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太黏人怎么办》 第1章 第 1 章 梁劲桐这奇葩。 说起他,当年智高一班的这帮人心里五味杂陈。他们面色微白,瞥了眼最先提到这名字的人,彼此心照不宣地闭上嘴。 光景在脸上转了个来回。艳羡啊、轻蔑啊、不屑啊、叹服,最后都归于嫉妒。 乌鸦的嘶鸣声掠过长空,盘旋不下的却是无形又中烧的恼火。等他们想去掏支烟点上吞云吐雾,要把这些有的没的不甘与无奈的想法,顺着烟雾缭绕从心底吹出去时才想起,这里禁烟。 没办法。谁让这个当年靠贫困生救助金勉强度日,又靠好皮囊勾上海归富家子的穷鬼,现在混得比他们这些名副其实的名流二代还要好上几番。 真是不公,他那种出身,那种为人,凭什么比他们还优秀? 凭那堪称狐媚的身段吗?费尽心思搭上周家大公子,两个男人把这风月情-事搅得惊天动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真是应了恨海情天那一套。丢不丢人? 周家那位被猪油蒙心的,一口承认他跟梁劲桐只有爱没有恨,把周家名流圈层的这些人脉一股脑全介绍给梁劲桐,只为让梁劲桐的生意做起来,闹得周家掌舵人周女士颜面无存,逼着他俩分手。 要美人不要江山,周少和家里吵个底朝天,硬生生保下了梁劲桐。 故事如果以此收尾,也不枉佳话。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周少是个短命鬼。 班长席文将准备好的鲜花摆在墓前,白菊配着水一样浅淡的粉百合,花香散得已经没那样糜艳。 他用绢布擦拭着碑上浮尘,待绢布带走那些泥沙混着雨水遗留的浊渍,烫金印刻的名字与遗像在残阳下有些晃眼。 梁劲桐的生意刚有起色,周望津就被查出癌症,没两年便病逝,走得太突然,圈子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不免为之惋惜动容。 周家这位少爷,真是位名副其实的贵公子,好得不能再好。 “周哥,进七月了,我跟小耀他们来看看你。不知道你在那边好不好,一晃都已经三年了……”他边擦拭边呢喃,镜框下平静无澜的眼看不出半分哀思,有的只是稍纵即逝的疲倦。 手指所经处,故人音容笑貌依旧,明晃晃的署名在余晖下闪烁,好似若隐若无地回应着。 这些人里就席文作为班长,当年和周望津关系好些,剩下的人来与往都是看着周家的面子。 还有,那个人——梁劲桐。 谈起往事真是不堪回首,想当年这两个人爱得那么不顾世俗,也还是在周望津病故后沦为世俗中最世俗的结局。 从出殡到下葬,梁劲桐这位被周望津明牌承认,说爱他爱得至死不渝的爱人,前前后后连面都没露。 更听说这三年里,梁劲桐像个没事人一样,生意是做大做强,手里紧攥着周望津给的人脉,没来看过周望津一次。 至死,不予。 “席哥,天要擦黑了,咱也走吧。” 席文乱飞的思绪被骤然拽回,他抬眼看了看已经烧起长霞万里,永远无垠的天,心里忽然有丝惆怅。 他说不清是为什么,讲道理,他也只是为了跟周家的合作才来看看周望津。 下个月跟周女士的见面上,他或许能提一嘴往日旧情。 赶着天还亮,他们也要离开,周家选的这座墓园实在太高端,依山傍水要走很久,再晚些回他们心里也打怵。 席文走在最前头,本来只低低垂着头看地上青石板划开的缝隙里,那些顽强坚韧的草叶,兀地脚下一顿,连着肩膀都被人向后拽去。 拽他的人语气急得很:“席哥,你看那人,长得是不是有点眼熟?” 他险些摔个踉跄,才想骂一句,就顺着人手指的方向看了个目瞪口呆。 活见鬼。 但见那石板路铺筑的隔路上,穿着黑色风衣,身姿颀长的男人拎着大包小包,还抱了束花,走向周望津的墓位。 他只能看到那人半张脸,只这半张脸,他就靠着那过分优越的骨骼弧度,鼻梁山根的起伏,以及那双狡黠、澄明,总是带笑的眼睛,辩得其解。 他忘不掉,来的人是…是… … 起风了,愈渐枯黄的树叶翻起金碧相间的浪,天是真的要沉下去,再过会儿墓园也要关门。 梁劲桐却在庆幸,还好今天来得晚,但凡再早上几个钟头,肯定赶不上那老东西换班。 他走到周望津的碑前,看着新鲜的花束与一尘不染的刻字,眨眨眼睛,将脑袋歪向一旁,打趣似笑起来:“哟呵,望哥,有人来看你了啊。” 他不知道身后跟着一串尾巴,当然也不会清楚,他对着空气歪头说话的样子会让这串尾巴为此汗毛树立。 席文是来扫墓的。 但梁劲桐,是真的来见鬼的。 只看他蹲下身,包里的东西被翻出来,纸扎店里花花绿绿一堆的东西不要钱似洒在墓前。 暴发户就是暴发户,扫墓也扫得这么暴发户。要是就这么一股脑全烧过去,周望津在地下也得变成暴发户。 他边掏边嬉皮笑脸看着身旁解释,就好像真有个人站在那一样。 “望哥,这都是当下最时兴的玩意儿,你在那边要是无聊就玩这些,待会儿我全烧给你。你看看这个,新出的……嗯你别管是什么。” 梁劲桐说得实在认真,找得也很认真,斜阳余晖洒在他有些消瘦的脸庞,把他挺立的鼻梁照得好亮,几缕被吹乱的发丝勾着金边,他的眼神也很明媚,就像周望津还在那样。 这样的眼神真是让人恍惚,好像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过去,他们都老了,但梁劲桐的眼睛还如此年轻。 “你不是想喝我新上的品吗?给你单独调,不过啊,客人们反馈说有点苦,但我真觉得还好。你尝尝看,要是你也说苦,回店里去我就让他们把这个下了。” 他边说边从包里掏出调酒用的器械,还带了只漂亮的玻璃观山杯,娴熟将酒液倒在摇杯里进行调试,把本就因他言行呆滞的众人又看得瞠目结舌。 席文他们蹲在另一排墓位旁,本来在别人家的“地界”儿就打怵,这会儿还看到如此不正常的梁劲桐,是真的懵了。 但见梁劲桐把酒倒满,面颊绯红,兀地凑到墓碑前,几近讨好地开口:“这些应该,够你消遣一阵。望哥,今天晚上,就放过我呗。” 众人:“?” 他刚才,说了什么?是他们想得那个意思吗? 震惊,伤风败俗、成何体统、不可言喻! 这种不要脸的话,竟然从他口中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讲出来? 原来梁劲桐这厮——早就疯了。 最先从他口出惊言中回过神来,席文红着双颊,也不知是被臊得,还是被风吹的。几个人对视一眼,无言指向梁劲桐,嘴里“这这这”了半天。 这算什么事? 当年那对不容于世的恩爱情侣,如今一死一疯,真叫人唏嘘。 席文摇摇头,起身要离开。他走别人也不愿意多待,这地方越晚走越邪门,都跟着起身。 大概是蹲久了腿麻,最后起身的人没站稳,又不好扶人家墓碑,一时重心不稳,直挺挺摔下去。连带着,也拉上前面的人一起摔个人仰马翻。 砰。 那略显单薄的脊背为之一颤,几片树叶飘下来,掉在梁劲桐眼前,他怔了怔。 … 天边最后一抹霞光被这漆黑如绸的夜吞干抹净,S市纵情声色的夜生活才刚拉开序幕。Mirage live house酒吧迎来了本月第一场狂热浪潮,把凉薄的夜推向燥热。 作为老板,梁劲桐的微信响了一宿,多少今夜见过Mirage猛进势头的老板想跟他喝一杯,又或者想拜托他在如此拥挤的狂欢中安排个一席之地,他通通没有理会。 他有更重要的事。 “望哥…别,好痛……” 双眼濡湿,目光涣散,在他最后一丝理智也要被强烈的快意冲散时,颈上撕咬的疼痛又迫使今夜畏罪潜逃的理智回笼。 窝在沙发角落,紧紧拥抱着他,在他肩上也毫不姑息的男人,闻言笑得森然。 他面色带着病弱的几许憔悴,甚至苍白,双臂青筋突起,精瘦的身躯骨骼明显,这样的男人,托起梁劲桐来也毫不费力,微长的额前碎发有些遮眼,要是轻轻撩起,就会发现,那双有些浅淡的瞳孔装着多汹涌的情意。 而那些情意,全都似浪潮,扑向梁劲桐。 “别咬,会留印子…” 梁劲桐可不敢在这会儿去走进那双眼睛,他早就被磨软了声线,哀哀的眼眉,哭红的鼻尖,还有那被咬得充血又莹润的唇,这会儿又恳求地央着欺负他的人。 尽管,他也不知道欺负他的,还能不能算人。 月光透过纱帘垂落间的缝隙照进来,照透那人苍白的脸。 那张脸,与周望津碑上遗像一般无二,只是更堪消瘦。 周望津确实死了,但正如梁劲桐去扫墓的行为,真是见鬼了。 各种意义上。 比起生前的温柔与体贴,周望津也没变,看到遗爱因为他的“失控”而颤抖,心疼地俯身擦去遗爱划过眼角的泪。 梁劲桐虽然不明白,自己又怎么惹他这位心思有些“敏感”的爱侣生气,但他感受着爱人轻抚间留下的体温与触感,那颗此前日夜不安无处安置的心还是被撩动了。 他以为乖顺与讨好的温存能换得爱人几句哄慰,却见周望津蹭蹭他的耳垂,低声开口,不容置喙:“那就留下。” 他的眼睛骤然瞪得好大,周望津摩挲他潮红的双颊,眼神温柔中又带着痴狂:“桐桐,为什么不能留印子?你害怕被看到吗?嗯?” “不…不是,可是……”梁劲桐欲言又止,他的嘴被周望津捂住。 视线交织,周望津的眼神从柔情似水逐渐趋于严冬,他抚上爱人已不堪磋磨的颈,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加席文的微信?桐桐,为什么?” 抬起遗爱已然无力的左臂,他看着左手无名指上那灼目的婚戒,怒火中烧:“你不是说你心里只有我吗?那为什么还要加别的男人微信?梁 劲桐。” 梁劲桐被问得哑然。 这男人,又吃醋了。 这本没什么雷,虽然作者是个神入,精神状态不祥遇强则强,但也不会半路喂10。 接受不了抽象艺术的看到这里就可以退出了。 好吧,你留下来了,那你是这个[强.emoji]。 排雷: 攻受全程全身心双洁1v1,攻的万人迷属性来自于,他家里有钱有钱有钱 人长得帅,和别的无关,不存在作者偏爱赋魅。攻只对受有爱情有感觉,他那点钓系属性全用来钓受了。 受有他自己的魅力,别拿他俩比较,别让情侣干这个,小两口99。 不戴kk帽子,只写自己想看的,我只对故事负责。 段评已开,欢迎评论。 写作指导跟逆CP、吵架触发删评功能,骂作者视情节严重程度触发:爽了or删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床台上,手机屏幕偶有几声消息传来的提示音,微光在浓夜稍显孱弱,屏幕定格在与席文的对话。 席文:多年未见,找个机会聚聚? 梁劲桐:好啊,看你方便,我都行。 会在墓园碰上,梁劲桐也没成想。 一场酣畅的情-事结束,他没开灯,就着零星月光靠坐在床头,点上支烟,说不清是躯体的痛更真实,还是心里的爱被填得更满。 反正,他看着周望津坐过来时,还是把烟拿下来,接了一个带着尼古丁余韵的吻。 烟雾从两人交错的唇间溢出来,迷蒙过周望津的眼睫,他听到周望津声音有些闷哑地跟他说:“不许单独去见他。” 他笑了,尚有水意的双眸一眨不眨,看着面前正因为他跟老同学讲了三句话就吃醋的男人。 好吧,男鬼。 “望哥”他带着丝若隐若无的委屈唤人,在周望津有些阴恻的目光下无辜地开口,半是质问半是埋怨:“你不先哄哄我吗?” 梁劲桐刚话落,就被一双有些僵硬,又有些冷意的双臂缓缓缠住,那一刹他顿觉内心的惆怅与失落在被无限放大,慌乱至极,只想拼命往那个沉默的胸膛处去挤。 也不知道鬼还会不会痛,但他好痛。 这样激烈到振聋发聩的情绪让周望津不知所措,谁让梁劲桐生平就不是个爱哭的人,此时却在他怀里哭得浑身颤抖,让他早就已经停跳的心脏都跟着动了动。 遗爱的眼泪浇熄他正繁茂的怒火,一地湿洳。 “…桐桐,对不起,怪我刚才弄疼你了。是不是我太凶了?好吧我承认,我吃醋了,除了公事,我不喜欢你跟别的男人聊天。” 尤其是一个尚且年轻,事业有成,还单身的男人。 故交。 这段话被他说得温柔,甚至刻意压低了一点声音,贴在梁劲桐耳际,他可以察觉,从见过席文那群人后梁劲桐的情绪就不太好。 梁劲桐确实难过,难过得快晕厥,对于过往的一切,他都无法坦然面对。 看着曾经的同学成家立业,繁育子嗣,日子是甜也好是苦也罢,年近三十逐渐自然地步入中年。 他本来也可以跟爱人从容地牵着手步入中年,然后随着逝水老去,可现在拥抱他的只有一双冰冷的臂膀,他能枕靠的也只有一个静默的胸膛。 这样崩溃的情绪从看到席文的那一刻起就油然而生了。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多年不见,但梁劲桐十分出色的记忆力还是让他在看过去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对面的人。 他高中的同班同学,那些名副其实的少爷,如今S市冉冉升起的商业新贵们。 “桐…劲桐,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一个欲言又止的称谓,拐弯抹角只叫了不近不疏的名字,是席文先打破了彼此之间陷入困顿的面面相觑。 梁劲桐张张嘴,脑中有很长时间的空白,他身旁跟着的周望津也愣住,没想到老同学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 “是席哥啊。我还好,真是碰巧,竟然在这里碰上你们。来给望哥扫墓吗?” 他笑得很商务,礼貌、亲和而不谄媚,看着席文身后面色都不太好看的几人,选择性忽略不计。 “是,太巧了,我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到你。”这句话说得有没有讽刺意味要看个人见解,但席文想,他没有那个意思,就只是单纯感叹于这个意料外的相遇。 他们很尴尬,这种时候,要是换了旁人肯定要寒暄几句,关心有余。不是掏出名片递过去,就是把电话给对方,说: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别客气,同学一场,尽管开口。 对梁劲桐,他们没法。 因为梁总的名号提起来比他们好用太多。 “不用跟他们说太多,桐桐,走吧。” 梁劲桐还想与他客套几句,就听到背后周望津的声音,半点没有见到老同学的喜悦。 他还没打算走,背了只手去拉人,以作安抚。只是抓了半天也没抓到那只冰凉的手,让他疑惑,不得不在几个人的注视下回过头去。 刚转过头,梁劲桐就看到爱人那张不情愿,皱着眉,近乎对此完全抵触的脸。他承认,在周望津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很诱人。 但他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拒绝周望津的提议:“答应你的我可都做了,怎么还不高兴啊?望哥,别这样,就聊一会儿又不会很久。” 这样小声又带着哄劝的话并没有多安抚到周望津,他不喜欢那些人,虽然生前也没有什么过节,但他就是不喜欢。好像有什么事,被他忘记了,可时间过得太久了,他也想不起来。 爱人替他们说话,他不高兴。 “这几个人我不太喜欢,你尽快,然后我们回家。” 听到他这样讲,梁劲桐点点头,再把头转回来时迎面就对上几张有些惧意的脸。 “你在跟谁讲话?”开口的人语气不善,甚至带了点质问。 循声把目光落定,看着那张不复少年时恣意的面容,梁劲桐顿了片刻,想起来了。 他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席文皱着眉转头呵斥:“赵一耀,别多话。” 他笑笑,S市地产龙头大哥的长公子,上学那会儿牛得不行,这几年房地产没落,也是沦落到被人吆五喝六的地步了。 席文并不敢看他的眼睛,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件事始终是个疙瘩。他对不起梁劲桐,话也说得心虚愧疚:“劲桐,我们原本是要走了的,也很惊喜在这里看到你。我知道你这两年生意风生水起,我们这帮老同学都赶不上你,但忙碌之余也要注意休息啊。” 梁劲桐的一切异常行为,都会加重他的愧疚与不安,因此,他掏出手机的手也有些发颤:“加个联系吧,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 这算什么,迟到多年的善后吗?但梁劲桐已经不太需要了。 他看着席文那只寒风中被吹得有些瑟瑟的手,敛眸不语,他还没表态,背后的人就搭在他肩头,阴恻恻讲了句:“你不许加他。” “为什么?”他挑眉。 “你要加我不喜欢的人吗?桐桐。”这话讲得委屈。 “……” 梁劲桐禁不住笑了。 他本来是不打算加,只是送上门的资源不要白不要,扫了席文的二维码,他在那道快把他盯穿的幽怨目光下,皮笑肉不笑,对席文道:“好啊,席老板大气,以后有机会合作。席老板,可要赏脸。” 日暮渐隐,把席文疲惫的五官也融入暮色,目光晦暗看不真切,相比之下梁劲桐站在余晖里,眉目分明,寸寸意气风发,唯有面色苍白些许,也被烤得晕黄。 “一定,那…我们先走了。”席文要走,他点头说了句好,目送几人强装镇定,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也不打算在这里待太久,收拾东西回家。路上周望津很安静,虽然是只鬼,但他就那么坐在副驾驶位,一言不发,也能让人觉出他情绪的低落。 这鬼还挺高级。 高级,不高级怎么搞基。 在车上,周望津并未表达太多不满,对于他的慰劝也表现得理解。见到席文等人,过往扭曲不堪的回忆逼得梁劲桐有些心里发慌,他特别想把那段记忆忘掉,但看着周望津,他没办法真的释怀。 或许人真的走了他还能淡忘,现在人回来了,他反倒记忆犹新。 离家越近,周望津在车上的表现越逐渐趋于平和,让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还笑着吻了周望津的唇角,夸他善解人意。 哪知道哥心里憋着火,等晚上就借着那一点骚动的风,燎得肆意。看着他指上陌生的婚戒,再也抑制不住,抓着他不断追问,让他欲哭无泪。 目光切回,他迎上周望津的眼神,软言开口:“望哥,我加他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席家这两年在S市发展不错,我有几个老大哥早就想组这个局。不是我特意要加他。” 周望津却像听到什么笑话,低声笑出来,握着他手腕的手指骤然收紧:“桐桐,你戴着陌生的婚戒,又当着我的面加了我明确说过,不许你加的联系方式。” 话越到最后越是笑得刺骨,捏上他的下颌,额头相抵,目光相随:“宝贝儿,你要我怎么想?” 梁劲桐看着被他反复摩挲的婚戒,心里苦不堪言,那双快把他吞掉的眼睛盯着他,让他好难受,苦涩开口:“望哥,你怎么能不信我呢?我说过,我只有你,无论过去还是未来,都只有你。” “我信你,只要你说我就信你,但你又不说!这么多天了,我就是想知道,这枚戒指到底是谁给你的!为什么,桐桐,我就想知道为什么!” 这么多天,他忍很久了,是席文的事情把他最后一点耐心磨光。凭什么他生前都没能完成的事情,在死后有人替他完成,却又没能给梁劲桐幸福,到头来还是孤身一人。 “梁劲桐,你说话不算话。” 他不知道,梁劲桐有苦难言,看着手上的火彩生辉的戒指,对这突然回归的一切,都分外模糊。 这枚戒指,他有暂时无法解释的理由,而周望津的一字一句,像利刃出鞘剜在他心上。 算起来,周望津回来也有一周多。 回想起他回来的那天,真是如梦初醒,又唯恐一梦黄粱。 第3章 第 3 章 一周前。 Mirage live house酒吧。 七夕活动预热三天,Mirage成功爆场。这两年Mirage的场子越换越大,梁劲桐靠着几个传媒公司老板的铁关系,让自己店里的驻唱歌手也在网络上红极一时。 年轻人追时髦,粉丝效应也蓬勃,S市几乎挑不出第二个能跟Mirage比肩的live house酒吧。 “绮想传媒的王总一会儿到,你让人出去给挪个车位,接应一下,把上头的大包留出来打扫干净,酒都备好。”刚到店里,梁劲桐顺着楼梯上到二楼包厢,抓了迎宾匆匆忙忙把活安排下去。 他眉间还带着几许没睡醒的倦意,显然是刚从家里出来。作为Mirage背后的大老板,近乎忙得脚不沾地。 开场表演早就拉开序幕,正如酒吧的名字,店内装修也颇有如梦似幻的韵味,请了国内顶尖设计师设计过的,灯光暗下来,恍恍惚惚看不真切又不至于摔倒。 穿着最不起眼的一身白色POLO衫搭黑色长裤,他脸上还带着口罩,全身下来连牌子都看不到。要不是手腕上那条纵横四海太好认,迎宾看他一眼也会茫然,这是哪个年轻客人喝醉了开始说胡话,大包向来只有老板开口才会给位置。 看着梁劲桐一溜烟往楼上跑,迎宾回过神叫住他:“哥,今晚智筑的李总在下面给小江捧场,要安排吗?” 梁劲桐脚步一滞,却并未回头,不过片刻就又抬脚上楼,只是走前留下句:“照顾一下,桌位号发我,待会儿我过去敬个酒。” 他已经没什么心思去管下面的事,上头的还有一堆人情债要他来理清,到洗手间重新梳过头发,看着镜中面色有些憔悴的自己,梁劲桐骂了一声操。 智筑这帮孙子,在他的场子也敢往死里灌他,昨天不尽兴今天还敢来,真当他好欺负。 城西新店的项目要是没法儿愉快合作,那就谁特么也别想做了,都别好过。 洗手间的香薰混着消毒剂味让他更想吐,强压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点开手机,拨通电话:“帮我看看A区05桌,几男几女。你录个视频,发给我,不要被发现。嗯,好。” 五分钟后。 一条只有短短三十秒的视频出现在梁劲桐的聊天框内,镜头对准的是台上正倾情演唱的歌手,中场扫过台下观众,很“不经意”地在05号桌的位置停顿几秒,似糊焦校准最后又落回主舞台。 翻找着通讯录里“嫂子”标签中的用户,他点开李太太的微信。 视频没有被直接发送过去,他重新拉好分组,在朋友圈更新一条再平平无奇不过的动态。 智筑李总,出了名的怕太太,也是出了名的男女双-吃爱美人。据说夫妻二人这两年一直都在闹矛盾,原因无非红尘琐事,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风流债。 发完朋友圈就放置不管,接到王总来了的微信消息,梁劲桐掬水洗了把脸,擦拭整洁才推门出去。 纵然今夜是七夕,但商务合作也并不会因为牛郎织女的会晤为此推迟半分,几个沾满铜臭味的商人在门口见面“臭味相投”,华衣锦衫,豪车名表,光站在那就足够引人注目。 他们笑着寒暄着一起上楼,见到梁劲桐先是大捧一番今晚的盛况,接着字字句句都不离对方在项目上的表现。 都是老油条,除却今夜攒了这局的王总,梁劲桐和余下几人也算熟识,但今晚,他只负责提供场地酒水。 “行了,小梁你快忙去吧,今晚真是麻烦你了。”王总进包厢前在门旁对他道谢,双颊带着上一局遗留的红晕与酒气,颈侧萦绕着一股馥郁的玫瑰香。 梁劲桐眨眼,狡黠中透着清澈,要不是他们相熟多年,王总有时也会恍惚。站在他对面的,是不是只是个初出茅庐,大学才毕业出来闯江湖的毛头小子。 这种可笑的想法片刻就被他打散,或许他们刚认识那会儿,梁劲桐真是,但今时不同往日了,这小子比狐狸还精。 见他盯着自己,梁劲桐不明所以,只对他的客套笑着应承:“大哥这话真是说到哪去,到自己兄弟的地方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哥姐玩儿得尽兴,要是想下去我就让他们在下头收拾一桌,任何需求都跟我这几个小弟说就行。” 王总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突然压低声音,两颗本就不大的眼睛被酒精熏得迷离,此刻骤然清醒:“你嫂子要是打电话过来……” 他会意,挑眉郑重其事地保证:“哥谈得是正经生意。” 一张卡塞到他手中。 “好老弟,哥亏不着你。” 卡拿在手里硌得生疼,梁劲桐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睡醒了。 早场很忙,多得是应酬和转场过来的人,其中不乏他的一些合作伙伴,他在店里也不好不去打声招呼,忙下来再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 晚场的选曲有些痴缠,或许是为了迎合七夕的主题,情歌占据了主场。 梁劲桐没怎么太关心过今夜选曲,他也很久都没听过情歌。 靠在二楼的栏杆旁,他点上一支刚才在包厢顺的和天下,抽第一口,差点没放下手把烟摁了。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烟这么难抽。 烟雾被他吐在空中缭绕飞散,暗灯下,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看着楼下挨坐在一起的情侣,撑在栏杆上的左手,不自觉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记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把七夕过成情人节,牛郎织女约会的日子,街头小巷铺天盖地的热恋玫瑰。 对他来说,这些节日都是他敛财的良辰吉日。再没有别的意义。 梁劲桐有家了,圈子里人尽皆知。原因无他,谁让他总是带着那枚婚戒。 但除了一些上流社会里的上流人士外,鲜少有人知道他“妻子”是哪位,以及他“妻子”已经病逝三年,更不会清楚他的“妻子”其实是位男士。 人闲下来就会觉得很空,偏偏楼下正唱到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他的思绪也被抽空了,还让他本来无恙的心有了一丝裂纹。 这不是歌单里的歌,大抵是哪位客人点的。他要是知道有人点了这首歌,高低会随便找个包厢进去躲一躲,总好过在这里听旧曲,思故人。 那支被他嫌恶万般的香烟被重新点起,混杂着一丝咸意入口,竟没有刚才那样难耐。 或许是这首歌承载了他太多回忆,也或许是女歌手的嗓音太过柔和,他觉得自己陷在一个绮丽馥郁的梦里,“亡妻”活在歌声中,俊逸温柔的眉目看着他笑,只是他们之间总隔着一层朦胧的雾。 等他要拨开时,人也看不到了。 “梁哥。” 侍应生的声音把他的美梦刺穿,他忽地睁眼,惊醒之余余光中似乎瞥见了那抹身影,他又惊又喜地去寻,却又被一声“梁哥”打断,这次那声音里带着点焦急。 他可能真的是太累了。 去看那声音的主人,梁劲桐有些恼火,又无处释放,只好压下来问他:“怎么了?” “……梁哥你没事吧。”侍应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呃,VIP888的客人说,想请您过去一块儿玩会儿,您看?” 他点点头,纵然知道玩是假的,应酬是真的,也只能整理思绪,点头回应:“好,我这就过去。” 等他推门进去,王总便熟络地将人拉过来,一把将他推到中间,看似已经醉得不清,眼神却清楚地使眼色。 梁劲桐当即明白,得,应不应酬的都多余了,这是让他过来挡酒的。 侍应生极有眼力地往他酒杯里放着冰块,递到他面前时,他端起酒杯:“抱歉各位,那会儿有几个小孩过来找我,陪他们闹了会儿,招待不周,我的好哥姐们见谅。这样,我干了。” 酒精快速流经喉咙,洋酒的苦涩他到现在都还没习惯,几句调侃的话漾在耳边,也不知是谁说了句: “梁啊,我们刚才还说呢,你这七夕还来店里,不去找漂亮小姑娘约会潇洒潇洒?” 圈子里还有流派是这样认为的,虽说梁劲桐展示自己已婚,但并不喜欢自己的妻子,两个人各玩各的。也有人认为梁劲桐压根儿就没结婚,这些不过是障眼法而已,用来解决一些没必要的烂桃花。 众说纷纭,梁劲桐本人也很无奈,他笑着摆手,又把婚戒展示给众人:“哥你这话说的,我都有家了,赚钱不是天经地义吗。” 一杯一杯下肚,他们喝得都有些迷醉了,讲话也大胆,仗着自己有几分资历阅历对着年轻人指指点点:“哎哟,钱再重要也得照顾照顾家庭嘛,什么时候把弟妹带出来让我们见见?” 梁劲桐低眉笑而不语,众人见状更是起哄要他把另一半带出来,他们都想看看,能拴住这小狐狸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王总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可惜他已经喝得烂醉了,靠在沙发椅背上呵呵笑着看他们闹,心里想的却是早已故去多年的周家少爷。 或许真的是酒精壮胆,有人半似玩笑半似疑问地开口:“梁总到底娶了个多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啊,藏在家里不让看?别是根本就没有吧。” 这句话结束,本来还揶揄调笑的包厢内顿时鸦雀无声。 王总的酒也醒了,他警觉起来,坐得笔挺,汗顺着额头流到眼睛里,有些辣,让他睁不开眼。 当年周家和梁劲桐的事,像王总这样早就跟周家有过合作的老人都清楚,但年轻一辈基本都不知道。 或许也听过些风言风语,也仅限于风言风语,毕竟谁敢再提当年的事呢,那可是被周家认定的一大“丑闻”。 在S市做生意,是要看周家面子的。 他们都往梁劲桐脸上看,看他面色变化,只是梁劲桐却不让他们如意,始终保持着微笑。 偏偏这样,才让他们更摸不着边际,心惊胆颤。 “欸,怎么都不说话了?真是,那你说,从来没见过梁太太,我就问问嘛……” 问这个问题的人也不敢再接着往下说,因为梁劲桐,看过来了。 “小梁…”王总把手搭在他肩上,想打个圆场。 出乎意料的,他理都没理,面色微沉,皮笑肉不笑,双目扫过在场所有人。 灵1事件倒计时……[墨镜] 如果泥愿意给山芋一个爱的评论,这个山芋将开心一整天![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气氛仿似被冰冻,任凭谁怎么再助燃也没办法溶解。 没人真见过梁劲桐生气的样子,他长得好,那双眼睛特别灵气,从来只见它弯弯的时候,很生动,很明媚,不显年纪。现在这双眼睛平淡、冷漠,就算唇角上扬,也无法再让人感到愉悦。 没有臆想中的责怪,他张口先是笑出声来,好像听到什么能让他捧腹大笑的事,笑声爽朗畅快,让这些人更是头脑发白。 梁劲桐笑了有一会儿,笑得他累了,倦了,两腮的肌肉都生疼了,才停下来,怅然开口:“姚总啊,您这又是打哪儿听来的?戒指是我太太几年前在国外定制的,是我高攀他,他家里不喜欢我总提这些事。” 按照梁劲桐的资产计算,他说高攀的人家,A9往上肯定要有了。 铁了心要把这段陈年往事在今夜挖个明白,问问题的人得不到答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哎哟,那弟妹对你是真好,我还真不知道你已经结婚多年了,欸,你跟弟妹怎么认识的啊?” 这个问题梁劲桐没再回答,他把酒杯放桌上,抄起骰盅举起来晃了两下,邀请道:“听闻姚总玩骰子是一把好手。我不喜欢玩这些,但这帮小孩儿总爱拉着我玩,不知道今天姚总能否赏脸,赐教一下。我们五局三胜,要是姚总赢了,您想知道什么,我言无不尽。” 姚总年纪只比他大了四五岁,堪堪才过而立之年,都是在夜场里沉浮多年的老玩咖,这种游戏简直手到擒来。 果不其然,梁劲桐看到他愣了愣,随后笑起来,搂了搂身侧蓝裙美女的腰,又把头靠在人肩膀上开口问:“确定吗梁总?到时候可别说我欺负你。” “愿赌服输。” 论起酒,梁劲桐今晚也喝得畅快,不比这些人清醒多少,骰子是放在玻璃罩里的,为了防止有人用盖子去拨弄作假。 他确实不爱玩这些,也很少看他陪谁摇过这东西——但姚总爱。 “小梁,要不算了。”王总轻咳两声,凑在他耳旁劝道。 “放心,今天他要是能听到一个字,新店我让你入股。”梁劲桐偏过头低声回道。 “?” 求之不得好吗。 王总有些发懵,什么意思,他都快听不出来这是想让他入股,还是不想让他入股。 两人盖上盖子,开始第一局。也没人喝酒了,或全神贯注或漫不经心,都在等着战局的结果。 几乎没人觉得梁劲桐会赢,两人叫了几回,最后不出所料,是姚总拿下第一局。 梁劲桐招手让人倒酒,听姚总得意开口:“怎么样,还继续吗?有时知难而退……” 只是话未过半,就被他出口打断:“不是我的作风,我更喜欢,‘迎难而上’。” 酒被一饮而尽,第二局开始,梁劲桐扳回一局。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姚总投来赞许的眼神,笑着说了句:“运气。” 第三局,姚总扳回一城。 第四局,梁劲桐再度扳平。 他没看到身旁王总瞪大的眼睛和吃惊的嘴巴,但看到了姚总完全茫然的神情。 “我就想听一下你跟弟妹的美妙邂逅嘛,你看你。” 晃着手里的骰子,他说:“姚总,胜局还没定呢。” 玩到这个结果,姚总已经不想玩了,他没想到梁劲桐能跟自己打平,说只靠运气,怎么可能。 梁劲桐也确实不是只靠运气,这种不会总在一个人身上逗留,最靠不住的东西。他耳朵精着呢,每一局都在听对方的点数,虽然嘈杂,准头却也不错。 第五局,他听到姚总应该摇了两个六,两个一和一个三。 而他自己,摇了四个六,一个一。 王总看到了他的点数,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摆弄起手机来,半点不敢抬头看别人。 “三个六。”姚总开口,试探他的点数。 梁劲桐往上追:“五个六。” “七个六。”姚总也追 这都不劈,他竟然真的还有。 看着手里的点数,梁劲桐觉得这是一场必赢的局,就在他刚想叫点时,包厢的灯突然灭了。 “欸?” 不过眨眼,灯又恢复。他以为只是短暂的电路问题,还想着明天让人来看看,检查一下。当他再次低头,去看点数时,却兀地沉了脸。 没人注意到这些,也没人在意刚才短暂的故障,他们只在乎第五局的结局。 梁劲桐却感到脊背发凉,他本来的一点,转眼间就变成了二点。 他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动过骰子,开始的时候也没眼花。 “八个六。”梁劲桐继续加,问题不大,他还能抗住。 他太胸有成竹,导致姚总骑虎难下,就两种情况,要么他手里真有四个六,要么他压根一个六都没有。 要是开,梁劲桐真有的话就赢了。 要是不开,接着追,梁劲桐转眼间劈他,他就输了。 “八个六?小梁你可真敢叫啊。”姚总笑着开口,梁劲桐听出话里话外的试探。 他抬头,毫无压力地往后一靠,无所谓地摊手,一言不发。故作姿态去掀盖子,看到的点数却让梁劲桐差点尖叫出声。 他原本躺在那好好的四个六,转眼间又变成了四个五。 这他妈。 这不见鬼了吗!他的六六六六呢?! 要是姚总劈他,他必死无疑。 这回真成了强装镇定,梁劲桐依旧保持沉默,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势在必得。 玩到这一局,拼的就是心理素质,姚总酒喝得多了,人清不清醒都未必,还被他扳平两局,心态没有变化他一点都不信。 王总早就坐到了点歌屏那,一边拿手机一边翻着歌单,没人见到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徒留梁劲桐一个人分外凌乱。 姚总看他的表情,只觉得分外无力,或许他真就是被幸运眷顾了呢。也是,梁劲桐这个人,要是没有运气,凭什么几年时间就跨越阶层,和他们平起平坐。 “九个六。”姚总咬牙追出最后的点数。 梁劲桐毫不犹豫。 “劈。” 不可置信,姚总这根老油条竟然输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为此大跌眼镜,起哄梁劲桐是不是偷偷练了好久,每次都用这个防别人问起他老婆。 梁劲桐笑不出来,要是这会儿有个人敢冒死去摸他的背,就能知道,他特么已经汗如雨下了。 “不是,你一个六都没有啊?” 看着梁劲桐骰盅里的四个五跟一个二,气得要骂人。 “看来今晚,幸运女神确实眷顾我了。承让,这杯敬姚总。”他半点不敢再说,亲自倒了酒一饮而尽,也让对方无话可说。 音乐恰到好处地响起来,屏幕上蓝色卡宴停在中央,王总拿着两只麦克风醉步走来,将其中一支塞进他手里。 “都赢了,那唱一首吧老弟!” “……”梁劲桐看着手里的麦克,陷入沉思。 第一句他都没跟上,还是王总替他接了一句,拿胳膊肘怼怼他,才把他还停留在点数上的思绪彻底拽回来。 太匪夷所思了。 就算是自己看了一个一,也不至于看错了四个六吧?一的红色点位在骰子里具有特殊性,他自认自己今天的酒没喝到产生幻觉的程度。 就算真是看错了一,那四个六怎么解释。 五点和六点的排位布局都不一样,他这都能看错,那明天是得去精神病院挂一号了。 朋友的酒他是一点都喝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早点回去休息。 问他情史的事就此作罢,等梁劲桐从包厢出来,挺着已经打架的眼皮找人安排代驾和专车送驾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小梁啊,虽然我没能… 成功入股,但是你今晚的表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能把姚老二玩儿下去,你是第一个。” 王总最后一个离场,抓着他的手臂,对他是赞不绝口。 放平时,他嘴里能冒出一千句一万句奉承的话,这会儿脑袋里却只有筛子突然变数的事情,接不出一句来。 好在王总是真的喝多了,也听不着他讲什么,看车来就晃晃悠悠被人扶着上车,摇下车窗跟他打招呼说下次聚。 梁劲桐点头,说一定。 把这最后一波人送走,他也要回家了。Mirage外面的代驾很多,他叫了一个,直接把钥匙递过去,精神已然有些不太清醒。 凌晨的风实在算不上温柔,冷冽的像放了好几块冰的洋酒。梁劲桐靠坐在后排椅背上,指了指导航说:“去晓香源筑,别墅。” 代驾点头,说了什么,他听不清了,又或者应该说,他的大脑已经无法再处理文字识别。 听什么都是糊的。 只是迷蒙中,梁劲桐好像听到谁在问他,为什么今晚不告诉那些人,自己和周望津的事。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倒是无所谓,只是真说了,要这些人怎么看周家? 满打满算,他的“亡妻”已经病故三年,这些陈年旧事,既然周家不想让它被广知,那他又何必再提。 “可你不告诉他们,他们始终觉得你没有另一半,指不定还要给你塞什么人。” 真是难得啊,他好像看到了周望津在他面前皱着眉,吃醋的样子。 在梦里,梁劲桐想他能好好去看一看故人的脸,看到那样皱起的眉,他伸手去抚,想要抚平那些忧愁。 “不会的望哥,我谁都不要,只要你。”他说着,昂首吻过了周望津的脸。 这梦好真实,他甚至能感受到嘴唇贴在面颊上的温度,让他好眷恋。 周望津捧上他的下颌,鼻息交错:“他们问,你就说。我要他们清楚知道,你是谁的人。” 梁劲桐搂上他的脖颈,想落下这个吻,却听有人不停在叫他。 再睁眼,他到家了。 “老板,一百二您怎么结?” 他睁眼看了看四周,车停在了别墅区外面,梁劲桐让代驾开进地库,他是万万无法走回家的。 身体似乎还留着故人的体温,梁劲桐心里有些空落的满足,既有爱侣已然亡故的现实冲击,又有时隔多日难得梦见爱侣,与他拥抱、亲吻的满足。 他颤抖地上了楼,解开密码锁,关上入户门的一刹那,身体再不受他支配,顺着门滑倒下去。 梁劲桐感觉有人在背后抱着自己,就算他看不见,可那莫名的安心与臂膀足以让他知道是谁。 “望哥。”他有些沙哑地开口叫人。 周望津贴着他的脑袋,对于遗爱将自己认出的表现十分满意,脸颊轻轻地蹭着他的头发,极尽缱绻:“桐桐,我终于…” 重新找到你。 第5章 第 5 章 梁劲桐觉得自己像一只漂泊在大海上抛锚的船只,任凭海浪的波涌,把他推向更深更远的地方。 海风伸出无形的手,托起他,拥抱他,抚慰他。 骤然惊涛的大浪将他拍进海底,他的身体变得好重好重,可海水浮力又让他变得好轻,到底是浮出海面,还是一步登天。 不,比登天还快活。 话到嘴边又被这汹涌的海击溃,他的无助,痛苦,恐惧,欢愉与征服这海域的激勇,或者被这片海域征服…一切的一切,都被这片海照单全收。 “望哥,我累了。”梁劲桐声音都打着颤,呜咽从口舌齿间钻出来,进到周望津耳朵里,就像一场淅淅沥沥,缠-绵悱恻的小雨。 周望津吻了吻他的额丘,“摘掉”他鼻梁处堆积成湖的珍珠,声色温柔:“那我们歇会儿,好不好?” 他点头,靠进周望津的臂弯。 飘零已久饱受“熬煎”的船只,终于回到了独属于他的港口。 真是一场让他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的梦啊,梁劲桐的神经感官都被爱人牵动着,心里没有半点见到亡故爱人的悲伤,只有与爱人在一起的满足。 “三年了,望哥,你都不怎么来看看我。你还好吗?我好想你,特别,特别想。”他开口,字字句句都是关切的询问,只不过到最后也耐不住心底浓重的思念。 周望津低眉,那张脸却不负温柔,漂亮多情的眼映着他,薄唇轻抿,眉间有股淡淡的冷意,让他忍不住探手,从那笔挺如连绵俊山的鼻骨攀上去,指腹抚过眉心。 只片刻,他的手腕就被周望津抓住,他看到周望津笑了,不是那种自然的,满意的,充满爱意的笑。 而是一种,偏执,阴郁,有些怨怼的……表情。 周望津握着他手腕的手逐渐收紧,他动弹不得,开口蜜里藏刀:“想我…吗?亲爱的,我不知道我离开的这几年里,你还和他们学会了撒谎。” 梁劲桐有些委屈。 他不明白为什么爱人会这样说,他真的想他想到有时要靠酒精的麻痹,抑或药物的治疗才能入眠,尤其在每个他人声鼎沸的时节,他都想周望津想得要发疯了。 “真的,我很想你,没有撒谎。”梁劲桐勾着爱人的脖颈,想去吻爱人的唇。 如果有一天,他的心被剖开,或许迸出的都不会是新鲜的血液,而是一句接一句的:我好想你。 我好爱你。 “那你为什么从不来看我?” “…!?” 那是一双逐渐布满惊恐的眼睛,本来的倦意与沉沦都被苍白无力代替,被周望津抓着的手也逐渐握得骨节发白。 “我——”梁劲桐才张口,就被盛怒,但面不显色的周望津打断。 “三年时间,亲爱的,我等了好久,坐在冰冷的石碑里,期盼着再见你一面,哪怕一年只有一面。墓园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可你从不给我这个机会。” 梁劲桐哑然,他眨着眼,辩解道:“我有去看过你的。” “一次,就那么一次,宝贝,在你而言,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对吗?”周望津并不买账。 他举起梁劲桐的手,看着梁劲桐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熠熠生辉的钻石发着细密的光,像针一样刺破他的眼睛。 一枚,与他无关的婚戒。 周望津觉得自己有点死了,虽然他现在也没活着。 早就不跳的心脏四分五裂,明明难过得要晕过去,还要握着遗爱的手舍不得放开,咬牙切齿地控诉: “我问你,这枚戒指,是谁给你的?在我之后的三年,你又有别的爱人了是吗?是谁,到底是谁,我要去掐死他!” 他边说边将那枚戴着“别人”婚戒的手背放到唇旁,咬了又咬,愤恨又疼惜。 梁劲桐懵了,这真的是他的梦吗。 如果这是他的梦,怎么他现在还哄不好周望津,周望津又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枚戒指。这枚戒指,全世界知道它来历的人只有四个,他周望津就是其中之一。 怎么在梦里翻脸不认人,还因为这枚戒指认定他对这段感情的不忠? “等一下望哥,你不记得这枚戒指吗?”他疑惑发问,这枚戒指的另一个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现在满眼不甘看着他的周望津。 “我怎么会记得?这又不是我给你的!” 鬼没有人的七情六欲,很多时候,都是生前心底的执念在作祟,对于情感,他们分不太清。 无论怎样,周望津爱梁劲桐,爱到死了也要爬出来找他,是烙在灵魂上的。 “你和他过得开心吗?他对你比我还好吗?他温柔吗?体贴吗?会愿意为了你做什么都愿意吗?你们…结婚了吗?桐桐,我现在算什么?你的前夫?不,我现在…是你的小三吗?” 这个梦怎么**的还不结束,梁劲桐简直要抓狂。 这枚戒指,是周望津本人从国外带回来,虽然并不是由周望津本人给他,但确实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爱情的见证。 梦里的这个周望津,似乎没有这段记忆。 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爱人情绪崩溃,甩了甩那只被爱人紧握的手腕,摇头解释:“望哥你不是小三,你一直是正宫。” “原来我是正宫啊。”听到这句话,周望津通红的眼睛与急促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他仔细一琢磨,又觉得这话不对,张口再问:“什么意思?那你还有别的小三吗?” “不是…” 梁劲桐用另一只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太快了,快到还在吃醋气头上的鬼没反应过来,再想去拉他时,只看到他脸颊上的红掌印。 “你做什么?你打自己干什么?”周望津吓坏了,没什么存在感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 “宝贝儿,你怎么样了?别给自己打坏了,宝贝儿…天啊,你在做什么,没关系的桐桐,就算我是小三也不会……不行,宝贝儿哥当不了小三,你让他们当,哥得是正宫。” 痛,痛到他听不清这只鬼在说什么。 梁劲桐是一点力都没收着,十足十的,就是要把自己打醒。可是巴掌到脸上,非但没能让他清醒过来,还让他痛得痛彻心扉。 他捂着脸,身体近乎折叠到一起,痛到要把头埋下去。 “好痛,为什么我醒不过来?”他眼含泪水地抬头看向周望津,才发现爱也不能止疼。 周望津给了他一个,让他啼笑皆非的解释:“你当然醒不过来,因为你在被鬼压床。” “我们做了一晚上——那种事情,你还以为我们在梦里?” 梁劲桐捂着脸,有些无语,这一巴掌打散了他的温情,他才发现,这梦里哪有别的东西,只有一片迷迷蒙蒙的白雾,还有周望津。 到这一步,他依旧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有些特殊的梦。 好吧,好吧,别的他多少是有些冤情在,但周望津说的,他从来不去墓园看他是真的。但这真的也是假的,不是他不想去,其中隐情他没法儿现在跟爱人讲。 因为他发现,周望津的情绪很激动,易燃易爆炸。要是把那件事说出来,他怕哄不住。 想到这里,梁劲桐无奈地吐了口气,带着泪意的眼重新看向周望津,拉上他的手,轻声道:“望哥,没有小三,我只有你。” 他说着,当着周望津的面就把戒指摘下来了,左右周望津看着这枚戒指情绪就不好,那就别让他看到了。 他没有这段记忆,梁劲桐说了,周望津肯定要难过的。 这个梦是有些真实的可怕,不过没关系,只要能见到周望津,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见梁劲桐把戒指摘下来,周望津跃跃欲试,那张生前把梁劲桐勾得魂不守舍的脸此刻终于漏出点笑来,是愉悦的笑。 他拿起那枚戒指,看了看,也不得不承认,这枚戒指是有被很用心的设计与准备,作为男士婚戒,既有钻石克数在那,也不会太过夸张。 看着他反复去看那枚戒指,梁劲桐心里稍微平静些。 他笑着去扣爱人的手,努力让这个“梦”再温馨起来,他真的有些疲惫。 周望津比他先一步回握住他的手心,然后在他眼前,把那枚戒指抛向了天际。他甚至来不及去拦下。 “嗡——” 戒指在空中划出道抛物线,割开了梦境与现实的分界。 “不要!” 梁劲桐猛地抬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床头柜上手机来电正震动不停,而他从床上弹坐起来,看着已经大亮的天色,满头冷汗。 除却他,卧室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他本该安然无恙戴在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此刻正安详地躺在米白色羊毛地毯上,孤零零。 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很浅、很浅的牙印,似乎还能感受到残留的余温。 他翻身下床,四处去找梦里熟悉的身影,却发现整幢房子“空无一物”,心底油然而生的怅然若失,正飞速地膨胀,占满他的心脏。 真的,都是梦。 即便这梦真实到让他害怕,但…都是梦。他无法自欺。 弯腰重新捡起地上的戒指,珍视的,小心翼翼地戴好。这一切或许都只是他昨夜喝醉,闹出的笑话而已。 点开手机屏,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有些恍然。他整理好心绪,最终重新拨回去。 “喂。” 第6章 第 6 章 从迈入古陀寺门槛起,梁劲桐就被缭绕的烟火气熏得头晕。 钟楼上不断有香客撞钟的声音贯彻,咚,咚,咚,配上宝殿内时不时按响的佛铃,繁复嘈杂的人潮,让他没来由地心生烦闷。 阴历七月的天虽已立秋,正午也还是燥热,不知怎么,他却觉得有些冷。旭日晒在背上,也无济于事。梁劲桐觉得,有一种冷是透在骨子里,像爬山虎一样,绕着他的骨髓爬满他的身体,啪的一下,生根发芽。 他坐在一旁的石阶上,觉得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超出他所能接受的范围。 早晨7:30。 看着来电显示上显示的苏息二字,宿醉昏沉了彻夜的头才大梦初醒。 遭了,忘了今天要陪她去古陀寺。 匆匆拨回去,电话接通时梁劲桐抓抓脑袋,开口有些着急:“我醒了,你和孩子先别急,啊?孩子不去?好,那我去律所接你。” 凌晨加班到现在,对面声音听起来比他还要疲惫点:“桐哥,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要是太累就算了,我打车过去就行。” 她这样讲,梁劲桐一下子什么悲伤,失落,疑惑都抛之脑后了,点了免提就在微信翻司机的联系方式,急忙说: “不,我这没什么事,难得苏大律师麻烦我一回,我说什么都得过去,今天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你哥,八点半也会准时出现在你律所门口。” 电话对面在笑:“你别打趣我了,好吧哥,那我等你。” 相识要有八年多,那会儿他们都是智高的学生,苏息比他跟周望津要小一届,这么多年,对于梁劲桐这个孤家寡人来讲,确实是把人当妹妹。 其实苏息也不是第一次约他,早八百年前就想带他一起去,请点什么东西摆店里,但他太忙了,再加上…也不信这些,几次都错过。 这次不一样,苏息车坏了。 拿上换洗衣物去浴室,泡沫顶满头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他猛然回头,看着脏衣篓里换下的睡衣,瞪大眼睛。 这不对吧。他清楚记得,自己昨天没换衣服,甚至没来得及上床,就倒在玄关那了。 怎么… 冲掉泡沫,扶上玻璃,看着换下的衣服在发呆,大理石地面光滑的反光仿佛能映出他的惶恐,氤氲水汽让他陷得更沉些,定好的闹铃适时响起,才把他泛滥的思绪漩涡一样抽回。 尽管如此,八点的时候梁劲桐还是准时出了门,穿着杏色假两件,和熨烫整洁的浅色亚麻西裤。别墅区外再走两步就是一条繁华商业街,他一米八的身高,长得又好看,更别提手腕上还戴着只价值不菲的名表。 管他看表还是看人,各有各的受众,梁劲桐走进零食店里,也算赚足了目光 八点半,司机开着他那辆黑卡宴,载着他准时停在了锋行律师事务所外。 或许是昨夜的酒还没消耗殆尽,他有点晕车,摇下车窗趴在上头晒着太阳,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苏息刚好从大厦旋转门走出来,垂到锁骨的长发被风吹起,轻轻遮住她带着倦意与浓厚黑眼圈的素面,一手揽着宝蓝西装外套,一手拎着从早餐店打包好的小笼包,因为穿着高跟鞋,下楼梯时小心地看着台阶。 两人目光对个正着。 “坐后面,前面放了给旎旎买的零食,从古陀寺回家你记得带走。”没让司机下车,他亲自为苏息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息挑眉看着他,埋怨也不似埋怨:“又给她买?你这个舅舅快比我这个妈妈还惯着她了。”坐上车,把手上的早餐递给他:“我猜你应该还没吃饭。” 梁劲桐接过来,拆开外卖盒咬了一口,还是热的。 一下子,他好像突然回到了**年前,还是高中生那会儿,给望哥带姥姥做的早餐,去学校的路上顺手救了个被街头黄毛欺负的小姑娘。 现在小姑娘成了很厉害的大律师,同时也是一位很伟大的妈妈。 “我前两天听你的意思,你要给你弟弟做超度,是吗?”咽得有些急,再抬头时他双颊都有些憋红。 只看苏息点头,提及亡人,神情比刚才落寞几分,那双像羊羔般又大又动人的美目也因此沮丧起来,低着头回答: “嗯,慧持方丈不在寺内,但他的关门弟子三空小师傅在,听说他做得也很好,这不是进七月了吗,我想…” 当即会意,梁劲桐连忙说着“我知道我知道”。他不信这些,是个无神论者,就算生意做得这么大,店里也没摆什么东西。 逝水般的二十七年,六亲接连亡故,梁劲桐孑然一身,恰如不系之舟,已经没什么牵挂,更没什么可怕。信仰二字对他来说,犹如枷锁。 其实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可他跪在庙前把头都磕破了,血顺着额头,鼻梁淌下来,浸染佛前的青石板,得到的也只是大和尚的一句:尽人事,听天命。 他的崩溃与痛苦,都湮灭在长明灯摇曳的火光中。 抬头,不见极乐接渡;低头,尽是人间苦海。 “挺好的,那个,旎旎这两年怎么样?身体是不是比前两年好多了?做做也行,管他怎么说,对孩子总归是好的。” 他尊重每个人的信仰。 经历告诉他,信仰不是所谓的绝对迷信,而是一种坚韧的力量。这世上有很多人或许就靠着这股力量,撑出了人生绝境,逆流而上,他绝不会贬低。 只是他厌倦了。 苏息知道这些事,所以理解梁劲桐说得每句话,只是一时竟也不知是该安抚他,还是说些什么,便只好挑孩子的事说一说:“嗯——旎旎这两年好多了,三空师傅说,这孩子没什么大碍,配合医院继续治疗会有好的结果。” 她的女儿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是她已故双胞胎弟弟的,孤独症,是个来自星星的孩子。 爸爸在孩子出生前就因意外离世,母亲又因为丈夫的事情患上抑郁症,在生产后的月子里坠楼身亡。 作为孩子最后的亲人,苏律师毅然决然选择成为了一名母亲,尽管当时的苏律师还不是苏律师,只是政大一名还没毕业的学生。 这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从市区到古陀寺不远,上午九点就已经抵达。苏息本想独身进去,可梁劲桐觉得今天阳光不错,很适合出门走走,索性陪她一起进了寺里。 很多年没有踏入过院门,看着过往虔诚的香客,无常在此处彰显。 因为家里这些事,苏息是这里的常客,带着他直接去找了三空小师傅。 那是梁劲桐第一次见到那“疯和尚”。 “师傅,我来了。” 迈入殿门,她突然变得轻手轻脚起来,要不是人太多,恨不能把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里。 三空和尚背对着他们,听到有人来,缓缓回过身,念了句阿弥陀佛。且看他年轻俊俏,素面盈如月,黑瞳朱唇,两个耳垂生就是老辈人常说的“福气”相,身姿颀长,活脱脱从古籍或是工笔画里扒下来的人似,慈眉善目。 纵使在夜场见惯美人,梁劲桐也不得不承认,这和尚的确有副好容貌,没出家前也必定是个好人家的孩子。 两人寒暄,他就站在旁边左看看、右看看,这四面神佛,来往香客,都让他有种极大的震撼。 天地浩瀚,人如蜉蝣。 不知怎么,他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审视他,顺着那道目光寻过去,发现来源于三空,毫不收敛。 梁劲桐乐了,有些好奇地走过去,站在苏息身旁问:“和…师傅,你在看我吗?” 他本来想叫和尚,又觉得有苏息在不太好,转了个弯,索性也跟着叫了声:师傅。 三空闻言含笑,合掌朝他颔首:“是,施主看起来是生面孔,不过施主身上的人,我们却是老朋友。”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梁劲桐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身上?他在说什么? 见他面露茫然,苏息似乎察觉到什么,拉着他的胳膊,眼睛亮亮的,向三空介绍起来:“这位是我大哥,之前从未来过,今天听闻您在寺内,特意跟我过来。要不,您给看看?” 他转头,搞不懂这是闹什么名堂,才想开口谢绝这份“好意”,就被苏息皮笑肉不笑地踩了一脚。 疼。 他闭嘴了。 三空低眉笑而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问:“施主本无信仰,何来特意之说?不过,施主确是大富大贵之人,您身上缘分很重,最近应该做了一些有意思的梦吧?” 梁劲桐本来还疼得龇牙咧嘴,有些不悦地看着苏息,听到这句话,脸色白了几分,声色虽和蔼但夹杂质疑:“哦?您能看到?大富大贵吗,还是您讲话好听,上次来看,慧持师父说我克了我家四口,别提让我多伤心。” 三空笑了:“我师父讲话是有些直接。” “有些吗?我以为我哪得罪他了,他针对我呢。”他故作讶异,又接着讲:“那您看,我还得做点什么?主要是人都没了,我做什么也无济于事,你看这事儿闹得……” 此言说尽,三空却兀的目光锐利。那束目光死死盯着他,仿佛要穿破他的身体。 “有,您身上,不是还有一个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神经病。 梁劲桐忿忿的在心里骂着,骂一个和尚,抑或是住持大师,管他什么,说不定就是个疯子!他气得不轻,觉得这种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可笑之至。 而他眼里的神经病,正低眉合掌,不厌其烦地向他解释:“施主,你前尘未了,阴缘缠身,如果处理不得当,对你会有影响。” “好,那我问你,缠着我的是谁?长什么样子?他现在在哪,有什么目的?”他真的好奇,这疯和尚还能再编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故事给他听。 三空回答却很认真,沉吟片刻,看着他讲道:“是个横死的年轻男人,模样俊逸,身姿高挑,真是可惜。他现在不就在你身旁吗?” 分明也没提到什么详细的描述,年龄、模样、身高都模棱两可。这句话结束,梁劲桐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周望津。 他浑身打了个寒颤,骨头又痛又麻,心里激动混交着说不出的情绪,交织颤抖。他近乎是下意识看向旁边,没有他脑海里日思夜想的身影,只有不断虔诚叩拜的香客。 “在哪?他在哪?”梁劲桐向前踉跄几步,可穿过他皮肤的,只有空气与缭绕的香雾。 “你的眼睛,看不到他。”三空回答。 他又转头去看三空,连手臂都在痉挛,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我问你他在哪!他!在!哪!” 这样高亢的声音引得一旁进香参拜的香客看过来,他们迷茫无助的眼睛望向梁劲桐时,眼中还带着疑问与不悦。有和尚上前询问三空是否需要帮助,三空摆摆手,让他们都不要管。 疯和尚,真是疯和尚,知人知面不知心。苏息半路被叫去交生辰八字,现下唯有他与三空对质,气氛势如水火,只不过,三空是一潭无风无漪无颜色的水,任凭他如何盛怒,如何气焰嚣张,都无法使他有一丝波澜。 看着三空,梁劲桐眼中却见到了那个因为别人三言两语,怒不可遏的自己。 他不知道,在三空眼中,周望津就在面前,看着他扑空,看着他无措。周望津开口叫他,他听不到;周望津想抱他,他感受不到。 两个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又相隔天边。一念地狱,一念人间。 “肉眼所不能见的,未必就空无一物。肉眼所能见的,也未必就真实不虚。”三空笑着摇头:“你这样迫切地找他,想见他,不还是相信,他在这里。” 找不到周望津,他内心里的那点儿被勾起的希冀,像一盏脆弱的火苗灯盏,被吹灭。 知道他事情的人,不会不清楚,周望津在他心里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一部分。要是可以,他恨不得当年跟周望津一块死了。做亡命鸳鸯,也比现在活着,但比死了还难受强。 用这种事情开“玩笑”,多大仇,多大怨,还是不是人。 梁劲桐把脸埋进掌心,缓缓蹲下,再抬起头,他的眼睛红了一片,其中闪烁的泪光,像碎了一地的玻璃,看似不堪一击,捧起来又扎得人流血。 “……编,接着编。” 他开口,好似被抽空所有力气,三空的身影在他面前变幻莫测,时而高时而矮,时而实时而虚,时而模糊不见。 他也真是疯了,居然会相信这种话。 一定是因为昨晚的梦,一定是这样的。 “你师父知道我的事情,我不管你是真的能看到些什么,还是从你师父那里听说。如果你要利用我的感情,来帮你做事,我告诉你,没门儿。” 梁劲桐缓缓撑着腿站起来,头皮发麻,看着三空始终淡然自若的样子,恨不得扒了这破庙。 “看在苏息的面子上,好自为之。”他留下一句话,愤愤离去。 可他还是太低估了情绪对身体的支配度,才迈出门一步,就险些跌下去,还是欲要进殿的香客见了,一把上前扶住他。 “你没事吧?” 梁劲桐有些不好意思,面颊尚且带着泪痕,便抬手挡住了脸摆摆手:“没事,没事,谢谢…” 三空却在他背后,趁他还没走远,高声喊了一句:“前尘孽缘,施主若有需求,古陀寺的大门无论何时都为施主敞开。” 他咬牙,回头狠狠瞪了一眼。 走到人烟稀少的角落,他找到一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石阶坐下,等苏息返回来找自己,然后落荒而逃。 不远处走来几个搭伴儿来做法事的香客,站在离他不远的树荫底下躲正浓烈的太阳。他发誓,他没想偷听这些人在讲什么,毕竟对他来说,这都是…虚妄的,没有意义的。 但他真的太累了,太痛苦了,他需要一点声音,什么都好,来帮他把支离破碎的心绪全部抛掉。 “你儿子的事哟,不好办呐。他现在在你孙子身上不走,就是说想孩子。一只鬼哪有那些七情六欲?你赶紧办吧,孩子再让他祸害几天,不痴也得傻!” 那声音苍老,不似男不似女,梁劲桐不想多事,也没抬头。 “唉,但也别太激进,毕竟要是真把他惹急了,不受控,这种东西…可不一定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次,他决定抬头看看,他真的想看看现在还信这种东西的人都长什么样子。 可他抬起头,那声音的主人,连同脚步声与背影,一起隐入了茫茫的人海中。 梁劲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电话铃声响起,此时如听仙乐耳暂明,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打来的人是谁,就点了接听。哪怕是一通报销理财推销电话,他或许都会为了那片刻的,所谓的“正常”,听完讲解。 电话是苏息打来的,她回来了,却没见他的踪影,连三空也不在原地。 他告诉苏息自己在哪,带着几许祈求,祈求她能快一些过来,赶紧离开吧。 再待下去,他真的会疯掉的。 苏息还没走到他跟前儿,他就先一步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臂,不由分说把人往出带。 苏息愣了:“桐哥,你怎么了?” 是个人都能看出,梁劲桐现在很不好。 情绪不好,脸色不好,有些虚浮的脚步……可能身体也不太好。 梁劲桐没回头,只是问她:“你的事办完了吗?” 他身后的人点点头,连串说着“办完了”。 那就好,他能直接把人带走了。 直到两人坐上车,苏息才敢问他:“桐哥你,你和三空师傅都说了什么?怎么我一回来,就,就这样了?” 他转头,看到苏息有些拘谨局促的身体,惊觉自己的失态,摇摇头说:“没什么,你下午上班吗?有时间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苏息眨眨眼睛:“原则上没有,但桐哥约我,那有。” 梁劲桐终于笑出来。 他把地址定在离律所旁边,一家私-密-性很好的粤菜中餐厅,那的老板是他朋友,前段时间还经常聚在一起。 挑了个带窗户的包房,梁劲桐坐在最靠近窗户的地方,被阳光烤得暖和,似乎驱散了一点身体上的寒。 刚才在庙里,他甚至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领口就被扯得凌乱些。 他的瞳孔被阳光晒得很浅,呈出一种接近琥珀的颜色,苏息举着菜单,眼睛却偷偷扫在他身上,在他若隐若现的领口处,看着那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吻-痕。 “女士,就这些吗?”侍应生重复过她点下的菜品后询问。 她有些愣,没听到。 “女士?” 苏息回神,去叫梁劲桐:“桐哥,我点完了,你看看你要不要再加点别的。” 梁劲桐望向他们,思绪显然不在这里,对此只是抬手道:“全由这位女士做主。”说罢,从兜里掏出餐厅高级会员卡递过去。 等侍应生拿着卡退出包房,苏息才看着他的领口,试探性询问:“桐哥,我知道这么问可能不太好,但是作为朋友,我仅处于关心,那个,你最近有新的交往对象了吗?” 当年周望津和他的事确实轰轰烈烈,即便现在被周家锁了消息,纸也终究不可能包得住火。 周望津死的时候年轻,梁劲桐更年轻,纵使再深的情感,要求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终身不娶,也不再有别的感情,不亚于把人性夹在火上烤。 这句话问得匪夷所思,让梁劲桐都懵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着苏息那双水亮的大眼睛,歪着头眉皱得很紧:“怎么突然这么问?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怎么都怀疑我有小三。” 他脑子里想的是梦里周望津跟他说的话,一句“小三”蹦出来,反倒是苏息愣了一下。 “啊?小三?不是,哥,你脖子上…” 她的表情实在怪异,似乎有些尴尬,而欲言又止的话又加深这份尴尬。 梁劲桐疑惑地摸了摸脖子:“我脖子怎么了?没有东西啊。” 坐在他对面的苏女士沉默,从西装内怀掏出只平常补妆用的折叠的小镜子,放在转桌上转给梁劲桐。 他心情烦乱地拿起来,拉开衣领只看一眼,就吓得险些把镜子丢出去。 脑袋嗡地一下麻木空白,梁劲桐起身,几步踉跄,推开包厢洗手间的门,对着大镜子反复观看。 镜子里,他被扯得凌乱的衣领之下,覆着的是一个接一个,深刻又彰显战果的吻-痕。 快碎碎这个小桐吧,他要抱了……(抹泪) 如果你愿意在评论区安慰安慰他,那么我想他会很开心的。(忸怩jpg)山芋也会 走两章必要剧情再继续灵1事件。 也让桐哥歇会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