川他爸很快就出去找了女人。” 盛南烟侧首看她。 辛意如的一半脸隐在夜色里,一半暴露在月光下,似哭,非笑。 她侧首,红唇优雅地微勾:“说起来,我们是同病相怜。不过你比我幸运一些,周砚川不舍得跟你离婚,他爱你,也恨你。” “可周如海呢?他不爱我,更不恨我。独我一个,恨了他好多年。” 盛南烟静默不语。 辛意如的爱恨交织她没有兴趣。 她也无意评判当年的是非对错,她只想有朝一日,能自由自在的,呼吸一点没有周砚川的空气。 辛意如久久得不到回应也不恼,抬手交给了盛南烟一瓶药。 “吃下去,这个的功效能让你看起来像是濒临流产一样脆弱。到时候周砚川会不得不送你去医院。” 第四十七章 你想要什么? 盛南烟看着手里的药瓶,眉毛轻轻蹙起。 辛意如见状莞尔:“怎么,怕我真的害死了你的孩子?放心好了,我没狠毒到那个份上。况且,你不是录着音的吗?” 说着,辛意如看向盛南烟手中的手机。 盛南烟眸光微闪:“这么深的夜,夫人的眼神还这么好。” 辛意如裹紧了身上的披肩:“我老了,再不给我的孩子铺好路,我就算计不动了。” 她转身欲走,盛南烟叫住她。 “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想要什么?” 辛意如顿住脚步。 她回头,似笑非笑对上盛南烟的视线。 “我想要,周砚川夜尝一尝我的失去挚爱的切肤之痛。我痛一分,他就一定得偿还百倍千倍。这叫睚眦必报。” 语罢,辛意如施施然离开,徒留一片淡淡的香水气息。 盛南烟捏紧了手里的药瓶,许久也走进了黑暗里。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周砚川推开了沈明珠,目光黑沉如水。 “沈明珠,别逼我。”周砚川咬牙切齿,“别让我恶心你。” 沈明珠的眼中透出绝望,她站在原地,摇摇欲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周砚川转身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 沈明珠痛苦地蹲在地上,眼中满是怨毒。 为什么周砚川心里,永远都只有那个贱人?! 忽然,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沈明珠猛地回头。 “谁……” 深夜。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惊醒了老宅里的每一个人。 周老夫人慌忙穿衣从卧房出来,茫然地叫着慌乱从三楼下来的佣人。 “怎么了这是?!” 佣人惊慌失措,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老夫人,少夫人忽然惊醒腹痛不止,感觉要先兆流产!” 周老夫人三魂没了七魄,慌忙往楼上赶。 三楼,盛南烟的卧室房门大开,佣人忙慌慌地往里进,看见周老夫人来,又赶忙让开位置。 “烟烟!” 周老夫人颤颤巍巍的进去,便看见盛南烟满头淋漓地躺在床上,整个人似乎痛苦到了极致,紧紧地蜷缩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大夫呢?家庭医生呢?!” 有佣人匆忙叫来了家庭医生,周砚川也随即赶来。 家庭医生匆匆赶到,一番检查后,眉头紧皱,“周先生,周少夫人这是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得赶紧送医院。” 周砚川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大步走到床边,看着盛南烟痛苦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心疼,但很快又被冷厉取代,“你看不出是什么缘故吗?那周家养你有什么用?” 医生错愕了一瞬,而后慌忙解释:“这个,家里的医疗条件毕竟是有限的,肯定还得是去医院才能查出缘故的!” 周砚川眸光沉沉地看向盛南烟。 这一会儿,盛南烟的疼痛缓解了许多,她喘着气,目光平静地对上周砚川的视线。 周砚川看见她额角流下的汗,混着颊边的泪一起;他不知道那泪滴有没有温度,但却像是莫名滚进了他心里,烫的他收回了目光。 许久,周砚川阖了阖眼,“送医。” 佣人们听到命令,连忙手忙脚乱地准备起来。 周老夫人坐在床边,拉着盛南烟的手,老泪纵横,“烟烟啊,你可一定要挺住,我的重孙子可不能有事啊。” 盛南烟微微睁开眼,虚弱地看了周老夫人一眼,又缓缓闭上,没有说话。 很快,盛南烟被抬上了车,周砚川跟着坐在旁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然而,盛南烟的手始终松开,不肯合上。 周砚川的心一直沉,沉到了底。 车子一路疾驰,向医院驶去。 到了医院,盛南烟被迅速推进了急诊室。 周砚川站在门外,眼神阴鸷,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周老夫人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不停地抹着眼泪。 过了一会儿,周槐亭也赶到了医院。 他关切地看周砚川:“哥,嫂子怎么样了?” 周砚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来干什么?” 周槐亭一脸担忧:“嫂子出事了,我肯定得过来看看啊。哥,你别太担心,嫂子吉人自有天相。” 周砚川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急诊室的门。 又过了许久,急诊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医生走了出来。周砚川立刻迎上去,“医生,我妻子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微微叹了口气,“周先生,周少夫人暂时脱离了危险,但孩子的情况不太乐观,需要进一步观察和治疗。” 周砚川的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他艰难开口:“如果真的到了那种时候……大人最重要。” 医生点了点头,“我们会尽力的。现在周少夫人已经被送到了病房,你们可以去看她了,但不要打扰她休息。” 周砚川和周老夫人匆匆向病房走去,周槐亭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笑意。 他转身,慢悠悠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嘴里还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曲,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来到医院花园的角落,周槐亭拿出手机,拨通。 “事情比预想的还要顺利,可以准备带人走了。” 电话里的女声轻柔缓慢:“一切小心,不要让你哥抓到了把柄。” 周槐亭顿了顿,忽而反问:“妈,你真的准备这样做吗?你想好了吗?” “我想这一天,都想了几十年了。盛南烟的这个孩子来得意料之外,却能让我报复周砚川时来得更爽快,你说我为什么没想好?” 周槐亭垂眸,良久缓缓道:“既然你下了决心,那我一定让你顺心遂意。” 挂了电话,周槐亭拔腿朝着医院病房走去。 此时的病房门外,周老夫人在门口看着病床苍白的盛南烟,眼泪抹不干净。 “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你说说……砚川,这孩子若是保不住,咱们周家的名声可就——” 周砚川扶着周老夫人坐下,目光茫然了一瞬。 若是这个孩子保不住,那他跟盛南烟,就真的走到头了。 回过神来,周砚川哑声安抚老太太。 “放心奶奶,一切,有我在呢。” 第四十八章 少夫人的下落 周砚川的话音刚刚落下,江回便匆匆过来了。 “不好了周总!锦山那边来电说,那孩子的情况很不好,必须立刻手术!” 周砚川的表情微变,转头看向江回:“立刻?现在吗?” 江回严肃点头:“因为签了同意书,那边已经在准备了。主治医生问,您什么时候能过去。” 周砚川迟疑地看向病房大门,一时间竟有种说不出的绝望感觉。 周老夫人回过味来,颤声问:“你们是说,程周周那孩子吗?” 江回沉重地嗯了一声。 “砚川啊,你快去吧!这里有我照看着,不会有事!你跟烟烟既走到了这一步,千万不能再有任何矛盾了!若是那孩子再没了,你们……” 周老夫人止不住地落泪,“我这都造了什么孽,我的子孙怎么这么不顺……” 周砚川看着周老夫人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他低声安抚道:“劳累您派人在这儿看着,我去去就来!” 周砚川转身,脚步却有些沉重。他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盛南烟。 她脸色苍白如纸,紧闭着双眼,似乎还在承受着痛苦。 周砚川的眉头紧紧皱起,心中五味杂陈。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匆匆离去。 病房内,盛南烟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而迷茫。 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微微侧过头,看向病房门口。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扇紧闭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您感觉怎么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盛南烟转过头,看到是照顾她的护士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盛南烟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没事,谢谢。” 护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您别太担心,孩子会没事的。您现在需要多休息,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盛南烟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但她并没有真的睡着,而是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与此同时,周砚川已经赶到了锦山那边的医院。 手术室的灯亮的刺眼,周砚川凝视片刻,转头看向江回:“这种手术,一般要多久?” 江回低声:“一天一夜都有可能,才刚开始不到一个小时。” 周砚川闭上眼,开口,嗓音沙哑。 “这个孩子,倒也可怜。” 程周周曾经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心顾及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生的,他只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想让这孩子就这么死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亮了。 手术室的灯,也终于熄灭。 医生走了出来,周砚川立刻迎上去:“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疲惫但欣慰的笑容:“手术还算成功,但后续还需要仔细观察和治疗。” 周砚川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他近乎感激地看着医生:“谢谢。” 随后,他走进手术室,看到程周周躺在病床上,脸色依然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 他凝视程周周良久,低声喃喃:“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程周周好起来了,阿烟那边还没消息说孩子没了,可见算是保住了。 一切都会好的。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在空旷的病房格外刺耳。 周砚川莫名心头一紧,拿着手机出了门才接通。 听筒内,周老夫人的声音发着颤传出来。 “砚川,烟烟她,不见了。” 周砚川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 他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奶奶,您说什么?什么叫不见了?” 电话那头,周老夫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昨晚安排了人看着,结果今早那人就上了一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就发现烟烟的病房空了,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人却不见了。护士说没看到她出去,可……可她就是不见了呀!” 周砚川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奶奶,您别急,先让医院的人帮忙找找,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周砚川看向江回:“立刻安排人,回市区医院。” 江回点头,迅速去安排。 周砚川站在原地,眼神阴鸷得可怕。 盛南烟,你好样的! 周砚川出了医院大门,上了车,他不断催促司机开快点,仿佛这样就能更快一点找到盛南烟。 终于,车子抵达了市区医院。 周砚川几乎是冲进了医院,一路跑到盛南烟的病房。 病房里,周老夫人正坐在床边抹眼泪,看到周砚川回来,立刻站了起来。 “砚川,你可算回来了,烟烟她……” “奶奶,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周砚川打断周老夫人的话,眼神在病房里扫视一圈,试图找到盛南烟留下的任何线索。 可是,病房里干净整洁,除了周老夫人坐过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周砚川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转身走出病房,对江回说:“去查监控,我要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江回点头,迅速去安排。 周砚川站在病房门口,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回终于回来了。 他脸色有些凝重:“周总,监控里看到少夫人是自己走出医院的,她……她去了后花园。然、然后就不见人影了。” 周砚川的面上骤然升起戾气。 他几乎是气笑的。 “一个大活人,还能消失了不成?去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话音刚落,江回的手机忽然响起。 他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周砚川,而后接通。 “你好,哪位——” 周砚川盯着江回,下一秒,就见江回神色骤然一变。 “你是谁?”江回语声厉然,而后蓦地抬头看向周砚川。 “周总,电话里这人说他,知道少夫人的下落。” 第四十九章 要怎么证明 半个小时后,周砚川带着人,来到了一处废弃工厂外。 江回警惕地看着四处,生怕有人突然冲出来袭击。 周砚川环顾一圈,冷声道:“人呢?” 就在此时,周砚川的手机忽然响起。 他蹙眉接通,里面忽然传出一道熟悉的女声。 “砚川哥。” 是沈明珠的声音。 周砚川的表情骤然变了:“沈明珠?怎么是你?” 说着,周砚川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你把阿烟藏去哪里了?”周砚川咬牙,“你想干什么?” 沈明珠轻笑:“砚川哥你别急嘛。那么紧张干什么?难道我还能弄死盛南烟不成?她那么一个大活人,如果不是她自己愿意配合我,我又怎么可能藏得住她呢?” 周砚川捏紧了手:“你什么意思?” “砚川哥,抬头。”沈明珠轻轻地道。 周砚川猝然抬头,这一眼,几乎让他魂飞魄散。 只见废弃工厂二楼,有一处断了的裂口,钢筋混凝土的台面凸出来一截,张牙舞爪。 而沈明珠此时就站在那里,身旁倒着一个身影。 清瘦的,小小的一个。 周砚川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盛南烟。 他浑身的血液几乎逆流。 地面与高台的距离并不算远,可若是从那上面掉下来…… “沈明珠!”周砚川双目赤红,“现在立刻,给我放了她!否则的话,我要你后悔今天所做的这一切!” 沈明珠嗤笑一声。 她蹲下身,风衣和长发在冷风中飘舞。 夜风中,沈明珠的喊话从楼上传下来,带着某种梦幻的感觉:“砚川哥,别威胁我。你知道的,我胆子小得很,打雷都怕,如果我一不小心把谁给踢下去,那不是一尸两命了吗?” 周砚川的神经紧绷,他几乎是怒吼出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明珠笑着,笑声轻灵,在空中飘荡:“我能干什么?我当然是想你爱我了啊?可是你的爱好廉价,变得好快,让我好痛苦啊!” 沈明珠的声音带着几分癫狂,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盛南烟苍白的脸颊,盛南烟紧闭着双眼,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察觉。 “砚川哥,你看她,现在多可怜啊。你曾经,不也是这么温柔地看过我吗?” 周砚川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我从来就没爱过你!你忘了吗?我们分别的时候,年纪都还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沈明珠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笑得前仰后合。 那声音飘在空中,无比渗人:“你可真是把话说尽,把事情也做绝了。你爱她是吗?好啊,那我就让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消失,这样你就会回过头爱我了,对不对?” 沈明珠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正准备报警的江回也僵住了,抬头死死地盯着高台上的沈明珠。 沈明珠的脑袋动了动,众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也能猜出她是在看谁。 “江回——”沈明珠笑着,“别想着报警。你猜,是警察来得快,还是盛南烟掉下去的快呢?” 周砚川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几乎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给你机会——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明珠得意地笑了。 她俯视下面的周砚川:“很简单,你跟她离婚,然后娶我。这样,我就放了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周砚川的眼神变得冰冷无比,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做梦。” 沈明珠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回答,她轻轻一笑,随后突然用力,将盛南烟的身体往裂口边缘推了推:“那看来,你是不打算救她了。” “不!”周砚川几乎要冲上去,却被江回和几个手下死死拦住。 他看着盛南烟那摇摇欲坠的身影,目眦欲裂:“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商量,但你不要伤害她!” 沈明珠看着周砚川那焦急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感。 什么时候,周砚川也能对她这么上心呢? 估计是不会了。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自己争取。 沈明珠近乎偏执地盯着那道身影:“砚川哥,你其实,还是爱我的,对吧?我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你怎么会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呢?” 周砚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紧紧盯着盛南烟的身影,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沈明珠,”周砚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你放了她,我答应你,不会追究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而且,我还可以给你一笔钱,多到你无法想象的钱!” 沈明珠似乎对周砚川的提议并不感兴趣,她轻轻一笑,随后又突然收敛了笑容:“钱?你觉得我沈家缺钱吗?而且我说白了,今天哪怕我真的把这个贱人杀了,又有谁能惩治我?” 说着,沈明珠又用力推了盛南烟一下,盛南烟的身体猛地一晃,几乎要掉下去。 周砚川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大声喊道:“住手!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跟她离婚,然后娶你!” 沈明珠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看着周砚川那焦急而决绝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她轻轻笑了,随后又突然摇了摇头:“不,砚川哥,你现在答应得太快了,你是骗我的,你是为了这个贱人才答应我的。你一点都不心甘情愿啊!” 周砚川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 他给一旁的江回使眼色,开口用近乎诱哄的语气对沈明珠道:“明珠,我是心甘情愿的。上面冷,你先下来,好不好?” 沈明珠的眼眶猩红,她微微侧眸,看向一旁的盛南烟。 一直昏迷的盛南烟此时眉头紧皱,似乎有了醒来的迹象。 沈明珠唇瓣微勾,笑容偏执又癫狂。 好戏,就要开始了。 “那你怎么证明?”沈明珠用脚尖轻轻踹了一下盛南烟,见她睫毛轻颤,继续道:“你愿意为了我杀了盛南烟吗?” 第五十章 孩子,没了 周砚川的眉心狠狠跳动着。 他余光扫到,江回已经悄然离开,喉结艰难滚动着开口。 “可以,为了你,我可以答应……但是,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你先下来,好不好?” 话音落下后,周遭诡异的安静了一秒。 而后,高台上的沈明珠爆发出一阵诡异的大笑。 “好啊,好啊!”沈明珠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转过头,看向已经睁开眼睛的盛南烟,大声道:“你醒了啊盛南烟?你听到没,砚川哥说他为了我,甚至可以杀了你呢!” 周砚川的瞳孔骤然紧缩。 而高台上,盛南烟被冷风吹着,神智逐渐清醒。 她察觉到自己在何种危险的境地,却麻木的仿佛已经失去所有力气。 她连反抗的心气儿都没有。 “那就,动手吧。”盛南烟嗓音沙哑,“周砚川,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等我死后,就不要再对周周下手。” 沈明珠笑的张狂:“你还敢提要求呢?人家都想要你的命了!盛南烟,我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傻?” 顿了顿,沈明珠煞有介事:“其实说起来,你和我也是同病相怜。都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男人。” 盛南烟平静如死水:“我早都,不爱他了。是你太执拗而已。” 沈明珠乐得拍手,“砚川哥你听到没啊?她都不爱你了!” 高台下,周砚川额上的青筋暴起。 他死死地捏着手,盯着高台上的两道身影。 与此同时,江回已经带着人,偷偷摸到了二楼。 盛南烟闭上眼,等待着死亡之时,忽听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 沈明珠不紧不慢地看向身后。 当她看见江回带着人跑上来了之时,嘴角勾起一个莫名的弧度。 “动作还挺快的。”沈明珠莞尔,“你们想救她啊?” 江回喘着粗气,安抚沈明珠的情绪:“沈小姐,你别做傻事,有话我们好好说!” 沈明珠嗤笑:“好好说什么?” 不多时,周砚川也上来了。 盛南烟跟他四目相对,而后闭上了眼睛。 周砚川看向沈明珠,哑声道:“放了她,我跟你结婚,我说到做到。” 沈明珠轻笑着摇头,“啧啧啧,盛南烟,看他多爱你。他这一句话,把我的挑拨都给推翻了,显得我像个傻/逼。” 盛南烟木然:“放不放随你。” 话音落下,盛南烟忽然觉得腹部疼得厉害。 一瞬间,她额上便分泌出冷汗,疼痛感让盛南烟忍不住蜷缩起了身子,整个人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飘落。 周砚川看在眼中,失声喊道:“阿烟!” 盛南烟感觉到不对劲,她抬眸,陡然对上了沈明珠的视线。 沈明珠正笑吟吟地打量着她,声音忽然压低了:“辛意如送你的药,味道如何啊?你不会真的相信,那药对你的孩子没坏处吧?” 盛南烟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沈明珠:“你说,什么?” 沈明珠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蠢货,辛意如那样的女人你也信。他们母子两个,可比我狠多了。哦,不过说起来,再狠也没有周砚川狠啊。” 不等盛南烟反应过来,沈明珠忽然站起了身。 她笑着往后退去,大声道:“砚川哥,你让我害死程周周,我做到了,你承诺你会给我一个名分,你却没有践诺。盛南烟这个贱人根本不想怀你的孩子,你却那么爱她……你们两个人还真是天作之合!” “我祝你们这一辈子,纠缠到死!” 沈明珠撂下这句话,面上的笑意灿烂如春花,她张开双臂,直直地朝后倒去。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回荡。 盛南烟浑身颤抖着,她不知道自己该看楼下鲜血淋漓的沈明珠,还是该去询问周周现下如何。 现场一片混乱。 周砚川冲上前去抱起盛南烟,江回则带着人去楼下查看沈明珠的情况。 纷乱中,盛南烟的呼吸声越来越轻。 叫嚷声和脚步声交织着,鼓点一般在盛南烟耳边响着。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热量在一点点流失,痛苦打磨的她恨不得现在立刻去死。 盛南烟用最后一点力气抓紧周砚川的衣摆,“周周……你把我的周周怎么样了?” 她没得到回应。 但意识失去前的最后一秒,她仿佛感觉到脸上落下冰冰凉凉的液体。 那似乎是泪。 —— 漫长的一夜过去,天光乍泄。 周砚川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耳边一遍遍的回荡着江回昨晚带回来的消息。 程周周,死了。 具体死因不明,锦山方面的医生给的回复是术后排异反应。 至于沈明珠…… “周总。” 思绪被打断,周砚川浑浑噩噩地抬头。 江回一夜未睡,眼下也有了乌青。 他的面容上满是挣扎和迷茫:“沈小姐她……浑身粉碎性骨折,经过一夜的抢救,命是保住了,但成了植物人。沈家那边,已经着手将人挪走了,我们没能留住。” 周砚川的眼里满是红血丝。 他听着江回的汇报,忽然笑起来。 “沈明珠……”周砚川咬牙切齿,“她是故意的。” 沈明珠故意在跳楼前说出那番话,就是为了让盛南烟以为,程周周是自己害死的! 如今,就算是盛南烟醒来,他们也彻底,没法重修于好了。 “盛南烟家属在吗?” 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满面的疲惫。 周砚川蓦地站起身:“在,我是她爱人。” 医生轻叹,将手术单递给他:“孩子没保住。病人服用过红花和犀角制成的药物,这是极寒的中药材……是谁给她吃的?” 周砚川僵在原地,耳内一阵嗡鸣。 医生见状叹气,摇了摇头,“病人醒着,你可以进去看她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砚川推开门,步伐踉跄地进了急诊室。 急诊室的床上,盛南烟脸色苍白如纸,躺在那里如同一阵风,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盛南烟没看周砚川,只一字一句问道:“周周呢?” 周砚川死死盯着盛南烟。 “他死了。” 盛南烟仿佛早都料到一般,她闭上眼,眼泪无声滑落。 良久,她忽然笑起来。 那笑悲怆不已,盛南烟字字泣血,仿佛恨不得吃肉喝血:“畜生!周砚川,你就是个畜生!” 一夜的痛苦和煎熬在此刻爆发,周砚川再也无法忍耐。 “我们的孩子也没了!”周砚川痛苦嘶吼,“你在意吗?我们的孩子……还有我,你在意过吗?” “从未!” 第五十一章 毫无动静 周砚川愣在当场。 他定定地注视着盛南烟,良久声音沙哑地反问:“所以,你是,故意的?” 盛南烟冷笑一声,眼里的泪滑下来,无声地落进了被褥里。 “对,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留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是累赘,是拖累!我一想到要生下你的孩子我就恶心!” 周砚川的身子晃了晃,他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一步,双手扶住身后的墙壁才没有跌倒。 病房内的沉默让人窒息,两人的呼吸声都格外明显。 急促,透着不甘。 周砚川死死地盯着盛南烟,他耳朵里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尖叫,让他震耳欲聋。 “……为什么?那也是,你的孩子。我做了什么,让你厌恶我至此?” 盛南烟笑了,眼眶猩红:“做了什么?你还好意思来问我吗?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当初你跟沈明珠纠缠不清,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没做,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离开,只想带着周周过平凡的日子,可你呢?” 想到过往种种,盛南烟几乎呼吸不过来。 曾经周砚川跟沈明珠的越界,她都懒得计较。 可周砚川得陇望蜀还不够,他还要禁锢她,要让她终身都走不出这个牢笼。 “你羞辱我……”盛南烟的痛苦无处安放,终于变成哽咽一点点倾泻,“你认为你跟沈明珠做的那些事,我不应该管,我也没资格管。你从没把我当成是你的妻子,你只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任人摆布的可怜孤女……你甚至,还害死了周周,我怎么可能还愿意生下你的孩子?!” 说到最后,盛南烟几乎声嘶力竭。 外面的医护人员被里面的动静惊到,进来查看,却对上周砚川满是阴鸷的眸子。 “你们……不要大声喧哗。”护士有些慌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啊——” “滚出去!”周砚川咬牙切齿。 护士慌张地离开,周砚川转过头再去看盛南烟,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慌乱。 “周周的事不是我做的,是沈明珠她……” “够了。”盛南烟闭上眼,疲惫到了极致,“事到如今,你还在推卸责任。沈明珠为什么会变成那样,还不是因为你对她的纵容和暧昧,让她以为有机会得到你,才会做出这些疯狂的事。” “我知道,你未必真的爱上了沈明珠,你不过是享受这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感觉。” “但你忘了,曾经你同我求婚的时候说过,无论什么时候,你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 盛南烟睁开眼,眼泪一点点流干。 “周砚川,你食言了。我现在不想再跟你多废话一句,你滚吧。” 周砚川难以抑制地颤抖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走到床边,蹲下身想要握住盛南烟的手,却被她无情地甩开。 “别碰我!”盛南烟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无任何关系。我再也,不想再见到你。” 周砚川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看着盛南烟那决绝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 忽然,他明白了。 在今天他彻彻底底失去的不止那个孩子。 还有盛南烟。 无尽的悔恨涌上来,让周砚川有种难以言喻的自厌感。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无法反驳盛南烟的话。 真的是他,一次次的纵容了沈明珠。 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越界。 “阿烟……”周砚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盛南烟再次打断。 “出去!” 盛南烟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了一句。 周砚川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急诊室。 不多时,周老夫人来了。 只是一晚上,她却像是老了十几岁,行将就木一般,被老宅的佣人扶着,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 “孩子,没保住是吗?”周老夫人颤声问道。 周砚川面如死灰,缓缓闭上了眼,点头。 周老夫人几度险些晕了过去。 周砚川强打起精神,让人将周老夫人送回老宅休养,并且着人严加看管,不许她再来医院。 如今盛南烟的情绪激动,一时半会儿难以平复,若是此时让她们见面,恐怕事情只会变得更糟。 江回是下午来的,他看到周砚川坐在病房门前的长椅上,面容憔悴疲惫,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直到周砚川抬头看他。 男人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什么事?” 江回咽了口唾沫,上前:“程周周的后事,已经在办理中了。要不要让,夫人见最后一面?” 周砚川微微一个激灵。 “不!”他几乎是下意识出声,“不能让她见!” 说着,周砚川又陡然冷了脸色,咬牙道:“去给我查!锦山医院里,每一个经手治疗,或者间接接触过程周周的医护人员,全都给我彻查!” 他先前头脑混乱,根本没想那么多。 可如今一想,沈明珠忽然爆雷,且在跳楼前说了那么古怪的话,还要将程周周的死又一味推到自己身上,一定有问题! 要么,她是早都策划好,要让他和盛南烟分崩离析;要么,就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思及此,周砚川瞳孔微震:“周槐亭和辛意如那母子俩,现在在哪?” 江回一时间没能理解周砚川为何问这个,但还是如实道:“照您的吩咐,我们守在老宅的人没撤,那边的消息是说,二少爷和辛夫人一直在家,三小姐也是,没出过门。” 周砚川捏紧了手,晦暗又阴沉的目光之中满是思量。 这三人看似老实,但盛南烟出了那么大的事,老太太中途回过一次家,定然是会把消息带回去的。 按照辛意如往日装腔作势的样子,就算是作戏也会来医院看望盛南烟。 可这次,却毫无动静? 实在是可疑。 周砚川蓦地起身,声音冰寒:“让人看好阿烟在的病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除了医护人员以外的任何人靠近!所有医护人员一一排查,确保没有任何问题才能近身!” “江回,你带着人,跟我回老宅。” 第五十二章 害死人了 傍晚,夕阳璀璨。 周家老宅的穹顶在余晖的照耀下越显璀璨光华,周砚川走进主楼,客厅内除了几个佣人,空空荡荡。 “大少爷!” 佣人见他回来,匆忙迎上前。 周砚川问:“老太太呢?” “老太太才刚吃了凝神降火的药睡下。”佣人觑着他的神色,生怕在惹恼了他,“她说,您回来的时候让我们去叫她,我现在……” 周砚川抬手:“不必了,让老太太好好休息。夫人呢?” 佣人神色一僵。 良久,佣人才呐呐道:“夫人,在负一层的茶室。她说,就在那里等您。” 周砚川嗤笑出声:“看来母亲是早都想到了我会回来找她啊。” 饶是佣人不清楚这里头的门道,也知道这次少夫人出事,给周家带来了多大的动荡。 周砚川挥退了战战兢兢的下人,独自下了负一楼。 茶室内的门窗大开,深秋清凉的风吹进来,将白色的窗帘带起。 辛意如坐在茶案前,静静地煮着红茶。 红茶厚重干涩的香气可以让人宁静,但周砚川此时看着辛意如,只有无端的愤怒。 他硬生生地按捺住上前掐死辛意如的冲动,顿住脚步,站在了原地。 辛意如抬眸瞥一眼他,轻笑:“砚川回来这么早?南烟的情况好些了?真是可惜,咱们家的人可都盼着她给周家添人口呢。好好的孩子,居然就这么没了。” “是你做的,对吗?”周砚川眸光冷冽,“是你指使沈明珠栽赃我,离间我跟阿烟的关系,是吗?” 辛意如将煮好的红茶倒出来两杯,轻笑:“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先不说我一直在宅子里,即使我有这个心,我也无力啊。而且,你和南烟的关系,还用得着谁去离间吗?她不是,早都恨极了你吗?” 周砚川咬牙切齿:“还敢狡辩……除了你,谁会这么恨我?你不就是恨我当年杀了你的孩子,无人为你撑腰吗?” 辛意如哦了一声,莞尔:“原来你还记得。我以为大少贵人事多,陈年往事早都忘了呢。不过砚川你真的想多了,我一直都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我怎么可能去做这样的事情呢?你就算想栽赃陷害,也至少拿出证据吧?” 一瞬间,周砚川忽然有种窒息感。 过去的种种倏忽间浮现,与眼前的场景重叠。 当年,辛意如的孩子没了之后,她跟周如海和周老夫人哭诉,周老夫人也是如此不耐烦的同她说下—— “栽赃陷害一个孩子,至少要有证据。” 彼时,他是被护着的孩童。 而如今,他的身后早都空无一人了。 也是他自己造孽。 周砚川捏紧了手,又缓缓放松。 他死死地盯着辛意如,良久忽然道:“阿烟说她恨我……我看这个家里,最恨我的人,是你,对吗?” 辛意如抿一口茶,笑而不语。 “当年的事,是我的错。”周砚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愿意将我名下的股份,转让给周槐亭……让你们母子三人,在周家有立席之地。你能不能……” 周砚川说着,却说不出口了。 能不能什么呢? 能不能去跟盛南烟解释,他从未指使过沈明珠,从未想过离开她? 这都是徒劳。 辛意如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她放下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周砚川:“砚川啊,你以为你跟南烟的悲剧,是我造成的吗?其实不是,从始至终都是你自己咄咄逼人,刚愎自用,推着你们俩的婚姻往绝境走。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假使这一切真的是我做的,我也去告诉盛南烟我的所作所为了,那又能如何呢?你们之间的矛盾就消失不见了吗?并没有啊。” 辛意如说着,眼底露出几分畅快。 她想,终于。 终于让周砚川知道,当年的她是何种滋味了。 那个孩子没了,她可以再怀;可她的婚姻被毁,心气儿再无,满心怨恨,这些又是谁来赔给她? 辛意如勾起唇:“我可以背下这口黑锅,去公之于众,我在你们俩之间挑拨离间。可是这样能让程周周那孩子活过来吗?能让盛南烟的孩子回到她肚子里吗?” “很显然,这不能啊。” 周砚川的面色随着辛意如的话一寸寸灰败,最终毫无血色。 辛意如已然畅快到了极点。 她将另一杯茶轻轻地推到自己对面。 “尝尝,我新买的大红袍,味道很好的。” 许久,周砚川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槐亭从一旁的小门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周砚川离开的方向。 辛意如起身,过去将门窗一一关好,垂眸淡淡问道:“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周槐亭短暂地瞥了眼辛意如,垂眼:“处理好了。沈家那边自不必说,他们生怕周砚川问责,早已经带着沈明珠跑了;至于程周周……很快就要下葬了。” “嗯,这次的事情,也算办得干脆利落。” 辛意如说着,将那杯没人喝的茶尽数倒在了茶宠上。 她语带叹息:“程周周实在是个可怜孩子。他下葬的时候,帮妈去给他烧点纸钱吧,就当是以尽哀思。” 顿了顿,辛意如的声音低了些:“你确信,都处理干净了?周砚川城府颇深,若是抓到点什么蛛丝马迹,可就功亏一篑了。” 周砚川从短暂的沉思中抽离,淡淡道:“放心,都处理好了。他不会查到任何不该查到的。除了捐献骨髓的那个人,包括陈勇我都已经送走了……哪怕是事后他们真的翻出什么,也只是医疗事故。” “毕竟,当初没人发现,老林的骨髓,跟程周周根本不匹配。” 周槐亭的话音刚落,楼梯处忽然传来响动,似乎是有人来了。 辛意如的眸色陡然凛冽:“谁在那里?” 好半晌,一道娇小的身影缓缓从楼梯拐角处献身。 是周弯弯。 她面色苍白,震惊地看着母亲和哥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妈,二哥……你们,你们——害死人了?” 第五十三章 真的很羡慕你 辛意如的表情变了又变。 周槐亭倒是平静。 他静静地盯着妹妹看了一会儿,朝着她招手,“你过来。” 周弯弯很抗拒,但却不敢不听话。 她双腿发软,颤抖着走到了哥哥身旁。 “二哥……”周弯弯只觉得此时的周槐亭无比陌生,“是你,你和妈害死了……要是大哥知道了,我们就完了啊!” 说到最后,周弯弯几乎要哭出来了。 她并不是多么震惊辛意如和周槐亭会杀人,也不是觉得杀人有什么问题。 而是觉得,他们居然敢在周砚川眼皮子底下杀人。 即使周弯弯再傻也明白,程周周死了,盛南烟和周砚川就算是走到头了。 能相安无事都算是万幸,估计是要成为生死对头了。 辛意如给周槐亭使了个眼色,“去看看你奶奶。” 周槐亭颔首,临走前看了周弯弯一眼。 周弯弯瑟缩着,不敢跟他对视。 等周槐亭走了,周弯弯这才胆战心惊地道:“妈,二哥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他根本不像是以前的……” 辛意如微笑着,宠溺的给周弯弯拢起耳边的碎发。 “傻姑娘,若是你二哥真的跟往日里表现出的那样天真无邪,咱们娘仨,在这周家还有立足之地吗?你做事莽撞没有章法,纵然妈妈偏心你,总不能将来让你去争周家继承人的位子吧?” 周弯弯听了,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而且在周砚川积年树立的威严之中,她早都已经十分信服这个大哥。 有时候周弯弯自己也能感觉的到,大哥对她,并不像是对妈妈和二哥那样讨厌冷漠。 相反的,他有时候也是真的拿自己当妹妹的。 可如今周弯弯深切意识到,她跟周砚川,一直都是对立面。 见辛意如做了这么大的事,仍旧是淡然平静,周弯弯多少镇定了一些。 但她一想到这事败露的后果,还是心有余悸。 “妈,我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和二哥。但大哥其实以前也没想把咱们怎么样,即使咱们不争,也能在家里生存下去啊!”周弯弯绞尽脑汁,想要劝辛意如收手。 程周周死了就死了,周砚川本人也没有多在乎那个孩子的死活。 可若是周砚川发现辛意如利用这一连串的事,想要托举二哥争抢继承人的位置,恐怕他们才是真的完了! 辛意如的脸色冷下来。 她严肃地看着周弯弯,冷声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让你们顺风顺水!你没什么志向,觉得一辈子做个米虫也没什么所谓!但你想过没有,你跟周砚川毕竟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你爸一向重男轻女,你二哥可以凭借男孩儿的身份分到集团股份,那你呢?” “难道你要自甘堕落一辈子,什么都不做,只混吃等死吗?” 周弯弯被辛意如的表情吓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辛意如见状,无声叹气,抱住了女儿。 “弯弯,妈偏心你,不单单是偏心在要你吃穿用度都比你二哥好上面,妈还希望你能争气,能在妈和你二哥的推举下做出一番事业来!你现在年纪小不懂事没关系,妈会带着你二哥,把路给你铺好,全力的托举你。” “但弯弯啊,你自己也要长大懂事了,别辜负妈的一片期望……” 周弯弯靠在母亲怀中,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根本无法理解辛意如做这些的用意。 可她也不敢再忤逆辛意如,只能胡乱地点点头。 而此时,楼梯拐角处,停留许久的周槐亭隐在阴影之中,看着母亲和妹妹的身影,神色莫测不明。 良久,他才转身,悄无声息的上楼去了。 来到一楼,周槐亭叫住一个佣人:“大哥呢?” 佣人道:“走了一会儿了。” 周槐亭不语,只道:“我出去一趟。一会儿要是夫人问起来,就说我看过老太太,这会儿去处理事情了。” 佣人不敢多嘴,点头:“是。” 周槐亭交代完,独自驱车前往了锦山医院。 抵达之时,天已经黑了。 他躲着监控,在侧门处停了车,发了通信息出去,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周槐亭抬眸,看着锦山医院大楼方向,微微眯眸。 那里灯火通明,但足足五分钟,都没见有人走过。 周槐亭上了车,将车子开出了锦山医院的监控范围内。 直到此时,手机才有了动静。 一通电话拨过来,周槐亭压着淡淡的烦躁接通:“怎么回事,信息也不回?” 对面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光听便知道对方此时紧张又不安:“周砚川让人将整个医院给监管起来了。现在院内除了医护人员以外,全都是周砚川的人!你之后几天没事的话,轻易不要过来,免得他怀疑!” 周槐亭眸子微眯,良久淡淡道:“知道了。你一切小心,再者记住——闭紧你的嘴。” “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即使周砚川要查,也查不出什么的!不过有一点……万一到时候他带着他老婆来看那孩子,发现遗体有什么不对劲……总之到时候,只能听天命了!若是真的败露,我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闻言,周槐亭轻笑。 “我从来不听天命。放心好了,我办事,难道还有疏漏的时候?” 挂了电话,周槐亭驱车回老宅。 等到家,已经是深夜。 老宅安安静静,灯已经关了一半。 客厅只开着几盏昏暗的廊灯,周槐亭正准备上楼时,迎面碰上了下楼的周弯弯。 周弯弯看见他,下意识的想叫人,但下一秒想到什么,又闭了嘴。 周槐亭看出妹妹脸上的惧意,顿住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在害怕什么?” “谁说我害怕了?”周弯弯嘴硬,“我、我是懒得搭理你!” 周槐亭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周弯弯。 周弯弯有些慌了。 她不自然地移开眼神:“你看什么啊?” 周槐亭轻笑。 “弯弯啊,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第五十四章 为我流眼泪 周弯弯懵了:“羡慕我什么?” 周槐亭笑而不语。 他羡慕周弯弯永远都能在辛意如的保护之下,什么都不用做,却什么都能拥有。 他羡慕,哪怕周弯弯捅了天大的篓子,哪怕周如海再不重视周弯弯,也有辛意如给她顶着,视她如命。 小的时候周弯弯闯了祸,被周如海训斥,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辛意如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温柔地哄着她,然后默默地帮她解决问题。 而自己呢? 周槐亭是在辛意如的怨气下长大的。 他被辛意如一遍遍的要求着,要他争气、要他出人头地,还要他不显山露水,在时机未成熟之前,他永远都得做一个天真纯洁的“傻子弟弟”。 从懂事起,周槐亭每一步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 他知道周如海最看重周砚川,知道辛意如最疼爱周弯弯,知道周老夫人的眼里永远只把周砚川当做“嫡出”的孙子。 他知道,他在这个家里,更像是一枚棋子。 他永远没有自由之身,永远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周槐亭想到这里,垂下了眸子,掩去眸底一片让人心惊的暗色。 良久,他掀起眼皮,笑着看周弯弯,轻声说道:“羡慕你可以一直这么无忧无虑地活着。” 周弯弯听着周槐亭的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有时候,她隐隐能感觉到周槐亭在这个家不快乐,在这个家,他身不由己。 因为周弯弯一直都清楚,周槐亭既不喜欢赛车,也不想成为什么继承人。 可不论辛意如似乎从不关心他想要什么,喜欢什么。 更遑论周如海。 在周如海眼中,无论是周槐亭,还是她自己,都是“不成器”的。 周弯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能讪讪地低着头。 周槐亭没再多说什么,上楼去休息。 他关上卧室的门,简单洗漱了,走到阳台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一片寂静之中,周槐亭想起那个在手术台上挣扎的孩子。 程周周…… 经此一遭,他希望那个孩子,是真的自由了。 至于盛南烟和周砚川如何,周槐亭自认为没那么大的本事,也没那么好心。 各人,走各人的路吧。 —— 天气逐渐冷下来,外面的树也一天一个样。 枯叶纷飞不过是几日的光景,盛南烟的身体在医生的治疗下似乎有所好转。 只是,她始终不说一句话。 周砚川知道盛南烟不想见他,他只能尽量减少露面,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江回去做。 “夫人还是……不说话,吃饭喝水都还算正常,只是胃口很不好。” 病房门前,江回低声汇报。 周砚川透过玻璃看盛南烟,无力感深深地涌上来。 江回看着,心里也忍不住叹息。 他不由得提议道:“周总,要不然,让夫人见见别的人,兴许排解一下,能好很多呢?” 周砚川蹙眉:“见谁?” 据他所知,盛南烟是没什么朋友的。 江回道:“之前夫人不是在Renaissance工作过一段时间吗?她有个同事,叫苏泠的,您还记得吗?” 周砚川一冷,良久才转过身,低声道:“去联系她吧。” 下午,江回带苏泠来了医院。 一路上,苏泠问了许多关于盛南烟近况的事,江回挑挑拣拣,把能说的都说了,苏泠越听越心惊。 到了住院部楼下,江回给她打预防针:“苏小姐,夫人现在的情况不大好,有点抑郁倾向,您见了她之后如果能开解是最好,如果不能,也请您注意言辞,不要提及她的伤心事了。” 苏泠连连点头:“这是自然!” 江回见苏泠是个明白人,稍稍放了心,领她上去。 来到盛南烟的病房门前,江回顿住脚步,又看向苏泠。 苏泠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 推开门的一刹那,苏泠看见病床上的盛南烟,还是僵在了当场。 她原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在看到形销骨立,苍白如纸的盛南烟之后,苏泠还是被惊到了。 江回无声叹息,轻轻转身离开。 苏泠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她僵立许久才缓步上前,走到近前才敢低声呼唤:“南烟?” 盛南烟一直看着窗户的方向出神,此时听到自己的名字才转头看过来。 她的表情麻木,在看到苏泠后才有了片刻的松动。 然而,许是在病床上躺的太久,没有见生人,也没有同人交流,她此时连张嘴的动作都觉得无比僵硬。 苏泠看着,眼泪几乎快忍不住了。 虽然她跟盛南烟认识的时间不长,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关系不错的同事,但看着从前温婉如江南烟雨的一个女孩儿变成如今这样,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盛南烟几乎是艰难地扯着唇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你啊……你,怎么来看我了?” 她的嗓音沙哑,像是被刀片割过。 苏泠难以置信——这短短的时间里,盛南烟究竟经历了什么,变成了这样? “是、是你丈夫请我来,让我来跟你说说话,开解一下你……”苏泠一张口,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你怎么了啊?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盛南烟凝视她一会儿,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低声道:“坐吧。” 苏泠抹着眼泪坐下,“我来的路上听那个江助理说你病了,我以为顶多就是——你,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日复一日,你人就熬没了!” 盛南烟连吐出一口气都觉得累,她沉默良久,才组织好语言:“你能来,是我没想到的。我以为我们,只是同事。” 苏泠眼泪流的更汹涌:“你这什么话啊?再怎么说咱们也算是半个朋友吧!之前你一直没来公司,我担心的不行,问顾景云也没个答复,想联系你老公,又怕给你添什么麻烦。谁知道你……” 盛南烟看着苏泠如此,麻木了许久的心也有了片刻的松动。 “谢谢你。”她凝视着苏泠,“事到如今,也只有你是真切的,为我流眼泪了。” 第五十五章 我想见周砚川 苏泠哭够了,擦干净眼泪,神色严肃起来。 她警惕地向后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来的路上,那个江助理跟我说,让我来开导你,不该说的不能说。但我现在看你的样子,我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清楚……你为什么会病得那么严重?我觉得不仅仅是流产导致的!你到底有什么难处你告诉我!要是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盛南烟的目光有一瞬间亮了。 可很快,她的眼神重新变得一片死寂。 “不用了。”盛南烟垂眸,“我,很好,不用担心我。之后,我不会再回去上班了,也麻烦你帮我跟顾总道一声歉,我耽误了很多工作,也辜负了我入职的时候所说的承诺……总之,我很抱歉。” 苏泠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活下去了吗?南烟,你不要这么想不开啊!人无论到了什么境地,只要有一线生机,都得活下去啊!” 盛南烟的唇角微微牵动。 活下去吗? 她想她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可她甚至连死都没勇气。 盛南烟不敢想,她死后若是见到了南慈姐姐,该怎么跟她解释,自己没有将周周保护好、照顾好。 她辜负了南慈姐姐的嘱托。 盛南烟的眼眶渐渐红了,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她颤抖着开口,声音微弱而坚定:“苏泠,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再也无法挽回。我现在只想,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苏泠看着盛南烟那双充满绝望与无助的眼睛,心中一阵难受。 从第一天跟盛南烟接触,她就很欣赏这个女孩儿。 苏泠大概知道盛南烟的不容易,如今看着盛南烟如此,更加明白她处于何种境地。 苏泠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轻轻握住了盛南烟的手:“南烟,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也很迷茫。但你要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生活总会有希望的。而且……” 许久,苏泠的声音更低了。 “你不要觉得会给我添麻烦,只要你想离开这儿,我可以让顾景云想办法,带你无声无息的离开!” 盛南烟蓦地抬眸,眼底终于有了浓烈的情绪。 她不敢相信,迟疑着:“可顾总那边……” “顾景云欠我一个人情。”苏泠安抚她,“原本我是想着,这个人情等到今年年底,讹他多给我发点年终奖的。但我其实不缺钱,所以这个人情,用到这正合适!我知道你可能不想继续跟你现在的这个丈夫相处,不想再被他控制了。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坚强一点,好不好?” 盛南烟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苏泠的话像是一束光,穿透了她心中那层厚厚的阴霾,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她从未想过,在这个时候,还有人愿意站出来,为她考虑,给她帮助。 “我,我真的可以吗?”盛南烟的声音颤抖,带着不确定。 苏泠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坚定:“当然可以!南烟,你值得更好的生活,不应该被困在这里,更不应该被过去的事情束缚。或许,或许现在你还打不起精神来,但你最起码不应该抱着那种想法!你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想做,但没做成的事情!如果不过,你难道不会觉得遗憾吗?” 盛南烟眼底闪过挣扎。 想做的事情…… 她至少,应该亲眼看着周周下葬。 许久,盛南烟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有了些许决绝。 “我的确,有未做的事情。”盛南烟终于做出了决定,她的声音虽然轻,但却异常坚定,“我也的确,需要你的帮助。但是苏泠,我不能连累你和顾总。所以请你等我消息,我只需要你,帮我很小得到一个忙就可以了。” 苏泠红着眼眶笑了。 她轻轻拍了拍盛南烟的手背:“好,那我等你!你养好身体,我随时等着你联系我!你想想,如果你能去一个别的地方重新开始,也是不错的,对吗?” 盛南烟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良久,点了点头。 —— 一个小时后,苏泠告辞了。 盛南烟整理好情绪,试探着起身下床。 她身上没有力气,下半身从腹部起痛得无以复加。 但总的来说,比她第一天来医院时要好得多。 盛南烟来到门口,轻轻打开了房门。 门外,江回正好过来。 看见盛南烟下了床,江回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已。 回过神来,江回连忙上前扶她。 “夫人您怎么不按呼叫铃?”江回很紧张,生怕盛南烟出事,“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盛南烟垂着眸子,任由江回再把自己扶回床上坐好。 坐定后,盛南烟缓了口气,等下腹没那么疼之后,她淡淡开口:“没有不舒服,我想见你,但怕你听不到,所以亲自去找。” 盛南烟在医院几天了,这还是江回第一次听见她跟人说话,而且一口气说了那么多。 江回又惊又喜,却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他甚至想现在就把周砚川叫来。 但江回还是按捺住了。 “夫人,有什么吩咐吗?”江回小心翼翼问道。 盛南烟道:“我要见周砚川,有事跟他商量。” 江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盛南烟看他,“周砚川不想见我吗?” 江回连忙道:“怎么会!那您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去通知周总!” 他急急忙忙跑出去,拨通周砚川的电话。 不到半个小时,周砚川就过来了。 他几乎是一路狂奔来的,到了门口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眼中藏着几分希冀。 “她,怎么样?说了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江回摇摇头,“没说,但夫人肯跟人交流是好事,可见那位苏泠小姐起了很大的作用。” 周砚川下意识点头,呐呐道:“对,好事、好事……只要肯说话,就是好事。” 他抬手,想推门进去,但却又生出些许惧怕的情绪。 万一,盛南烟是要跟他离婚呢? 忽然,门内传来盛南烟有些虚弱的声音。 “进来吧。” 第五十六章 你要我怎么信你 周砚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缓缓推门,进去。 病床上,盛南烟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他。 她瘦弱的不成样子,面容苍白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可她面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周砚川的心脏猛地一缩,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 盛南烟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情,也没有了怨恨,只剩下一片死寂。 “周砚川,”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周砚川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你说。” 盛南烟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组织语言。 许久,她缓缓开口:“我想去参加周周的葬礼。” 周砚川愣住了,他没想到盛南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原以为,盛南烟是来提离婚的。 “你,”周砚川有些迟疑,“你只想说这个?” “不然说什么?”盛南烟垂下眸子,语气轻飘飘的,“我想亲眼看着他下葬,这点要求,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毕竟,这是我们俩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 顿了顿,盛南烟抬眼,对上周砚川的眼睛:“我说过,曾经南慈姐过世,将孩子托付给我的时候,你也承诺过会照顾好这个孩子。我现在无所谓你怎么想这个孩子是谁的,我只一句话——孩子没都没了,就算你有再多的猜疑和怨恨,也该放手了。” 周砚川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这个要求,无论是对盛南烟,还是对程周周。 “好,”他终于点了点头,“我会安排。” 盛南烟的脸上闪过一丝解脱般的轻松。 她看着周砚川,眼神没有温度,也没有任何情绪:“谢谢你。” 周砚川几乎是逃避跟盛南烟对视,他移开眸子,心中苦笑。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这句谢谢。 毕竟,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那你先好好休息,”他站起身来,“葬礼的事情,我会尽快安排好。” 盛南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离开。 当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盛南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而哭,但她知道,有些事情,终是要面对的。 —— 很快,周周头七的前一天,周砚川亲自来通知盛南烟,可以去参加葬礼了。 盛南烟的身体还很虚弱,但她数着日子,猜到周砚川会在今天来,于是一大早配合医生检查治疗吃药,然后将自己收拾的整齐利落。 她瘦了很多,衣服挂在身上空空荡荡, 但盛南烟特意选了件深色的外套,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憔悴。 周砚川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她缓慢却坚定地走过来,心里一阵酸涩。 他伸手想扶她,却被盛南烟轻轻避开了。 “我自己可以。”她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周砚川的手僵在半空,随即默默放下。 他转身走在前面,步伐比平时慢了许多,仿佛在迁就盛南烟的节奏。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周砚川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怕一说错话,又会惹得盛南烟情绪崩溃。 而盛南烟则只是盯着前方,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先一步到了葬礼现场。 到了墓地,盛南烟的脚步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她远远就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墓碑,周围摆满了白色的花。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下腹的疼痛也越发明显,但她咬紧牙关,硬是撑着走了过去。 周砚川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影,心里一阵揪痛。 他快步上前,想再次扶住她,却被盛南烟冷冷地推开了。 “让我自己来。”她重复着,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 终于走到墓前,盛南烟的身体已经几乎撑不住。她扶着墓碑,缓缓跪下,手指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石面。照片上的程周周笑得那么天真无邪,仿佛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残酷。 “周周……”盛南烟轻声呼唤,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她的声音哽咽,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墓碑上。 周砚川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盛南烟哭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看向周砚川。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决绝,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周砚川,”她轻声说,“如果我说葬礼结束后,我想离婚,你会答应吗?” 周砚川愣住了。 一直担心害怕的事情终于来到,他居然只有无尽的茫然。 周砚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盛南烟继续说,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一次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要走。” “你一天不答应,我就一天不吃药治疗,如果你想看着我就这样死掉,那你就一直拖着我。反正,我去也的确没那么想活了。” 周砚川几乎是踉跄着来到她身旁,蹲身与她平视。 盛南烟看到了他眼里浓烈到让人心惊的执拗。 “周周的死,我已经在派人查了。”周砚川声音沙哑,“这座坟墓里不是周周的尸体,而是他从前的衣物。我已经在派法医验尸,只要结果一出来,就能证明周周的死跟我无关。” “你至少应该——” 周砚川的话说到一半,在看见盛南烟平静到没有任何波动的眼眸后,戛然而止。 他近乎绝望地反问:“你不信我,是不是?哪怕我做到这种地步,你也不信我,对吗?” “对。”盛南烟的声音很轻,“我不信你。就如同过去的那些时日里你不信我一样,我也不相信你了。” “你说周周是小野种,你不止一次的拿他的命来威胁我。我出事的那晚,刚好他也做手术出事了……之前周周的主治医生给我说过,周周的身体想要做手术,至少要等到下个月。” “你说,你要我怎么信你?” 第五十七章 自由的生活 周砚川的身形晃了晃,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他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盛南烟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没有半分波动,曾经那些因为他不信自己而产生的痛苦、委屈,此刻都化作了冰冷的决绝。 “周砚川,从你把周周说成那样不堪的时候开始,从你用他的命来威胁我的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就已经没有信任可言了。”盛南烟的声音很平静,平静让人有些惧怕,“现在,我只想要离开,去过一种没有猜忌、没有痛苦的生活。” 周砚川眼中满是痛苦。 “我从未想过,不信你。”周砚川一字一句,“可我看到的事实如此……而且,我也从未想过真的害死程周周。他的死只是一个意外,你其实心里也明白,沈明珠是为了离间你我——” “是啊,”盛南烟忽然开口,打断了周砚川,“当初你也明白,沈明珠做的种种事,都是为了离间你我,好让她自己成为周夫人。你心里,不都清楚吗?” 周砚川的话戛然而止,脸色彻底变得惨白。 他说不出一句话来,目光之中只剩下颓然。 盛南烟站起身,跟周砚川四目相对:“或许你的本意不是伤害我,或许你只是想挽回这段婚姻……但恕我直言,在你向着沈明珠的那一刻起,你在我心里,再也不是当初认识的那个周砚川了。” 当初的周砚川,对她体贴入微, 会在她生病时彻夜照顾,会在她难过时想尽办法逗她开心,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会为了她拒绝所有异性的示好。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他开始因为沈明珠的几句话就怀疑她,会为了沈明珠一次次地伤害她,会用最恶毒的话语去形容她和周周,会用周周的命来威胁她就范。 “周砚川,我们回不去了。”盛南烟轻笑着,微微合眼,语气里都是释然,“从你选择相信沈明珠开始,从你一次次伤害我开始,我们之间就注定走到了尽头。现在,我只希望你能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周砚川的身体晃了晃,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看着盛南烟,眼中满是悔恨和痛苦,他想说些什么来挽回,可却发现不管说什么,在此刻都显得无比苍白无力。 “阿烟,”周砚川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 周砚川的声音哽咽了一瞬,“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盛南烟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动摇:“周砚川,有些事情,一旦做错,就再也无法挽回。就像我们之间的信任,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拼凑完整。说实在的,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心里给过你机会。” “如果我一开始就真的给你宣判了死刑,我们的婚姻不会苟延残喘那么久。我也……不会给你任何伤害周周的机会。” 盛南烟说到这里,心口痛得无以复加。 她自己何尝不是害死周周的“真凶”? 当初如果她再坚定一些,做事干脆利落一些,事情就不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 周砚川看着盛南烟,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他站起身,转身脚步踉跄地一步步往前走。 “我答应你。”周砚川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等葬礼结束后,我们就离婚。” 盛南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周砚川会这么轻易地答应。 原本,她已经做好了周砚川拒绝的准备。 如今这样也好,她省的再去找苏泠帮忙,苏泠也不必扛着风险帮她。 “谢谢你。”盛南烟轻声说道。 周砚川没有说话,只是缓步往前走着。 男人的背影微微伛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盛南烟看着周砚川离去的背影,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她知道,自己或许,终于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一种没有猜忌、没有痛苦、只有自由的生活。 她转身,最后看了一眼程周周的墓碑,轻声说道:“周周,姨姨会带着你的那份,好好地活下去。”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墓地,脚步坚定而有力。 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去迎接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 燕城下起第一场小雪时,盛南烟的身体渐渐好转。 医院病房门口的守卫早已经撤掉,只有医院派来的一个无偿护工照顾盛南烟的起居。 苏泠倒是来过几次。 初雪当天,苏泠下了班就来找盛南烟了。 她得知盛南烟已经在走离婚程序,且一切顺利之后,颇有些不可置信。 “周砚川居然就那么同意了?”苏泠很是怀疑,“他该不会诓你来的吧?先假意答应,让你放松警惕,然后再把你囚禁起来?!” 身体好转的盛南烟,如今心情也不似刚出事那样消沉麻木,听到这话忍俊不禁。 笑完了,她垂眸顿了顿:“他不会。” 相识多年,又是最亲密的夫妻,她了解周砚川。 只要周砚川答应的事情,他都会办到。 而且就算周砚川在这些年有所变化,她也愿意给周砚川最后的信任。 苏泠看着盛南烟,眼底透出怜惜:“要我说,你心里对他还是有一点感情,要不然的话你肯定不会相信他的,男人都是鬼话连篇的!” 盛南烟莞尔:“放心,我有分寸。” 苏泠见状,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 “是顾景云。”苏泠蹙眉,“都下班了还打什么电话?” 她嘟嘟囔囔地说着,当着盛南烟的面直接接通:“什么事?我没空啊,不加班。” 顾景云的声音传出来,淡漠的,没什么情绪:“我在住院部楼下,下来接我。” 苏泠震惊地看一眼盛南烟,但还是很快下楼去了。 几分钟后,苏泠带着顾景云上来了。 多日不见顾景云,他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过于高挑的身材,和品味极佳的穿搭打扮,在病房的消毒水味中显得格格不入。 盛南烟愣了又愣,才想起来请顾景云坐下。 “顾总坐。”盛南烟有些说不出的尴尬,“您怎么来了?” 第五十八章 找借口? 顾景云依旧平淡:“来看看你。虽然你如今算是离职了,但之前好歹也算是我的员工。正好,我来把你那段时间的薪资送过来。” 说着,顾景云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不容置喙地放到了床头柜上。 盛南烟回过神来,连忙拒绝:“我工作的时间还不满一个月,这工资我不能拿!您快收回去吧!” 顾景云道:“你就算是工作半天,我也要按照劳动法发你的工资,否则我就是违法。” 说着,他顿了顿,“而且,你的工作能力还算是优秀。至少比起苏泠来,得力得多。原本这个月,我就想给你转正的。” 苏泠不满地瞪一眼顾景云:“我哪儿不优秀了?不优秀你开了我呗?” 顾景云嗯了一声:“如果找到薪水低,能力好的,你一定第一个被开。” 苏泠被气笑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盛南烟尴尬不已,但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 她知道,顾景云八成是从苏泠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所以才来“雪中送炭”。 但苏泠也就算了,顾景云跟她实在是非亲非故,连朋友都算不上,这份钱,她实在不能拿。 盛南烟执拗道:“顾总,这钱我拿了,我会愧疚一辈子的。所以您还是收回去吧,往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 “我现在就有需要你的地方。”顾景云打断盛南烟,“大赛在即,工作室目前可用的设计师只有苏泠。如果你还有意愿,出院之后来我这里继续工作吧。” 盛南烟愣住,有些不敢置信:“您,还愿意聘用我吗?” 顾景云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却笃定:“自然,我向来以能力论人,你之前的表现我看在眼里。如今你身体恢复得不错,若是有精力,自己也愿意,就回来继续工作。Renaissance明年就要转型扩大规模,到时候需要人手,你如果能在明年之前恢复工作,我不会亏待你。” 苏泠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南烟,你就回来吧。我一个人在工作室都快忙不过来了!咱们两个之前配合工作多好啊!反正你现在一时半会还没有想好要去做什么,不如就回来继续上班呗!” 盛南烟心中五味杂陈,她确实需要一份工作来开启新的生活,可又担心自己无法全身心投入。 但看着顾景云和苏泠期待的眼神,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等我出院,我就回去。” 顾景云见她答应,嘴角微微上扬:“那便好,工作室随时欢迎你。” 说完,他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养。” 苏泠送顾景云下楼,回来后便坐在盛南烟床边,拉着她的手:“南烟,你看,生活总是会慢慢好起来的。等你回去工作了,一切都会步入正轨。” 盛南烟轻轻笑了笑:“希望如此吧。” 接下来的日子,盛南烟积极配合治疗,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快。 终于,到了出院的那一天。 盛南烟换上自己准备的衣服,凝视着镜子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瘦了很多,眼睛里的光也暗淡了很多,但好在还没完全熄灭。 盛南烟走出医院大门,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冬日里那略带寒意的空气。 燕城的雪已经停了,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盛南烟抬头看向天空,缓缓地扯着唇瓣,露出了一个微笑。 她提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回到了先前的出租屋里。 出租屋许久没有人气,好在供暖及时,还不算太冷;盛南烟洗了个澡,坐在暖气跟前开始整理自己的证件和存款。 先前辛意如给的那五百万,如今就躺在她的卡里,不多不少。 加上当时为了给周周攒手术费,省下来杂七杂八的,她的卡里现在统共有五百五十七万。 这些钱,是她全部的底气。 盛南烟并不准备将那五百万奉还给辛意如,事实上她心中对周周的死还有所疑窦——辛意如完全有理由杀害周周,从而挑拨她跟周砚川的关系。 只是如今的她,即使查出真相,也没有能力为周周报仇。 所以她得忍,得等,等到她足以处理好一切的那一天…… 正想着,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一通陌生的电话打进来,盛南烟见状蹙眉,许久才接通。 “你好,哪位?” “是,程墨涵。” 盛南烟的心猛地紧了一下。 回过神,盛南烟更多的是愤怒。 “有什么事吗?”盛南烟冷冷说着,“如果是想问周周的事,不必再问了,我想程总消息灵通,应该早都知道原委了,没必要再明知故问。” 程墨涵轻笑一声:“这是自然。我其实是想来问问,画稿如何了?” 盛南烟怒极反笑。 她捏着手机,忍着颤抖:“程墨涵,周周是你的儿子。他死得不明不白,你就没有一点点波动吗?虎毒还不食子,周周尸骨未寒,你就只想说这个?” “周周有你这个小姨想着念着,生前为他倾尽所有,死后为他尽够了哀思。我这个亲爹,仿佛不需要搞什么虚招子吧?”程墨涵从善如流,“我还是比较关心,你承诺给我的画稿,能不能如期交上。” 盛南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她死死地攥着手机,指节都泛白了:“程墨涵,你还是人吗?” 程墨涵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一条冰冷的蛇,顺着电话线爬进了盛南烟的心里。 “盛小姐,我们之间好像只有合作的关系吧?我们之前约定的时候,我好像从未答应过,如果程周周意外死亡,我会表现得痛苦不堪,悔不当初?还是说,你现在想毁约,所以在这找借口呢?” 盛南烟只觉得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她几乎要咬碎后槽牙:“程墨涵,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程墨涵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轻笑出了声,“盛小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相信报应这一说?我是从来都不信什么阴司报应的,我只看重结果。” 第五十九章 另请高明 盛南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冷笑着道:“好,既然你说画稿的事,我就好好跟你说道说道!当初你我约定的是,我给你画稿,你去做配型检测。现在周周已经走了,你对我自然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 “那个画稿,我不交了。你另请高明,送你青云直上吧!” 说完,她狠狠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在了一旁。 她靠在沙发上,只觉得浑身无力。 盛南烟想起周周那可爱的小脸,想起他曾经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温暖,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程墨涵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了钱,为了利益,他可以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顾。 想当初程墨涵跟盛南慈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有过温情的。 那时候的盛南烟还没开窍,却也感觉得到两个人的浓情蜜意。 否则盛南慈也不会将身心全都托付给程墨涵。 只是后来,盛南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程墨涵变了。 他开始追逐名利,为了名正言顺回到程家,做他的程家少爷,他可以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牺牲掉盛南慈。 盛南烟一直隐隐以为,程墨涵对盛南慈无情,至少对周周还会有几分父爱。 毕竟周周是他的亲生骨肉,是他血脉的延续。 可现在看来,是她太高估程墨涵的人性了。 在程墨涵的眼里,恐怕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其他的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盛南烟将眼泪擦干净,从包裹里找出了周周的遗照,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她凝视着照片上周周可爱的小脸,低声喃喃道:“周周,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害死你的真凶,让你泉下有知能够瞑目。” 盛南烟给周周上了三炷香,平复了情绪,转而又给顾景云发了消息,表示自己明天就会回去继续工作。 顾景云回得倒是很快,问题也十分直接。 他问她个人问题处理好没有,离婚证是否拿到了手。 盛南烟一愣,而后反应过来。 顾景云毕竟不是个慈善家,又跟周槐亭有些关系,况且之前周砚川早都知道自己在Renaissance工作。 她跟周砚川的那点事若是不处理干净,十有八九会影响到顾景云和他的工作室。 盛南烟给顾景云发去消息—— “一切平稳进行,不会影响工作。” 很快,顾景云恢复了一个OK的手势。 盛南烟关了机,整理心情,准备入睡。 忽然,门铃响了。 盛南烟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如今这个当口,有谁会来找她? 盛南烟想到周砚川,十分抗拒,根本不想上前开门。 她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正迟疑着要不要报警,门外忽然传来周槐亭的声音:“嫂子,是我,开开门吧。” 盛南烟怔住,半晌后才上前开了大门。 周槐亭一身黑色西装,连衬衫都是黑色,盛南烟少见他穿的如此正式又严肃,不由得愣住。 “你……” 周槐亭了然,道:“我想着来给周周上柱香,所以穿得隆重了些。” 盛南烟沉默了。 良久,她才让开位置:“进来吧。” 周槐亭进了门,看到柜子上摆着的周周遗照,眸光微闪。 他没多说什么,过去上了柱香。 周槐亭很认真的三鞠躬,而后盯着周周的照片,缓缓开口:“嫂子,你和我哥准备离婚了,是吗?” 盛南烟盯着他的身影:“对。周家,应该传遍了吧?” “他们归他们,我关心嫂子,自然要来问问。”周槐亭转过身,朝着盛南烟莞尔,“嫂子是不是在生我的气?那天是我没安排好,让沈明珠钻了空子,险些害死嫂子。” 盛南烟收回目光,“你若是真的觉得抱歉,怎么会等到今天才来?槐亭,你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周槐亭莞尔:“嫂子如果这么想我,那我也没办法。但我的确是担心嫂子的状况才来的,前段时间我一直被大哥锁在家里,身不由己。现在大哥出国散心,我也终于有空来看看嫂子了。” 盛南烟淡漠道:“我和周砚川已经快离婚了,我跟周家人也再没什么关系,你不用再这么称呼我,叫大名就行了。” “那怎么行,很没礼貌。”周槐亭笑着,“嫂子,不要对我那么防备。我知道你现在怀疑我,也怀疑我母亲,是不是?但我还是得为自己好好辩白一下——周周的死,真的跟我无关。” 盛南烟转过头,直勾勾对上周槐亭的视线。 这个少年曾经帮助过她,不止一次,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怀疑周槐亭。 “槐亭,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问你——假如周周的死真的跟你和辛意如无关,那我流产当晚,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被沈明珠掳走?” “还有那颗药——辛意如说那药不会让我流产,但后来呢?什么结果你也看到了。” 周槐亭的表情很真诚:“这真的只是意外。而且嫂子你知道的啊,当时周周被我大哥软禁在锦山医院,能够接触到周周的,全都是大哥安排的人。从守门的保镖,再到日常照顾他的护士,包括主治医生……你觉得,我有那样的本事,在我大哥眼皮子底下安插人手吗?” 盛南烟的表情有一瞬的松动。 周槐亭乘胜追击:“别说我,哪怕是我亲爹,恐怕都没这样的本事。我和我母亲、我妹妹在周家,本就是不受重视的,我们就算真的想做什么,也不会选择这样吃力不讨好的方式,自寻死路啊。” 见盛南烟不说话了,周槐亭的声音低了一些。 “所以嫂子,我大哥是怎么跟你说的?他把事情,都推到了我们身上吗?” 盛南烟的瞳孔微微一动。 她忽然想到什么,但那一闪而逝的念头过得太快,她没能抓住。 顿了顿,盛南烟深吸一口气。 “这个,跟你无关。我也希望这件事真的不是你做的,槐亭,你先回去吧。之前你帮过我的种种,我都还记得,找到机会我会报答。” “只是你我,没必要再有任何联络了。” 第六十章 别做梦了 周槐亭闻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落寞。 “嫂子,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不管你信不信,周周的死,我真的没有参与。至于你流产那晚的事,我更是毫不知情。” 盛南烟别过头,不想去看周槐亭那双似乎藏着无尽秘密的眼睛:“槐亭,不是我不信你,只是现在的我,谁都不敢信了。周周走了,我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我竭尽全力才跟周砚川分开,我不想再跟任何周家人有牵扯。所以,别再来找我了,明白了吗?” 周槐亭眸光晦暗,良久朝着盛南烟微微躬身。 “我明白了,那……你保重。” 不知过了多久,盛南烟转头去看,周槐亭早已经离开。 她松了口气,疲惫的上前关门。 长夜漆黑漫漫,盛南烟一整晚都做着噩梦。 隔天醒来时,她揉了揉疲惫的双目,心中轻叹。 虽然心里告诫自己要往前走,但潜意识里,她还是放不下过去种种。 盛南烟打起精神,看了眼时间,强撑着身体起床洗漱。 今天是她复工的第一天,不能迟到。 九点半,盛南烟准时来到Renaissance工作室。 前台看见她震惊又惊喜,追着问盛南烟最近做什么去了,盛南烟含糊几句敷衍过去,进了办公室。 苏泠不在,但挎包在桌上。 盛南烟简单收拾了下桌子,正想着苏泠去哪了,办公室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了。 苏泠风风火火地进来,看到盛南烟后忙抓住她:“你今天先回家休息!啊不,这几天你都先休息!下周你再过来上班!” 她二话不说拖着盛南烟往出走,盛南烟一头雾水。 “怎么了?”盛南烟堪堪停住脚步,迟疑地看着苏泠,“发生什么了?” 苏泠欲言又止,正想说话,工作室的大门忽然打开。 几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走了进来,瞬间将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苏泠瞳孔紧缩,二话不说拉着盛南烟躲回了办公室。 她将门砰的关上,一脸的惊魂未定。 盛南烟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凝眸问道:“外面那些人,是来找我的?” 苏泠咬牙不语。 盛南烟咬牙:“你不说,我就亲自出去问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出去。 苏泠赶忙拉住她。 “顾景云刚刚接到消息,沈家人听说你还在燕城,并且回了Renaissance上班,来找麻烦了!”苏泠懊恼不已,“早知道就让你先去别的城市躲几天了!呆在这儿的确不是个事儿!” 盛南烟反应过来了。 沈家人…… 估计是来为沈明珠讨个说法了。 盛南烟十分平静,拔腿就往外走。 “诶!你干什么?!” 苏泠赶忙拦住她,一脸的不赞同:“这种时候你出去干什么?生怕他们找不到你?” “我为什么不能出去?沈明珠出事是自作孽,跟我有什么关系?”盛南烟眸光坚毅,“光天化日之下,我不信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如今的境况,她越是躲着,反而越给了沈家人把柄,给她泼脏水。 苏泠愣住,盛南烟趁此机会直接出了大门。 刚出去,就看见一个保镖正在跟前台说着什么。 前台小姑娘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说话断断续续。 盛南烟大步走上前去,冷声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不要为难别人。” 为首的保镖眸子一转,看向盛南烟。 “盛小姐,”保镖瓮声瓮气,“我们沈总有请。” 苏泠此时出来了,忍着惧意道:“你们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光天化日的,还想绑人不成?” 那保镖微微颔首,淡道:“您误会了,我们沈总只是想跟盛小姐聊聊天而已。” 盛南烟眯眸:“哪个沈总?” “MF总裁,沈明清。” …… 盛南烟出了工作室,上了一辆黑色的加长宾利。 车上,沈明清好整以暇地靠着苏绣的靠枕,懒洋洋地瞥一眼盛南烟,轻笑:“几日不见,周夫人清减了不少。” “叫我大名就是。”盛南烟很平静,“我已经不是周夫人了。” 沈明清莞尔:“也是。外面都传,周总跟周夫人情变,已经在走离婚流程了,看来所言不虚。不过盛小姐,您造的孽,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盛南烟挑眉,苍白的面容上露出几分讥讽:“我造的孽?谁造的孽,沈总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沈明清从容不迫:“明珠年纪小,不懂事。但到底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的孩子没了,那也是你跟周总夫妻不和导致的恶果,跟明珠仿佛没有直接关系吧?” “明珠因为你们夫妻俩绝望跳楼,至今都没醒来,难道这个责任,你不该负吗?” 盛南烟眯眸注视沈明清许久,都没有出声。 沈明清被她这平静到冷淡的眸子盯着,心里忽然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 “我来负这个责任?”盛南烟忽而开口,轻笑着,“沈总一贯都是这么恃强凌弱,欺软怕硬吗?” 沈明清的笑容僵了一瞬:“你什么意思?” “沈明珠爱而不得的人不是我盛南烟,而是周砚川。当初跟她搞暧昧,最后却不肯离婚的人也是周砚川,临了了,连一句好话都不肯说,不肯哄骗她的人还是周砚川。” 盛南烟满目荒唐的笑:“到头来,你却说我造了孽。我造了什么孽?我没早点在周砚川精神出轨,沈明珠一次次挑衅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周夫人的时候捅死他们俩,还是我身为周砚川的妻子就不该维护自己的身份地位,就应该处处让步给一个甘愿做小三的人?” “你不去找周砚川的麻烦,却来质问我,这不是欺软怕硬是什么?” “最后,请你再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到底造什么孽了?” 沈明清的目光阴沉。 “盛小姐,你可真是,个性突出啊!” 盛南烟表情淡漠。 “怎么,没别的话可以攻击我了吗?如果没有,我就先告辞了。想把这样的黑锅扔给我,别做梦了。” 第六十一章 威胁我? 沈明清的表情变了又变。 从阴鸷到欣赏,那表情极为丰富精彩。 就在盛南烟以为这人是气疯了的时候,沈明清忽而笑出了声。 “盛小姐,我果然没看错你。” 沈明清眼中透出激赏:“开个价吧,我请你来MF工作,做设计师。工资,任你开。” 盛南烟眯眼:“你想干什么?” 沈明清微微坐直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盛南烟:“很简单,我看中了你的能力和胆识。周砚川失去你这个妻子,是他的损失。如今你什么都没了,失去周夫人这个身份,又跟沈家为敌,你之后只会愈加艰难。但你放心,只要你肯来为我工作,你不仅不会被找麻烦,还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待遇。” 盛南烟冷笑一声:“沈总这是想用工作来收买我,让我对沈明珠的事闭嘴?” 沈明清摇摇头:“不,我是真心欣赏你。至于沈明珠的事,我知道错不在你。但家族里那些人非要讨个说法,我也只能先把你请过来。不过,我是真的想让你加入MF。” 盛南烟沉默片刻,心中快速思索着。 沈明清的提议确实很有吸引力,MF是大公司,资源丰富,对她的事业发展会有很大帮助。 而且,如果能借此暂时摆脱周家和沈家的纠缠,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她也知道,沈明清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她这么好,背后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沈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现在就职于Renaissance,我不会轻易跳槽。”盛南烟干脆道。 沈明清并不意外她的回答,依然笑着:“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不过,盛小姐,你要知道,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反悔了呢?” 盛南烟不为所动:“如果是这样,那只能说明这个机会不属于我。” 沈明清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眼中的欣赏更浓。 他忽而来了兴致:“Renaissance不过是个画枪稿的工作室,你何苦这么看重?” 盛南烟反问:“沈总深谋远虑,又怎么会忽然向我发出邀约?您甚至没看过我的作品,就敢让我一个当过枪手的设计师,去MF任职吗?” 沈明清莞尔:“谁说我没看过。你不是给程墨涵也画过枪稿吗?” 说着,沈明清有些感慨似的:“话说那个程墨涵,也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一个私生子而已,一没本事二没人脉,也就只能找人代笔了。” 盛南烟的眸光变得冷冽。 “沈总的消息,很灵通啊。”她定定看着沈明清,“沈总是想威胁我?” 沈明清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兀自点燃一根烟:“盛小姐会被威胁到吗?如今的你,恐怕巴不得程墨涵去死吧?” 盛南烟心中的警惕空前的高。 沈明清,居然知道这么多事…… 这个人实在是,很危险。 看到盛南烟的表情,沈明清笑着吐出一口烟圈。 “不过盛小姐恐怕还不知道吧?最近程墨涵在程家,地位可有所变化了。他搭上了燕城秦家的大小姐,即将就要订下婚约了。秦家是什么门第,想必盛小姐也清楚。如今程家对程墨涵颇为看重呢。” “若是程家知道你跟程墨涵曾经有过这样一笔交易,而你又有可能反水,那你就成了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一个,会影响程、秦两家联姻的因素。” 沈明清微微俯身,似笑非笑盯着盛南烟:“你觉得,程家会轻易放过你吗?” 盛南烟面上不动如山,心里早已经波涛汹涌。 秦家…… 在燕城,的确算是数一数二的豪门了。 尤其是他们家的大小姐秦笙。 这位秦大小姐是独女,身份尊贵,据说性格骄纵无比,手段也是非常的狠辣。 才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就坐上了秦氏集团总裁的位置,如今牢牢掌握着继承大权,旁的堂表兄弟,亲族叔伯,没一个人敢越界的。 据说,被她盯上的东西,几乎就没有得不到的。 无论是合作项目,还是人。 程墨涵若是真的搭上了秦家这根高枝,那他在程家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到时候,若是程家知晓她与程墨涵之间曾经的纠葛,恐怕真的不会轻易放过她。 盛南烟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审视地看着沈明清:“沈总,你这是在威胁我?” 沈明清玩味勾唇:“威胁谈不上,我这是惜才。程墨涵如今风头正劲,你若是与他为敌,恐怕真的会惹上不少麻烦。而我MF,却可以成为你的避风港。你来MF工作,难道不是最优解吗?” 盛南烟轻轻一笑:“最优解?是最优解还是胁迫,想必您心里清楚。” “这得问你了啊。”沈明清降下车窗,将烟头扔出去,“总之,我的橄榄枝就在这里,盛小姐好好考虑。如果不成,我也愿作君子。不过若是之后盛小姐再想反悔,可就没机会了。” 盛南烟表情决绝:“您放心,出了任何事,我自己会担着。” 沈明清点点头笑了,似乎对盛南烟的回答并不意外:“好,希望之后盛小姐能一直这么坚定。” 说着,沈明清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盛小姐,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不论如何,我还是期待着你的好消息。” 盛南烟没有应答,走下了车。 她看着那辆黑色的加长宾利缓缓驶离,心中思绪纷乱。 沈明清方才的表现太过自信,她反倒有些拿不准了。 程墨涵,真的会做到这一步吗? 盛南烟的眸光冷下来。 不多时,苏泠跑了出来。 “怎么样,没事吧?”苏泠紧张地检查盛南烟全身,“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盛南烟冲着她笑了笑,安抚道:“没事。沈家人……也不是那么不讲理。” 况且如今沈家大小姐追爱不成,跳楼自杀的新闻传得满天飞,沈家人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在舆论风口上对她做什么。 苏泠拉着盛南烟回去,进了办公室,锁上门,这才松一口气。 “你想什么呢?”苏泠好奇地看着盛南烟,而后又紧张,“该不会是沈家人威胁你了吧?” 盛南烟摇摇头。 “苏泠,你对燕城秦家了解多少?” 第六十二章 可以直说 苏泠愣了下,没想到盛南烟会突然问起秦家,她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秦家啊,那可是燕城数一数二的豪门,家大业大,尤其是他们家那个大小姐秦笙,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盛南烟将刚才在车上沈明清说的话大致说了一遍,苏泠听得瞪大了眼睛:“程墨涵搭上了秦家?那他以后岂不是要飞黄腾达了?不过,他要是真的跟秦家订了婚,那他的私生子身份,程家肯定会想办法捂得严严实实的,不然肯定影响到联姻!” “此话怎讲?秦家很看重这个吗?”盛南烟好奇道。 苏泠叹气:“那是肯定的。但凡有点地位权势的家族,都标榜自己是老钱,区别于暴发户。程家那样的家族呢,在普通小老百姓眼里肯定算是很厉害的了。但是秦家跟前,还是不够看,也就周家能与之比肩吧。” 说着,苏泠不免担忧地看着盛南烟:“那沈明清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要是现在不答应他,之后要是程墨涵拿之前的事情来要挟你,说你要是不同意,程家肯定会对你不利。你得早做打算了。” 盛南烟沉默着,她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让她就这样向沈明清低头,她实在是不甘心。 无论沈明清是真的欣赏她,还是觉得她身上有利可图,她都不想与虎谋皮。 “我再想想吧。”盛南烟轻声说着,心里乱糟糟的一团。 苏泠叹气:“咱们这样的普通人,行差踏错一步都有可能招来灭顶之灾。不过南烟你放心,如果你为了自己的安慰选择去跟着沈明清干,顾景云也不会说什么的。他这个人看着冷淡,其实还算是通情达理。” 盛南烟笑了:“不光是因为我不喜欢沈明清,也是因为我在这儿很舒服。我最难的时候,也是顾总给了我一份工作,我就算不知恩图报,至少也不能绝情至此。” 苏泠嘿嘿一笑:“你要是不想去,想留下来,顾景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他这个人啊,其实挺护短的。不信的话你看着,下次沈明清再来,你就直接上楼去找他,他肯定会出手的。” “出手什么?” 一道清冷的男声从门口传来,两人不约而同的看过去。 只见顾景云靠在门口,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们。 苏泠撇撇嘴:“没什么。都听到了还问什么啊?” 顾景云没搭理她,只道:“盛南烟,你跟我来。” 盛南烟跟着顾景云出了办公室,“顾总,什么事?” 顾景云好整以暇地打量她:“沈明清要你去MF任职?” 盛南烟也没瞒着,如实点头,“我还没考虑好。” “你不想去的话,我可以支开你。上次我说,Renaissance明年要开发自己的品牌珠宝,不是空口说大话。下周我要去外地考察,为期半个月,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 盛南烟惊诧:“那大赛的事……” “大赛的事交给苏泠一个人足以。她每个月拿我那么多薪水,不能吃干饭。”顾景云微微歪头,“怎么样,去吗?你想好了,如果去了,这次大赛就跟你无缘。你若是想在这个比赛上崭露头角,至少要等到明年下一届的赛事。” 盛南烟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点头应了下来。 顾景云挑眉:“真舍得放弃这次机会?以你的水平,哪怕不能得奖,只要在大赛上露面,也能获得不小的知名度。” “有舍才有得。我现在还不适合太张扬。”盛南烟说着笑了笑,“而且,我也不认为我的水平高到这种地步,您太抬举我了。” 顾景云也不废话:“你既然想好了,那就准备一下,下周一跟我一起去外地。” 说完,顾景云临走前不忘又提醒她一遍:“记住,个人问题,还是要处理干净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盛南烟。 她站在原地静静沉思了一会儿。 离婚的事情,也该推进了。 周末,盛南烟登了周家老宅的门。 开门的安保看见她像是见了鬼,欲言又止半天,最后憋着没说话,把她请进了大门。 不多时,周弯弯从楼上下来了。 盛南烟瞥见她,没吭声,兀自喝着茶。 周弯弯在原地踟蹰一会儿,像是不服气似的走过来:“你没看见我吗?那么没礼貌?” “我是客人。我以为,应该是主人家先招呼我才对。”盛南烟平静地放下杯子,“听说周砚川最近出国了?” 周弯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对啊。你有事儿吗?” 盛南烟从善如流地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前段时间,周砚川委托江回给我这份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虽然电子版已经发过去,但江回那边一直没给我新的进展回应。我想,我还是亲自来找周砚川一趟。不过既然他还没回来,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一下!” 周弯弯大步过来,拿起协议翻看了几眼,狐疑地看向盛南烟:“你还真舍得跟我大哥离婚?” 盛南烟懒得跟她废话,拔腿欲走,忽听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烟烟。” 盛南烟顿住脚步,回头看去。 周老夫人不知何时从楼上缓步下来了,她拄着拐杖,看起来像是又老了几岁。 自从家宴那晚后,盛南烟再没跟周老夫人见过面。 此时再见,盛南烟难免有些失神。 原先的周老夫人固然年纪大了,但精神矍铄;如今,她真有些行将就木的意思了。 “你上去吧。”周老夫人冷淡地对着周弯弯说了句,“没事别来捣乱。” 周弯弯不服气,却又不敢违拗周老夫人的意思,不情不愿地走了。 周老夫人在推开佣人搀扶的手,盛南烟见状迟疑片刻,还是上前扶住了周老夫人。 “陪我走走吧。”周老夫人无声轻叹。 盛南烟默认,扶着周老夫人出了大门。 周老夫人走得缓慢,唠家常一般跟盛南烟聊天。 “冬天了,今年的天气难得不算冷,虽然下了雪,但有太阳,暖融融的倒也很舒服呢。” 盛南烟沉默半晌。 “您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第六十三章 怀孕了 周老夫人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眼盛南烟:“着急有事去忙?” 盛南烟颔首:“工作的事,下周一出差,还没收拾东西。” 周老夫人浑浊的眸底酝酿着眸中说不出的悲哀,但她却又扯着唇瓣笑起来:“好啊,好。有自己的事情可做,渐渐地会好起来的。你是个有主心骨的好孩子,你别砚川要强。” 盛南烟不语,静静等着周老夫人的下文。 周老夫人移开目光,声音变得很轻。 “你和砚川,非得走到这一步吗?” 盛南烟垂眸:“您想劝我不要跟他离婚?可周砚川自己已经答应,甚至给我发了离婚协议。” 周老夫人苦笑一声:“那你以为,他是真的去国外散心玩耍了?不过是逃避现实,躲着藏着不见你,以为事情拖一拖,就能有余地。” 盛南烟不为所动。 周老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砚川命苦,他妈走得早,在此之前他是全家人的宝贝。他爸妈又和睦,再忙都会抽出时间去陪他。所以后来,他妈走了没多久,尸骨未寒,他爹就再娶,这事对他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后来他又走丢,我那段时日简直像是被放在火上反复的煎烤,只恨不得跟着他妈一起去了才好。所以砚川回来后,说这些年一直都是你陪在左右,我心里是很感激你的。” 周老夫人说着,近乎恳求地看向盛南烟:“烟烟啊,奶奶这些年,对你实在算是不错,对不对?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砚川已经够苦的了,我不想他更苦。我只想他往后的日子,都顺顺利利的。” 盛南烟抬眼,对上周老夫人的眸子,一字一顿:“奶奶,那些年里,苦的人不止周砚川一个。我从不觉得我的苦是因为他,当然,他的苦也从不是因为我。” “我们共苦,却不能同甘,这就是命。我认了,他为什么不认呢?” 周老夫人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像是被盛南烟的话戳中了要害。 她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烟烟,我知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砚川他……他确实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对,但你们毕竟有过那么多的回忆,难道就真的不能回头了吗?” 盛南烟轻轻摇头,语气坚定:“回忆是美好的,我也从不否认周砚川对我好过,我也的确真切地爱过他。但我们之间的裂痕已经太深,不是简单的回忆就能弥补的。至少现在,有些东西弥补不了。” 周老夫人看着盛南烟,许久移开了目光。 她知道,这个孙媳妇一向都是个明白人。 盛南烟一旦下定决心要做什么,就很难再改变了。 周老夫人轻轻拍了拍盛南烟的手背,声音有些颤抖:“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就,不强求了。只是希望,你们以后都能好好的。” 盛南烟感受到周老夫人的真诚和无奈,心中也不免有些动容。 她轻轻握住周老夫人的手,语气柔和了一些:“奶奶,您放心。无论我们以后怎么样,我心里都是敬重您的。您保重身体,颐养天年就是” 周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好,好!我知道了。你、你去忙你的吧,别耽误了出差。协议的事情,我会跟砚川说的,我也会好好劝他……不会再给你添什么麻烦的。” 盛南烟应了一声,将周老夫人扶了回去。 离开老宅,盛南烟回家收拾行李。 路上顾景云刚好发来消息,是航班信息。 盛南烟回了个收到,继续忙着手上的事。 然而不知道怎么的,盛南烟忽然觉得头晕,一瞬间天旋地转。 她连忙扶着一旁的柜子站稳,而后缓缓地挪到椅子上坐下。 缓了口气后,盛南烟起身准备去找些吃的。 可没走几步,她便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 盛南烟茫然地睁开眼,看到熟悉的洁白天花板,愣神了片刻。 “醒了啊?吓死我了!”苏泠的声音自身旁响起。 盛南烟看过去,正对上苏泠余惊未了的眸子。 她挣扎着坐起身,不解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低血糖,贫血!”苏泠翻白眼,“你现在身体怎么能差到这个地步?你在家都不吃饭的吗?医生说你是严重的营养不良!你这种身体素质,比灾荒年代的难民好不了多少!” 盛南烟赧然,呐呐道:“可能是天气太冷,最近总是没什么胃口,吃不了多少东西。” 苏泠夸张的哇了一声,“天气冷没胃口?人家都是天热没胃口,冬天才大吃特吃呢!你好好说,你不会是厌食吧?” 盛南烟越发茫然:“没啊,偶尔还会想吃点火锅什么的,应该不是……” 话没说完,护士忽然拿着病历进来。 “盛南烟是吧?”护士瞥了眼病床上的盛南烟,将病历单子给她,“你怀孕了哈,刚三个月,平时要多注意。” 盛南烟不敢置信,她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说,什么?怀孕?怎么可能?”盛南烟拿过单子仔仔细细地看,差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我、我才流产,也没跟人……怎么可能怀孕呢?” 护士啧了一声,“那我怎么知道?总之你的HCG指数就是怀孕的数值。有什么问题,挂妇产科去问主治大夫。” 说完护士就走了。 盛南烟石化当场,转头对上苏泠复杂又震惊的目光。 两个人僵硬地对视许久,盛南烟才回过神,当即便要下床。 苏泠赶紧拦她:“不急不急!你还没休息好,缓缓再去!你先跟我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盛南烟哭笑不得,心头也渐渐升起不安:“我不知道!我之前的确是流产了!医生说是药物关系,怎么会……” 苏泠冥思苦想一阵,而后渐渐露出一个荒谬的表情。 “该不会是那什么吧?” 盛南烟急了:“什么啊?你直说!” “我之前看过一个案例!就是有个女的原本怀了双胞胎,出事流产掉了一个,后来去检查才知道,另一个居然留下来了,而且最后还平安分娩了!” 第六十四章 当面谈谈 听到苏泠这话,盛南烟眼前就是一黑。 若是这种情况…… 这个念头转了转,盛南烟一口否认。 “这是极端案例!说不定是误诊,HCG并不算特别准的!”盛南烟几乎是自我安慰,“我明天就去再检查一遍!” 苏泠见她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劝道:“南烟,不管是不是误诊,你现在都得先冷静下来。就算是真的,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也得先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盛南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说得对,我现在不能慌。我明天就去医院,找专业的医生再检查一遍。” 第二天,盛南烟早早地就起了床,苏泠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便陪着她一起。 两人到了医院,挂了妇产科的号,等待的过程中,盛南烟的手心一直冒着汗。 终于轮到她们了,盛南烟几乎是颤抖着走进诊室。 医生听了她的描述,又看了她之前的病历,然后安排她去做了一系列详细的检查。 等待检查结果的过程中,盛南烟觉得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紧握,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苏泠坐在她旁边,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走了出来。 盛南烟猛地站起身,差点没站稳。她紧紧盯着医生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医生看着她,微微一笑:“盛小姐,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你确实怀孕了,刚好十一周,这是单子,你看看。” 盛南烟只觉得一阵眩晕,她扶住旁边的墙,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这个结果,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她明明已经流产了,怎么会又怀孕呢? 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 “医生,这、这会不会是之前的检查有误啊?”盛南烟声音颤抖,“我刚流产一个月,而且我没有跟别人有过……这、这怎么会呢?” 医生摇了摇头:“盛小姐,我们的检查结果是很准确的。经过检查,我也看得出你之前做过流产手术。现阶段我们猜测,你当时流产可能只是流掉了一个,另一个可能因为位置或者其他原因,没有被及时发现。具体的情况,得等孩子再大一些,再做详细的检查。” 盛南烟只觉得一阵绝望涌上心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她和周砚川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苏泠见她这样,赶紧扶住她:“别慌南烟!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其他的,等身体好了再说。” 盛南烟点了点头,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怎么办,这个孩子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从医院出来,盛南烟一直沉默不语。 苏泠陪在她身边,也不敢多说什么。两人默默地走着,直到走到盛南烟的家门口。 “南烟,你先好好休息。别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苏泠安慰道。 盛南烟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苏泠。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泠欲言又止,但也知道眼下自己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嘱咐几句照顾好自己,转身离开了。 盛南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走进家门。 她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之前发生的种种在她脑海里一遍遍的闪回,盛南烟忽然想起什么。 自从她跟周砚川分居,再到她回到周家,迄今为止,她只跟周砚川有过肌肤之亲。 盛南烟近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概率这么小的事情,怎么发生在了她的身上? 不过,根据时间计算,先前她流掉的那个孩子是她回到周家以后怀上的。 此时这个,是什么时候? 盛南烟冥思苦想一阵,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那个梦。 那晚! 她以为是做梦,其实—— 盛南烟捏紧了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晚根本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 她和周砚川,在那个混乱又带着些许微妙的夜晚,有了现在这个孩子。 可眼下,她和周砚川的关系已经如此僵持,离婚协议都已摆上桌面,这个孩子的到来,无疑是将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关系,又狠狠地撕裂了一道大口子。 盛南烟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渗出。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也不知道该不该向周砚川开口说这件事。 即使她隐瞒,可纸包不住火。 生下来,就代表终有一日,她要告诉孩子,它的亲生父亲是谁。 盛南烟不敢再往下想,她只觉得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疼痛难忍。 她几乎有一种冲动,现在就去做引产手术。 这个孩子,原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盛南烟站起身,快步走到了门口,她抓起钥匙想要出门,但脚步硬生生地钉在玄关处,怎么都动弹不得。 她心里清楚,引产手术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而且,这毕竟是一条生命,她狠不下这个心。 盛南烟的双手无力地垂下,钥匙从指间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缓缓地蹲下身,捡起钥匙,却再也没有了出门的力气。 盛南烟回到沙发上,蜷缩着身子,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助,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盛南烟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才将她从沉思中惊醒。 她摸索着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有一瞬的失神。 盛南烟的手指在接听键上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 “喂?”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南烟,是我。”周砚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还好吗?” 盛南烟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回应道:“我很好,你有什么事吗?” 周砚川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我能见见你吗?我们当面谈谈。” 第六十五章 要不要告诉他 盛南烟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好,我们在老地方见。”盛南烟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她站起身,走进浴室洗了个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然后换上衣服,走出了家门。当她来到约定的咖啡馆时,周砚川已经坐在那里等着她了。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盛南烟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周总不是出国了吗?几个小时而已,这么快回来了?” 周砚川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盛南烟也没追问两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直到服务员走过来询问他们需要点什么,才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一杯牛奶,谢谢。”盛南烟对服务员说道。 周砚川点了杯咖啡,然后再次将目光投向盛南烟。 “协议,我已经签好了。”他终于开口了,但声音却有些颤抖,“我会从我名下挪出百分之十的周氏集团股份给你,每年千万分红,会准时打到你的账户上。” 说着,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将文件递给了盛南烟。 这一动作,像是鼓足了勇气。 盛南烟看着,眸光微动,却没翻开文件:“股份,我不需要。我说过,我愿意净身出户。” 周砚川却无比执拗:“股份是我自愿赠与,不算在这里面。” 盛南烟还是摇头,目光平静却坚定:“周砚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不需要。你知道的,我不想再和周家有任何经济上的牵扯。” 周砚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南烟,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补偿。” 盛南烟听到他提到孩子,心里一阵刺痛。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周砚川,你不需要补偿什么。之前是我太偏激,后来我想过了,很多事情,没有必要。” 周砚川静静地凝视着她,仿佛有许多话要说,最终又咽了回去。 他低下头,声音沙哑:“你现在,还恨我吗?” 盛南烟平静又干脆:“不恨了。” 周砚川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为什么?”他反问,仿佛痛苦到了极致,“你连恨都不肯给我吗?” 盛南烟望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释然:“恨一个人太累了,周砚川,我不想再把自己困在过去的情绪里。我们之间,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现在纠葛到这个地步,该结束了。” 周砚川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指节泛白,他抬起头,目光里满是哀求:“南烟,真的没有一点可能了吗?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我愿意改,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 盛南烟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抹苦涩的笑:“周砚川,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回不去了。就像我们之间,信任一旦崩塌,就很难再重建。”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周砚川,我们好聚好散吧。股份你收回去,以后我们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周砚川深深地凝视她:“你好狠的心。” “是吗?”盛南烟忍下泪水,“或许吧。” 她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到上了车,盛南烟的眼泪才汹涌而出。 她摸着小腹,整个人颤抖的不成样子。 怎么会不恨呢? 她跟周砚川相识于微时,再苦再难都走过来了,如今却一败涂地。 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做梦,梦里翻来覆去都是周砚川的脸。 他在她的梦里将坏人扮演到了极致,可等盛南烟睁开眼,那些不好的全都烟消云散。 过往的好一点点浮现,反复地折磨她,几乎快将她逼疯。 盛南烟用最后一点理智和勇气,压抑着这份情感,她以为她快要成功了。 但这个孩子的到来,把一切都打散,它无声地告知盛南烟,其实她还没放下。 未来,也很难放得下。 盛南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那样沉沉睡去。 一觉到天黑,盛南烟接到顾景云的电话。 对面的语气不大好,顾景云几乎是质问:“你睡死了?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明天早上六点的飞机,都准备好了吗?” 盛南烟头脑混乱,好一会儿才整理出思绪:“差不多了。我,明天准时到。” 听筒内安静了一会儿,顾景云语气迟疑:“你生病了?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你可别传染给我!” 盛南烟苦笑。 “不会。”她深吸一口气,“您放心,不会耽误工作。” 顾景云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挂断了。 盛南烟强打起精神,开始收拾没收拾完的行李。 不多时,忽然有人敲门。 盛南烟过去一看,竟然是苏泠。 她打开门,有点诧异:“你怎么来了?” 苏泠提着大包小包进来,叹气:“顾景云刚联系我,问我你怎么了。我哪敢说你怀了啊,就说你小感冒,他临时给我买了机票,让我明天一起跟着出差。” 盛南烟吃惊:“那大赛的事……” “没看我办公用品都带着?”苏泠苦笑,而后又安慰,“我过去主要就是替补,万一你有个什么意外倒了,我接替呗。如果你没事,我在酒店该干嘛干嘛。” 说着,苏泠看到盛南烟内疚的表情,连忙道:“可别多心啊!顾景云给我发了个大红包,比我一个月工资都多!我累一点也应该的,没事儿奥!” 盛南烟轻声道:“还是,麻烦你了。” 苏泠叹气:“都说了没事,不要老是自责。不过,你想好了吗?这个孩子……” 她看了眼盛南烟的肚子,语气凝重起来。 “这次出差少说要大半个月,到时候也就四个月了,十六周……可就不是流产,是引产了。这对身体的伤害很大的!你可得三思啊!” 盛南烟的心一路下坠,坠到谷底。 “我想过,要打了这个孩子。它不该来的,”盛南烟声音颤抖,“但我觉得,太不公平。我今天,见了周砚川,我在犹豫,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他。” 第六十六章 不要后悔 苏泠闻言,轻轻握住盛南烟的手:“南烟,这件事确实得慎重。如果你告诉周砚川,那你们之间可能又会有新的纠葛,毕竟你们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不是吗?不告诉他当然也可以,但以后孩子出生了,长大了,它有权利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盛南烟眼神黯淡,满面的茫然痛苦:“我都明白。我总想找个两全的法子,或许我能瞒一辈子呢?或许,我的孩子它不在意这些呢?或许——” 说到一半,盛南烟说不下去了。 苏泠凝视她良久,轻声问道:“那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听你的意思,你是想好,要把孩子生下来了?” 盛南烟痛苦地闭上了眼,声音颤抖:“这毕竟,是我自己的骨肉,我怎么可能轻易舍得?但我可能,给不了它一个完整的家。而且,我以后还要工作,要面对那么多的事情,我怕我照顾不好它。” 苏泠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南烟,关关难过关关过,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人。谁都会害怕未知,但我却觉得,人永远都不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人定,胜天。” 盛南烟抬起眼睑,眸光颤动。 苏泠微微一笑:“你知道吗,我出身在燕城的农村,家里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我爸赌博酗酒,从我懂事起,只要他喝多了,我妈就要挨打。我拼了命的学习,就是想要挣脱出那样的环境。我考上大学的时候,他把我的录取通知书给撕了,还说家里不会给我一分钱上学。” “但我第一时间联系了学校,然后获得了庇佑。大一开学前的那将近三个月里,别的孩子有的在毕业旅行,有的在休假疯玩,但我进了电子厂,打了三个月的螺丝。” 盛南烟听着心头发酸,颤声道:“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苏泠莞尔:“我怎么熬过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我自己攒够了四年的生活费,申请了助学金,成功上完了大学。” “在我进高考考场的那天,我就预感到我一定能考上,我也预感到我爸不会允许我去读大学,因为他要控制我,就如同他控制我妈一样。那时候我不知道大学有补助,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解决我的生活费,但我还是义无反顾的去考了。” “因为我一直清楚,那是我唯一的出路。” 说着,苏泠顿了顿,深吸了口气。 “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想好了去做某件事,那就去做,无愧于心就不会后悔。你现在所有的恐惧和担忧,在未来某一天都会被解决。因为,你在做正确的事。” 盛南烟听着苏泠的话,原本满是迷茫慌乱的眸子,逐渐冷静下来。 她轻轻咬着嘴唇,思索良久后缓缓闭上了眼。 “你说得对,我不能因为害怕未知就放弃这个孩子。它是无辜的,我既然给了它生命,就该对它负责。”盛南烟一字一句地说着,“我想好了,这个孩子,我要生下来。” 苏泠笑容温和:“想好了就行,我支持你!” 她冲盛南烟眨了眨眼:“现在咱俩算好朋友吗?我长这么大,光顾着上学上班挣钱,还没交过什么朋友呢。” 盛南烟红着眼眶,却忍俊不禁。 “当然算。” 苏泠满意了:“那就好。既然如此那就听我的——这次去出差,千万不要太勉强自己。顾景云一个人能顶两个,你不用什么活都抢着干,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顺带着多参与点核心的合作洽谈之类的,也就差不多了。可千万别为了一个还没着落的事情把自己累着了,知道了吗?” 盛南烟破涕为笑:“好,知道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苏泠帮盛南烟一起收拾好行李。 看着整理好的行李箱,盛南烟心里既有对未知旅程的不安,但渐渐地,也有了几分面对未来的勇气。 —— 隔天一早,两个人便赶往机场。 抵达的时候哦,贵宾候机室里,顾景云已经坐着吃早餐了。 他抬起眼皮,淡淡扫了眼有些着急忙慌的两人,不阴不阳地道:“真有意思,老板都到了,你俩才姗姗来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才是什么大人物。” 苏泠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得了得了,这不是南烟身体不舒服吗?我又睡得晚,所以起迟了。好了,别发牢骚了,来来来喝个酸奶,专门给你买的。” 顾景云闻言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但接过酸奶瓶之后,又瞬间黑了脸。 “专门给我买的?”顾景云冷笑反问。 苏泠一本正经:“对啊,架子上最贵的,便宜你了。” 顾景云气笑了:“专门买一个我过敏的?” 他把酸奶瓶砰的往桌上一放,眯眸看着苏泠:“你是来给我添堵的吧?” 苏泠一瞧,有些尴尬起来。 她干笑着拿回来,又递过去新的:“忙忘了忙忘了,你芒果过敏我记得的呀!喏,白桃味道的,你喜欢的。” 顾景云冷着脸接过,好歹是没再说什么。 他眸光一转,瞥向一旁的盛南烟,蹙眉:“你早上粉底液涂多了?” 盛南烟愣住,下意识摸了把脸:“我没涂化妆品。” “你脸白的像是失血过多。”顾景云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骄矜又冷淡,“你别一会儿死在飞机上,不好给你收尸。” 盛南烟早都习惯了他这种说话方式,也没在意,只道:“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一会儿吃点东西会好的,顾总不用担心。” 顾景云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手上的平板递给她。 “一会儿路上仔细看看,我们创立新品牌很缺钱,这是山城最大的风投集团,这次就是去跟他们谈合作拉投资的。别的我都已经做好了,跟他们那边也洽谈了几轮,对方意向很大,只是爱摆架子,所以一直拖着没落到实处。你只需要熟悉品牌策划案就好,到时候应酬别掉链子。” “总之就一句话,一切以要到钱为主。” 第六十七章 人定胜天 苏泠坐到旁边,闻言凑过去跟着看策划案,翻了几页后叹为观止。 “不是,你闷声放大屁啊?这么详细的策划案,你一个人做的?而且你什么时候联系上了山城那边的风投集团?好小子,连我都瞒啊?” 顾景云被苏泠这么粗中带细的夸了一通,眼底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轻哼一声:“事以密成懂不懂?” 苏泠乐了:“懂了懂了。咱们顾总真是哈,干大事的人!” 盛南烟笑了笑,垂眸细细翻看策划案,看到上面“奉秦集团”几个字后,微微愣住。 “奉秦集团,听着耳熟?” 顾景云嗯了一声,“就是燕城秦氏集团创立的。秦氏集团现任CEO秦笙也有股份,不过掌舵的不是她。” 盛南烟跟苏泠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泠耐不住,问道:“那他们的老大是谁啊?” “秦家的私生子,秦笙同父异母的弟弟,秦冉。” 苏泠震惊了:“我靠,没听说过秦笙有个弟弟啊?而且还那么有本事了?山城最大的风投集团……啧啧啧,现金流不少啊?” 顾景云哼笑:“你以为这位秦小公子是什么苦出身?人家生母是山城欧家的千金,欧家书香门第,却也不是好惹的。秦董事长四处留情,都碍着秦笙母亲的面子处理掉了。唯有欧家,秦家轻易动不得。早些年秦冉成年,欧家家主秘密上了燕城一趟,算是闹了一通。” “不过大家族豪门,都要脸面,所以即使那次闹得大,事情也被捂下来了。最后谈判结果就是,秦、欧两家各出一笔钱,给秦冉做启动资金。秦董事长也没吃亏,好歹是让儿子跟自己姓了。” 盛南烟听着,不由得想起关于秦笙的种种来。 先前,她私自猜测秦笙是跟程墨涵有感情才会走到一起,可如今知道这件事后,她倒有些不确定了。 盛南烟正想再旁敲侧击问一问,机场大厅内忽然响起提醒登机的播报。 顾景云拎着随身的包裹起身,“先登机,上去再说。” 登机后,盛南烟坐到顾景云身旁,欲言又止。 顾景云垂眸看着笔记本电脑,淡淡道:“想问关于秦家的事?” 盛南烟微微一惊,很快又反应过来。 那天她跟沈明清聊了许多,事后又跟苏泠透露了不少,顾景云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她也没特意提醒苏泠,要跟顾景云保密。 况且顾景云也不像是打探不到消息的人。 她迟疑一阵,也不再拖沓,干脆道:“听说燕城秦家很快就要跟程家联姻,联姻对象是程家二公子程墨涵,他们两个人,是有感情基础的吗?” 顾景云瞥了眼她:“这很重要吗?重要的是,现在秦、程两家都把消息放出去了,他们两个是一定会结婚的,错不了。” 盛南烟还想追问,忽然反应过来,唇瓣紧抿着问不出什么了。 顾景云见状,轻笑一声:“你该不会是想着,如果秦笙和程墨涵没有感情基础,或许有机会破坏这次联姻,让程墨涵孤立无援,你也能松一口气吧?” 盛南烟心中微悚。 她定定地注视顾景云许久,对方没看她,却轻飘飘道:“别看了——在燕城,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没有打听不到的。” 盛南烟收回目光,声音压低:“我没有想过破坏,我只是想……或许有所转圜。” 如果程墨涵真的要以强权要挟她来继续为他做枪手,那她自然也不会退让。 程墨涵抛妻弃子,薄情寡性,这些事情若是传出去,无论他有什么下场,都是他应得的。 只是盛南烟一直考虑着,她可以不要名声,但南慈姐不能不要。 盛南烟不想盛南慈死后还要被人拉出来评头论足。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这样做。 “有所转圜?”顾景云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别做梦了,不管秦笙和程墨涵有没有感情,这段联姻都是注定的。哪怕他们之间是自由恋爱,但后来秦笙得知程墨涵是个人渣想要退婚,也会有无数人和事强按着她,让她不得不吞下这口夹生的饭。” “你以为秦笙看起来天之骄女,年纪轻轻就能坐稳秦氏集团总裁的位置,是完全靠着她个人的能力?” “她有个好的母家,也有一堆不如她的兄弟姐妹,甚至她的父亲对她也算是宠爱顺从。天时地利人和,她占全了。” “可当她意图破坏其中一个的时候,阻碍会比想象的更多。” 顾景云说着,似笑非笑看向盛南烟:“就单说她和程墨涵即将订婚这件事,两大家族都把话放出去了,谁会允许她为了一己之私,破坏这场联姻,把两大家族的面子放在地上踩呢?” “那么你觉得,如果有不可抗力导致这一切的发生,那两大家族会怎么做呢?顺应不可抗力?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盛南烟听着,只觉得遍体生寒。 诚然,她就是顾景云口中的那个,不可抗力。 而她这份不可抗力,其实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不可抗。 顾景云在告诉她,如果她妄图毁掉程墨涵的名声,从而影响到秦程两家,那她就会被“消除”。 而且,是物理意义上的。 盛南烟木然地收回目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景云看她这幅模样,无意识地放缓了语气:“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只要你安分守己,不主动去招惹那些是非,程墨涵也未必能把你怎么样。毕竟,你现在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盛南烟呐呐道:“安分守己?那顾总觉得的,有些事情靠着安分守己就能万事大吉吗?” 顾景云蹙眉:“你什么意思?” 合着他说了这么多,都是白说呗? 盛南烟对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顾总你也说了,我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句话你没说错。” “有人告诉我,人定胜天。我走到这一步,也深刻认识到,这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第六十八章 义无反顾 顾景云几乎要被盛南烟气笑了。 他转过头,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过道旁的苏泠。 苏泠一上飞机就开始睡觉,这会儿早都已经做起美梦了。 “是她跟你说的是不是?”顾景云冷笑,“苏泠这个人,最喜欢做些不切实际的美梦。她以为自己侥幸从原生家庭的漩涡之中挣扎出来了,那往后遇到所有事她都能办到。” “殊不知,她能走到今天,对于普通人,甚至跟她有同样遭遇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 飞机滑翔结束,飞行逐渐趋近于平稳。 盛南烟的情绪也渐渐变得平静:“您一句话,不是抹掉了苏泠这些年全部的努力了吗?我以为,您一直是欣赏她的。” 顾景云冷声:“我当然是欣赏她的。只不过这并不代表,她走到今天没有靠运气!” “我从来都觉得,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盛南烟轻声,收回眼神,“当年苏泠孤注一掷去联系学校,重新获取录取通知书,勤工俭学为自己赚取生活费的时候,想必也思考过失败的后果。” “但她义无反顾。我也,佩服她的勇气。” 顾景云微微眯眸:“她倒是什么都跟你说啊。” 盛南烟笑了笑,“是啊,什么都跟我说。我也庆幸她跟我说了这番话——给了我很多勇气。我跟她一样,我会想好后果,然后……” “义无反顾。” 顾景云看着盛南烟坚定的模样,沉默片刻后,突然轻笑出声:“行啊,有这股子劲儿是好事。不过,义无反顾之前,最好先把退路想清楚。”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秦程两家联手,能量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真要硬碰硬,你得有掀桌子的底气。” 盛南烟抬眸看他:“底气这种东西,我现在有吗?” “有。”顾景云挑眉,“你手里握着程墨涵的把柄,这就是你的底气。但别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奉秦集团的投资,必须拿下。”他敲了敲笔记本电脑屏幕,“山城是秦冉的地盘,他跟秦笙不对付——借刀杀人,懂吗?” 盛南烟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利用秦冉和秦笙的矛盾?” “聪明。”顾景云眼底闪过一丝赞赏,“秦冉敢在山城另立门户,说明他早想摆脱秦家的控制。你如果能把他的利益和我们的品牌绑定,他未必不愿意给秦笙添堵。”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玩味,“不过,这招有点险。秦冉可不是善茬,玩砸了,可能连骨头都不剩。” 盛南烟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顾总,我记得您的微信个签是,富贵险中求啊。很不符合您外表的一个签名。但我觉得,说得很对。” 顾景云愣了愣,随即摇头失笑:“行啊,胆子肥了,敢拿我的话堵我了。不过,既然你决定了,那干脆就豁出去。” 顿了顿,他轻笑:“我可以帮你。” 盛南烟也跟着笑起来:“您不是帮我,您是帮你自己。跟秦冉站在统一战线上,我们的投资,不就不用愁了?” 顾景云挑眉:“你比苏泠机灵得多,学坏也更快。” 此时,苏泠从睡梦中醒来,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两人身上。 她摘了眼罩,茫然地看过来:“你俩说什么呢?” 盛南烟冲她安抚一笑:“没什么,好好睡觉。” 顾景云则道:“还没到发飞机餐的时候,睡你的吧。” 苏泠嘟哝着吐槽了句,翻了个身接着睡了。 顾景云见她安然睡下,眼底划过一抹笑意,不多时转过头对盛南烟接着道:“到了山城,先跟秦冉的人接触,看看他的态度,再做后面的打算。既然决定了铤而走险,那就不要反悔,也不要轻举妄动,听我的安排。” 盛南烟点头,目光落在窗外翻涌的云层上,心里却渐渐有了底。 飞机降落在山城机场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三人拖着行李走出航站楼,立刻有举着“奉秦集团”牌子的工作人员迎上来。 “顾总,盛小姐,苏小姐,秦总派我们来接各位。”工作人员态度恭敬,“车在停车场,请随我来。” 顾景云颔首,跟着工作人员往停车场走。 盛南烟落在最后,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她回头,见苏泠冲她挤了挤眼,小声说:“南烟,别怕。就算天塌了,还有我跟你一起扛呢。” 盛南烟心头一暖,轻轻握了握苏泠的手:“嗯,我知道。” 三人上了车,车子缓缓驶向市区。 盛南烟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心里默默念着: 义无反顾。 车子最后停在一家高档酒店前。 工作人员帮他们将行李搬下车,又递上房卡:“秦总已经为各位安排好了住宿,今晚请先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十点,秦总会派人来接各位去公司详谈。” 顾景云接过房卡,冲工作人员点点头:“辛苦了,回去告诉秦总,我们明早准时到。” 三人进了酒店,各自回房。 盛南烟将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坐在床边发呆。 明天就要正式和秦冉的人接触了,她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盛南烟拿起来一看,是顾景云发来的消息:“来我房间,有些事要再交代一下。” 盛南烟回了个“好”,便起身出了门。 她敲开顾景云的房门,见他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文件。 见她进来,他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 盛南烟依言坐下,顾景云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她:“这是秦冉的一些资料,你今晚先看看,心里有个底。” 盛南烟接过文件,翻开一看,里面详细记录了秦冉的生平、性格、喜好以及他在奉秦集团的地位和影响力。 “秦冉这个人,心狠手辣,但也不是无懈可击。”顾景云说,“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太想证明自己。所以,只要我们能抓住这一点,就有机会拉拢他。” 盛南烟合上文件,抬头看向顾景云:“顾总,您觉得我们有多大的把握?” 顾景云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五五开吧。但只要我们准备充分,应对得当,未必没有胜算。”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一定要记住,明天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持冷静。不要被秦冉的气势压倒,更不要轻易做出承诺。” 盛南烟点头:“我明白,顾总。” 顾景云没抬头,淡道:“去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 第六十九章 水深才好摸鱼 盛南烟回到自己房间,却并没有立刻休息。 她再次翻开那份关于秦冉的资料,逐字逐句地研读,试图从那些冰冷的文字中,捕捉到秦冉性格中的细微弱点。 她知道,明天的会面,将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她,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 夜色渐深,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璀璨。 盛南烟合上资料,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 隔天早上,盛南烟起了大早,换了一套得体的职业装,将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一身长款风衣,显得整个人干练而自信,又透着几分淡淡的清冷感。 敲门声响起,是顾景云和苏泠来叫她一起下楼。 苏泠看见她后眼睛一亮,笑道:“之前从来没见你这么打扮,不过好看的,以后多这么穿!” 顾景云只是淡淡瞥了眼,问道:“资料都看完了吗?” 三人一同乘坐电梯,盛南烟压低了声音:“都看完了,该掌握的都掌握了。” 顾景云颔首:“那就好。一会儿我们会先去奉秦集团,能不能见到秦冉还得两说。以他的性格,大概率不会跟我们第一时间碰面。” 盛南烟了然:“下马威?” “没错。那样的公子哥,不给下马威才怪。” 苏泠在旁听着一头雾水:“你俩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顾景云淡淡:“没什么。一会儿你到了当吉祥物就是,不用你做什么。” 苏泠切了一声,“那你还叫我来干什么?还让我起个大早!早知道我继续睡了。” 盛南烟低声道:“第一天,总得显示我们的诚意?” 顾景云瞥一眼苏泠:“你入职这么久,还不如一个试用期没过的员工。” 苏泠翻白眼:“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 盛南烟无奈笑笑。 三人来到酒店大厅门口,见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已经等在那里。 工作人员见他们出来,立刻上前帮忙打开车门。 车子缓缓驶向奉秦集团的大楼,盛南烟看着窗外逐渐熟悉的街景,心中却异常平静。 车子停在奉秦集团大楼前,三人下车,抬头望着这座高耸入云的建筑,心中各有各的思绪。 顾景云率先迈步向前,盛南烟和苏泠紧随其后。 刚进去,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就迈着四方步出来了,那架势看着颇为傲慢,只是面上还算是亲切的笑容,让盛南烟等人心里的不悦散去几分。 “哎哟,这不是顾总吗?”中年男人笑着过来跟顾景云握手,“多日不见,顾总还是这么一表人才啊!” 顾景云礼貌的笑笑:“张总客气了。” 说着,男人扫了眼苏泠和盛南烟:“这两位是?” “我的助理,盛南烟,苏泠。”顾景云言简意赅,“她们这次跟我来主要是学习的,顺带帮忙干点粗活。” 说着,顾景云又对着她们俩道:“这位是奉秦集团项目部张副总,张建峰。” 盛南烟和苏泠问了好,张建峰便笑眯眯地道:“顾总真是好福气啊,手底下的员工助理居然都是大美女。二位助理小姐是第一次来山城吧?我们这儿的待客文化就是热情如火!晚上二位赏脸,一起吃个饭呀?” 苏泠的表情险些绷不住,转头忍不住看向盛南烟。 盛南烟想起看的那些资料,精准的找到了这位张总的个人说明。 她微微一笑,“张总太客气了。俗话说主雅客来勤,您是主人,主要招待的是我们顾总,而我们俩又都是顾总的小喽啰。您要请饭,自然得问过顾总的意见。不过,我倒是真的很想见识下山城的风土人情呢。” 张建峰闻言哈哈大笑,跟顾景云打趣道:“你们这些搞艺术的,果然都是文化人啊!我喜欢!来来来顾总,我先带你上去坐坐,我新买了两包小龙团,去尝尝!” 对方显然没有交上盛南烟和苏泠的意思,跟顾景云勾肩搭背的就走了。 一个看着像是张建峰助理的年轻男人,将盛南烟和苏泠带到了休息室,便也客客气气地告辞了。 盛南烟平静地喝水,苏泠满脑袋浆糊。 “不是,我怎么感觉那个张总像个色鬼呢?还什么都没做,就先约上饭了?你也是,怎么就直接答应了?抛给顾景云解决就得了呗。晚上万一真要吃饭,我能躲得过,你未必躲得过啊!” 盛南烟轻笑:“张总不是色鬼。” 苏泠傻眼,又不解:“为什么啊?你认识他?” “没。”盛南烟斟酌着用词,“至少,他色的不是我们。” 苏泠纳闷:“啥意思?” 盛南烟意味深长地看向苏泠。 苏泠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 “我靠……”苏泠骂了句脏话。 盛南烟忍俊不禁。 苏泠这下也憋不住了,她想起身去门外看看,但还是按捺住了,一脸八卦的靠近盛南烟,低声道:“那顾景云岂不是危险了?刚那张总还把他单独叫上去,该不会是……” “不会。”盛南烟一脸轻松,“顾总好歹也是个合作商,而且这种事上不得台面,那个张总除非是失心疯了,否则不会铤而走险去骚扰顾总的。” 苏泠想想也是,便又坐了回去,不过还是忍不住嘀咕:“这奉秦集团,怎么感觉水很深啊。” 盛南烟轻轻点头:“水深才好摸鱼,不是吗?” 苏泠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是乐观。不过,你说得也对,来都来了,总不能打退堂鼓。” 两人正说着,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张建峰的助理走进来,微笑着对她们说:“两位小姐,张总请你们上去。” 苏泠和盛南烟对视一眼,起身跟着助理走出了休息室。 助理带着她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最后停在了一间豪华的会议室前。 他轻轻敲了敲门,然后示意她们可以进去了。 盛南烟和苏泠走进会议室,只见顾景云正坐在会议桌的一侧,而张建峰则坐在主位上,脸上挂着那抹笑容。 “来,两位小姐,快请坐。” 第七十章 别冲动 盛南烟和苏泠坐下,盛南烟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扫了一圈,发现除了张建峰和顾景云外,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奉秦集团高层的人坐在一旁。 张建峰热情地招呼着,“刚跟你们顾总聊了一下,主要今天,我们秦总有事不在公司,估计要到明天才能回来。所以秦总专门安排我来接待你们,既然咱们今天谈不了公事,不如联络联络感情,晚上出去一起聚聚!盛小姐,你觉得如何呢?” 盛南烟收回目光,闻言轻笑:“张总太客气了,我都听顾总的。” 张建峰笑了下,又看苏泠。 苏泠莞尔一笑:“看来奉秦集团最近事少,张总和各位高层还有空陪我们吃饭,真是羡慕,我们那地界虽然小,但工作多,今天看来能沾张总的光,好好休息休息了。” 盛南烟听了这话,忍着笑,赞赏地看了眼苏泠。 苏泠这几句软刀子,不外乎就是说奉秦集团的高层没事可做,只会吃吃喝喝了。 只见张建峰眯了眯眸子,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什么,半晌后才哈哈一笑,道:“顾总啊,你手下的这两位助理,可真是不得了。不仅人长得漂亮,还这么会说话啊。” 顾景云礼貌地笑笑:“张总过奖了。她们俩确实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将。我那庙小,招人自然得精益求精。” 张建峰哼笑一声,语气里的轻佻便透露出几分来:“得力干将?我看是得力美女还差不多。不过刚刚两位美女说得对,这吃饭归吃饭,正事还是要谈的。既然我看几位很想谈正事,我也不瞒着你们了。” “秦总的意思,合作归合作,咱们也得先了解了解彼此的底细,不是吗?” 张建峰说着,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轻轻推到顾景云面前,“这是我们奉秦集团对这次合作的一些基本要求和预期目标,顾总不妨先看看。当然,我们也很好奇顾总这边对合作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和规划。” 顾景云微微颔首,伸手接过文件,目光迅速扫过文件内容,心中已有计较。 他抬头看向张建峰,嘴角挂着一抹淡笑:“张总说得是,合作前确实应该对彼此有个清晰的了解。我们这次来,也是带着诚意和具体的合作方案来的。不过,既然秦总今天不在,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晚上吃饭的时候,咱们可以边吃边聊,增进增进感情,也顺便听听张总对我们方案的看法。” 张建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成那副亲切的笑容:“顾总果然是个爽快人。那好,晚上咱们就好好聚聚,边吃边谈。不过,在吃饭之前,我还有个小请求,不知道顾总能不能满足?” 顾景云挑眉:“张总请说。” 张建峰指了指盛南烟和苏泠:“这两位美女助理,不仅人长得漂亮,口才也了得。我想请她们两位,给我们奉秦集团的几位高层,简单介绍一下你们公司的情况和这次合作的大致方向,怎么样?” 盛南烟和苏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挑战。 盛南烟轻轻点头,示意苏泠先说。 苏泠会意,站起身来,微笑着开始介绍。 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将公司的情况和合作方向娓娓道来,既不失专业,又带着几分亲和力。 张建峰和几位高层听得频频点头,对苏泠的介绍表示满意。 苏泠介绍完后,盛南烟也站起身来,补充了一些细节和具体的合作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这次合作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张建峰听完两人的介绍,鼓掌笑道:“顾总啊,你手下的这两位助理,可真是才华横溢啊。不仅人长得漂亮,能力也这么出众。看来,这次合作咱们是找对人了。” 顾景云谦逊地笑笑:“张总过奖了。她们俩确实是我手下的得力助手。不过,合作归合作,咱们还是得回到正题上来。晚上吃饭的时候,咱们可以好好聊聊合作的具体细节和方案。” 张建峰点头:“那是自然。那好,晚上咱们就好好聚聚,边吃边谈!” 说完,张建峰先行起身,带着奉秦集团的一众高管先行离开了。 盛南烟和苏泠走在最后面,顾景云则与她们隔着一些距离,被簇拥在人群中间。 苏泠稍稍落后一步,给盛南烟使了个眼色。 盛南烟心领神会,也放慢了脚步。 “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这脸色阴晴不定的,结果答应得又那么爽快?” 盛南烟低声揣测道:“我估计,肯定没那么容易。他们现在这样八成是降低我们的防备。刚刚那份合同你也看了,看似详细,其实该写清楚的东西很多都是语焉不详。这样的合同,你敢签吗?” 虽然苏泠是画画出身的,对这方面了解不算多,但这些年跟着顾景云也算是见识过了,自然知道那合同的利害之处。 “对,我也发现了。”苏泠的声音更低了,“做那份合同的人不简单。” 盛南烟颔首,“他们八成是想先稳住我们,然后压价。只要是甲方,都想花小钱办大事。” 苏泠明白过来,撸了下袖子,“不就是应酬,喝酒吗?就让他们见识见识姑奶奶的酒量,可不是开玩笑的!” 盛南烟闻言,轻轻扯了扯苏泠的衣袖,低声道:“别冲动,咱们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拼酒的。晚上吃饭的时候,见机行事,别让他们抓住什么把柄。” 苏泠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是有些过于激动了,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 两人跟着人群走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她们与外界的喧嚣暂时隔绝开来。 电梯里,气氛有些微妙。 奉秦集团的高层们或站或立,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但那笑容背后隐藏的东西,让人猜不透。 盛南烟和苏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警惕。 出了奉秦集团后,一行人上车前往餐厅。 抵达地点,进了包厢,盛南烟特意挑了个离门口近一些的位置。 “诶盛小姐,你是客人,怎么好坐那儿呢?来来来,坐这儿!” 第七十一章 釜底抽薪 张建峰热情地招呼着盛南烟,把她和苏泠一左一右,安排在了靠近主位的顾景云身旁。 顾景云倒是很淡定,兀自喝茶交际,丝毫没有因为离主位近而露怯,反倒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张建峰在主位上坐下,然后示意服务员开始上菜。 都是些山城的特色美食,色香味俱全,让人看了就食欲大增。 但盛南烟和苏泠却都没有什么胃口。 “这是鸿门宴啊。”苏泠压低声音跟盛南烟交谈,“你觉得呢?” 盛南烟微微点头,“静观其变。” 菜齐了之后,酒宴也算是正式开始。 张建峰笑着举杯:“顾总啊,咱们这次合作,可是个大项目。咱们得好好聊聊合作的具体细节和方案,可不能含糊!这样吧,我做主,给你们重新安排落脚处,你们多住一些时日,咱们好好谈,如何?今晚上呢,咱们就不谈工作,只谈感情!” 顾景云微微一笑,却没有举杯:“张总这话说得是,合作前确实应该对彼此有个清晰的了解,今天晚上就聊这些还为时过早。毕竟,秦总还没回来,咱们也没法确定最终的合作方案。” 顿了顿,顾景云笑道:“而且,张总在奉秦,也做不了什么主。” 此话一出,桌上诡异的安静了三秒。 苏泠险些没绷住,垂着脑袋掩饰笑意。 盛南烟轻咳一声,笑着打圆场:“我们顾总爱说笑。张总宰相肚里能撑船,想必不会在意。” 张建峰眯了眯眸子,似笑非笑:“这是自然。” 顾景云莞尔,先行饮尽杯中酒:“这一杯算我敬张总,谢谢热情款待。” 张建峰也算是全了最后的体面,喝完了自己杯中的。 而后,张建峰忽然拿起面前的分酒器,倒了个满满当当。 盛南烟见状,笑意逐渐褪去。 那分酒器的量可不小,少说也有二两。 张建峰举着分酒器,含笑看向盛南烟:“今天从见到这位盛小姐起,我就觉得很眼熟,想必是有缘的。盛小姐能力又出众,我这人一向爱才,可惜盛小姐是顾总的人,我不能夺爱了。盛小姐,给个面子喝了这些,我或许考虑今晚就把事情定下来呢。” 盛南烟还没来得及开口,苏泠已经按捺不住,刚要说话,被盛南烟在桌下轻轻捏了捏手腕。 她抬眼,对上张建峰那双看似热情实则暗藏锋芒的眼睛,嘴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张总真是豪爽,不过这酒量我可比不上您。而且,合作的事哪能靠一杯酒就定下来?要是真这么简单,我们顾总也不用大老远跑这一趟了,您说是不是?” 张建峰皮笑肉不笑:“那看样子,是盛小姐的诚意不够啊。顾总,您的员工,倒是比您的谱还大啊。” 苏泠的表情已经称得上难看,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盛南烟的小腹,起身笑道:“张总,盛小姐不胜酒力,不如让我来?我今天陪您一醉方休!” 张建峰嗤笑道:“我想让谁喝就让谁喝。苏小姐,还是别瞎逞强了。” 苏泠的笑意几乎要挂不住了,坐下时她近乎求助地看向顾景云。 顾景云则定定看着盛南烟,却始终没有开口。 盛南烟的目光在那分酒器上转了几遍,最终抬眸对上张建峰的目光。 “张总的意思是,只要我喝,今晚这份合同,就能敲定?” 张建峰挑眉,“对,只要你喝!” 苏泠咬牙切齿:“张总,何必如此?这一杯喝下去,人都要废了。” 张建峰笑道:“这一点算得了什么呢?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嘛!” 他的语气里带着起哄的成分,此话一出,桌上其余的奉秦高管也都跟着哄笑起来,起哄让盛南烟喝下。 就在此时,顾景云忽然站了起来,接过了张建峰手中的分酒器。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将分酒器中的酒一饮而尽。 现场鸦雀无声。 张建峰率先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顾总好酒量啊!看来,顾总对这次合作,也是诚意满满嘛。” 顾景云放下分酒器,神色平静:“张总,盛助理不胜酒力,我作为她的上司,自然不能看着她受委屈。合作的事,咱们还是按规矩来,该谈条件谈条件,该签合同签合同,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来试探。” 说着,顾景云直接离开了位子。 “我看今天诸事不宜,实在不适合聚会交友。等什么时候张总想通了,脑子清楚了,我们再谈。” 语罢,顾景云看向呆愣的道盛南烟和苏泠,“还不走,等着吃菜吗?” 两人反应过来,连忙跟上了顾景云的脚步。 出了餐厅,苏泠忙不迭叫了车,而后关切地看着顾景云:“你还好吗?胃难不难受?” 顾景云面色如常,“不难受,但得去趟医院。” 盛南烟若有所思。 苏泠啊了一声,追问他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顾景云嫌烦:“等到了医院再说。” —— 半小时后,顾景云躺在医院的急诊病房里,面色苍白的吊水。 盛南烟满面的愧疚:“抱歉顾总,今天还是让你……您的胃这么不好怎么不提前说?” 苏泠在旁看着他,像是看着国宝。 “你今天特男人,真的,我认识你快五年了,你第一次这么man!” 顾景云有气无力:“滚。” 苏泠嘿嘿一笑:“我滚去给你买吃的哈!南烟,快,好好照顾一下我们顾总!” 等苏泠走了,盛南烟在旁无措地站着,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顾总你想喝水吗?” 顾景云抬眸看她:“不用自责,也不用自作多情,我也不是为了你。” 盛南烟一愣:“啊?” “张建峰那个变态,之前就骚扰过我。今天单独叫我上去,又暗中试探了一下。他不敢做得太过分,但我嫌恶心,说话有点难听。” “张建峰要脸,又顾着我这次来是正经谈合作的,连秦冉都点过头的生意,他不敢搅黄了,所以刚刚他那样,其实是在为难我。” 第七十二章 一天一夜 盛南烟仍旧不解。 “那现在这样,岂不是彻底把他惹着了?合作的事该怎么办?” 顾景云轻笑。 “听说过什么叫釜底抽薪吗?” 盛南烟一时不解,“什么?” “张建峰不过是秦冉手下的一个小喽啰,他是听吩咐办事,所以他的种种迹象表明,他其实并不敢真的招惹我。因为如果秦冉真的不想促成这次的合作的话,那我连来山城的机会都没有。” 盛南烟闻言豁然开朗,“但张建峰他私欲作怪,冒犯了你,他心里不甘心是一部分,害怕你把事情捅出去又是另一部分!他也担不起破坏合作的罪名,是吗?” 顾景云笑意居然变得温和,“你果然比苏泠那个傻子聪明得多。” 正说着,苏泠进来了。 她听到这话瞬间不爽起来:“喂喂喂,怎么说我坏话的?!” 顾景云懒洋洋的:“别血口喷人,谁说你坏话了?我说的是实话不是吗?” 苏泠气笑了,差点把手上的粥扔到顾景云头上。 盛南烟赶紧出面调和,跟苏泠说了刚刚他们交谈的那番话,苏泠一听先气炸了。 “那老东西居然骚扰你?我靠,恶不恶心,要不要脸啊!” 苏泠气得在病房里来回踱步,盛南烟赶紧拉住她:“你别这么激动,这不是没事嘛。” 苏泠甩开盛南烟的手,“怎么能不激动,那个张建峰太过分了,我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顾景云挑眉开口:“骚扰的人又不是你,你急什么?放心好了,我自有打算。现在张建峰肯定也在纠结,他既怕得罪秦冉,又咽不下这口气。我们只要按兵不动,他就会先坐不住。” 苏泠停下脚步,没好气道:“我还不是为你生气?别哪天你真让老男人给强了,哭都来不及。” 顾景云咬牙:“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盛南烟赶紧阻止这对欢喜冤家斗嘴,“那顾总,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顾景云微微眯眼,“先观察观察,看看张建峰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而且,秦冉那边我们也得找机会接触一下,不能只靠张建峰在中间传话。” 苏泠也正色起来:“说得对,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联系秦冉?” 顾景云思考片刻,“等张建峰有新动作之后再说,现在联系秦冉,时机还不成熟。” 苏泠又坐回椅子上,“那好吧。不过,要是张建峰再使什么坏招,我们可不能客气。” 顾景云眸光微动,似笑非笑看向苏泠:“这么担心我?” 苏泠噎了一下,移开目光嘟哝道:“我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发工资。” 盛南烟嗅到两人气氛不对,十分识相地退出去了。 刚出病房门,盛南烟的手机忽然响了。 居然是周弯弯打来的。 盛南烟迟疑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你好周小姐。” “盛南烟!你死哪儿去了?!” 盛南烟语气微冷:“周小姐要是不会说话,那我就挂了。” “你等等!”周弯弯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隔着电话线咬下盛南烟一块肉,“你知不知我哥因为你,喝多了酒进医院了?!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回来看看他!” 盛南烟惊疑不定。 周砚川? 她捏紧了手机,漠然道:“周砚川喝多了酒进医院,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不会找医生吗?” 周弯弯怒骂道:“不是周砚川!是我哥,周槐亭!” “他——”盛南烟眉头紧蹙,“怎么回事?” 周弯弯说着说着快哭了:“就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周砚川一直对我哥怀恨在心,觉得他勾搭你。昨天家宴,他逼着我哥喝酒,我哥逞强……” 听着周弯弯的哭声,盛南烟有些烦躁:“你先别哭了,说正事!” “总之,就是因为你!我哥之前帮了你那么多,你来看看他不过分吧?!” 盛南烟心里纠结不已,半晌后冷冷道:“我知道了。” 她不再理会周弯弯的喊叫,直接挂了电话。 不多时,苏泠出来了。 “怎么了?”苏泠一脸关切,“刚在里头都能听见你打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盛南烟很头疼:“周砚川犯病,把周槐亭灌进医院了。” 苏泠眨巴眨巴眼睛:“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他们兄弟俩斗法吗?” 盛南烟叹气:“之前周槐亭帮过为我很多,我,不得不记这份情。” 即使周槐亭带着目的靠近她,但对她的帮助都是实打实的。 苏泠听了了然,她踟蹰地回头看一眼病房方向,压低声音:“那你现在要回去吗?其实也不是不行,但我估计顾景云那个龟毛性格,肯定要骂骂咧咧。” 盛南烟冷静下来,缓缓道:“我得回去一趟,这件事不能闹大了……一旦周砚川闹得太出格,到时候惹得周如海出手,那就不好了。” 周如海这个前公公,盛南烟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的。 这个人没有什么父亲的温情,有的只是生意人的冷酷无情。 他最不喜欢看到兄弟相残,因为这会影响到整个周家的安危。 一旦周砚川闹得他看不下去了,到时候周如海出手,料理的可不是自己的两个儿子。 盛南烟抚上小腹,眸光惊疑不定。 她回到病房,直截了当:“顾总,您初步预计,要什么时候联系秦冉?” 顾景云头也没抬,“在医院再躺两天,等秦冉什么时候主动问候我再说。” 说着,顾景云看向她:“什么事?” “我得回燕城一趟,最多一天一夜。”盛南烟咬牙,“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顾景云不意外,但目光还是冷了下来,“你那准前夫的破事?我说过什么,你忘了?” “您让我,把这些事情处理好。” 顾景云冷笑:“我说话是耳旁风?” 盛南烟知道解释无用,只道:“您给我一天一夜的时间,我绝对不耽误这边的正事。” 顾景云收回目光,漠然道:“如果你影响了,就再也不用回Renaissance,滚吧。” 盛南烟深吸一口气,朝着顾景云微微颔首。 “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第七十三章 我要周周活过来 盛南烟马不停蹄地买票赶车,当天下午就回到了燕城。 她忍着恶心联系了周弯弯。 “槐亭在哪家医院?”盛南烟压低声音,“现在是谁在照顾他?” 周弯弯意外她打电话过来,语气恶劣:“我以为你要一直装死呢!” 盛南烟警告道:“别说废话了周弯弯。我来是为了解决问题,你也不想这件事闹大了,闹到你父亲那里,最后两败俱伤吧?” 周弯弯冷笑:“我爸一向都是疼我哥的,这次本来就是周砚川的错,难道我爸还能反过来怪我哥不成?” “你爸最在意家族和睦。周砚川现在是家族企业的第一继承人,只要他不死,你爸最看重的,永远都是他。”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 盛南烟的心里也在打鼓。 她这个话,骗不了辛意如和周槐亭,但骗周弯弯,应该是足够了…… 果然,片刻后,周弯弯给出了医院地址和病房号,末了,还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盛南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挂断电话后,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病房里,周槐亭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手上吊着点滴,看起来十分虚弱。 盛南烟站在门口,一时有些踌躇。 她已然知道周槐亭心机城府之深不亚于他母亲辛意如,但如今看着他因为她而躺在这里,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但除此以外更多的,还是警惕。 毕竟,她从未真正看透过他。 “盛小姐?” 一道声音响起,盛南烟回过神来,就看到辛意如不知何时来了。 她神色平淡,仿佛丝毫不意外盛南烟的到来。 “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望槐亭。”辛意如淡淡一笑,“是因为愧疚吗?” 盛南烟漠然:“是为了生存。” 辛意如了然,轻笑:“你怕周如海知道,把怒火迁延到你身上。” 盛南烟抿唇不语。 辛意如莞尔:“盛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我以为离开周家,离开砚川,你会过得随性一些。” “有你们这些人在,我永远都随性不了。” 话音刚落,周槐亭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盛南烟,似乎早都想到她会来,于是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你来了。” 盛南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周槐亭看着她,目光复杂。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盛南烟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的兄弟反目成仇,最后还躺进了医院……是不是很蠢?” 盛南烟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辛意如倒是很识趣的样子。 “你们聊,有事叫我。” 辛意如出去了,盛南烟坐到了床边,凝视周槐亭良久,轻声问道:“你是故意激怒了周砚川,还是说,这次只是意外?” 周槐亭勾唇,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故意的。你走了,我也该进行下一步动作了,不是吗?” 盛南烟了然于心:“你要争家产。” 周槐亭笑着闭了闭眼。 “嫂子,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怎么能叫争呢?周家本来就该有我的一半。可惜,周砚川现在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连一半都不肯给我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想让着他了。” 盛南烟眉头紧皱:“用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 周槐亭笑意加深,“自损一千,伤敌八百吗?可未必吧。大哥如今被奶奶关禁闭了呢,奶奶不想让父亲知道这件事。但,父亲会不会知道,只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嫂子,这也会牵连到你吧。我爸不会把周砚川怎么样,但会料理了你这个……祸根。” 祸根两个字,被周槐亭说得轻飘飘的。 他甚至还笑着,似乎并不是在羞辱盛南烟,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盛南烟心中那点残存的怜悯瞬间荡然无存。 “你威胁我。”盛南烟怒极反笑,“所以,你引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我有什么,是周二少还能利用得到的?” 周槐亭叹息一声:“大嫂啊,你说话真得不好听。这不是利用,这是互惠共赢啊。这一次跟上一次不同——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条件你可以提,只要我办得到。” 盛南烟冷笑:“办得到?我要我的周周活过来,你能办得到吗?” 周槐亭眨了眨眼。 “如果我说,我能办得到呢?” 盛南烟愣了一瞬,而后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周槐亭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嗓音沙哑,似是蛊惑。 “如果我说,你的周周没死呢?” 盛南烟的呼吸瞬间停滞,她死死地盯着周槐亭,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 但周槐亭的眼神认真得可怕,甚至带着几分病态的兴奋。 “你……你说什么?”盛南烟的声音发颤,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床单,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能一遍遍的重复。 “你再说一遍!” 周槐亭缓慢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盛南烟的手背,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大嫂,你难道从来没怀疑过吗?葬礼那天的细节,你还记得吗?” 盛南烟的瞳孔猛地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天,在火葬场,周砚川极度冷漠,拦着她不让她去看尸体。 工作人员也很异样,他们匆匆合上棺材,像是,想要遮掩什么。 “不可能……”她喃喃道,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周槐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盛南烟下意识地扶住他,却被他反手抓住手腕。 “帮我,”他喘息着,“帮我拿到我想要的,我就告诉你,周周在哪里。” 盛南烟的身体僵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疯狂的男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了一个更大的漩涡。 窗外,燕城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打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盛南烟握紧了周槐亭的手。 周槐亭的笑意一点点放大,再放大。 “嫂子,合作愉快。” 从病房出来,盛南烟热血上头的脑子一点点冷静下来。 第七十四章 还真是看得起我 她坐在长椅上,神色僵滞。 周槐亭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她后知后觉地开始怀疑。 周周如果真的没死,那他现在在哪? 又被周槐亭安置到了何处? 他的病如何了? 盛南烟惊觉,她刚刚太心急,该问的全都没问! 她霍然起身,想要进去再问问周槐亭。 辛意如卡着点回来了。 “盛小姐。” 辛意如微微挑眉,目光落在盛南烟欲要转身的背影上,“怎么,这么快就聊完了?不再多坐会儿?” 盛南烟脚步一顿,强行按下内心的焦躁与不安,缓缓转过身来,直视着辛意如的眼睛,“夫人还想说什么?” 辛意如轻笑一声,优雅地走到长椅旁坐下,仿佛这里是她的领地,“想必槐亭把该说的都说了吧?看盛小姐如此情态,想必也是信任槐亭的?真是谢谢。” 盛南烟眉头紧锁,她不是不想质疑,但周槐亭的眼神,还有他提及葬礼时的异样,都让她无法轻易放下,“我……不得不信。” “不得不信?”辛意如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盛小姐没别的想问的了?” 盛南烟深吸一口气。 她明白,辛意如这是来回答她的问题了。 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所以,周周的病怎么样了?” 辛意如挑眉:“手术成功,他很健康。我们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不会虐待孩子。” 盛南烟的手微微颤抖,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那他现在在哪里?” 辛意如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等你帮我们得到了我们想要的,自然会见到他。” 盛南烟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好,但我要求,你们一定要保证周周的安全。否则的话,我哪怕豁出这条命,也会跟你们同归于尽。” 辛意如淡淡一笑,站起身来,走到盛南烟身边。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盛南烟的肩膀,“放心吧,我们只是想要我们应得的,不会伤害无辜的孩子。” 说完,辛意如便转身离开了。 盛南烟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如今她无异于是在与虎谋皮。 但为了周周,她没有退路。 从医院离开,盛南烟接到了苏泠的电话。 苏泠有些紧张,“南烟,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不等盛南烟开口,手机里又进了另一通电话。 号码有些陌生,但又眼熟。 盛南烟迟疑片刻,还是先对苏泠说道:“我这边有点事,晚点再和你说。” 挂断苏泠的电话后,她接起了这通有些眼熟的陌生来电。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盛小姐,我是周总的助理,江回。听说您今天为了周总和二少的事回了燕城,您能否赏光,跟我见一面?” 盛南烟迟疑着没有开口。 但下一秒,她手机内忽然传来一声播报—— “XX到账,十万元。” 盛南烟微惊,看了一眼,明白过来。 她微微咬牙:“江助理,你什么意思?” 江回语调沉稳:“时间就是金钱,我买您一个小时的时间,应该不算少。” 盛南烟沉思良久,“说吧,什么地方。” —— 半个小时后,盛南烟来到了周氏集团楼下的咖啡厅。 从前这个地方她倒是常来。 给周砚川送饭,她不好意思上去,就在这里等着对方。 进了门,盛南烟一眼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江回。 盛南烟微微眯眸,停顿片刻才缓步走上前。 江回看见她后站起身,轻轻颔首。 两人落座,盛南烟开门见山:“什么事,直说。我已经订了晚上十二点返程山城的票,我的时间不多。” 江回也不废话:“我想让您去劝一劝周总。” 盛南烟嗤笑:“那你还是上庙里许愿来得更靠谱一些。” 江回沉默片刻,顾左右而言他:“您要喝点什么?” “水,”盛南烟露出几分不耐,“你还有五十五分钟。” 江回眉目微沉:“盛小姐是不是忘了,您跟周总的夫妻关系尚且还在存续期间。一个月的冷静期还没过。” 盛南烟挑眉:“所以?你这是威胁我过去劝他?劝什么?难道周砚川要自杀了不成?” 江回定定地看着盛南烟,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盛南烟的表情错愕:“他真的要自杀?” 江回无声轻叹。 “周总现在,完全自暴自弃,破罐破摔。” 他推了下眼镜,语气仍旧一如往常的冷静自持:“我是周总的助理,我为他工作。不仅如此,我的父亲曾经也是周氏集团的高管。” “周总上位之时,我父亲是辅佐股东之一。如果放在古代,我就是周总的‘家臣’。如果周总出事倒台,无论是老周董,还是二少,都不会容得下我。” 盛南烟恍然,冷笑一声:“所以,你想请我帮忙,让周砚川重新振作起来?” 江回点头:“人都是自私的。” 盛南烟轻轻搅动着面前的水杯,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我凭什么要帮你?或者说,凭什么认为我能劝得动他?” 江回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推到盛南烟面前,“这里有一份资料,是关于周总近况的详细记录。您看了之后,或许会改变主意。” 盛南烟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周砚川最近的照片。 他面容憔悴,眼神空洞,与她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判若两人。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照片边缘,心情复杂。 “周总和二少起了龃龉这件事,老周董虽然不知道,但他无心工作,搞砸了集团一个不大不小的项目,如今被老周董传话下令,关了禁闭,连公司大门都进不了。”江回的声音低沉而无奈,“我知道,周总之所以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因为始终没有放下盛小姐你。如果盛小姐愿意出面,一定能让他重新找回斗志。” 盛南烟看着,良久露出一个自嘲地笑。 “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盛南烟合上文件,抬头看向江回,“就算我能劝他振作,那之后呢?你们打算怎么应对周槐亭?” 江回的眉尖微微蹙了下,似乎对盛南烟这个问题感到不解。 他不着痕迹地反问:“您很关心二少?” 第七十五章 什么都没了 盛南烟眉心微动,她移开视线,淡淡道:“现在是你求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问我问题?” 江回一时间语塞。 他清晰地感觉到,盛南烟跟以前不同了。 这位周家的少夫人,仿佛褪去了从前的温软,开始锋芒毕露。 江回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二少虽然心机深沉,但周总也不是没有应对之策。只要周总能重新掌控局面,二少自然翻不起什么大浪。” 盛南烟笑意不达眼底:“你在跟我打太极。江回,我当然可以出面劝解周砚川不要继续消沉下去,因为我知道,如果周砚川出事,周如海就算舍弃这个大儿子舍弃得再快,肯定也会查一查缘由的。” “到时候我首当其冲被收拾,我还想多活几年。不过,如今貌似周砚川的生死存亡危机,更大一些。” 江回心中无奈,头一次见识到了盛南烟的难缠。 他何尝不知道如今周砚川更加危险? 一个存了死志的上司,简直让他头疼不已。 甚至江回都有些后悔。 当年实在是,押错了宝。 江回的语气变得卑微:“您想怎么样?如果是要钱,只要我给得起,我绝对不往下压一个子儿。” “要钱,就太俗了。”盛南烟轻笑,“我要周氏集团的项目。” 江回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瞪大眼睛,下意识重复:“项目?” 盛南烟点点头,目光灼灼:“没错,我要周氏集团接下来的核心项目资料,还有参与决策的资格。不是那种边缘化的小项目,是能真正影响集团走向的大项目。” 江回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盛小姐,您这个要求,不是不能满足。但目前为止,肯定是没法很快跟您兑现的。我该怎么向您展示我的诚意呢?” 盛南烟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挑眉“诚意?简单。我现在只相信白纸黑字的东西。” 说着,她看了眼手机,“离我去车站还有五个小时,我觉得时间应该足够了?” 江回咬了咬牙,心中权衡着利弊。 如果能通过给盛南烟项目,让周砚川重新振作起来,这实在不亏。 “好,盛小姐,我答应你。不过,希望您能竭尽全力,让周总重燃希望。否则,就算我答应了你,你也拿不到那些资料和决策资格。”江回最终还是妥协了,但也不忘给自己留个后手。 盛南烟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没问题。只要你信守承诺,我自然也会说到做到。现在,去做合同,我等你。” 江回几乎没有犹豫,便起身离开了。 盛南烟在咖啡厅悠哉地等。 不出半个小时,江回疾步而来,带着一式两份的协议。 盛南烟也不废话,确认无误之后,直接签了字。 江回无声地松了一大口气。 他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我现在带您去见周总。” 盛南烟跟着江回出了咖啡厅,坐上了车。 一路上,盛南烟的心情都很平静。 车子停在了一处高档小区。 盛南烟知道这个地方,是周砚川众多的房产之一。 只是之前周砚川从没来住过,因为这个地段,对他来说已经算是“穷酸”。 盛南烟跟着江回走进小区,一路上的绿化和景观都透着精致与昂贵,可她却无心欣赏。 江回在前面带路,脚步有些急切,盛南烟默默跟着,心里在思索着见到周砚川后该说些什么。 到了单元楼门口,江回按下电梯楼层,电梯上升的过程中,盛南烟感觉自己的心跳也渐渐加快。 当电梯门打开,江回走到一扇门前,输入密码,门应声而开。 里有些昏暗,窗帘都拉着,只有几盏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盛南烟走进客厅,就看到周砚川蜷缩在沙发上,头发有些凌乱,身上还穿着几天前的那套衣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颓废的气息。 屋内的酒味浓重,沙发旁扔着无数个空瓶。 红的白的,应有尽有。 而周砚川横躺在沙发上,长腿搭在扶手上,手里还拎着一瓶。 这一幕实在太过冲击,盛南烟站在原地,半晌都没动弹。 江回则是默默退了出去。 关门的动静让周砚川抬起头,看到盛南烟的那一刻,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空洞和麻木。 盛南烟看着这样的他,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周砚川曾经也算意气风发、掌控一切。 如今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周砚川看她一眼,忽而笑了下。 “你来啦……看来我又醉了。”周砚川缓缓说着,“看来,我只有做梦的时候能见到你了。” 盛南烟沉默半晌,开口。 “周砚川,你没做梦。” 客厅内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三秒之后,周砚川从沙发上跌了下来。 他站稳,双目赤红地盯着盛南烟。 仿佛是在确信,他真的没有做梦。 许久,周砚川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你来干什么?” 盛南烟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来看看你,看看你到底要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 周砚川移开目光,语调没有起伏:“看我?有什么好看的,我现在就是个废物。” 盛南烟皱了皱眉头:“抛开我们俩之间的事情不谈,你曾经的确很优秀优秀,周氏集团在你的手里从未行差踏错过什么。如今有了成效,你难道要就这么放弃?” 周砚川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听这些话:“辉煌?现在还有什么辉煌可言?我什么都没了……你知道的啊。” 他语气里是说不出的酸楚。 盛南烟垂下眸子,硬生生将心口那点堵塞咽了下去。 “失去的东西找不回来,但你要把你仅剩的东西也给丢了,那我真的会很看不起你。” 周砚川猛地睁开眼睛。 他深深凝视着盛南烟,良久忽然笑了。 盛南烟看见他眼角有泪,却笑得无比开怀似的—— “阿烟,这算什么呢?你不是说,你连恨都不恨我了吗?” 第七十六章 条件 盛南烟微微一怔,随即冷静下来,“我是说过不恨你了,但这和我要你振作起来并不冲突。周砚川,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周氏集团那么多员工想想,他们何其无辜,要跟着你一起遭殃?” 周砚川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阿烟,你以为我还在乎那些吗?从你离开我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顿了顿,他自嘲似的笑了笑。 “而且,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你放心好了,即使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会在此之前跟你顺利离婚。周如海即使要找麻烦,也找不到你的头上。” 盛南烟心中一颤。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周砚川,我不只是为了这个来的。我的确不恨你,也不,爱你。但我从没说过,我要看着你去死。” 周砚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似乎在挣扎,在犹豫。 盛南烟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吗?江回为了让你振作起来,求到了我头上。我想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这么做。” 周砚川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江回……他答应了你什么?” 盛南烟没有隐瞒:“等你好了之后,他会给我周氏集团的项目。想必你早都听说了,我会Renaissance上班了。如果你真的觉得有愧于我,那就不要再消沉下去。” 顿了顿,盛南烟的声音更沉了。 “我需要你的帮助。” 周砚川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这句话触动了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部分。 他盯着盛南烟,仿佛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但最终只是苦笑了一声:“阿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利用人了?” 盛南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反而上前一步,声音平静却坚定:“不是利用,是交易。江回给了我一个机会,我也给了你一个台阶。周砚川,你一直是个骄傲的人,现在这样自暴自弃,真的配得上你曾经所做的一切吗?” 周砚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缓缓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酒瓶。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壁灯发出微弱的光,映照着他脸上复杂的情绪。 “你知道吗,”周砚川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曾以为,失去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败。现在看来,我连失败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盛南烟的心微微一颤,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周砚川需要的是清醒,而不是怜悯。 “周砚川,你不是笑话。”她缓缓说道,“你只是暂时迷路了。但迷路的人,总得自己找到回去的路。就如同,曾经的我一样。” 周砚川沉默了很久,久到盛南烟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但最终,他缓缓松开了手中的酒瓶,站直了身体。 酒瓶咣当一声砸到地上,周砚川像是终于清醒。 “阿烟,”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久违的坚定,“如果我真的振作起来,你会怎么看我?” 盛南烟看着他,没什么表情:“我不会怎么看你,但至少,我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你无能。” 周砚川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像是被这句话点燃了最后的希望。 他缓缓伸出手,像是想要触碰盛南烟,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阿烟,”他低声说,“谢谢你。” 盛南烟垂下眸子,后退了一步。 良久,她转头看向门口:“江回,你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江回踟蹰着走了进来。 盛南烟淡淡道:“你让我做的我已经做完了,记住你的承诺。至于你要怎么说服他——” 她看了眼周砚川,继续道:“这是你们两个的事情。我该去赶车了,失陪。” 江回见盛南烟要走,急忙道:“盛小姐,您不再多留一会儿?周总他……” 盛南烟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他需要的不是我多留,而是自己彻底想通。你们的事,自己解决。” 走到门口,她又停下,回头看了一眼周砚川,“周砚川,我希望下次见到你,不是在这种地方,也不是这个样子。”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砚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江回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周总,盛小姐她……应该还是很在乎您的。” 周砚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向了浴室。 在乎吗? 未必。 到了浴室门口,周砚川忽然顿住脚步。 他微微侧身:“她今天来见你之前,还见了谁?” 按照周砚川对盛南烟的了解,如今的她不可能专门为了自己,从山城跑回燕城。 她必定还见了别的人。 江回愣了一下,如实回道:“还见了二少。估计,也见了夫人。” 周砚川收回目光,在原地愣了许久。 忽然,他自嘲地笑出了声。 怪不得。 看来,他的阿烟想要得到的,还不止一个周氏的项目啊。 不过也没所谓了。 —— 凌晨。 盛南烟坐上车,赶回了山城。 回到酒店时,已经快早上四点。 苏泠在大堂里等她,看到盛南烟风尘仆仆地回来,赶忙迎上去。 “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苏泠担心坏了,“肚子……” 盛南烟疲惫的笑笑:“没事,我在高铁上睡了一觉的。顾总怎么样了?” 苏泠抿了抿唇,拉着盛南烟进了电梯。 “秦冉一个小时前联系顾景云了。据说对方现在人在国外,虽然不知道真假,但的确是有了几分希望……听顾景云说,秦冉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不过,秦冉提出来想见你一面。” 盛南烟愣住,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他是怎么知道我的?” 第七十七章 先斩意中人 说话间,电梯抵达楼层。 两个人回了房间,苏泠才继续道:“不清楚。不过顾景云猜测,秦冉十有八九是调查了。所以现在他估计已经掌握了你跟程墨涵的那点事。毕竟他可是虎视眈眈,想要破坏秦笙和成家的联姻。” “而且他十有八九知道了程墨涵不过是个私生子,所以才会心情好,才会联系顾景云!” 盛南烟明白了,心情不由得沉重。 “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 两天后,她们再次来了奉秦集团。 顾景云看起来仍旧苍白,但盛南烟和苏泠都知道,这家伙早上出门的时候涂了粉底液。 “更像小白脸了。”苏泠在背后嘟哝着。 顾景云在前面头也没回:“你再议论老板一个试试呢?” 盛南烟忍笑:“这是战略方针。” 顾景云低声道:“秦冉已经在上面等着了,走吧。” 三人乘电梯直达奉秦集团顶层,秦冉的总裁办就在这里。 电梯门一开,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嘴角噙着官方的笑意微微颔首:“三位早上好,我是秦总的大秘,敝姓严,叫我小严就好,请跟我来。” 来到总裁办门口,这位严秘书却拦住了顾景云和苏泠。 “秦总的意思,想先跟盛小姐单独聊聊。” 顾景云没有任何犹疑。 “好。” 有一个年轻漂亮的秘书此时过来,引着顾景云和苏泠去休息室。 苏泠临走时依依不舍,顾景云淡淡道:“别看了,秦冉又不能吃了她。” “你真没点人性。”苏泠哼声。 另一边,总裁办大门推开的瞬间,盛南烟便对上了秦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似乎对盛南烟的到来翘首以盼。 男人坐在主位上,手指轻敲着桌面,面前摆着份摊开的文件,封面赫然印着“程墨涵”三个字。 “盛小姐,久仰。”秦冉起身,目光在盛南烟身上打量了一圈,“或者该叫你,周少夫人?” 盛南烟神色平静,走到秦冉对面坐下:“秦总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秦冉轻笑一声,将文件推到盛南烟面前,“聊聊吧,关于程墨涵的事情。还有,你姐姐,盛南慈。” 盛南烟垂眸看了眼文件,没动,也没开口。 秦冉莞尔一笑:“盛小姐对我很防备嘛。不过呢,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不管是程墨涵,还是盛南慈,他们的所有在我这儿,跟透明的没区别。” 他站起身,缓缓踱步。 “盛南慈,死时二十三岁,滨州人士,诞下一子名叫程周周。她跟程墨涵曾经是恋人,差点成了夫妻,直到程家将程墨涵认回。程墨涵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不得不说,是个人物。” “盛南慈死于难产,听说原本有的救,但她自己心灰意冷,不想活了。我说得对不对?” 盛南烟以为,自己对于这些,早已经平静。 可如今旧事重提,还是从一个她十分防备警惕的人口中听见,盛南烟仍然有种发狂的冲动。 她捏紧了手,一字一句:“秦总,消息灵通。” 秦冉眼神微动,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灵通谈不上。不过是想要的东西太多,而且只有盛小姐能给我。” “你想破坏秦笙和成家联姻。”盛南烟直勾勾看着他,“秦总就不怕被燕城秦家知道?” 秦冉轻笑:“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怕这个字。” 盛南烟学着他的样子笑了下:“那秦总大费周章,难道只是为了好玩?不过秦总的胆子也真大,就这么跟我开门见山?难道您不怕我转头就去跟程墨涵合作?” “毕竟,我跟他也没到生死对头的地步。” 尤其,她知道了周周没死,就在某个地方等着她。 秦冉沉默了片刻,忽然咧开唇,露出一个有些渗人的笑容:“盛小姐,你知道吗?我很讨厌被人威胁。” “这不是威胁。”盛南烟也站起身,“是合作。秦先生想要的是秦家的掌控权,而我也的确想要的是程墨涵再也翻不起身。我们的目标,并不冲突。” 秦冉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了盛南烟一眼:“盛小姐,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 “多谢夸奖。”盛南烟微微一笑,“那么,秦先生意下如何?” 秦冉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桌边,倒了杯酒,递给盛南烟:“还需要问吗?我以为今天这场会面,已经能代表我的态度了。” 盛南烟接过酒杯,却没有喝:“秦总,我不白做事的。” 秦冉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想提条件?你胆子够大的。你知道在山城,我几乎可以算只手遮天吗?” “秦总说了呀,在山城。”盛南烟莞尔,“出了山城之后呢?” 秦冉不再说话,而是盯着盛南烟打量。 许久,他忽然笑出了声。 “有意思,有意思啊!” 秦冉坐回了位置上,终于正眼看盛南烟:“盛小姐得先告诉我,你手里到底有多少筹码。” 盛南烟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秦先生放心,我手里的筹码,足够让程墨涵再也翻不了身。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秦先生先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秦冉挑眉。 “我需要秦先生帮我查一个人。”盛南烟目光坚定,“程墨涵的母亲,赵淑芬。我要知道她去了哪里,人还活着没。” “如果能找到她,事半功倍。” 秦冉微微眯眸:“程墨涵这个野种回了程家,他妈难道没有跟着受益?” 盛南烟露出抹冷冷的笑。 “程墨涵,不是东西。” “当年他被程家认回之后,一度想要让他的母亲消失。因为他觉得,那是他的耻辱。而程家也的确看不上赵淑芬。” “如果不是我留意了,赵淑芬早都魂归西天了。” 秦冉的眉目间露出了明晃晃的厌恶。 “他想弑母?那可真是猪狗不如了。行,这件事我答应了,小事。”秦冉靠在了椅背上,“去告诉你老板,这两天准备一下策划案,我们,可以谈正事了。” 第七十八章 等我好消息 盛南烟从总裁办出来,去了休息室。 苏泠立刻迎上来:“怎么样?秦冉有没有为难你?” 盛南烟摇了摇头,神色平静:“没有,他说可以进行合作了。不过,我答应帮他破坏秦笙和成家的联姻。” 语罢,盛南烟看向顾景云。 顾景云挑眉:“看我干什么?你的目的达到了,不满意?有秦冉跟你站一队,至少眼下你是安全了。无论秦家沈家,还是程家,一时半会都不敢动你了。” 盛南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我知道,我现在无异于是与虎谋皮。我不想连累你们,更不想连累Renaissance。” 顾景云闻言笑了。 “你想太多了。无论是我们,还是Renaissance,你都影响不到。相反,你还促使秦冉更快的跟我们达成合作。这一趟,你算是功臣。” 苏泠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你过去不到半小时,把顾景云几天没解决的问题都给解决了!” 顾景云已经懒得骂苏泠了:“那你岂不是更没用?我真的要考虑回去以后给你降薪了。” 苏泠哼声,没搭理他:“南烟,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跟秦冉提了条件,他还没完成。咱们接下来专心走合作事宜,别的之后再说。” 说着,盛南烟看向顾景云:“顾总,你之后会继续支持我吗?” 顾景云挑眉:“我有的选吗?都说了你是功臣,回去至少该奖励你提前转正。升职加薪自不必说,我还指望你开发新品牌——后面的事多着呢,别想躲懒。” 说完,顾景云起身往门口走。 “回吧,回去做方案。” 奉秦集团的顶层,秦冉站在窗前,看着盛南烟等人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低声自语:“盛南烟……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 —— 之后的几天,盛南烟和顾景云几乎是泡在了酒店的书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善策划案。 苏泠则继续忙着大赛的事情,时不时地来看看两人,吐槽他们连吃饭都懒得出门。 策划案完成的当天晚上,苏泠拎着外卖推开了房门,见两人还保持着下午她离开时的姿势,忍不住咋舌:“你们俩这是要成仙啊?” 盛南烟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接过苏泠递来的盒饭:“秦冉那边催得紧,得尽快把方案做出来。” 顾景云拆开筷子,随口问道:“不是说秦冉去完成你提的条件了吗?还没动静?” 盛南烟摇头:“这件事有点难查,暂时还没有结果。” 苏泠拉过椅子坐下,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这两天打听了点小道消息——秦冉最近在山城动作很大,好像是在整合什么资源,估计是为了隐藏动作!南烟,你究竟给秦冉提了什么条件?” 盛南烟夹菜的动作一顿。 她给秦冉提的那件事,仿佛并不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去做吧? 但转念一想,盛南烟又明白过来。 赵淑芬生死未卜,找起来的确麻烦,她只告诉秦冉赵淑芬大概率在山城。 秦冉想找到人,只能把山城翻个遍。 盛南烟收起思绪,道:“他动作越快,对我们越有利。” 顾景云咽下嘴里的饭,嗤笑一声:“秦冉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这么做,八成是想借机加重手里的筹码。反正有我们在,以扩张版图谈合作为借口,他再怎么整合资源,都是合理的。” 苏泠撇嘴:“管他呢,反正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赚钱、创立新品牌。诶,咱们这算是初创团队吗?” 顾景云毫不留情:“你不算,你是打工的。” 苏泠作势要抽他,被顾景云用筷子挡了下来。 而盛南烟嚼着饭菜,兀自出神。 良久,她忽然开口:“顾总,你说……秦冉那么大的动作,程墨涵会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顾景云淡淡:“就算怀疑又怎样?现在秦冉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不会坐视不管。” 苏泠点头附和:“就是,程墨涵现在沉浸在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里呢,哪有精力来对付我们?” 盛南烟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不安压下:“希望一切顺利吧。” 第二天一早,盛南烟刚到书房,就接到了秦冉的电话。 “盛小姐,赵淑芬的消息,我查到了。” 盛南烟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她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传来秦冉低沉的笑声:“她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不过……如果你想见她,得亲自来一趟。” 盛南烟眉头微蹙:“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秦冉的声音淡淡,“赵淑芬的精神有些异常,如果你想从她嘴里套出什么,最好亲自过来。我不耐烦做这些,我手底下的人也是。” 盛南烟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我过去。” 挂断电话后,盛南烟不再隐瞒,将情况简单说明。 顾景云若有所思:“程墨涵亲妈……你没要点实质性的好处?” 盛南烟收起外卖盒,从容道:“我猜到了。” 苏泠和顾景云这下齐齐一愣:“什么?” “我猜到了,赵淑芬的病。”盛南烟抬眼,平静地对上两人视线,“当年我帮忙送她离开时,她已经被诊断患上了精神分裂症。我是故意没告诉秦冉的,而且,我有办法让赵淑芬变正常。所以,即使赵淑芬这个大活人在秦冉手里,也跟一个物件没什么区别。” 顾景云饶有兴致地看着盛南烟:“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不过,一个精神病人,你怎么治好她?” 盛南烟喝了一大口水。 “我有的是法子,放心吧顾总、苏泠,我去了。” 她站起身,却被苏泠拉住。 “你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危险?”苏泠暗暗瞥了眼盛南烟的肚子,跟她交换眼神。 顾景云敏锐察觉到不对,蹙眉:“你俩打什么哑谜?” 苏泠没好气:“少管。” 盛南烟笑了笑。 “放心,我要是这点打算都没有,我怎么敢跟秦冉这样的人频繁来往呢?你们先休息,等我好消息就是。” 第七十九章 什么叫生不如死 盛南烟独自乘车,前往秦冉告知的地点。 那是一座位于山城城郊的隐秘疗养院,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院内环境清幽,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 她刚踏入大门,便有工作人员迎上来,引领她穿过长长的走廊,最终停在一间病房前。 “盛小姐,赵女士就在里面。”工作人员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盛南烟一人站在门前。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病房内光线昏暗,一张病床上蜷缩着一个身影,正是赵淑芬。 她的头发凌乱,眼神呆滞,嘴里喃喃自语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盛南烟缓缓走近,轻声唤道:“赵淑芬?” 赵淑芬似乎听到了声音,微微转过头来,目光在盛南烟脸上停留了片刻,却没有任何反应,又转了回去。 盛南烟微微眯眸,凝视眼前这个,“疯女人”。 多年未见,曾经光鲜亮丽的赵淑芬变成如今这样,她虽然早都有所猜测,但如今眼睁睁看见,还是觉得唏嘘。 盛南烟轻轻坐到了赵淑芬身旁。 “好久不见啊赵阿姨。”盛南烟垂眸,“你估计,都不记得我了吧?那你记得还南慈姐吗?曾经,你最厌恶的人。” 赵淑芬的身体忽然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却很快又恢复了呆滞。 盛南烟并不气馁,继续说道:“你当年被程墨涵嫌弃,被程家抛弃,只有南慈姐还留在你身边,帮着你,护着你。可她呢,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难产而死,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能保住。” 赵淑芬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盛南烟目光一凝,凑近了些:“你想说程墨涵不是人,对吗?他为了自己的前途,连亲生母亲都能抛弃,这样的人,就该遭到报应。” 赵淑芬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手指也微微颤抖起来。 盛南烟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现在有机会让程墨涵付出代价,但需要你的帮助。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关于程墨涵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就能让他身败名裂。” 赵淑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被呆滞取代。 盛南烟并不着急,她知道,对于一个精神受到刺激的人来说,恢复需要时间。 她轻轻握住赵淑芬的手,说道:“你好好想想,我不逼你。” 说完,盛南烟站起身,准备离开。 她知道,不能逼得太紧,得给赵淑芬一些时间消化这些话。 就在她走到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赵淑芬微弱的声音:“南,慈……” 盛南烟顿住脚步,回头定定地看她。 赵淑芬形销骨立的面容牵扯着,那表情说不出是哭还是笑,看着十分诡异。 她的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响声,沙哑的,粗嘎的:“南慈,我想南慈了……” 盛南烟的眼眶一点点红了。 她嘲弄的笑起来,眼底用处无尽深沉的怨恨。 “姐姐,你看啊,当年最厌恶你的人,如今反倒开始想你了。” 盛南烟抬手抹去眼角溢出的泪,声音平静却暗藏汹涌:“南慈姐已经不在了,你是帮凶,真正害死她的人还好端端地活着。你不想为她做点什么,赎自己的罪吗?” 赵淑芬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中终于有了几分清醒,她死死地盯着盛南烟,嘴唇颤抖着:“你……你是谁?” 盛南烟缓缓蹲下身,与赵淑芬平视:“你是真的忘了我,还是装的?” 赵淑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又变得呆滞起来。 盛南烟垂眼,她轻轻拍了拍赵淑芬的手背:“你好好想想,我下次再来看你。” 从病房出来,盛南烟迎面碰上了秦冉。 秦冉把玩着打火机,挑眉:“没成功?” 盛南烟顾左右而言他:“你从病房监控没看到情况?” 秦冉失笑一般:“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装监控了?” “赵淑芬好把控,又知道程墨涵的腌臜事。一旦你把她治好,我就成了弃子。”盛南烟笑容清浅,“我不信这么好的机会,秦总会轻易放手?” 秦冉饶有兴致地打量盛南烟:“我现在真有点好奇了。你这么聪明的女人,周家大少怎么舍得轻易放手的?要不你考虑考虑,跟我算了,我不嫌弃你结过婚。” 盛南烟神色未动,只是淡淡地回视着秦冉:“秦总说笑了,我盛南烟虽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却也懂得洁身自好。更何况,我与周家大少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来置喙。” 秦冉闻言,夸张地笑了:“哇噻,跟我在一起就不是洁身自好了?” 盛南烟笑而不语。 秦冉懒洋洋地收起打火机:“言归正传,赵淑芬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可没那么多耐心等她病好起来。” 盛南烟道:“赵淑芬现在精神不稳定,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慢慢引导她。而且,她现在对程墨涵的事情还有所顾忌,我得让她彻底放下心防,才能套出有用的信息。总之,我来的话,会比医生快得多。” 秦冉点头:“时间不等人,程墨涵那边已经有所察觉了。如果你不能尽快找到他的破绽,我们俩的合作属于白费。所以盛小姐,别让我久等,有什么需要你就尽管开口。” 盛南烟想了想,说道:“我需要一些关于程墨涵的详细资料,包括他这些年的行踪、交际圈以及可能的软肋。另外,我还需要一些专业的心理医生来协助我治疗赵淑芬。” 秦冉爽快地答应:“没问题,这些我都会帮你安排好。不过……” 他拉长了语调,一步步靠近,轻佻地撩起盛南烟垂下来的鬓发,语气暧昧:“盛小姐,你得记住,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我希望你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件事情中来,而且,不要背叛我。否则的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盛南烟微微一笑,后撤一步。 “秦总放心,我比你,还想让程墨涵死。” 第八十章 别为难自己 离开疗养院后,盛南烟直接回了酒店。 顾景云和苏泠都在等她,见她回来,忙不迭地围上来询问情况。 盛南烟将和秦冉的对话简单复述了一遍,苏泠听后,眉头紧锁:“秦冉本身就够危险的了,现在还多个神志不清的,你确定能行吗?” 盛南烟叹息:“但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程墨涵那边已经有所察觉,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的破绽。” 苏泠担忧地看着她:“那你一个人对付秦冉和程墨涵两个人,会不会太危险了?” 盛南烟笑了笑:“放心,我心里有数。而且,秦冉虽然难缠,但至少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至于程墨涵……” 她眼神一冷:“他欠我的,我会一样一样讨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盛南烟一边等待秦冉送来的资料,一边着手准备治疗赵淑芬的方案。 苏泠帮忙联系了自己在山城当地的人脉,介绍了一位在行业内颇为顶尖的心理医生过来。 对方听闻赵淑芬的情况后,颇为感兴趣,表示愿意协助治疗,但前提是要先看看找淑芬的具体情况再做定夺。 “合作的事情呢,顾景云那边已经在稳步进行,这两天我闲着的时候也会去帮忙。你现阶段只需要专心去照管赵淑芬的事就行。” 疗养院门口,苏泠给盛南烟安顿着,再三提醒她:“不要勉强,如果赵淑芬治不好,我们再找别的筹码跟秦冉合作,千万别为难自己。” 盛南烟笑着颔首。 两人一道进了疗养院,来到了赵淑芬病房所在的楼层。 医生早在等候,见她俩来像是松了口气:“二位现在去见赵女士吗?” 盛南烟看了看手机:“不急,我们约的心理医生还没到。她这两天情况如何?” 医生叹气道:“她简直是我们医院最麻烦的病人了!而且,我们这其实不算是特别正规的精神疾病医院,没有特别系统严谨的治疗这类疾病的经验。赵女士的情况又这么特殊,我们只能萧规曹随的用药。这才几天,她已经打伤好几个医护人员了!” 盛南烟和苏泠对视一眼。 看来,赵淑芬的情况不但没好起来,反而有所加重。 苏泠皱了皱眉:“这么严重?该不会是因为来了新的地方,不太适应,病情加重了?” 盛南烟沉思片刻:“也有这种可能。一会儿心理医生来了,先看看人家怎么说,到时候我们再做下一步打算。” 不多时,苏泠托关系请的那位心理医生便匆匆赶来了。 那是个看起来很干练的中年女性,言行举止之间颇有几分雷厉风行的味道。 她简单和盛南烟、苏泠打了个招呼 “二位好,我叫邓艳,你们叫我邓医生就好。我今天下午还有事,所以时间可能有些紧,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糊弄事儿。走吧,我们先去看看病人。” 盛南烟叫住邓艳,先系统的将赵淑芬的情况跟她说了,语气颇为沉重。 “这边的医生说了,她现在整体的状况不大好,一会儿去见她,可能会……到时候您多担待。” 邓艳没什么表情,反而很平静:“二位放心,我是专业的。再厉害的病人的我都见识过,我能应付得来。” 盛南烟和苏泠闻言稍稍放心了几分,但并没完全放下警惕。 两人带着邓艳去了病房。 病房内,赵淑芬正蜷缩在床角,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对于几人的到来毫无反应。 她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肩头,身上的病号服也显得有些褶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颓废且不安的气息。 邓艳轻轻走近,在距离赵淑芬不远的地方蹲下,尽量用温和且平稳的语气说道:“赵女士,你好,我是邓医生,今天过来是想和你聊聊天。” 赵淑芬依旧没有动弹,仿佛没有听到邓艳的话一般。 邓艳并不气馁,继续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太舒服,不过没关系,我会在这里陪着你,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和我分享你的想法。” 盛南烟和苏泠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赵淑芬缓缓转过头,目光呆滞地看向邓艳,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话语。 邓艳微微凑近,试图听清她说的内容,可还是有些困难。 她耐心地询问:“赵女士,你是想表达什么吗?可以慢慢说,我在认真听。” 赵淑芬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猛地站起身,朝着邓艳扑了过去,嘴里大声喊着:“你们都别过来,别想害我!” 盛南烟和苏泠见状,急忙上前想要拦住赵淑芬,生怕她伤到邓艳。 邓艳却抬手示意她们不要冲动,自己灵活地侧身躲过了赵淑芬的攻击,然后迅速抓住她的手臂,轻声安抚道:“赵女士,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们是来帮你的。” 赵淑芬挣扎了几下,见无法挣脱,便开始大哭起来,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邓艳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等她情绪稍微稳定一些后,才又说道:“赵女士,你看,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情况,然后帮你走出现在的困境。” 赵淑芬渐渐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用带着一丝怀疑的眼神看着邓艳。 邓艳微笑着,眼神中充满了真诚和鼓励。 盛南烟和苏泠看到这一幕,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邓艳继续和赵淑芬交流着,虽然过程依旧有些艰难,但赵淑芬似乎慢慢开始接受她了,偶尔会回应几句简单的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邓艳看了看手表。 她站起身,看了眼一旁的盛南烟和苏泠,道:“我们出去说。” 来到门外,邓艳方才的温柔耐心便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公式化的礼貌和疏离。 她看着手机,在上面敲敲打打地写着什么,语气平淡:“今天只能先到这里了,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一些,不过也没有特别棘手。能治是能治,但我现在对赵女士的情况只是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至少还得接触三到四次,我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治疗方案。” 第八十一章 你清醒了 盛南烟迟疑着:“三到四次,那这个周期大概是会在多久?” 邓艳直截了当:“按照我个人的时间安排,还有病人今天的情况,要一个月。” 盛南烟和苏泠对视了一眼。 一个月,先不说她们有没有时间,只说秦冉,他那边未必能给那么多的耐心。 邓艳看出两人的迟疑,干脆道:“如果觉得时间周期太久,那我实在没有办法,二位只能另请高明了。不过你们放心,就算你们请了别人,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只要有空,肯定还会施以援手。” 盛南烟思索片刻,咬了咬牙道:“邓医生,就按您说的来。我们尽量配合您的时间安排,也希望您能尽心尽力。” 邓艳微微点头:“那是自然,我既然接下这份工作,肯定会负责到底。不过接下来这一个月,你们要尽量保证赵女士身边有熟悉的人陪伴,给她一些安全感,这对治疗会有帮助。” “那接下来您什么时候再有空过来做进一步检查呢?” 邓艳低头看了看手机日程:“三天后我有空,你们看这个时间可以吗?” 盛南烟道:“可以,那就三天后。邓医生,这几天就麻烦您准备一下针对赵淑芬情况的治疗资料,到时候我们也好有的放矢,辛苦您了。” 邓艳倒是很好说话,答应了盛南烟的请求,而后便告辞匆匆离开了。 邓艳走了好一会儿,盛南烟和苏泠仍旧站在走廊里,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过了会儿,苏泠率先打破沉默:“南烟,一个月时间确实有点久,秦冉那边要是催起来,你打算怎么办?” 盛南烟揉了揉太阳穴:“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们先把这边的治疗安排好,至于秦冉那边,等他催的时候再想办法应付。总之我已经提前跟他说了,想要治好赵淑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想他心里应该也有个数。不过我如今也顾不上他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赵淑芬的情况有所好转,这样我的筹码才更多,秦冉才会更忌惮,跟Renaissance合作起来,他也会多几分尊重。” 苏泠叹了口气:“你说的是,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这样吧,我再去找些这方面的专家,看看到时候能不能跟邓艳一起会诊一下,说不定更有帮助。” 说完,苏泠便去打电话联系人了。 盛南烟则靠在墙边,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她现在所做的,不过都是为了能提前防范程墨涵的一举一动。 那天她惹了程墨涵,以他的性子,是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 只是目前他还没有摸清自己的底细,所以才没有贸然动手。 但盛南烟心里清楚,程墨涵就像是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都可能跳出来咬自己一口。 所以,她必须尽快找到程墨涵的破绽,让自己在这场博弈中占据主动。 正想着,苏泠打完电话回来了,她皱着眉头说:“南烟,我联系了几个专家,不过他们最近的时间都比较紧,最快也要一周后才能抽出时间来会诊。” 盛南烟点了点头:“一周后也行,至少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先按照邓医生的方案进行初步治疗。而且,这一周的时间我们也可以多和赵淑芬接触接触,让她能更快地接受我们。” 苏泠应道:“也只能这样了。那接下来这几天你打算怎么做?” 盛南烟眼神坚定:“我打算每天都来疗养院陪陪赵淑芬,哪怕只是和她聊聊天,让她熟悉我的存在。同时,我也会留意秦冉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动作。” 苏泠有些担忧:“你每天来会不会太累了?而且秦冉那边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举动,你一个人能应付得了吗?” 盛南烟笑了笑:“累点没关系,现在这个情况,我必须亲自盯着。至于秦冉,他虽然难缠,但目前我们还有合作,他应该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就算他真的有什么小动作,我也有办法应对。” 苏泠见盛南烟如此坚定,也不再劝说:“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跟我说。” 盛南烟拍了拍苏泠的肩膀:“放心吧,我会的。你回去帮顾总吧,这里有我照应着,你放心。” 苏泠也没再说什么,跟盛南烟告别离开。 盛南烟独自一人来到病房,发现赵淑芬已经睡着了。 她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看起来十分憔悴。 凝视着这张脸,盛南烟心里五味杂陈。 说到底,她其实是讨厌赵淑芬的。 但如今却不得不帮她恢复正常。 不知过了多久,赵淑芬的眼皮颤动,似乎有了醒来的迹象。 盛南烟的耐心告罄,抬手轻轻拍了拍赵淑芬的肩膀,低声道:“赵淑芬?” 赵淑芬的反应更大了。 很快,她颤抖着,似乎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挣扎着从梦中惊醒。 看到盛南烟的那一瞬间,赵淑芬眼底的恐惧一闪而过。 盛南烟微微蹙眉,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赵淑芬……”盛南烟微微靠近,直视着赵淑芬的双眸,“你清醒了,是不是?” 然而只是一瞬,赵淑芬的目光再次变得混沌疯癫。 她尖叫着,挥舞着双手,盛南烟没反应过来,脸颊被赵淑芬有些尖利的指甲划开了一道口子。 等盛南烟回过神,面上尖锐的疼痛让她本能的起身后退。 外面值班的护士和医生听到动静,忙不迭赶来,控制住了赵淑芬。 “盛小姐,您先出去吧!”医生一面给赵淑芬上束缚带,一面拿出针剂,“我们需要给她打镇定剂,否则她肯定还会伤人的!” 盛南烟余惊未了,退出了病房。 站在门口,看着病房里面,医护人员将疯癫的赵淑芬团团围住,盛南烟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这还是曾经那个高贵优雅的赵夫人吗? 正想着,盛南烟的手机响了。 她太疲惫,没注意来电人,不设防的接通。 “哪位?” “……阿烟,是我。” 第八十二章 不会有那么一天 周砚川有些嘶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让盛南烟一时愣住。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眉头紧皱:“什么事?” “我,来山城了。有空见一面吗?我有正事跟你说。” 盛南烟的眉头皱得更紧,几乎带着几分质问:“你特意跑过来是想做什么?” 顿了顿,盛南烟毫不留情地追加一句:“如果是推进离婚的事,那就能见。” 听筒内,男人的呼吸似乎凝滞住了。 好半天,周砚川才继续道:“上次不是说合作?我带了详细的方案来……你别多想,我不是故意来监视你什么的,我只是想尽快,把合作敲定。” 这个理由算得上合情合理,但盛南烟也知道其中的冠冕堂皇。 她看了眼病房内的情形,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好,你说地方。” —— 一个小时后,盛南烟站在自己一直住着的酒店楼下,一头黑线。 还真是巧。 也不知道周砚川是故意的还是什么,居然选在这家酒店。 而且就在她楼上! 盛南烟拿出手机,给苏泠发了条消息,而后才上楼去了。 来到周砚川的房间门口,盛南烟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周砚川像是等在门口似的,盛南烟的手还没落下,房门就打开了。 周砚川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简单的休闲服,眼底带着一丝疲惫,但看到盛南烟的那一刻,眼神还是亮了起来。 他侧身让盛南烟进门,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进来吧,我今天,没打扰到你工作吧?” 盛南烟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目光在房间里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 她看到周砚川桌上堆着一些文件和笔记本电脑,显然刚刚那通电话并不全然是哄骗她见面的托词。 盛南烟紧蹙的眉头松了几分,走了进去。 “没打扰。既然说合作的事宜,那就直入主题,我时间不多。”盛南烟语气冷淡,直接切入主题。 周砚川关上门,转身看着她,神情有些复杂。 他指了指沙发:“坐,我给你倒了水。” 盛南烟没有动,只是盯着他:“周砚川,我们之间没什么好绕弯子的。你特意跑来山城,是什么念头我心里清楚。上次见面你的状态不好,我也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但这次我可以很清楚明白地告诉你,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变化,我安慰你,不代表我会改变离婚的想法。” 周砚川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苦笑了一下:“阿烟,你非得这么跟我说话吗?就算我们……难道以后不能再做朋友了吗?” “做不了。”盛南烟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讽刺,“我没有跟准前夫做朋友的习惯。而且周砚川,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之间除了工作,没有其他可谈的。” 周砚川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是合作方案的初稿,你看看吧。我……确实是想尽快把这件事定下来,但也不全是这个原因。” 盛南烟接过文件,但没有立刻翻开,而是继续盯着他:“那还有什么原因?” 周砚川迟疑良久,才继续道:“我知道你最近在忙赵淑芬的事,就是,程墨涵的生母。” 盛南烟的眸色厉然了几分。 “你调查我?” 周砚川连忙解释:“我没有。只是程家和秦家订婚,我知道程墨涵之前跟你私下有过交易,所以特意留意了一下。我是想提醒你,程墨涵那边已经知道了赵淑芬的下落,只是碍于秦家大小姐和秦冉,他不好出手。你现在回燕城,程墨涵一定会对你下手的!” 盛南烟冷笑:“我即使没找到赵淑芬,没回燕城,程墨涵也不会放过我。你说的这些我早都知道了,不必再来提醒我。我自己,能处理好。” 她转身欲走,却被周砚川一把拉住。 盛南烟微怒回头:“干什么?” 周砚川看到盛南烟带着怒意的眸子,迟疑了一瞬,但很快还是坚定下来,没有松手。 “程墨涵现在底下的小动作很多,而且一直都掩人耳目,隐藏得很好,连我都不知道他具体是想做什么。但我知道一件事——他三天前联络到了你大学时的同班同学,私下来往十分频繁。” 盛南烟这下微微愣住,好半晌才反问:“哪个同学?” 周砚川的声音低了几分,“是郑菲菲,你还记得吗?” 盛南烟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个人,她当然记得。 郑菲菲跟她大学时期就不对付,她们俩是同一个老师,甚至做毕业设计的时候都是同一个答辩导师。 郑菲菲常年考第二,对年年拿优秀奖学金的第一盛南烟十分不服气,所以在做毕设的时候摆了盛南烟一道。 幸亏彼时周砚川一直对这个人防备着,提前为盛南烟化解了危险,她才没被郑菲菲害到。 想到这里,盛南烟的神色冷了几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郑菲菲居然和程墨涵搅和到了一起,这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砚川见她沉默,继续说道:“我怀疑郑菲菲是程墨涵安排来对付你的,她对你的情况很了解,知道怎么从你的弱点下手。你最近一定要小心,不要单独行动。” 盛南烟回过神,抽回自己的手,语气依旧冷淡:“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不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解决。” 周砚川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阿烟,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受到伤害。就算我们不再是夫妻,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盛南烟没有回应他的关心,只是说:“合作方案我会看,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按流程推进。其他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说完,盛南烟转身朝门口走去。 周砚川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就在盛南烟的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周砚川突然说道:“阿烟,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回头看看,我还在。” 盛南烟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她不会回头。 盛南烟打开房门,只撂下了轻描淡写的一句。 “不会有那么一天。” 第八十三章 舆论 刚从周砚川的房间出来,电梯门开了。 顾景云和苏泠快步走出来,盛南烟看到两人,有些诧异:“你们怎么……” 苏泠忙上前,抓着盛南烟检查了个遍。 “没事吧?”苏泠上下打量着盛南烟,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周砚川没对你怎么样吧?我没注意手机,看到消息怕你出事,就赶紧过来了。” 盛南烟心里一暖,摇了摇头:“我没事,他没对我做什么。只是谈了下合作的事情,还提醒了我一些关于程墨涵的事。” 顾景云皱了皱眉:“程墨涵?他又有什么动作了?” 盛南烟把周砚川告诉她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而后又说了郑菲菲这个人。 顾景云听完后,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苏泠骂了句脏话,“看来程墨涵这是要另辟蹊径下手了。他能做的这么隐秘,未必没有秦家的推手在里面。毕竟,那位秦大小姐也不是善茬。” 顾景云认可苏泠的说法,分析道:“如果程墨涵已经知悉你跟秦冉联手,那他未必不会动用秦笙的手,让她帮忙对付你。而秦笙也一直对自己这个身份不俗的弟弟有所忌惮,他们属于一拍即合了……和秦冉的合作不能再拖,我会尽快跟他签约。盛南烟,在我对完合作协议细节之前,你要稳住秦冉,不能让他有任何反悔的行动,知道了吗?” 盛南烟郑重点头。 顾景云没再多言,匆匆下楼去了。 苏泠跟盛南烟也回了房间。 这一天劳心劳力,盛南烟累得连吃饭的力气都没了,一头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再醒来的时候,盛南烟接到了秦冉的电话。 果不其然的,秦冉问起了赵淑芬的情况。 不同于之前的调侃轻松,秦冉这次的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 “赵淑芬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盛南烟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静:“秦先生,心理疾病的恢复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何况赵淑芬的情况比较复杂。不过您放心,专家会诊已经安排好了,下周就能进行。”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下周?盛南烟,我给你的耐心已经够多了。区区一周我能等,要是到了下周还没有气色,你要搪塞我到什么时候呢?” 盛南烟坐直身体,语气依然保持着冷静:“秦总,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治疗需要循序渐进,强行加快进程只会适得其反。而且,您和顾总的合作也需要时间来推进,不是吗?我知道您心急,程墨涵跟秦笙眼看着就要订婚,到时候板上钉钉,秦笙的助力更多,你会处于劣势。” 秦冉的声音彻底冷下来:“这些,不需要你来提醒我。你只需要告诉我解决办法,盛南烟,我不是慈善家。” 盛南烟缓缓道:“我有办法,但,是拖延的办法。” 秦冉哦了一声,似乎多了几分兴趣:“拖延什么?” “拖延他们订婚。”盛南烟微微捏紧了手,“您也知道,程墨涵是私生子,这件事在燕城属于上流豪门心照不宣的秘密。看在程家的面子上,没有人会去公开讨论这件事。我们可以将这件事提到台面上,让秦家不得不避风头,延缓两人订婚事宜。” 秦冉听后沉默了一阵,而后嗤笑着反问:“盛南烟,你当我蠢吗?你都说了,燕城豪门心照不宣,不愿意为了惹到程家去提这件事,现在你怂恿我去这么做,你意欲何为啊?” 盛南烟早料到他会这么问,不慌不忙地解释:“秦总,我当然不是让您亲自去做这件事。您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不经意’地让这件事被更多人知晓。比如,在一些上流社会的聚会中,通过一些‘可靠’的消息源透露出去。到时候,舆论自然会发酵,秦家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肯定会延缓订婚事宜。而且,他们也不会去查,这种事情越查,反而越落了口实。” 听筒那边,秦冉一时间没了声音。 许久,秦冉带着笑意的话语才传出来:“你还不算太笨,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在这个过程中捅我一刀?” 盛南烟微微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秦总,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程墨涵和秦笙顺利订婚,秦笙在秦家的地位会更加稳固,到时候,您觉得您还有多少胜算?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之间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秦冉的声音再次传来:“好,我就信你一次。但下周的专家会诊,你必须给我个满意的结果。否则,我们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 盛南烟松了口气,连忙应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力。” 忽然,秦冉换了个话题,语气变得比天气还快,问道:“听说周砚川去山城找你了?” 盛南烟眉头一皱,没想到秦冉会提起这件事:“是,他来谈合作。” “合作?”秦冉的语气带着几分玩味,“盛小姐,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合作伙伴。” 盛南烟轻轻一笑:“秦先生,我分得清轻重。和您的合作,我会优先推进。” 秦冉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希望如此。对了,下周的专家会诊,我会派个人过去。” 盛南烟眼神一冷:“秦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别紧张,”秦冉慢条斯理地说,“只是派个人去学习学习。” 盛南烟握紧了手机,指节发白:“秦先生,治疗过程需要绝对的专业和保密。您的人如果干扰到治疗,后果自负。” 电话那头传来秦冉低沉的笑声:“盛小姐放心,我只是想确保治疗进度。毕竟,时间不等人啊。” 挂断电话后,盛南烟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山峦。 秦冉的威胁和程墨涵的阴谋像两座大山压在她肩上。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开始飞速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就在这时,苏泠推门进来,看到盛南烟一脸疲惫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秦冉又催了?” 盛南烟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嗯,不过我已经暂时稳住他了。接下来,我们要加快进度了。” 第八十四章 是不是太显眼了 苏泠走到她身边,坐下:“怎么说?” 盛南烟把刚才和秦冉的对话简单说了一遍,苏泠听完后,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这步棋太险了,万一走错,到时候要面对的可不止一个程墨涵。” 盛南烟叹了口气:“我知道,但现在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程墨涵和秦笙的订婚,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秦冉来说都是个巨大的威胁。所以,必须想办法拖延。” 苏泠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支持你。不过,你一定要小心,程墨涵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盛南烟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放心,我会的。” 突然,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周砚川发来的消息:“阿烟,合作方案我修改过了,你看下有没有问题。另外,注意安全。” 盛南烟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只是回复了一个“好”字。 她知道,无论是周砚川还是秦冉,甚至是程墨涵,每个人都在这场博弈中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而她盛南烟,必须在这复杂的棋局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出路。 窗外,天色渐暗。 隔天一早,顾景云带来了好消息。 “跟奉秦集团合作的协议条款已经全部对完了,”顾景云看起来轻松了不少,“今天就能去正式签约了。” 盛南烟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太好了,只要今天能让秦冉签下合作合同,之后我们的主动权就更多了。” 闻言,顾景云瞥了她一眼,带着几分调侃:“这可都是为你做了嫁衣了。” 盛南烟有些不好意思:“的确,谢谢顾总。” 苏泠听了翻白眼:“少听他在这儿PUA你,要不是你,说不定现在他还在使劲浑身解数说动秦冉给我们投资呢,哪能那么快谈定?” 顾景云毫不留情的回怼:“那请问你都贡献了什么力量呢?” 苏泠气笑了:“那不然顾总去参加大赛?” 盛南烟赶忙打岔,防止两人又拌起嘴:“总之是好事。只要能把秦冉拉到同一个阵营里来,所有事情都好办。” 苏泠认可道:“没错,而且有了奉秦集团这个强大的后盾,程墨涵他们想要轻易动我们,也得掂量掂量。” 顾景云在一旁也露出了几分笑意:“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现在我们还没有跟程墨涵硬碰硬的资本。” 盛南烟微微皱眉:“确实,而且程墨涵和秦笙订婚这件事依旧是大麻烦,得尽快落实拖延他们订婚的计划。” 顾景云轻轻挑眉:“你现在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这种损招都敢想?就不怕程家出手,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盛南烟的眼睛放着微光:“这种事,只能能找到一个可靠的人来操作,依靠舆论的力量,程家即使要查,也得费一番功夫。因为他们根本不敢放开了查,不然就是坐实程墨涵是私生子这件事。到时候秦家即使真的不在意,也会因为流言蜚语,重新考量这桩婚事的可行性。” 苏泠想了半天,忽地眼睛一亮:“我有个朋友,做这种事很专业,或许可以帮忙!” 盛南烟也是一喜,但很快又迟疑起来:“你确定可靠吗?” 苏泠胸有成竹:“放心,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他绝对不会出卖我们的。而且我都说了,他是专业的。” 顾景云嗤笑一声:“你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朋友?” 苏泠翻了个白眼:“少管行不行?我交际广,你嫉妒啊?” 顾景云笑了下,没跟苏泠再斗嘴,只道:“那你去接触一下,看看他的具体想法和操作能力。不过一定要小心,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哟,怎么,今天转了性,不跟我对着干了?”苏泠颇有些傲娇地瞥了眼顾景云。 顾景云冷淡:“我是懒得搭理你。” 盛南烟哭笑不得。 这两个人,真是欢喜冤家。 “好了苏泠,那就劳烦你帮我办一下这件事,需要多少钱,到时候你告诉我,我打给你。” 苏泠十分豪爽:“这点小钱,算我的了。” 说着,苏泠风风火火地出去打电话了。 盛南烟和顾景云则是忙着过合同,联系奉秦集团的项目负责人。 越是临近签约,越要注意细节。 否则很容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就在他们商量得差不多的时候,苏泠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怎么样?”盛南烟和顾景云同时问道。 苏泠得意地笑了笑:“我那朋友一听是这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事交给他,你们看着吧,很快就会有风声了。” 顾景云挑眉:“你这朋友是齐天大圣不成?拔根毫毛吐口仙气儿,就能把难办的事儿立刻办了。” 苏泠一脸嫌弃:“你懂什么?我朋友可是资深娱记。放大舆论传点八卦这种事,还不是手拿把掐?” 盛南烟眼神微动:“资深娱记?那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苏泠眨了眨眼,表情变得神秘,“看着吧,不出一个小时,很快就会有成效的。” 闻言盛南烟愣住了:“有那么快?” “当然,”苏泠嘿嘿笑,“我说了啊,他是专业的。” 顾景云喝着水,没说话。 苏泠捧着手机看了又看,不多时,她忽然一脸激动地道:“快看快看!微博上都发出来了!” 盛南烟一惊,连忙凑过去看。 只见苏泠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社交平台主页面,一个名为“戏说娱乐”的账号一分钟前发布了一篇长文。 长文内容洋洋洒洒,说的正是程家的那点事。 但不难看出,写文章的人笔力极为厉害,善用春秋笔法,字里行间不仅将程家的那点事披露的一览无遗,却只字未提程家人。 盛南烟看得叹为观止,但等她看到几乎是每秒都在变化的点赞数和评论数,更是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这,他粉丝这么多?这样是不是太显眼了?!” 苏泠嘿嘿地笑。 “就是要这样,让程家人措手不及!而且也就是要他们知道是谁发的文,这样一来,他们就会直接针对“传谣”的人。” 第八十五章 还挺喜欢你的 盛南烟听得心惊肉跳。 “那岂不是你朋友有危险?” 顾景云若有所思,没有吭声。 苏泠一脸得意:“怎么可能?他做这一行很多年了,公关手段厉害得不行。而且他这篇文根本没提半个程字啊,是网友自己猜测的,关他什么事?” 盛南烟恍然大悟。 她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忍不住笑出声:“这是阳谋啊?” 这是要程家人吃个哑巴亏啊! 苏泠飘飘然:“当然,我朋友厉害着呢。” 顾景云适时地泼冷水:“不知道的以为是你这么厉害。” 苏泠气笑了:“我以为你今天当然,结果是我想多了。怎么,没有这样的朋友你嫉妒啊?” 顾景云云淡风轻,“我只是好奇,你什么时候有的这样一个朋友。” “说了少管,我有什么朋友还能都让你知道?” 盛南烟捧着手机,看着下面的评论,见网友已经以极快的速度联想到这片文章所说的真正含义,忍不住又惊叹起来。 “现在果然是,信息时代。” 这样大规模的讨论,很快就将这片长文顶上了热搜。 盛南烟盯着热搜的名次一点点往上走,心里期待的同时又有些紧张。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突然同时响了起来。 是秦冉打来的。 盛南烟接通,“秦总?” “真有你的啊盛南烟。”秦冉的话音里笑意很浓,“文章是你找人发的?” 盛南烟和苏泠对视一眼,道:“算是。不过不是我的功劳,秦总若是好奇是谁牵线搭桥找人发的,不如我们见面详谈?正好,也能推进一下合作的事宜。” 秦冉笑出了声,玩味的:“你还真是一分钟都不耽搁……行,看在你也算劳苦功高的份上,下午过来吧。” 挂了电话,盛南烟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难掩激动的看向顾景云和苏泠。 “秦冉,同意签约了。” 他们Renaissance,很快就能成立自己的品牌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午。 盛南烟、顾景云和苏泠带着整理好的资料,前往奉秦集团大厦。 签约仪式在奉秦集团的大楼内举行。 盛南烟、顾景云和苏泠三人早早地就到了现场,与奉秦集团的项目负责人进行了最后的沟通和确认。 不过全程,秦冉都没有出现。 仪式开始前,盛南烟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她的心中既有期待也有紧张,但她知道,这一刻她必须保持冷静和自信。 “准备好了吗?”顾景云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盛南烟转过头,微微一笑:“准备好了。” 随着签约仪式的正式开始,盛南烟、顾景云和奉秦集团的项目负责人一起走上了台。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们签下了合作协议。 一切又顺又快,让人感觉如同置身梦中。 签完后,项目负责人态度极佳地接待了三人,开门见山地说了资金会在十个工作日内打到Renaissance的账户上。 盛南烟忍不住问道:“秦总呢?” 负责人笑了笑:“秦总说,协议签完后,让盛小姐单独去总裁办找他。” 盛南烟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没耽搁,跟苏泠和顾景云交换了个眼神后,就跟着负责人出了门。 来到电梯前,负责人看着盛南烟进去,却没跟随。 “盛小姐自己去,我就不陪同了。” 盛南烟没说什么,点点头。 电梯很快到达了顶层,盛南烟深吸一口气,朝总裁办走去。 总裁办门口,秦冉的大秘早已经在等候。 “盛小姐,请进。” 大秘做了个请的手势。 盛南烟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内,秦冉正坐在办公桌后,看到盛南烟进来,他微微一笑。 “盛小姐,恭喜你们。”秦冉勾唇,笑容审视又玩味,“这是我给盛小姐办事利落的奖励,盛小姐还满意吗?” 盛南烟不置可否,答非所问道:“合作愉快,秦总。” 秦冉也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道:“你找人发的那篇文章,效果很不错。估计不出今晚,程家和秦家就要乱套了。” 盛南烟颔首:“秦总过奖了,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 秦冉微微一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盛小姐,最近周总联系我了。” 盛南烟眉头一皱,“他说什么了?” 秦冉笑了下:“盛小姐觉得他会说什么?” 盛南烟微微抿唇,垂在一侧的手收紧:“我不知道。” “周总拿出项目找我合作,不赚钱都要让我在合作上让你三分。”秦冉饶有兴致地看着盛南烟,“您这位前夫对您这么死心塌地,盛小姐不心动?” 盛南烟的眼珠动了动,“这好像是我的私事。” 秦冉低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盛小姐别误会,我只是好奇,他到底做了什么,能让盛小姐如此果断地放弃。” 他说着顿了顿,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不过,周砚川这次的合作提议,倒是让我看到了他的诚意。盛小姐觉得,我该不该接受他的好意?” 盛南烟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秦总向来是精明的商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合作对自己最有利,我就不好多置喙了。” 秦冉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结束了?可我看周总似乎并不这么想。”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盛南烟面前,“这是他提出的合作方案,条件非常优厚。盛小姐看看?” 盛南烟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却没有伸手去拿。 她知道,秦冉这是在给她施压,也是在试探她的态度。 看她会不会选择回到周砚川的“怀抱”,从而不再继续合作。 盛南烟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秦总,周砚川的条件再优厚,也比不上我们之间的合作基础。我跟他,真的结束了。” 秦冉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出声。 男人起身踱步来到盛南烟面前,目光里竟有几分认真:“我说真的盛南烟,你真的不考虑跟我试试看?我看上你了,还挺喜欢你的。” 第八十六章 或许有帮助 盛南烟面不改色:“秦总这么爱开玩笑?” 秦冉挑了挑眉,似乎对盛南烟的淡定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盛小姐,我可没开玩笑。像你这样聪明又有趣的女人,可不多见。” 盛南烟轻轻一笑,目光平静地迎上秦冉的视线:“秦总,您的欣赏我收下了。不过,我更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像今天的签约仪式一样,顺利且长久。” 秦冉眸中闪过几分兴致缺缺,“你可以回去了。” 盛南烟应了一声,转身朝门口走去。 就在她即将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秦冉突然又叫住了她:“盛小姐,等一下。” 盛南烟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他:“秦总,还有什么事吗?” 秦冉微微一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这里有一份资料,或许会对你有帮助。” 盛南烟愣了一下,踟蹰半晌后还是接了过来。 离开了秦冉的总裁办,盛南烟跟顾景云还有苏泠汇合。 苏泠见她平安出来总算松一口气,问她秦冉都说了什么。 盛南烟也没藏私,直接拿出文件,“他给了我一份资料,说是对我或许有帮助。不过,我还没打开看。” 顾景云瞥了一眼,径直往外走:“既然是给你的,我们就不看了。走吧,回酒店收拾收拾,准备返程。” 盛南烟点头,将文件小心收进包里。 三人一同乘电梯下楼,出了奉秦集团大厦。 回酒店的路上,苏泠已经将回去的高铁票定好。 “我们今天晚上八点的车,十一点左右就能到,明天休息,正好连着周末。”苏泠安排的十分妥当。 顾景云瞥她一眼,“你倒是会安排,连休三天。” 苏泠哼声:“你们能休息,我可休息不了。下周就是大赛了,虽然东西都做完了,但甲方那边还没出修改建议,周末铁定是要加班的。” 盛南烟道:“现在合作项目已经告一段落了,我空下来可以跟你一起做。” “那不行。”苏泠下意识拒绝,“你忘了,你还……” 话说到一半,苏泠忽然反应过来,讪讪地看了眼顾景云的方向。 顾景云正闭眼假寐,闻声睁开眼睛看向苏泠:“她还怎么了?” 盛南烟也回过神,刚刚苏泠差点把自己怀孕的事情给说漏了。 “我还没养好身体,这周末还要去医院做检查。”盛南烟言简意赅,“我问题不大,放心。” 苏泠也笑着应和两声,没多说了。 顾景云狐疑的目光扫过两人,“你俩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苏泠的耐心告罄:“就算有,那也是我们俩的事,你少问。” 到了酒店,苏泠忙不迭拉着盛南烟先一步跑了。 上了楼到了房间,苏泠这才松一口气。 “好险,差一点就被顾景云发现了。”苏泠很是不安,“他跟周槐亭关系相当不错的。万一他知道了,到时候再告诉周槐亭,周砚川说不定也就知道了。” 盛南烟一愣,忽然想起什么。 她下意识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了,但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出是什么。 苏泠看到盛南烟纠结的表情,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说漏嘴,安慰道:“放心放心,我下次会多注意的。而且顾景云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不过南烟你都做好打算了,再过最多三个月,你可就显怀了。到时候为了掩人耳目,你估计得休假一段时间了。” 盛南烟想起这事也有些头疼。 她一面不想放弃工作,一面也知道这个孩子的确是个大麻烦。 只要她在燕城一天,这个孩子的存在就危险一分。 正想着,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盛南烟还以为是顾景云,也没问话,直接上去开了门。 周砚川赫然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盛南烟蹙眉,“有事吗?” 苏泠听到动静过来一看,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 “干什么?”苏泠语气不善。 周砚川没理会苏泠,而是给盛南烟递上了一盒补品。 “我看你最近气血不足,专门让人带的。”周砚川声音很沉,目光停留在盛南烟脸上,满满的都是关切,“记得吃。” 苏泠嗤笑一声:“周总,我们今天都要走了,你来给这个。南烟到时候提起来多麻烦啊?你也太考虑不周了。” 即使周砚川不想理会苏泠,这会儿听了这话也有些窘迫起来。 他有些不安地摩挲着手,半晌才磕磕绊绊道:“要不,我让人给你寄回去。” “不必了。”盛南烟直接将东西还回去,“我不喜欢吃这些,你知道的。还有事吗?没事我关门了。” 盛南烟作势要关门,周砚川连忙抬手抵住了门框。 “你要干什么?”盛南烟很是不爽。 周砚川语塞了一瞬,而后失落地放下了手。 “没事,我想问,晚上你去车站,需要我送你吗?” 盛南烟几乎要气笑了。 周砚川现在还真是没脸没皮了。 “周总,我那天把话说得不够清楚吗?”盛南烟冷笑着反问,“你现在弄出这个样子,又是想干什么呢?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 苏泠在一旁搭腔:“就是就是!” 周砚川极力掩饰着落寞,挤出一抹笑来:“我只是……” “没什么只是的。”盛南烟打断他的话,“好了周总,我们要收拾东西了,慢走不送。” 盛南烟直接关上了门。 苏泠在旁看着,直呼过瘾。 “可以可以,果然我没看错你,对待这种渣男,就是应该不留余地,无情又无义!” 盛南烟被她逗笑了。 “好了,赶紧收拾东西,小心一会儿赶不上车。” 两个小时后,顾景云那边发了消息,说自己的东西已经收拾好,问她们俩是否可以出发了。 三人约好在楼下大厅集合。 盛南烟和苏泠先下了楼,然而没等一会儿,却见酒店门外停了一辆颇为拉风的法拉利。 “大红色的,这么烧包?”苏泠看乐了,“谁家阔少啊?” 下一秒,法拉利的车门打开,秦冉从车上施施然下来了。 第八十七章 英雄救美 苏泠看呆了。 “我去,他这是干什么?” 盛南烟也愣住了,眼睁睁地看着秦冉极为高调地进了酒店大堂,然后,走到了她面前。 秦冉取掉面上那副很是骚气的墨镜,垂眸似笑非笑对上盛南烟错愕的眸子。 “盛小姐,今天就回燕城了?” 苏泠震惊地看看盛南烟,再看看秦冉。 她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盛南烟站起身,一时间语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对,我今天回去,等到给赵淑芬会诊那天我会再过来……” 秦冉一笑:“我不是要说这个。今天走的话,那请吧,给我个机会,让我送盛小姐一程。” 苏泠总算是回过味来了。 这秦冉,该不会是在追南烟吧…… 不等苏泠这边做出反应,秦冉先看向了苏泠:“苏小姐,介意我跟盛小姐单独相处下吗?” 苏泠蓦地站起来,给盛南烟递去一个揶揄的眼神:“不介意不介意!你们慢慢相处,那个我先走了!” 说着,苏泠还不忘把盛南烟的行李一道带走:“南烟啊,行李我先给你一起带着了,你和秦总慢慢聊,慢慢聊哈!” “诶!”盛南烟想去拿,却见苏泠一溜烟似的跑了。 不多时顾景云也下来了。 他看到秦冉和盛南烟,有些纳闷,正想过去问话时,苏泠又从某个角落窜出来,飞奔过来将他拽走了。 盛南烟简直哭笑不得。 秦冉桃花眼微眯,轻笑:“你的这位朋友倒是很识趣。” 盛南烟正色几分,“秦总,别拿我开玩笑了。我以为今天我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 秦冉却不以为意,双手插兜,姿态闲适:“盛小姐何必这么严肃,我只是想送你一程,顺带聊聊天而已。” 盛南烟从善如流:“秦总,天可以聊,您想聊工作上的事情,我随时奉陪。” 秦冉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玩味的笑:“盛小姐这话就伤人了,我可是真心想和你多接触接触,不只是工作上。” 盛南烟眼神冷淡了几分,“秦总的真心,我怕是承受不起。” 秦冉挑了挑眉,“盛小姐就这么不给我面子?” 盛南烟深吸一口气,“秦总,我们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看来,我给盛小姐的那份文件,盛小姐还没打开看呢?”秦冉莞尔一笑。 这话让盛南烟微微怔然。 她确实还没打开看。 “今天下午忙着收拾东西。”盛南烟简单解释了下,“等回去之后我会仔细看看的。等我之后再来这边,亲自谢过秦总。” 秦冉却像是铁了心今天要跟盛南烟好好“接触接触”,当即道:“你现在就可以看,看完当场谢我。” 盛南烟久违地感到一阵无力。 这个秦冉,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她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将文件从随身包里取了出来。 秦冉就那么看着她打开文件,眉宇间带着势在必得的微笑。 仿佛盛南烟看完之后,就一定会感谢自己一般。 盛南烟原本没当回事,可等看到里面的内容之后,神色骤然变了。 “这是什么?” 盛南烟的声音微微发颤,目光紧紧锁在那些照片和资料上。 照片里,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周槐亭。 盛南烟一页页的翻看,看到最后整个人几乎颤抖起来。 秦冉端详着她的表情,而后轻飘飘的道:“盛小姐先前跟周家两兄弟的纠葛,我大抵去查了一下。得知这位周二少爷,曾经你侄儿程周周做手术时施以援手。他联系了一个叫林平的人,为程周周捐献骨髓,我说得没错吧?” 盛南烟抬眸,双目微红地看着秦冉:“你调查我?” “我不是什么人都合作的。”秦冉莞尔一笑,“调查你也是情理中事。只不过,我没想到盛小姐的情况如此之复杂。” 盛南烟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秦冉给她的这份资料上显示,周槐亭找的那个林平,他的骨髓跟周周的,根本不匹配。 也就是说,周槐亭当初,是骗她的。 盛南烟将文件收好,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我凭什么相信你?” 秦冉一挑眉:“那我又为什么要骗你呢?我跟这位周二少,可是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盛南烟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秦总,就算你跟周槐亭无冤无仇,光是这一份资料,也不能说明你说的就是真的。” 秦冉轻轻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盛小姐,我之前就说过,我看上你了。我希望能成为你的助力,帮你解决一些麻烦,所以这份资料只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而已。至于你接不接受这份礼物,那是你的事。” 盛南烟的脑子一片混乱。 她转身想走,却被秦冉抓住了手腕。 盛南烟转头,冷冷看向秦冉:“秦总既然说信不信由我,眼下这又是哪出呢?” “我这个人,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秦冉笑眯眯的,“走吧盛小姐,好歹让我送你一程。我今天可是打定了主意要亲自送你回燕城的。” 盛南烟后槽牙紧咬:“我若是拒绝呢?” “那你大可以试试,看看奉秦和Renaissance的合作,有没有牢固到这个份上。” 盛南烟心头一紧。 她正要说话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道怒气冲冲的男声—— “放开她!” 盛南烟错愕地回头,下一秒,只见一道身影冲了过来,而后一拳砸在了秦冉的脸上。 秦冉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出手,被这一拳打得踉跄了几步,嘴角瞬间溢出了一丝血迹。 他抬手抹了抹,看向来人,眼中闪过一抹意外,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哟,这不是周总吗?多年不见,周总别来无恙啊?”秦冉嗤笑一声,似乎并不把这一拳放在心上。 周砚川怒目而视,一把将盛南烟拉到自己身后,声音冷冽如冰:“秦冉,你最好离她远点。” “周总,你这是在英雄救美吗?”秦冉轻笑一声,目光在盛南烟和周砚川之间流转,“不过,盛小姐好像并不需要你的保护。” 第八十八章 不会有那一天的 周砚川没有理会秦冉的挑衅,而是转头看向盛南烟,声音柔和了几分:“你没事吧?” 盛南烟迟疑良久,看到秦冉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抬手,轻轻推开了周砚川。 周砚川僵在原地。 “我没事,我很好。” 盛南烟目光冷淡,顿了片刻后,她走到了秦冉身旁。 秦冉嘴角的笑容加深。 周砚川瞳孔骤然紧缩:“阿烟……” “周总,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盛南烟没有再看周砚川,她对着秦冉微微点头,“秦总,不是说要送我回去吗?走吧。” 秦冉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他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盛小姐,请。” 周砚川还想上前,却被秦冉带来的保镖拦住了去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盛南烟坐上秦冉的车,扬长而去。 “阿烟!”周砚川怒吼一声,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车上,盛南烟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心中五味杂陈。 “盛小姐,在想什么?”秦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盛南烟的思绪。 盛南烟回过神,淡淡地看了秦冉一眼,“没什么,只是觉得秦总的手笔,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秦冉轻笑一声,“盛小姐过奖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能帮你解决很多麻烦。包括,周家。” 盛南烟眉头一皱,“秦总,我和周家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 “是吗?”秦冉不以为意,“那盛小姐打算怎么处理呢?继续被周槐亭蒙在鼓里,还是等着周砚川再来纠缠你?” 盛南烟沉默了。 她确实还没有想好怎么应对这些事情,更没想到秦冉会如此直接地戳中她的痛处。 “秦总,你到底想怎么样?”盛南烟终于忍不住问道。 秦冉微微靠近盛南烟,低声道:“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盛小姐你。” 盛南烟心头一紧,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秦总,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我不是在开玩笑。”秦冉神色认真,“盛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择对自己最有利。和我合作,你不仅能解决周家的麻烦,还能得到更多你想要的。” 盛南烟深吸了一口气。 “秦总,你对我只是一时兴起,我很清楚,你也很清楚。我没空跟您玩这种游戏,我也没兴趣。您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想想你我的合作。”盛南烟毫不留情,“我知道您是想利用我来对付程墨涵,我也一样想利用你。虽然我不明白你到底是哪来的兴趣,但我很明确的告诉您,您和我不可能。” “无论是情人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可能。” 正巧碰上红灯,秦冉微微侧首,注视了盛南烟好一会儿。 他似乎颇为认真:“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我。” 盛南烟垂眸,不假思索:“我怀孕了,这个理由,足够说服秦总了吗?” 秦冉近乎愕然了。 红灯已过,绿灯亮起,后面的车打了许久的喇叭,秦冉才回过神来,发动了车子。 车内沉默得可怕,秦冉好一会儿才找回几分神思。 一直都玩世不恭的秦冉这会儿几乎是有些不解地问:“谁的孩子?周砚川的?” 盛南烟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嗯了一声。 秦冉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八卦问道:“这事周砚川知道吗?” 盛南烟缓缓睁开眼,神色平静如水:“他知不知道,很重要吗?” 秦冉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紧了紧,他轻咳一声,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随意:“倒也不是很重要,就是有点好奇。毕竟,这孩子要是生下来,周砚川总不可能不认吧?” 盛南烟转头看向窗外,声音有些飘忽:“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我和他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 秦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结束?我看未必吧。周砚川刚刚那副模样,可不像是对你已经死心了。” 盛南烟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秦冉说的是事实。 周砚川对她的感情,她一直都清楚。 只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回应了。 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直到车子缓缓停在了高铁站。 盛南烟看了一眼,气笑了:“秦总不是说开车送我回燕城?” 秦冉轻咳一声:“这个,都没可能了,我就不用浪费这个力气了吧?我历任女朋友里,虽然也有离过婚的,但绝对没有怀着前夫孩子的。” 盛南烟真被秦冉弄的有些哭笑不得了。 不过好在她知道,今天之后,秦冉应该不会再有任何纠缠的举动了。 盛南烟推开车门走下去:“那好,秦总再见。今天我跟秦总说的,还望您能保密,不要啊告诉其他人。” 秦冉也下了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你是说怀孕的事?放心,我没那么嘴碎。不过盛小姐,你之后生了孩子,要是不想养了打算扔给周砚川,到时候你一个人了,倒是可以来找我。要是那时候我还单身,可以考虑考虑。” 盛南烟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秦总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说完,她转身朝着高铁站走去。 秦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盛南烟走进高铁站,取了票,在候车室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刚刚发生的一幕幕。 周砚川的出现,秦冉的纠缠,还有那份关于周槐亭的资料……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疲惫和烦躁。 “算了,不想了。”盛南烟摇了摇头,将那些杂乱的思绪抛到脑后,“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正准备拿出手机给苏泠和顾景云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到了高铁站。 却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周砚川。 周砚川目光黑沉,似乎酝酿着一场风暴。 他一步步朝着盛南烟走来,身上的戾气近乎骇人。 盛南烟忌惮地站起身来。 “周砚川,你来干什么?” 第八十九章 一面之词 周砚川看了看周围,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笑。 “怎么,秦冉没亲自来送你?” 盛南烟冷淡:“这好像跟你无关。” 周砚川眼角猩红:“刚刚为什么跟他走?你明知道他目的不纯,你为了气我,就这么不择手段?” “为了气你?”盛南烟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如果不是秦冉拿Renaissance的合作项目威胁,盛南烟根本不会搭理他。 只是这话,就没必要说给周砚川听了。 周砚川见她否认,胸中的怒火更盛:“不是为了气我,那是为什么?盛南烟,你能不能别这么折磨我?” 盛南烟看着眼前这个近乎失控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曾经,她也希望过周砚川能多看她一眼,能对她多一点关心。 可如今,这些东西她早都不需要了。 “周砚川,我们已经结束了。”盛南烟的疲惫溢于言表,“你要我说几遍你才能明白?” 周砚川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结束?阿烟,我们现在还没正式领证,也就谈不上结束!” 盛南烟吃痛,皱起眉头:“你放开我!周砚川,你弄疼我了!” 就在这时,高铁站的广播响起,提醒盛南烟所乘坐的车次即将开始检票。 盛南烟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用力挣脱开周砚川的手:“我的车要检票了,我要走了。” 说完,她转身朝着检票口跑去。 周砚川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怒。 他握紧拳头,低声喃喃道:“盛南烟,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盛南烟有惊无险地赶上了车。 商务座的人不多,已经上车的苏泠和顾景云一眼看到了她。 苏泠有些诧异:“诶,你不是跟秦冉走了?怎么又……” “我拒绝他了。”盛南烟余惊未了,“我还碰见了周砚川。” 苏泠倒吸一口冷气:“修罗场啊?” 盛南烟苦笑着闭眼点头。 苏泠有点想笑,但看到盛南烟这样,也笑不出了。 她轻轻拍了拍盛南烟的肩膀,以示安慰:“别想那么多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一路你肯定也累坏了。” 盛南烟微微点头,在座位上坐下,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刚刚经历的那些纷扰都随着这口气呼出去。 她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可脑海中还是不断浮现出周砚川那近乎失控的模样,还有秦冉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泠看着盛南烟,轻声问道:“那秦冉给你看的关于周槐亭的资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盛南烟迟疑着,刚想说,她的余光冷不防瞟到了顾景云。 顾景云,跟周槐亭的关系可是不错的。 盛南烟忽然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她垂下眸子,低声道:“没什么,我看了,就是他故弄玄虚的东西,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 苏泠没有多疑,安抚了盛南烟几句之后,靠着座椅闭目养神去了。 这一路上,盛南烟的心都七上八下。 深夜,三个人终于抵达。 顾景云安排了车,一人一辆,临走前还不忘下达命令。 “苏泠明天去加班,盛南烟你可以休息,下周一再来。” 苏泠哀嚎一声:“顾景云,你这也太压榨劳动力了吧!” 顾景云挑挑眉:“怎么,有意见?奖金不想要了?” 苏泠没好气:“没有没有,顾总安排得极是,我这就回去养精蓄锐,明天以最好的状态投入工作。” 和苏泠、顾景云分别后,盛南烟独自上了车。 车子缓缓启动,盛南烟看着窗外闪烁的街灯,思绪又渐渐飘远。 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荒诞的梦,可那真实的触感、愤怒的情绪,又都在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周砚川那失控的模样,还有秦冉的纠缠,都让她感到无比疲惫。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想平静地生活,却总是被卷入这些复杂的纷争之中。 回到住处,盛南烟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躺到了床上。 可躺在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快天亮的时候,盛南烟才稍稍有了睡意。 中午,盛南烟被手机铃声吵醒。 看了一眼来电人,盛南烟瞬间清醒了。 是周槐亭。 她蓦地坐起身,接通,声音发干发涩:“喂?” 周槐亭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嫂子,你回燕城了?在那边如何,事情都解决完了吗?” 盛南烟捏紧了手,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都还好。正好,我还想联系你呢。之前,你说的那件事,什么时候能办?” 周槐亭轻笑:“嫂子想见周周?” “对。”盛南烟眸光晦暗,“你说他没死,我不能光听你的一面之词。” 周槐亭沉默一瞬,随即又笑起来:“嫂子果然是爽快人。行,那我来安排。不过,嫂子你打算什么时候见?” 盛南烟抿了抿唇:“越快越好。” 她已经等不及想要知道真相,想要弄清楚周槐亭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周槐亭似乎对她的急切并不意外:“好,那我尽快安排。这周末,我让人去接你。” 挂了电话后,盛南烟的心狂跳不止。 虽然从秦冉那里得知,周槐亭很有可能才是那个真正害了周周的人,但如今一想到,她还有可能见到周周,盛南烟就止不住的开心。 她的周周没死,她也没辜负南慈姐当年的托孤。 很快,到了周末。 盛南烟一大早就起了床,简单收拾了一番后,便坐在客厅里等着周槐亭。 没过多久,门铃响了。盛南烟深吸一口气,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微微欠身,礼貌地说道:“盛小姐,我是周先生派来接您的。” 盛南烟有些错愕。 她以为,周槐亭会亲自过来。 盛南烟迟疑着点了点头,跟着男人上了车。 一路上,她都望着窗外,思绪万千。 盛南烟一遍遍想象着周周现在的模样,止不住的期待,他们之后或许,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别墅前。 第九十章 生死未卜 盛南烟下了车,跟着男人走进了别墅。 别墅里装修得十分豪华,但却透着一股冷清的气息。 男人带着盛南烟来到了一间房间前,轻轻敲了敲门:“周先生,盛小姐到了。” “进来吧。”周槐亭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男人推开门,盛南烟走了进去。 房间里,周槐亭正坐在沙发上,看到盛南烟进来,他站起身,微笑着说道:“嫂子,你来了。” 盛南烟没有理会他的寒暄,直接问道:“周周呢?他在哪里?” 周槐亭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门:“他在里面。不过,嫂子,在见周周之前,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盛南烟眉头一皱:“有什么话,等见了周周再说。” 周槐亭却摇了摇头:“这几句话很重要,关系到周周的安危,也关系到你的安危。” 盛南烟心中一紧,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好,你说吧。” 周槐亭走到盛南烟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嫂子,我知道你对我有疑虑,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周周的事情。相反,我一直在暗中保护他。” 盛南烟不动声色:“保护他?槐亭,我没有怀疑你什么,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周槐亭叹了口气:“嫂子,你有所不知。周周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有很多人都想对他不利,尤其是我大哥,如果他知道这孩子还活着,或许一怒之下,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盛南烟打量着周槐亭,良久收回目光:“我知道了。我自然也不会希望周周再次陷入险境。” 周槐亭莞尔:“当然,嫂子是最疼周周的人。不过嫂子要答应我,周周暂时,还是由我来照顾。你可以时时来看他,但不能带他走。” 盛南烟眸光猝然颤动,蓦地看向周槐亭。 “为什么?” 周槐亭一脸正色:“当然是怕你们出事。而且嫂子是不是忘了,我哥现在可是时时刻刻都盯着你的。” 盛南烟还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后,还是咽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周槐亭走到旁边的门前,打开了门。 盛南烟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当她看到房间里的那小小的人时,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只见房间内,周周浑身插满了管子,整个人瘦弱的不成样子。 若不是一旁的呼吸机还有数值波动,盛南烟几乎以为他已经没气儿了。 盛南烟踉跄着扑到床边,颤抖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她想摸摸周周的脸,却又怕惊扰了他。 房间里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味,周周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 “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盛南烟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她转头看向周槐亭,眼中满是痛苦。 周槐亭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嫂子,周周吃了不少苦。我救下他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医生说是因为移植手术不成功导致的并发症。我虽然及时安排人重新做了手术,也算是成功了,但想要恢复,还需要很长时间的调养。” 盛南烟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床单上,她轻轻握住周周的小手,那手冰凉得让她心惊。“是谁……是谁把他害成这样的?手术,又为什么会失败?” 她咬着牙问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周槐亭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嫂子,这件事,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可以保证,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周周,也会尽快让他好起来。” 盛南烟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周槐亭:“当初,骨髓移植的人不是你安排的吗?” “嫂子,你怀疑我吗?”周槐亭眸光微动。 盛南烟濒临失控的情绪被她一点点控制下来。 现在,还不是跟周槐亭对峙的时候。 她死死的咬着牙,不再说话,许久转过头继续去看周周。 身后,周槐亭的声音带着叹息:“嫂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保证,我找的人绝对没有问题。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害周周呢?” 盛南烟已经顾不上去思考周槐亭的话,她凝视着周周,心痛到了了极致。 很快,盛南烟看到周周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她立刻俯下身,轻声呼唤:“周周,周周,你能听到小姨说话吗?” 周周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看到盛南烟的那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盛南烟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轻轻抚摸着周周的脸:“周周,小姨在这里,小姨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知道吗?” 周周的眼角流下一滴泪,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盛南烟直起身,看向周槐亭:“我要留在这里照顾他。” 周槐亭面露为难。 “嫂子,您刚刚答应我什么,您都忘了吗?” 盛南烟咬牙:“就今晚,一个晚上。至少让我确定,他现在是能够活下去的。” 她害怕极了。 她害怕周槐亭真的是那个害了周周的人,她怕自己前脚走了,后脚周槐亭就觉得周周无用,将他害死。 周槐亭垂眸,看了盛南烟一会儿,道:“好吧嫂子。” “别再叫我嫂子了,以后叫我大名就好。”盛南烟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周,“之前我和你,还有你妈立下的约定,我会想办法办好。但前提是,你们之后要帮我好好照看周周。” 盛南烟知道,周槐亭和辛意如不可能轻易让她带走周周。 而且周周现在这个情况,也根本无法挪动。 与其跟周槐亭他们撕破脸,还不如先忍耐忍耐。 周槐亭的声音很快响起:“好,你放心,我自然会尽心尽力。” 盛南烟轻轻点头,目光一刻也未从周周脸上移开,仿佛这样就能给他传递力量。 周槐亭见状便不再多言,转身轻轻带上了门,只留盛南烟一人在房间里。 盛南烟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周周的手,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起与周周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可如今他却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 第九十一章 没什么意义 “周周,你一定要坚强,小姨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盛南烟轻声呢喃,仿佛这样就能给周周带来力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盛南烟始终守在周周身边,不敢有丝毫懈怠。 夜深了,别墅里一片寂静,只有盛南烟和周周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盛南烟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但她强撑着不肯闭上眼睛,生怕一闭眼就会错过周周醒来的那一刻。 就在这时,周周的手指再次动了动,紧接着他的眼皮也微微颤动起来。 盛南烟心中一喜,连忙俯下身去:“周周,周周,你能听到小姨说话吗?你醒醒,看看小姨。” 周周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盛南烟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依赖,嘴唇动了动,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小,小姨……” 盛南烟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紧紧握住周周的手:“周周,我的孩子……” 看到盛南烟的眼泪,周周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他勉力地想要抬起手,似乎想为盛南烟擦去眼泪。 盛南烟连忙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哽咽着说:“周周别动,好好躺着,小姨不哭了,不哭了。” 周周微微点了点头,眼中满是疲惫,但看到盛南烟后,还是努力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盛南烟看着他这样,心如刀绞,轻声问道:“周周,疼不疼?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小姨。” 周周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发不出太大声音,但眼神里满是坚定,仿佛在告诉盛南烟他没事。 盛南烟又陪他说了一会儿话,给他讲了些以前一起经历的趣事,希望能让他心情好一些。 过了一会儿,周周似乎有些困了,眼皮开始打架。 盛南烟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轻声说:“周周,累了就睡会儿吧,小姨会一直守着你。” 周周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盛南烟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泪如雨下。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天亮的,只知道时间过得飞快。 周槐亭来叫的时候,看见盛南烟红肿的双眼,心中震惊。 她这是,哭了一天一夜吗? 周槐亭迟疑片刻,才轻轻上前,拍了拍盛南烟的肩膀。 “南烟姐,该走了。” 盛南烟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立刻起身,只是又低头看了看周周,确定他睡得还算安稳,才缓缓站起身来。 她看向周槐亭,目光里带着一丝恳求:“再让我多待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周槐亭沉默半晌,道:“周周最近一直都是这样,醒来一会儿,很快就会睡过去,一睡就是好几天。你这样等着,没什么意义。” 盛南烟闻言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不舍,轻轻为周周掖了掖被角,这才跟着周槐亭走出了房间。 来到别墅外,盛南烟回头望了望那栋房子,仿佛透过墙壁能看到里面的周周。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把周周从这里带走,给他一个真正安全、温暖的环境。 周槐亭看着盛南烟,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淡淡道:“南烟姐,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周周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只有你安全了,周周才能安心。” 盛南烟没有说话,跟着周槐亭安排的人上了车。 车子缓缓启动,盛南烟看着窗外逐渐远去的别墅,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到家之后,盛南烟关起门痛哭了一场。 有庆幸,也有自责。 周周没死,真的没死,但他现在那个样子,让盛南烟恨不得自己能去代替他生病。 黄昏时分,盛南烟才从无尽的痛苦和纠结之中挣脱出来。 她坐在客厅,翻出了一个许久未曾联系的手机号码。 陈勇,周周曾经的主治医生。 她要弄清楚,当初周周和林平做配型检测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周槐亭曾经,到底有没有存了害人的心思。 然而,电话拨过去许久,对面都没有接听。 盛南烟蹙眉,又拨了一遍。 这次倒是接通了。 只不过,对面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女声。 “哪位?” 盛南烟蹙眉:“你好,我找陈勇,陈医生。” “打错了吧?不认识什么陈勇。” 对面很快就挂了。 盛南烟觉得古怪,再次拨了过去。 这下对面的女孩儿接通,满是不耐烦。 “说了打错了,这个是我新办的号!我在上班呢,能不能别烦?” 盛南烟连连道歉。 挂了电话后,盛南烟十分不安。 陈勇,换号了? 盛南烟当即洗了把脸,出门前往陈勇所在的医院。 抵达之后,盛南烟直接找到了周周之前所住的科室。 “诶,盛南烟?” 一个小护士叫住了她。 盛南烟定睛一看,认出对方就是曾经一直悉心照顾程周周的护士。 小护士确认是她后,面上露出几分同情和哀戚:“你怎么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吗?我知道周周他……你节哀啊。” 盛南烟说了声谢谢,而后忙问:“你,知道陈勇陈医生现在在哪吗?我有些事情找他,但他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打不通了。” 小护士茫然一瞬:“这事你不知道啊?陈医生半个月前引咎辞职了。他说自己没能治好周周,心里很愧疚,打算辞职回乡下去。” 盛南烟愣在原地,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那你知道他回哪个乡下了吗?我必须找到他问清楚一些事情。” 小护士为难地摇了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陈医生走得很急,只跟几个关系好的同事提了一嘴,但具体去哪里谁也没说。你要不问问其他医生?” 盛南烟谢过小护士,开始在科室里四处打听陈勇的消息。 然而,得到的答复大多都是“不清楚”、“不知道”。 她心中越发焦急,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年长的医生走了过来。 “你是找陈勇吗?”医生问道。 盛南烟连忙点头:“是的,医生,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医生沉吟片刻:“他回老家了,在彭州,听说回去没多久,他父亲就生了病,需要来燕城治疗。他现在就是二院呢。” 第九十二章 是谁指使他的? 盛南烟眼中闪过希望,连忙追问:“二院?是燕城第二人民医院吗?” 医生点了点头:“对,就是那里。他父亲病情好像挺严重的,他这些天一直在医院陪护,你现在去的话,肯定能找到他。” “多谢,多谢您!” 盛南烟感激地看了医生一眼,转身就往医院外跑去。 一路上,盛南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断想象着与陈勇见面的场景,想着该如何开口询问。 同时,她也在担心,如果陈勇真的有什么隐情,会不会不肯告诉她真相。 等盛南烟赶到二院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她匆匆忙忙地跑到咨询台,询问陈勇的病房。 护士想了想:“陈勇?哦,你是说他父亲陈老爷子的病房吧?在三楼302。” 盛南烟道了谢,快步往三楼走去。 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来到302病房前,盛南烟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病房里,陈勇正坐在床边,给父亲削着苹果。 看到盛南烟的那一刻,他手中的苹果和刀都掉在了地上。 “盛……盛小姐?”陈勇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和慌乱。 盛南烟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坚定:“陈医生,我有话要问你。” 陈勇沉默片刻,良久轻声道:“出去说吧。” 盛南烟默许了,出门等候。 不多时,陈勇满面灰败地走了出来。 他仓促地扫了盛南烟一眼,而后垂眸低声道:“有什么话,你问吧。” 看到陈勇如此情态,盛南烟心中基本上有了数。 她微微咬牙:“陈医生,当初周周和林平的配型检测结果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要辞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陈勇的脸色变得十分复杂,他回头看了眼病床的方向,而后又看向盛南烟,似乎在犹豫什么。 盛南烟见状,哑声道:“陈医生,当初我那么信任你,把周周全权交托到你手上,你也尽心尽力,帮了我那么多,我是一直很感激你的。我相信你不会蓄意谋害周周,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直说,我不会怪你。” 陈勇叹了口气,良久终于开口。 “盛小姐,其实当初的配型检测结果……并不理想。林平的骨髓与周周的并不完全匹配,移植后出现排异反应的几率很大。不过,第一次检测的时候,结果是不大准确的,所以就连我都以为配型结果是可以的。” 盛南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然后呢?” 陈勇的表情越发愧疚:“我当时本想告诉你,但我又怕你有了希望却又破灭,心里承受不住,于是打算再做一次检测,等确认之后再说。好歹,也让你高兴几天。” “可没多久,林平找上我,说实在没有必要再做第二次检测,让我告诉你配型结果很好,可以直接手术。我原本是很犹豫的,但、但那时候院里评个人先进,我若是能成功给周周做了手术,我就能升职加薪……” 陈勇越说声音越低,连脊背都伛偻起来,看起来极为懊悔痛苦。 盛南烟几乎目眦欲裂。 “所以,你就哄骗我说,可以直接手术,是吗?这一切都是你跟林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谁指使他的?” 陈勇抬眸,神情苦涩:“我,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就同意按照他说的做。我怀疑过有可能是那位周先生指使的,但我问了林平,他说跟周先生不相干,是他自己想从周先生那拿一笔钱。他、他还分了我二十万……后来,周周的手术失败了,我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我愧疚不已,就辞职回乡下了。没想到,我父亲又生了病,我只能又回到燕城。” 盛南烟听着陈勇的话,双目赤红。 她几乎有冲过去给陈勇一巴掌的冲动。 盛南烟按捺着恼恨,继续问道:“那你现在,能联系上林平吗?” 陈勇摇了摇头:“联系不上了。他给了我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盛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你能原谅我吗?” 盛南烟看着他,牙关紧咬:“陈医生,你的确有恩于我。可你为了钱,为了你的职称,害死了我的孩子,你要我怎么原谅你?! 陈勇痛苦地闭上了眼。 盛南烟极力按捺下呼吸里的颤抖,一字一句:“你发誓,你今天所说的,没有一句骗我的。” 陈勇蓦地抬眸,焦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盛南烟低声道:“好,好。我现在没空追究你的责任了,我会找到林平,把话问个清楚。” 陈勇微微咬牙:“盛小姐,这件事我或许可以帮你。虽然我不知道林平现在人在哪儿,但我可以提供一些线索。他当初给我钱的时候,用的是一个境外的账户。我可以把账户信息给你,也许你能通过这个账户找到他。” 盛南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真的吗?” 陈勇苦笑:“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这些天我一直都在自责和愧疚中度过,现在能有机会弥补一些过错,也是好的。” 盛南烟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陈勇的话,但是,现在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很快,陈勇把那个境外账户的信息告诉了盛南烟。 盛南烟记下之后,便匆匆离开了二院。 回到家后,盛南烟立刻打开电脑,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如何追踪境外账户的方法。 可网络信息多如牛毛,她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 查境外账户这种事,需要专业的知识和技术,靠她自己,根本无法完成。 忽的,盛南烟想到了什么。 周砚川手底下有一个团队,专门负责周氏集团官网的信息技术维护。 曾经她还听周砚川提过,他那个团队里有个员工,在这方面是高手。 盛南烟微微咬牙,思索良久,拨通了周砚川的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 周砚川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的一刹那,盛南烟有一瞬间的后悔。 但想到周周,盛南烟还是忍住了。 “周砚川,我有事想,请你帮忙,能见一面吗?” 第九十三章 是你背叛了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后周砚川低沉的声音传来:“好,在哪里见?” 盛南烟报了个离她家不远的咖啡馆地址,挂断电话后,果断出了门。 咖啡厅内,盛南烟等了十分钟不到,周砚川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装,面容冷峻,眼神深邃。 看到盛南烟后,他眸光闪烁,坐到了周砚川对面。 四目相对,周砚川眸子里闪着淡淡的嘲弄:“如果不是有事求我,你不会见我,是吗?你跟秦冉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跟他什么都没有。”盛南烟捏紧了手,“只是合作关系而已。” 周砚川嘴角勾了勾,苦涩稍纵即逝。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端起面前的咖啡轻抿一口:“说吧,找我什么事。” 盛南烟垂下眸子,掩去眸底一闪而逝的思量。 周周还活着的事情,不能让周砚川知道。 再抬眼,盛南烟一字一句:“周周当初手术失败去世,这件事在我心里一直是根刺。我的确怀疑过你,但秦冉给了我一份资料,是关于周周的。” “当初周周跟那个人的骨髓配型,并不完全匹配。这也是周周手术失败去世的最主要原因。我已经找到了当初给周周手术的陈勇陈医生,他告诉我,他是被人指使的。” “他给了我一个境外账户,说当初捐献骨髓的林平曾给他一笔钱,要他对配型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里糊涂地做完手术就行。” 盛南烟说着,眼中近乎带上了哀求:“如果能查到那个境外账户的主人是谁,或许我就能找到害死周周的真凶!” 周砚川听完后,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盛南烟,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看穿。 盛南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别过头:“我知道,我现在来求你,实在是有些厚颜无耻。但我,真的没办法了。” 话未说完,声音已有些哽咽。 周砚川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告诉我,当初给程周周捐献骨髓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带过去的?” 盛南烟有一瞬的无语凝噎。 “不肯说吗?”周砚川捏紧了手,“你对我都能如此狠心,对害了程周周的人,却要保护他的信息吗?” 盛南烟咬牙:“我不是要保护他的信息。而是有些事情……我还不能告诉你。” 周砚川眸光一暗,突然伸手扣住了盛南烟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阿烟,你非要这么对我吗?” 盛南烟吃痛,却硬是咬着牙没吭声,只是用一种近乎倔强的目光回视着他。 两人对峙片刻,周砚川突然松了手,惨然一笑:“好,我不问了。” 盛南烟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垂眸不语。 周砚川没再废话,直接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阿杰,我发你个境外账户,你查下户主信息,越快越好。”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周砚川应了一声,挂断后看向盛南烟:“等消息吧。” 不知过了多久,周砚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确定?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周砚川看向盛南烟,目光有些复杂:“账户户主是个空壳公司,注册地在海外,查不到具体信息。不过……”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阿杰说,这个账户最近有一笔大额资金转入,来源是一个国内的私人账户。” 盛南烟眼睛一亮:“能查到那个私人账户的信息吗?” 周砚川点点头:“可以,但需要时间。” 语罢,周砚川凝视盛南烟:“等这件事情查清楚后,你打算怎么办?” 盛南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害周周,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即使,这个人是周槐亭?” 周砚川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盛南烟的唇瓣抖了抖。 她脸色微微发白,一言不发地盯着周砚川。 周砚川注视着她,嘴角的笑容僵硬,满是嘲弄:“阿烟,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周槐亭和辛意如想我倒台很久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当初你为了逃离我,跟他们母子合作……这些事,我都知道了。” 盛南烟移开目光,一字一顿:“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周砚川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夹杂着几分苦涩与自嘲:“阿烟,你还要继续装傻吗?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挽回你,我也不会逼你什么……我只是想要一句实话,很难吗?” 盛南烟的脸色愈发苍白,她紧咬着下唇,“你想要实话,我就得给你吗?周砚川,过去的种种,你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当然,我也不想再去追究从前的那些事。今天是我不该来找你。”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砚川:“无论如何,谢谢你今天愿意过来。我们,两不相欠了。” 盛南烟转身欲走,周砚川却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阿烟,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吗?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可我现在真的在改。” 闻言,盛南烟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道:“周砚川,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无论是周周,还是你我之间,那些事我永远都无法释怀。当然,如果最后查到这件事和周槐亭有关,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周砚川眼神黯淡下去,他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如果真是他,我也不会包庇。只是阿烟,这件事背后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你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 盛南烟冷笑一声:“什么叫我一个人对付不了?怎么,难道你还要跟我一起,对付你的弟弟?” 周砚川毫不犹豫。 “我当然愿意。只要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盛南烟对上周砚川的眸子,看到了他眸中深浓的爱意。 这一瞬,盛南烟清晰的察觉到,她动摇了。 也是这一瞬,盛南烟心底升起无尽的自厌。 “周砚川,你我之间的情意,早都被你消耗干净了。你忘了吗?你不相信我,你认为周周是我生的野种。” “你认为我一直以来都在骗你,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婚姻。” 第九十四章 我们一步步来 周砚川的脸色变得煞白。 “阿烟……” 盛南烟双目通红,思及过往,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那些伤人的话,是你亲口说出来的,你让我怎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对付周槐亭……那沈明珠呢?那你曾经的游离,对她的好,对我的羞辱,我都要当不存在吗?” 周砚川看着盛南烟满脸的泪痕,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向前一步,想要伸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却被盛南烟侧身躲开。 “阿烟,我知道错了。当时是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我以为周周真的是……我一直在后悔,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能冷静一点,是不是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周砚川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眼神中满是悔恨。 盛南烟别过头,不愿看他:“现在说这些,太晚了。我们之回不去了,如果时光真的能倒流,我希望我从来没遇到过你。” 周砚川的话梗在嗓子眼里,再也说不出了。 盛南烟不再看他,一字一句道:“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自己去查,不劳烦你了,再见。” 她大步离开,没有回头。 徒留周砚川一个人在原地,被痛苦和绝望包裹。 周砚川几乎是倒坐在了椅子上,他已经顾不上咖啡厅的陌生客人怎么看他,他像是个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泪流满面。 而盛南烟离开咖啡厅后,很快冷静下来。 她擦去眼泪,在寒风之中伫立,头脑一点点清醒。 从刚刚周砚川的反应来看,他知道的并不多,否则她今天不会走的那么顺利。 不过,以周砚川的能力,想知道当时她跟周槐亭还有辛意如的交易,不过是早晚的事。 盛南烟颤抖着手,抚摸自己的小腹。 她得加快了。 得赶紧,治好周周,然后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这个地方。 盛南烟打了车,给苏泠发去信息。 入夜。 苏泠漏夜赶到了盛南烟家中,看到盛南烟通红的双眸,吓了一跳。 “我一直加班。”苏泠解释着,“刚忙完才看到消息——你说周周他,还活着,到底什么意思?” 盛南烟微微咬牙:“字面意思。该说的,我都在信息里告诉你了,没有一点藏私。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你帮我去查这个账户。” 她把手机递给苏泠。 苏泠看过后,一口应下:“国内的话,比国外好查,但手续比较繁琐。我最迟后天给你结果,但你先回答我——” “如果你查出来,这件事真的跟周槐亭有关,你要怎么做?” 盛南烟眸光闪烁:“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即使知道了,我也得继续跟他虚与委蛇。因为周周还在他手里,他也还等着我从周砚川那里拿到项目细则,好让他在周氏集团站稳脚跟。” 辛意如和周槐亭母子两个人城府极深,而且不择手段,演起戏来真真假假,让人捉摸不透。 她现在只能小心又小心。 苏泠看着盛南烟决绝的目光,明白过来:“你是打算,带走周周,离开这里?” 盛南烟闭眼:“对,燕城我是留不住了。” 苏泠沉默片刻,低声道:“也好,离开这个地方,对你和周周都好。只是,你打算怎么带走周周?周槐亭他们不会轻易放人的。” 盛南烟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厉:“他们当然不会轻易放人,但我有我的办法……不是还有顾景云吗?” 苏泠的表情一变。 她想到什么,眼神逐渐变得惊恐。 “我知道了……顾景云跟周槐亭关系好,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初你进Renaissance,也是他们两个,精心安排的?” 盛南烟苦笑一声。 “苏泠,我知道你跟顾总关系好,所以这个话,如果你不说,我永远都不会提。” 苏泠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无比复杂。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苏泠语声干涩的开了口。 “我跟顾景云,我们……” 她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盛南烟微微闭了闭眼,“你喜欢他吧?我感觉得到,他也喜欢你。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在一起,但我察觉得到,你们彼此有意。” 苏泠露出苦笑:“我就知道,你看得出来。但你想多了,顾景云其实并不那么喜欢我。他只是占有欲,觉得我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他一边觉得我还不够格跟他并肩站在一起,一边又希望看到我有朝一日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南烟,我的确喜欢他,但我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我自己。” 苏泠说着,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南烟,你想走是吗?我们一起吧。” 盛南烟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泠。 苏泠握住她的手,语速飞快:“顾景云这些年对我也算有些信任,有些事或者有些话,如果我去传达,他会放松警惕的。你告诉我你想怎么做,我会帮你的。等事成之后,咱们两个一起离开!” 盛南烟双目通红:“你认真的?” “认真的。”苏泠呼吸很轻,语气却无比笃定,“就算,就算最后我一时间不能舍弃掉跟顾景云的感情,我也会帮你!总之,你不要担心我会去跟顾景云说什么。我很清醒,我也很看重你这个朋友。” “我希望你能过得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盛南烟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紧紧握住苏泠的手,声音哽咽:“苏泠,谢谢你……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苏泠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别这么说,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不就是该互相扶持吗?你告诉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我们一步步来。” 盛南烟冷静下来。 “等这个国内账户查到之后,我会想办法找到林平。如果能从林平那里套出话来,我们之后的行动会事半功倍的多。” “至于周槐亭那边,我会再试探,如果能直接把周周带出来是最好。如果不能,就只能利用顾景云了……” 第九十五章 她是心理障碍 苏泠闻言苦笑。 “顾景云这个人心眼多得很,咱们得小心。账户的事我去查,至于别的……” 盛南烟擦掉眼泪:“下周我得去一趟山城,赵淑芬的会诊我得去参加。到时候你应该正好在大赛上,先把这件事办妥了再说。” 苏泠使劲点点头。 “去山城,一路小心。” 盛南烟应了一声,眼神中带着几分坚定:“我知道,这次去山城,除了会诊,我也想顺便查查有没有关于林平的线索。他既然收了钱,肯定不会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泠微微皱眉:“你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危险了?等大赛结束之后,我就尽快过去找你!” 盛南烟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你安心准备赛事。人多反而容易打草惊蛇,程墨涵那边的事也还没解决呢。我自己会小心,有什么情况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苏泠见盛南烟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坚持,只是叮嘱道:“那你一定要保持警惕,有什么不对劲就赶紧撤。咱们现在不能冒险,一切都要以安全为主。” 盛南烟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的。等我们从山城回来,账户那边应该也有消息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确定了一些细节后,苏泠便起身离开了。 盛南烟站在窗前,看着苏泠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个充满算计和危险的世界里,能有苏泠这样的朋友,是她最大的幸运。 她转身回到书桌前,开始整理去山城需要带的资料和物品。 —— 几天后,盛南烟再次坐上了去山城的高铁。 这次来接她的,是秦冉的大秘,严青。 盛南烟记得这个人,之前她们在总裁办见过几次。 严青还是一如先前的冷淡疏离,客客气气的跟盛南烟问了好,便说直接带她去疗养院。 盛南烟也没多说,只是应声。 然而上了路,她坐在车上,看着手机导航的路线,却发觉不对劲。 “你们,给赵淑芬换医院了吗?”盛南烟狐疑问道。 严青嗯了一声:“这是秦总的意思。先前的疗养院几次跟秦总反映,说他们无法治疗赵女士,所以秦总权衡之下,把人挪到了这边的四院。哦,也就是山城当地最权威的一家精神病院。” 盛南烟眉头紧蹙,“精神病院……环境会不会有问题?” 严青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平淡:“环境方面,盛小姐大可放心,我们秦总不会苛待一个病人。而且,精神病院那样的地方,反而对赵女士的病情更有帮助。” 盛南烟抿了抿唇,没有再追问。 车子在山城四院的门口停下。 盛南烟下了车,抬头看着眼前这座有些陈旧的建筑,心里莫名有些压抑。 严青带着她走进医院,直接上了三楼的精神科。 走廊里很安静,偶尔能听到病房里传出的低语或哭声。 “赵女士的病房在走廊尽头。”严青指了指方向,“秦总交代过,让你直接进去。” 盛南烟点了点头,独自朝走廊尽头走去。 走到病房门口,盛南烟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病房里很昏暗,只有一盏小台灯亮着。 赵淑芬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病号服。 “赵阿姨。”盛南烟轻声唤道。 赵淑芬的身体微微一颤,缓缓转过头来。她的眼神有些呆滞,但当看到盛南烟时,突然亮了起来。 “你来了。”赵淑芬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盛南烟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赵阿姨,最近怎么样?” 赵淑芬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紧紧抓住盛南烟的手,声音哽咽:“南慈,南慈你放过我吧!我、我知道错了!他们给我打针,还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盛南烟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赵淑芬的情况严重了。 她甚至已经认不出自己了。 盛南烟扶着她坐好,轻声道:“赵阿姨,别怕,有我在。您告诉我,他们都问了您什么?” 赵淑芬擦了擦眼泪,努力回忆:“他们问我,墨涵去哪儿了,可、可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墨涵……我不知道啊南慈!” 盛南烟的瞳孔微微一缩。 赵淑芬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记得了吗?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赵阿姨,您别着急,慢慢想。除了问您墨涵的事儿,他们还问了什么?” 赵淑芬皱着眉头,眼神有些迷茫:“还问我知不知道什么秘密,说我要是不说,就永远别想出去。南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盛南烟轻轻拍了拍赵淑芬的背,安慰道:“赵阿姨,您先别激动。我相信您,您什么都没做错。您放心,我会想办法把您带出去的。” 赵淑芬紧紧抓着盛南烟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南慈,你一定要救我出去,我不想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盛南烟用力点了点头:“赵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的。” 好不容易安抚了赵淑芬,盛南烟从病房出来,不多时就看到秦冉过来了。 “盛小姐,”秦冉笑吟吟的走上前来,“几日不见,怎么消瘦了?” 盛南烟的表情有些严肃,开门见山:“秦总,您把赵淑芬移到这里来,不太好。她现在的脑子还不如以前清醒。您是不是还让人问了她关于程墨涵的事?她现在甚至连程墨涵是谁都记不住了。” 秦冉诧异:“是吗?底下人没跟我说啊。” 说着,秦冉回头看了眼严青。 严青淡淡颔首:“的确,昨天主治医生去问赵淑芬,赵淑芬说自己不认识程墨涵。不过她来这里之后,病情也不是全然没有起色。至少,她愿意说话了。” 盛南烟的脑袋隐隐作痛。 “愿意说话,也不代表病情就是好转。秦总,这样下去,即使我找的那位邓医生带多少心理专家来都不管用。”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说了 ,赵淑芬根本不是病理原因‘精神问题’,她是心理障碍。” 第九十六章 催眠 秦冉微微挑眉:“心理障碍?这跟你说的病理原因,有什么区别吗?” 盛南烟轻叹:“自然是有区别。心理障碍的话,普通的药物和治疗方式对她是无效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定要请好的心理医生。” 话音落下,盛南烟的手机响起来,她看了一眼。 “我约好的医生快到了,会诊的话,秦总来吗?” 秦冉思忖片刻,微微一笑:“既然盛小姐如此重视,我自然是要一同前去的,也好了解一下赵女士的具体情况。” 盛南烟点点头,心里却暗自警惕,秦冉的参与不知是好还是坏,但就目前来看,至少能保证会诊的顺利进行。 不一会儿,邓艳便带着几位心理专家匆匆赶来了。 邓艳跟盛南烟简单寒暄后,便一同走进了病房。 会诊过程中,盛南烟仔细观察着邓艳等人的表现。 邓艳看上去依旧专业,耐心的跟赵淑芬说话,试图引导她回忆过往。 但赵淑芬的状态依旧不佳,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对于一些问题只是茫然地摇头。 邓艳皱了皱眉头,转头对盛南烟和秦冉说道:“我们先出去吧。” 一行人出来,去了严青安排的会议室。 会议室中,几个医生落了座,盛南烟便担忧询问:“邓医生,接下来要怎么治疗?” 邓艳沉思片刻后说道:“通过刚刚的检查可以看出,赵女士现在的情况并不算太糟糕,痊愈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但目前需要为她营造一个安全、稳定的环境,让她逐渐放松警惕。不过这样可能需要的时间很多,所以我这还有一个别的方案。” 盛南烟下意识觉得不对,可不等她说话,秦冉已经发问:“什么方案?” 邓艳一字一顿:“催眠。” 秦冉来了兴致似的:“还真有这个说法?怎么个催眠法子呢?” “这个,可以交给王医生。” 邓艳看向她身旁的中年男人。 王医生推了推眼镜,神情专业:“催眠治疗是通过引导患者进入放松状态,进而深入潜意识,挖掘被压抑的记忆或情感。对于赵女士这种情况,如果能成功实施催眠,或许可以找到她心理障碍的根源,甚至唤醒她对关键事件的记忆。” 盛南烟眉头紧锁,立刻提出异议:“催眠的风险是不是很大?她现在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稳定,万一在催眠过程中受到刺激,导致情况恶化怎么办?” 邓艳点点头,解释道:“盛小姐的担忧不无道理。催眠确实有一定风险,尤其是在患者情绪不稳定时。但我们会先进行详细的评估,确保赵女士的身体和心理状态适合接受催眠治疗。此外,整个过程会有专业的团队监控,一旦发现异常,会立即终止。” 秦冉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听起来是个可行的方案。盛小姐觉得呢?” 盛南烟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会议室窗外的一片绿植上。 她知道,时间紧迫,而且秦冉的耐心也到了极限,等不了了。 但催眠治疗的不确定性让她难以安心。 她倒也不是心疼赵淑芬。 只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赵淑芬出事而无动于衷。 “邓医生,”盛南烟转头看向邓艳,“除了催眠,还有没有其他更稳妥的方法?比如家庭治疗或者认知行为疗法?” 邓艳摇摇头:“家庭治疗需要患者家属的配合,但目前赵女士的家属情况复杂,可能难以实施。认知行为疗法对她的效果有限,因为她的心理障碍根源较深,需要更直接的方式触及。” 盛南烟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点了头。 “那就,先按照你们的方案来。” 邓艳点点头:“那好,今晚我们准备一下,明天上午就可以进行了。” 秦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就这么定了。盛小姐要留下来参观吗?” 盛南烟一口笃定:“这是自然。无论明天什么结果,我都会全程参与。” 秦冉似乎对盛南烟的坚持并不意外,只是轻轻笑了笑:“盛小姐倒是尽职尽责。那好,今晚你就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准时开始。” 盛南烟回到严青为她安排的临时住处,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反复思考着催眠治疗可能带来的后果,虽然邓艳他们说得专业,但赵淑芬的情况实在特殊,一旦出错,后果不堪设想。 她拿出手机,给苏泠发了一条信息,简单说明了这边的情况,并让她随时关注程墨涵那边的动向,以防万一。 第二天一早,盛南烟便赶到了医院。 邓艳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催眠所需的设备和环境。 赵淑芬被带到了一间布置温馨的治疗室,里面摆放着柔软的沙发和温暖的灯光,营造出了相对放松的氛围。 盛南烟站在门口,透过窗户看着王医生开始与赵淑芬交流,引导她逐渐进入放松状态。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双手紧握成拳,生怕出现任何意外。 随着时间的推移,赵淑芬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似乎真的进入了催眠状态。 王医生开始轻声询问她一些问题,试图挖掘她潜意识中的记忆。 盛南烟紧紧盯着赵淑芬的表情,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变化。 就在这时,赵淑芬的身体突然微微一颤,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盛南烟猛地上前一步,下意识就想打开房门。 然而一旁的秦冉眼疾手快,按住了盛南烟。 秦冉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现在冲进去,只会让情况更糟。” 盛南烟咬了咬唇,不再动作。 王医生似乎也察觉到了赵淑芬的不适,他放缓了语速,声音更加温和:“赵女士,放松,放松。你看到什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赵淑芬的眉头紧锁,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盛南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已经因为紧张而渗出了汗水。 终于,赵淑芬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啜泣。 “血,好多血……” 第九十七章 回到我身边 王医生的眼神一亮,他继续引导:“血?哪里的血?是谁的血?” 赵淑芬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害怕……” 王医生微微皱眉。 他沉默半晌,开始用温和的语气引导赵淑芬从催眠状态中苏醒过来。 赵淑芬陷入了平静的睡眠之中,仿佛一切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多时,邓艳等人出来了。 王医生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半晌后抬头对上盛南烟询问的双眸。 “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儿她醒来,就能正常对话了。但切记,不要着急,慢慢问,如果她自己不想说……那今天就是事倍功半。” 秦冉瞥了盛南烟一眼,而后让严青送一众医生离开。 走廊内,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盛南烟,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怎么说服她,怎么履行你我的合作,看你了。” 秦冉说完,转身离开。 盛南烟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看见赵淑芬有醒来的迹象,这才进去。 她在病床前坐下,注视着赵淑芬睁开眼睛。 那双已经有些老迈的眼睛微微转动,看见盛南烟后,划过一抹货真价实的惊恐。 “赵阿姨。”盛南烟直视她,“你醒了。” 赵淑芬的唇瓣颤抖,半晌都没吭声。 但看到她如此神态,盛南烟确信,这一次,她是真的“醒了”。 “既然醒了,咱们好好聊聊吧。”盛南烟轻叹,“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病房内安静得可怕。 就在盛南烟以为赵淑芬不会回应,要接着“装傻”之时,那道粗嘎的声音响起。 “你,把我关在这里这么久,就只想问这个?” 盛南烟对上她浑浊的眸子:“不然我该问什么?问你当年为什么死活看不上南慈姐,问你明明生了那么个争气的儿子,如今却惨到要我来接济?” “你想回答哪个,就先说哪个吧,我不急,慢慢来。” 赵淑芬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她别过头去,声音里带着几分倔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盛南烟也不恼,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过去的事确实无法改变,但有些真相,总该有个说法。赵阿姨,您不想知道,您儿子现在到底在哪里,过得怎么样吗?” 赵淑芬的身体明显一僵,她缓缓转过头,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他过得怎么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他,他早都不认我这个亲妈了。” 盛南烟嗤笑一声。 她果然什么都记得。 赵淑芬的这番话,像是在给自己筑起一道防线,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情绪。 盛南烟目光平静,继续说道:“赵阿姨,您嘴上这么说,可我知道您心里不是这么想的。程墨涵是您的儿子,血浓于水,您怎么可能真的不关心他?即使,他背叛你,即使他为了程家的认可和财权地位舍弃了你,你心里也还是在意这个儿子的,不是吗?” 赵淑芬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反驳,可最终却只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啜泣。 她将头埋在枕头里,肩膀微微耸动,哭得不能自已。 盛南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等待着赵淑芬平复情绪。 过了许久,赵淑芬才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她看着盛南烟,声音哽咽:“这,这都是我的报应。” 盛南烟漠然地看着赵淑芬,没有说话。 确实,这是赵淑芬的报应。 她行事不仁,也没有言传身教给程墨涵,程墨涵自然是个渣滓。 “程墨涵现如今在程家风生水起,他过得太好了,实在让人难过。”盛南烟的声音很低很低,“我相信我的南慈姐在天上看着,也会难过的。你说,是不是?” 赵淑芬的唇瓣颤抖,不敢置信地看向盛南烟:“南慈她,她……” “她走了,留下一个孩子。现在那个孩子,也没了。”盛南烟看着赵淑芬,语气缓缓,“你原本,应该有个孙子的。” 赵淑芬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她颤抖着嘴唇,好半天才挤出声音:“怎,怎么会这样……” 盛南烟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是继续平静地说道:“这一切,都和你们当年的所作所为脱不了干系。你为了程家的地位和财富,纵容程墨涵做出那些事,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是一种因果报应。” 赵淑芬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与自责之中,嘴里喃喃道:“是我,是我害了他们。我当初不该那么贪心,不该让墨涵去争那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都怪我……” 盛南烟看着她,语气依旧冷淡:“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不过,如果你还想做点什么,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赵淑芬微微一怔,抬起头看向盛南烟,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什么?” “程墨涵一直在追查你的下落,你知道吗?他认为你是他的污点,是一定要铲除的,你觉得他要是找到了你,会对你做什么?” 赵淑芬的脸上闪过一抹恐惧,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角,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他、他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吧?我可是他亲妈啊!” 盛南烟冷笑一声:“亲妈?在程墨涵眼里,你不过是他通往程家权力巅峰的一块绊脚石罢了。他要是找到了你,为了自己的前程,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赵淑芬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她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悲惨的结局。 她喃喃自语道:“那我该怎么办?难道就只能这样等死吗?” 盛南烟看着她,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当然有办法。只要你愿意配合我,我可以帮你等程墨涵被程家抛弃了,或许你们还能重新做回母子,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呢,你说是不是?” 赵淑芬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她紧紧抓住盛南烟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说真的?墨涵会回到我身边?” 盛南烟点了点头,语气里多了几分蛊惑。 “不过,这需要你付出一些代价。你必须把你所知道的关于程墨涵的一切,都告诉我。” 第九十八章 给你一个警告 赵淑芬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她似乎在权衡着利弊。 良久,赵淑芬咬了咬牙。 “我答应你。” 盛南烟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半个小时后,盛南烟从病房出来了。 秦冉靠在病房外的墙上,见盛南烟出来,挑了挑眉:“怎么样?” 盛南烟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复杂:“成了。” 秦冉轻笑一声:“好,很好。盛小姐帮我办成了这么大的事,我是不是得好好感谢下盛小姐?” “不必。”盛南烟看了看时间,“我一会儿就得回燕城了,接下来的事,就全都交给秦总了。不过有一点我希望秦总能答应我。” 秦冉莞尔:“什么,你说就是。” “无论如何,留赵淑芬一条命。” 秦冉忍俊不禁似的:“盛小姐的姐姐生前好像遭受了不少她的‘折磨’吧?你就打算这么放过她?” “折磨谈不上,她瞧不上我姐姐,倒也不曾对她下过手。否则,她不会活到今天的。” 如果赵淑芬真的对盛南慈做过什么,早在找到赵淑芬那天,盛南烟已经按捺不住恨意,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秦冉目光微凝,似是在思索盛南烟这番话里的深意,片刻后,他轻轻点头:“盛小姐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行,我答应你,留她一条命。” —— 傍晚,盛南烟下了高铁,准备打车直接会Renaissance。 她翻着打车软件,一抬头,两个黑衣人站在了她面前。 盛南烟的眼皮跟着跳了一下,“干什么?” “盛小姐,我们秦总有请。” 盛南烟下意识以为是秦冉,可等意识到这里是燕城后,神色微微一变。 这个秦总不是秦冉。 而是,秦笙。 盛南烟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秦笙找她,能有什么好事? 她强装镇定,冷声道:“秦总找我何事?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恕不奉陪。” 两个黑衣人面无表情,其中一人说道:“盛小姐,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还请盛小姐不要让我们为难。秦总已经在等您了。” 盛南烟皱起眉头,想抗拒,但也知道此时的她实在是,无路可退。 她抿唇,沉声道:“好,带路。” 两个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盛南烟带上了车。 很快,盛南烟被带到了一处豪华的会所。 走进包间,就见一个年轻的女人靠坐在沙发上,悠闲品茗。 女人五官精致,气场强大,看到盛南烟进来,她微微一笑,放下茶杯,说道:“盛小姐,久仰大名。” 盛南烟强作镇定看着她,说道:“秦总,有话就直说吧。” 秦笙站起身来,踱步来到盛南烟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道:“盛小姐是个爽快人,怪不得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会找你合作。” 盛南烟瞬间警惕起来。 秦笙笑而不语,细细地审视着盛南烟,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你是秦冉喜欢的类型,你们俩合作,是基于这种关系之上的吗?不过我可听说,你跟周家那位还没正式离婚呢。” 盛南烟眼中透出几分怒意。 “秦总,都是女人,你要以这样的恶意来揣测,我无话可说。至于你说的什么合作——Renaissance跟奉秦的合作中规中矩,也是过了名目的。如果秦总真的好奇,去问我们Renaissance的总经理,或许比问我有用。” 秦笙莞尔一笑,红唇扬起,有种天然的骄矜傲骨:“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们蛇鼠一窝,不就是想害墨涵吗?” 盛南烟的眸色沉了几分。 “您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如果程先生行得端做得正又有谁能害他?而且,假使我真的要害他,一个私生子,秦总就这么在意?” 秦笙眼底划过戾色。 “盛小姐,你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聪明人。我想跟聪明人说话,一向都是不费劲的。有些蠢问题,你又何必再去多问呢?明明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问多了可就恶心了。” “程、秦两家联姻,没有人能破坏,哪怕是我也不能轻易退这桩婚,更遑论你。” 秦笙目光之中透出几分实打实的轻蔑。 盛南烟面色未动,眼神却愈发冷冽:“秦总,您这是在威胁我?程秦两家联姻又如何,程墨涵若是自身不干净,谁也保不了他。” 秦笙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不屑:“盛小姐倒是嘴硬。不过,你以为你那些小动作能瞒得过我?你接近赵淑芬,不就是想从她那里得到对程墨涵不利的东西吗?” 盛南烟心中一凛,但面上依旧镇定:“秦总,您既然都知道了,那还找我做什么?直接去阻止我不就好了。” 秦笙缓缓踱步回到沙发旁,优雅地坐下:“阻止你?那多没意思。我想看看,你到底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不过,盛小姐,我得提醒你一句,别玩得太过火,否则,连你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盛南烟直视着秦笙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秦总,我盛南烟做事自有分寸。倒是您,这么维护程墨涵,就不怕到时候引火烧身?” 秦笙的眼神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引火烧身?盛小姐,你还太嫩了。在这个圈子里,没有点手段和背景,是活不下去的。你最好还是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盛南烟冷笑一声:“秦总,您这是在教我做人吗?可惜,我盛南烟不吃这一套。我既然敢做,就不怕承担后果。倒是您,这么急着来警告我,是不是心里也有些心虚呢?” 秦笙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站起身来,走到盛南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心虚?盛小姐,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不过是来给你一个警告,让你知道,有些人,是你惹不起的。” 盛南烟毫不畏惧地迎上秦笙的目光:“惹不起?那我倒要看看,我盛南烟到底能不能惹得起。秦总,您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盛南烟转身就要离开,秦笙却突然开口。 “盛小姐,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维护程墨涵吗?” 第九十九章 合作停止 盛南烟的脚步一顿。 这算什么问题? 难道秦笙跟程墨涵联姻,不是看上了程家的助力? 秦笙似乎是看出了盛南烟的疑惑,她微微一笑。 “程墨涵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而你如果继续插手这件事,只会成为我的绊脚石。我这个人,清理起绊脚石来,可是毫不留情的。” 盛南烟心中一动,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秦总,您不必说这些,我这个人也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我们是同一类人。” 说完,盛南烟不再停留,大步朝包间门口走去。 然而下一秒,几个黑衣保镖直接挡住了盛南烟的去路。 盛南烟眉头紧皱,冷冷扫视一圈,声音如寒冰:“秦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强行留人?” 秦笙慢条斯理地走到一旁的酒柜,倒了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眼神带着几分戏谑:“盛小姐,别这么着急走嘛。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儿。” 盛南烟冷声道:“秦总,我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耗。还是说秦总今天就没打算让我离开?” 秦笙轻轻抿了一口红酒,放下酒杯,目光落在盛南烟身上:“盛小姐,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程墨涵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你若是继续插手,坏了我的好事,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顿了顿,她煞有介事道:“我现在就想对盛小姐不客气。可惜,盛小姐如今还有靠山,我不得不忌惮。所以盛小姐,你开个价吧。” “多少钱能终止你跟秦冉的个人合作,只要你开得出,我给得起,绝不含糊。还有奉秦和Renaissance的合作,最好也停止。” 说着,秦笙朝着盛南烟比出一根手指:“一个亿起步。” 盛南烟怒极反笑,眼神里满是嘲讽:“秦总可真是财大气粗啊!不过我谢谢秦总的好意,我没打算考虑。” 秦笙挑了挑眉,似乎对盛南烟的拒绝并不意外:“盛小姐,别这么快就拒绝。别说再加一些,哪怕是一个亿都已经足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享受荣华富贵了。” 盛南烟目光坚定,直视着秦笙的眼睛:“Renaissance与奉秦的合作,都是基于正当的商业目的,不会因为您的威胁和金钱诱惑就轻易终止。至于程墨涵的事,他既然做了错事,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秦笙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盛小姐,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别以为有周砚川给你撑腰,我就不敢动你。在燕城,我秦笙想要对付谁,有的是办法。” 盛南烟漠然:“那您尽管放马过来。” 秦笙冷笑一声,挥了挥手,几个保镖立刻朝盛南烟逼近。 盛南烟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秦总,您今日若是留我一口气,来日我一定会把今天的事公布。到时候,您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以您的身份性别在秦家,走到如今恐怕不容易吧?” 秦笙眼底露出讥诮:“盛南烟,你是觉得,我不敢杀你是吗?” 盛南烟微微眯眸,忽地拿出手机,将屏幕亮给秦笙看。 “秦小姐,我从下高铁起,我的朋友就收到了我的动态位置。如果一个小时内我没能回去,她肯定会报警的。” 说着,盛南烟看了看时间:“您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秦笙的目光紧紧锁在盛南烟手中的手机上,片刻后,她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里满是张狂与不屑:“盛南烟,你以为拿报警来威胁我,我就会怕了吗?在燕城,我秦笙想要掩盖点什么事,还做不到吗?” 盛南烟面色冷静,丝毫没有因为秦笙的话而慌乱:“秦总,您当然有能力掩盖一些事,但您确定要为了程墨涵,而冒这样的风险吗?” 秦笙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她死死地盯着盛南烟,仿佛要将她看穿:“盛南烟,是我小看你了。” 盛南烟轻轻摇了摇头:“秦总,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敬佩您的能力,希望您也能给我尊重。” 秦笙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许久之后,秦笙微微抬手。 几个保镖面面相觑一阵,让开了位置。 盛南烟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多谢秦总。” 秦笙目光阴沉地看着盛南烟,良久一字一句道:“盛南烟,我没放过你。我的出价仍然有效——你是要跟我为敌,还是做个聪明人,你自己看着办。” 盛南烟神色平静,毫不退缩地迎上秦笙的目光:“秦总,我早已做出了选择。我不会因为您的威胁和利诱就放弃自己的原则。程墨涵的事,我会查到底。” 秦笙的脸色愈发难看,她冷哼一声:“好,很好。盛南烟,你会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的。别以为有周砚川在背后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在燕城为所欲为。” 盛南烟微微一笑:“秦总,我从未想过在燕城为所欲为。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至于后果,我愿意承担。” 说完,盛南烟不再停留,大步走出了包间。 她能感觉到秦笙那如刀般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走出会所,盛南烟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盛南烟打车回到了 Renaissance,刚一进门,就看到顾景云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她。 看到盛南烟回来,顾景云挑了挑眉:“这么晚?秦笙都跟你说什么了?” 盛南烟皱了皱眉头:“你早就知道秦笙会找我?” 顾景云轻笑一声:“秦笙坐不住是早晚的事,恰巧今天我听到了一点风言风语,所以多少知道一些。” 盛南烟心绪复杂,想起之前和苏泠的推论,目光冷了些许:“那你为什么没提前告诉我?” 顾景云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也只是听到一些风声,并不确定秦笙什么时候会行动,更不知道她会直接把你找去。而且,她不会伤害你的。” 盛南烟蹙眉:“你怎么知道?” 刚刚,她可是差点就出不来了。 “秦笙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我知道。之后你也不用害怕,正常接触就好。她跟你提了什么条件吗?” 第一百章 小看你了 盛南烟沉默片刻后,将秦笙让她终止与秦冉合作、奉秦和Renaissance合作,并开出一个亿价格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顾景云。 顾景云听后,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秦笙这是想彻底切断你与秦冉以及可能对程墨涵不利的一切关联。她如此大费周章,看来程墨涵对她而言,确实很重要。” 盛南烟的神色意味不明:“或许吧。不过,我不可能被她威胁到。” 顾景云看着盛南烟坚定的眼神,目光微微闪动:“威胁不管用,那利诱呢?” 盛南烟瞬间明白顾景云的意思。 一个亿,可不是小数目。 顾景云对她始终都还抱有警惕和防备。 这无可厚非。 因为自从盛南烟察觉顾景云跟周槐亭的关系匪浅后,她也对顾景云充满了怀疑。 但奉秦集团的合作协议签了,她也的的确确受了恩惠。 他们是上下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盛南烟轻轻吸了一口气,神色平静地开口:“顾总,您觉得我会因为一个亿就放弃自己的原则吗?Renaissance与奉秦的合作,是基于双方的利益和发展,不是秦笙一句话就能动摇的。至于程墨涵的事,我既然已经决定查下去,就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威胁或利诱而退缩。” 顾景云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盛南烟,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不过,虽然我说秦笙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但只要你触及她的利益,她不会就此罢休的。她可能会想出很多你根本想象不到的招数来逼你就范。到时候你又预备怎么应对呢?” 盛南烟依旧平静:“总之,一个亿,买不断我,再多也不可能。” 顾景云笑了笑,没再对此事做什么评价,他只淡淡道:“希望如此。山城那边的事情怎么样?” “赵淑芬已经恢复了不少,我跟她聊了聊,她还算清醒,知道程墨涵不会轻易放过她。我也利用了她害怕的心理。想来之后,她会配合秦冉的。” 顾景云蹙眉:“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赵淑芬到底是程墨涵的亲妈。” 盛南烟垂下眸子:“所以啊,就得看程墨涵自己了。顾总觉得,假如程墨涵知道赵淑芬已经清醒过来,到时候会采取什么行动呢?” 顾景云一愣。 半晌后他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你跟秦笙说了?” 盛南烟颇为无辜:“我可没说,但我相信秦笙能明白的。” 顾景云审视她半晌,最后撑不住似的笑了:“盛南烟,真是我小看你了,你其实挺狠心的。” “是吗?我有时候觉得,我还不够狠心。”盛南烟说完,看了看腕表,“很晚了顾总,不跟你多聊了,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我该回去了。” 和顾景云告别之后,盛南烟联系了周槐亭。 像是等着她联系自己一样,周槐亭很快接了电话。 这一次周槐亭还算爽快,直接就答应了盛南烟,让她临时过来看望周周。 半小时后,盛南烟到达了别墅门口。 有保镖出来把她带进去,路上陆陆续续说了周周最近的情况。 “……总之,孩子的状态还不错。这会儿正醒着,您进去可以跟他说话了。” 盛南烟有些惊喜,迫不及待地进了门。 刚进去,就见周周半靠在床头,正在怔怔地看着窗外。 盛南烟见周周不像之前那样虚弱,甚至连身上的医疗器械管子都给拆了,几乎要喜极而泣。 “周周……” 看到盛南烟来了,周周自然也十分惊喜。 “小姨!” 孩子挣扎想要下床,似乎迫不及待想扑进盛南烟怀中。 盛南烟连忙过去按住他。 “别乱动。”盛南烟双目通红,轻轻捏了捏周周的脸蛋,“小姨这不是过来了?你好好待着。” 周周依偎在盛南烟怀中,声音很轻很轻:“小姨,我好想你。” 盛南烟忍住泪意,轻轻抚摸着周周的头发,声音温柔:“小姨也想你呀。你最近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周周摇了摇头,眼睛亮晶晶的:“我很好,小姨,我就是……有点想你。小姨,我什么时候能跟你回家呀?我不想住在这里了,我在这一直都是一个人,我很害怕。” 盛南烟心里一酸,抱紧了周周:“很快的周周,小姨很快就会带你离开这儿的。” 这时,身后的房门响了。 盛南烟下意识放开周周,回头看去。 周槐亭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看到这一幕,眼神里带着笑意:“来了。” 盛南烟抬头看向他,“谢谢你,周周的状态看着好了很多。” 周槐亭摆了摆手,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南烟姐太客气了,这都是我该做的。” 盛南烟看着周槐亭,心情无比的复杂。 一方面她清楚,周槐亭如今的行径就是拿捏着周周,要她为他做事。 另一方面,他又的确没让周周的病情加重,一次来要挟伤害她。 盛南烟迟疑许久:“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 周槐亭笑了笑,目光落在周周身上:“周周,今天和小姨聊得开心吗?” 周周使劲点点头,“小姨说,很快就能——” “我们出去聊。”盛南烟打断了周周的话,起身直接往外走去,“周周,你先自己玩。” 周槐亭眸光微转,而后对着不知所措的周周笑了下,跟着盛南烟的脚步出了门。 来到外面,盛南烟直直对上周槐亭的眼睛:“我有件事想问你,你能跟我说实话吗?” 周槐亭莞尔,“南烟姐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你跟顾景云,关系很好吧?” 周槐亭面不改色,只是笑意加深了许多:“关系没有算得上太好,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不过我们两个曾经在一块玩过赛车,也算是志趣相投。不然的话,当初我也不能随意介绍你去他的工作室上班不是吗?” 盛南烟垂在一侧的微微收紧。 她没再追问,只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关系不错呢。对了,我想知道,当初给周周做捐献骨髓手术的人在哪,我一直都想当面,好好的再感谢一下他。你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第一百零一章 想跟你回家 闻言,周槐亭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固。 但他仍旧态度温和:“为什么会忽然想到找他?周周的手术并不算成功,现如今还需要化疗来吊着命。” “手术不成功,不代表配型结果有什么问题。”盛南烟跟周槐亭对视,一字一顿,“你不是说了吗?周周之所以出事,是因为周砚川不想让他活,这跟捐献人没什么关系。” 周槐亭直勾勾地看着盛南烟,良久才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 “南烟姐,你是不是,怀疑我什么?” 看到周槐亭的眼神,盛南烟的心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 但她面上保持着平静,目光没有丝毫躲闪:“我只是想感谢他,毕竟他给了周周一次生的机会。槐亭,你为什么要这样反问?” 周槐亭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判断盛南烟话里的真实性。 良久,他笑起来:“南烟姐,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你只需要知道,他还好好的活着,而我也已经好好的感谢过他了。” 盛南烟看着周槐亭的表情,深知自己不好再问下去了。 否则以周槐亭的聪明程度,肯定会发现她在调查他。 盛南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相信你。不过槐亭,我还是要提醒你,虽然我们是合作关系,但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对周周做过什么不利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周槐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南烟姐,你放心。我和你的目标是一样的,都希望周周能好起来。所以,我们不必成为敌人,不是吗?” 盛南烟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周槐亭一眼,然后转身走进了房间。 周槐亭没有再跟进来,似乎是打算给他们一点空间。 盛南烟回到房间,周周似乎有些低落,但看到她进来,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小姨,你回来啦!” 盛南烟笑着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摸了摸周周的头:“周周,不高兴吗?” 周周咬了咬唇,迟疑道:“我没有不高兴。不过小姨,你跟槐亭叔叔吵架了吗?是槐亭叔叔不想让你带我走吗?” 盛南烟惊诧于小孩子的敏锐。 但她并不想让周周被这些影响。 盛南烟笑意温柔,揽住周周抱进怀里:“没有吵架,槐亭叔叔也没有不让周周走。是周周现在太虚弱了,不能这么快换地方。等周周的身体好起来,小姨就能带周周走了。” 程周周听了这话,却欲言又止半晌,说不出什么了。 盛南烟察觉他的踟蹰,“怎么了周周?” 程周周的手紧紧地捏着盛南烟的衣角,他在盛南烟怀中轻声道:“可是小姨,我已经做了一次手术了,却还是只能躺在床上……我是不是永远,都好不了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盛南烟心里一紧,赶忙抱紧了周周,轻声安慰道:“别说傻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之前那个手术只是开始,后面我们还会做很多治疗,等身体慢慢恢复,你就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跑跑跳跳啦。” 周周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小姨,我不想一直待在这里,我想和小姨回家。” 盛南烟眼眶也微微泛红,她轻轻拍着周周的背:“小姨知道周周想回家,等医生说周周身体可以出院了,小姨马上就带周周回家,好不好?现在咱们先安心养病,把身体养得棒棒的,好不好?” 周周彻底绷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他的哭声低而压抑,根本不像是一个小孩子能发出的声音。 像是饱经了痛苦和沧桑的成年人。 盛南烟心疼得不行,紧紧抱着周周,轻声哼着童谣哄他。 过了好一会儿,周周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抽抽搭搭地靠在盛南烟怀里。 盛南烟等周周睡着了才离开。 出来的时候,她没再看到周槐亭,只有满院的保镖。 先前带她进门的保镖过来:“盛小姐,我送您回去吧。” 盛南烟这会儿懒得跟任何人争辩什么,只点了点头。 刚从别墅大门出来,还未上车,盛南烟忽然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她停下去看,还未看清,那保镖便过来低声道:“盛小姐,不宜久留了,先上车,被有心人看到就不好了。” 盛南烟蹙了蹙眉,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上车离开了。 就在此时,那辆开远的车渐渐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赫然露出周砚川的脸。 他透过后车窗去看,见盛南烟上车离开,面上的神色震惊又复杂。 一旁的江回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周砚川几乎是自欺欺人地问道:“那栋别墅,是在谁名下来着?” 江回静默片刻,照实回答:“二少。” 周砚川瞬间捏紧了手。 难道,盛南烟和周槐亭,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 周砚川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不甘。 他紧紧咬着牙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 “她为什么会来这儿?”周砚川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问江回,又像是在问自己。 江回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或许,是二少有事跟盛小姐说,未必是您想的那样……” 周砚川眼底满是自嘲的笑。 “有什么事,非得去那说?还待了那么久。” 江回也说不出话了。 周砚川微微咬牙,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去查查盛南烟最近都在做什么。” 江回点了点头,“好的周总。” —— 另一边,盛南烟坐在车上,心里思来想去,全是周周的事。 周周的病情不容乐观,必须尽快找到更好的治疗方法。 周槐亭不可信,顾景云就更不可信。 思来想去,盛南烟微微咬牙。 她拿出手机,翻出了秦冉的名片。 迟疑良久,盛南烟给秦冉发了一条消息。 大约几分钟后,秦冉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盛南烟不动声色地按掉,吩咐开车的司机:“那个,前面的路口放我下来吧。” 司机没有怀疑,笑着应了一声,停了车。 盛南烟匆匆下来,接通了秦冉的电话。 “秦总,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第一百零二章 找医生 秦冉听了盛南烟的请求,笑了起来:“找好的白血病主治医生可不是个简单的事。你至少得先告诉我,你是要救谁。” 盛南烟想了想,含糊道:“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如果秦总能帮我这个忙,我一定好好感谢秦总。” “好好感谢?你准备怎么感谢?”秦冉饶有兴致,“如果你的感谢方式让我不够满意,我可就要考虑考虑,要不要帮你的忙了。” 盛南烟咬牙:“秦总希望我怎么感谢?” 秦冉假做为难地想了想:“你回去之后,见过秦笙了吧?” 盛南烟心中暗道不妙,但也只能如实道:“见过了。” “我这个姐姐呢,一向是眼高于顶的。但她这个人外强中干,不过是看着厉害,实则很容易心软。你要是能帮我,让她彻底失去秦氏集团的继承权,我就帮你这个忙。” 盛南烟十分错愕。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秦总,我不觉得我有这样的本事,您太看得起我了。” 秦冉轻笑:“我相信你的本事。盛南烟,你跟秦笙很像,简直像是一母同胞的两姐妹。虽然她现在对你颇有微词,但只要你用心,一定能接近她,获取她的信任的。” 盛南烟深吸一口气:“秦总,我想您是误会了什么。我一开始想做的,不过就是让程墨涵不能对我下手,防患于未然而已。如今您要我去……我做不到,我也没必要去做这样的事。” 且先不提她根本没有必要做这些,去跟秦家还有秦笙为敌;只说她个人,她根本不屑于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秦冉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丝毫不意外:“盛南烟,你别急着拒绝我。你想想,你现在孤立无援,顾景云靠不住,至于那个苏泠,更不是能帮到你的人,你只有牢牢靠着我这棵大树,才能事事顺遂。至于秦笙,她要是没了秦氏集团的继承权,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而且,就算她将来要对你实施打击报复,不还有我呢?” 盛南烟沉默片刻,依然坚定地摇头:“秦总,我还是不能答应您。我承认我现在处境艰难,但我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秦冉轻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原则和底线?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那些东西能当饭吃吗?盛南烟,你别太天真了。我给你时间考虑,希望到时候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秦冉便挂断了电话。 盛南烟握着手机,站在路边,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秦冉说的有一定道理,自己现在的确势单力薄,但让她去伤害秦笙,她实在做不到。 盛南烟叹了口气,正准备打车回家,突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朝她驶来。 车在她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周砚川的脸。 盛南烟有些诧异,下意识先蹙眉:“你怎么在这?” 周砚川眼底闪过晦暗的光:“偶然路过,你准备回去吗?” “对,”盛南烟不欲跟他多说,转身欲走。 “等一下!” 车子停了下来,周砚川从车上下来,欲言又止。 盛南烟耐着性子,“不早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后天是我父亲的生日。”周砚川声音很低,“他最近对于我离婚的事情很不满,想叫你回去参加家宴,说是要跟你好好聊一聊。” 盛南烟看了眼手机屏幕内的日期。 她答非所问:“还有不到一周,冷静期的时间就结束了,到时候我们就去换证。你现如今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吗?” 周砚川凝视她:“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可以吗?看在,我给了你周氏集团的项目的份上。” 这个理由,盛南烟一时间真的无法拒绝。 她沉默良久,终归是点了头。 很快,到了周如海生日当天。 盛南烟没有特意装扮,只是选了一条素雅的连衣裙,外搭一件浅色的针织开衫,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又大方。 到了周家老宅,盛南烟刚下车,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周砚川。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整个人显得精神又干练。 看到盛南烟下车,他微微一怔,随即走上前来。 “你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盛南烟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着他一起走进了老宅。 老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盛南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周如海。 他今天穿了一身唐装,看起来精神矍铄,但眉宇间却透露出一丝疲惫。 看到盛南烟进来,他的眼神微微一闪,似乎有所不满。 但众目睽睽之下,周如海还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南烟来了,坐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 盛南烟走上前去,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坐在了周砚川指定的位置上。 她注意到,周围的人似乎都在偷偷地打量着她。 家宴开始后,盛南烟尽量保持着低调,只是偶尔和周砚川交流几句,或者回应一下周如海的问话。 盛南烟也察觉到,周如海今天似乎特别关注她,时不时就会问她一些关于生活和工作的问题。 她明白,周如海这是憋着话要说。 盛南烟如常吃吃喝喝,目光根本不往周如海的方向看。 周如海看盛南烟好像无知无觉一般,不由得憋了一肚子气。 他放下酒杯,杯子和桌面碰撞的声音,让桌上安静了一瞬。 坐在一旁的辛意如看向周如海,而后下意识地瞥了眼盛南烟。 “南烟啊,你都这么久没回老宅了,我也很久没见你了,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盛南烟从容地放下筷子。 “您希望我说什么?” 周如海的面上露出几分愠怒。 他刚想说什么,周老夫人忽然从楼上颤巍巍得下来了。 “妈。”周如海忙过去搀扶。 周老夫人瞥他一眼。 “如海,大好的日子,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你好像不开心啊?” 第一百零三章 是一定要离的 当着周老夫人的面,周如海多少还是收敛了一些。 “没有不开心。”周如海干笑两声,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周老夫人坐到主位旁的椅子上,目光在盛南烟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缓缓开口:“烟烟啊,好久没见你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盛南烟站起身,微微欠身:“我过得还好,谢谢您关心。” 周老夫人点点头,又看向周如海:“如海,今天是家宴,又是你的生日,有什么话等结束之后再说。” 周如海欲言又止。 最终,周如海无奈应声:“知道了。” 家宴继续进行,气氛相较于之前缓和了许多。 周老夫人时不时和盛南烟聊上几句家常,盛南烟也都礼貌且得体地回应着。 周砚川坐在一旁,偶尔会插上几句话,眼神总是不自觉地落在盛南烟身上。 辛意如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饶有兴致。 而周如海那边虽然表面上应了周老夫人的话,不再提及那些让盛南烟难堪的话题,但心里还是有些憋闷。 他时不时地看向盛南烟,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有不满,但更多的是冷漠和审视。 家宴结束后,众人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周老夫人拉着盛南烟的手,轻声说道:“烟烟啊,你留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盛南烟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周砚川在一旁,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盛南烟。 周如海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率先走出了门。 辛意如跟在后面,回头看了盛南烟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等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周老夫人拍了拍盛南烟的手背,示意她坐下。“烟烟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盛南烟看到周老夫人眸子里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关切,很纯粹,和往常都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她太久没有感觉到这种关怀,鬼使神差的,盛南烟放松了很多。 “我挺好的。”盛南烟轻声,“您呢?” 周老夫人莞尔,声音里带着岁月的沉淀,“我也不错。最近家里很太平,没什么事情,他们也都老老实实的,我心里总是惦记着你——其实我都知道,你最近过得不大好。” 盛南烟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 如今一切看似尘埃落定,事事都逐渐变得平静, 但只有盛南烟自己知道,她如今陷在怎样的泥潭里。 她万万没想到,周老夫人洞若观火。 盛南烟垂下眸子,缓缓道:“好不好的都得看自己。我要是觉得这日子好,这日子就好,我要是觉得不好,那就有无数的痛苦等着我。” 周老夫人眼中透出欣赏。 “我知道,你一向都是个有主见,要强的孩子。自从你跟砚川分开,你的心境反而比以前更加开阔了,这是好事,我也乐见其成。” 盛南烟算是默认了这份夸奖,而后直截了当:“您今天应该不只是想跟我闲聊的吧?” 周老夫人苦笑:“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今天这家宴你也看到了——砚川父亲的性格你也清楚,他一向是独掌大权惯了的,见不得有什么人、什么事脱离他的控制。” “你们要离婚的时候,一直都是瞒着砚川父亲的,但看如今这个架势,是瞒不了多久的。” 盛南烟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会怎么样?” 周老夫人沉沉道:“你跟砚川签署过婚前协议,你记得吗?” 盛南烟轻轻点头。 她当然记得那份婚前协议,彼时他们两个结婚,受到了周如海的大力反对,最后是周砚川坚持己见,周如海实在没法子了,这才想出了签署协议。 盛南烟毫不犹豫地答应签署后,周如海最终松了口。 周老夫人继续说道:“那份协议里,关于财产分割和离婚后处理的条款自不必说,这些你当时应该都是看到了的……” “我记得。”盛南烟插话,“我原本也没打算离婚后带走什么东西,我净身出户,我认了。” 周老夫人苦笑:“还有一部分,你可能没看到。” 盛南烟的脸色微变:“什么?” “协议上说明,你若是跟砚川离婚,须赔偿这些年在周家所得的所有东西,珠宝、首饰,还有你名下,砚川赠予你的所有房产。” 盛南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意思是,我和周砚川离婚之后,我不仅需要净身出户,我还要倒赔周砚川钱?” 周老夫人轻轻点头,目光中满是无奈:“协议上确实有这样的条款,当时如海坚持要加上,不过你别误会,这件事砚川是不知情的。就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说着,周来夫人面上露出了浓浓的疲惫和愧疚。 “怪我,是我没有把自己的儿子教育好……” 盛南烟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怎么也想不到,周如海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种恶寒和抗拒,甚至让她开始怀疑周老夫人的话,怀疑她是否也在蒙骗自己。 沉默良久,盛南烟微微咬牙道:“那,如果我不赔呢?” 周老夫人叹了口气:“砚川他爸的性子你也知道,他若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你若是不赔,他恐怕会用尽一切手段来让你妥协,到时候,只怕你会更加被动。” “其实说到底,砚川他爸现在是不想你们两个离婚的。他最近得知了一些风吹草动,但却按兵不动,就是想看你们两个会闹到什么地步。” 周老夫人说着,语气逐渐变得语重心长。 “烟烟,我能做的不多,这件事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好歹有个心理准备。说实在的,目前我也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理……或许,你去跟砚川好好聊一聊,能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法。” 盛南烟浑身僵硬,良久才找回了些许的理智。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 “无论如何,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但我也跟您表个态,无论如何,这个婚我是一定要离的,没有什么能改变我的想法。” 第一百零四章 婚前协议 盛南烟说完便出去了。 周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眸光深深。 过了一刻钟,周如海来了。 “妈,”周如海微微颔首,“您都跟她说了?” 周老夫人靠在椅背上,咽下喉咙里深深的叹息,“按照你要求的,该说都说了。不过那孩子犟得很,我看未必管用。” “现在不管用,不代表之后不管用。”周如海眸色沉沉,“她和砚川现在离婚,对集团的名声影响很大,我坚决不同意。” 周老夫人面上划过一抹不忍:“但你也知道,从前砚川多对不起那孩子。离婚而已,能有多大的影响?你就不能放那孩子一马?非要如此做局?” 周如海面色冷硬:“妈,您就是太心软了。这盛南烟和砚川离婚,外界还不知道会怎么传呢,对集团股价肯定有影响。我这也是为了集团考虑,至于她——其实只要按照协议来,我难道还会把她逼上绝路吗?” 周老夫人无奈地摇摇头:“你这话真是……那孩子若是出得起那份钱,你难得想得出这样刁钻的法子去为难她?你总是这样,只考虑利益,可曾考虑过孩子们的感受?” 周如海皱了皱眉头:“妈,我也是为了砚川好。再者,当初我就不同意他们结婚,盛南烟不过是个孤儿,对砚川的事业能有什么帮助?现在倒好,好不容易把日子过好了,还闹着要离婚,这不是胡闹吗?” 周老夫人叹了口气:“南烟那孩子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为这个家也付出了不少。你就不能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吗?” 周如海沉默了片刻,语气依然强硬。 “妈,这件事您就别管了。我有自己的打算,集团的名声和利益不能受损。她要是不按照协议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 另一边,盛南烟出了周家老宅,在门口碰到了周砚川。 盛南烟面上划过一抹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在这?”盛南烟作势欲走,“我要走了。” 周砚川上前,拉开了停在路边的迈凯南的车门:“送你。正好,有话跟你说。” 盛南烟犹豫了片刻,没有拒绝,沉默地上了车。 车子驶出周家老宅门前的林荫大道,车内的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沉默让气氛变得尴尬。 直到车子平稳地驶上大道,盛南烟主动开了口。 “你不想知道,刚刚奶奶都跟我聊了什么吗?” 周砚川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是不是关于我们两个的事?” 盛南烟闻言,忍不住看了眼周砚川。 只见周砚川下颌线紧绷,似乎很紧张。 但那种紧张,似乎是因为担心周老夫人说了什么劝阻盛南烟的话,而不是因为别的。 盛南烟忽然意识到,刚刚周老夫人说的那些话,似乎周砚川真的不知情。 盛南烟顿了顿,缓缓开口:“奶奶跟我说了婚前协议里一些我之前没注意到的条款,关于离婚后财产分割和赔偿的部分。” 周砚川的脸色微微一变,眉头紧皱:“什么条款?” 盛南烟看着周砚川的反应,心里基本确定他确实不知情,便将周老夫人告知的关于赔偿在周家所得的珠宝、首饰以及周砚川赠予房产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周砚川听完,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猛地将车停在路边,转头看向盛南烟,眼神中满是懊悔和愤怒:“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做,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你承担这些。” 盛南烟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嘲弄:“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你父亲的态度很明确,他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婚的。” 周砚川握紧了拳头,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会去和他谈,这件事我来解决,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 盛南烟看着周砚川,心中五味杂陈。 曾经,她渴望能从他这里得到安全感和依靠,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不必了,”盛南烟淡淡地说,“我自己会处理。而且,离婚是我已经决定好的事,不会因为任何阻碍而改变。” 周砚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冷静:“南烟,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但这次,请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好吗?” 盛南烟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周砚川,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的弥补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只希望我们能尽快办完离婚手续,各自开始新的生活。” 周砚川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盛南烟坚定的眼神,他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重新启动车子,默默地将盛南烟送回了家。 车子在盛南烟家楼下停下,盛南烟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南烟,”周砚川突然叫住她,“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 盛南烟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不用了。” 语罢,盛南烟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楼里。 周砚川坐在车里,看着盛南烟消失的背影,心中的失落无限放大,最终变成了难以抑制的疼痛。 良久,周砚川驱车回到了老宅。 一进门,他就径直往楼上走。 “砚川?” 辛意如从厨房闻声出来,叫住了周砚川。 周砚川顿住脚步,回头冷淡地看向辛意如:“什么事?” 辛意如依旧是温和浅淡的笑着:“你要去找谁吗?你爸爸这会儿在负一层茶室呢。” 周砚川冷冷看了眼辛意如,转身朝着楼下茶室走去。 辛意如微笑:“砚川啊,你可要冷静一点。你爸爸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呢,你们爷俩可千万别吵架。” 周砚川没理会辛意如的话,一路下了负一层。 果然茶案前,周如海正坐着煮茶。 他神色淡淡,似乎早想到周砚川会来找自己。 周砚川隐忍着怒意:“爸,你在我跟阿烟当初的婚前协议上私自加了东西,是不是?” 周如海哼声。 “是又怎么了?我是你爸,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第一百零五章 为什么要嫁给他 周砚川怒极反笑:“为了我好?爸,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那是我和阿烟的婚前协议,你凭什么私自添加条款?还让她在离婚后赔偿那些东西,你这不是逼她吗?” 周如海神色未动,只是缓缓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逼她?我怎么是逼她呢?我这是为了集团考虑。你们现在离婚,对集团名声影响多大,你心里不清楚?再说了,那协议上的条款,也不算过分,她若真心想离,出钱就是了。如果出不起,那正好,我也算是帮你了。” “你不是,一直不想离婚吗?” 周砚川握紧拳头,双目赤红:“我的确不想离婚,但我更不想为难她!你以为谁是你吗?当初我妈过世——” 周如海闻言,蓦地抬眸看向周砚川,眼中的戾气让周砚川下意识地噤了声。 “不想为难?”周如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当初你怎么折腾的盛南烟,你自己都忘了?那时候我可一句话都没说。现在我为了你好,你反倒教训起自己老子了?你妈怎么了?难道你想说是我害死的你妈吗?!” 周砚川面露讥讽:“难道不是吗?” 周如海拍案而起,怒火如潮水袭来:“你这个不孝子!你妈那是病逝,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倒好,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老子都敢顶撞了?我告诉你,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她盛南烟要么按照协议来,要么就别想离婚。你若是敢背着我帮她,就别认我这个爹! 周砚川看着周如海暴怒的样子,心中的怒火也愈发旺盛。 他最后仅剩的理智一字一句道:“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争辩。我和阿烟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而且你不了解阿烟,你这样做,只会让她更加坚定离婚的决心,你威胁不了她。” 周如海冷笑一声:“威胁不了?她到底是什么厉害的人物?还有,你之前不是一直怀疑她给你戴了绿帽子吗?如今怎么又成情种了?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说着,周如海的表情又变得嘲讽。 “你想好聚好散,说得倒轻巧!砚川,你别忘了,你是周家的继承人,你的婚姻不能这么儿戏。盛南烟要是真的想离,就让她按照协议来,否则,就别想走出这个家门!” 周砚川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 他往前一步,直视着周如海的眼睛:“爸,您要是真这么做,就别怪我不认您这个父亲了。阿烟她……她是我爱的人,无论我跟不跟她在一起,我都不能让她受委屈。” 周如海被周砚川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一拍茶案,茶盏里的茶水溅了一地:“你、你这个不孝子!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敢威胁我?!” 周砚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爸,我不是威胁您。我只是希望您能理解我的感受。阿烟她……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能失去她。” 周如海嗤笑:“她铁了心要跟你离,你已经要失去她了。” “我算计伤害她,才是真的失去她。”周砚川一字一顿,“我永远不会这么做。” 周如海看着周砚川坚定的眼神,心中有一瞬间的震撼。 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但很快,周如海又恢复了冷硬的神色:“砚川,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和责任。你是周家的继承人,你的婚姻不能只考虑个人感情。盛南烟要是真的想离,就让她按照协议来,否则,就别想离开这个家。” “还有,我希望你别忘了,你的一切都是周家给的!你若是再敢为了那个女人忤逆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周砚川冷笑一声:“不客气?爸,你还能怎么对我不客气?把我从集团彻底开除?您不是早都想这么做了吗?” 周如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周砚川的鼻子:“你……你这个不孝子!你若是敢和她在一起,就别再进这个家门!” 周砚川深深看了周如海一眼,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茶室。 走出老宅,周砚川站在门口,望着远方,思绪飘远。 曾经,他和盛南烟也有过美好的时光,那些回忆此刻如潮水般涌来。 周砚川几乎要站立不稳。 良久,他走到无人处拿出手机,拨通了江回的电话:“帮我查一下,当初我跟南烟婚前协议的所有细节,尤其是我父亲后来添加的那些条款,我要知道每一个字背后的来龙去脉。另外,安排一下,明天我要去集团,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挂断电话,周砚川一转头,看到了刚从大门出来的辛意如。 辛意如笑容浅浅,朝着他看过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周砚川眸色深沉与她对视,良久还算客气地问道:“有什么话要说吗?” 辛意如缓步上前,将咖啡递给周砚川:“跟你爸爸吵架了?” 周砚川没有抗拒,接过了咖啡。 他知道辛意如的城府之深,与其自乱阵脚,不如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跟你爸爸吵架了?”辛意如莞尔,“别放在心上砚川,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周砚川看着咖啡的热气,良久忽然想到什么。 他缓缓开口:“当初,你嫁给我父亲的时候,是喜欢过他的吧?” 辛意如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 “为什么问这个?”辛意如笑意加深,“我现在也很喜欢,不喜欢的话,我为什么要嫁给他呢?” “所以你应该很恨我?”周砚川感觉自己从迷雾之中找到了某件事情的真相,“当年,是我年幼无知,害死了你的孩子。但那时候,没有人站在你那边。” 辛意如拢在披肩里的手微微收紧。 她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再抬头时,脸上已换上了一副淡然的笑容。 “砚川,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呢?那孩子或许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周砚川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试图找出一丝破绽。 “那你做了那么多,究竟是为什么?” 第一百零六章 很大的消耗 辛意如轻轻抿了一口咖啡,神色平静:“能是为了什么呢?在我嫁进周家之前,我连工作都找不到,被我父亲的债主四处追着还债,我父亲甚至差点将我卖给债主。嫁给你父亲之后我过得很好,他对我也很不错,不仅帮我加还清了债务,也给了我应有的地位。” 说着,辛意如忽而一笑:“而且,我得到了很多钱,这些钱多到我年轻的时候甚至无法想象。” “难道这些,还不足以我在周家心平气和地活下去吗?” 周砚川嗤笑:“心平气和地活下去?这话你自己信吗?” “当然信,”辛意如莞尔,“我现在就很心平气和,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了。至于别的,应该也快要得到了。” 周砚川的嘲弄笑意加深:“别的?你还有什么没得到的?” 辛意如慢悠悠地放下咖啡杯,目光望向远处:“这就不好告诉你了,这是我自己的私事。等以后,你或许就知道了。” 周砚川的目光冷下来,他移开眼神,自嘲一般呐呐道:“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辛意如,我劝你最好珍惜当下拥有的,不要再做任何无谓的事情。你若安安分分,过去的事情我都既往不咎。” “你要是再惹出什么事来,别怪我容不下你。” 周砚川说完便走了。 辛意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转身回去了。 —— 另一边,盛南烟回了住处,找出了当初跟周砚川结婚时所签的结婚协议。 协议当初是一式两份,上面所有的条款都一清二楚,并没有周老夫人所说的那些。 假如周老夫人没有骗人,那就是周如海搞出了阴阳合同——也就是他手上的那份留了一部分空白。 只是当时盛南烟完全沉浸在,签下协议就能跟周砚川长相厮守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想到这点,盛南烟的目光冰冷。 周如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手段狠毒,让人赞叹。 她收好合同,拨通了苏泠的电话。 “怎么了南烟,什么事?” 盛南烟将协议的事情简单跟苏泠说了,又问:“你认识什么靠谱的律师吗?可以的话推荐给我,我估计要跟周砚川正式离婚,还需要费一番功夫。” 苏泠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后说道:“靠谱的律师我倒是认识几个,不过你这事儿有点复杂,涉及到的财产分割和阴阳合同问题,得找个经验特别丰富的才行。我有个律师朋友叫陈明,你应该在网上搜得到他——他在处理这类豪门婚姻纠纷案件上很有名,之前也帮好几个客户打过类似的官司,胜诉率很高。” 盛南烟轻轻吐出一口气:“好,你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我吧,我尽快联系他。” “没问题,”苏泠应道,“尽快把这件事解决掉,咱们也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盛南烟的眼神坚定:“你说得对,不能再拖了。” 苏泠应声:“行,你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 挂断电话后,盛南烟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手中的结婚协议上,心中五味杂陈。 曾经,她以为这份协议是她们爱情的见证。 却没想到,它竟然成了束缚她的枷锁。 不久后,苏泠将陈明律师的联系方式发了过来。 盛南烟没有犹豫,立刻拨通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陈明也表示自己收到了苏泠的短信,知道盛南烟是苏泠的朋友。 两人简短寒暄后,盛南烟便将情况简要跟陈明说清楚了。 陈明沉吟片刻,道:“这样吧,这种案子还是当面谈会比较清晰明了。您明天有空的话,来我的事务所,我们碰面?” 盛南烟欣然应允。 隔天。 盛南烟如约来到了陈明的律师事务所。 陈明看着三十出头,戴着无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言谈举止间却透露出些许的锐利和果断。 两人落座简单交谈后,陈明微微颔首。 “基本情况现在已经了解了,周如海先生在婚前协议上私自添加条款,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不过,要证明这份协议是阴阳合同,我们需要找到一些关键的证据。” 盛南烟点了点头:“关键证据,具体指的是什么?” 陈明思索了下:“首先要找到当初签订协议时的见证人,看他们是否能证明协议在签订时并没有那些额外的条款。其次,可以申请对协议进行笔迹鉴定,看看那些额外的条款是否是后来添加的。最后,我们还需要收集一些周如海先生私下操作、威胁你的证据,比如录音、聊天记录等。” 盛南烟听着陈明律师的分析,心中渐渐有了底:“好,陈律师,就按照你说的办。我需要提供哪些资料或者配合你做哪些事情,你尽管说。” 陈明问道:“盛小姐还记得当时签订协议时有哪些人在场吗?” 盛南烟思绪飘飞,回忆当时的场景:“当时除了我和周砚川,还有周如海、周老夫人,以及周家的一个律师。” 陈明眉峰微挑:“周砚川,是你的丈夫对吗?这件事他清楚多少?” 盛南烟抿了抿唇。 她下意识的想说不知道。 或许周砚川也是向着他父亲的,这很符合他们破裂之后,周砚川的行事作风。 但不知为什么,盛南烟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说,周砚川没有骗他。 盛南烟久久没有回话,陈明忍不住挑眉:“盛小姐?” “啊。”盛南烟回过神,一字一句,“他,应该是不知情的。” 陈明重复了一遍:“应该?抱歉盛小姐,我需要更准确的回答。如果他不知情,且是站在您这边的。那这件事会好办的多,你们二人可以私下协商,那这份协议我可以运作让它失效。” “但如果你的丈夫是站在他家人那一边的,这件事就很不好办了。你们的离婚官司可能要迁延很久很久,甚至有可能只能等你们两年分居期满了之后,我们再去试探性的提起诉讼。到时候,可能还是要面临无穷无尽的官司。” “这对你来说,是很大的消耗。” 第一百零七章 算得了什么呢? 盛南烟沉默片刻,脑海中浮现出周砚川昨日的模样,他眼底的挣扎与坚定交织,此时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在盛南烟的脑海里。 “陈律师,”盛南烟终于开口,“我需要确认他的态度。如果可以,我想先和他谈一次。” 陈明点头:“这是最稳妥的方式。” 盛南烟应下,她起身告别陈明,走出律师事务所时,阳光刺得她眯起眼睛。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周砚川的短信:“今晚八点我们见面谈谈,老地方见。”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指尖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落下。 老地方是他们恋爱时常去的咖啡馆,如今想来,竟像一场荒诞的讽刺。 入夜,盛南烟推开咖啡馆的门,熟悉的咖啡香扑面而来。 周砚川已经坐在角落,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美式。 他抬头看向她,眼神复杂得让她读不懂。 “你来了。”周砚川的声音有些沙哑。 盛南烟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婚前协议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周砚川的指尖微微一颤,咖啡杯在桌面上磕出轻响。“我也是,昨晚才知道。我爸他后来加了一些条款,但具体内容……我还不清楚。” “不清楚?”盛南烟眼神复杂,“周砚川,你觉得我会信吗?” 周砚川的眉头紧紧皱起,他忽然伸手抓住盛南烟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 “南烟,给我时间。我会查清楚所有事,给你一个交代。” 盛南烟盯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破绽。 但那双眼睛里,除了疲惫和挣扎,似乎真的没有其他。 “如果,”她缓缓抽回手,“如果你父亲用整个周家来威胁你呢?” 周砚川沉默了很久,久到盛南烟以为他不会回答。 终于,他低声开口:“那我宁愿不要这个周家。”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重重砸在盛南烟心上。 她忽然想起他们恋爱时的周砚川,那个会为了她一句想吃城西的蛋糕而穿越半个城市去买的男孩。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周砚川,”盛南烟的声音很轻,“我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周砚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推到盛南烟面前。 “这是我能找到的所有资料,包括父亲和律师的通话记录。可能不够,但,你可以拿去看看,或许对你有帮助。” 盛南烟愣住。她没想到周砚川真的会帮她。 “为什么?”她问。 周砚川苦笑:“因为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盛南烟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拿起U盘,起身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如果你父亲知道你帮我,不会放过你的。” 周砚川的眼神很平静:“我知道。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盛南烟没有再说话。 她转身离开咖啡馆,夜色中,U盘在掌心微微发烫。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 盛南烟站在街边,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思绪有些飘远。 那U盘仿佛带着某种沉重的力量,压得她手心发疼。 她不知道周砚川这次是真心还是算计,但此刻,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回到家后,盛南烟将U盘插入电脑。 屏幕上很快显示出一个个文件,有通话录音,有邮件往来,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视频片段。她深吸一口气,点开第一个音频文件。 周如海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份协议必须加上那些条款,否则盛南烟不可能轻易就范。你要想办法让她签字,不管用什么手段……” 盛南烟的手指微微发抖。心一点点沉下去。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偏偏这个人还是周砚川的父亲。 从一开始,周如海就没打算让她从这段婚姻里得到任何东西。 他甚至没打算让盛南烟全身而退。 第二天一早,盛南烟再次约见了陈明律师。 她将U盘里的内容整理出来,交给了陈明。 陈明仔细翻阅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这些证据非常关键,尤其是周如海的通话录音和邮件,足以证明他在婚前协议上动了手脚。” “那我们现在可以做什么?”盛南烟急切地问。 “首先,我们需要将这些证据进行法律认证,确保它们在法庭上有效。其次,我们可以尝试与周砚川沟通,看看他是否愿意作为证人出庭,这会对我们非常有利。”陈明推了推眼镜,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 盛南烟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复杂。 她不知道周砚川是否会真的站在她这边。 虽然昨晚周砚川说的话,几乎称得上是情真意切。 接下来的几天,盛南烟和陈明一起忙碌着准备各种材料。 而周砚川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他同意作为证人出庭,并愿意提供更多的内部信息。 盛南烟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五味杂陈。 当夜,盛南烟给周砚川打了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两个人都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盛南烟轻声道:“到时候离婚官司诉讼开庭,你父亲势必会提及这封协议,有了你给我的证据,还有你这个证人,周家到时候会丢多大的脸,想必你比我清楚。” 周砚川的呼吸声平稳,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 “嗯,”他轻轻回应,“我知道。” 盛南烟抿了抿唇,接着说道:“你不怕你父亲迁怒于你?不怕整个周家都因此陷入舆论的风暴里?我们就要离婚了,这样真的值得吗周砚川?” 周砚川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从我决定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想好了后果。周家于我而言,有重要的东西,但你,同样重要。” 盛南烟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她握紧了手机,继续说道:“可你这样做,相当于和整个周家为敌,你的事业,你的未来,都可能受到影响。” “这样,你也不在意吗?” 周砚川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坚定。 “这些,都算得了什么呢?” 第一百零八章 动摇 盛南烟没办法形容那一瞬间她心里的感觉。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但理智告诉盛南烟,没用。 心动没用,后悔没用,就如从前一般,他们两个彼此痛苦死也没用。 走到头了就是走到头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静些:“周砚川,我要提前告诉你,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靠你这一次的帮忙就能解决的。就算这次官司赢了,我们之间的裂痕,也修复不了。” 电话那头,周砚川的呼吸似乎顿了顿,随即传来他略显沙哑的声音:“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了。” 盛南烟苦笑,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周砚川,你总是这样。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不在;等我终于可以自己站起来的时候,你又出现了。” “我……”周砚川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我希望你能幸福。” “幸福?”盛南烟轻轻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在品味其中的含义,“周砚川,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算计,就连结束都结束得这么不堪。现在说这些,置喙让我觉得厌恶。” 电话那头,周砚川沉默了很久,久到盛南烟以为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终于,他缓缓开口:“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但我现在跟你说的所有话,没有一句是假的。” 盛南烟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她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夜色,心中一片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和周砚川之间,是否还能有未来。 那些过往的伤害和背叛,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时刻提醒着她曾经的痛苦。 可周砚川最近的种种举动,又让她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盛南烟明白,自己不能再这样摇摆不定下去。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她都要勇敢地去面对,给这段感情一个彻底的交代。 第二天,盛南烟早早地来到和陈明约定的地方,将昨晚与周砚川通话的情况告知了他。 陈明听后,微微皱眉:“盛小姐,虽然周砚川目前表现出愿意帮助我们的态度,但我们也不能完全依赖他。毕竟,他跟你是对立面。真的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他的立场万一有所动摇,那可就不妙了。” 盛南烟点了点头:“我明白。所以我们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陈明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盛小姐能这么想就对了。接下来我会加快证据的整理和认证工作,确保在法庭上能够有力地反驳周家的指控。您这边随时保持电话畅通,有什么需要的我会联系您。” 盛南烟点点头,而后迟疑着问:“提起诉讼的话,需要我亲自来吗?” 陈明顿了顿,反问:“您想自己来吗?” 盛南烟沉默了。 陈明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您不想,我可以代劳,这没什么的。甚至不到关键的时候,您都可以不出庭。这件事,全部交给我来负责就好。” 盛南烟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出庭的话,我会去的。” 有些事情总得面对。 陈明见状也不多劝说什么,只点头道:“那好,我会提前为您做好准备,包括庭上的陈述、可能被问到的问题等等。您只需要按照我们的计划,如实陈述就好。” 盛南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陈律师。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陈明微微一笑:“盛小姐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那我们就先这样,您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盛南烟应下,起身离开了陈明的办公室。 回到家不多时,苏泠找了过来。 “离婚官司怎么样?”苏泠带了吃的,一一摆在桌上,“咱们俩喝点。明天是大赛最后一天,该出比赛结果了。结果一出来,甲方也该结尾款了,我估计能拿不少奖金,到时候请你吃顿好的。” 盛南烟扯出一个笑容,却难掩眼底的一抹疲惫:“官司的事情,陈律师说目前证据对我们比较有利,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周家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等着呢。” 苏泠坐到盛南烟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那么多,现在证据在手,还有陈律师那么专业的人帮你,肯定没问题的。来,先吃点东西,咱们俩好好喝一杯,就当是提前庆祝一下,说不定这官司很快就能顺利解决呢。” 盛南烟看着苏泠递过来的吃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在这个艰难的时刻,能有苏泠这样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朋友,真的很幸运。 她接过吃的,轻轻咬了一口:“苏泠,谢谢你。要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这段时间该怎么熬过来。” 苏泠笑了笑:“咱们俩之间还说这些干嘛。不过说真的,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就算这次官司赢了,你和周砚川之间……” 盛南烟的手顿了顿,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泠看着盛南烟,有些心疼:“南烟,其实你心里还是对周砚川有感情的对不对?不然你不会这么纠结。” 盛南烟垂下眼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情这种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我承认,听到他说向着我的时候,我差一点就要动摇了。但动摇归动摇,冷静下来,还是得往前走的。” 苏泠点点头:“反正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别想那么多了,先好好享受这顿美食,等明天比赛结果出来,咱们再好好庆祝。” 盛南烟忍俊不禁:“这就盘算着奖金了?万一给甲方做的方案没获奖呢?” “不可能。”苏泠哼哼笑了两声,“我们给MF那边做的案子基本规格拉到顶了,现在有没有沈明珠在中间搅和,所以都特别顺利。” 说着,苏泠忽然想到什么。 “对了,这么久了,沈家那边居然没什么动静吗?” 第一百零九章 我真的好恨你 盛南烟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你是说沈明珠?” 苏泠点头:“对啊,当初沈明珠出事,沈明清一个当堂哥的都巴巴地过来找你威胁你,现在这么久了,沈明珠的亲爹妈居然没动静?” “却是奇怪。”这下连盛南烟都觉得古怪了,“我一直都没听到什么风声。不过听周砚川说,沈明珠不是被带去国外治病了吗?可能沈家人忙于这个,没有空来找我的麻烦。” 苏泠若有所思:“有可能。而且当初沈明珠自作自受成了植物人,跟你实在没什么关系。” 盛南烟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就算他们现在不来找我麻烦,也不代表以后不会。沈明珠那件事,沈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暂时被其他事情耽搁了而已。” 苏泠皱了皱眉头:“那你还是得小心点。毕竟沈家也不是好惹的,要是他们真的找上门来,估计不会善了。” “善了不善了的,得看沈明珠恢复的情况如何。现在外界关于周砚川婚内出轨沈明珠的舆论总算是渐渐平息,没人再提了。沈家也怕,所以他们应该不会轻易的动手。但会不会使阴招,那就不知道了……” 说着,盛南烟蹙了蹙眉,放下手里的吃的,起身往阳台走去。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则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 周槐亭的话语声传出来,带着笑意:“怎么了南烟姐?” “周槐亭,你那边最近有关于沈家人的消息吗?” 周槐亭轻笑:“怎么想起问这个?” 盛南烟道:“沈家一直没动静,我觉得有些可以。沈明珠伤得惨重,不用想都知道,沈家人不会放过我。万一到时候,他们发现了周周的存在,借此来要挟我……” “南烟姐,你不用想那么多。周周在我会很安全的,我不会让他出任何意外。”周槐亭的语气倒颇为诚恳,“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行。” 盛南烟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含糊了几句,盛南烟挂了电话。 刚挂断,周砚川又打了过来。 盛南烟皱了皱眉,但还是接起:“什么事?” “南烟,你记得,之前你让我查的那个境外账户吗?当时查出来说,有个境内的账户一直在给境外账户转钱,那个境内账户的相关信息,阿杰已经查到了。” 盛南烟捏紧了手机:“账户的所有人是谁?” 周砚川沉默一会儿,道:“阿杰把相关信息整理成了文件,我现在发给你。你先看,看完之后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再跟你细说。” 语罢,周砚川挂了电话。 而盛南烟也很快收到了信息。 苏泠此时吃饱了凑过来看,好奇道:“看什么呢?” 盛南烟点开文件细细看过,面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只是苏泠在旁,她没敢露出更多的异样。 “我,这边有点事,今天先不留你了。”盛南烟挤出一点笑,“你早点回去休息,等着明天大赛的好消息。” 苏泠虽然好奇,但还是给盛南烟足够的尊重,好奇而关切地嘱咐了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盛南烟关上大门,给周砚川回了电话。 “周砚川……”盛南烟强忍着话音里的颤抖,“你给我的文件,没有作假吧?” 周砚川沉声道:“绝对没有。上面每一个我都可以用性命担保,没一个作假。这个汇款人王成,原本是周槐亭赛车俱乐部的财务,后来因为顶包了俱乐部税务问题,进去过两年,出来后没再继续入职,而是做了周槐亭的私人财务。” 盛南烟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所以,是周槐亭让王成一直在给那个境外账户转钱?是他买通了林平作假,让原本不匹配的配型,变成了高度匹配……” 是周槐亭,害了周周?! 周砚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平稳却带着一丝凝重:“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很震惊,但你现在要做的是冷静,不能打草惊蛇。” 盛南烟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她扶住旁边的墙壁,努力让自己站稳:“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周周跟他无冤无仇!” 这个问题问出来的一瞬间,盛南烟觉得自己蠢透了。 还能为了什么? 周槐亭不遗余力地钻空子,瞅准她跟周砚川感情破裂的机会使劲儿钻营,就是为了毁掉她和周砚川两个人。 为此,他不惜蛰伏许久,只为了获取自己的信任。 盛南烟不敢想下去,这件事还有谁在其中参与。 顾景云? 或者还有别的,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藏在何处的人? 盛南烟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狂乱的心跳平复下来,可那股寒意却如影随形,怎么都驱散不去。 她紧紧攥着手机,指甲都泛白了,“周槐亭是你亲弟弟,你应该知道,你告诉我这些之后,我会怎么做。” 周砚川在那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你怎么做,是你的权利,我无权置喙。” 盛南烟急促地笑了一声,有几分苍凉:“你先前觉得我跟周槐亭勾结想害你,怎么,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阿烟,我了解你,即使我跟你的婚姻走到了底了, 但你仍旧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否则也不会那么久了,你还是没有动手。” 盛南烟听出周砚川话中的苦涩。 此时的她满心的茫然和惶恐,种种情绪交织,促使盛南烟有种怒火无处发泄的感觉。 “你很得意?”盛南烟咬紧牙关,“即使我那么厌恶你,我却还是不忍心对你下狠手……周砚川,你很得意是不是?” 周砚川似乎哑口无言了那么一瞬。 良久,他才缓缓的,低声道:“对不起。” 盛南烟的眼泪如同泉涌。 “周砚川,我之前是骗你的。我好恨你啊,真的好恨你。” “你现在说的话,做的事,为什么从前从来不做,从来不说呢?” 质问和委屈排山倒海般袭来,将盛南烟的理智冲毁得一干二净。 第一百一十章 凭什么为了你 电话那头,周砚川久久没有出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 盛南烟也不再说话,她哭得有些脱力,顺着墙壁缓缓蹲下,双手抱膝,将头埋进臂弯里。 过了好一会儿,周砚川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沙哑和无奈:“阿烟,过去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珍惜你,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和信任。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但我会尽力弥补,只要是你想让我做的,我都会去做。” 盛南烟没有抬头,只是低声抽泣着。 良久,她的理智终于渐渐回笼。 “这件事,你不必再查了。”盛南烟低声说着,“剩下的交给我来办,我会办好。” 周砚川的呼吸急促了一瞬:“你想跟周槐亭鱼死网破吗?阿烟——” “不会。”盛南烟的声音发颤,“抱歉周砚川,我一直瞒着你,其实周周没死。”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周砚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盛南烟一字一句:“周周没死,他被周槐亭控制起来了,就连我都不能常常见到。当初周槐亭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离间我们俩,让我们俩彻底破裂,然后彻底的,废掉你。” 周砚川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之中:“为什么?” 他倒是不意外周槐亭会想让自己废掉——周砚川很清楚,周槐亭一直都卯着一股劲儿,想要将周家的继承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只是周砚川不明白,他为什么舍近求远,要用这么麻烦的方式来坑害他? “因为辛意如恨你,她恨你毁了她的家庭,她的夫妻关系,毁了她的一生,还有她那个,未曾出生的孩子。”盛南烟低低地说着,“周槐亭和周弯弯被辛意如控制着,如同傀儡。周弯弯或许好一些,因为有辛意如的偏爱……” “但周槐亭,完全就是听辛意如的话行事的。” 周砚川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盛南烟深吸一口气:“我想说的是,我们俩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了。我会带走周周,销声匿迹,再也不出现。我会让外界以为,你周砚川的妻子死在一场意外之中。” “你不用跟你的家族决裂,也不用付出巨大的代价,跟你的父亲撕破脸来帮我。” “这些,你都不用做了,交给我就好。” 周砚川开始慌乱:“阿烟,你想干什么?你别吓我,我们有什么好好说——” “周砚川,我爱过你,你也爱过我,这就够了。往后的路,我们各走各的。” 语罢,盛南烟挂断了电话,将周砚川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她将自己所有的存款都取了出来,而后将能动的,全部划进了同一张卡里。 盛南烟忽略各大银行发来的数条短信,直接给苏泠拨通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 “苏泠,”盛南烟声音嘶哑,“帮个忙,让顾景云今晚把周槐亭支开,我要带着周周离开。” 苏泠很是诧异:“这么突然?你想好去哪儿了吗?不、不是,别的事情你都不管了?你就打算直接走?” 盛南烟咬牙。 不是她不想管,而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能再拖了。 周槐亭和辛意如在下一盘巨大的棋。 如果她不从这棋局里面跳出来,她可能无法保住周周,甚至无法保住自己的命。 “管不了那么多了……苏泠,我这一次,可能没办法带你走了。我不知道未来的生活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治好周周的病,你跟着我们,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好,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这个苦。” 苏泠愕然:“南烟你说什么呢?什么吃苦不吃苦?难道这点压力我还顶不下来吗?你打算一个人带着周周远走他乡?那你一个人难道就能过得好了?” 盛南烟忍泪:“至少,我不想拖累你。” 说着,盛南烟看了眼腕表:“就现在苏泠,无论如何,让顾景云拖住周槐亭。剩下的事情,我会看着办,好吗?” 苏泠咬牙:“你是打算一个人跑进那个别墅里,把周周偷出来?你不要太异想天开!” “我自有我的办法。”盛南烟低声,“你忘了,秦冉还等着我给他办事的。我可以去请他给我一些人手,把周周救出来。” 苏泠道:“你疯了,你真的是疯了!秦冉人在山城,他怎么帮你?!” “秦冉在燕城一定也有人手,我知道他的能力。” 盛南烟的语气坚决:“我会想办法联系他,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试试。周周是我唯一的软肋,也是我必须守护的底线。” 苏泠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终重重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既然你要我去找顾景云,那我就去。你放心,我会让顾景云无论用什么手段,今晚都得把周槐亭缠得死死的。但你答应我,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任何情况立刻给我发消息,听到没有?” 盛南烟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眼眶发热:“嗯,谢谢你,苏泠。” 挂断电话后,她迅速翻找出通讯录里一个加密的号码,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片刻后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深吸一口气,用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冷静语气开口。 “秦总,我需要你的帮助。” 秦冉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带着调笑:“哦?盛小姐还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 “你之前不是说,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现在,我需要你兑现承诺。”盛南烟忽略他语气中的戏谑,直奔主题,“我要带一个孩子离开燕城,需要你安排可靠的人手和车辆,确保我们今晚能安全出城,并且后续不会被周家的人追踪到。” 秦冉在那头轻笑一声,似乎觉得有些有趣。 “盛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不是让我跟周家为敌么?我凭什么要为了你去做这样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尽心尽力为你做事 没等到盛南烟的回答,秦冉又笑着道:“而且,盛小姐这是打算上演一出‘携子远走’的戏码?这么大的事,盛小姐就这样告诉我了,难道不怕我告诉周家人?” 盛南烟的心猛地一沉,没想到秦冉连这件事都知道,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秦总,如今对比起周家人来说,我更信任你。毕竟,你和我是有利益牵扯的。” 秦冉沉默了几秒,语气一点点变得严肃起来:“盛小姐,你应该清楚,帮你做这件事,等于公然和周家作对。我秦氏集团虽然不怕事,但也不会平白无故为别人得罪这么大一个家族。你空口白牙就想让我帮你的忙,是不是太天真了?” “而且,你打算去哪儿呢?你答应我的事情,都还没做完。” 盛南烟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她握紧手机,一字一句道:“我自然有筹码。秦总,我现在一举一动都在许多人的监视之下,如果你能带我逃脱这里,我才能更加尽心尽力为你做事。而且到时候,我也不会再被燕城秦家,还有程墨涵威胁。不是更加方便吗?”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沉默,这次的沉默比刚才更久,盛南烟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秦冉才缓缓开口:“有点意思……行,我答应你。你把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发给我,我会让人在指定地点接应你。不过盛小姐,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盛南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你放心,我不会拿那个孩子的性命开玩笑。今晚十点,西郊废弃工厂门口,我会带着孩子在那里等你。” 秦冉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盛南烟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眼神坚定。 今晚,无论如何,她都要带周周离开这个漩涡。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巧的水果刀,藏进了随身的包里,又检查了一遍提前收拾好的行李——里面只有几件周周的换洗衣物和一些常用的药品。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衣服。 一路乘车来到别墅,盛南烟在附近看了看,确认守卫人数减少之后,她将行李藏在了附近的草丛之中,而后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打开了别墅的侧门。 很快,有两个保镖闻声赶来。 盛南烟面上不动声色,朝着两人点头致意:“我来看孩子。” 保镖们倒没说什么。 之前周槐亭松口,给了盛南烟钥匙,可以随时来这里看望周周。 只是若想把孩子带走,那确实需要费一点功夫。 两个保镖例行检查了盛南烟身上有没有带不合适的东西后,便带着盛南烟往周周的房间走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 报表把她送到后便转身走了,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盛南烟紧紧盯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发现两人只是走远了些,并没有离开。 她抿了抿唇,转动门把手。 门开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盛南烟看到周周正躺在床上熟睡,小小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盛南烟的心瞬间揪紧,她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抱起周周。 周周似乎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是她,小声喊了一句:“小姨……” 盛南烟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说:“周周乖,别说话,我带你回家。” 周周眼睛骤然一亮,紧紧抱住了她的脖子。 盛南烟抱着周周,声音压得更低:“周周,还记得你生病难受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一会儿就要装出这个样子,我们得骗过外面的那些人,知道了吗?” 周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攥着她的衣襟,身体微微发颤。 盛南烟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目光快速扫过房间,确认没有遗漏任何东西。 她将周周抱得更紧,用外套裹住他小小的身体,只露出一双眼睛。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显得自然。 走廊里的保镖看到她抱着孩子出来,立刻上前一步,眼神警惕地打量着周周。 “干什么去?”其中一人沉声问道。 盛南烟脸上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声音带着刻意放低的沙哑:“周周刚才睡得不安稳,好像有点发烧,我得带他去医院看看。” 她说着,微微掀开外套一角,露出周周泛红的脸颊——那是她刚才情急之下用手搓热的。 保镖对视一眼,显然有些犹豫。 盛南烟心中一紧,手指悄悄摸到包里的水果刀,指尖冰凉。 “二少吩咐过,孩子不能离开别墅。”另一个保镖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拦住她。 盛南烟侧身避开,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他现在烧得厉害,要是耽误了病情,你担得起责任吗?周槐亭那边我会去说,出了事我负责!” 她刻意提高了音量,眼神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或许是盛南烟的气势震慑了对方,又或许是“周槐亭”三个字起了作用,两个保镖的动作顿了顿。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皱了皱,走到一旁接起电话。 盛南烟趁此机会,抱着周周快步朝门口走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蹦出来。 “等等!”接电话的保镖突然挂断电话,厉声喝道。 盛南烟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手心全是冷汗。 “周先生让你接电话。”保镖将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显示着“周槐亭”的名字。 盛南烟的大脑飞速运转,接过手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喂?” “南烟姐,这么晚了带周周去哪儿?”周槐亭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盛南烟抱着周周的手臂紧了紧,周周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小手在她怀里微微颤抖。 “周周发烧了,我带他去医院。”盛南烟重复着刚才的理由,心跳如擂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周槐亭轻笑一声:“是吗?这么突然?你把电话给周周,我听听他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最好是 盛南烟的心沉到了谷底,但她还是轻轻放开周周。 “小姨……”周周的声音带着哭腔,软糯又委屈。 盛南烟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强忍着心疼,对着电话说:“你听到了,他很难受。” 周槐亭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类似调侃的语气:“南烟姐,你该不会是想带着周周逃跑吧?” “你说什么呢?”盛南烟急促地笑了一下,“我有什么逃跑的必要吗?我又没犯事,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周槐亭在那头低笑起来,笑声透过电流传来,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南烟姐,你最好是啊。行了,让保镖陪着你一起去吧。” 盛南烟的心猛地一沉。 让保镖跟着,那岂不是…… 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不用了吧,医院人多手杂,他们跟着反而不方便。再说周周现在难受得厉害,我想尽快带他去看医生。” “多两个人,也多个帮手。”周槐亭的语气不容置喙,“让他们两个跟你一起去,路上好有个照应。要是周周真有什么事,他们也能及时搭把手。” 盛南烟咬了咬牙,知道自己不能再拒绝了,否则只会引起周槐亭更深的怀疑。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说:“好吧,那就让他们跟着。” 挂断电话,盛南烟对着两个保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走吧,我们赶紧去医院。” 两个保镖不再犹豫,一前一后地跟在盛南烟身边,目光始终紧紧锁定着她怀里的周周。 盛南烟抱着周周,一步步朝着别墅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只要这两个人稍微起疑,她和周周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走出别墅,清冷的夜风吹在脸上,让盛南烟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心中默默祈祷着秦冉的人能准时出现。 她抱着周周坐进了自己的车里,两个保镖则坐上了后面的一辆车,紧紧跟在她的车后。 车子缓缓驶出别墅区,盛南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一边开车,一边留意着后视镜里的动静,同时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必须想办法甩掉这两个保镖,然后去西郊废弃工厂和秦冉的人汇合。 就在车子快要驶出市区的时候,盛南烟突然看到路边有一家便利店。 她灵机一动,将车子停在了便利店门口。 “我去给周周买点水和纸巾,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盛南烟对着后视镜里的保镖说道。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盛南烟心中暗骂一声,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不用了,很快就好。” “不行,二少吩咐过,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保镖说着,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盛南烟无奈,只好抱着周周跟着他走进了便利店。 她一边假装挑选东西,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她看到另一个保镖也下了车,站在车旁四处张望。 就在这时,盛南烟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苏泠打来的。 她心中一喜,连忙接起电话。 “南烟,你怎么样了?周槐亭那边有没有起疑?”苏泠的声音带着焦急。 “没事,在去医院的路上了,槐亭安排了帮忙的人,我们这会儿正在便利店买东西呢,马上就去医院!”盛南烟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正常。 那保镖在旁死死地盯着她,盛南烟不敢露出半分异样。 很快,电话里的苏泠也明白了盛南烟这会儿不方便说话。 “什么?那怎么办?秦冉的人还在西郊废弃工厂等着你们呢。”苏泠压低了声音,语气里的焦急不容忽视。 盛南烟看了一眼身边的保镖,对着电话如常道:“没事,我有数的,到医院了再说。你那边怎么样了?” 苏泠飞速道:“顾景云已经把周槐亭缠住了,周槐亭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你的真实目的。但是你要尽快甩掉那两个保镖,否则时间一长,周槐亭肯定会起疑的。” 盛南烟挂了电话,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焦急万分。 忽的,她看见了这家便利店,居然有个后门。 盛南烟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假装挑选东西,慢慢朝着便利店的后门走去。 身边的保镖也紧紧跟在她身后。 走到后门附近,盛南烟突然停下脚步,对着保镖说:“你帮我拿下那个货架上的牛奶,我够不着。” 保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身去拿牛奶。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盛南烟抱着周周,猛地朝着便利店的后门冲去。 “站住!”保镖反应过来,厉声喝道,连忙追了上来。 盛南烟冲出便利店的后门,发现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小巷。 她抱着周周,拼命地朝着小巷深处跑去。 身后的保镖紧追不舍,脚步声越来越近。 盛南烟知道,她不能停下来,一旦被保镖抓住,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周槐亭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她抱着周周,在小巷里左冲右突,希望能甩掉身后的保镖。 没多久,盛南烟突然看到前面有一辆出租车。 她心中一喜,连忙朝着出租车跑去。 她打开车门,抱着周周坐了进去,对着司机说:“师傅,快开车,去西郊废弃工厂!” 司机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盛南烟焦急的神色,又看了一眼身后紧追不舍的保镖,不敢多问,连忙发动车子,朝着西郊废弃工厂驶去。 盛南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保镖并没有追上来,心中松了一口气。 劫后余生般的喜悦冲上头脑,盛南烟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 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出租车一路疾驰,朝着西郊废弃工厂驶去。 盛南烟抱着周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秦冉的人能准时出现,希望她和周周能顺利离开燕城。 夜色渐浓,出租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前行,车灯划破浓重的黑暗,照亮路边丛生的杂草。 周周在她怀里已经睡熟,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小手却依旧紧紧攥着她的衣角。 盛南烟低头吻了吻孩子的额头,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心——至少周周暂时是安全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作别 出租车在废弃工厂门口缓缓停下,司机有些不安地打量着四周:“姑娘,这地方也太偏了,真要在这儿停?” 盛南烟从包里摸出几张现金递过去,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麻烦您了,就在这儿。” 司机接过钱,踩下油门迅速离开,轮胎卷起的尘土在车灯余晖中弥漫开来,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 空旷的工厂门口只剩下她和周周,风穿过锈蚀的铁门发出“哐当”的声响,像极了某种不祥的预兆。 盛南烟抱着孩子缩了缩脖子,警惕地环顾四周。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秦冉的人却连影子都没有。 难道他反悔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事到如今,她只能相信秦冉。 就在这时,两道刺眼的光束从工厂深处射来,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缓缓驶出。 盛南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将周周护得更紧。 车子在她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对方打量了她几秒,冷冷开口:“盛小姐?上车。” 盛南烟没有动,目光锐利地盯着对方:“秦冉呢?他答应亲自来接我。” 男人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秦总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亲自来这种地方?你要是不想走,就留在这儿等周家人来抓你。” 盛南烟咬了咬牙,她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拉开后座车门,小心翼翼地将周周放在座位上,刚想关车门,却被男人一把拦住:“等等,搜身。” 另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副驾驶座下来,伸手就要碰她。 盛南烟猛地后退一步,眼神冰冷:“别碰我!” “盛小姐,这是规矩。”男人面无表情地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盛南烟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任由对方在她身上摸索。 当男人的手摸到她包里的水果刀时,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开车的男人。 开车的男人皱了皱眉:“把刀拿出来。” 盛南烟没有反抗,看着那把她原本用来防身的水果刀被对方没收,心中一片冰凉。 搜完身,她被推搡着坐进后座,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越野车重新发动,朝着工厂深处驶去。 盛南烟透过车窗看向外面,黑暗中,她似乎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工厂的阴影里,像蛰伏的野兽。 “我们这是去机场?”盛南烟低声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开车的男人没有理她,副驾驶座的男人则转过头,递给她一个眼罩:“戴上。” 盛南烟没有接,倔强地看着对方:“我有权知道目的地。” 男人冷笑一声,直接将眼罩罩在她脸上,黑暗瞬间吞噬了她的视线。“到了你就知道了。”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眼球,盛南烟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慌。 她想挣扎,却被身旁的男人死死按住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周周似乎被这阵动静惊醒,在座位上不安地动了动,发出细碎的呓语。 盛南烟立刻屏住呼吸,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发,试图用体温传递安抚。 越野车在坑洼的地面上颠簸前行,每一次震动都让她的心沉下一分。 她不知道这辆车要把她们带往何处,也不知道秦冉的承诺究竟是救赎还是另一个深渊。 黑暗中,她只能凭借听觉判断外界的动静——引擎的轰鸣越来越远,似乎驶离了工厂区域,转而进入了一条更加偏僻的小路。 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她闻到一股淡淡的咸腥味。 似乎是水产的味道? 有些诡异的气味让盛南烟更加的不安,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下一秒,眼罩忽然被人摘掉了。 入目的是方才那男人有些狰狞的脸。 盛南烟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她们居然被带到了码头。 不等盛南烟反应过来,男人将行李推到了盛南烟面前。 盛南烟一看,居然是她丢在了别墅门口的行李。 “这是……”盛南烟彻底迷茫了。 男人的语气冷冷淡淡:“秦总的意思,你们现在坐高铁、飞机,都有可能被查身份证。嫌坐船去榕城,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把你们带出国。” 说着,男人又从怀中掏出两个本子扔给盛南烟。 “喏,护照。” 盛南烟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护照,翻开一看,照片上是她和周周的脸,但名字和信息却完全陌生。 她抬头看向男人,眼神复杂,声音里带着颤抖:“我以为你们……” 男人冷笑一声,“以为什么?以为我们要把你卖了?想多了,赶紧上船,赶紧走。” 盛南烟抱紧怀里的周周,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和那艘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渔船。 夜风裹挟着浓重的咸腥味扑面而来,吹得她头发凌乱,也吹散了她最后一丝慌乱与恐惧。 盛南烟低头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周周,孩子的眉头依然微微蹙着,似乎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周遭的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将护照紧紧攥在手心,那本伪造的证件边缘硌得她掌心生疼,却也让她清醒地意识到,从踏上这艘船开始,她和周周就真的要与过去彻底割裂了。 盛南烟抱着周周,一步步踏上摇晃的跳板,每一步都像是在与燕城的一切做最后的告别。 身后男人的催促声越来越不耐烦,而她的目光却始终望着远处城市的方向,那里曾有她的家,她的爱,她的恨。 如今,却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灯火,如同她此刻混乱而绝望的心绪。 跳板尽头,一个皮肤黝黑的船夫伸手想要接过周周,盛南烟下意识地侧身躲开,将孩子护得更紧。 船夫愣了一下,随即收回手,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船舱:“进去吧,风浪大,别站在甲板上。” 盛南烟抱着周周钻进船舱,一股浓重的柴油味混杂着鱼腥味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船舱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老旧的灯泡在头顶摇晃,映出几个同样沉默坐着的陌生面孔。 第一百一十四章 孩子受不住 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将周周放在腿上,轻轻拍着他的背,试图让他睡得更安稳些。 渔船缓缓驶离码头,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声,船身也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盛南烟紧紧抓着身边的栏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不适,透过船舱狭小的窗户向外望去,只见码头的灯光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燕城,真的再见了。 她在心里默念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滴在周周熟睡的脸颊上。 周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小嘴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盛南烟连忙擦去眼泪,低头吻了吻孩子的额头,轻声安慰道:“周周不怕,小姨在,我们很快就会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然而,她心里清楚,这只是她的自我安慰。 前路漫漫,等待着她和周周的会是什么,盛南烟一无所知。 不知过了多久,周周在她怀里动了动,似乎是饿了,开始小声地哭闹起来。 盛南烟连忙从包里拿出之前在便利店买的牛奶和面包,想要喂给周周。 可船舱里光线太暗,船身又摇晃得厉害,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打开牛奶的包装。 旁边一个看起来有些面善的中年妇女见状,主动递过来一个打火机,微弱的火光映亮了盛南烟焦急的脸庞。 “谢谢。”盛南烟低声道了谢,借着打火机的光好不容易打开了牛奶,小心翼翼地喂到周周嘴边。 周周小口地喝着牛奶,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又重新沉沉睡去。 盛南烟松了口气,将剩下的牛奶和面包放回包里,抬头看向那个中年妇女。 “大姐,您也是去榕城的吗?”她试探着问道。 中年妇女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似乎并不想与人交流。 盛南烟也识趣地闭上了嘴,继续抱着周周,望着窗外无尽的黑暗。 水浪拍打着船舷,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一首永无止境的催眠曲,盛南烟却丝毫没有睡意。 就在这时,船舱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男人的呵斥声。 盛南烟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将周周抱得更紧。 她紧张地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手心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冷汗。 只听外面的人似乎在争吵着什么,声音很大,夹杂着海风的呼啸,听不太真切。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渐渐远去,船舱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盛南烟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但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盛南烟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只见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色,太阳快要升起来了。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她和周周的新生活,也即将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拉开序幕。 盛南烟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清晨水面上吹来微凉的风,心中充满了忐忑。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好周周,给他一个安全、快乐的童年。 渔船在海面上航行了整整一夜,终于在第二天上午抵达了榕城的码头。 盛南烟抱着周周,跟着其他乘客一起下了船。 码头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与燕城的繁华不同,这里多了一份质朴和喧嚣;如今已经入冬,这里却没有多冷,更多是潮湿与寒凉。 盛南烟抱紧了周周,正想着要不要先找个酒店落脚之时,船上下来个灰衣男人,径直朝她们走来。 不等盛南烟反应过来,男人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字条,而后便若无其事地转身回了船上。 盛南烟愣住,好半晌才打开纸条去看。 上面写了个陌生的地址,是榕城的某家茶馆。 盛南烟将地址记在脑子里,而后将纸条扔进了翻滚的水面之中。 她看了眼怀里仍旧熟睡的周周,稳了稳心神。 已经走到这一步,再退缩也是无用的了。 她出了码头,打了辆车,来到了茶馆所在的位置。 茶馆的门脸不大,来往的客人也都是普通人,盛南烟抱着孩子提着行李,略显得有些狼狈,却也没引起周遭人的注意。 她来到纸条上所说的包厢门口,一路上竟没碰到什么服务员阻拦。 盛南烟迟疑着,推门进去。 屋内浓郁的茶香席卷了盛南烟的整个鼻腔,她一眼看到窗边坐着个身穿灰色夹克的男人。 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容硬朗英俊,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冷漠气息。 “你是,盛小姐?”男人挑眉反问。 盛南烟点了点头,坐到了男人对面,目光之中带着警惕。 “自我介绍下,我叫宋蓝山,是秦冉的远房亲戚,你叫我老宋就好。”宋蓝山说着取出一个文件袋,并一部还未拆封包装盒的手机,推到了盛南烟面前。 盛南烟微微哽住,半晌才反问:“这些,是秦总让你给我的?” 宋蓝山点头,表情仍旧没什么变化:“文件袋里是相关证件,护照、身份证明,包括户口本都是新做的。至于签证那些有些麻烦,还没下来,你估计要等上一段时间。” 盛南烟的脑袋有些发晕:“要等多久?” “最少一个月。”宋蓝山如实回道,“你这本来就是假身份,想做签证是难上加难。否则你愿意用别的法子离开。” 一个月,那也太久。 并非盛南烟一意孤行非要出国。 只是眼下这个情况,她得先去国外把周周安顿好,才能放心。 于是盛南烟蹙眉问:“什么法子?” 宋蓝山挑眉:“偷渡。” 盛南烟瞳孔微微放大。 他说完,还看了眼盛南烟怀中的周周:“这孩子的脸色不大好。偷渡的路上就算你能扛得住,他未必也能。不过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给你安排。偷渡就快得多,今晚上就能送你们娘俩走。” 盛南烟想也不想:“不行,这孩子受不住。” 她顿了顿,将文件袋和手机收好,“我等。我先去酒店落脚,可能还得麻烦您——帮我找一家信得过的私立医院,让孩子先就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只是一个晚上 宋蓝山闻言,目光在周周苍白的小脸上停留了几秒,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医院的事我会安排,你们暂时不能住酒店,人多眼杂不安全。我在城郊有套空置的公寓,安保措施还不错,你们先去那里住下,等我消息。” 盛南烟听了有一瞬的迟疑。 宋蓝山见状挑眉:“怕我囚禁你们?” “明人不说暗话,我几乎算是从燕城带着这孩子逃出来的。我不是不信任秦总,我只是不想再被别人控制。”盛南烟说的干脆,“我可以自己找住处。” 宋蓝山轻轻一笑。 这几乎是盛南烟进门之后,第一次见这个人笑。 这笑让盛南烟莫名的 有些心里发毛。 “盛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什么了。” 宋蓝山慢条斯理,给盛南烟倒了杯茶,小青柑的香气四溢,却没能抚平盛南烟一直烦躁不安的心。 “秦冉不是让我来帮忙的,而是付了钱,要我看着你们的。”宋蓝山抿一口茶,语气淡淡,“你答应过秦冉什么,我这边都一清二楚。你接受了帮助,自然得付出一定的代价。不过你放心,秦冉没有害小孩子的兴趣,他只对你感兴趣。” 盛南烟的眼神晦暗不明。 眼下她对榕城一无所知,如此看来宋蓝山的安排貌似是最稳妥的选择。 机遇跟风险,总是并存的。 宋蓝山说得对,秦冉本身也没打算就这么无偿帮她。 盛南烟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抱着周周站起身:“那就麻烦宋先生了。” 宋蓝山没再多说,只是眼底露出一抹对盛南烟识时务的欣赏,而后起身朝外走去。 盛南烟提着简单的行李跟在他身后,走出茶馆时,外面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眼。 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目光扫过街道两旁充满与燕城截然不同的建筑,心中涌起一阵陌生感。 陌生的方言、陌生的气息,甚至连空气中弥漫的味道都带着几分潮湿的海腥。 盛南烟下意识屏住气息,跟着宋蓝山坐进停在路边的一辆不起眼的银色轿车里。 她靠在后座上,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周周似乎感受到了环境的变化,在她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小声地哼唧起来。 很快,周周醒了。 他身体太差,又一直颠簸,此时有些昏昏沉沉。 周周声若蚊吟:“小姨,我们去哪儿?” 盛南烟连忙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抚着:“周周乖,小姨带你回家了,再睡一会儿就到了。” 周周对盛南烟依赖而信任,很快又依偎在盛南烟怀中,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 车子行驶在榕城的街道上,宋蓝山开车很稳,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 盛南烟透过车窗,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城市。 道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榕树,枝繁叶茂,将阳光切割成斑驳的光影洒在地上。 街边有许多骑着电动车的行人,还有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与燕城的快节奏相比,这里的生活似乎要悠闲许多。 大约一个小时后,车子驶出了市区,来到了一片相对安静的城郊区域。 这里多是一些新建的住宅小区,周围绿树成荫,环境倒是清幽。 宋蓝山将车停在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公寓楼下,“到了,三楼,302室,钥匙在门口的消防栓箱里。” 他递给盛南烟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公寓的详细地址和密码锁的密码,“这是备用钥匙和密码,你自己记好。公寓里生活用品基本齐全,缺什么就列个单子给我,我让人送过来。医院那边我联系好会告诉你,这几天你们尽量不要出门,有什么事随时打给我,文件袋里有我的号码。” 盛南烟接过纸条,由衷道:“谢谢你。” “好说。”宋蓝山发动了车子,“我先告辞,有事电话联系。” 看着宋蓝山的车子消失在路的尽头,盛南烟才抱着周周,提着行李走进了公寓楼。 楼道里有些昏暗,墙壁上贴着一些小广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她按照宋蓝山说的,在消防栓箱里找到了钥匙,打开了302室的房门。 房间不大,是个两室一厅的格局,装修很简单,甚至有些陈旧,但看得出才收拾过,干净整洁。 客厅的窗户正对着小区的花园,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给房间增添了一丝暖意。 盛南烟将周周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让他侧卧着睡好,然后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房间。 两个卧室,一间主卧带阳台,一间次卧比较小,还有一个小小的厨房和卫生间。 厨房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冰箱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走到阳台,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夹杂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 盛南烟紧绷了许久的心弦,终于缓缓松弛了下来。 将周周抱回房间安顿好,盛南烟自己也小睡休息了几个小时,醒来后才顾得上检查那些文件。 新的身份信息做得很巧妙,名字是她从前的,只是细节上有所变化。 盛南烟一边看一边心里头忍不住惊叹。 只是一个晚上,秦冉是如何安排好这一切的? 这文件袋里头简直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张全新的手机卡。 盛南烟一面想,一面将新手机开封。 一切都是新的,盛南烟心中迟疑,正想着要不要给苏泠打个电话保平安之际,手机先响了起来。 是宋蓝山打来的。盛南烟连忙按下接听键,“喂,宋先生。” “医院我已经联系好了,是一家比较隐蔽的私立医院,医生也很可靠。你收拾一下,半小时后我派车去接你们。” 宋蓝山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盛南烟没想到宋蓝山的动作这么快,连忙应下:“好好!多谢多谢!” 挂了电话,盛南烟不敢耽搁,连忙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需要带的东西,给周周穿上外套。 半小时后,楼下传来了汽车喇叭声。 盛南烟抱着周周下楼,看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边。 司机看到她,连忙下车打开了车门。 宋蓝山也在,他淡淡瞥了眼有些手忙脚乱地盛南烟,没有帮忙搭把手的意思,只是那么定定的坐着。 盛南烟自然也没指望对方会帮忙,她上了车,松了口气。 “宋先生,麻烦你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周家的天变了 “不麻烦。”宋青山收回目光,语气淡淡,“秦冉给我的报酬,丰厚到你无法想象。” 盛南烟的心沉了沉,握着周周的手不自觉收紧。 “宋先生想说什么?” 宋蓝山一个眼神都欠奉,淡淡:“没什么,只是提醒你,最好能信守承诺,不要给我添不必要的麻烦。虽然我的报酬丰厚,但我并不想做额外的活。” 盛南烟沉默,不再搭腔。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家私立医院门前。 几人刚到了一楼大厅,很快就有护士医生推着担架车出来,将周周挪了上去。 盛南烟原本有些紧张,但见那些医护人员似乎并没有阻碍她跟随的意思,便稍稍放了心。 她一路跟着进了电梯,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周周身上,是而等反应过来,才察觉宋蓝山居然跟着她一起进来了。 “宋先生?”盛南烟眸中透出迟疑,“您怎么——” 宋蓝山道:“这孩子办了住院,我要给秦冉拍照汇报。” 盛南烟莫名觉得这人实在古怪,说是秦冉的亲戚,话里话外对秦冉也是直呼其名,但做事的时候看起来又完全像是秦冉下属的样子。 她收回目光,不再多想。 这人是秦冉的亲戚还是下属都跟她没关系。 很快,周周被安排进了单人病房。 “……情况还算稳定啊,不过孩子年纪太小,又是做过手术的白血病患者,长途奔波劳累肯定是有一定的影响的。不用担心,一会儿做检查,明天上午之前详细的治疗方案就能出来。” 医生一面写着病历本,一面看向盛南烟:“你是孩子亲妈?” 盛南烟迟疑:“算是,我是他小姨。” 医生停下手上动作,抬眸看了看宋蓝山,又问盛南烟:“你是唯一监护人?” “对。”盛南烟点头,“跟亲妈没两样。” “行,那后续治疗方案都跟你过。”医生把病历本交给盛南烟,“上面有注意事项,一会儿要给他做检查,不要喂水喂吃的。” 医生说完就走了。 盛南烟这才看向宋蓝山:“这家医院……” “不是秦冉名下的,也跟秦冉关系不大。”宋蓝山淡淡,“不过你放心,这里要价不菲,所以私密性很强。秦冉之所以没有安排医院,也是因为不想让你觉得被完全控制。” 说着,宋蓝山眼中透出几分类似于调侃的情绪:“说实在的,我倒是很好奇,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合作关系,我是秦总的下属。”盛南烟不紧不慢,“不是情人,更不是男女朋友,宋先生不用多想。” 宋蓝山挑挑眉,倒也没再说什么。 “好了,该安排的都给你安排了。”宋蓝山对着病房窗户拍了张照,“我还要去给秦冉做汇报,不能奉陪了。” 盛南烟颔首,目送宋蓝山离开。 不多时,她转身回病房陪周周。 周周已经醒了,得知她们来到一个全新的城市,反应倒也不大。 盛南烟见了心中揪着疼。 她知道,周周现在身体的各项机能基本都是靠着医疗器械和药物维持,才能完好无损的运转起来。 那场手术确实延长了他的生命,但却并没能让他的病完全治愈。 这病已经侵蚀了周周全部的精力。 很快,医生过来带周周去做检查了。 盛南烟跟着去,在科室门外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灯终于熄灭。 周周被推出来,原就苍白的小脸此时看着更加面无人色了。 “怎么回事大夫?”盛南烟有些不安起来,“他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医生道:“正常啊,没事的。检查耗费精力,睡过去了。行了,你可以回去等结果了。” 盛南烟道谢几声,陪着周周回了病房。 连轴转了一下午,盛南烟总算找到松口气的机会。 她来到走廊门口,凭着记忆在手机上输入了苏泠的手机号码。 思索良久,盛南烟发了条信息过去。 发过去几乎不到一分钟,苏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盛南烟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有片刻的恍惚。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走廊尽头相对僻静的窗边,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苏泠急促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南烟!你在哪里?你终于联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苏泠,”盛南烟打断她,声音有些沙哑,“我现在很好,你别担心。我和周周都安全,我们已经不在燕城了。” “你不会已经,出国了吧?”苏泠不敢置信,“一个晚上,跑那么远?跑哪儿了?美国?” 盛南烟居然有些哭笑不得:“我就算是自己开飞机,也飞不了那么远,我现在……” 话说了一半,盛南烟居然有一瞬的迟疑。 苏泠察觉到,有些急了:“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快说,等我这边安置妥当了,我就去找你!” 盛南烟叹气:“都说了,你好好在那边待着,我……” 苏泠打断她,道:“我跟你讲,现在燕城待不了了。周砚川和周槐亭都知道你不见了,顾景云也知道了,他今天直接让我不用去上班,说什么时候找到你,什么时候我再继续去工作。” 盛南烟惊疑不定:“这是我连累你了,顾总不会把你开除吧?要不然我——” “放心好了,顾景云做不到那个份上。他这个举动多半是做给周槐亭看的。否则的话,昨晚他为什么那么听我的话,把周槐亭拖得死死的?你不会以为顾景云脑残到那个份上吧?” 盛南烟一时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沉默良久,缓缓问:“那,周砚川呢?” 苏泠也顿了顿,语气莫测:“周砚川,发疯了。他跟周槐亭算是彻底,摊牌了。” 盛南烟心惊肉跳:“摊牌什么?”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周氏集团今天上午下发了一封红头文件,周如海正式撤掉了周砚川的总裁位置,暂时由辛意如顶上。” “我估摸着,换周槐亭上位就是时间问题。周家的天,估计要变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们在哪儿 盛南烟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颤,心头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砸了一下,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 她不得不承认,这一瞬她在担心周砚川。 周砚川那样骄傲又掌控欲极强的人,被撤掉了总裁的位置,又被自己最厌恶的辛意如顶替,心里的滋味会怎样想都不用想。 “周砚川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盛南烟低声问道。 难道,是因为她带走了周周,才让周砚川方寸大乱,给了周槐亭可乘之机? 苏泠轻叹:“具体的不大清楚,只知道周氏集团的股东昨晚连夜召开了股东大会,周如海也出席了。哦不对,可以说是,除了周老夫人以外,所有周家的、不是周家的周氏集团股东,全部都出席了。” “股东大会开到很晚,说了什么不知道,但那天晚上周如海貌似对周砚川动手了。” 盛南烟惊骇非常:“动手了?在股东面前?” 苏泠声音沉重:“对,在众目睽睽之下。据说还有视频流出来,但很快就被公关掉了。那些内部股东的嘴又很严,一点消息都透不出来。” 盛南烟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知道周家内部一直不太平,周砚川和周槐亭明争暗斗多年,但她从未想过,周砚川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败下阵来。 那个曾经在燕城商界叱咤风云周砚川,此刻竟然落得如此境地。 莫非,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所以周槐亭直接动手,先发制人了? 苏泠在电话那头见她久久没有声音,劝慰道:“南烟你别多想,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是周砚川自己——” “怎么会没关系?”盛南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不是我带走周周,他或许……” “或许什么?或许他还在跟周槐亭斗得两败俱伤,或许他还在为了周氏集团的权力焦头烂额,或许他永远都不会明白什么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苏泠一口气说了很多,语气激动,“南烟,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周砚川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这么多年来在周家那个泥潭里挣扎的必然结果。你带着周周离开,对他来说,或许反而是一种解脱。” “周槐亭和辛意如不会放过你这个最佳棋子,他们会想尽办法用你来刺激周砚川,让周砚川一次次做下蠢事。” 盛南烟沉默着,苏泠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她心中那层厚厚的茧,让她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 解脱吗?周砚川那样的人,会需要这样的解脱吗? “周槐亭呢?他现在怎么样?”盛南烟定了定神问道。 她必须弄清楚燕城那边的情况,才能更好地规划她和周周的未来。 “周槐亭?他现在可风光了!”苏泠的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今天下午,他还以周氏集团副总裁的身份主持了一个临时会议,虽然没明说,但那架势,俨然就是下一任总裁了。周如海原本就对外宣称身体不好,想要逐渐退位颐养天年,已经很少管集团的事了。我看用不了多久,不光是周氏集团,就连周家上上下下,都得周槐亭他们母子说了算了。” 盛南烟的心沉到了谷底。 周槐亭一旦掌权,绝对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 虽然她现在远在榕城,但只要周槐亭想找,就一定能找到她。 她和周周,恐怕很难真正过上安稳的日子。 盛南烟靠在窗边,望着楼下花园里零星走动的人影,指尖冰凉。 她轻轻掐了掐眉心,低声道:“苏泠,你最近保护好自己,总之周槐亭现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又有顾总在,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劳烦你在那边多观察,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告诉我。” 苏泠在那头应了声好,又忍不住叮嘱:“你自己也小心,榕城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别让周周再受委屈。钱够不够用?不够我给你转过去。” 盛南烟心头一暖,唇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放心,够用,我和周周肯定饿不死。倒是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总想着现在就来找我们。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这边情况稳定了,我会联系你。” 挂了电话,走廊里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盛南烟站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回病房。 周周还在睡着,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 她坐在床边,轻轻抚平孩子眉间的褶皱,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心中那点因燕城消息而起的慌乱,才渐渐平息下来。 不管周砚川如何,不管周槐亭怎样,从现在起,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守着周周,让他好好活下去。 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病房里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两人身上,静谧中透着一丝来之不易的安宁。 隔天上午的时候,周周才彻底地转醒过来。 “小姨……”周周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很是不安,“我们现在是在哪?” 盛南烟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现在在榕城。” 周周面上露出些许茫然:“榕城是哪儿?” “是一个,树很多的地方。”盛南烟说完自己都笑了,“等你好一些了,小姨带你出去四处转转,你说不定会喜欢这个地方。” 周周眼睛一亮:“真的吗?那我们以后是要在这里常住吗?” 看到周周欣喜的笑脸,盛南烟心里又是忍不住微微发酸。 她知道,周周年纪不大,却始终因为病痛而四处漂泊,没有定身之所。 孩子的心里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自然而然期盼能够在某处定居下来。 哪怕这个地方他一无所知,但只要有盛南烟在,周周就会觉得安心。 盛南烟咬了咬唇,缓缓道:“那,等周周好一些之后,我们出去看一看榕城的样子。如果周周喜欢的话,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下来,怎么样?” “好耶!”周周忍不住拍手欢呼。 但下一秒,他忽然抑制不住地猛然咳嗽起来。 盛南烟表情微变,刚想为他顺气,就见周周的脸色急转直下,鼻间忽然滴下鲜红的血。 “周周?!”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囚禁 盛南烟手忙脚乱地找来纱布和消毒棉签,小心翼翼地帮周周擦拭着鼻血。 她的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焦灼和心疼。“周周乖,别怕,很快就好了。” 她轻声安抚着,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周周虚弱地靠在枕头上,小小的身体因为咳嗽而不断起伏,原本就苍白的嘴唇此刻更是毫无血色。 盛南烟一边帮他处理鼻血,一边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急促的铃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没过多久,值班医生和护士就匆匆赶了进来,看到周周的情况,医生立刻上前检查,护士则熟练地准备着各种医疗器械。 盛南烟站在一旁,紧紧攥着双手,心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医生的动作,生怕从医生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 不多时,医生神色有些肃穆地将盛南烟请到了病房外面。 门被关上,盛南烟也被隔绝在外,医护人员将周周团团围住,一点衣角都没露出来。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冰凉,连呼吸都带着颤意。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刺得她鼻腔发酸,却远不及心里那股蔓延开来的恐慌。 不多时,主治医生出来了。 盛南烟瞬间站直了身体,希冀而恐惧地看着对方。 “他,他没事吧?” 医生眼中闪过叹息,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她心上:“这孩子的情况比预想中复杂,检查结果显示,他体内的血小板数值持续下降,凝血功能出现异常,这次鼻出血很可能是病情恶化的信号。” 盛南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扶着墙才勉强站稳,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恶化?怎么会?” 医生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这种病本身就具有不可预测性,孩子的身体底子弱,加上之前的奔波和环境变化,都可能成为诱因。我们需要立刻安排进一步的详细检查,制定新的治疗方案,但你要有心理准备,后续的治疗过程恐怕会很艰难。” “而且,先前正式检查的结果都还没出来,可能结果出来之后显示他的情况会更加复杂。” “这些,你都要做好心理准备。白血病本就,很难治愈。这孩子能挺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盛南烟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望着紧闭的病房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里面那个小小的、正在与病魔抗争的身影。 周周才那么小,却要承受这么多痛苦,她到底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一缕苍白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将剩余的一点点暖意尽数带走。 她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压抑的呜咽声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在空旷的走廊里低低回荡。 主治医生无声叹息,问护士要了张纸递给她。 医生轻轻道:“身为他的亲人,如果你倒了,那就没人能照顾他了。” 说完,主治医生带着其余的护士便离开了,给足了盛南烟平复心情的空间。 盛南烟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颊的泪痕。 医生的话像一记警钟敲在她的心上。 是啊,她不能倒下,周周还在等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准备回病房。 就在此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宋蓝山来了。 男人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看到走廊尽头的盛南烟后还微微愣了一下。 不多时,宋蓝山走上前,将两个袋子递给盛南烟。 “日用品。”宋蓝山淡淡,“给那孩子的。” 盛南烟还没来得及擦去脸上的泪痕,闻言怔然接过,见里面都是全新的生活用品后,心里五味杂陈。 她抬眸看向宋蓝山,轻声道:“谢谢你啊。” 宋蓝山嗯了一声,而后侧目瞥了眼病房的方向:“这孩子的情况是不是不大好?” 盛南烟后知后觉,擦去脸颊上的泪痕,一时间没有出声。 沉默就是答案,宋蓝山了然。 他看着盛南烟泛红的眼眶和强撑着的模样,语气里难得带了点温度:“榕城的医疗条件虽然比不上燕城顶尖医院,但这家医院的血液科在省内也算权威。你别太慌,医疗团队既然接了手,肯定会尽力。” 顿了顿,他补充道,“需要什么帮助,直接开口。” 盛南烟攥紧了手里的袋子,指尖泛白,低声道:“谢谢你,宋先生。只是这是我自己的事,不想再麻烦你了。” 宋蓝山挑眉,眼神锐利地扫过她:“麻烦?从你到了榕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麻烦我了。多一点少一点有区别吗?”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插进盛南烟紧绷的神经。 盛南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羞愧感。 她沉默良久,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宋蓝山冷不丁地道:“何况,你现在还怀有身孕。肚子里揣着一个,身边还带着一个,你顾得过来吗?” 盛南烟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是吗?”宋蓝山不屑轻笑,“秦冉既然让我来为你搭桥铺路,你觉得他会不把你的基本情况告诉我吗?” 盛南烟一时间语塞。 宋蓝山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双手插兜,姿态闲适却气场逼人:“再者,如今不单单是你怀孕的问题,周家那边可因为你的消失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如果我不把你的行踪掩藏好,到时候被周家那位大少爷发现,我伙同秦冉将你藏起来,我可吃罪不起。” 盛南烟惊觉自己似乎真的小瞧了宋蓝山:“周家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周砚川被撤了职,在周家彻底失去话语权。” 周槐亭母子现在在周家几乎算得上一手遮天,听说周砚川已经被他们软禁在老宅,连通讯都受到了限制。”宋蓝山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周砚川毕竟是周如海的亲生儿子,只要他不主动寻死,周槐亭暂时还不敢把他怎么样,顶多是让他活着难受罢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祝你好运 盛南烟的心猛地一紧,周砚川被软禁了? 她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有震惊,有唏嘘,却唯独没有半分幸灾乐祸。 “周槐亭他,会对周砚川下死手吗?”盛南烟艰难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宋蓝山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这个问题我可没办法回答你,周家的事情,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盛南烟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周槐亭隐忍多年,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他不会轻易放过周砚川。 这一点盛南烟清楚,想必周砚川更清楚。 但周槐亭也明白,现在还不是除掉周砚川的时候。 不用猜都知道,周氏集团内部还有不少周砚川的旧部,周如海虽然表面放权,但周家那些旁支亲戚也不是吃素的。 他需要时间稳固自己的地位,清除异己,等他真正站稳脚跟,周砚川的下场恐怕会更惨。 周槐亭的城府之深,她是见识过的。 周砚川如今算是落在他手里了,即使周槐亭不能把自己的大哥如何,也会想尽办法折腾一番的。 盛南烟心底升起无尽的,说不出的愧疚。 她本来没想让周砚川落到如此境地的。 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现在自身难保,连周周的病都顾不过来,又怎么可能去救周砚川? 而且,她好不容易逃出来。 不能再回到那个让人窒息的地方去了。 宋蓝山似乎看穿了盛南烟的心思,语气淡漠地道:“怎么,现在后悔了?没关系,你一句话,我可以把你送回燕城去,一秒钟都不耽搁。” 盛南烟飞速地平复心情,扯了扯唇瓣,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我提前谢谢你。不过,我不会回去的。”盛南烟直勾勾对上宋蓝山的眼睛,“之后,可能还得多劳烦宋先生。” 宋蓝山似笑非笑:“现在不推脱我的帮助了?” 盛南烟越来越平静:“既然您是拿钱办事,我也就不客气了。毕竟,我跟秦总的关系也差不多如此。” 说着,盛南烟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小腹,再抬眸时眼中多了几分坚定。 “还有一件事我得先跟您说好。”她看了眼病房内的方向,“我可能,不打算出国了。” 宋蓝山挑眉:“这么突然?原因?” 盛南烟垂眸:“我估计,周周的病经不起折腾了。他看起来对榕城的接受度还可以,等他好一些,我准备带他去四处转转,然后找个合适的地方住下来。” 宋蓝山的眉头轻轻皱了皱。 他看向病房的方向,看到窗户内,那孩子的脸苍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知道了。”宋蓝山收回目光,神情依旧淡漠,“反正当时秦冉跟我说了,要不要出国,或者要去哪儿,都随你的意见。总之无论如何,等你安定下来,要第一时间跟秦冉联系。” 宋蓝山说着看了眼手机屏幕:“第三天了,你该准备着联系他了。” 盛南烟了然:“知道了。” “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宋蓝山如来时一般,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走廊里又恢复了寂静,盛南烟望着男人消失在电梯口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日用品袋子。 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浓了些,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轻轻推开病房的门。 周周已经睡着,大概是刚才的惊吓和治疗耗尽了他所有力气,眉头却依旧微微蹙着,像是还在做着不安稳的梦。 盛南烟走到床边,替他掖了掖被角,指尖拂过他汗湿的额发,心中五味杂陈。 她的命,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命,还有周周的命,已经牢牢地绑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 隔天,周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医生拿着一叠厚厚的报告,脸色凝重地走到盛南烟面前。“盛小姐,孩子的骨髓穿刺结果不太理想,癌细胞扩散的速度超出了我们的预期,现有的化疗方案恐怕已经无法有效控制病情。” 盛南烟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医生后面的话她几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视线死死地盯着那份报告,上面的每一个专业术语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将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希望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声音带着颤抖问道:“还、还有别的办法吗?任何办法都行。” 医生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同情:“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进行二次骨髓移植,但配型的难度极大,而且孩子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撑到找到合适的骨髓都还是个未知数。” 盛南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清楚地记得,周周第一次移植时经历的痛苦和危险,那几乎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二次移植的风险成倍增加,盛南烟甚至不敢去想象手术台上可能出现的任何一种意外。 但医生的话又像一丝微弱的光,让她在彻底的绝望中抓住了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 “配型……需要什么样的配型?亲属可以吗?”她急切地追问,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尖锐。 医生点了点头:“亲属配型成功的概率相对较高,尤其是直系亲属。如果能找到合适的骨髓捐献者,手术成功率会提升不少,但前提是捐献者的身体条件符合要求,并且愿意捐献。” 亲属…… 盛南烟的心猛地一沉。 赵淑芬,也算是周周的,直系亲属。 盛南烟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刺骨的疼痛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医生,我还有,多长时间?”盛南烟颤声问道。 医生沉沉道:“最多半个月。如果半个月内不能手术,那……” 盛南烟忍下眼泪,“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联系周周的直系亲属过来做配型检查。这期间也希望您能帮我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合适的骨髓配型,如果有人愿意捐献,出多少钱都行!” 医生面露不忍,欲言又止半晌,最终点了头。 “祝你,好运吧。” 第一百二十章 做什么都行 送走了医生,盛南烟直接找宋蓝山要了秦冉的电话,拨了过去。 接通后,秦冉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带着莫名的慵懒和餍足。 “哪位?” 盛南烟听到了女人的嬉笑声,还有暧昧的水声。 她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忍耐着,开了口:“秦总,是我,盛南烟。” “哦?”秦冉话语中带上了浓浓的兴味,“终于舍得联系我了?我以为你会直接跟我玩消失呢。” 盛南烟语声微微嘶哑:“您让宋蓝山看着我,我怎么可能消失得了?” 秦冉哼笑一声:“在那边怎么样?” “秦总,我需要您的帮助。”盛南烟答非所问,“周周的病情恶化,需要直系亲属配合做骨髓移植检测。赵淑芬……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电话那头一阵死寂,只有秦冉的呼吸声。 好一会儿,秦冉语气里毫无起伏的反问:“所以?你要让赵淑芬到榕城去?你知道这样的风险有多大吗?现在燕城秦家和程家都盯着赵淑芬,周家那边也在焦头烂额的找你。” “如果被他们发现,是我协助你逃跑,又把你藏起来,到时候我的损失你来承担吗?” 盛南烟的心揪紧,指尖冰凉:“我知道风险很大,但这是周周唯一的机会了。秦总,我求您,只要能让赵淑芬来做配型,我答应您任何条件。” 她的声音带着卑微的恳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更久,久到盛南烟几乎以为秦冉已经挂断了电话。 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秦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盛南烟,你总是能给我出难题。赵淑芬现在人虽然在我手上,但那医院已经布满了程墨涵的眼线,要把她悄无声息地带出山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很难,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盛南烟的声音哽咽起来,“周周他……他等不起了。医生说最多只有半个月的时间。” 秦冉低骂了一声,语气烦躁:“半个月?你这是在逼我。” “我不是逼您,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盛南烟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秦总,您帮我这次,以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秦冉冷笑一声:“你的命?你的命现在可不值钱。” 盛南烟微微咬牙:“秦总,我可以帮你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我的履历非常优秀,我想您也知道——山城秦家有一家濒临破产的设计公司,我可以让它起死回生。” 秦冉闻言,半信半疑:“你确定?” “我确定!”盛南烟抓住这仅有的救命稻草,“我有这个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里传来秦冉妥协般的叹息。 “盛南烟,我就再信你一次。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一旦败露,我不会承认任何关系,你好自为之。” 盛南烟喜极而泣,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谢谢您!秦总,谢谢您!您放心,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连累到您的。” “但愿如此。”秦冉的语气依旧冷淡,“我需要时间安排,你等我消息。记住,在我联系你之前,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试图自己联系赵淑芬,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盛南烟连连点头,仿佛秦冉就在眼前,“我一定乖乖等您的消息,绝不添乱。” “嗯。”秦冉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盛南烟缓缓放下手机,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她扶住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有希望了,周周终于有希望了。 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不管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困难,她都必须撑下去,为了周周,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护士端着药盘走了进来。 看到盛南烟通红的眼睛,护士愣了一下,随即关切地问道:“盛小姐,您没事吧?是不是周周又不舒服了?” 盛南烟连忙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谢谢你。” “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护士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为周周更换输液袋,“孩子今天的精神状态比昨天好多了,应该是药物起作用了。” 护士换好药后,又叮嘱了盛南烟一些注意事项,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周周微弱的呼吸声和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 盛南烟在床边坐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周周,一刻也不敢离开。 她不知道秦冉什么时候会带来消息,也不知道赵淑芬是否愿意捐献骨髓,但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等待似乎成了唯一的希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盛南烟的心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焦虑。 她时不时地拿出手机看一眼,生怕错过了秦冉的电话。 就在她几乎要坐不住的时候,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盛南烟的心猛地一跳,连忙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秦冉的声音,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语气,“事情有进展了。我已经派人去接触赵淑芬了,最快今晚,最慢明晚,她会到榕城。” 盛南烟几乎喜极而泣。 “那,那赵淑芬知道,是给周周做配型检查吗?” 秦冉道:“说了,她倒是没说什么,只说听从我们的安排。未免她路上搞什么幺蛾子,我还是用老办法把她送过去,到时候宋蓝山会接应,你只需要在医院等着就是了,不要任何无谓的事情。” “再者,赵淑芬未必愿意真的给程周周捐献骨髓,要怎么说服她,这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如果赵淑芬不愿意,我也不会把她再接回来,风险太大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他是无辜的 盛南烟咬了咬牙。 赵淑芬的确有可能不同意。 先前她已经跟赵淑芬说过,程墨涵有可能想灭她的口。 那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孙子,她未必会有多少感情。 赵淑芬年轻时为自己和程墨涵殚精竭虑的谋划,彼时她为了能让程墨涵认祖归宗,什么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这对母子不在意任何人,只在意他们自己。 即使如今赵淑芬实在算得上虎落平阳,但盛南烟也能想象出她得知要捐献骨髓时,那副权衡利弊、满脸算计的模样。 但事到如今,她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 赌赵淑芬对程墨涵仅存的那点母爱,赌她或许会看在周周是程墨涵独子的份上,伸出援手。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每一秒都像在火上炙烤。 盛南烟守在病房里,一边照料着昏睡的周周,一边竖起耳朵留意着手机的动静。 她不敢离开半步,生怕错过宋蓝山接应赵淑芬的消息。 周周睡得并不安稳,偶尔会发出几声低低的呓语,小手在空中胡乱抓着,盛南烟便赶紧握住他冰凉的小手,轻声安抚。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病房,给苍白的房间增添了一丝暖意,却驱不散盛南烟心头的阴霾。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依旧没有任何新消息。 秦冉说最快今晚,可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宋蓝山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难道计划出了什么变故? 赵淑芬在来榕城的路上被发现了? 还是她临时反悔,不肯配合了? 各种猜测在盛南烟脑海中盘旋,让她坐立难安。 她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 如果赵淑芬不能按时到,周周生还的希望至少破灭一半。 她甚至开始后悔。 当初她应该趁着赵淑芬还不清醒时就将她带到燕城,给周周做配型检测。 就在盛南烟几乎要被绝望淹没的时候,手机终于响了。 是宋蓝山打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喂,宋先生。” “人到了,在医院楼下。”宋蓝山的声音依旧简洁明了,听不出任何情绪,“现在方便下来吗?” 盛南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忙应道:“方便,我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她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周周,替他掖好被角,这才快步走出病房。 电梯缓缓下降,盛南烟的心跳得飞快。 走出电梯,医院大厅里人来人往,盛南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宋蓝山。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朴素、头发花白的中年女人,正是赵淑芬。 时隔多日再见,赵淑芬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和不安,四处张望着。 盛南烟定了定神,快步走了过去。 赵淑芬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赵阿姨。”盛南烟主动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有日子不见了。” 赵淑芬扯了扯嘴角:“把我从山城弄到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秦冉只说让我配合你做个检查,到底是什么检查,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盛南烟看了一眼旁边的宋蓝山,宋蓝山会意,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你跟我来吧。”盛南烟低声说着,“带你见个人。” 赵淑芬虽然警惕,但还是跟着盛南烟进了电梯。 电梯里的空间狭小而安静,只有金属缆绳轻微的摩擦声。 赵淑芬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里的不安愈发明显,她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盛南烟沉默的侧脸堵了回去。 电梯停下,门缓缓打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盛南烟率先走出电梯,赵淑芬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护士站的方向传来隐约的说话声。盛南烟带着赵淑芬走到周周的病房门口,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你自己看。”盛南烟侧身让开,声音沙哑地说道。 赵淑芬顺着她让开的空隙朝里望去,当她的目光落在病床上那个瘦小的身影上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周周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 “他、他是……”赵淑芬的声音有些发颤,惶然无措地看着盛南烟。 盛南烟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周周冰凉的小手,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他叫程周周,是你儿子程墨涵的孩子,是你的亲孙子。” “孙子?”赵淑芬像是被雷击中一般,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病床上的孩子,“墨涵的孩子?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得了什么病?” “白血病。”盛南烟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赵淑芬,带着一丝恳求,“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了,唯一的希望就是骨髓移植。你是他的直系亲属,配型成功的概率最大。算我求你,求你救救他,他好歹也是你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赵淑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嘴唇哆嗦着,眼神复杂地在周周和盛南烟之间来回移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尖锐:“骨髓移植?你让我给他捐骨髓?盛南烟,你安的什么心!我凭什么要救他?是你亲口告诉我的,程墨涵那个逆子早就不认我这个妈了,他的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无辜的!”盛南烟猛地提高了声音,眼眶瞬间红了,“他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就因为程墨涵对你不好,你就要报复在一个孩子身上?” 提到程墨涵,赵淑芬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盛南烟的心都快要沉到谷底,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病床上的周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让我、让我再想想。” 盛南烟咬了咬牙。 她豁出去一般,逼近了赵淑芬。 “赵阿姨,现如今你没有任何能力能跟程墨涵对抗。你知道你自己的儿子有多狠心,如果你没有我的支持,没有山城那位的保护,你很快就会暴露。” “到时候程墨涵会对你做什么,你想过吗?他那样的人,会在乎什么亲妈不亲妈,儿子不儿子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见不见都一样 赵淑芬眸光惊疑不定。 “你威胁我?” 盛南烟咬牙:“我也不想威胁你的。但事实如此——你儿子什么品性你再清楚不过了。如今他有了新的父母,有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完美婚姻。他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他会允许你和周周这个污点存活于世吗?” 赵淑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当然知道程墨涵的性子,为了往上爬,他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 当年她为了让他认祖归宗,不知费了多少心血。 可到头来呢? 他功成名就,却把她这个亲妈抛到了脑后,甚至还想过要对她下手。 想到这里,赵淑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盛南烟看着她的反应,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继续说道:“你救了周周,不仅能保住自己的命,还能多一个筹码。周周是程墨涵的亲儿子,只要他活着,程墨涵就永远别想彻底摆脱我们。等周周的病好了,程墨涵的威胁也解除了,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这里,去过你想过的生活,永远不会再被程墨涵找到。” 赵淑芬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盛南烟:“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能保证程墨涵不会找到我?” “我不敢百分之百保证,但我会尽力。”盛南烟诚恳地说道,“现在,你是唯一能救周周的人,也是唯一能救你自己的人。你好好想想,是愿意冒险赌一把,还是等着程墨涵来把我们所有人都灭口?” 病房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周周微弱的呼吸声和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 赵淑芬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盛南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地盯着赵淑芬,生怕她会说出拒绝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赵淑芬终于缓缓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好,我答应你。但是,你必须保证,事成之后,你会兑现你的承诺,让我离开这里,过安稳日子。” 盛南烟听到这话,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几乎要喜极而泣。 看到她的表情,赵淑芬泼了一盆冷水下来。 “别高兴得太早。我只是答应给周周做配型检查,能不能配型成功,还不一定呢。” 赵淑芬说着,看了眼病房内的程周周,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但很快,她又抽离出来,变得冷漠。 “就算他是我的亲孙子,我对他的感情也不深,这孩子也未必肯认我。”赵淑芬垂下眸子,“我可以捐骨髓,但如果不成……” 盛南烟咬牙:“就算配型不成功,或是手术不成功,我也会兑现我的承诺。” 赵淑芬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那就好。不过,不得不说啊盛南烟,你跟你那个姐姐一样,都是心软、不堪大事的人。” 盛南烟的表情僵了一瞬。 “你什么意思?” 赵淑芬浑浊的眸子微转,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你姐姐当年要是心狠一点,哪还有程墨涵后来的风光?她对程墨涵掏心掏肺,结果呢?被他害得家破人亡,自己也落得个凄惨下场。”赵淑芬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你现在为了这个孩子,不惜跟程墨涵作对,甚至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跟你姐姐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盛南烟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我姐姐做的没错,我也没错,错的是程墨涵。而且我相信,程墨涵一定会遭到应有的报应。” “报应?”赵淑芬面上露出哂笑,“在这个世界上,有几个坏人会真的到报应?程墨涵现在高高在上,你拿什么跟他斗?” 盛南烟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既如此,你又为什么要答应我呢?” 赵淑芬自嘲似的哼笑两声。 “我没得选啊。这一辈子,我都没得选。” 盛南烟看着赵淑芬的表情,微微蹙眉。 很快,她从中抽离,冷淡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既然你已经答应做配型检查,我们现在就去找医生安排吧。” 赵淑芬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吧。希望你的运气比你姐姐好一点。” 盛南烟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出病房。 赵淑芬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医生办公室走去。 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隔天,赵淑芬被带进了做配型检查的手术室。 盛南烟守在手术室外,每一秒都像在煎熬。 她不停地踱步,目光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室的灯始终亮着,没有任何动静。 她开始胡思乱想,担心检查过程中会出现什么意外,担心赵淑芬会突然反悔,更担心配型结果不理想。 就在她焦虑万分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盛南烟立刻迎上去,声音带着急切:“医生,怎么样?配型成功了吗?”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恭喜你,配型非常成功!赵女士的骨髓和程周周小朋友的匹配度很高,手术成功率很大。” 听到这个消息,盛南烟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她连忙向医生道谢,然后迫不及待地想去告诉赵淑芬这个好消息。 当她走进观察室时,赵淑芬正靠在病床上闭目养神,脸色有些苍白。 盛南烟走到床边,轻声说道:“赵阿姨,配型成功了,医生说手术成功率很大。” 赵淑芬缓缓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知道了。” 看着她冷漠的表情,盛南烟忍不住道:“周周今天可能会醒来,你想去见见他吗?跟他……” “见什么?”赵淑芬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跟他相认吗?没这个必要吧。反正我不会对他负责,更不会管他的。见不见的,都一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坏消息 盛南烟看着赵淑芬那张毫无波澜的脸,面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她原本以为,赵淑芬愿意来做配型,是因为心中多少会为周周有所触动,毕竟那是她的亲孙子,是她血脉的延续。 可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赵淑芬的心,似乎早已在常年的磋磨和算计中变得坚硬如铁,再也捂不热了。 “随你吧。”盛南烟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知道,强求也没有用。 赵淑芬能答应捐骨髓,已经是万幸,她不能再为周周奢求更多。 毕竟,她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互相利用和威胁之上,又怎能指望有什么温情可言。 她转身准备离开观察室,想回去守着周周。 走到门口时,身后却传来了赵淑芬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淡淡的,听不出情绪的语调:“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盛南烟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医生说尽快,大概这两天就能安排。具体的时间还要等医院那边确定。” 赵淑芬“嗯”了一声,便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仿佛刚才的问话只是随口一提。 盛南烟看着她,心中微动。 “如果,你反悔了,或者是想开了,想跟周周见一面,随时来找我。” 赵淑芬没有回答,盛南烟也没指望她会再说话,轻轻关上了门。 走出观察室,走廊里的光线似乎比刚才明亮了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刺鼻,此刻却让她感到了一丝安心。 配型成功了,周周有救了,这就够了。 至于赵淑芬…… 她只要能顺利完成手术,她们之间的交易就算达成了一半。 等程墨涵这个威胁没了以后,她们就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她快步朝着周周的病房走去,脚步轻快了许多。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盛南烟的心情也像是这天气一样,终于有了一丝放晴的迹象。 她走到病房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看向床上的周周。 小家伙依旧安静地睡着,但不知道是盛南烟的错觉还是什么,周周的脸色似乎比之前红润了一些。 盛南烟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勾出一个柔软的弧度。 很快,都会好起来的。 —— 三天后,周周的主治医生跟盛南烟说了手术时间。 “周周的情况特殊,必须小心又小心。所以我把手术安排在五天后,这期间我会跟医院里主治白血病的医生专家会诊,做出存活率最高的手术方案。” 盛南烟眼睛发亮,忍不住问:“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主治医生迟疑了一下。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主治医生面露歉意,“如果答案不是你满意的,你会很痛苦;我们身为医生压力也会很大。” “还不如就这样,一切交给我们,你放心就是。” 盛南烟的心沉了一下,但很快又释然了。 医生说的是实话,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与其纠结于概率,不如相信医生的专业和周周的生命力。 她点了点头,感激地说道:“谢谢您,医生,我相信你们。” 主治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几天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有精力陪孩子度过难关。” 盛南烟嗯了一声,送走医生后,她走到周周的床边,握住他温热的小手。 周周似乎感觉到了盛南烟手心的温度,手指轻轻动了下。 盛南烟眼眶通红。 “周周,你能听到小姨说话是不是?”盛南烟趴在床边,轻声跟他说话,“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很快的,等你好起来之后,我就带你去榕城四处逛逛。” 她一边说,一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周周的手背,声音温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他的梦境。 周周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在回应着她的话,盛南烟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眼底的坚定又深了几分。 不多时,盛南烟从病房出来,迎面碰上了踱步而来的赵淑芬。 她看起来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只是脸色还苍白。 盛南烟顿住脚步,凝视着她:“你想见周周吗?他还没醒……” “不是。”赵淑芬干脆利落地否认,“我只是有样东西要给你。” 说着,赵淑芬从怀中取出一个玉镯,交到了盛南烟手上。 盛南烟一愣。 这玉镯是羊脂玉的,成色不算太好,而且上了年头。 这东西,她曾经在盛南慈手上见到过。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说是将来墨涵娶了媳妇传给她。”赵淑芬说着嗤笑了一声,“那时候我觉得你姐配不上墨涵,一直没给她。现在想想真是讽刺,假如一开始我没有利欲熏心,教墨涵去程家又争又抢,而是把镯子给了南慈,让她跟墨涵在老家好好的结婚生孩子,或许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盛南烟明白过来。 她看着镯子,只觉得可笑:“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你现在给我又有什么用呢?我姐姐也拿不到了。” 顿了顿,盛南烟近乎泄愤一般:“即使她还活着,她也不会要。” “拿着吧。”赵淑芬喉咙里发出一声仓促的笑意,“或许将来,你能帮我交给周周的媳妇呢。” 闻言,盛南烟忽然就有些说不出的哽咽。 她捏着镯子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收了下来。 “好,如果我能陪周周到那一天,我会交出去的。” 赵淑芬笑了下:“手术时间定了?” 盛南烟点头:“定了,五天后。这几天你依旧住在旁边的空病房里,有什么需要的我会帮你去做,不要随意出门被人瞧见正脸。” “行,知道了。”赵淑芬挥了挥手,“累了,我去睡觉了。” 赵淑芬转身进了病房,盛南烟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息。 她将镯子收好,刚准备回病房陪周周时,手机忽然响起。 是秦冉打来的电话。 盛南烟接通:“秦总?什么事?” “坏消息,程墨涵已经往榕城去了——半个小时后,宋蓝山会接你跟赵淑芬还有程周周去另一家医院避风头,配合宋蓝山,别节外生枝。”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怕他不成? 盛南烟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他是查到什么了吗?” 秦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具体原因还不清楚,可能是他那边察觉到了赵淑芬的踪迹,也可能是他本来就计划来榕城处理其他事情。总之,现在情况紧急,尤其是赵淑芬,绝对不能让她暴露在程墨涵面前。那家医院是我们早就安排好的备用地点,安保措施很严密,暂时是安全的。” 盛南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准备。” 挂了电话,她立刻转身冲进周周的病房。 小家伙依旧在沉睡,她看着他恬静的睡颜,心中一阵刺痛。 盛南烟不敢耽误,快速地将周周常用的物品,以及必备药物都装进一个随身的包里。 简单收拾好后,盛南烟去敲赵淑芬的门。 “赵阿姨,快醒醒,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程墨涵快来榕城了!” 病房里没有任何回应,盛南烟心中一紧,顾不上礼貌,直接拧开门锁冲了进去。 只见赵淑芬正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穿着鞋子,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 她抬眸,看到盛南烟的表情,缓缓道:“急什么?他来了就来了,我难道还真怕他不成?” “你不怕他?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说的?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盛南烟简直要被她气笑了,“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一旦被他发现,我们所有人都完了,周周的手术也泡汤了!” 赵淑芬穿好鞋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这才缓缓开口:“我没忘。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慌,只会坏事。”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向盛南烟:“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周周那边怎么样?能移动吗?” 盛南烟被她问得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周周还在睡,虽然医生之前说他现在的情况相对稳定,可以移动,但要非常小心。东西我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赵淑芬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走廊里的动静,然后对盛南烟说:“你去把周周抱出来,我在门口等你。记住,动作轻一点,别吵醒他。” 盛南烟看着赵淑芬此刻镇定自若的样子,心中的焦躁莫名地减轻了一些。 她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进周周的病房,小心翼翼地将小家伙从床上抱了起来。 周周很轻,抱在怀里几乎没什么重量,盛南烟的心揪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弄醒了他,或者伤到了他。 她抱着周周,跟着赵淑芬快步走出病房,朝着电梯口走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们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盛南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就在她们快要走到电梯口的时候,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一些人的说话声。 盛南烟和赵淑芬同时停下脚步,脸色微变。 是程墨涵的人吗? 这么快就到了? 赵淑芬反应极快,一把拉着盛南烟躲进了旁边一个空置的杂物间,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杂物间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 盛南烟紧紧抱着周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能听到自己和赵淑芬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以及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仔细搜,程总说了,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和孩子!”一个粗哑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知道了,头儿,这层楼我们已经搜了一半了,还没发现目标……”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脚步声在杂物间门口停了下来,盛南烟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了。 她下意识地将周周抱得更紧了,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护住他。 赵淑芬的手也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手心冰凉。 过了几秒钟,那个粗哑的男声再次响起:“这间杂物间查了吗?” “还没,看着不像有人的样子……” “不管像不像,都给我打开看看!万一藏在里面呢?” 随着“吱呀”一声响,杂物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一条缝,一道手电筒的光束扫了进来,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刺眼的光芒。 盛南烟和赵淑芬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尽量蜷缩在角落里,避开那道光束。 手电筒的光束在杂物间里扫了一圈,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就在盛南烟以为他们要离开的时候,那个粗哑的男声却再次响起:“等等,这里好像有动静。” 盛南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下意识地看向怀里的周周,小家伙似乎被外面的动静惊扰了,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呓语。 盛南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浑身都在发抖。 赵淑芬也察觉到了周周的动静,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的水果刀。 她紧紧握着水果刀,做好了随时跟外面的人拼命的准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铃声。 是消防铃报警的声音。 刺耳的声音之下,外面的几个男人低低骂了一句脏话。 “头儿,先走吧,要是被人看到……” 盛南烟抱着周周的手紧了紧,直到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传远了,这才敢悄悄探出头去。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忽然出现,一把拽住了盛南烟的胳膊,将她扯了出来。 不等盛南烟惊呼出声,就被那人一把捂住了口鼻。 盛南烟惊骇地睁大眼睛,正对上宋蓝山那双沉沉的眼眸。 “嘘!”宋蓝山示意她安静,而后看向她身后缓缓出来的赵淑芬。 盛南烟的心绪渐渐平复几分,这才发现周遭灯光昏暗,只有走廊里的消防提示灯幽幽的亮着。 许久,宋蓝山放开了盛南烟,声音极低的开口。 “程墨涵的人已经找过来了,我刚刚砸破了消防铃,他们不敢闹大,趁现在跟我走,把嘴闭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同归于尽 几人从侧门一路出了医院,在宋蓝山的催促下,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子平稳地驶出医院停车场,汇入车流后,盛南烟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周周,小家伙依旧睡得安稳,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盛南烟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周周柔软的头发,心软得一塌糊涂。 赵淑芬坐在副驾驶座上,从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只是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神色晦暗不明。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只有宋蓝山平稳的驾驶声和周周轻微的呼吸声。 盛南烟忍不住打破沉默,看向正在开车的宋蓝山:“宋先生,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那家备用医院远不远?” 宋蓝山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声音冷静:“不算太远,在城郊,也是一家私立医院,安保措施绝对可靠。程墨涵的人暂时查不到那里。”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秦总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医院那边已经准备好了VIP病房和一切所需的医疗设备,到了之后会有专门的医护人员接应。” 盛南烟点点头,心中稍安。 只要能确保周周的安全,暂时远离程墨涵的威胁,去哪里都好。 车子大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渐渐远离市区的喧嚣,来到一片相对僻静的区域。 远远地,就能看到一栋灯火通明的现代化建筑,正是那家私立医院。 车子直接开进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停下。 宋蓝山熄火,回头对盛南烟和赵淑芬说:“到了。跟紧我,别走散了。我手下的人负责拖住程墨涵那边,一时半会儿还赶不过来,我们得尽快进医院。” 盛南烟抱着周周,赵淑芬跟在她身侧,三人随着宋蓝山一起下了车。 几人出了停车场,夜风的冷冽让盛南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看向不远处的医院大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身后,传来了汽车引擎声。 几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去—— 几辆车疾驰而来,将几人的去路拦住。 盛南烟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后退。 宋蓝山想也没想,直接挡在了盛南烟身前,神色紧绷地看着面前的几辆车。 为首的一辆黑车车灯熄灭,车门打开,西装革履的男人施施然从车上下来。 他背逆着车灯大光,但盛南烟还是第一时间看清了他的脸。 “程墨涵……”盛南烟面上瞬间血色全无。 一旁,赵淑芬也死死地盯着程墨涵,唇瓣颤抖着,似乎在说什么,却让人听不清。 车灯熄灭,程墨涵似笑非笑地缓步上前,他身后跟着数十个黑衣保镖,将他们团团围住。 “好久不见啊南烟。”程墨涵走近了,微微歪着脑袋一笑,目光瞥向她怀中的周周,“这孩子命大,还活着呢?” 盛南烟死死地咬着牙,“程墨涵,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程墨涵莞尔:“有我未婚妻的帮助,我想找谁不容易呢?” 说着,他眼神微转,落在了一旁的赵淑芬身上。 母子四目相对,赵淑芬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因为这一刻,她清晰地看到了亲儿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妈。”程墨涵薄唇微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赵淑芬咬牙切齿:“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个,不孝子……攀了高枝,这是要踹窝子啊?” 程墨涵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妈,何必这么苦大仇深呢?当年您教导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做得不是很好吗?” 他一步步逼近,声音低沉如冰,“而且当年,我说过我不愿意去程家争抢,我只想带着您去过安稳的日子,是您自己不愿意的啊。现在倒好,我得到了当年您让我去争抢的一切,您怎么反倒不满意了?” 赵淑芬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我那时候,难道不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程墨涵嗤笑一声,打断她的话,“是为好我,还是想让我去程家做你的垫脚石,你自己说得清楚吗?” 他的目光扫过盛南烟怀中的周周,眼神骤然变得阴鸷,“您说的对,我当年不应该跟南慈在一起的,否则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麻烦,这个孽种,也根本不该出生!” 盛南烟闻言,心脏猛地一缩,她将周周紧紧护在怀里,怒视着程墨涵:“程墨涵!你嘴巴放干净点!周周是无辜的!” “无辜?”程墨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流着程家的血,就注定不可能无辜!” 盛南烟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从头冷到脚:“你是他的亲生父亲!你怎么能那么心狠?!” “心狠?你任由他活在这个世上,就是让他成为下一个我!要说心狠,那也是你心狠!” 他说着,朝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那些黑衣保镖立刻上前一步,虎视眈眈地盯着盛南烟、赵淑芬和宋蓝山。 宋蓝山面色一沉,将盛南烟和赵淑芬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程墨涵:“程墨涵,别太过了。秦总不会放过你的。” “秦总?”程墨涵脸上的不屑更浓,“你以为我会怕他?他远在山城,连燕城秦家的边儿都摸不到!他 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 他上前一步,逼近宋蓝山:“识相的,就把人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宋蓝山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想带走她们,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赵淑芬看着眼前的对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今天这场硬仗是躲不过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之前那把小巧的水果刀,紧紧握在手中,眼神坚定地看着程墨涵:“程墨涵,你要是敢动南烟和周周一根手指头,我跟你同归于尽!”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再看看你 程墨涵看着赵淑芬手中的刀,嗤笑一声:“妈,你那时候不是最讨厌南慈了吗?怎么现在倒肯护着她的儿子?” 他说着,再次朝保镖们挥了挥手。 那些保镖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宋蓝山反应迅速,一把将盛南烟和赵淑芬推开。 “快跑!” 他怒喝一声,而后便迎了上去,与那些保镖缠斗起来。 盛南烟抱着周周,踉跄着后退几步。 宋蓝山被几个保镖桎梏住,双目赤红地朝着盛南烟看过来:“快走啊!” 赵淑芬眼见不对,毫不犹豫地拉着盛南烟转身就跑。 身后,程墨涵看着她们的背影,目光阴鸷。 半晌后,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通体漆黑的手枪。 黑洞洞的枪管对准了赵淑芬的后背—— 砰! 枪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盛南烟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拉力猛地从手臂传来,紧接着赵淑芬的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盛南烟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却只抓到一片温热粘稠的液体。 她低头一看,只见鲜血正从赵淑芬的后心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衫。 周周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在盛南烟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啼哭。 盛南烟抱着周周,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赵淑芬,看着她缓缓抬起的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发出一声模糊的气音。 盛南烟抱着孩子跪倒在地,无措而茫然地看着赵淑芬满是血色的脸,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想要为她擦去唇边的血迹。 赵淑芬的眼珠转动着,眼底流露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直直地看向她怀中的周周。。 盛南烟这一瞬明白了什么,眼泪大颗大颗落下,痛彻心扉。 程墨涵站在原地,手枪还在冒着袅袅青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缓缓收回枪,目光越过赵淑芬的尸体,落在盛南烟惨白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现在,你还想跑吗?” 盛南烟猛地回过神来,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她死死地盯着程墨涵,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颤抖。 “程墨涵,你不是人……她、她是你亲生母亲!” 程墨涵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轻笑一声:“母亲?她从选择背叛我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了。” 他朝着盛南烟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盛南烟的心上。 “把孩子给我。”程墨涵伸出手,语气冰冷。 盛南烟下意识地将周周抱得更紧,踉跄着后退:“你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伤害周周!” “死?”程墨涵挑眉,“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他朝身后的保镖示意了一下,“把孩子抢过来。” 几个保镖立刻上前,想要强行从盛南烟怀里夺走周周。 盛南烟抱着周周,拼命地挣扎着,用牙齿咬,用脚踢,像一头护崽的母狮。 然而她的力量在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很快,她的手臂就被保镖死死地抓住,周周此时已经醒来,眼睛里满是恐惧和不安,哭声微弱却充满了恐惧。 盛南烟眼睁睁地看着周周被一个保镖抱走,递到了程墨涵的手中,她的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周周!” 程墨涵抱着周周,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家伙,眼中却没有丝毫怜悯。 他轻轻拍了拍周周的脑袋,语气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别哭了,以后,你就跟着我。” 就在此时,奄奄一息的赵淑芬忽然竭尽全力地抬起了手。 盛南烟看到她的表情,瞳孔骤然紧缩。 “程墨涵你站住!” 程墨涵停下脚步,回头饶有兴致地看她:“什么事?” 而后,程墨涵顺着盛南烟的目光,看向了地上的赵淑芬。 “她还有话跟你说。”盛南烟死死盯着程墨涵,“毕竟是你亲妈,你不听最后一句吗?” 程墨涵挑了挑眉,半晌后抱着周周走了过来。 他侧着蹲身,注视着赵淑芬,见她目光似乎都涣散,轻笑:“还有什么话要说呢?” 赵淑芬张了张嘴,口中咳出血来。 只听她用最后一点力气一字一句道:“你,凑近点……让妈再,再看看你……” 程墨涵眸光闪动。 盛南烟见状,哑声道:“把孩子给我抱着吧……事到如今,我还能跑了不成?” 他用目光示意保镖放开盛南烟,又将周周交还给了盛南烟让她抱着,而后自己双膝跪地,一点点靠近了赵淑芬。 赵淑芬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嘴角忽然扯出一抹诡异的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手,将藏在袖口的小刀狠狠刺向程墨涵的脖颈。 程墨涵显然没料到她到死还有力气反击,瞳孔骤缩着想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 冰冷的刀锋划破皮肤,血液几乎是喷溅而出,程墨涵闷哼一声,下意识猛地推开赵淑芬,捂住自己的脖颈连连后退,倒在地上。 赵淑芬的手重重摔回地上,这一次,她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眼睛却圆睁着,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眼前这个亲手弑母的男人。 盛南烟抱着受惊过度、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周周,看着赵淑芬彻底失去生气的脸,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随着她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程墨涵捂着脖子,眼神发直,周遭的保镖乱成一团,盛南烟抱紧周周,起身朝着宋蓝山的方向跑去。 那些保镖早已经顾不上宋蓝山,两人汇合之后,朝着地下停车场的方向狂奔而去。 宋蓝山的手臂被刚才的打斗划伤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上留下一串蜿蜒的血痕,但他此刻全然顾不上疼痛,只是紧紧攥着盛南烟的手腕,用尽全力奔跑。 地下停车场空旷而寂静,只有两人急促的脚步声和周周压抑的抽泣声在回荡,远处隐约传来保镖们慌乱的呼喊。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错了 盛南烟回头望了一眼,只见程墨涵被几个保镖搀扶着,脖颈处的鲜血还在不断涌出,他正用一种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眼神死死盯着她的背影,那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让她浑身发冷。 宋蓝山拉着她上了车,毫不犹豫的踩下油门,按来时路原路返回。 路上,他们跟宋蓝山的保镖成功汇合,总算是松了口气。 坐在车上,盛南烟紧紧抱着孩子,浑身发冷。 她转头,怔怔地看向窗外无尽的夜色。 驾驶位的宋蓝山见状,沉声道:“别想了。事已至此,还是思量以后要紧。” 盛南烟痛苦地闭上眼,“赵淑芬死了……是我害死她的。如果不是我让她来榕城的话……” 宋蓝山面无表情:“如果她不来,那你的孩子就有可能死。就算你早都预知到有今天,难道你还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吗?” 盛南烟怔然地看向怀中的周周。 这一眼,盛南烟浑身的血液瞬间逆流。 “周周?周周?!” 只见程周周小脸灰白,呼吸微弱却急促,仿佛呼吸不上来。 盛南烟的心猛地揪紧,她颤抖着手指探向周周的鼻息,却发现那微弱的气息几乎快要消失。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宋蓝山!快!周周不行了!”盛南烟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绝望,她紧紧抱住孩子,眼泪夺眶而出。 宋蓝山迅速扫了一眼后视镜,脸色骤变。 他猛打方向盘,将车驶向路边的一家24小时急诊诊所。 车子还未完全停稳,他已经推开车门冲到后座,一把抱起奄奄一息的周周。 “周周,你醒醒,小姨求你,快醒醒……”盛南烟跌跌撞撞地跟在宋蓝山身后,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她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诊所内,值班医生被突然闯入的两人吓了一跳。 宋蓝山将周周放在诊断床上,大声喊道:“快救人!孩子快不行了!” 医生立刻行动起来,开始检查周周的生命体征。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随即对护士说道:“准备氧气和急救设备,可能是急性呼吸衰竭。” 眼睁睁看着周周被推进急救室,大门紧闭的一瞬间,盛南烟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宋蓝山见状,眸中划过不忍。 他沉默地上前扶起盛南烟,低声道:“放心……” 话音未落,急救室内传来尖锐刺耳的一道报警声。 哔—— 万籁俱寂。 盛南烟怔然地看着大门打开,医护人员满面凝重地走了出来。 “抱歉这位女士,孩子送来的太晚,已经……” 盛南烟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所有的声音、光影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怀里的周周的余温似乎还在,盛南烟呆滞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宋蓝山站在一旁,默然地垂眸注视着盛南烟。 时间仿佛凝固,空气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医护人员有些无措地看着盛南烟,想说什么却又张不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床被推了出来。 床上,一张白布将周周小小的身体整个盖住,盛南烟恍惚着,扶着墙想要站起身。 但她浑身无力,几乎是在宋蓝山的搀扶下,才趔趄着站起身。 几步的距离,盛南烟感觉像是隔了几个光年。 “周周?” 盛南烟取掉白布,看着那张可爱的,消瘦的小脸,露出一个仓皇的笑。 眼泪无知无觉的大颗大颗落下,砸在周周毫无声息的脸上。 “周周,起来了。”盛南烟的声线颤抖,“起来,跟小姨回家了……小姨,小姨带你去玩,给你做好吃的。” “周周,你快起来啊!” 盛南烟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周周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从死亡的深渊中拉回来。 然而,那小小的身体依旧安静得令人心碎,没有一丝回应。 “盛南烟,”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别这样折磨自己了。周周他,已经走了。” 盛南烟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继续轻声呢喃着,用颤抖的手抚摸着周周冰凉的脸颊。 “小姨错了,小姨不该带你出来,不该让你受这些苦……你醒过来好不好?我求你了……” 护士和医生们默默退到一旁,不忍再看这一幕。 他们见过太多生离死别的场景,却依然为眼前的这一幕感到揪心。 时间一点点流逝,盛南烟的动作渐渐变得缓慢,她的声音也逐渐微弱下来,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最终,她瘫坐在地上,双臂仍然紧紧抱着周周,整个人像是一座崩塌的雕塑,失去了所有生机。 宋蓝山蹲下身,试图扶起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她的目光呆滞,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就在这时,诊所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便衣的男人匆匆跑进来,神色焦急。 他扫了一眼现场的情况,迅速走到宋蓝山身边低声说道:“秦总的人已经到了,正在外面等你们。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否则会有危险。” 宋蓝山皱眉看了他一眼,随后转头看向盛南烟。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强硬地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盛南烟,我们不能留在这里。程墨涵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找到我们的。” 盛南烟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是机械地抱着周周,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张稚嫩的小脸上。 宋蓝山深吸一口气,语气更加坚定:“如果你还想替周周讨回公道,那就跟我走。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盛南烟的某根神经。 她缓缓抬起头,眼神中多了一丝挣扎和愤怒。 良久,她终于点了点头,但动作僵硬得像一个木偶。 男人帮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示意两人赶紧离开。 宋蓝山抱过周周,将他轻轻放在车后座上。 盛南烟则像个行尸走肉般跟在后面,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车子启动后,夜色再次笼罩住他们。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死的人是我 三天后。 城郊的私人别墅内,秦冉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抽着烟。 不多时,保镖从外面大步进来,附在秦冉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请她进来。”秦冉沉沉说道。 保镖应声出去,不多时领进来一个身穿黑色卫衣,戴着帽子口罩的年轻女人。 女人在原地静默地站了一会儿,而后摘掉了口罩。 秦冉静静地看着她,良久道:“苏小姐总算来了。” 苏泠眼下乌青很重,开门见山:“南烟呢?” “在楼上。”秦冉言简意赅,“已经三天不吃饭不喝水,也不说话了。她对我来说还有用,我不想看着她死掉。” 苏泠颔首,径直朝着楼上的方向走。 秦冉叫住她:“燕城那边情况怎么样?” 苏泠顿住脚步。 半晌,她放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程墨涵没死,但声带受损,几乎无法恢复,成了哑巴。秦、程两家的联姻,算是泡汤了。” 秦冉微微恍惚。 苏泠也不再多言,大步上了楼。 来到二楼的房间门口,苏泠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窗帘紧闭,光线昏暗。 盛南烟蜷缩在床角,双眼无神地盯着墙壁,整个人瘦得几乎脱了相。 听到开门声,她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苏泠走到床边坐下,轻轻唤了一声:“南烟。” 盛南烟的眼睛动了动,看向苏泠,嘴唇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她的目光空洞而麻木,像是灵魂被抽离了一般。 苏泠握住她的手,感受到那双手冰凉且毫无生气。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南烟,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周周的事情……我也很难过。但是你不能这样下去,你还有事情要做,有责任要担。” 盛南烟的眼神略微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死寂。 她缓缓低下头,一滴泪无声地滑落。 苏泠继续说道:“程墨涵没死,他现在成了哑巴,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就结束了。他的罪行,他欠下的债,都需要有人去清算。南烟,你是唯一能站出来的人。” 盛南烟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良久,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微弱:“我……还能做什么?” 苏泠紧紧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活着,站起来,为周周讨回公道。只有这样,你才能让他的离开有意义。” 盛南烟的泪水再次涌出,这次她没有再压抑,而是任由它们肆意流淌。 积攒了几天的情绪,总算是倾泻而出。 盛南烟嚎啕痛哭。 苏泠听得心酸,紧紧抱住了盛南烟。 但与此同时,她又松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盛南烟总算是将渐渐止住了痛哭。 苏泠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在秦冉的眼皮子底下,你即使难过也不想表露出来。” “没关系,我来了。” 盛南烟看向苏泠,双目赤红,声音沙哑:“燕城那边……” “放心,我之所以今天才到,就是想着能尽量避开周槐亭的耳目。周砚川现在被家里软禁起来,不能出门,所以我也没法联系上他。否则他在的话,我可能来得更容易些。” “今天上午的时候,周槐亭和辛意如去看望程墨涵,我这才找到可乘之机,赶紧过来了。放心,往后我们俩一起,不再分开。” 苏泠说着,握住了盛南烟的手。 盛南烟眼底的恨意一闪而逝:“程墨涵居然,没死吗?” 他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祸害活千年。”苏泠冷笑一声,“而且他现在掌握程氏集团不少股份,也安插了不少自己人进去。那些人大多都是跟程家大少作对过的,他们最不想让程墨涵死。” “一旦程墨涵死了,他们那些人一定会被清算,一个都逃不掉。” 苏泠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盛南烟的心上。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既有愤怒,也有不甘,甚至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所以他现在……还是赢家?”盛南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苏泠沉默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不,他不是赢家。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失去了程家的信任,也失去了周家的支持。现在的他,不过是个困兽,被自己亲手布下的网牢牢束缚住。但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想办法报复你。” 盛南烟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般锐利:“报复我?呵……那我要让他尝到比死更痛苦的滋味。” “你打算怎么做?”苏泠问,语气平静却暗藏深意。 盛南烟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努力将所有的悲伤压回心底。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瞳孔中已燃起了一簇火苗。 “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做过什么。”她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赵淑芬和周周的死不能就这样算了。” 苏泠压低声音,“我们得小心行事。秦冉虽然暂时站在我们这边,但他有自己的目的。现在程家和燕城秦家的联姻算是吹了,秦冉的目的已经算是达到了。他根本没有必要再去冒险帮咱们。至于周槐亭和辛意如……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盛南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满是苦涩与决绝。 “我知道,了我不能退缩,苏泠,赵淑芬是我让秦冉带她来的榕城,如果她没来,或许她就不会……虽然我是为了周周,但到最后,我还是没能照顾好他。我愧对我姐姐,我恨不得当初死的人,是我。” 苏泠心中酸涩,半晌后轻轻拍了拍盛南烟的手背,“别苛责自己。你为周周做的已经很多了。现如今这个结果,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盛南烟苦笑一声,将脸埋进了掌心。 苏泠等她平复好心情,低声问:“周周的葬礼还没办。眼下这个节骨眼,估计不好办得太大。来的时候我想好了,一切都先放一放,我们把周周火化之后带出国,等你……” 苏泠看向盛南烟的小腹,欲言又止。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谢谢你 盛南烟明白了她的意思,眼底露出几分苦涩。 她颤抖着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那里已经微微鼓起,温热的,昭示着这个孩子的生命力。 “这个孩子来的,实在不是时候。”盛南烟苦笑着,“说实话有时候我都诧异,这些时间经历了这么多,这个孩子居然就这么保了下来。” 苏泠无声轻叹,掌心覆在了盛南烟的手上,“说明这个孩子就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盛南烟抬眸,对上苏泠安抚的眼神,眼泪再次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苏泠,谢谢你。” 盛南烟的声音带着哽咽,仿佛这几个字承载了她所有的重量。 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小腹,像是在与还未出世的孩子对话,又像是在给自己寻找一丝慰藉。 苏泠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陪着,目光柔和而坚定。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偶尔的抽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盛南烟闭上眼睛,擦去了脸颊上的泪水。 “我决定了。”她开口,声音很轻,“如果真要离开榕城,那就趁早。程墨涵还活着,我把他害成这样,他不会放过我的。再逗留下去,到时候不单单是我,还有你,还有这个孩子……可能都会保不住。” 苏泠点头:“好。那我替你安排,总之现在,秦冉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他没有理由,更没有必要拦着你离开。” 盛南烟轻轻哂笑:“他不会这么轻易放我走。我,还答应他一件事情,没有做到。” 苏泠眼底透出疑惑:“什么事?” 盛南烟擦去最后的泪痕,眼神变得沉郁:“明天跟他谈谈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隔天一早,盛南烟穿戴整齐下了楼。 没见到秦冉,她跟苏泠两个吃了早餐,来到客厅门口。 门口守着秦冉派来的保镖,盛南烟递上一份她连夜做好的策划案,言简意赅:“把这个交给你们秦总,就说我想见他。” 保镖没有多言,收下文件后轻轻点头。 下午,秦冉来了。 他见到盛南烟后轻轻挑眉:“好些了?” 盛南烟从容颔首:“算是。多谢秦总这些时日的照顾,也多谢您,帮我料理这一切。” 秦冉不置可否:“就想说这些?” “当然不是。”盛南烟顿了顿,“文件您看了吗?” 秦冉好整以暇地注视她:“看了。你出的方案很好,但落地实施需要费一些功夫。盛南烟,你答应我的事情,总不能就这么烂尾。那家设计公司……” “落地实施,我可以远程监控。”盛南烟打断秦冉的话,语气轻轻却无比坚定,“秦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的形势。我留在国内,对谁都没有好处。” 秦冉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移开目光,似乎在考虑盛南烟的说辞。 良久,他忽然开口,答非所问:“你准备去哪里?” 一旁一直安静的苏泠回答道:“我们现在初定是去瑞士。那边足够远,环境也足够好。” 秦冉不知道想到什么,被逗笑了:“盛南烟,我知道你应该给自己留了一些傍身的钱,这是你的退路。但是你要知道,养个孩子,花费可不小。” 他看向盛南烟的小腹,目光意味深长。 “当然,你要是能履行承诺,我自然也不会少了你的钱。但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在看到成果之前,我不可能再给你更多的帮助。” 苏泠闻言蹙眉,下意识就想回怼秦冉。 盛南烟先她一步开口:“我自然知道。这一点,秦总不用担心,我自己的路,我自己心里有数。” 苏泠也没好气地道:“秦总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想想怎么应对燕城秦家那边。程墨涵出事,秦笙成了望门寡,她父亲另当别论,她母亲可也不是吃素的。” 秦冉轻哼:“苏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秦总别见怪,苏泠也是担心你。”盛南烟淡淡,“如果秦总觉得我刚刚的提议可行,那我不日就即将启程。往后,我们还是合作关系。当然,要是您不嫌弃,也可以把我当做您的下属。” 秦冉眉心微动,多了几分兴味:“你的意思是,等你生了孩子站稳了脚跟,还会为我所用?” 盛南烟很平静:“良禽择木而栖。我现在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秦冉展颜一笑。 “早这么说,我还跟你纠结什么?” 秦冉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早都签好的支票。 “收好,项目落地的奖励,提前预支给你。”秦冉眯眸轻笑,“我预祝你,此去顺利,一切成功。” “所有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尽情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盛南烟垂下眸子,看着上面写着的一长串数字——那足以令一个普通人改变阶级。 良久,她将支票收下。 秦冉的笑意加深。 盛南烟对上他的目光。 “那我就先谢过秦总。还有,合作愉快。” —— 一个月后。 盛南烟和苏泠登上了去瑞士的私人飞机。 “不得不说,秦冉这个人看着不靠谱,做事却实在缜密啊。”苏泠啧啧感叹,“往后咱们跟着这样的老板,至少不愁没钱花。” 盛南烟戴着副墨镜,遮去了大半的脸,还有她眼底深深的不安和疲惫。 她沉默一会儿,反问:“听说周砚川被放出来了?” 苏泠颔首:“是的。不仅如此,还有一个消息——沈明珠醒来了,前天刚回燕城。听说她,好像失忆了。” 盛南烟一怔,摘下墨镜,近乎错愕地看向苏泠。 苏泠无奈耸耸肩,“小道消息,我也不知道准不准。本来想跟秦冉打听,但他不跟我说。” 盛南烟怔然良久后,忽然有些想笑。 她合上眼。 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燕城的那些人和事,都与她无关了。 她要做的,是成为更好的自己。 这样,才能为周周报仇。 也为了,赵淑芬。 机翼划过云端,隐没在云层之中。 十几个小时后,她们降落在机场,盛南烟透过窗户,看着北欧湛蓝的天空。 燕城…… 她心里默念。 她会回去的。 第一百三十章 五年后 五年后。 又一个初雪天,刚过了腊八,周家老宅的院子里散落一地挂鞭燃后残留的红色碎屑,佣人一边扫一边低声闲聊。 “老太太的身体越发不好了,昨儿宅子里这样就是冲喜呢。” “是啊,从前也没见腊八放鞭炮的……” 两个佣人低声说得正起劲,辛意如从旁边过来,裹了裹身上的披肩,冷声道:“嘀咕什么呢?” 两个佣人立刻噤声,低头继续打扫,不敢再多言。 辛意如皱了皱眉,目光扫过院子,最后落在远处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上。 她的神情复杂,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 片刻后,她转身朝屋里走去。 屋内暖气充足,与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辛意如脱下披肩,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忙碌的场景。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但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只是静静地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周槐亭从楼上下来,走到辛意如身旁,语气淡淡:“老太太最近犯糊涂越来越多了,总说想见烟烟——趁着这时候,把最后的股份拿过来。再不行动,等老太太归西,可就没机会了。” 辛意如眉目中闪过烦躁。 “我知道。”辛意如冷笑,“老太太一直惦记着周砚川,把剩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死死攥在手里头。我还没找到给她立遗嘱的人到底是谁,这事难办。” 周槐亭轻嗤:“大哥这几年风生水起,另立门户,连爸都对他高看一眼了。再这么下去,我这集团总裁的位置,可就坐不稳了。” 辛意如看向他——周槐亭眉眼间早已经褪去了原来的稚嫩,越发的深不可测。 有时候她甚至恍惚,周槐亭怎么就无声无息地长大了,她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有时候人被逼到绝境才会自乱阵脚。”辛意如淡淡说着,“一如五年前。现如今周砚川没有了软肋,我们想再找破绽,难啊。” 周槐亭唇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 “妈,你相信盛南烟真的死了吗?” 辛意如猝然看向周槐亭。 母子两个对视,一言不发。 窗外,雪花再次落下。 这一场雪连绵下了几天,燕城银装素裹,机场航线遭了殃倒了霉,被迫停运。 恢复航线那天,新闻上一连播报,说今年春节返乡人次将会达到历史新高。 念南建设顶楼总裁办内,江回把财报递给周砚川签字,说起三天后的出差行程: “航线已经申请下来了,可以正常运行。公关部那边的负责人说,已经跟Ivy老师的私人助理联系好了,等您到了瑞士可以第一时间会面。” 周砚川神色淡漠,在财报上签了字:“老太太最近怎么样?” 江回顿了顿,如实道:“一周前腊八家宴,周董让人放了一百零八响挂鞭,外面都说是给老太太冲喜。” 周砚川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 良久,钢笔的笔墨在圆珠顶端凝结,再落笔变得滞涩。 周砚川随手将镶嵌了名贵宝石的笔扔进垃圾桶,又从抽屉里重新拿出一支,淡道:“之前让你联系的医生,尽快接人过来,给老太太看病。告诉他,看好了报酬翻倍。看不好,往后别想继续在燕城行医。” 江回心中微凛。 这些年,周砚川的性子变得越发喜怒不定。 江回跟了他这许多年,也越发摸不透了。 三天后。 周砚川坐上去北欧的飞机。 机舱内暖烘烘的,木质调的柑橘香中和了些许燥热;周砚川喝一口冰水,继续看手上的资料。 Ivy,瑞士籍华裔,近三年设计界的后起之秀;蝉联三届BYD国际建筑设计大赛的冠军,并在今年三月份的大赛上被组委会官宣,即将成为下一届BYD的特别评委。 周砚川创立念南已经两年整,刚融资的时候他就想请这位神秘的建筑设计大师来做项目。 然而这位实在神龙见首不见尾,难请不说,到现在他手里所有的资料甚至说不清道不明对方的性别。 周砚川的目光落在资料上照片栏空白的地方,眼神深邃。 Ivy的著名设计图他看过,风格大胆,细节细腻;今年年初的时候已经被南法那边的一个贵族买走,据说是年底动工。 周砚川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一言不发。 江回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砚川的神色。 “周总,Ivy老师的助理那边刚刚发信息来,说Ivy老师有个要求。” 周砚川蹙眉,眼底划过不耐。 自从跟这位新秀联系以来,他的耐心耗费太多。 畏首畏尾不露面不说,要求还一个接一个的来。 周砚川耐着性子:“什么要求?” “对方要您会面时只身前往。” 周砚川冷笑一声,只身前往? 对方倒是挺会拿捏人。 不过他倒也不至于被这么简单的要求激怒,毕竟,他此行的目的远比所谓的“条件”重要得多。 “通知那边,我答应。”周砚川语气平静,“让他们把见面地点发过来。” 飞机平稳地飞行着,窗外云层绵延,仿佛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海洋。 周砚川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日内瓦国际机场。 寒风夹杂着雪粒扑面而来,即便穿着大衣也挡不住刺骨的冷意。 一辆黑色轿车早已等候多时,司机举着写有“Mr.ZHOU”的牌子站在出口处。 周砚川没有多言,径直上了车。 车内暖气充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木香,与机场那股工业化的气息截然不同。 他看了一眼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周砚川淡淡道:“先去酒店,再去会面地点。” 司机应下,车子很快启动,驶入车流。 一路上,街道两旁积雪未化,偶尔能看到几个行人裹紧围巾匆匆走过。 这座城市安静得像一幅画,每一处细节都精致得无可挑剔。 到了酒店,周砚川换上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装,独自一人驱车前往约定地点。 第一百三十一章 帮我自己,也是帮你 Ivy定下的地点,在城郊。 这是一家位于湖畔的小型咖啡馆,木质结构的房子显得古朴而温馨,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结冰的湖面和远处连绵的雪山。 周砚川推门而入,铃铛清脆作响。 咖啡馆内温暖如春,店内的桌椅却空空荡荡,没见任何客人。 周砚川眼底划过迟疑,但还是先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微微吸气,空气中浓郁的咖啡香气漫入鼻腔——是他喜欢的果木烘焙香。 周砚川的心绪莫名平复几分。 不多时,一个银发蓝眼的年轻人从后厨出来,吸引了周砚川的目光。 无他——对方是男的,穿着侍应生的衣服,但那长相太精致,气质又太出众,实在不像是做服务行业的。 对方噙着浅笑走到了周砚川桌前,将手中的菜单放下,开口居然说得是中文: “您好周先生,我叫Noah,Ivy女士的私人助理。这是她让我给您的,她有事暂时不能脱身,也想请您喝杯她亲手研磨的咖啡。” “您看看,喜欢哪种。” Noah的中文有些生硬,但比起瑞士当地居民,自然已经算得上很流利。 周砚川听到Ivy可能迟到,原本有些不悦,但这里的环境太宜人,风景也着实不错,心里的烦躁也减去几分。 他瞟了菜单一眼,按照习惯点了一杯意式浓缩。 Noah微微颔首,转身朝后厨走去。 周砚川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个助理都如此出众,那位神秘的Ivy,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耐心等待。 咖啡馆内静谧得只能听见壁炉中木柴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窗外,雪花悄然飘落,为结冰的湖面又添了一层薄纱。 周砚川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雪山上,思绪却飘得很远。 片刻后,Noah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过来,轻轻放在周砚川面前。“您的意式浓缩,请慢用。” 他说完,又补充道,“Ivy女士很快就会过来。” 周砚川点了点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浓郁的果香伴随着一丝微妙的酸调在舌尖散开,口感醇厚却不苦涩。 周砚川端着咖啡杯,神色逐渐变得错愕。 他恍惚着,手开始发抖。 这味道太熟悉—— 像很多年前,盛南烟曾为他做过无数次的味道。 咖啡的热气熏得周砚川双目微红,就在此时,咖啡馆的门再次被推开,一阵冷风随之灌入。 周砚川茫然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身披深灰色大衣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那身影纤细修长,是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她低垂着头,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抹略显苍白的下巴。 周砚川只看了一眼,便猝然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对方。 来人径直走向周砚川所在的座位,在他对面坐下,这才缓缓摘下帽子和围巾。 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是盛南烟,可又似乎不是周砚川记忆中的模样。 五年过去,她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与冷峻,原本柔和的轮廓变得更为坚毅。 她看着他,目光平静如水,甚至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好久不见,周砚川。” 店内的咖啡香气似乎更加浓郁,对面人身上淡淡的无人区玫瑰香水气显得格格不入。 一切声音都远了,周砚川听见柜橱后水壶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他想,这是梦吗? 男人唇瓣颤抖,恍惚着开口:“阿烟……” 盛南烟坐到了周砚川对面,抬眸笑着对上他的双眼,“坐吧。” 周砚川的手指微微颤抖,梦境在这一刻变得真实,他的五指无意识地松开,咖啡杯清脆的落地声响让他回过神来。 盛南烟眉尖微蹙,垂目看向地上深褐色的液体。 半晌,她抬眼,似乎多了几分无奈。 “这豆子我磨了很久的,这样多浪费。” 周砚川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声音沙哑:“你……” “我怎么了?”盛南烟轻轻笑着,耳垂的银色耳环轻轻摇晃,“我没死,活得好好的。” 周砚川真要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 五年了,整整五年。 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周砚川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盛南烟的脸上,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盛南烟却显得很平静,她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那动作优雅而自然,就像他们之间只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这五年,你过得好吗?”周砚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的,颤抖的,没有丝毫体面。 盛南烟放下咖啡杯,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还不错,我找到了新的生活方向,也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她的语气平淡,可话语中的深意却让周砚川的心猛地一揪。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为什么选择离开?” 周砚川压抑着痛苦,他不敢表露出丝毫的质问,他怕眼前的人如同过去日日夜夜里自己做的幻梦,下一秒就消失无踪。 盛南烟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那时候的情况太复杂了,我有我的苦衷。而且,我以为那样的结局对我们都好。” 周砚川猝然一笑。 他近乎觉得荒谬:“好?阿烟,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却让盛南烟的心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捏紧。 她轻飘飘移开目光:“很抱歉。但我当时,真的没办法联系你。” 彼时程家虎视眈眈,更别说燕城秦家、沈家,周槐亭…… 盛南烟对上周砚川赤红的双眸:“我以为,我这样算保护你。” 周砚川的心轰然落地。 他居然觉得委屈。 周砚川不知道自己涌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落下泪来。 “保护?你要离开我,还说,是保护?” 盛南烟的目光毫无波澜,与他对视。 “周周死了。是真的,死了。他是被程墨涵害死的,差一步,他就死在我怀里,成为我永远的梦魇。” “周砚川,我没有心力跟你说有的没的,如今我主动来见你,是帮我自己,也是帮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帮我什么 周砚川的胸口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他盯着盛南烟,喉咙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手指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一切太突然,突然到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在那架飞往瑞士的航班上,只是陷入了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帮我?”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帮我什么?” 盛南烟端起咖啡杯轻抿了一口,动作优雅从容:“我这些年,始终在关注燕城几大豪门的动作。我知道你成立了念南,也知道你这些年跟周家几乎割席,过得不算太顺。” “这些都是我当年没有考虑好就带着周周离开,给你造成的麻烦。我有责任替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周砚川默然地看着她,良久移开视线,一字一句道:“我现在不觉得周家有什么东西属于我。属于我的……” 属于他的,他早都已经拿不回来了。 周砚川自嘲似的笑笑,忽然转了话题:“你和我分居五年,已经事实离婚。我失去的,唯有你。” 盛南烟眼底划过片刻的晦暗。 她垂下眸子,不与周砚川对视:“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 周砚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放下?阿烟,多年不见,你变得洒脱了。” 要怎么放下呢? 再过多久他都很难放下。 盛南烟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有些难以呼吸。 她装作听不懂周砚川话中的深意,自顾自地温:“你知道周槐亭和辛意如最近的动作吗?” 周砚川将眼底的苦笑掩盖,如实回答:“知道一些。” 盛南烟放下杯子,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据我所知,他们盯上了老太太手里的股份,正在想办法让她签字转让。如果我没猜错,他们会去找遗嘱见证人,买通对方只等老太太咽气,就能名正言顺地接管一切。” “而他们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想必我不说,你心里也清楚。” 周砚川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这些——事实上,这原本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念南发展的越好,他才有更多的筹码跟周槐亭还有辛意如争夺周氏集团的股份。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盛南烟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周砚川的心乱了,思绪也乱了。 “所以?”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你原本是打算怎么帮助我?” 盛南烟垂下眼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可以帮你拿到老太太手里的股份,甚至能让周槐亭和辛意如的计划彻底落空。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信任我。” 周砚川的心猛地一震,他盯着盛南烟的脸,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然而,她的神色一如既往地淡然,仿佛刚才那番话不过是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信任?”周砚川低声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一丝苦涩,“阿烟,你知道这有多难吗?五年了,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你还活着,然后说要帮我。可我连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 盛南烟微微偏过头,看向窗外飘落的雪花。 她的目光深邃而遥远,似乎穿透了眼前的景象,回到了某个她不愿提及的过去。 “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我只能说,这些年,我没有一天过得轻松。但我活下来了,而且活得足够清醒。” 她的语气很轻,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入周砚川的心底。 他知道,盛南烟从未变过——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她总是选择独自承担,哪怕代价是将自己推向深渊。 “如果我说不呢?”周砚川试探性地问道,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盛南烟转过头,目光直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但你应该明白,单凭你一个人,很难斗得过他们。” 她的坦率让周砚川无言以对。 他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明白她说的是事实。 只是,他无法轻易接受这个曾经深爱过的人如今以陌生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用一种近乎交易的方式与他交谈。 “为什么现在出现?又为什么,选择帮我?只是因为愧疚吗?”周砚川终于问出了心底最困惑的问题。 他的眼神复杂,既有期待,也有隐隐的不安。 盛南烟沉默了片刻,随后轻轻叹了口气:“因为我也需要你的帮助。而你……”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了些许,“你也是为数不多的,能让我相信的人。”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周砚川的思绪。 他怔怔地看着她,胸腔里的情绪翻涌不止。 周砚川很想质问她更多;但他害怕一旦开口,自己眼下所有的伪装都会崩塌。 不知过了多久,周砚川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坚定:“好,我答应你。” 盛南烟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 她伸出手,与周砚川交握,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流露。 “合作愉快,周先生。” 周砚川心底的苦涩蔓延上来, 却只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些并肩而行的日子。 但很快,现实的冰冷将他拉回。 如今的他们,早已不再是过去的他们了。 盛南烟松开手,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张纸,上面用英文写着一串地址。 “这是我工作室的地址,这几天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来之前联系Noah,我会提前在那里等你。” 周砚川低头看向上面的地址。 “Brook工作室……”周砚川轻声,“小溪?有什么含义吗?” 闻言,盛南烟眸底划过一抹不自然。 “没什么含义。这家工作室是我跟苏泠合开的,她是大股东。到时候你来可能会碰见她,这些年她比以前更加尖锐,如果到时候你来了我不在,你俩碰上,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别跟她计较。” 盛南烟说着站起身来。 “好了,今天我先告辞。如果你想,可以让Noah再给你做一杯咖啡,慢慢品尝。” 第一百三十三章 旧爱重逢 说话间,Noah出来了。 他用瑞士语跟盛南烟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周砚川听得晦涩,并没完全听懂。 盛南烟跟Noah回了两句,而后看向周砚川,颔首示意,而后才转身离开。 Noah脸上依旧带着从容客气的微笑,来到了周砚川面前。 “周先生还想喝点什么吗?” 周砚川面色微沉,没有回话,起身拎起大衣,快步出了咖啡厅。 来到门外,他看见盛南烟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车牌是当地的,驾驶座上坐着个陌生男人,瞧着也像是华裔。 那张脸让周砚川觉得眼熟,但他一时间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狐疑让周砚川下意识地跟上前去,追了几步。 然而车子开走得很快,不多时就消失在茫茫的雪地里。 周砚川失魂落魄地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思绪纷乱。 与此同时,车上。 驾驶座的秦冉饶有兴致地看着后视镜,而后玩味地瞥一眼盛南烟。 “旧爱重逢,感觉如何啊?” 盛南烟靠在座椅上闭眼假寐:“你很闲?” 秦冉轻笑:“确实闲,不然也不会抛下一堆事跑这儿来看热闹了。对了,溪瑶这几天在不在镇上?我想她了。” 盛溪瑶,是盛南烟五年前来到瑞士不久后诞下的女儿。 小姑娘如今不满五岁,玉雪聪明,虽然性子随了亲爹小时候,对人对事有种超出成熟的冷淡和平静,但因为那张小脸生得实在精致漂亮,秦冉竟然喜欢的不得了,几次提出要当干爹。 盛南烟自然是拒绝。 “她们还在放新年假期,苏泠前两天带她去了迪士尼,才回来。”盛南烟淡淡回道,“你想见,今天去工作室就能见到。” 秦冉挑眉,似乎对盛南烟的冷淡态度不以为然。“你总是这样,把人拒之千里。你是怎么生出小溪瑶那么可爱的女儿的?” 盛南烟没有接话,只是微微偏头,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雪景。 她的神情平静,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车内的气氛一时沉默下来,只有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在耳边回荡。 车子一路驶入小镇的另一端,停在了一处别墅区前。 盛南烟下车时,天色已近黄昏。 雪地映着残阳,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秦冉从车子的后备箱搬出几箱乐高积木玩具,盛南烟见了就头疼:“买那么多?之前买的还没堆完。” 秦冉却不以为然,笑着说道:“小孩子嘛,玩具永远不嫌多。再说了,这可是限量版,错过可就没有了。” 他说着,将玩具搬进了屋内。 盛南烟无奈地摇了摇头,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屋内温暖如春,与外面冰天雪地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客厅里,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正坐在地毯上,专注地拼着乐高。 “溪瑶,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秦冉兴奋地喊道。 小女孩约莫四五岁的模样,扎着两条整齐的麻花辫,五官精致得如同瓷娃娃一般。 闻言她抬起头,看到盛南烟后,小脸上露出笑容,起身扑进了盛南烟怀中。 “妈咪。” 盛南烟蹲下身,轻轻抱住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光芒。 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宠溺:“今天有没有乖乖听干妈的话?” 溪瑶眨了眨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回答:“当然有!我还帮干妈整理了好多乐高呢。” 盛南烟忍不住笑了,这孩子总是这么懂事,让人几乎忘了她还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 秦冉看到地上快拼完的乐高,啧啧称赞:“小溪瑶可不得了,这么复杂的模型自己拼完了?我都自愧不如。” 他说着,把新买的乐高放在地毯上,“喏,这是给你的惊喜,看看喜欢不?” 溪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忙不迭跑过去拆包装,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小孩。 盛南烟看着女儿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些许。 她知道,这样的生活虽然平静美好,但终究无法一直持续下去。 尤其是现在周砚川重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周砚川知道溪瑶的存在…… “你真的打算跟周砚川合作?”秦冉忽然开口,语气中少了几分玩笑,多了些认真。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目光直视盛南烟,“别怪我多嘴,这件事风险太大了。” 盛南烟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静静地看着女儿专注的小脸。 过了片刻,她才低声说道:“我没有别的选择。当年离开是为了保护所有人,包括他和溪瑶。但现在,如果我不主动出手,有些事情只会更糟。” “很快,我和程墨涵的账,还没清算呢。” 秦冉皱了皱眉,“可你考虑过后果吗?一旦重新牵扯进从前的那些事,你想抽身就没那么容易了。更何况——”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意味深长,“你确定周砚川还能像从前一样信任你吗?” 盛南烟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情绪波动。“信任……本来就是一种奢侈的东西。但我必须赌一次。不仅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溪瑶的未来。” 听到母亲提到自己的名字,溪瑶抬起头疑惑地问:“妈咪,你们在说什么呀?” 她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让人心软。 盛南烟走过去,将女儿抱在怀里,柔声道:“没什么,只是大人的事情而已。溪瑶继续玩吧,等会儿我们吃火锅好不好?” “好!”溪瑶开心地拍手,随即又埋头研究手中的乐高。 秦冉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他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我先走了,晚上还有个会议。” 送走秦冉后,盛南烟独自坐在客厅里,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发呆。 溪瑶看够了新玩具,过来窝进了盛南烟怀中。 “妈咪,你不高兴吗?”溪瑶眨巴着大眼睛看她,“今天见到了什么特别的人吗?” 她在瑞士长大,国籍也属于这里,纵然苏泠和盛南烟这些年教她说中文颇有成效,但小姑娘的口音还是有些古怪。 盛南烟捏捏她的脸。 “人小鬼大——”她想起什么,“你干妈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该说的都说了 话音刚落,苏泠抱着牛皮纸袋,披了一身风雪进门了。 “诶,你回来了?”苏泠看了眼盛南烟,有些诧异,“外面冷死了——我今天去镇上的中超买了好多食材,晚上咱们吃火锅?” 盛南烟走过去接东西,笑道:“刚刚我跟溪瑶也这么说的。” 苏泠扬了扬手中的牛皮纸袋,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那可太好了,我买了不少你们爱吃的菜,还有溪瑶最喜欢的虾滑。”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袋子里的食材拿出来摆在桌上。 溪瑶听到“虾滑”两个字,立刻从盛南烟怀里跳下来,跑到桌边兴奋地盯着那些食材看。 “干妈最好了!”溪瑶奶声奶气地夸赞了一句,然后又跑回盛南烟身边,拉着她的手撒娇,“妈咪,我们快点开始吧!” 苏泠看着小女孩活泼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像你了阿烟,连撒娇都这么有技巧。” 她的语气轻松,但眼神却在不经意间扫过盛南烟的脸,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什么。 盛南烟没有接话,只是低头整理着桌上的食材,动作娴熟而专注。“你今天去镇上,还顺利吗?” 她随口问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聊天气。 苏泠耸了耸肩,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还算顺利,不过路上碰到几个熟人,聊了会儿天。对了,” 她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盛南烟,“刚才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周砚川的车停在咖啡馆门口。” 盛北烟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摆放食材。 “哦,今天已经见过了,该说的都说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苏泠看了眼正兴致勃勃检查食材的溪瑶,确定她没注意这边后,才试探地看向盛南烟,低声开口:“你,跟他说溪瑶了?” 盛南烟没有回应,只是转头看向窗外。 暮色已深,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天地间一片银白。 她的眼神复杂,仿佛透过这片雪景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画面。 良久,盛南烟摇头:“当然没有。我不准备让他知道,这辈子都不用知道。”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泠皱了皱眉。 她知道盛南烟的性格,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几乎没有人能改变。 “你真的觉得这样是对的吗?”苏泠还是忍不住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周砚川不是普通人,他迟早会发现些什么。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盛南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着桌上的食材,仿佛在思考该如何回应。 溪瑶在一旁兴奋地摆弄着虾滑的包装,完全没有察觉到两个大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他不会发现的。”盛南烟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笃定。“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按计划进行,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苏泠摇了摇头,显然并不完全认同她的想法,但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这些年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盛南烟的执着和决心。 “好吧,其实我也不想让周砚川发现溪瑶的存在。溪瑶不适合那里……她简直就是个不知不扣的瑞士人。”苏泠开玩笑一般的说着。 盛南烟点了点头,她看向溪瑶的方向,嘴角微微扬起一丝柔软的笑意。 “等国内的那些事情都完了,我就拿着这些年存的钱,带溪瑶去南部——那边暖和一点,适合养老。”盛南烟笑道。 苏泠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还是老样子,总是把所有事情都扛在自己肩上。不过,阿烟,你真的觉得这样对她公平吗?溪瑶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盛南烟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或许不公平,但这是我能给她的最好的保护。周砚川的世界太复杂,太危险,我不能让她卷入其中。” 苏泠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了,不说这些了。”盛南烟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了温柔的笑容,“溪瑶,快来帮忙,我们准备开始做火锅了。” 溪瑶欢快地跑了过来,小手熟练地帮忙摆餐具,还不时奶声奶气地指挥着两位大人。 看着女儿天真的笑脸,盛南烟的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屋内的温暖和欢声笑语却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 隔天一早,雪停了。 苏泠在一楼煮咖啡,看着盛南烟抱着溪瑶从二楼下来,问道:“今天你要去工作室吗?你去的话我就不去了,我在家看着溪瑶。” 盛南烟还没说话,溪瑶先不满起来。 “我也要去!我要给妈咪和干妈帮忙!” 溪瑶说着,嘴里叽里咕噜说起瑞士语,大致的意思就是自己已经长大,不再是小孩了。 盛南烟低头看着怀里的溪瑶,眼里满是宠溺。 “你这小家伙,还没长大呢,工作室很无聊的,你就乖乖在家陪干妈。” 溪瑶嘟着嘴,满脸的不乐意。 苏泠在一旁笑道:“阿烟,就让她去吧,小孩子嘛,就该多见识见识,再说了,有我在呢,还能让她捣乱不成?” 盛南烟犹豫了一下,给苏泠使眼色。 苏泠骤然反应过来。 这几天,周砚川随时有可能过去。 溪瑶似乎看出两个大人的迟疑,哼哼唧唧地蹭着盛南烟的脖颈撒娇。 “妈咪,我想去嘛,求求你了……” 盛南烟实在招架不住如此。 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好吧,但溪瑶要听话,不能乱跑。”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警告。 溪瑶立刻欢呼起来。 苏泠揉了揉溪瑶的小脑袋,看向盛南烟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放心吧,我会看好她的。” 三人简单吃过早餐后,便一起出门。 车子驶向工作室的路上,溪瑶兴奋地趴在车窗边看外面的雪景,时不时冒出几句稚嫩的感叹,逗得苏泠直笑。 到了工作室,溪瑶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妈咪,我可以帮忙做什么呀?” 盛南烟蹲下来与她平视,柔声道:“你可以帮妈咪整理这些画稿,把它们按颜色分类放好,好不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叫什么名字? 溪瑶高兴地答应了,随即跑到指定的位置开始忙碌起来。 苏泠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低声对盛南烟说道:“或许,让溪瑶知道周砚川的存在也没什么。她一直都是个懂事又早熟的孩子,她也问过你关于父亲的事情,跟她好好说的话,或许她能理解呢?” 盛南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注视着女儿专注的小脸。 她知道苏泠的话有道理,可心底那份隐秘的担忧却始终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大门被推开了。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目光扫过室内,最后定格在盛南烟身上。 周砚川来了。 他来的实在突然,盛南烟和苏泠都愣在了原地。 溪瑶察觉到大人们的异样,好奇地转过头看向门口。 苏泠反应极快,将溪瑶带上了楼。 两人站在楼梯拐角处,苏泠一时间不敢露出什么动静,靠在角落屏气凝神。 溪瑶回头纳闷地看着苏泠:“怎么了干妈?” “没事,来了个客人。”苏泠低声说着。 溪瑶眨巴着大眼睛:“有什么客人是我不能看到的吗?” 苏泠噎了一下。 良久,她跟溪瑶解释道:“那个客人,对妈咪来说很重要,他们要谈的事情也很重要,大人之间的事情,就让大人去……” 苏泠的鬼话在触碰到溪瑶的目光之后,说不下去了。 只见溪瑶正以一个很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苏泠。 苏泠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继续解释。 她只能勉强笑了笑,试图转移话题:“溪瑶,你不是最喜欢画画吗?干妈陪你一起画好不好?” 溪瑶却并未被轻易糊弄过去,她歪着头,用一种超出年龄的沉稳语气说道:“干妈,你不用骗我,我虽然小,但也能感觉到你们在瞒着我什么。” 苏泠心中一震,顿时有些慌乱。 她没想到溪瑶会如此敏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小女孩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仿佛能看透大人们的心思。 这时,楼下传来轻微的交谈声,虽然模糊,但足以让溪瑶的好奇心达到顶点。 她轻轻挣脱苏泠的手,朝门口走去。 苏泠急忙拉住她,“溪瑶,别过去。” 溪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苏泠,眼中带着一丝委屈和倔强:“干妈,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有什么人,是我不能见到的?” 苏泠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看向楼梯口,希望盛南烟能快点解决楼下的情况,上来解围。 可楼下的对话刚开始,一时半会儿根本结束不了。 苏泠咬了咬牙,抱住了溪瑶。 “溪瑶,你还小,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溪瑶还算乖巧地待在苏泠怀中,声音闷闷的开口:“那,等我再长大一些,那些事情就可以都告诉我了吗?” 苏泠一愣:“你指的是哪些事情?” 溪瑶轻声道:“比如,我爹地是谁,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 苏泠的手微微一颤,怀里的溪瑶像是一只敏感的小兽,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楼下的交谈声似乎也变得遥远而模糊。 “溪瑶……”苏泠的声音有些干涩,她试图组织语言,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困境。 该如何向一个孩子解释那些连大人都难以理清的复杂纠葛? 更何况,这还是盛南烟一直小心守护的秘密。 就在苏泠犹豫不决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朝楼梯这边走来。 苏泠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将溪瑶往屋里带,试图避开可能的碰面。 然而,溪瑶却站在原地不动,小手紧紧抓住门框,目光倔强地看着苏泠:“干妈,我不躲。如果那个人真的很重要,那我更应该知道他是谁。” 苏泠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这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孩。 而此时此刻她也察觉到——溪瑶已经猜到了什么。 她一向都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苏泠的理智告诉她必须带走溪瑶,这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可面对那双澄澈的眼睛,苏泠又觉得自己像是在剥夺什么重要的东西。 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 “南烟,我们还没谈完——” 不等苏泠反应过来,周砚川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楼梯口。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苏泠身上,最后定格在溪瑶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周砚川的表情从最初的淡然变成了震惊,他盯着溪瑶,眼神中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波动。 而溪瑶则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好奇、疑惑,甚至还带着一点孩童特有的天真无畏。 “她是谁?”周砚川的声音低哑,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可置信。 苏泠屏住呼吸,全身僵硬得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她看向溪瑶,又瞥了一眼楼梯下方的方向,希望盛南烟能及时出现化解这场危机。 但溪瑶比任何人都更快做出了反应。 她挣脱苏泠的手,迈前一步,仰起头直视周砚川:“我是溪瑶,今年六岁,住在瑞士。你是谁?为什么妈妈和干妈都不让我见你?” 周砚川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冲击击中。 屋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苏泠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伸手拉住溪瑶的小手,低声说道:“溪瑶,我们回房间好不好?让客人和妈妈先谈事情。” 溪瑶皱起眉头,显然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满意。 但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任由苏泠牵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两人即将关上门的一瞬间,周砚川忽然开口:“等等。”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苏泠停下动作,转头看向他,却发现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溪瑶身上。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周砚川问道,语气中多了一丝急切。 溪瑶歪了歪头,重复了一遍:“溪瑶,盛溪瑶。” 周砚川的脸色骤然一变,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靠近溪瑶,但最终只是垂下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气。 “盛溪瑶……”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就在这时,盛南烟匆匆赶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可能的 盛南烟快步上前,挡在溪瑶和周砚川之间,眼神中充满了防备与坚定。 “有什么话,我们下去谈。”她的声音冷淡而疏离,试图将局面控制住。 周砚川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目光依旧紧紧追随着溪瑶,那种震撼与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涌。 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颤抖地问:“南烟,这孩子……” 盛南烟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也会回答,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里。” 溪瑶看着眼前这两个大人奇怪的互动,更加疑惑了,她拉了拉盛南烟的衣角,“妈妈,你们认识吗?他到底是谁呀?” 盛南烟蹲下身,轻轻摸了摸溪瑶的头,“宝贝,这是个很久不见的长辈,仅此而已。” 周砚川听到这话,眉头紧皱,他显然不相信盛南烟如此简单的解释,但当着溪瑶的面,他又不好发作。 苏泠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 她勉强稳住心神,冲着周砚川露出一个仓促的笑:“那个,你们先聊,孩子饿了,我带孩子去吃饭。” 盛南烟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 溪瑶此时却突然上前,一脸认真地看看周砚川,又看向盛南烟。 “妈咪,我想我有权利知道他是谁。” 周砚川看着这一幕,心中的疑虑愈发深重,他隐隐觉得自己和这个叫溪瑶的孩子有着某种联系,可他又不敢确定。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南烟,不管怎么样,我想我们都应该好好谈谈。” 盛南烟的脸色微微发白。 周砚川见状,心中的猜疑越发深重。 但他不敢确信—— 因为当年他是知道的,盛南烟流产了。 难道这个孩子,是别人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周砚川感觉心像是被人划开了一道口子,呼呼的漏着风。 盛南烟看着周砚川的表情,心中叹气。 她咬了咬牙,低声道:“溪瑶,你听话,先跟干妈去别的房间。等妈咪这里忙完,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好吗?” 溪瑶欲言又止。 她是个听话的孩子,尤其听盛南烟的话。 迟疑良久,溪瑶乖巧地点点头,任由苏泠将自己带走了。 周砚川看着溪瑶的小小的背影,目光纠结深沉。 许久,他对上盛南烟的眸子,唇瓣微颤着开口:“她是……” “跟我下来吧。”盛南烟无声轻叹,“下来说。” 盛南烟转身朝楼梯下方走去,周砚川沉默了一瞬,随即跟上。 两人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人心弦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连窗外的日光似乎都被这沉重的气氛隔绝在外。 到了楼下,盛南烟径直走向工作室的一角,那里有一张小茶几和几把椅子。 她示意周砚川坐下,自己却没有坐,而是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似乎在整理思绪。 “南烟,”周砚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盛南烟的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你真的想知道?无论结果是什么?” “对,我想知道。”周砚川的声音发颤,“哪怕,这个孩子不是我的。我只想知道,你这些年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盛南烟猛地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周砚川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到答案:“这个孩子是我的,对不对?” 盛南烟垂下眼睑,避开了他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盛南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没错,她是你的女儿。”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周砚川耳边炸响。 他整个人愣住了,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盛南烟看着他,一字一句:“两次,我怀了两次。第一次流产的时候,溪瑶就已经怀上了。听起来很荒谬吧?但她确实是,很坚强。” “为什么?”周砚川喃喃道,声音几乎带着哽咽,“为什么要瞒着我?” 盛南烟苦笑了一下,眼神中满是疲惫与无奈。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她低声问道,“周砚川,以当时的情况,我根本不能告诉任何人。即使你知道了她的存在,你觉得你能保护得了她吗?还是说,你宁愿让我们母女俩陷入无尽的争斗和危机之中?” 周砚川无言以对。 他清楚盛南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可即便如此,这种被隐瞒多年的痛苦仍旧像利刃一般刺入他的心脏。 “所以你就选择离开?”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如果不是你想回国找程墨涵报仇,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这件事?” 盛南烟闭上了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 “对。而且即使我回了国,我也是打算瞒着你的。” 周砚川看着她,眼中既有愤怒,也有深深的悲哀。 他握紧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呢?”他问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现在你还打算继续瞒着她吗?溪瑶有权利知道真相,她有权利认识自己的父亲。” 盛南烟睁开眼睛,目光坚定。 “我会告诉她,但不是现在。她还太小,承受不了这些复杂的纠葛。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中透出一丝决绝,“如果你真的关心她,就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她的生活。不要让除你以外的任何周家人,知道溪瑶的存在。” 否则辛意如、周槐亭根本不可能放过溪瑶。 他们希望看到周砚川痛苦。 周砚川沉默了很久。 “好,”他最终点了点头,“我可以暂时不插手你们的生活。但南烟,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袖手旁观。我是她的父亲,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盛南烟微微咬牙。 “所以?你想怎么样?想去跟溪瑶相认?”盛南烟心中忽然生出些许危机感,“她是我的女儿,是我一个人生下来养大的。你想把她抢走,不可能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的女儿 周砚川双目微红。 “南烟,我没想把她抢走。如果你现在还不愿意告诉她我的身份,我甚至可以帮你一起瞒着她。” “但至少,让我能多见她几面。” 盛南烟眉头紧蹙,心中满是矛盾。 她知道周砚川有权见溪瑶,可眼下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盛南烟心里还有些接受不能。 盛南烟沉默片刻,道:“你想见她可以,但必须在我的允许下进行,而且绝不能透露你的身份。” 周砚川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明白盛南烟的顾虑,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无法消除她对自己的戒备。 但他已错过太多,不愿再浪费时间。 “好,我答应你。” 盛南烟垂下眸子:“今天先这样吧。念南那边的合作意向书我已经看过了,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就回国正式开展跟念南的合作。” 周砚川的心像是被人攥紧,酸涩中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期待和甜蜜。 过往五年,他一度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然灰暗。 可如今,周砚川仿佛又看到了曙光。 他知道,自己不能逼得太紧。 否则只会起反作用。 思及此,周砚川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那我今天先告辞。再者——南烟,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但我希望无论如何,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慢慢融入溪瑶的生活。” 盛南烟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她知道周砚川说的是实情,可心里的不安依旧挥之不去。 “我会考虑的。”她轻声回应,语气中带着几分疏离。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是溪瑶在寻找她们。 盛南烟立刻警觉起来,迅速朝楼梯方向看了一眼。 “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她低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周砚川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却在即将踏出门槛的一刻停下脚步。 “南烟,谢谢你告诉我真相。”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会用行动证明,自己值得你和溪瑶的信任。” 盛南烟站在原地,背对着他,没有回应。 直到听见门轻轻关上的声音,她才松了一口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楼上,溪瑶正趴在栏杆边,目光好奇地盯着楼下。 看到盛南烟独自一人回来,她立刻跑下楼,扑进母亲的怀里。 “妈咪,那个人呢?他走了吗?”溪瑶仰起头,眼神中充满期待。 盛南烟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强忍住心中的酸涩,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嗯,他走了。不过宝贝,你还记得刚才答应妈妈的话吗?” 溪瑶眨了眨眼,乖巧地点点头:“记得!等妈咪忙完,会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对吧?” 盛南烟将女儿搂得更紧了些,声音轻柔却带着些许颤抖:“对,妈妈一定会告诉你。但现在,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溪瑶撅起嘴:“那吃饭的时候妈咪会告诉我吗?” 盛南烟噎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一旁的苏泠。 苏泠无声轻叹。 半晌后,苏泠蹲身在溪瑶身前,与她平视,柔声道:“溪瑶,要不,咱们给妈咪一些时间?你想啊,你不喜欢吃胡萝卜,妈咪也没有逼过你是不是?只是告诉你,胡萝卜对身体好,什么时候你不那么讨厌了,可以尝试着吃一点。” “咱们也给妈咪一点空间,好不好?” 溪瑶歪着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苏泠的话。 “嗯……”她小声嘀咕,“那妈咪是不是也不喜欢说这些事情呀?” 苏泠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温柔地笑道:“对啊,有些事情就像胡萝卜一样,需要时间去消化。但妈妈一定会找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因为你是她最重要的人。” 听到这话,溪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满足的笑容,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等妈妈准备好再问!” 盛南烟看着这一幕,眼眶微微泛红。 她伸出手,将女儿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些,仿佛害怕稍有松懈就会失去什么。 一顿饭吃得并不轻松,尽管溪瑶努力表现出乖巧懂事的模样,但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偷偷瞄向盛南烟,眼神中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好奇和期待。 而盛南烟则一直低头专注地夹菜,试图掩盖自己内心的波澜。 晚饭后,苏泠主动提出带溪瑶去散步,为盛南烟争取一些独处的时间。 盛南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捧着一杯热茶,目光却久久停留在窗外渐暗的天色上。 五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没有他的存在,只有她和溪瑶相依为命。 可如今,周砚川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平静,也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那些被尘封已久的往事。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盛南烟低声喃喃,声音里透着复杂的情绪。 —— 与此同时,远在酒店的周砚川正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夜空中的点点星光。 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盛南烟的对话,以及溪瑶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 “我的女儿……”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弧度。 苦涩的,但却有着无尽的希望。 不多时,周砚川的手机忽然响起。 是江回打来的。 他心情实在不错,于是接通:“什么事?” 江回的语气却很凝重:“不好了周总,老宅那边来电话,说老太太今晚进了医院,情况危急,主治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周砚川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握住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现在订票,回国。” 挂断电话后,转走言传迅速抓起外套,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可刚走到门口,他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脑海中浮现出盛南烟和溪瑶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他知道,自己此刻离开或许意味着要错过与溪瑶相处的机会。 但万一老太太出了什么事…… “该死!”周砚川低声咒骂了一句,拳头重重砸在门框上。 疼痛从指关节传来,却远不及内心那种撕裂般的矛盾感。 最终,他还是拉开了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电梯。 第一百三十八章 做好心理准备 当天晚上,周砚川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但他把江回留在了瑞士。 临走之前,周砚川叮嘱了江回几句话,让他等自己再次回来。 江回虽然这几次没跟着周砚川去见盛南烟,但早都听随行的保镖说了,心中有了数,自然尽心尽力。 一天一夜后,周砚川抵达了国内,下飞机第一件事便是赶往医院。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冷白色的灯光将整个空间映衬得格外压抑。 周砚川赶到时,老宅的管家见周砚川回来,立刻迎了上来。“大少!” “情况怎么样?”周砚川的心快跳到嗓子眼,看了眼病房的方向,“不是说下了病危通知书?” 管家沉声道:“医生说是突发性心梗,进医院当晚控制住之后,现在进了重症监护室,如果能挺过三天,也就没事了。” “消息封锁了吗?”周砚川沉声问道。 “封锁了,除了家里人,没人知道。尤其是集团的股东那边,都还瞒着。”管家低声回答,“但二少那边不知道会不会……” 周砚川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要是敢在这个时候闹事,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说完,他大步朝重症监护室的方向走去。 透过玻璃窗,他看到病床上那个瘦弱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掌控了周家几十年的女人,此刻却显得如此脆弱。 周砚川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内心的波澜。 “三天……”周砚川喃喃自语,目光坚定起来,“我必须尽快解决这边的事情,然后回去。” 他转身看向管家,语气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通知所有相关人员,明天一早召开紧急会议。不管老太太最后怎么样,周家的秩序不能乱。” 管家点头应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砚川的思绪却始终无法平静。 天将亮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周砚川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赶来。 是周槐亭。 周砚川眯起眼睛,看着他走到近前,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路。 “大哥。”周槐亭挑眉轻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说一声,我好遣人去接您。不过大哥这次去瑞士是做什么?你走的匆忙,我都没来得及问候” 周砚川冷笑了一声,语气疏离而警惕:“问候?还真是有心了。不过你与其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不如闭紧嘴,看住底下的人,不要让他们把老太太病危的事情传出去。” 周槐亭故作受伤地摊了摊手,“大哥这话说的,可真是让我寒心啊。好歹是一家人,您这么怀疑我,可不像话。” “一家人?”周砚川嗤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既然你提到了这个称呼,那正好,有些事情我们也可以开门见山地说清楚——你和辛意如一直在找老太太的遗嘱,我劝你们母子俩省了这份力气,别闹得太难看。” 周槐亭神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镇定,脸上的笑意依旧温润,“大哥这话说得奇怪。祖母这不是还好好的?我哦找遗嘱做什么?”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周砚川,“大哥忽然提起这个,难道也对遗嘱感兴趣?” 周砚川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准备撕碎猎物。 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两人的对峙让整个走廊都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无形的阴霾。 片刻后,周砚川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充满压迫感:“周槐亭,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无论发生什么,周家的根基不能乱,更不能因为某些人的私心而动摇。如果让我发现有人趁机搞小动作,那就别怪我不念兄弟情谊了。” 周槐亭闻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晦的冷意。 “大哥,您这是在威胁我?” “随你怎么理解。”周砚川毫不退让,目光如炬,“我只是提醒你,别玩火自焚。” 话音刚落,重症监护室的门忽然打开,一名护士走了出来,神情严肃地说道:“家属请保持安静,这里是医院,请不要打扰其他患者休息。” 周砚川收回视线,点了点头,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抱歉,我们会注意的。” 等护士离开后,他再次看向周槐亭,眼底闪过一丝警告的光芒,“记住我的话。” 说完,他转身朝等候区走去,留下周槐亭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周槐亭握紧拳头,指节泛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转身走到无人处,拨通了一则电话。 “嗯……按计划行事。另外,盯紧周砚川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常立刻汇报。再者,派个人去瑞士那边——周砚川回来了,但江回还在那边,看看他们在那到底再做什么。” 挂断电话后,周槐亭抬头看了一眼重症监护室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老太太啊老太太,您这一病,可真是给了所有人机会。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 周砚川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但眉宇间依旧紧锁着深深的忧虑。 时间悄然流逝,天色渐亮,医院的走廊里开始有了些许喧嚣。 就在周砚川准备起身去安排接下来的事宜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回发来的消息:“Ivy小姐那边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常。” 看到这条信息,周砚川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底浮现出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迅速回复:“继续盯着,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立刻通知我。” 发送完消息后,他将手机收回口袋,目光再次投向重症监护室的方向。 就在这时,周老夫人的主治医生来了。 周砚川立刻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情况怎么样?” 主治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平稳但透着谨慎:“病人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但接下来的48小时至关重要。如果能挺过去,恢复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不过……”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我们还是需要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爱她 闻言,周砚川的心无限的下沉。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沉沉道:“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主治医生颔首离开,周砚川站在原地寂然许久,都无法挪动脚步。 假如这一次周老夫人真得挺不过去,不单单是周家要乱。 周氏集团,燕城,乃至于盛南烟那边,都会被波及到。 辛意如母子一定会选择在这个大好时机,将水搅浑。 周砚川思忖良久,翻出了周如海的联系方式。 他看着父亲的电话号,眼底透出丝丝的冷意。 这一刻,周砚川自己也觉得无比悲哀。 明明是至亲之人,但他们已经有将近两年没有见过面,没有说过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周砚川的思绪。 那是一通海外电话。 周砚川心中微动,走到无人处接听。 盛南烟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听着有些发闷:“听说老太太出事了?现在怎么样?” 周砚川把苦涩咽下去:“还好,不算太严重,老人家年纪大了,终有这么一天。” 然而周砚川的话没能瞒得过盛南烟。 “如果没有那么严重,你不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去的。”盛南烟无情拆穿,“我知道你还等着跟溪瑶培养感情的。” 周砚川捏紧了手机,苦笑一声:“何必拆穿我?” 盛南烟无声轻叹:“周砚川,我们现在好歹算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算是同盟,这样的事情何必瞒着我?而且……” 顿了顿,盛南烟的声音压低了些许,“这几天秦冉那边给了我消息,辛意如和周槐亭似乎有动作了。尤其是周槐亭,他心思细腻,城府又深,估计早都怀疑你来北欧不同寻常,眼下已经派人往我这边来了。” 周砚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你放心。”周砚川声音沉沉,“我安排江回留在那里,就是给你们帮忙的。有什么异动你随时告诉我,我会让江回保护好你们。” 语罢,周砚川忽然又反应过来什么:“你跟秦冉现在……是什么关系?” 盛南烟语塞了一瞬。 “这重要吗?”她像是气笑了,“重要的是,你想好怎么对付辛意如和周槐亭了吗?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有空问我这些?” 周砚川心里堵得慌:“我想知道。” 盛南烟这次沉默了良久。 久到周砚川几乎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的话了。 “没什么关系,他只是我的老板,仅此而已。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关系,他格外喜欢溪瑶,想当溪瑶的干爹。” 周砚川闻言,紧绷的神经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添了几分警觉。 “秦冉这个人,还有秦家……想必我不说你也知道。你最好让他离溪瑶远点,免得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周砚川的声音很轻。 盛南烟轻笑一声,似乎对周砚川的反应并不意外:“周砚川,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溪瑶。倒是你——你跟你父亲联系了吗?眼下这个情况,你能信任的反而只有你亲爹了。” 周砚川沉默着不吭声。 但他知道,盛南烟所言非虚。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阿烟,我现在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盛南烟有些迟疑。 “如果可以,明年的BYD建筑设计大赛,我希望你能让念南破格参加。” 盛南烟并不意外。 从一开始,周砚川还不知道自己就是Ivy之时,便抱着说服自己,让念南参加BYD建筑设计大赛。 这本不是什么难事,建筑公司参加这种BYD,只需提交一份申请文件,等着审核通知就行。 但难就难在,念南成立的年限不够。 按照大赛规定,成立未满留念的建筑公司,是没有资格递交申请的。 而念南,从注册到现在,不过才两年。 即使念南以极为惊人的速度在燕城崭露头角,却仍旧不够格。 盛南烟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知道的,这种国际大赛,审核极其严格,走后门几乎不可能。” 周砚川当然知道,他声音低沉:“一开始不知道Ivy就是你的时候,我是准备不厌其烦的三顾茅庐,让Ivy松口,推荐念南破格参加大赛的。我知道,特邀评委和一级评委,有一个内推参赛的名额。” 盛南烟轻笑一声:“本来想瞒着你,看来还是瞒不过啊。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这是从哪儿听说的?” 周砚川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我会准备一份详细的资料,证明念南的实力和潜力。另外,我会亲自去找其他评委沟通,争取他们的支持。我的本意并非是想让你为难,只是眼下,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盛南烟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跟周砚川相识相恋结婚,这些年月加起来,已经快三十年,她从未听周砚川对自己说过这句话。 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一瞬,她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仿佛他们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在福利院相依为命的时候。 一切都还没发生,他们都还很纯粹,能够热烈的去爱,不计后果的往前走。 良久,盛南烟才从这种情绪之中抽离出来。 “周砚川,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即使我答应了跟你合作,我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完全为你大开后门。毕竟,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盛南烟的语气堪称冷酷,“无论是从理智还是感性上来说,我都不该这么明目张胆的帮你。” 一旦被人发现,她和周砚川都将卷进无尽的漩涡之中。 他们也就罢了,溪瑶该怎么办? 周砚川也明白盛南烟的意思,他微微咬牙:“你要知道,我跟你一样,不希望溪瑶被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中。” “我是她的亲生父亲,我爱她。” 盛南烟听到周砚川这句直白的话,心头莫名一颤。 不知过了多久,盛南烟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尽快准备好念南的相关详细资料给我,我会亲自评估念南的实力。同时,你找其他评委沟通的事情也要尽快进行,时间不等人。” 顿了顿,盛南烟又补上一句。 “先说话,即使我有推荐权,如果你们的资质不达标,我也不会徇私的。” 第一百四十章 好好的 这对周砚川来说,已经属于意外之喜。 他连声应下:“好,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你为难。” 电话那头,盛南烟望着飞雪,忽然有些不自然起来。 “好了,”她淡淡说着,“我还有事,先挂了。” 电话挂断,周砚川听着断线声,唇角却忍不住微微勾起,露出一个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幸福弧度。 他甚至发觉,自己居然无比平静。 趁着这股劲儿,周砚川准备给周如海打过去,好好聊一聊。 然而,不等周砚川这通电话拨过去,周如海先到了医院。 正值午后,周老夫人所在这一层走廊里安静得可怕,周如海带着秘书团,身后乌泱泱跟了一群人。 护士见到这阵仗吓了一跳,但还是过来阻拦。 “你们是兰女士的家属吗?现在她还不能被探望,你们这么多人会影响她养病的。” 兰,正是周老夫人的姓。 秘书出面打发走了护士,将整层楼清空,给那父子俩留下单独的空间。 走廊的长椅旁,周如海的目光扫过一旁的大儿子,语气淡淡,说了父子俩冷战多年来的第一句话。 “不是去了北欧?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砚川忽然觉得可笑。 连辛意如和周槐亭都知道自己的行踪,甚至称得上了如指掌。 而他的亲生父亲却懵然不知。 “知道祖母病重就往回赶了,幸亏还来得及。”周砚川没心情跟他吵,回答的堪称恭敬,“您这几天很忙?” 周如海嗯了一声,却没继续话题。 气氛诡异而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周砚川倏然道:“您已经决定好,要将周氏集团乃至整个周家,都交给周槐亭母子了,是吗?” 周如海眸底的情绪冷去些许。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周砚川很平静:“字面意思。如果您已经决定好了,也准备帮他们母子俩把祖母手里那份股份拿走,我可以配合。只是我希望,您不要再纵容辛意如和周槐亭来气老太太,她还有几天可活呢?辛意如母子就这么等不及?” 周如海气笑了。 “你这叫什么话?你的意思,你二妈和你弟弟是为了家产才虎视眈眈?周砚川,这么久了,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周砚川也觉得好笑:“我哪里错了呢?” 周如海震怒:“当年如果不是你为了一个女人,色令智昏!周家何至于四分五裂到如今这个程度?!现在你自立门户,腰杆子硬了,觉得这样就能来命令你老子了是不是?!” 周砚川面无表情,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周如海还是将当年的事情归咎于他。 周如海从来没变过。 “爸,”周砚川只觉得好笑,“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呢?你觉得我错,那就是我错了。周家的东西我一分都不要,我现在只希望老太太好好暗度晚年。” 周如海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他冷哼一声:“你少在这装模作样!若不是当年你执意娶那个盛南烟,上不孝顺长辈,下拢不住妻子,如今何至于此?” 周砚川的眼神瞬间冷冽如冰,他直视着周如海,声音低沉却坚定:“盛南烟是我的妻子,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可以说我千般不是,但请不要侮辱她。当年是我执意要娶她,也是我未能处理好家庭关系,这些我认。但不能因此就将所有责任推到她一个人身上。” 周如海被周砚川的反驳激得更加愤怒,他指着周砚川的鼻子,声音颤抖:“你……你这个不孝子!到现在还护着她!你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就可以不顾家族利益,不顾自己的未来了吗?” “我告诉你,你若是再这么执迷不悟,周家的一切,哪怕是一针一线你都拿不到!” 周砚川轻笑:“我本来也没想要。” 周如海被周砚川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他挥了挥手,让身后的秘书团和那群人都退到远处,只留下父子俩在这寂静的走廊中对峙。 “你以为你自立门户,就能摆脱周家了?你别忘了,你身上流着的是周家的血!”周如海咬牙切齿。 周砚川目光平静,没有丝毫退缩:“血缘关系我无法否认,但这些年,我靠自己的努力在商界站稳脚跟,没靠过周家一分一毫。如今,我只求老太太能安安稳稳度过最后的时光,别再被那些无谓的争斗打扰。” 周如海冷笑一声:“无谓的争斗?你二妈和你弟弟不过是为了周家的发展着想,他们有能力让周家更上一层楼,哪像你,为了一个女人,把周家搅得鸡犬不宁!” 周砚川眉头紧皱,正要再次反驳,这时,重症监护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周砚川和周如海瞬间顾不上争吵,急忙迎了上去。 “医生,我祖母怎么样了?”周砚川急切地问道。 医生摘下口罩,神色明显轻松了很多。 “病人度过危险期,现在已经醒了。你们家属可以进去看看老人家了,跟她说说话。” 周砚川只觉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下来,他看向周如海,却发现对方神色复杂,有惊讶,有意外,却唯独没有喜悦。 周砚川顾不上那么多,抬脚就要往重症监护室里走,周如海却一把拉住了他。 周砚川回头,对上周如海的眼睛,那里面满是警告:“进去之后,别乱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重症监护室,周老夫人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看到他们进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 周砚川快步走到床边,握住祖母的手,声音有些沙哑起来:“祖母,您感觉怎么样?” 周老夫人微微点头,目光却落在周如海身上,周如海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 周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微弱却清晰:“如海、砚川,你们父子两个,别再吵了……听话啊,我这眼瞧着,没多久的活头了。” 周如海这才缓缓走到床边,声音里是不易察觉的颤抖。 “妈,别说这话,您好好的呢。” 周老夫人却笑着,有些苦涩。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聪明的孩子 周老夫人的话刚说完,便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自从当年,烟烟那孩子失踪,砚川跟家里闹僵之后,你们父子俩连面都不肯见,话也不肯说;一个觉得一个偏心,一个觉得一个不懂事……要我说,何至于此?当年,也是我不好,不该强留烟烟那孩子在燕城的。” 周砚川听着,垂在一侧的手微微收紧。 周老夫人苦笑着闭上眼:“有些人有些事,没有缘分,强留也没用。” 周如海轻轻蹙眉,低声劝慰:“妈,你好好休息,过去的事情别再琢磨了。我会处理好的,集团、家里,我都会处理好的,您好好养好身子,尽快好起来才是正理。” 周老夫人睁开眼,浑浊的眼球转动,苦涩无比。 “你嘴上这么说,你却从不肯这么做。” 周老夫人颤巍巍地抬起手,握住周如海的手。 “我知道,你心里是最疼砚川的,砚川早些年苦,在外头受了那么多罪,你心里觉得亏欠却总是说不出口……何必呢?亲父子两个,何必弄得这么僵硬?” 周如海神色微动,嘴唇嗫嚅着,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周老夫人见状,又缓缓开口:“砚川啊,你爸他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你,只是他这人嘴硬,拉不下面子。你这次回来,他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父子两个仍旧沉默。 周老夫人也知道,这两人的心结已久,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开的。 她闭上眼,摆摆手:“罢了,去吧。别的话我也不想再说了,等我这一口气儿归了西,你们要怎么折腾都随你们。” “但只一点——” 老太太说着又睁开了眼,蓦地看向周如海。 “我留给砚川的东西,不能动。” 周如海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周砚川注意到,原本就冰寒不已的心如今更是湿冷。 很快,老太太睡过去了。 父子两个一言不发的从病房退出来,一时间都没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周如海率先开口。 他看向长子的目光晦暗不明:“砚川,有些事情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长子,我曾经对你倾注了所有的期待。” “可惜你实在不成器,为了一个女人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今天也把老脸豁出去,告诉你一句话——别再执迷不悟,也别再沉溺于过去的事,好好跟你二妈还有槐亭相处,我们都姓周,我们才是一家人。” “什么时候你把这些想通了,什么时候我就恢复你在集团的职位。” 周如海说完看了眼腕表,眉目之中透出几分疲惫。 “这几日你在这里好好照看你祖母,集团的事情我和槐亭会去处理,你好好想想。” 说完,周如海便走了。 一如来时那样悄无声息,甚至显得无情。 周砚川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好笑。 事到如今了,周如海仍旧在妄想他们能兄友弟恭。 他跟周槐亭,早都已经势如水火了。 周砚川收回视线,不再去想周如海那番荒谬的言论。 他重新走进病房,坐在祖母床边,静静地看着老人安详的睡颜。 这些年,他为了证明自己,为了摆脱周家的阴影,付出了太多努力。 可到头来,在父亲眼中,他依然是个不成器的长子,只因他没去做他认为对的事情。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周砚川想起祖母刚才的话,心里五味杂陈。他 知道,祖母一直希望他们父子能够和解,希望周家能够和睦。 但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过去的。 他跟周如海之间的隔阂,早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周砚川轻轻握住祖母的手,低声说道:“祖母,您放心。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不会让您再为我操心。您只要好好养病,其他的都交给我。” —— 入夜,燕城下起了大雪。 周砚川在走廊尽头站着,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他不知想到什么,举起手机拍下一张,发给了盛南烟。 看到成功发送几个字的时候,周砚川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很快,对面显示已读。 盛南烟回复了一个问号。 周砚川打字:“这边下雪了,但感觉还是你在的那座小镇更冷。” 这次盛南烟已读,却许久都没有回复。 周砚川握着手机,心里有些忐忑,他不知道盛南烟看到这条消息会作何反应。 过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亮起,盛南烟终于回了消息:“这里也下雪了。” 周砚川心跳莫名加速。 他垂下眸迅速回复:“老太太醒来了,暂时脱离了危险。你那边一切还好吗?” 盛南烟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发来消息:“都好。” 简短的两个字,周砚川却觉得莫名心安。 他鼓起勇气,给盛南烟拨去视频电话。 出乎意料,却又像是意料之中的,盛南烟接通了。 瑞士那边是白天,盛南烟似乎站在窗边,白皙的面容被雪光和日光映衬,显得越发柔和。 “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盛南烟直截了当,“再耽误,大赛提交申请的时间该过了。” 周砚川目光柔和,正想说话之时,背景音里忽然响起小姑娘稚嫩的呼唤声—— “妈咪,你在跟谁Face Time?” 周砚川的心跳忽然加速。 盛南烟仓促地看了眼周砚川,而后回头看去,声音柔和:“一个朋友。” 小姑娘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在想什么,好半天反问:“是那天去妈咪工作室的叔叔吗?” 盛南烟沉默片刻,如实道:“对。” 周砚川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然而,就在周砚川以为溪瑶会想看看自己时,却听小姑娘道:“哦,好吧,那我不打扰妈咪了。” 很快,小姑娘的声音彻底没了。 盛南烟回过头,正看见周砚川失落的眼神。 她一愣,旋即语气复杂地开口。 “周砚川,说实在的,我不想你跟溪瑶相认。” 周砚川窒息了一瞬。 他的笑容勉强。 “我理解的,我,都听你的。” 盛南烟长睫微垂。 “可溪瑶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小心防范 周砚川微愣。 “什么意思?” 盛南烟的目光看向虚无处,回忆起过往,嘴角带了几分柔和慈爱的笑意。 “溪瑶从小就被老师夸聪明。一两岁的时候,别的孩子还在牙牙学语,她已经能完整地背诵好几首古诗了。” “三岁开始学钢琴,没几个月就能弹出简单的曲子,老师都说她有音乐天赋。而且她观察力特别强,对周围的事物总是充满好奇,会问我很多问题,有些问题甚至我都一时答不上来。” 盛南烟说着,眼神里满是骄傲。 “她很独立,自己的事情尽量自己做,很少让我操心。在学校里也交了很多朋友,大家都喜欢她。” 周砚川静静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既为有这样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感到骄傲,又因为不能陪在她身边而愧疚。 盛南烟终于对上周砚川的目光:“那天她见到你之后,心里估计已经有了猜测,只等着我去为她正室。只不过她实在懂事又听话,愿意给我一些考虑的时间,所以这层窗户纸始终没有捅破。” 周砚川开口,声音艰涩而沙哑:“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给我时间,我会让你们相认。但我也希望你明白,无论过去如何,将来如何,溪瑶只是溪瑶,她不会姓周,更不会带着什么标签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希望她快乐自由一辈子。” 周砚川的眼眶微微泛红,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懂,她只要做她自己就好,姓氏、标签,那些都不重要。我只是……只是想尽一个父亲的责任,陪她长大,看她笑,听她喊我一声爸爸。” 盛南烟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她爱到骨子里,又伤她至深的男人,此刻的他,眼神里满是真诚与期待,她的心也不由得软了几分。 “周砚川,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溪瑶她值得拥有最好的爱,无论是来自母亲还是父亲。” 周砚川紧紧握住手机,仿佛这样就能握住那份遥远的父女情:“我会的,南烟,你相信我。” 两人之间,气氛难得的柔和,仿佛多年的隔阂与伤痛,在这一刻都有了化解的可能。 挂了电话后,周砚川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看着窗外天边微微泛红的夜空,知道明天这场雪会延续。 但终有停止的那一天。 —— 一周后,周老夫人的病情和缓许多。 周槐亭和辛意如断断续续来了几次,想要见周老夫人,都被拒之门外。 周老夫人自己也坐不住了。 “那母子俩巴不得我赶紧死,好把我手里那点东西抢过去。”周老夫人的语气自然算不得太好,“你在外面自立门户,祖母很欣慰。但属于你的东西,你就这样扔下不要了吗?” 周砚川给周老夫人削苹果,闻言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不急。祖母,现在他们还不清楚你的病到底是什么情况——医生、护士那边我都交代好了,对外就说您的病越来越重。辛意如和周槐亭坐不住,总会动手的。” 周老夫人挑眉,瞬间明白了周砚川的意思。 她这个孙子,向来是最有主意的。 既然他这么安排,那她便配合着便是。 于是,周老夫人故作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砚川啊,你说得对。他们要是知道我快不行了,肯定会迫不及待地动手。到时候,咱们就能将计就计,把他们一网打尽。” 周砚川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祖母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周老夫人看着周砚川坚定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隔天,雪停了。 燕城出了太阳,各处都在说瑞雪兆丰年,只有周氏集团上下一片哀鸿遍野。 周老夫人病危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大股东疯了一般打听消息,来医院探望的人一波波来了又走,没几个见到了老太太真容。 越是如此,外面的人越相信周老太太是真的不行了。 江回如今在瑞士,周砚川在念南的大秘王青接手一切事务,将股东动态报告给周砚川。 “听说有几个小股东,已经私下将股份转让给了小周总和辛夫人,最新消息——小周总手下如今已经掌握了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辛夫人名下百分之八,他们还在扩张,只不过动作不算太大,还没引起什么轰动。” 周砚川冷笑。 这两人果然坐不住了。 很快,集团老股东的电话打到了周砚川这里。 这老股东姓郑,是当年跟着周老夫人和周老爷子一起打江山的老臣,他一通电话里都是担忧。 “……我原不该多嘴,只是砚川,你明显如今唯有百分之三的股份分红,完全说不上任何话。现在老夫人又——你得为之后做打算啊!你是长子,再怎么说,你也得争一争,不能把这么大的家业拱手相让啊!” 周砚川轻笑:“郑叔说的这是哪里话?槐亭是我亲弟弟,我执掌集团和他执掌集团,有什么分别呢?更别说二妈了,她在集团也是有实权的。这几年,他们做得很好啊。” 郑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若是老太太如今醒着,听到这话八成又要气晕过去!”郑叔语声冷肃,“总之,你得早做打算!这些年韬光养晦也属实是够了,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这些老人还是愿意听你的。” 周砚川眉峰微动,不置可否。 并非是他不想争——他当然要争,周槐亭做得越大,盛南烟和溪瑶的处境就越危险。 周槐亭其人看似温和谦恭,实则心里阴暗扭曲。 当年盛南烟一走了之,他和辛意如是一定怀恨在心的。 更别提他们母子俩一向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周砚川对他们也是如此。 这根钉子不彻底拔除,他怎么睡得好觉,怎么保护在意的人呢? 只是如今,别说郑叔,哪怕是当年他妈妈留下的那几个老人,他也不会全信。 周槐亭这些年做集团总裁,可不是白做的。 他的势力早已经渗透进了董事会,周砚川不得不小心防范。 周砚川想着,轻笑了一声。 “既然郑叔担心我,那我们不如商量商量,把您名下百分之十的股份让渡给我一半如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作何解释 郑叔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没想到周砚川会如此直接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砚川啊,不是郑叔不帮你,只是这股份让渡,不是小事。郑叔这些年虽然攒了些家底,但也不能全搭进去啊。” 周砚川早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并不意外,只是轻轻一笑:“郑叔,我理解您的顾虑。但您也知道现在集团里是什么情况。周槐亭和辛意如,已经在暗中动手了。如您所说,我要是不争,这周家,怕是要变天了。” 郑叔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砚川,你说得也有道理。但股份让渡,确实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这样吧,我回去和其他老股东商量商量,看看大家的意思。” 周砚川点了点头,虽然知道这不过是郑叔的推托之词,但至少,他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没有把话说死,把脸撕破,那他就还算是中立态度。 “那就麻烦郑叔了。您也知道,我现在人在医院,祖母的病情还没稳定,我实在分身乏术。集团的事情,就全靠您和几位老股东了。” 郑叔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又叮嘱了周砚川几句注意身体的话,便挂断了电话。周砚川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结束提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郑叔是不会真的帮他争股份的。 那些老股东,一个个都精明得很,谁也不想在这场争斗中站错队。 但周砚川并不在意,他要的,不过是借郑叔的口,把周槐亭和辛意如的动作传得更广一些。 他转身走进病房,周老夫人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她缓缓睁开眼,看向周砚川:“怎么样?老郑那头怎么说?” 周砚川走到床边坐下,轻声说道:“郑叔说,他会和其他老股东商量商量。” 周老夫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商量?他们怕是都在等着看戏呢。砚川啊,你可不能掉以轻心。我现在分身乏术,虽然不至于病入膏肓,但实在是无力帮你了。” 周砚川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祖母放心,我明白。他们要是敢动手,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自食其果。” 周老夫人看着周砚川坚定的眼神,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她知道,这个孙子,向来是最有主意的。只要他肯争,这周家,就乱不了。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监护仪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周砚川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周老夫人:“祖母,您觉得,我们是不是该主动出击了?周槐亭和辛意如现在动作越来越大,我们要是再等下去,怕是会错失良机。” 周老夫人沉吟片刻,缓缓开口:“砚川,你说得有道理。但主动出击,也要讲究策略。我们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让他们抓住把柄。你有什么打算?” 周砚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想,我们可以先从那些已经转让股份的小股东入手。他们既然已经选择了站队,那我们就让他们知道,站错队的代价。” 周老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就按你说的办。但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周砚川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中却是一片冷静。 这场争斗,才刚刚开始。 —— 三天后,股东大会正式开启。 周砚川一身笔挺西装,神色冷峻地走进会场。 会场里气氛压抑而紧张,股东们或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或面色凝重独自沉思。 周槐亭和辛意如坐在一侧,看到周砚川进来,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 大会开始,各项议程逐一进行。 当谈到集团近期发展及股权变动相关事宜时,周砚川站起身,目光扫视全场,声音沉稳有力:“各位股东,近期集团内部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股权转让情况,我想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些转让看似是股东个人行为,但背后却似乎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此言一出,会场里顿时一片哗然。 周槐亭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强装镇定地开口:“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股东们转让股份,不过是正常的商业行为,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周砚川冷笑一声,目光直直地盯着周槐亭:“正常商业行为?那为何这些转让都集中在你们母子二人名下,而且时间如此巧合,都在祖母病危消息传出之后?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辛意如见状,也站起来反驳道:“砚川,你可不能血口喷人。我们收购股份,也是为了集团发展着想,怎么能说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周砚川不慌不忙,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文件,缓缓说道:“我这里有一份资料,详细记录了近期股份转让的情况,以及一些相关证据。这些证据显示,周槐亭和辛意如利用虚假信息诱导部分小股东转让股份,企图以此掌握集团更多控制权。” 说着,他将文件递给工作人员,让其在会场里传阅。 股东们纷纷接过文件,仔细查看,脸上露出惊讶和愤怒的神情。 周槐亭和辛意如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们没想到周砚川竟然掌握了这么多证据。 “就算你有这些证据又能怎样?”周槐亭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我们收购股份,也是为了集团好,并没有损害集团利益。” 周砚川冷笑一声:“没有损害集团利益?那你们暗中勾结外部势力,企图掏空集团资产,这又作何解释?” 此言一出,会场里再次炸开了锅。股东们纷纷指责周槐亭和辛意如,要求他们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周槐亭和辛意如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周老夫人坐着轮椅,被工作人员推进会场。 她目光威严地扫视全场,缓缓开口:“今天这场股东大会,我本来不想参加。但看到集团内部出现这样的乱象,我不得不出来说几句。槐亭,意如,你们的行为已经严重损害了集团利益,也辜负了我和你们父亲对你们的信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动作 周老夫人的出现,几乎是在会议室内掀起了一阵浪潮。 有股东惊诧不已:“老夫人,您不是——” “病入膏肓?”周老夫人冷笑着打断那股东的话,“你们这都是盼着我死呢?” 那股东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摆手:“老夫人,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老夫人冷哼一声,目光如炬地扫视全场:“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一直盼着我倒下,好从中谋取利益。但今天,我要告诉你们,只要我还在一天,这周家就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周槐亭和辛意如脸色铁青,他们没想到周老夫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更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揭露他们的行径。 “母亲,您这话就严重了。”周如海硬着头皮说道,“我们、我们怎么敢有那样的想法。” “不敢?”周老夫人冷笑,“你们不敢?那这些股份转让是怎么回事?这些暗中勾结外部势力,企图掏空集团资产的证据又是怎么回事?” 说着,她示意工作人员将周砚川之前拿出的那份文件再次传阅。 股东们接过文件,纷纷露出愤怒和不满的神情。 “槐亭,意如,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周老夫人摇头叹息,“我原本以为,你们只是有些野心,但没想到,你们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辛意如见状,知道再辩解也无用,于是咬了咬牙,说道:“母亲,就算我们有些过错,但您也不能全怪我们。这些年,我们为集团也付出了不少。” “付出?”周老夫人冷笑,“你们所谓的付出,就是勾结外部势力,掏空集团资产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宁可不要这样的付出!” 辛意如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低头沉默。 周老夫人见状,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怨气,有不甘。但集团不是你们一个人的,它是我们周家几代人的心血。你们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毁了这个集团。” 说着,她看向周砚川:“砚川,你来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周砚川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地说道:“各位股东,我提议,将周槐亭和辛意如名下所有非法收购的股份全部收回,并剥夺他们在集团内的所有职务。同时,对于那些参与股份转让的小股东,也将根据情节轻重,给予相应的处罚。” 此言一出,会场里顿时响起一片掌声。 股东们纷纷表示赞同,要求立即执行这个提议。 周槐亭和辛意如见状,知道大势已去,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他们看着周砚川和周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们,我们接受这个结果。”周槐亭低声说道,“但希望你们能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周老夫人点了点头:“机会,我会给你们。但前提是,你们要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愿意为集团付出。” 说着,她看向周砚川:“砚川,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处理了。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周砚川郑重地点了点头:“祖母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股东大会结束后,周砚川和周老夫人并肩走出会场。 他们知道,这场争斗虽然暂时告一段落,但未来的路还很长。 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才能守护好这个周家集团。 周砚川扶着周老夫人,轻声说道:“祖母,这次虽然成功阻止了他们的阴谋,但周槐亭和辛意如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接下来得更加小心。” 周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目光中透着沉稳与睿智:“砚川,你做得很好。不过确实不能掉以轻心,他们经营了这么久,在集团里肯定还有一些残余势力。接下来,你一方面要彻底清查他们留下的隐患,另一方面,也要安抚好其他股东,让集团尽快恢复正常运转。” 周砚川点头:“祖母放心,我都明白。我已经安排人去清查那些可能被他们拉拢或者威胁的股东和员工了,同时也会出台一些新的政策,稳定集团内部。只是,父亲那边……” 周老夫人眼神一黯,缓缓说道:“你父亲那里,我自会去说。他这些年被辛意如迷了心窍,很多事都看不明白。但毕竟他是你的父亲,也是集团的创始人之一,我们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尽量把影响降到最低。” 周砚川微微皱眉:“可父亲一向偏袒他们母子,我怕他会从中阻挠。” 周老夫人叹了口气:“所以我们要先做好准备,把证据和情况都跟他说明白。如果他还是执迷不悟,那我们也只能按规矩办事了。周家不能因为个人的感情而毁于一旦。” 周砚川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好吧,祖母。我会找机会跟父亲好好谈一谈。但在这之前,我们还是要先把集团内部的事情处理好。” 周老夫人点头:“嗯,你做得对。现在集团正处于关键时期,我们不能有任何闪失。你要尽快把那些隐患都清除掉,让集团重新走上正轨。” 周砚川坚定地说:“祖母,您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守护好周家集团。” 周老夫人看着周砚川,眼中满是欣慰:“砚川,祖母相信你。你从小就聪明有主见,现在更是能独当一面。这周家集团交给你,祖母放心。不过,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太累了。” 周砚川笑了笑:“祖母,我会的。您也要保重身体,集团的事情有我,您就别太操心了。” 祖孙俩正说着,周砚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是手下打来的电话。 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后,脸色微微一变。 周老夫人见状,关切地问道:“砚川,怎么了?是不是集团出了什么事?” 周砚川挂断电话,沉声道:“祖母,刚刚得到消息,周槐亭和辛意如虽然表面上接受了结果,但暗地里却在联系一些被我们清查的股东和员工,似乎还想搞小动作。” 第一百四十五章 阶段性的胜利 周老夫人冷哼一声:“他们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砚川,你打算怎么办?” 周砚川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祖母,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既然他们想玩,那我们就陪他们玩玩。我会安排人密切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同时加快清查集团内部的步伐,不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 周老夫人点头:“好,就这么办。砚川,你要记住,对待敌人,不能有丝毫的手软。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周砚川郑重地点了点头:“祖母,我记住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说完,周砚川便转身离开,去安排相关事宜了。 周老夫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场风波能尽快平息,让周家集团重新恢复往日的辉煌。 周砚川回到办公室后,立刻召集了心腹团队,将目前的情况详细说明,并布置了新的任务。他要求团队分成几个小组,一组负责继续监视周槐亭和辛意如的动向,确保他们的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另一组则加快对集团内部可能存在的隐患进行清查,特别是那些可能被周槐亭和辛意如拉拢或威胁的股东和员工,要逐一排查,不留死角。 同时,周砚川还决定亲自约见几位关键的小股东,这些人在之前的股份转让风波中虽然选择了站队,但并未完全倒向周槐亭和辛意如一边。 周砚川希望通过自己的诚意和实力,说服他们重新站回自己这边,共同守护周家集团。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周砚川忙得不可开交。 他一边要处理集团日常的事务,确保集团的正常运转;一边又要密切关注周槐亭和辛意如的动向,以及集团内部的清查工作。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疲惫或焦虑,反而更加坚定了守护周家集团的决心。 几天后,心腹团队向周砚川汇报了最新的情况。 他们发现,周槐亭和辛意如确实在暗中联系一些被清查的股东和员工,试图重新拉拢他们。 但幸运的是,由于周砚川之前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和布置,这些人的动向都被及时掌握,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同时,周砚川也成功约见了那几位关键的小股东。 “最近的事情大家也都听说了,”周砚川不显山露水, 目光沉稳地扫视着在座的各位,“我周砚川今天把大家请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跟大家交个底。周槐亭和辛意如的所作所为,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惜勾结外部势力,企图掏空集团资产,这种行为,不仅损害了集团利益,也损害了我们在座每一位股东的利益。” 一位小股东皱了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周总,我们也不是不清楚他们的为人,只是之前有些事情,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 周砚川微微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大家都有各自的难处。但今天,我想给大家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周家集团,是我们周家几代人的心血,也是大家共同奋斗的成果。我们不能让它毁在个别人的手里。”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我周砚川在这里向大家保证,只要大家愿意跟我一起守护这个集团,我会尽我所能,保障大家的利益。同时,对于那些之前被周槐亭和辛意如拉拢或威胁的股东和员工,只要你们现在愿意回头,既往不咎。” 另一位小股东有些心动,试探着问:“周总,您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重新选择吗?” 周砚川笑了:“当然是真的。我周砚川说话,向来一言九鼎。而且,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是明事理的人,知道该怎么选择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几个股东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发声。 周砚川看出他们的犹豫,缓缓道:“各位心中迟疑是正常的,我给你们思考的空间。王青,送客。” 几位小股东被周砚川这突如其来的送客之举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纷纷站起身来,却又有些脚步迟疑。 王青礼貌地站在一旁,做出请的姿势。 就在他们走到门口时,周砚川又开口道:“各位,机会稍纵即逝。周槐亭和辛意如如今已是穷途末路,他们给不了你们长久的保障。而我周砚川,有信心也有能力带领周家集团走向更辉煌的未来,到时候,各位的利益自然也能水涨船高。” 众人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半晌后才迟疑着离开。 待几位小股东离开后,王青回到周砚川身旁,轻声问道:“周总,您觉得他们会回头吗?” 周砚川目光深邃,缓缓说道:“人性都是趋利的,他们之前被周槐亭和辛意如拉拢,不过是看中了眼前的利益。如今周槐亭和辛意如大势已去,只要我给出的条件足够诱人,他们没有理由不回头。” 王青点了点头,又问:“那如果他们还是执迷不悟呢?” 周砚川冷笑一声:“如果他们执迷不悟,那我们也只能按规矩办事了。周家集团不是慈善机构,容不得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周砚川一边等待那几位小股东的答复,一边继续加强对集团内部的清查工作。 他深知,周槐亭和辛意如虽然表面上接受了失败,但暗地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几天后,那几位小股东终于给出了答复。 他们纷纷表示愿意重新站回周砚川这边,共同守护周家集团。 周砚川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场争斗虽然还没有完全结束,但至少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为了巩固战果,周砚川决定召开一次集团内部的会议。 在会议上,他再次强调了集团利益的重要性,并表示会对那些之前被周槐亭和辛意如拉拢或威胁的股东和员工既往不咎,但前提是他们必须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愿意为集团付出。 会议结束后,周砚川又单独约见了那几位关键的小股东。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敢想象 总裁办内,周砚川的表情堪称春风和睦。 “我很感谢各位在关键时刻选择了站在我这边,我在此也会向各位保证,我会尽自己所能的,保障你们的利益。” 几位小股东听了,脸上都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其中一人连忙说道:“周总,您客气了,之前是我们糊涂,被周槐亭和辛意如那对奸人蛊惑了,现在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一定跟着您好好干,为集团出力。” 其他小股东也纷纷附和,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周砚川满意地点点头:“好,有各位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现在集团正处于关键时期,我们一定要团结一心,才能共渡难关。” 随后,周砚川又跟他们详细讨论了集团接下来的一些发展规划和策略,几位小股东听得十分认真,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和建议,周砚川都一一耐心解答和回应。 讨论结束后,周砚川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道:“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各位回去后,也可以跟其他股东和员工多宣传宣传,让大家都能明白我们守护集团的决心。” 几位小股东也纷纷起身,向周砚川告辞后离开了总裁办。 而此时,在另一个角落,周槐亭和辛意如得知了那几位小股东已经倒向周砚川的消息,两人气得暴跳如雷。“这个周砚川,真是阴险狡诈,居然用这种手段拉拢人心。” 辛意如咬牙切齿地说道。 周槐亭也是一脸阴沉:“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们得赶紧想个对策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就在此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周槐亭接通,声音沉沉:“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有结果了二少——这一次周砚川去北欧,是为了见一位建筑界的大拿,名叫Ivy的。我们查到Ivy私下跟周砚川见了面,似乎已经达成合作了。而且,那位Ivy小姐,长得很像一个人。” 周槐亭蹙眉:“什么人?” 对方道:“我们这边偷拍到了Ivy的照片,但因为她身边有周砚川的人保护,而且她自己本人警惕性也很高,所以照片拍得不太清晰,所以我不大确定。我发给您看看。” 周槐亭忙不迭地点开对方发来的照片,照片虽然模糊,可那眉眼之间的神韵,却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失声喊道:“这……这不是盛南烟吗?” 辛意如闻言,急忙凑过来看,看了半晌,也是一脸震惊:“还真是像啊,难道真的是她?可她不是已经……会不会只是长得像?” 周槐亭眼神闪烁,思索片刻后道:“不管是不是她,既然周砚川这么重视跟这个Ivy的合作,那我们就不能让他如意。妈,你马上安排人,去查这个Ivy的底细,看看她跟周砚川到底有什么计划。同时,再联系一些之前跟我们关系不错的股东和员工,看看能不能再拉拢一些人过来。” 辛意如点头:“好,我这就去办。不过,我们得小心点,别让周砚川察觉了。” 周槐亭冷笑一声:“放心,他现在忙着巩固集团内部的势力,顾不上我们的。我们只要小心行事,就一定能找到他的破绽。” 两人商量了一番后,便各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了。 而另一边,周砚川并不知道周槐亭和辛意如又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他正跟心腹团队讨论着跟Ivy合作的具体事宜,以及如何利用这次合作,进一步提升集团在建筑行业的地位和影响力。 王青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道:“周总,这是跟Ivy小姐合作的详细方案,您看一下。” 周砚川接过文件,仔细地看了起来,看完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个方案很全面,就按照这个来执行吧。另外,再安排一些人,负责保护Ivy的安全,别让她出任何意外。” 王青点头:“好的,周总。我这就去安排。” 周砚川又叮嘱了几句后,便让王青出去了。 不多时,跨国电话打了过来。 周砚川接通,眉目瞬间柔和了许多。 “阿烟。” 他们已经有几天没联系,周砚川只在微信上给盛南烟发过几条消息,盛南烟虽然没回复,但却都已读了。 周砚川正想问她最近几天如何,便听盛南烟声音沉沉的开了口:“我怀疑,周槐亭的人已经到了这边,我这几天感觉到家附近有人在跟踪监视。但因为江回在,他们没敢靠得太近。周砚川,我得回国了。我会让苏泠带着溪瑶去别的地方,躲开周槐亭的视线。” 闻言,周砚川的眸光陡然凌冽起来。 “先别急。”周砚川沉声,“周槐亭早都知道我去北欧是谈合作,会去查也不意外。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如果他真的已经确定你的身份,你现在回国会很危险,先别轻举妄动。” 盛南烟深吸一口气:“我跟你合作,原本就没打算瞒着掖着。现在周槐亭已经起疑,我还不如打明牌。只要我先暴露,溪瑶就有机会隐藏。万一被他进一步发现溪瑶的存在……” 这个后果盛南烟不敢想象。 她已经失去周周了。 溪瑶是她如今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她绝不能再让溪瑶陷入任何危险之中。 想到这儿,盛南烟的语气愈发坚定:“周砚川,我必须回国,而且要尽快。我不能让溪瑶成为周槐亭威胁我的把柄。” 周砚川理解盛南烟的担忧,他思索片刻后说道:“阿烟,你先别冲动。我这边会立刻安排人手去北欧接应你,确保你回国的路上安全无忧。同时,我也会加快在国内的布局,一旦周槐亭有任何异动,我们都能第一时间应对。” 盛南烟听到周砚川如此周全的安排,心中稍感安慰:“好,那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你也要小心,周槐亭此人阴险狡诈,他可能会对你也会不利。” 周砚川轻笑一声:“放心,我周砚川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和溪瑶,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后,才挂断了电话。 周砚川放下手机,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周槐亭,既然你如此不知死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